《热搜女王在古代开荒建城》
1. 拜拜,娱乐圈!
凌晨零点17分,粉丝围在演播厅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水泄不通,林夏微笑着和粉丝们打招呼,在经纪人的护送下钻进保姆车。
她揉了揉酸胀的四肢,深深喘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热搜上前三条都是关于她的绯闻,只是今晚的综艺录制中有个男艺人楼了一下她的肩膀,铺天盖地的都是她的恋情疑云,下面跟帖的有替她说话的也有骂她的,至于她的私信像是要爆炸了一样,随手点开一条,竟然是疯狂的粉丝P的她的遗照,以及几十条辱骂她的私信。
她摘下了坠的她耳朵生疼的钻石耳环,木然的听着经纪人Amy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的唠叨:“六点半的时候我来接你赶飞机去北京,录完综艺之后再回上海参加一个品牌直播......”
Amy手里的通告表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叉痕,从早上五点的杂志拍摄到今晚的午夜访谈录制,一天赶了六个行程如同绞刑架上的绳结一般勒住她的咽喉。
“好。”林夏点点头,像是没灵魂的机器人。
这样的生活,已经陪伴了她将近20年,在她幼年时,她的妈妈已经开始将她向着艺人培养。别的孩子可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而她的妈妈给她安排了满满的辅导班,钢琴,舞蹈,书画,模特...在她7岁就被她的妈妈报名了少儿模特的比赛,拿了个不算低的名次,本以为能喘口气的她,又被妈妈送进了各大综艺和剧组里面当背景,跑龙套。
16岁正式签约了经纪公司进入娱乐圈,这一进就是8年,每一天都是数不完的工作,永远没有隐私的生活。外人只知道她是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名利圈里的一颗棋子,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你是不是胖了?”Amy突然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腰,咆哮声瞬间刺破她的耳膜:“我刚给你敲下来一个新的奢侈品代言,你这么胖怎么能穿进品牌的礼服!”
胖?林夏173的身高,体重不过96斤,她的锁骨下数三根骨头都能清晰可见,这种体型已经是病态瘦了,可在经纪人Amy的眼里,就是罪大恶极!
“知道了,我会减肥的。”林夏冷清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保姆车呼啸着穿过市区,Amy贴近车窗,透过防窥膜向外看了一眼,外面跟着三四个私家车,正从放下的车窗里拿着相机和手机拍她们的车。“甩开她们!”Amy冷着脸向着司机吩咐了一声。
车辆行驶进某高档小区内的地下停车场,林夏下车后Amy递给她一个盒子,瞥了她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
“那好,过几个小时我来接你。”
车辆行驶离去,林夏回到自己家里,空旷的豪宅里只有轻奢的家具,似乎将所有的灯都打开才能有些温馨的气息。她洗漱完毕之后打开冰箱,除了营养品之外就只剩下绿色健康但难吃的蔬菜,她切了几片黄瓜贴在肿胀的眼睑上。很静,只有电器偶尔的嗡鸣声。
缩在沙发里缓了片刻,她拿出Amy交给她的盒子,里面一种能快速补充体力的针剂,只需要一针,无论你体力有多亏损,立刻满血复活。她看着比自己手掌还长的针头,仿佛手臂上已经开始隐隐做痛。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阴冷的房间里只有一床潮湿的被子,无论盖不盖上,都不会让她更好受。
她叹了口气,还是没狠心将针头注射在自己体内,随后她将针剂收起来,换了身健身服去了楼下的VIP健身房,这健身房本来就是只能她这一栋的住户才能进,又加上凌晨,里面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健身房的落地镜将她切割成无数棱面,每块碎片都映照出不同年龄的自己。林夏将跑步机坡度调到28°,这个角度能让小腿肌肉呈现最紧绷的线条,16岁那年,因为自己吃了一块自己的生日蛋糕,她就是这样被妈妈拿着皮带抽在她小腿上,逼着在跑步机上边哭边跑。
心率逐渐升高,她的脸开始升温泛红,18岁那年,她哭着求妈妈让她不要再和经纪公司续约了,妈妈当众扇再她的脸上,比灼烧的脸颊更窒息的是她的话,“不签约你怎么给我挣钱?”
从此之后,林夏似乎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营业机器,录制节目时吃下的饭菜,要在经纪人的监视下抠喉咙吐出来。无论什么工作,只要能打开知名度,Amy统统给她接下,哪怕是让她和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艺人炒绯闻!品牌方送来的庆礼甜品,自己拍完合照之后,立刻就被助理瓜分,她连一口奶油都吃不到。
20岁那年,她得到了“最佳新人奖”,而她的经纪公司送她的贺礼,就是那些冰冷的注射剂。
肩膀开始像过电般发麻,接着从脖颈爬上脸颊...
“坏了!”林夏紧忙停下跑步机,蹒跚着向更衣室走去。
她的低血糖犯了!眼前逐渐模糊,耳朵开始翁明,她摇晃着推开更衣室的大门,冰凉的金属把手的触感让她更加不舒服,“要快点拿到包里的营养液!”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在意识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的手仿佛触摸到了衣柜的门,随即四周的物体开始旋转,那面衣柜好像距离自己原来越远。
咚~在深夜无人的健身房内,房门紧闭的休息室里,林夏重重倒在了地上。
——————————
“小春,包子还没蒸好啊?”
“快了快了,你看看姑娘醒了没?”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入林夏的脑子里,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绣着并蒂莲的帷帐...
“姑娘!你醒了!”一个身穿碧绿齐胸褥裙,头顶盘着侍女发髻的小丫鬟闯进了她的眼前,吓得林夏蹭的一下坐起了身子。
林夏怔怔的看着她,她又惊又喜的呼喊着跑出了门,“夫人!四姑娘醒了!”
这是什么情况?林夏四处看了看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房内以木质为主,正对门放着圆形的紫檀木桌上,上摆着一炉鎏金檀香,清冷的木质香味钻进她的鼻腔,酸枝木案上摆着一只插着月季的玉色花瓶,笔墨纸砚一一陈列,这场景让她既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古装剧里的场景吗!可她记得她之前是在健身房来着,难道是Amy又给她接了什么古装剧拍摄吗?
一名圆脸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慌忙挤到床边,发间的玉簪在晨光里晃得刺眼,她难掩喜色,“女儿,你终于醒了,为娘可担心坏了!”正说着,她伸出略显圆润的手就要抚摸林夏的面颊,吓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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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连忙后缩,这一身分明就是唐朝打扮,于是皱着眉问道:“你是?”
“女儿,我是娘亲啊!”圆脸妇人捏着手帕惊慌的捂住胸口,险些跌坐在地,身旁的丫鬟忙想扶起她,被她推开了手,不住地催促着,“去请大夫!”
“请问两位老师,这是哪个剧组啊?”林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完了完了!姑娘开始说胡话了!”那丫鬟也被惊到了,慌慌张张的跑出了门。
“我的女儿啊!都怪娘没看好你,只要你能好起来,你说什么娘都答应!”圆脸妇人拿着手绢不住地啜泣着。
林夏此时没注意她说什么,不住地在屋里寻找着摄影机的痕迹,一定是什么综艺节目!她翻身从床上起来,准备开门出去看看,在路过梳妆台的铜镜时愣了一下,缓缓后退了两步......
镜中人还是自己的模样,不过确是她十六七岁时的模样。脸色苍白了些,鸦青色的发髻松散的散在背后,杏色罗衫的长裙上用粉色的丝线绣着桃花,柔情似水的脸庞中带着一丝病态,镜中人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林夏愣了一下,不顾那妇人的追问,快步打开了房门,眼前的景色又让她为之一愣。三进院落沿南北轴线展开,垂花门分割外院,抄手游廊连接东西厢房,院里零散的有几个丫鬟小厮正在洒扫浆洗,看见林夏出来向着她点头致意;“四姑娘安好!”
没有摄像机,也没有摄影师导演制片等等,绿幕,滑轨......全都没有,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只穿着里衣的襦裙和半臂衫跌跌撞撞的外内宅外面跑。吓得那妇人连忙吩咐呆住的丫鬟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姑娘带回来!”
直到她跑出县衙后宅,看着古色古香、人来人往的大街才愣在了原地,“这里不是横店!!”影视城绝对还原不出来这么逼真的场景,一个塔吊或者现代人的踪影她都没看见,身后追来的丫鬟们簇拥着将一脸懵的她带回内宅,那圆脸妇人迎面走来,拉着她的胳膊,小声的询问着:“雪儿,你到底怎么了?”
“雪儿?”林夏清亮的眼眸中似乎蒙上了层迷雾。
“雪儿,我是你娘啊!”妇人的声音带着颤抖。
娘?林夏脑海里回想起了她那个犹如恶魔一般的母亲,日益加剧年复一年的剥削压榨,一点母爱都不曾她给过她,有次她发高烧练站都站不稳了,可她的母亲却还在催她赶紧化妆去参加节目。出道这么多年她挣的钱都被那个母亲拿去投资了,失败了再投,一次又一次。她曾劝过母亲不要拿钱去“打水漂”了,可回复她的只有母亲的冷嘲热讽,“你还敢管我的事?好好给我挣钱!”
可身旁的妇人,慈眉善目,因为担心她而泪眼朦胧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身影,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亲呢?
“夫人,姑娘爱吃的羊肉包子蒸好了。”有另一个身穿碧色襦裙的丫鬟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从西侧的厨房内走了出来,看着厢房门口站着的林夏,愣了愣,紧忙小跑了两步,“四姑娘,你都睡了两天了,可算是醒了!”
林夏的眼里此时只有这盘热腾腾的包子,白雾袅袅,白白胖胖,肉香混着面食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引得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
2. 美好生活我来了~
自称她娘的圆脸妇人,紧忙拿手帕抹了抹眼泪,招呼着新来的丫鬟:“小梅,给姑娘再多做些吃食!”说罢,她接过这盘包子走进房内,摆在圆桌上,“女儿饿了吧,先吃些包子垫垫。”
林夏往桌子挪了几步,拿起一个包子谨慎的看了这妇人一眼,好饿,真的好饿,她顾不上太多,张嘴咬了一口,羊肉鲜香四溢,肉汁混着面皮在她的口腔里咀嚼,汤汁沾了一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包子了,或者说任何高热量的食物她的经纪公司都不会让她吃,哪怕只有一口,Amy也一定会怒气冲冲的紧盯着她吐出来。
想到这里,她愣住了.......
对!Amy!热量这么高的大肉包Amy绝不会让她吃进肚子!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哪里有Amy的影子?连任何一个现代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
“我真的穿越了......”林夏的脑子像是遭受了重重一击,顷刻间一片空白。
“女儿!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妇人摇了摇她的手臂,眼泪又溢出眼眶。
林夏回过神来,缓缓说道:“你能先让我自己呆一会吗?”
妇人狐疑的看了看她,点点头退出了房门。
林夏此时的脑子乱成一团,想起她的工作,粉丝,那些等着她回应的绯闻...不过只是片刻,她突然站起身子哈哈大笑,笑声中裹挟着眼泪,分不清是哭还是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穿越了!没有Amy,没有妈妈,没有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工作,没有一言一行都被监控的生活,不用出个门戴着帽子口罩墨镜,不用一打开手机就看见自己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天哪!这种生活,也太爽了吧!
林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拿起两个包子塞进嘴里,她想了想要是自己这种大快朵颐的姿态被Amy或者娱记看到,不知道又要引发什么“世界大战”了,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声隔着雕花门窗回荡在庭院内,木夫人吓得后退了几步,嘴里喃喃着:“完了,雪儿疯了!”她紧紧捏着手帕,慌忙出了院门,快步朝着老爷的前厅走去。
她站在窗子前面大口吃着羊肉包子,眼睛打量着院里的景色。虽是三冬时节,但岭南冬季不存,依旧是一片花红柳绿。
“姑...姑娘...”小梅敲了房门,“糖乳粥做好了,姑娘要吃一些吗?”
“快进来!”
小梅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姑娘正往嘴里塞着包子,满手满脸都粘着包子的油腥,像是三天没吃过饭一般,她吓得停在门口,不敢再进去了。
林夏看着她一脸吃惊的模样,急忙整了下仪态,招招手让她进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梅吓得手里的托盘都端不稳了,白瓷碗在托盘里微微摇晃,“奴婢是小梅啊!姑娘你怎么了?”
“啊~”林夏擦了擦嘴角的油腥,上前两步伸手接过小梅手里的托盘,抿了抿嘴唇,“那个,我吧,有点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是谁?”
小梅满脸惊诧,磕磕巴巴的说道:“姑娘您是木府的四姑娘啊!您的父亲是桑县县令,您母亲是县令夫人......”
林夏一边捧着瓷碗吨吨吨的喝着糖乳粥,一边听着她讲述“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名叫“木枕雪”,是桑洲县令家里的四姑娘,父亲是正七品县令,母亲是康县书令的长女。不过母亲在和父亲成婚之后一直无所出,父亲又先后娶了两位妾室,分别生下了两女一男,在第五年才有了她这个嫡出的女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深得宠爱,自小娇生惯养把她的性子都宠坏了。而她面前的这个丫鬟叫小梅,是她的贴身女使,她还有另一个女使叫小春,就是刚才跑出去请大夫的那个。
说道这里,小梅小声的啜泣着:“姑娘,奴婢知道您心系范家公子,可他心仪得是二姑娘,前几日范家来提亲,送来的聘礼却被烧了。二姑娘说是您做的,你为了自证清白,这才跳了池!”
“跳池?”林夏意味深长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家伙,还真是个烈女啊~
“姑娘,您不会连范家二公子都忘了吧?”
林夏讪笑着,“确实有些想不起来了,要不麻烦您跟我说说?”
“姑娘您?”小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梅要是做错了什么姑娘您尽管责骂,可千万别用麻烦这样的字眼啊!”
看着小梅跪在自己面前,林夏下意识的也跟着跪下,她一个现代人可接受不了如此大礼!小梅见姑娘对着自己跪下,把头磕在地上咚咚响,哭得眼泪叭叭的,“不娘,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还请姑娘别吓奴婢!
林夏听到这话,挠了挠额头坐起身子,无奈的笑道:“我打你做什么?你快起来!”
小梅还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林夏好歹也是拍过古装剧的女艺人,打眼一看就明白了,看来原主人是个动不动就苛责下人的主啊。
她弯下身子将小梅扶起来,笑着说道:“我没有责骂你,只是之前的事情确实想不起来了,你别紧张。”
小梅松了口气,“姑娘,您可还记得范二公子了?他可是您心尖上的人啊,您就算忘了老爷大娘子也不会忘了他呀!”
噗,林夏刚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喷出来,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这么魂牵梦绕啊?她冷笑一声,拢了拢凌乱的发丝,“那他不是都和二姑娘...我二姐定亲了吗?”
小梅很有眼力见的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梳妆台前,整理着发髻,“是啊,可是姑娘您不同意啊,不仅撕碎了范家提亲的婚书,还趁人不注意烧了聘礼嘛!”
“什么???还真是我烧的?”林夏听着小梅的叙述,嘴巴长得老大。心里暗暗想着,这原主人还真是心思恶毒啊。她回过神来,又继续问道:“既然是我烧的,干嘛要去跳池子?”
小梅拿着一只珠翠簪子在她头上比量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本来姑娘您是打算装装样子的,只是前几日下了场大雨,池子外侧的石头上满是青苔,您踩滑了才掉了下去。”
“木枕雪啊木枕雪,你可真是个黑莲花啊!”林夏在心里感慨着,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外院传来一阵嘈杂声,“木枕雪,给我滚出来!”
她探着脑袋隔着侧窗向外看去,隐约看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像是几个丫鬟在拦着什么人。
“木枕雪不是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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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滚出来!”
“二姑娘您先消消气,四姑娘才刚醒,身子还未好利落......”
二姑娘一把推开阻拦的丫鬟,站在院子里攥着那封被木枕雪撕碎的那封描着金笺的婚书,清了清嗓子,“按《唐律疏议·户婚律》,私毁婚书杖责三十!木枕雪你妒忌自家姐姐,擅自撕毁我的婚书还烧了聘礼,我一个未嫁姑娘,传出去还要不要见人了?”说着说着,木青绕就在院子里哭了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林夏起身看了一眼,指着门外哭哭啼啼的女子问道:“这就是我那个二姐吗?”
小梅应了一声,“可不是嘛,不过姑娘别担心,奴婢去打发了她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林夏理了理衣袖,这种场面对她一个21世纪女艺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一般遇到这种需要危机公关的事情只有三种处理方式。第一,冷处理,等到事情热度降下来了也就算了。第二,公开道歉回应,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第三,直接发一封律师函,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仪态。
对于此时的“木枕雪”来说,自然是选第二种了。她推开房门,略带歉意的走向木青绕身边,向着她躬身赔礼,“二姐姐,这件事是我做的太过分了,实在是对不住了,二姐姐别太难过了。”
木青绕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自己那个骄纵跋扈的四妹妹,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半晌才开口道:“你,你这话说的轻巧,敢情丢了颜面的又不是你!”
林夏是真的有些不太懂了,既然是“自己”坏了规矩撕毁了姐姐的婚书,丢人的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二姐姐想怎么办?”
“我要你亲口立誓,此后绝不再和范家二郎来往!”
“好,我发誓!”
此话一出,连小梅都愣住了,整个内宅陷入一片寂静。木青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睁的像核桃那么大,“你...你不会是落水之后,把脑子泡坏了吧?”
林夏啧了一声,“那你想怎么样?反正我答应你,不和那什么二郎来往就是了。”
“你...”木青绕磕磕巴巴的打量着她,“你不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你爱信不信!”林夏不想再理她了,转身想回房,木青绕紧忙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好不容易逮到了木枕雪的错处,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你让我说什么?”林夏没好气的笑了,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里挣开,“难不成你让我给你写封保证书吗?”
木青绕眼看着她竟然没像之前一样把自己推开,以为她是落了次水被吓坏了,带着几分嘲笑说道;“谅你也不敢骗我,你个黑心肠的泼妇!”说完这句话,木青绕紧紧闭上眼睛,等着迎接木枕雪的巴掌,她算好了时间,估摸着这个时候她小娘应该带着爹爹赶过来了,只要亲眼看见木枕雪打了自家姐姐,免不了她的责罚!
可是她却没等来木枕雪的巴掌,反而听见了她的笑声。
林夏可一点也不生气,黑心肠的泼妇,这句话可是她在做艺人的时候从没听过的评价,受够了任人摆控的生活,这句评价,她可太喜欢了!
3. 公子请自重!
“是是是,妹妹在这里向二姐姐道歉了!”林夏躬下身子,忍者笑意向着木青绕道歉。
在木三庆进内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木枕雪拖着刚醒的身子在给木青绕道歉,他不由得生了几分怒气,“青绕!你在做什么?”
“爹爹!”木青绕吃惊的转过头,看见爹爹怒视着她,原来这木枕雪打的是这个主意!她急忙解释道:“爹爹,我...”
木三庆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你四妹妹刚醒,你做姐姐的不说多担待些,怎么还上门要妹妹道歉呢?”
他身边的紫衣妇人走上前轻抚着他的肩膀,声音柔的似乎能掐出水来,“夫君别生气,或许是姐妹两个闹着玩呢~”
林夏打量着这个妇人,她应该就是木青绕的生母—楚小娘。艳紫色的褙子缀着暗隐忍冬纹,堕马髻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摆。倒是符合宅斗剧里那种表面和善温柔,背后使刀子的阴毒妇人的模样。
“小娘说的是,二姐姐只是和我打趣了几句,不当紧的,爹爹别生气。”林夏微微欠了欠身子,笑着回复。
“雪儿,你...当真无事?”木三庆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谦和有礼的姑娘会是他那个受一点亏都得哭着扑向他怀里的四姑娘。
“没事啊。”林夏摊开手掌,原地转了个圈,向着惊异的众人展示自己好得很。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正在此时,小春带着大夫进了内宅,木三庆紧忙让大夫进屋给木枕雪看看。
“应当是魇着了,县令大人别担心,待老夫开几贴药,多休息几日就好了。”大夫收起垫在木枕雪手腕上的丝绢,起身向着木三庆说道。
木三庆这才松了一口气,恭送大夫出了门,留下大娘子陪着木枕雪说话。
“娘,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可是,我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但被那个贱妾生的丫头污蔑烧了聘礼,还逼的你去跳了河,怎么让我不生气啊!”
林夏闷声尴笑了一声,看来连原主人的母亲都不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她缓缓开口:“那个,母亲我累了,想睡会。”
“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母亲这就出去。”
倒也不是真的累了,只是母爱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感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等到内宅里都恢复了正常,她就起身和小梅在内宅里瞎溜达。
木府宅院依唐制“前衙后邸”而建,穿过县衙朱漆大门,经过三重青砖影壁方才入内宅。主院是父亲母亲住的院落,飞檐廊角,五间正房梁柱皆绘孔雀彩羽。院内还有颗百年木棉树,开着艳丽的红花,树干缠满了绛纱宫灯。一到晚上,五颜六色犹如一片星海,听说这是原宿主及笄之年,她的父亲送她的贺礼。
父亲这个称呼对林夏来说也是十分陌生,她三岁的时候,爸爸爱上了别人和妈妈离了婚,此后妈妈就将她视为了翻盘的筹码,对她注入了近乎变态的掌控欲。
东侧就是木枕雪的百芳阁,坐北朝南,紫木雕琢的月洞门正对曲水回廊。院内有一片碧色的池塘,也就是原宿主落水的池塘,在她被救起来之后,母亲就命人用木栏杆将池塘围了起来,池塘四周围种了一片开的正烈的牡丹,这是去年父亲从长安商人那里买回来的贡品。
至于西南两侧就是那两个妾室住的院落了,她不想找事,所以也没进去看。
之后的几天,林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在府里转转,喂喂鱼逗逗鸟。也把这当今的情形摸清楚了。
现在是开元二十七年,当今圣人是唐朝第七代皇帝—唐玄宗-李隆基。
虽然是大唐盛世,可偏偏这桑县地处岭南,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整个桑县的人口数不过8万余口,距离富裕繁华的长安城和东都洛阳隔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她的父亲木三庆虽然是这桑县的行政长官,总领县内大小事务,平时忙的脚不沾地,但总的来说也没什么大事要事。
至于那个范家公子则是知州司马家的外甥子侄,前两年更是考过了乡试,他们家满处宣传说范二公子——范玉山,迟早会是这桑县的状元郎君,是要去洛阳当大官的根苗,长相更是一表人材。这也是为什么她木家两个姑娘都瞧上了他范二郎的原因。
说到这里,小梅将手里端着的瓜子盘子往前递了递,“姑娘,您当真不再喜欢那范二郎了?”
她点点头,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见都没见过她为什么要喜欢,更何况她一个新新人类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自寻烦恼,她留在这的目的就是混吃混喝,轻松度过每一天。至于回到现代的想法,只在第一天出现了,自从木府每日里变着花样给她弄好吃的她就再也没想过了,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个吃人的地狱,才不能这么轻易就回去呢。
想到吃的她又饿了,原主的身体和她一样,也是瘦弱纤细,到是这几天的滋养让她脸上多了些红润的气血,脸颊也不像之前那么瘦骨嶙峋了,比之前弱不经风的模样多了几分丰盈媚态。
她拍拍手里的瓜子壳,起身抻了下懒腰,“出去转转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唐我可得好好看看。”
小梅倒是对她时不时说几句听不懂的话习以为常了,将果盘递给小春就领着她出了门。
县令府衙就在桑县正中心,出门不远就是街道。
飞角檐廊的高低阁楼早早的点上灯笼,夕阳裹着鱼腥味漫过桑县土街,竹棚支起的茶摊飘着茶香,红发胡商正用生硬的官话比划珍珠价钱。墙根歪扭的告示还粘着数年前的海捕文书。穿木屐的盐贩子贼头贼脑的沿街的商铺贩卖,背篓里粗瓷罐碰得叮当响,岭南特有的荔枝酒在陶瓮中泛着潮气。突然后巷传来铜锣声,流放来的司马家仆又在典当长安带来的鎏金手炉,二十吊铜钱就能买走昔日的御赐之物。
真热闹啊,林夏不禁感慨着,这贫困的岭南下县都热闹成这个模样,长安城得繁华成什么样啊!
不像古装剧里搭建出来的场景那般,这里实实在在能闻到泥土的芬芳和人间的烟火气,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东瞅瞅西看看,不一会的功夫身后的小梅手里已经拎了七八个小物件。
“这不是木小娘子么?”
一声尖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前头卖胭脂的摊子突然翻倒,瓷罐咕噜噜滚到木枕雪的脚边。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手忙脚乱的收拾货物,豆大的汗珠沁出额头。
她弯腰捡起了脚边的瓷罐,想递给摊主,可她每走一步,摊主就惊恐的后退一步。
“姑娘,这是上个月被老爷封了铺子的朱老二。”小梅附耳低语,“您那日看上了他店里的西域玫瑰膏,可他先给了苏守备家的小姐,您就让老爷封了他的铺子......”
木枕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原主可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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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她突然想起了在现代的时候,某次颁奖典礼,有个咖位比她低的女艺人先她走了一步,就被Amy各种买水军发通稿,逼得那女艺人出来道歉。不禁叹了口气,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小梅,拿一吊铜钱来。”她清冷的声音惊得小梅怒目圆睁。
铜钱串子落在朱老二颤抖的掌心时,露出袖口磨破的补丁,木枕雪略带歉意的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了,这里有几两银子你先拿着,日后若有好货,尽管送到木府来。”
木枕雪带着小梅离开的时候,只留下身后的朱老二和商贩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木家四姑娘吗?怎么转了性子?”“估计是前几日落水遭了报应!”
转过街角时,茶楼里飘来的茉莉茶香混着说书人的惊堂木引着木枕雪迈了脚步,刚寻了个位置坐下,二楼突然传来嗤笑,“怎么,是看着我家公子来这,竟也跟着寻来了么?”
木枕雪抬头望去,一名锦衣郎君立于二楼栏杆后,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抄着手,面容中带着一丝轻蔑。
“这位就是范家二郎,范玉山。”小梅低声提醒。
这范二郎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可惜对于林夏这个当代女明星来说,娱乐圈里多得是“神颜天菜”“女娲毕设”的男艺人,这范二郎在她看来不过只是个五官端正的“普通人”。
“你在跟我说话吗?”木枕雪指了指自己,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那小厮还想说些什么,范玉山抬手阻了一下,理了理衣衫说道:“木四小姐不必跟着在下了,在下已经心有所属,还请木四小姐另寻良婿!”
林夏虽然思想是现代人,但还是了解些历史的。(毕竟之前参加某次剧宣的时候写错了一个历史人物的名字,被不少黑粉成为“无知的文盲”,之后她恶补了大量历史知识。)因此她也知道虽然唐朝思想开放、恋爱自由,但婚嫁之事还是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范玉山这句话不仅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还用“另择良婿”暗指她是个不守礼教的不良女。
“切~”木枕雪鄙夷的轻笑一声,“我跟着你?这长兴街这么宽,我想去哪去哪!我还说你来这八宝楼是为了等我呢!”看着范玉山脸色铁青,她又幽幽的补了一句:“我对范公子没有任何想法,还请范公子自重!”
木枕雪的话惊得小梅拽紧了她的衣袖,可她心里别提有爽了,终于能这么刻薄的活一次了!
二楼雅间,裴慕之执棋的手顿了顿,他轻握折扇的手挑开幔帘,冷淡的眼底满是深沉墨色。
楼下身着绯色绫罗襦裙的少女如灼灼桃花,眉若远山含烟,眼似秋水盈盈,发簪轻挽,珠翠点缀其中,言语却似凛冽银针。他记得前几日暗探来报,说木县令有一嫡女,柔弱不能自理,前几日坠湖之后性情大变看来果不其然。
“好利的嘴。”他垂眸看向棋盘,他所执的白子已将黑子困入死局,“倒比木三庆那个老狐狸有趣得多。”
此刻楼下已经哗然,沈玉安涨红着脸手指哆嗦的指着她,嘴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她没理沈玉山,起身向着小梅,加大了音量:“将店里好吃的打包一份,这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咱回家吃去。”
裴慕之冷眼看着木枕雪离开八宝楼,招招手唤来候在一旁的侍卫魏岚,“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4. 花灯下的相遇
“使君,木三庆昨日去了庵清寺还愿布施,说是庆贺他的女儿平安醒来。”魏岚递上盖着县令私印的拜帖,纸面上还沾着药香。
裴慕之接过拜帖瞄了一眼,随手将拜帖甩在一旁的软塌上,拿出怀里的金布手检——里面装着他的学傅抄录给他的桑县黄册副本。
他是淮南道节度使,奉命学傅之命前来调查桑县税收。在木三庆调任至桑县之前这里每年的税收都超额缴纳三万有余,可自从木三庆继任以来只缴纳基础的两税。若是这桑县真的贫困不已倒也罢了,可他来这里三天了,虽比不上长安的繁华富裕,可所到之处皆是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再看这木家的四女儿,衣着鲜丽,出手阔绰,哪有一点贫困的样子?
“看来真如学傅所想,这木三庆怕是贪污了税收。”裴慕之将手检收起,理了理衣袖轻然起身。
“那我们要不要上报太傅?”
“先不用,等拿到实际的证据之后再禀报也不迟。”
马蹄声从长街远去时,他骑在马背上衣角翩跹,忽然瞥见街道旁的护城河面飘着数盏河灯,上写着“木公长乐”。
———————
木枕雪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倚在圈椅上,打了个饱嗝,荡漾出满意的笑容,“呜~吃饱了,真舒服!”
小春收拾着桌上被她吃的干净的餐盘,虽然姑娘转了性子,但是她记得之前小姐向来是瞧不上街边的餐楼,不禁狐疑的说道;“姑娘,您不是说八宝楼是贫民去的地方,您不喜欢的吗?”
她微微一愣,心想这木枕雪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她之前每天只吃“草”,咖啡的当水喝。与之相比,这八宝楼的饭菜虽比不上百芳阁的小厨房,但对她来说已经是美味珍馐了。
“额,那是我当初浅薄了,现在看来,八宝楼的饭菜当真是不错。”她笑眯眯的拍拍肚子,摊在椅子里晃着双腿,好不惬意。
“女儿,看父亲给你带来了什么!”木三庆踏进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木枕雪这么懒散的模样。
她赶紧坐直了身子,“父亲,你怎么来了?”
木三庆也没多想,女儿却是自从落水之后性情大变,一改往日的金贵作风,他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不管女儿是否得体,只要她平安快乐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了。他走上前,拿出一串金黄的菩提手串——这是他昨日去了庵清寺在佛前磕了一百个响头才求来的。
看着木三庆手里的定西,她鼻子酸酸的,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父亲送的礼物,她从来都没收到过。她接过这串承载着木三庆祝福的手串,眼前有些模糊。她当然知道这手串是木三庆送给木枕雪,而不是林夏。
“谢...谢谢父亲。”
木三庆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的乖女儿,你刚才说谢谢?”
“对啊,谢谢父亲。”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歪着脑袋又说了一遍。
他激动地跑出百芳阁,冲着主宅大喊:“夫人!你听到没?女儿对我说谢谢了!”
“怎么了?”她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小春也背过身子擦着眼角的眼泪,嘴里喋喋:“没…没什么,姑娘现如今是真的不一样。”
听到这话,她不由得啧啧嘴,暗自感叹道:这木枕雪到底被骄纵成了什么样?说声谢谢至于这么激动吗?
夜月半笼,窗外零星飘进来一丝琵琶声,原是楚姨娘在教坊司请来的乐师,却被崔大娘子一句“雪儿要静养,都不许打扰!”赶去了最偏的西厢阁。
之后木三庆每次下衙时都会带些稀罕玩意,胡商带来的琉璃杯,北上的商贩带来的长安话本,上面记载了一些志怪故事。她就缩在崔大娘子怀里听她给自己描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她严肃的脸庞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亲昵的叫着自己“夏夏~”。
渐渐的,倒也喜欢了,有父母疼爱,自由自在的日子就是她一直向往的,她希望永远都呆在这里,永远这么快乐下去。只是偶尔想起真正的木阵雪时,心里会有些唏嘘,每次想到“她”,她都会走出房门,静静蹲在“她”落水的那片池塘边,望着湖底发呆。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彻底死了,还是“她”的灵魂永远留在了水底?
随后,她冲着水底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木阵雪,我会替你照顾好家人。”
—————————————
爆竹声声,年岁已过。
今日小梅催了她三四次,她才起床。睡眼朦胧的让小梅给自己梳妆。这古人起的可真早,虽说她做艺人的时候也曾经天不亮就起床,但也不是天天都这样,工作排的松的时候,还是能睡个懒觉的。
小梅将她的乌发抹上桂花头油,又熟练的盘起,“姑娘,今日您想去哪里?”
“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玩的吗?”她从匣子里了拿了一只银色的绕丝簪子递给小梅。
自从四姑娘醒来以后,连审美也大不相同了,往日里她是尽喜欢些金珠玉翠的繁杂首饰,现在却钟意这些清淡的装扮,小梅将银簪插进她乌黑的发髻中,衬得她清秀的脸庞中多了一丝妩媚。“今日是元宵节,有鳌山灯会,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灯会?热闹吗?”她侧过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金箔的半蕊花钿衬得眉眼风情万种。
小梅笑着,“当然,每家每户的公子姑娘们都会在今日亲手做上一盏孔明灯,在子时放飞,保佑觅得佳缘呢!”
“求姻缘啊?那有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她没了兴致,作为新时代女艺人,恋爱绯闻可是大忌!
小梅又笑,看来姑娘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范家二郎了,忙说:“姑娘不想求姻缘也可以求个平安,听说也灵验的很。”
“那倒是还有点意思,走走走,我们去做孔明灯。”
小梅给她找来了彩纸剪刀还有细竹架,手把手的教她做灯的步骤,她手忙脚乱的做了两三个时辰才做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红色孔明灯。
夜晚时分,桑县的夜空被千万盏花灯映得通明,长兴街联测早早架上了莲花宫灯,离得老远就能看到数丈高的鳌山灯立在街头,木架搭建起高大的灯棚骨架上缚扎彩色丝绸,悬挂百盏花灯,上绘各种神仙图像。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虽然唐朝对女子的管束较为宽松,女子可“市也婆娑,宿于他门,冒夜而反。”但是毕竟还是古代的封建礼制,街上仍能看见有一些女子带着胡帽出门。
她不仅叹了口气,作为“林夏”时,她受够了带着墨镜口罩出门的日子。如今的夜市上她靓妆露面,身着一袭碧水兰的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海棠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黑发如墨,云髻高挽,发间只别着一支银簪,被晚风吹起垂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更添几分妩媚。
“小梅,你看这灯会多热闹啊!”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不停地张望着周围的新奇玩意儿。
“姑娘,你可小心些,别走散了!”小梅被人群挤得左右摇晃,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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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尖紧紧盯着木枕雪的身影。
而在她前进的方向,裴慕之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头戴白玉冠,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高挺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出众。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似悠闲地欣赏着街边的花灯,实则眼神时不时扫向四周,细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魏岚也难得穿了换下他墨色的袍子,换上素雅的青白色,低声说道:“公子,都准备好了,子时就动手。”
“好,做的隐蔽些,别被人发现。”
魏岚应声退下,裴慕之打量了一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看到了人群中的木枕雪。
此时木枕雪的注意力被围绕的人群吸引住了,她隔着人群看着一排排挂着灯笼的架子,彩色的纸笺随风轻摆。灯谜摊掌柜手里捧着一盏琉璃走马灯。这琉璃灯像极了她家里卧室那个欧式吊灯,她挤进人群来到摊贩前,看着琉璃花灯出神,思绪万千,多少个深夜都是卧室这盏灯陪着自己度过的。
上次只是在二楼远远一望,他并未看清她的容貌。她仰头看灯时,五色的光影映在她的脸庞,乌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碎金般的流河,晚风吹起她的碎发扫过她挺翘的鼻梁,如扇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抹软刷拂过裴慕之的心头,让他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各位,今日赢得猜灯谜魁首者,即可拿走我手里的这盏烛和转鹭灯。”掌柜伸手指着身后的灯谜架子,询问她:“姑娘,要猜灯谜吗?只需五十文即可参加。”
木枕雪扬起嘴角点点头,可回过头却没看见小梅的身影,应该是刚才走散了,可银子都在小梅身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抱歉,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让这位姑娘进去吧,我来付钱。”带着一些磁性的清冷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蓦然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男子,银冠压着鸦青鬓角,薄唇含笑。墨蓝圆领袍滑开半寸,烛光顺着白颈散向锁骨。他微微低眼瞄向木枕雪,眉峰如刃,眼尾略微上扬带着一种侵略感极强的玩味。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好家伙,这不就是现代大势男idol的长相嘛,非常符合她刻板印象中那种又帅又邪魅的病娇男。
裴慕之从怀里拿出几枚铜钱递给掌柜,花灯泛出的流光映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格外的纤细修长。
“多谢公子。”木枕雪下意识点头,她做艺人的时候接粉丝的信件小礼物什么的习惯了,倒是一点没客气,等到手里才反应过来似乎有点不妥,只好又补了一句,“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把钱还你?”
“裴慕之,一点小钱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他看着她微微抬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清亮的眼眸里眼波流转,红唇轻启,心底有一瞬间的慌乱。
木枕雪低下头想了想,解开系在衣带上的香囊递给他,“你拿着这个香囊去县衙,就说是木府的四姑娘给你的,会有人给你钱的。”
裴慕之接过香囊,看着上面绣的歪七扭八的两只大鹅,没忍住笑出了声:“姑娘要将贴身的香囊送给我?”
她还以为是对方嫌弃自己绣工丑,有些不悦的将香囊从他手里拿了回来,“或者公子等我找到我的丫鬟,会把银子还你的。”
看来她不知道送香囊给男子是什么意思,裴慕之挑眉看着她撇过头有些生气的不看自己,越发觉得有趣,点头说道:“也好。”
(在唐朝,女子送男子香囊往往是表达爱慕和情思,有定情信物的含义。)
5. 粮仓失火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灯谜甬道,打量着纸笺上的谜题。就在此时,迎面传来了一声尖锐的笑声,“哟,这不是我那个四妹妹嘛!不在家里好好修养着,怎么也来凑这热闹了?”
木枕雪微微皱眉,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只见木青绕身着华丽的紫色锦袍迈着高昂的步伐向她走来,她身旁还跟着范玉山以及几个丫鬟小厮,看起来趾高气昂。
“二姐,上元佳节,大家都出来放灯祈福,我去哪里不需要告诉你吧。”木枕雪还是保持着礼貌,淡淡地说道。
木青绕冷哼一声,“就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我劝你还是别给木家丢人了。”
(唐朝女子也可读书识礼,但多是士人阶级及官宦人家给自家女子请家教,除此之外就是青楼教坊。原主不喜读书,只学过女戒礼记。但是木青绕的生母楚小娘在嫁给父亲之前是楚馆乐姬,自小便教导木青绕吟诗作赋。)
可现在木枕雪的身体里是来自21世纪的林夏,她冷眼看着木青绕,嘴唇轻启:“那就,各凭本事吧。”
掌柜见有人要比试,连忙敲响铜锣,“一炷香的时间,猜对多者获胜。”说罢,他点燃了线香。
第一个谜题,“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木枕雪略一思索,便答道:“日,太阳。”
掌柜笑着点头,“姑娘答对了。”
木青绕瞪了她一眼,心中满是不服气。
第二个灯谜;“一把刀,水里飘,有眼睛,没眉毛。”
“鱼。”木枕雪脱口而出,心里想着这到底是谜语还是脑筋急转弯?裴慕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碎发被夜风吹至耳后,银簪上的流苏碰撞出轻柔的叮当声,倒比玉兰坊的琵琶声更悦耳一些。
第三个:“问“武陵人捕鱼为业”,对应《周礼》哪一句?”
木枕雪瞳孔微扩,她只知道前一句出自《桃花源记》,怎么还能和《周礼》扯上关系?刚才她还觉得这些灯谜简单来着,现在连谜题都没听懂。
不过木青绕好像也不知道,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楚楚可怜的望向身旁的沈玉山,只见他微微附耳,在木青绕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木青绕立刻答道;“渔人掌以时为梁”。说罢,一脸得意的看着木枕雪。
“喂,别人提醒你算什么本事?”木枕雪对她的行为颇为不耻,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说道。
木青绕捏着手帕摸了摸脖颈,她紫色的外衫都快滑到肩膀下了,艳红的嘴唇扬起,“范家郎君是和我一同来的,他替我答有何不可?”说着她转过身子看向木枕雪身后的裴慕之,眼神划过一瞬间的惊异,随即幽幽开口:“你又勾搭上了哪家的公子,模样倒是十分俊俏,不知道是不是胸无点墨的武夫?”
裴慕之听到这话倒也没生气,有个词她还真说对了,他原本是正五品左朗将,是因为收到了学傅的密诏才自请调任节度使,秘密来到桑县暗查税收。
木枕雪转过头,明亮的眼睛眨巴眨的看着他,示意他帮忙。不过在裴慕之眼里,她冲着自己抛媚眼,倒有几分“勾引”的意思。看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她撇撇嘴,转过头一脸正气的说道:“不用,本姑娘自己可以!”
接下来的几个谜题,两人各有答对,一时间难分胜负。眼看线香即将燃尽,掌柜清了清嗓子,“两位姑娘,这可是最后一题了。”
“罗帛藏进五湖春,绣户长悬无根陈。莫道芳心空白许,纫罢秋兰又系君。”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深思,连范玉山也一脸疑惑。
裴慕之侧头看着木枕雪皱起的眉毛,他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说了一句;“不知道这件东西上能不能绣两只大鹅?”
木枕雪闻言双眼变得明亮,笑道;“香囊!”
“恭喜这位姑娘,这盏烛和转鹭灯是姑娘的了。”掌柜不由得赞叹,取下灯笼递给她。
她笑意盎然的接过灯笼,烛光折在她扬起的酒窝里,似乎比拿到新人奖的那天还要高兴些。
裴慕之目光微微一颤,思绪不自觉的被她的笑容吸引。她不是木三庆最疼爱的女儿吗,只是一个灯笼而已,至于这么高兴?想到木三庆,他骤然回过神,脸色变得凝重,轻轻后退进人群里。
木青绕气的牙痒痒,但还是强撑着淑女的仪态,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一个破灯笼,我这当姐姐的,不和你计较。”说罢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木枕雪,扭着腰肢和范玉山离去。
木枕雪没搭理她,眼眸里只有这五彩流光,她举起灯笼向着身旁的裴慕之道谢,“谢.....”,可裴慕之早已经消失无影。她往外追了两步,街道上人潮涌动,不见他的身影,她嘀咕了一句,“走得这么快啊,也不说一声,没礼貌!”
“姑娘,姑娘!”小梅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身边,额头因为着急冒出一层虚汗,“终于找到您了,可吓死奴婢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啊小梅,刚才和你走散了。”
小梅连忙摆手,“姑娘没事就好。”木枕雪看着小梅手里还拿着自己做的歪歪扭扭的孔明灯,连忙说道;“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放孔明灯了?”
小梅点头,“马上就到子时了,姑娘我们快走吧。”她点点头,四下瞅了瞅还是没看见裴慕之的身影,也就没再多想,蹦蹦跳跳的跟着小梅前往护城河。
——————
护城河畔早早围了不少放灯的人,各色的衣衫和五彩的灯罩映衬在一起,夜空中开始亮起点点彩光。
她和小梅选了个位置,用刚赢的这盏琉璃灯里的油芯点燃孔明灯底部的蜡烛燃料,不过她站的位置风有些大,有几滴火油滴在了孔明灯内部,渗在彩纸上像是一块伤疤。
随着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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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灯逐渐膨胀,小梅惊喜的喊道:“起来了,姑娘快许愿!”
她急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希望......”心声戛然而止,因为她想不起任何愿望,或者说她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是对林夏的还是木枕雪的?
随着小梅松手,孔明灯摇曳着逐渐升空,她扬起脑袋看着满天灯海,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希望木枕雪,快乐。”
无数盏孔明灯点燃了夜空,满天流火承载着人们愿望越升越高。她痴痴地沉迷在这犹如天女散花般的场景之中,直到看到远处东南角升起浓烟,赤红色的火焰冲的老高,焦糊味混着人们的尖叫声打破了这片祥和。
铜锣疾响,有人嘶吼:“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人群霎时如沸水翻腾,推搡着四散逃离,奔跑的男男女女撞翻了摊子,从她的身边挤过,将那盏琉璃灯撞到地上,被踩了个粉碎。耳边充斥着尖叫声混着小孩的哭声。小梅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姑娘,小心!”
她反手拉住小梅,“快回家!”说罢,两人快步逃离混乱的人群,满地的狼藉弄污了她鹅黄色的裙摆,惊马从她们身后略过,两人不敢停留,刚跑到木府后宅转角处就看见父亲带着县衙里的人从正门向着着火的方向跑去。
粮仓西北角的空房燃起熊熊大火,木三庆和几十名衙役冲劲火场。他将官服下摆卷在腰间,“快封住廊道,别让火势蔓延到粮仓!”说着,他夺过衙役手中的铜盆,冷水泼在燃起的门窗上腾起白烟,火势在夜风中越吹越烈,看架势很快就要蔓延!
“来不及了,留下几个人灭火,其他人跟我一起将粮食从粮仓搬去安全的地方!”木三庆身上的中衣溅满了黑灰,燃起的烈火映在他的瞳孔里,他披上浸满井水麻毯冲进粮仓和杂役一包包将粮袋扛出来。桑县一个下县,比不上长安、洛阳会有专业灭火的武侯铺,这种火情虽不算严重,可是紧挨着装满粮食的平仓坊,若是灭火不及时,很难说粮食保不保得住。
众人忙乱之际,无人注意到平仓坊三十丈开外的东南角阁楼的廊檐角下站着一个黑影。黑色的玄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冷眼注视着平仓坊的一切。
“使君,怎么样了?”魏岚飞身踏上阁楼,走至他身旁。
“果然是满满的粮食,这些粮食足够整个桑县吃上一整年的了!”裴慕之攥紧了拳头,玉色的扳指压进他的指节,指腹处因不过血而泛白,他面色阴冷,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狗贪官!”
“使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魏岚看着他铁青的脸,眼底闪过一抹一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先找些人控制住火势,别伤到人。”裴慕之沉了一口气,转身冷冷说道;“只要找到账本,这狗贪官就死定了!”
“是。”魏岚向着他离去的身影,拱手行礼,低下头的瞬间嘴角隐藏着一丝笑意。
6. 放火烧仓,牢底坐穿。
子时的梆子又敲过三响,木枕雪趴在自己闺房的雕花窗子前看着夜色里时不时吹过来的黑色浓烟。父亲只是去救火,身边还跟了那么多衙役,应当不会有事,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自己只在这里生活了半个多月,可所感受到的亲情比自己在现代24年还要多。
她索性起身前往东厢房看看母亲,刚走进东院门就看见崔大娘子在月洞门下焦急的来回踱步。
“母亲,是在担心父亲吗?”她走上前,将自己身上的披帛取下来披在母亲肩膀上,“回房等吧,夜色深了小心着凉。”
“乖女儿,母亲不冷。”崔娘子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臂,满是担忧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披帛拿下来重新给她披回去,“倒是你,身子刚好,别再着凉了。”
木枕雪看着母亲给自己系紧披帛的手,才看到她手里握着一枚磨损的鱼符,“母亲,你怎么了?”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不打紧的。”崔大娘子摩挲着手里的鱼符,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面色变得沉重,缓了缓才说道,“雪儿,你跟娘进来。”
崔娘子让丫鬟们在外面候着,她关上门窗,房内只留下她们两人。等她走近案台上供的那座佛像,在佛像前点燃了三只线香,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是在你几岁时,我们全家才迁到桑县吗?”
木枕雪摇摇头,这种事自己怎么会记得,她又不是真的木枕雪。
“你十岁之前我们全家是住在洛阳的,那时你父亲还是洛阳刺史......”随着母亲略带沙哑的声音,讲述起来自七年前的陈旧往事。
————————
那时的父亲可谓意气风发,满怀壮志。
直到木阵雪十岁那年的冬天,父亲受命彻查漕粮丢失案,历经数日不眠不休,将案件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可还没等他上报朝廷,洛阳主薄柳元道就抬着三箱檀木箱子进了父亲的宅院,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
“柳主薄,你这是何意?”父亲看着晃眼的三箱珠宝,重重的将箱子盖上。
“大人可知这几箱子珠宝能让大人全家,三代无忧?”柳元道笑得满脸横肉,重新掀开箱盖。
那时的母亲正准备了些吃食,想要送给劳累了数日的父亲,还没等她进门就听见父亲挥袖带翻茶盏,茶杯甩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惊得人心惶惶。
父亲在房内厉声喝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大人您在考虑考虑......”
“滚!”
只见那人带着几个小厮将那三口大箱子又抬了出来,临走时,母亲躲在廊檐下看了一眼,那人脸上似有不甘,恶狠狠地朝着父亲的房间瞪了一眼。
朝堂的事,母亲不便多问。只记得三日之后,父亲下朝回家时像是霜打的茄子,深情木然的进了书房,一边研磨,一边喃喃道;“奸臣当道,国将不国啊!”
木枕雪听到这里,有些纳闷的问道:“父亲在写什么?”
崔娘子直起身子,望着佛像出神,“请罪奏折。”
木枕雪不懂,她虽没了解清楚来龙去脉,但听母亲的话,父亲应当是拒接了贿赂,为何要请罪?
“木三庆苛敛民财办事不利,即日起贬为桑县县令!”宣纸声混着父亲的冷笑声,他跪在雪地里接了圣旨,等到宣纸的宫使离了院子,母亲才将拉父亲起来,他的身影仿佛苍老了几岁,踉跄着进了房门。
听到这里,木枕雪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父亲不肯接受贿赂所以被奸臣诬陷,这才被贬至桑县做了个七品县令。她扶着母亲的手臂坐下,“所以娘亲是担心若是这次火情严重,父亲会再次受罚?”
崔大娘子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你父亲此生最看重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家人,二是民生。若是存粮的粮仓被毁,怕是会要了他半条命!”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母亲垂下的眼眸,像是她此刻混乱的心思。木枕雪也跟着纠起心来,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后背,希望能宽慰她一些。
而此时的县衙内,众衙役都忙着救火去了,大门紧闭衙内只留下两个看门的小厮。裴慕之和魏岚轻身翻进县衙院墙,除了惊起落在堂殿廊角处的几只昏鸦外,没人发现他们。
“分开找,小心些。”裴慕之压低了声音,小心的吩咐着魏岚。
“是。”
两人的身影如暗夜的鬼魅一般,隐藏在昏暗的烛火下翻找着县衙内外。大概过了半刻左右,魏岚重新回到裴慕之身边,“使君,没找到,木三庆应该把账本放在内宅了。”
裴慕之点头,“先走,回头再说。”
——————
五更时分,木枕雪刚安抚母亲睡下,就听见前院传来杂沓脚步声。母亲急忙起身,披了件衣服冲出房门,她也紧跟着出了门,只见父亲风尘仆仆的被下人搀扶进了院子,身上的袍服已经满是黑灰,臂膀处被烧焦了一大块。
“老爷,你怎么了?”娘亲飞扑至他身旁,眼眶含泪的看着父亲被烧伤的肩膀,颤抖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的筹措着。
身旁送他回来的周老仆抹了抹眼泪,抢先回话道:“老爷为了搬粮食被掉下的房梁砸伤了!”
“父亲......”木枕雪听到老仆的话,看着木三庆肩膀上触目惊心的烫伤,也不由得愣住了。
“雪儿怎么还不睡?”木三庆扯了扯衣袖,将受伤的地方盖住,宽慰着二人,“一点小伤,养两日就好了,雪儿快去睡吧!”
母亲强笑着转过身子,也催促着:“是啊,你父亲既然回来了,你就早些去睡吧。”
“是,那父亲记得快找大夫来看看。”木枕雪看着父亲母亲并立的身影,知道他们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便只能点头退下。在从东厢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几个衙役说道:“有孔明灯落在房檐上了......火油燃起......烧了房子。”
孔明灯?火油?木枕雪赫然想起来自己放的那盏孔明灯,上面好像是沾了琉璃灯里的火油。难道这场大火与自己有关?她的脚步变得沉重,心乱如麻,回到房间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她就起床催小梅和小春去前厅,打听打听昨夜起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起身去东厢看看父亲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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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进东厢院门就闻见院内回荡着药香,小厨房里母亲正看着两个下人给父亲熬汤药。她抬脚进了厨房,问道:“母亲,父亲呢?”
听到这话,母亲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蒲扇,冲着她抱怨道:“一大早就去衙门了,说是火情刚过,很多事情要处理。”说着,她牵着木枕雪的手来到院子内的石凳上坐下,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女儿还没吃饭吧,娘做了麻油胡饼,还有刚出锅的糖乳粥,娘让人给你端来。”
“谢谢母亲。”她点点头,看着母亲略显疲惫的面容,似乎也是一夜未睡。
等她喝完一碗粥,刚开口问了句;“父亲的伤势怎么样了?”母亲笑着又给她盛了一碗,“别担心,昨夜找大夫看过了,好好养着就是了。”
“那便好!”她点头,心里还在担心,若真是自己放的孔明灯点燃了粮仓害得父亲受了伤,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吃完早饭她正打算向母亲告别,母亲却叫住了她,“雪儿,昨日你父亲跟我提起,说是你已经年岁不小了,该给你寻个好亲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母亲,我不想嫁人!”
“胡说,女孩子家哪有不嫁人的!”母亲从怀里拿出几张拜帖交给她,“这些是你父亲为你找的好郎君,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她拗不过母亲,只能将那些拜帖接下,但还是一脸不情愿,“哎呦,我就不嫁人!”说罢,径直跑了出去。
谈恋爱这种事情,对女艺人林夏来说弊大于利。她之前是有过一个男朋友的,那人是一起拍戏的男演员,她因戏生情,可那男演员却只想和她做“剧组夫妻”,基本上拍一部戏就换一个女朋友。当时她的戏刚杀青三天,狗仔拍到了两人单独吃饭,本以为那个男人会就此承认恋情,换来的却是他一句“只是普通朋友聚餐。”害她被男方的粉丝追着骂了很久,她想澄清却被Amy以炒热度为由让她默默承受,从此之后她就对所有男艺人避之不及。
虽然她现在不是林夏而是木枕雪,可是心里还是有所芥蒂,毕竟她的目标就是躺平摆烂,安心当个只会吃吃喝喝的废物。
想到这里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刚回到房间就看见小梅已经回来了,心底一沉,轻声问道;“问到了吗?什么原因起的火?”
小梅点头,“回姑娘,奴婢问了昨夜一起去灭火的李衙役,他说火灭了之后在起火的房檐上捡到了半块被烧毁的竹条,看起来像是做孔明灯的支架。”
完了,不会真的是我放的那个吧!她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才开口,“小梅,你说不会是昨晚我放的那个吧!”
小梅惊呼一声,“姑娘你别多想,元宵灯会放云灯是习俗,那么多盏灯又怎么会是姑娘您那盏呢!再说了,那房檐上都是石砖灰瓦,一盏云灯怎么会点的着屋顶呢!”
小梅的话让她安心了不少,幸好粮食没被烧毁,只是父亲手臂上的伤......
“小梅,你跟母亲说,以后父亲的汤药都让我来熬,就说...就说我这个做女儿的想多尽些孝心。”
“是,姑娘。”
7. 引狼入室
今日天色刚入夜,木枕雪拎着空的食盒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经过几日的调养,父亲的烧伤已经好了很多。因为汤药苦涩难咽,她还拿了一碟蜜桔,父亲嘴上说着药不苦,但是一碟蜜桔却被他吃了个精光。
伴随着月影透过树枝洒在院墙上,素色的绣鞋踏在石砖上缓步而行,一阵细小的呻吟从后宅的院墙外传来。
她顿了顿,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求救,根据现代影视剧的经验,大半夜的有人求救准没好事!
她不太想管,继续前行,直到那声音唤了声,“救...救命...”哎!她还是没忍心无视,将食盒放回去,起身打开了后宅的门,远远看到不远处的树下躺了个人。
“喂,你没事吧?”她往前走了几步,探着身子小心的问了一句。
那人躺在地上没有说话,借着月色隐约能看到他身上似乎有伤。木枕雪捡起地上的树枝戳了戳他,这人才缓缓坐起身子。
“是你?”木枕雪吃惊的说道,这人不就是前两天帮自己掏钱的裴慕之吗!她急忙蹲下身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还好吧?”
“木姑娘,又见面了...”裴慕之额头渗出冷汗,浑身虚弱无力的说道。
“你怎么了?”她看着裴慕之胸前的伤口,正在不断的往外渗着鲜血,似乎是因为疼痛,他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她手忙脚乱的扶起裴慕之,将他带进了自己的院子。
裴慕之在她要将自己扶进正方的时候,踉跄着说道:“姑娘,我一个外来男子,进你的闺房不合适。”
木枕雪差点把这茬忘了,于是又扶着他进了她院里空置的侧房,搀扶着他坐在床上,“你先住在这吧,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裴慕之拉住了手,“不能,不能叫大夫!”
“为什么?”木枕雪狐疑的看了看他,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难道是身上的伤不能让别人知道?
“姑娘别多问了,若姑娘真想帮我,就给我带一些止血的药物就行了。”
看他不想多说,木枕雪也没再追问。止血的药物倒是好找,她给父亲熬得汤药里就有,于是点头说道:“你等一会,我去给你熬些汤药来。”
等到木枕雪出了门,裴慕之顷刻间变了脸色,捂着胸口来到窗边,用手指轻轻打开一条窗缝静静的看着木枕雪的身影走进小厨房。
这当然是他的苦肉计了,说到底也是县令的内宅,总不能随便在别人家里翻找账本吧。只能先想办法进来,再慢慢寻找。
本来这活应该是魏岚干的,但是一想到这个木家四姑娘也在内宅,他就有些莫名的想去,所以宁愿在自己胸口来上一刀。
等他稳定下来会给魏岚发信号,魏岚就会拿着他的鱼符从正门进去,直接去见木三庆查账本。据他们的猜测,木三庆定然不会拿出真正的账本,此番行为也不过是想打草惊蛇,木三庆担心暴露,在害怕之余自会将账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裴慕之就可以潜在内院暗中观察账本去向。
“药熬好了。”木枕雪将熬好的汤药端给他的时候,还吩咐了院内的丫鬟们不要靠近这件偏房。
裴慕之伸了两下胳膊,装作没力气的样子垂下了手,“我身上疼得厉害,实在是端不动碗。”
木枕雪瞅了瞅他,将碗放在床榻边的放桌上,“你伤的是胸口,又不是胳膊,有这么虚吗?”
虚?她这个字噎得裴慕之说不出话来,抬手端起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草药味在舌喉间弥漫开来。
看他喝完了药,木枕雪转身拿出几块干净的纱布,坐在他床边,一脸坦然的说道:“衣服脱掉。”
“什...什么?”裴慕之蓦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木枕雪上下扫了他一眼,差点忘了古代的封建礼制,只好举了举手里的纱布,“要不你自己包。”说罢,她起身想走。裴慕之连忙叫住了她,耳朵微红,声音略带结巴:“还是,你给我...包吧。”
烛火摇曳间,木枕雪发间的银簪映着茶案上的灯影,在她眼眸投下细碎的光。裴慕之伸出细长的手指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衫,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露出狰狞的刀伤。
木枕雪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眼神回避着他的赤裸的胸口,轻声说着:“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她在素白的纱布上涂了些药膏,房间内充斥着血腥气混合着药膏的草涩味。在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裴慕之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分不清是来自伤口的刺痛还是她冰凉的指尖。
纱布绕过裴慕之的胸膛,从他的后背缠绕,木枕雪的手臂像是拥抱一般将他环住。两人的距离尽在咫尺之间,呼吸间的温热从他的脖颈弥漫,他垂下睫毛静静看着木枕雪微微涨红的脸颊,嘴角轻笑;“你...害羞了?”
木枕雪把脸别过去不敢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21世纪的自己什么没见过,拍戏的时候连吻戏都没害羞,可现在自己心跳的厉害。手上迅速将纱布缠好,“腾”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包好了,你早点休息。”说罢眼神都不敢看他,快步离开偏房。
裴慕之看着她慌张离去的背影,心头荡漾起一丝涟漪,随即眼眸又变得深沉。可惜,她是木三庆的女儿,若是她知道自己是来查她父亲的罪案,不知她又会怎样对待自己?
木枕雪强装镇定走回自己房间,将手泡在洗漱的铜盆里,捧起凉水在自己脸颊上拍了拍。
小梅见她这个样子,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见她没说话,伸头一看,她正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念着几句咒语...
“智者不如爱河,建设美丽祖国......”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爱上男人倒霉三辈子......”
念完,她扬起笑容,心满意足的说道:“好了,卸妆睡觉!”
——————
裴慕之就借着养伤在木府住了下来,木枕雪日常给他送些吃食和伤药,不过每次都是只放在桌子上就走。裴慕之也随着她,过了两日的深夜,他就给魏岚传递了信号,计划照常进行。
翌日一早,桑县的县衙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听闻节度使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木三庆看了一眼魏岚身上的鱼符,对他交手行礼。
魏岚回礼道:“木县令客气了,本就是受命秘访,不必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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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三庆忙请人看茶,待到二人落座才缓缓开口:“不知节度使莅临有何指教?”
魏岚手指轻旋茶盏,嘴角沉了一下,随即笑道:“只是例行公事,查查各县税收罢了!”
木三庆朝着他看了一眼,总感觉他的神情有一丝异样,但还是没有多想,吩咐周书吏将税收账簿拿出来。
魏岚翻着账簿,沉声道:“看来木县令很是尽责啊,这每年的税收都能对的上。”说至此,他话锋一转,“只是不知与前任县令相比,这桑县这些年来怎么只缴纳最基础的两税?”
“节度使有所不知。”木三庆摇了摇头,语气悲凉的叹道:“这桑县地处岭南,通行不便,气候又常年雨多炎热,实在是不利耕农啊!”
魏岚攥着账本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许动摇,片刻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放下账簿,起身回道;“既如此,我会如实上报。这就不打扰了!”
“节度使长途跋涉至此,不留下吃个便饭再走吗?”木三庆起身,理了理衣帽,拱手相留。
魏岚顿首,“不必了,多谢木县令好意。”
隐隐的,木三庆心里略有些不安,他虽离开洛阳已久,也不曾再和州级以上的官员有过来往,可他总觉得这年轻男子不像个节度使。想至这里,他摇了摇头,鱼符总是做不了假的。他唤来书吏命他将账簿收好。
百芳阁偏房内,木枕雪将午饭放在桌子上,看了看裴慕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问道:“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嗯。”裴慕之饮了口茶。
......木枕雪无语,这男人难道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吗?她清了清嗓子:“那...你是不是...该走了?”
裴慕之抬起头看着她,薄唇轻启,“你希望我走吗?”
?这是什么意思?木枕雪气的叉腰,瘪着嘴说道:“诶,你一个大男人,在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院子里住着算怎么回事?”
裴慕之看着她的模样,又可爱又好笑,他垂下头忍着笑意,重新开口道:“其实,我是奔着一个人来的...”说着,他起身朝着木枕雪走去,眼神紧紧盯着她。
木枕雪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脚步缓缓向后退去,说道:“喂,你别耍流氓哈!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裴慕之挑眉,看着她连话都不会说了。
“呸,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青楼贱姬!你好好说话哈!”眼看着自己快被逼至了墙角,她脑中飞快地回想自己拍戏的时候学习的那几下子花拳绣腿,盘算着他要是敢碰自己,一定一拳打在他脑袋上。
裴慕之挺身,微微一笑,“我是奔着你父亲来的。”
啊?木枕雪一愣,“我父亲?你找我父亲去县衙啊,来内宅干什么?”
“你父亲每日里这么忙,我怎么见得到他?”
木枕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随即恍然大悟的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前几日你受伤的事情,你想找我父亲报官!”
裴慕之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把理由都想好了,被自己想的理由还要合理些。他使劲点着头,“木姑娘真是聪慧,我就是这个意思!”
8. 古代版娱记
“那你更得去县衙了!”木枕雪绕过他坐在凳子上,拿起还热乎的焦米团大口嚼着,“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引荐一下?”
“不劳烦木姑娘。”裴慕之跟着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嘴里嚼着给自己的准备的餐食,眉眼带笑,轻声说道:“我之所以没有报官,是因为将我捅伤的凶手就在木府里。
木枕雪大惊,顾不上麻团的芝麻还粘在自己脸上:“什么?你说伤你的人在我家里?”
他点头,伸出手将她脸上的芝麻粒拿去。某种意义上也不是假话,他自己现在确实就在木府里。随即他起身,弯腰行礼道:“所以这事不是报官就能查清的,还请木姑娘留我在府里做个下人小厮,等我找到谁伤了我,必定即刻报官。”
她也没在意他摸了自己的脸。只是想了想他的话,觉得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好吧,不过我院里都是些女使,你还是去东院或者县衙里做个下人小厮吧。”说到这她看了看裴慕之,撇了撇嘴:“你看起来也不缺钱,应该....”
“姑娘放心,我不要工钱。”
“那就好。”木枕雪擦了擦嘴角的油,起身招招手示意他跟上,“你跟我去东院吧,让周叔给你找个活干。”
天渐渐热起来,才刚到三月,岭南的烈阳就开始闷闷的热起来,木枕雪的衣服也从锦袍换成了丝衫。平日里照常出门,上午去西街看赛马,下午去东街看斗鸡,晚上回到家,她就用纸板做的扑克牌,同小梅和小春斗地主。
“炸!四个叁!”她脸颊贴着两条纸条,撸起袖子将纸牌甩在桌面上。
而小梅和小春脸上的纸条已经快把五官都糊住了,听见姑娘说炸,忙掀开纸条瞅了瞅,一脸幽怨的说道:“姑娘,您都连赢了五把了,奴婢们实在是打不过您。”
听到她俩这么说,她悻悻的坐回凳子上,“没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要不,奴婢们再陪您玩些别的?”
两人说的“别的”就是叶子牌,玩法和麻将差不多。她虽然会玩一点,但是比起小梅和小春两个老手,自己也只有惨败的份。
“不用了。”她趴在桌子上垂头丧气,摆摆手:“你们回去睡吧,我自己待会。”
等到两人走后,她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月影笼罩着她百无聊赖的身影。
毕竟不是每一日都能像元宵节那般不用守宵禁,平日里一到戌时就关了街市。没有手机,她一个现代夜猫子也没个消遣,只能做些绣花练琴的活,钢琴她倒是会一些,可是古筝琵琶什么的,她一点也不会,至于那些女子集会上的投壶,马球什么的,都是在白日里的。一到宵禁,这桑县就像突然睡着了似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依据她的记忆,明明是长安、洛阳这种“一线城市”才会严守宵禁制度,怎么桑县一个下县还这么严格?
她托着脑袋望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道现代的自己是什么情况,总不能还在地上昏着吧...不过一想到Amy此时可能正急的团团转,她心情好了大半,索性起身在府里瞎转。
树枝刮过院墙时,留下沙沙作响。她在走进内宅的连廊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黑影,趁着夜色翻过了西侧的院墙。
有人闯了进来!她一怔,随即蹑手蹑脚的悄悄跟了上去。她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电视剧里这种情节,主人公都不会喊人,而是悄悄跟上去,随后有了意外发现。她之前还觉得这种情节“降智”。没想到,此刻的自己也如同那些人物一样,莫名其妙就跟上去了。
那人停在了后柴院的廊桥下,她缩在墙后,扒着院墙细细一看,嚯!这人不是范二郎嘛!这夜深人静的他来木府干嘛?而且也不走正门,偏从院墙翻进来。有猫腻!木枕雪眯起眼睛,一副吃瓜的神态,静静看着这范二郎到底要干嘛?只是片刻之间,从廊桥走上来另一个人影,身姿袅袅的四处张望着扑进了范二郎怀里。
木...木青绕?木枕雪蓦然瞪大了眼睛,月光之下,那分明就是木青绕的模样。现在的她感觉自己像是古代版狗仔记者,暗暗地看着两人私会。
这种事情她也不想多掺和,轻轻挪着脚步,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悄悄退出了柴院,临走还顺便把院门带上了。谁知刚转过身,裴慕之就走到身边了,正想开口说话,被她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嘘”她一只手捂住裴慕之,另一首抵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淡淡的木兰香从她的手指传进了裴慕之的鼻腔,随着夜风荡漾。他喉咙一紧,怔怔的看了看后院,轻轻点头。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木枕雪才将手拿下来,拉着他离柴院远了一些。
“四姑娘,怎么大半夜来了后柴院?”裴慕之眉头微蹙,略有疑惑的思索着什么。
她摸了摸耳垂,再怎么说,木青绕和自己是一家人。因此她嫣然一笑,“没事啊,我睡不着,随便转转不行啊。”
“当然可以,四姑娘随意。”裴慕之微微笑道,“不过...若是四姑娘无聊的话,我可以陪着四姑娘出府转转。”
木枕雪开心得不行,她正想觉得无聊呢,“你说真的?可是,大半夜的街上都宵禁了,还能去哪里玩?”
她明亮的眼眸映着弯弯的半月,嘴角荡漾起酒窝,连带着裴慕之的心情也像是吃了块蜜桔一样甜,他笑着点头,“多得是姑娘不知道的地方,比方说幽夜市!”
幽夜市她倒是听小梅提起过,俗称鬼市。她不免惊喜的感叹道:“就是鬼市吗?你要带我去探险?”
裴慕之被她逗笑了,忍不住翘翘她的脑袋:“那里面没有鬼,只是有些不便于在白日里出现的人物,所以只在夜里才开市。听说岭南的鬼市里有家月拂客栈,里面的胡姬跳的胡旋舞可谓一绝,你想不想去瞧瞧?”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木枕雪拉着胳膊,急冲冲的往外走。裴慕之只好拉住了她,劝道:“你穿成这样可不行,美貌的小娘子去那种地方总是不方便的。”
木枕雪听懂了他的意思,可他现在去哪里找一身男装呢,于是上下打量着裴慕之,嘴角上扬:“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你再去换身别的。”
裴慕之无奈,只能点头应允。
两人换完衣服出来,裴慕之失了失神,他要比木枕雪高许多,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又大又长,挽了两圈袖子还是晃晃荡荡的,莫名有些可爱,而且她将头发高高竖起,颇有一番俊俏小郎君的模样。
从内宅往外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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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枕雪又瞥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形敏捷,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木枕雪扯了扯裴慕之的衣袖,“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不曾啊。”他眉眼弯弯的笑道:“这里可是县令的府邸,怎会有人进来?我倒是见过几次爬墙的野猫,姑娘是不是看错了?”
木枕雪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你上次不是说刺伤你的人,就是府里的人吗?”
裴慕之微微一愣,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这...,”他扯开话题,问:“要不我叫人来看看?”
木枕雪突然想起了在后院约会的范玉山,想着或许是他离开了,摆摆手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快走吧。”
梆子敲响二更,两人穿过小巷来到了所谓的夜幽市,果然是人来人往,四处透露着一股新奇的热闹。神秘的波斯商人冲着来晃客商晃着手里的琉璃瓶子,脸上满是符文的彪形大汉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人流中穿行。街道两旁有被层层布帛遮盖住的洞窟,外面零零散散的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不乞讨,就躺在那呼呼大睡。
“哇~”木枕雪跟在裴慕之身后,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感觉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裴慕之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前头替她挡开一些喝醉的路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月拂客栈。”
五弦琵琶的乐响随着红烛金纱的阁楼流出,两人才刚进门就看见高鼻深目的胡姬在右侧的高台上舞步飞旋,石榴裙高高飞起,脚踝的铜铃叮当作响。
“哇~”木枕雪看着这犹如电影里的场景,客栈内都是说不清来历的神秘客人,感觉每个人在现代都得判个几年。
裴慕之找了个位置引着她坐下,向胡商老板要了两壶店里的特色葡萄酒。
见她望着台上的胡姬入神,裴慕之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等她感觉到一丝异样回过头时,裴慕之紧忙将眼睛移开,耳朵热的厉害,心跳不止。
她皱眉:“你看我做什么?”
“木姑娘,好看。”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明明自己在战场上杀伐多年,刀山火海都不曾畏惧,但此刻竟有些紧张。
木枕雪紧忙小声提醒,“是公子...”说着,她扯扯自己的衣服,“木公子!”不过她心想着这裴慕之真是奇怪,明明前几日他还暗戳戳的调戏自己来着,怎么今晚看起来这么慌张呢。
幸好,胡商端着两壶葡萄酒还有几碟小菜打断了二人,操着不太顺畅的官话笑道;“二位,吃的愉快。”
木枕雪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外国老板,下意识的来了句:“Thankyou......”
几人愣住了,她急忙磕磕巴巴地解释,“我说...额...三双筷子!对,本姑..本公子吃素食和荤食要用不同的筷子!”
胡商是粟特人,也没听懂她那句英语。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点头退下。
真有意思,裴慕之越发觉得她不同于寻常的女子,眼看着她拿起筷子夹起炙羊肉,一边嚼着一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将筷子伸向那盘水晶糕,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自己正在看着她,又换了一双筷子夹起水晶糕放进嘴里。
9. 醉酒之后
呜~真是好吃,不同于家里做的那般仔细,确有一股原生态的气息。她转着眼珠想了想,这大概是野生蔬菜和有机蔬菜的区别吧。
裴慕之也不说话也不动筷子,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葡萄酒,时而看看她,时而低下头想着什么。
“那个,你成亲了吗?”木枕雪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裴慕之一怔,眼眸怔怔的看向她,一时间心里波澜四起,她问这做什么?难道是对自己有意思?“我,还没...”
“哦。”木枕雪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啃着羊排。
他蹙眉,“哦?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木枕雪扬起脑袋,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好奇,问一问喽。”她才不会告诉裴慕之自己是觉得他奇奇怪怪的,长着一副随时会“塌房”的容貌,但是一会特别会撩人,一会又像个木头。
裴慕之看着她的笑容,僵住了。第一次觉得她如此的动人心魄,心“怦”地猛然跳了一下。可随即他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木枕雪,你会怪我吗?”
“怪你?”木枕雪被他的话整的莫名其妙,也没注意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全名,眸子一转,轻声问道:“怪你什么?”
“没什么。”裴慕之怔了怔,缓缓开口;“别怪我,也别恨我。”
莫名其妙,她觉得裴慕之比自己一个现代人说话还奇怪,隐隐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但他又不肯说,手里的羊排也觉得没了味道,擦了擦手上的油,自顾自的喝一大杯葡萄酒。
“嘶~”这古代红酒也太烈了,没有科技与狠活,葡萄发酵的刚好,酒香混着果香滑进肠胃,虽然度数浓烈却不辣口。她一边咂着嘴一边又喝了一大杯。
两杯下肚,她的脸颊开始泛红,嘴角控制不住开始闷笑。完,喝多了。她还是林夏时便不能喝酒,可是Amy经常带着她去参加所谓的上流聚会,即便喝了再吐也要喝,就为了多结识一些人脉,多拿到一些资源。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难过,嘴角垂下来,喃喃着:“为什么这么对我...”裴慕之被她的这几个字弄得有些心疼,心口闷闷的紧张,他知道她是在说胡话,可又觉得这几个字是在质问他。
“别喝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裴慕之紧忙压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给自己倒酒。
木枕雪点点应道;“好。”
裴慕之刚起身,她直接打开壶盖,捧起铜壶一股脑的全倒进嘴里。吓得他俯身将她手里的铜壶夺了过来,面色不悦:“别喝了!”
“嘿嘿,拦不住我!”她脸颊通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手指晃晃悠悠的指向一脸温怒的裴慕之;“诶,你怎么在转啊!”
裴慕之直接架起她的胳膊,丢下一吊钱钱,拉着她离开了客栈。月色朦胧,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在幽夜市,木枕雪脚步踉跄,嘴里嘟囔着;“胳膊疼~”
裴慕之心头一震,他本就对木枕雪情感复杂,有说不出口的情意,有说不出口的愧疚,随即松了松手。谁知刚松开手,木枕雪就一溜烟跑走了。
他紧忙跟在后面,焦躁不安的生怕她磕了碰了,想抓住她,可她却像个泥鳅一样一会钻进卖泥俑的摊子,一会又摇摇晃晃的看着西域的商人耍骆驼戏,等到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已经跑出了夜幽市外面的土坡上,抬头望着月亮发呆。
酒劲上头,她颤颤巍巍的站立不稳,感觉随时都会摔下来,裴慕之赶紧走上前,手臂抬起护在她身后。
“大唐真好啊~”她看着明亮的月光,鼻头酸酸的,红了眼眶。
裴慕之似乎有些习惯她时不时说些胡话了,只是直直的盯着她,她的睫毛,她的鼻梁,她的下巴,她的嘴唇,融在夜色里像是一幅画一样。夜虫飞舞,在细小的嗡嗡声中,裴慕之似乎听见了自己心里某处地方正在肆意的生长。
她突然转过身,眼神迷离,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好帅啊~”说罢,她踮起脚尖,瞪着眼睛凑近他的脸,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的脸颊,夹杂着葡萄成熟的气味,四目相对间,木枕雪笑得很甜。
裴慕之喉咙生出一团火来,将手臂环上她的腰。他安慰自己,只是怕她摔倒。
“可你为什么总是皱着眉。”边说着,她伸出热乎乎的手指轻轻捋平他的眉毛,“不要不开心。”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一样炸在裴慕之心里,呼吸急促着久久不能平静,他声音有些颤:“你喝多了。”
“嗯。”她垂下脑袋点点点头,随即又抬起来,笑得可爱,声音软软的:“走不动了,你背我~”
裴慕之不是没在长安城见过莺莺燕燕,那些被调教起来的歌舞乐姬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可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木枕雪的一句胡话,却让他一股热流从胸口溢上喉咙,点头:“好。”
深夜的小道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木枕雪趴在他背上,隔着他的后背,两颗心脏同频跳动。她早就闭上眼睡了过去,时不时嘴里嘟囔一句:“不要不开心~”
这是木枕雪的醉话,是说给林夏听的,但裴慕之不知道,只当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早就下定了决心,无论木三庆贪污税款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是什么下场,他一定要保护木枕雪平安!
木枕雪不喜欢下人们晚上还围着她的院子,于是除了小春和小梅,其他人戌时过半刻就让他们回去了,名曰其为“早6晚8”。裴慕之将她带回院子的时候,小梅小春已经睡下了,院子里没人,他很轻易地就抱着木枕雪进了屋子,将她小心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她在烛灯下睡得正酣,雪白的脖颈如玉瓷,脸上泛着潮红,红唇娇艳,美的像是天子宫里珍藏的洛神图,人人都说天子新得的“太真”女官美若天仙,他却觉得此刻的木枕雪才是世上顶美的女子。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本想吻上她的唇,确又觉得此刻的他与禽兽无异,于是只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轻轻地,生怕弄醒了她。
那一晚,木枕雪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看见她自己“林夏”走在一片白茫茫的路上,她想跑上去叫住她,可是无论她怎么跑,“林夏”始终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林夏”的身影开始朦胧,随即消失不见,她慌张的四处寻找,转过身去,看见另一个自己“木枕雪”。木枕雪的身影逐渐向她靠近,然后与她融为一体。
岭南的夏季在三月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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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久没见过裴慕之了,那一日醒来后,她就去找过裴慕之,本想问问自己喝多了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可周伯说他已经离开了。
“王八蛋。”她一路上跺着脚回了院子,心里埋怨得紧,有生气还有一丝不舍,“又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再过了两日,她也就不生气了,只是偶尔会想起他的脸,连出去玩的时候也开始心不在焉了,不去八宝楼吃饭了,也不去西市看猴戏了。小梅问她怎么了,她嘴硬的说:“没事,遇到一个王八蛋!”
“啊?是咱们府里的吗?”小梅不太懂,姑娘除了不喜欢范二郎,还讨厌哪家的男子吗?
木枕雪别过头不想再提,人群攘攘,她径直撞向一个男子的后肩膀,本就生气的她回过神来,语气温怒的说道;“喂,别站在路中间行不行!”
男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真是漂亮,不过脾气差了点。他清清嗓子,“姑娘,是你撞了我,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
木枕雪看着一袭蓝衣的公子,衣冠楚楚,相貌不凡,而他身后赫然站着范玉山。木枕雪撇撇嘴,能和范玉山交上朋友的,能是什么好人。她昂起头,辩解道:“是你赖着不走,我才撞上你的。”
“好,那在下给姑娘赔礼了。”蓝衣男子向着木枕雪交手行礼,嘴角含笑。
木枕雪尬笑了一声,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倒是个谦逊有礼的,没再说什么拉起小梅就走了。
蓝衣公子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问了问身旁的范玉山,“这是哪家的姑娘?”
“她,木家的四姑娘,甚是刁蛮任性。”范玉山似乎是想起了木枕雪两次驳了自己的面子,他补了一句:“桑县有名的泼妇。”随即又换上一副谄媚笑容,“洛长使,午时快到了,不如先去我家用顿午饭吧。”
洛谦点头,最后瞟了一眼木枕雪离去的方向,眼底沉沉的思考着些什么,随即摆摆手说道:“不了,改日再说吧。”
范玉山也不好再请,只是笑容从脸上退去,阴沉着离开。他本就自命天高,洛谦的这句话虽是无意,却插在了他那颗脆弱的心上,心底暗暗骂着;“一个狗屁斜封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待到我金榜题名之日,定要你好看!”
洛谦确实是斜封官,他姨母的表妹是当朝皇后,凭着这层关系给他安排进了滁州做了个六品长使,不过他志不在做官,反爱游山玩水。再加上滁州府里都知道他是个斜封官,碍于颜面表面上恭敬,却不派遣他做任何活计,只是好吃好喝供着。他索性就接着巡查的名义,隔三差五的在大唐各处游览,倒也清闲快活。
才刚到桑县,这范玉山就得了消息,前来接见他。要不是他再三劝阻,范玉山迎接他的仪仗怕是早就摆出来了。洛谦和范玉山只是曾同在洛阳国子监读过书,倒也算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六品斜封官,范玉山巴结自己不过是想攀上姨母的那层关系。
他跟着木枕雪的脚步走上去,虽说他不关注朝堂的上的事,可凭借这层人脉也听说了桑县县令家要出大事了,刚才碰到的这个娇气的四姑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所以他也不想与范玉山多纠缠,倒还不如看看热闹有趣。
10. 打架?没在怕的!
他命随从给县衙递了口信,没过多久木三庆就出门将他迎了进去。当地的官员权贵他本是无意结交的,但他想凑个热闹。虽说他不关注朝堂的上的事,可凭借这层人脉也听说了桑县县令家要出大事了,他倒想看看如此娇气的四姑娘,会哭成什么样子。
木枕雪拎了两包荔枝煎溜溜达达的回了家,刚进百芳阁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四处看了一下,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她耸耸肩,将荔枝煎摊开在桌上,吩咐小梅叫小春一起来吃。
小梅已经习惯了四姑娘现在的行事作风,笑着去了后院叫小春。木枕雪眼巴巴的等了很久,可是小梅却红着眼睛自己回来了。
木枕雪侧过身,在她身后瞧了瞧,没看见小春的身影,“小春呢?”
小梅垂下眼睛,躲开了她的视线,“小春,她身子不舒服,怕是今日不能服侍姑娘了。”说到这里,她撑起笑容,“不如姑娘先吃吧,别等她了。”
“不对劲!”她起身,紧紧注视着小梅,上下打量着她,然后走出房门,看着院内各自忙碌的下人们,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笼罩着一层薄雾,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都不对劲!快说,到底怎么了!”
小梅却突然跪了下来,眼泪叭叭的:“姑娘还是别问了,真的没事。”
“不说是吧,好,我自己去找!”她不顾小梅的阻拦,径直来到后院下人住的耳房,门一推开,小春就坐在床侧,哭得不成样子,一看见她进来就慌忙将双手背在身后,惊慌失措的询问:“姑...姑娘,您怎么来了?”
木枕雪也不理会,径直走上前,“把手拿出来!”
“姑娘,奴婢的手没事。”小春的臂膀藏得更深了一下。木枕雪见状,直接上手将她的胳膊拽了出来,但是触到小春肩膀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吃痛的叫出声来。
木枕雪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攥她臂膀的手,“你身上有伤?”见小春低着头不敢回话,她严声喝道:“我命令你,把手拿出来!”
小春不敢再推辞,哭着将手拿了出来,。
看到她手掌的一瞬间,木枕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一双女子家的手啊,血迹模糊,皮开肉绽,一道道血痕翻卷着皮肉,小春的手腕因为疼痛止不住的颤抖。
“谁干的?”她强压着上涌的怒气,心里是又急又气,看见小春唯唯诺诺的不敢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在这家里敢随意处置她的贴身丫鬟的,还能有谁,她迟疑着说了个名字,“木青绕?是她吗?”
“姑娘,您别生气,奴婢的手养几天就好了,您千万别为了奴婢伤了您姐妹之间的和气!”小春陡然下跪,眼泪一串串砸在地上。
果然是她!她咬着牙,呼吸急促的催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紧跟着追来的小梅见到她如此生气,也不敢再隐瞒了,轻声催着小春;“你快说吧,别再瞒着姑娘了。”
小春这才开了口,低声诉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上午时分,木枕雪带着小梅出了家门之后,她去前院领了些新到补给用品,尤其是刚到的玉兰头油,幽幽的香气甚是好闻,想着姑娘一定喜欢,就多给管家要了两瓶,就是这个举动惹恼了木青绕。
刚绕过连廊,就被木青绕拦住了,“站住!”
小春一愣,看着木青绕脸色铁青的盯着自己,心想不妙,只好规规矩矩的行礼,“二姑娘安好”。
木青绕瞅了瞅她手里的托盘,堆着好几瓶头油,气的牙痒痒,“贱蹄子!你领这么多头油是想偷着卖了还是抹给哪个相好的看!”
小春被这话惊得又羞又恼,急忙跪下辩解:“二姑娘慎言,奴婢是给我家四姑娘领的头油,怎敢私用。”
木青绕剑眉倒竖,一巴掌甩在小春脸上,“贱婢!还敢顶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给我打!”不由小春再辩驳,木青绕身边的侍婢就取来藤条,冲着小春狠狠地抽打,那些头油瓶子咕噜噜滚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小春哭着求饶,可木青绕根本听不进去,还是一鞭鞭抽在她身上。
围观的护院和婢女们都听见了她的哭喊,可没人敢上前劝阻,木青绕无论如何也是家里的长女,不是这些下人们能劝得住的。
听到这里,木枕雪已经攥紧了拳头,看着小春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眼里皆是怒火。
可小春还惦记着那几瓶摔碎的头油,“姑娘,是奴婢办事不利,给姑娘领的头油都摔碎了,请姑娘责罚。”
木枕雪听着她的话,愧疚更重了,她将小春扶起来,“你先好好歇着。”说罢,她走出后院,吩咐小梅,“叫上我院里的所有护院,侍婢,还有厨房的烧火婆子统统跟我去西厢院!”
小梅还想劝她,“姑娘,您不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木枕雪打断了,“再牵上后院那条狼狗!”
木枕雪知道她不能这么冲动,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些宫斗宅斗的影视剧她也看过一些,用些计谋让木青绕吃些苦头也不是难事,但她就是要当面出这口恶气!本来这几日因为裴慕之的不辞而别她就心里不痛快,又赶上这档子事,她嘴里念叨着,“木青绕!不揍你一顿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东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闯进西厢院,她也不顾门口侍婢的阻拦,进门就喊:“家里招了贼,怕躲在二姐姐这里,都进去给我搜!”
木青绕就听见动静,急急忙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这情形吓了一跳,气的兰花指颤颤的指着她:“木枕雪!你疯了!你带这么多闯进我院里干什么?”
“进去搜!”木枕雪没搭理她,径直吩咐着下人。这些下人也知道木枕雪虽是家里的幼女,却也是嫡女,谁在这家里受宠还是分得清的,因此,她的话一出,即刻四散开冲向木青绕的院内,将里面的物件摆设该扔的扔,该砸的砸。
木枕雪被这些人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捂着胸口止不住的尖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我爹!!!”她身旁的侍女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外跑,但西厢院的院门已经被木枕雪关上了,她还让人牵着那条大狼狗就守在门口,谁敢出去告状就咬谁!
她院里有几个人想拦,被那几个烧火婆子一巴掌推开了,只是眨眼间,桌椅板凳统统被从房里扔了出来,瓷器摆件碎了一地,满园的狼藉。
“木枕雪,你欺压长姐,在我院里闹事,我打死你!”木青绕气急了,尖叫着就扑向木枕雪,眼看巴掌就落在她脸上。但木枕雪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些开心,她就怕木青绕不动手呢。只见她一把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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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青绕的手,使劲向后一掰,木青绕就吃痛的惨叫,用另一只手的指甲使劲抓向木枕雪的手,但木枕雪立刻控制住她扬起得手,抬脚就揣在木青绕屁股上。
这些古代贵族子女哪会打架啊,不是扇巴掌就是拿指甲掐人。但林夏会,她健身的私教课里就有女子格斗这一项,当时Amy还怕她练出来肌肉,阻拦着不让她练,幸好教练说减肥很快,她才同意了。
木枕雪和木青绕一打起来,院内的众人像是受了指令一样,男男女女的打在一起,你踹我一脚,我打你一拳的,霎时间,院子里花草树木断了好多,就连门窗也遭了秧,破的破,烂的烂。
院里精彩,院外更精彩。木青绕的哀嚎声响彻内宅,引来了其他院里的人都站在西厢院外看热闹,尤其是楚小娘,她不住地拍打着院门,“木枕雪,你要干什么!你敢打你姐姐!泼妇,毒妇!”崔大娘子也赶来了,严声喝令外面看热闹的下人,“没活干了是不是,都散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别说多得意了。这楚小娘本来就一股子狐媚劲,三两日的想骑在她头上来,她嘴笨不太会说话。幸好官人是个明事理的,谁是正妻谁是妾分的很清楚,从来没有苛待她半分,因此她也不曾和妾室计较,只是她的女儿跟自己的女儿不对付也不是稀罕事了,这次估计是女儿受了委屈才会闹这么大。
“崔令裳,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光天化日,殴打长姐!”楚小娘也不顾什么尊卑了,指着崔大娘子就怒骂。
崔大娘子瞥了她一眼,身旁的妈妈就很有眼力见的上前说道:“楚小娘,注意你的身份,怎么能这么跟当家主母说话,何况姐妹之间小打小闹很正常。”
“正常,你听听我女儿都哭成什么样了。”楚小娘又开始了那副软弱的样子,哭哭啼啼的控诉,“我去找官人,让他来评评理。”正要起身往外走,就被张妈妈拉住了胳膊,“楚小娘,老爷现在正在前厅迎客,为了家里的这些小事去打扰,怕是有些于理不合吧。”
楚小娘气的牙齿打颤,回头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小厮立马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张妈妈也捕捉到了,向着崔大娘子耳语了几句,崔大娘子明白这楚小娘是去搬救兵了,只好命令护院;“使点劲,快些把门撞开!”
楚小娘的小厮径直冲进前厅,“老爷,快回去吧,四姑娘她...”
“放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木三庆此时正与洛谦品茶热聊,看见下人这么没规矩的冲进来,不免脸色不悦。
“这...”那小厮一看前厅还坐了位蓝衣公子,气度不凡,老爷对他也是礼遇有加,因此也不便详细说明情况,只是低声说道:“老爷,家里出事了。”
木三庆不想多理会,这小厮是楚小娘身边的人,平时也有个小事就着急忙慌的,于是他沉着气:“下去,没看见这有贵客在场吗!”
洛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听见下人提到了四姑娘,笑道:“木县令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真出了什么事呢。”
“这...”木三庆微微顿首,“还请落长史稍等,下官去去就回。”
洛谦点头,“请便。”等木三庆走后,他也起身跟了上去,他倒是想看看这木家四姑娘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11. 命运转折
门被撞开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家具摆设横七竖八的扔了一地,小厮婢女们都打在一起,扯头发的扯头发,摔东西的摔东西。而院子正中央,木枕雪正骑在木青绕身上,一只手摁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扇她的脸。楚小娘和崔大娘子一看这情况,赶紧冲上去将木枕雪拉开,两人头发已经乱成鸡窝,衣服都被撕扯烂了。
木三庆冲着门外探头探脑的下人们,一声令喝,“看什么看!今日的事情谁要是敢说出去,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他这一声惊醒了院里打成一团的众人,木青绕反应过来,正准备哭着向木三庆告状,没想到木枕雪抢先一步,声泪俱下的扑了过去,“爹爹,姐姐打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身上被撕烂的衣服给木三庆看。崔大娘子也是心疼的不行,泪眼朦胧的不住地念叨:“看给我女儿打成什么样子了...”
木枕雪看着母亲一哭,心里顿时有些内疚,羞愧的垂下脑袋不敢再看她。木三庆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木枕雪只是外衫撕烂了一些,可木青绕脸肿的老高,头发凌乱不堪,珠钗掉了一地,谁打谁,一目了然。
“木枕雪,你恶人先告状!”木青绕气的不轻,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可是一哭,脸上的肿胀疼的更厉害,她就哭的更大声了,嘴张的老大,楚小娘也捏着手帕哭的不行:“官人,你要给女儿做主啊!!!”
木枕雪一看她哭成这样,嘴角止不住想笑,一点眼泪也没有了,只能蹲在地上装哭:“爹爹,我只是听说院里遭了贼,担心二姐姐才往她院里瞧瞧,结果二姐姐上来就打我!呜呜呜呜......”
木三庆听着两个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气又心疼,压着嗓子问院内的下人:“你们说,倒地谁先打的谁?不说实话的,找个人牙子把你们发卖了出去!”
院里没一个人敢吭声,大家都看到了先冲上去打人的确实是二姑娘,可先挨打的也是二姑娘。还是小梅壮着胆子,跪下哭诉:“老爷,确实是二姑娘先去打的我家四姑娘!”
“你!贱蹄子,你是她的丫鬟,当然帮着她说话。”木青绕不依不饶,起身就要踹在小梅身上,幸好楚小娘紧忙拉住了她。
木枕雪赶紧在一旁煽风点火,“爹爹你看,姐姐还要打人!”
“还不住手!”木三庆看着木青绕急赤白脸的模样,强忍着怒气呵斥,“你个当姐姐的,怎么一言不和就动手!像什么样子......”
木青绕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喘不上气,“爹,你偏心......”
“好了。”这几个女人哭的他头疼,妻妾都在场,他也不好偏颇了谁,望着满地的狼藉叹了口气,“先找大夫来看看伤,没什么大碍的话,就将青绕关进祠堂罚跪三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还没等木青绕说什么呢,楚小娘就不乐意了,“官人,为何只罚青绕?你看看,青绕的脸上都肿成这个样子了,即便是再大的过错,妹妹也不能打姐姐吧!”
木枕雪扑哧一笑,“要是楚小娘不愿意,那就把我也关进祠堂里,只要你不怕我俩再打起来,我是不介意的。”
楚小娘被这一句话噎住了,气的直喘粗气,挤出几行眼泪,巴巴地望着木三庆,“官人,都是你的女儿,你可不能偏心啊!”
“妹妹不能打姐姐,姐姐就能打妹妹了吗?”楚大娘子终于硬气了,她可以被楚小娘压一头,但是女儿决不能受委屈。
“那就木枕雪关进自己的房里,静闭思过。”木三庆闭上眼摇了摇头,前厅公务繁忙,后院也不省事,听着楚小娘还想再说什么,他摆摆手,“就这样,命下人将院子打扫干净,各自去吧。”说罢他转身离开西厢院,准备回前厅,可没曾想洛长史就站在门外,将里面发生的事情瞧了个清楚。
木三庆羞愧难当,躬身交手行礼,“洛长史见笑了,家里的女儿发生了些口角,还请洛长史别在意。”
“不碍事,我也是随意转转,恰巧看到,没瞧仔细。”洛谦交手回礼,嘴角却止不住想笑。这木家还真是热闹,第一次看到有妹妹去姐姐院子里打人。不过他也不意外,毕竟今日在集市上碰见那四姑娘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刁蛮无礼的做派,倒是木家二姑娘,柔柔弱弱的,惹人怜惜。
木三庆也知道这是洛谦的客套话,老脸一臊,“下官已经惩处了两个女儿,都是未嫁人的姑娘,还请洛长史别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说完,他的腰身躬的更低了些。
洛谦虽玩世不恭,却也不是个爱传闲话的主,他扶起木三庆的臂膀,“木县令多礼了,既然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木三庆听闻此言,不禁对这位年轻长史多了些好感,虽说是个斜封官,但看起来品行不错,他心里不禁默默打起了小算盘,笑言道:“如此便多谢了。还请洛长史随下官去前厅喝茶吧。”
洛谦点头,“也好。”临走时他看见木枕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步阑珊的往自己院里走,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身上撕扯烂了的绯色丝衫就是自己的战利品。
木枕雪从西院走出来时,也看见他跟着父亲往前厅走,不禁眉头一皱,嘟囔道;“怎么哪都有他?”不过她也没多想,喜气洋洋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春早已等在院子里迎接她,看见她昂着脑袋走进来,急急忙忙扑过来下跪:“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小春,从此以后,咱们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必再惧怕她木青绕,打你们就等于打我。”这句话,她说的很坚定很大声,好让全院的人都能听得见。
木枕雪一点也不在乎外人会不会把她当成什么泼妇,也不在意会不会传闲话说她嫁不出去,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但若是此刻忍了这口气,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变本加厉。这些道理,是她用了24年才想明白的,在现代的时候,她没得反抗,也不知怎么反抗。可现在,她绝不会再忍气吞声。
这一架打的她神清气爽,晚饭连吃了三碗冰酪。虽然她被禁足在了自己的房里,但娱乐休闲一点没落下,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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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小梅在门外摆了一排陶瓷瓶子,又让她找了个蹴鞠用的气毬,自己在房内找好角度,助走,推球出去,YES!全倒。
小春本来还担心姑娘被罚禁闭会难过,但看着她玩的不亦乐乎,也破涕为笑。她心里感动不已,自从姑娘落水醒来之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要是换成之前,姑娘肯定会先打自己一顿,嫌弃自己给她丢了人。但是今天姑娘竟然为了自己去打架,这哪是个官家子女会做的事情啊。
玩了几轮木枕雪困劲就上来了,今天干了一场“体力活”,实在是有些疲累,吩咐下人都退下之后,躺床上就睡着了。
月色阴沉的可怕,积雨云浓密,空气闷湿潮热的厉害。
小春受了伤,本阵雪吩咐这几日都不必让她守夜了,但木枕雪一睡下,小春就来找小梅换岗了,执意要守在房外,她想为姑娘多做一些事情。
夜空闷闷的闪着雷鸣,小春坐在屋檐下抬头看了一眼,岭南本就多雨,她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起身将门窗都关紧了一些,别让姑娘受了风寒。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府内,朱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惊得夜莺乱飞。数盏火把将木府团团围住,铁骑军马的声音吵吵嚷嚷的逼近内宅,为首的司法参军喝道:“桑县县令木三庆,贪污税款,烂敛民财,今日奉天子之命,特将木三庆抓捕归案!”
木枕雪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小春就惊慌的冲进房内,大喊着:“姑娘,不好了,金吾卫进来抓人了!”
“抓人?抓谁?”她一脸懵。
小春已经急的快说不出话了,手忙脚乱的催促着:“抓老爷,姑娘您快跑吧!”
她听到此话心头一震,父亲?她提起裙祾就要往前厅跑,刚出门却被一个黑影拦下,抬头一看,正是消失好几日的裴慕之,他低声开口:“跟我走!”
木枕雪看着东边被火把照亮的夜空,急急地脚步声正往这边赶来,她开口:“我要去找爹娘!”
“你过去也会被抓起来!”裴慕之语气急促,“你什么忙也帮不上!”随后攥着她的手腕就要带她离开,她使劲挣脱了几下,手腕都紫了也没挣脱开,急的不行:“我父亲到底怎么了!”
“贪污税银。”他的话音刚落,狂风骤雨就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即便岭南已经快入夏,可她还是打了个寒颤。
随着闪电划破天际,金吾卫已经开始入院搜查,马上就要搜到这里,院内的下人已经乱成一团,该跑的跑该逃的逃,小梅和小春为了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顶着大雨,用瘦小的身躯将院门死死抵住,催着:“姑娘,快走!”
她一瞬间红了眼眶,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她只在电影里见过,浑身湿透,哽咽着看向裴慕之,“求求你...”
裴慕之对上她眼神的一刹那,内心一紧,直接将她扛起,“放心,她们只是下人,不会有什么事的,但你不行。”,随后他扛着她跳上院墙,从后院的侧门绕了出去,消失在黑夜。
12. 逃亡之路
她没再挣扎,确实,她留下能做什么呢?在从院墙跳离得一瞬间,她看见父亲被两个金甲卫兵反剪双手从东院拖了出来,母亲的哭喊声,楚小娘的尖叫声,一起灌进了她的耳中。
木府的动静闹的这么大,怕是整个桑县都知道了,虽是大半夜,外面还下着大雨,但街道上还是挤满了打着油纸伞看热闹的人群,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谦就住在距离木府不远处的客栈,他立于二楼窗前,啧了一声:“来的比我想的要晚。”随后他眼神余光捕捉到两个身影,一名黑衣男子扛着绯裙绿衫的姑娘,趁着雨夜从木府后巷绕开人群远去。他嘴角挑起,“有意思,这么大的雨也不打个伞。”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慕之推开了一处宅院,谨慎的看了几眼身后并没有追兵,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她有些呆滞,散落下的发丝湿漉漉的粘在脸颊,脸色惨白。裴慕之有些不忍,抬起胳膊挡着落在她头上的雨水,轻声道:“你这几日现住在这里,等风头过了我再带你离开。”
此时她的脑袋里像是有一面皮鼓,在嘣嘣的响个不停。贪污?她脑中浮现出木三庆的脸庞,他发间已有白发,笑起来眼角处会有两道轻褶,因为总是休息不好,所以他的眼眸中常有红血丝。哪怕自己惹了这么大的祸,也只是罚了禁足,这样慈爱的父亲,竟然会贪污吗?
她没回应,只是眼神木木的发呆,睫毛上挂着水珠,看起来那么无助迷茫,裴慕之的心泛起酸来,轻轻执起她的手将她带进了房内,斟酌着开口“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你是谁?”她抬起眼眸,像是第一次见到裴慕之一样,眼神里是疑惑,不解,迟疑。
裴慕之怔了一下,“我是裴慕之啊。”
木枕雪向他靠近了一步,想看清他面具下真正的面孔,轻笑一声:“我是说,你的身份。”
该来的还是来了,裴慕之知道瞒不住了,可他现在还不能将真相告诉她,知道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他没说话,呼吸有些沉重。
“你敢从金吾卫手里把我带出来,那你必定也是个当官的,可能,品阶还不低。”木枕雪睫毛抖了一下,她一直觉得裴慕之有事瞒着自己,只不过自己没细问,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得不问了。
见他沉默不语,她继续说道:“金吾卫刚进门,你就出现了,要么你一直在我家附近,要么,你早就知道我父亲会被抓了。”
裴慕之缓了缓神色,冷声回道:“我是淮南道节度使。”
她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这句话也并不意外,只是垂下眼睛,问:“我父亲真的贪污了吗?”
裴慕之没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什么也没说。
“你是不知情还是不想说?”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裴慕之将房门带上,站在屋檐下看着像水帘一样的雨幕,思绪逐渐飘远,他看见父亲尸体的那一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今天发生了事情一件接一件,都在木枕雪的意料之外。她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手串,这手串好像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上气。虽然只和现在的家庭相处了三月而已,可这三个月却是给了她从没有过的亲情疼爱。父亲,母亲,小梅,小春,周伯,和她不对付的木青绕,甚至是她没见过面的大姐,三哥,这些人的下场又会是怎么?
她不敢再想了,听着衣衫上的水滴一滴滴掉在地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遍遍在脑中提醒着自己,“我是来摆烂躺平的,我只想要自由快乐的生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他人其他事和我没有关系。”这么想着,手却攥紧了衣衫,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桌上茶杯在雨声里轻轻荡着余波,映着她蹙紧的眉头,她蓦然想起自己曾在池塘边发下的誓言,“木枕雪,我会替你照顾好家里人。”
“王八蛋!”她骂了一声,推开房门大步走出去。裴慕之听见响动猛地回过身,见她一脸怒气的冲自己走来,“我不管父亲是不是真的贪污了,我要见他,你能不能办得到?”
裴慕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并且一滴眼泪也没掉,比自己想的要坚强很多,半晌,他点头应道:“过几日,我带你见他。”
听到他这么说,木枕雪才安下心来,只有见到父亲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若是父亲真的贪污了,那...木枕雪心头一乱,可不管父亲贪没贪税银,她相信母亲一定不知情。
金吾卫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压着木家老小,连带仆人一共二十九口人返回长安复命,
木枕雪一夜无眠,她现在所处的宅院距离木府有些距离,冷静下来仔细看了一下,院子像是前不久刚有人打扫过,但是家具摆设并不算太齐全,这院子应该是裴慕之租来的。看来他瞒着自己的事还有很多。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天刚亮起鱼肚白,木枕雪推开房门没瞧见裴慕之的身影,又去旁边的房间找了找,只看见桌上留下一封信...
“木姑娘妆安,在下并非背弃誓约,临有急况,实乃事出非常。宅中储物已备周全,一应所需皆有,望卿谨记:无事不可出门,莫应叩扉之声。五日之期,必定归来带卿奔赴长安,履行承诺。裴慕之留。”
木枕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将这封信揉成一团,想追出院子,,但是又担心外面会有官兵抓她,气的大喊:“王八蛋,又骗我!”
她现在恨不得宰了这个王八蛋,五日,要在这里等五日。呼~她深吐了一口气,拼命地在脑中搜索着地理知识,她现在所在的岭南在广东,而长安在陕西啊,1500多公里,坐飞机要近三个小时,高铁快10个小时,那马车要多久?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敲门声突然响起,木枕雪猛地一怔,想起了裴慕之的嘱托,立刻蹲下身子,缩在院内的樟树后面不敢说话。门外的人似乎知道里面有人,又敲了两下,传来声音;“木姑娘...”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一丝耳熟啊,木枕雪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昨日那个讨厌鬼,他来这里干嘛,难道是来抓自己的?她挪着身子,蛄蛹着移动到门口,扒着门缝悄悄一看,还真是他,身后也没有什么官兵,只有一个小厮牵着一辆马车,那应该不是来抓自己的。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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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洛谦似乎是知道她躲在门后面,微微侧了侧身子,“在下是来帮姑娘的,姑娘难道不想去长安吗?”
木枕雪一愣,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回想起昨日父亲对待他的场景,似乎也是个不小的官,这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眼睛忽闪闪的盯着他,“你真的能帮我去长安吗?”
洛谦今日穿了身薄荷绿的长衫,在雨后的初晨里显得格外清新悦目,他浅笑:“当然,在下正巧要去长安,若姑娘不嫌弃便于在下同行。”
“不嫌弃不嫌弃!”她喜出望外,能早去当然是早去的好,“现在就走吧!”说完,没等洛谦招呼起身就钻进了马车,刚进去又钻了出来,微微蹙眉道:“你先等我一下!”
洛谦看着她急急忙忙的又回了院子,就斜倚在马车轿厢旁等待。他对木枕雪的印象并不好,蛮横泼辣的官家小姐罢了,还不如那个娇滴滴的木家二姑娘招人怜爱。自己帮她是因为昨夜带她走的那个男人,一边状告木三庆贪污税款,一边又救了他的女儿,这倒是有意思的紧。
木枕雪跑回房,拿起纸笺,大笔一挥,“姐不等你了,姐已经去长安了。”写到这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是看到这封信了,就去长安找我吧,不去的话...不去拉倒!”
洛谦看着她又跑了出来,将院门关上,这才问道:“姑娘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能走了?”
木枕雪催促;“快走吧!”也不等小厮给她掀开轿帘,自己抬脚就钻了进去。洛谦只好翻身骑上前头的马匹,让小厮驾驶马车,几人沿着小路前行。
此时的裴慕之正快马加鞭驰于山路之中,丑时他便已经趁着雨夜离开了桑县,他要前往涂洲,得需要两三日的时间,有些事情他还得弄清楚。骏马疾驰,马蹄将湿泞的土地踏出一个个脚印,像是他的记忆被敲醒。
涂洲有个地方叫沙坪镇,树木成荫,河流汇集。那里是裴慕之的家乡,在他十五岁之前都是在沙坪镇长大的。这里三面环江,家家户户都有渔船,人们靠江吃饭,或是打渔或是河运。
漕船将沙坪渡口连城长线,像是立在水面上的黛色山脉。船老大吩咐着舵手将挂着“江”字旗的桅杆收起,在船头点燃线香,诚心念道:“水王爷保佑,此行顺顺利利,一路顺风无浪,早日返程。”
船夫将麻绳收起,“帮头,咱就是去淮海口接个货,不出一个月也就回来了,您这么紧张做什么?”
船老大摇摇头,吩咐着帮夫将船锚拉起,“虽说是替人转运,但是那人催得紧,一下定了我们七条货船,还要求我们必须在一月之内将货物从淮海送到安全送到洛阳,必定不是轻松地差事,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说罢,他看着远处的高悬的红日,喊起号子:“起航!”
“您不跟您家小郎君告个别了?”
“慕之还在镇上学堂呢,现在的天气正好,启程晚了怕是水面不平静,还是现在就走吧!”
桅杆徐徐拉起,惊起海空中无数白鹭,一行货船在阳光下划破水面,掀起层层巨波,震得青石板码头轻轻摇晃。
13. 男人,真是奇怪。
岭南的荔枝已经开始成熟,空中飘荡起甜腻,木枕雪已经跟着洛谦翻过了大庾岭。越往北走越冷,她身上也没穿什么厚衣服,离开桑县时曾想过再回家里看看,洛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特地从长兴街绕了一下,放满了车速好让她能在看一眼木宅。
只是一夜之间,昔日热闹的木宅已经贴上了封条,门口站着看守的士兵。她只敢隔着轿帘回望,心底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姑娘,咱们得快些了,不知道城门口有没有士兵盘查,咱们从西门绕出去,不快些的话,天黑之前赶不上找驿站投宿。”洛谦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不等她回复,吩咐小厮从前头的分岔路绕行,一路疾行。
终于在天黑之时,马车停在了大庾岭外的曲江驿站歇脚,木枕雪一整天也没吃东西,直到脚落了地,闻到驿站传来的饭菜香,肚子才咕咕叫起来。
洛谦看着她有些窘迫的深情,莫名有些好笑,轻笑:“饿了?”
她垂下脑袋,“我没钱...”
洛谦侧过脸,轻笑出声。眼珠一转,对她说道:“那怎么办?我身上钱也不多。”
木枕雪知道他在为难自己,虽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官,但是看他穿的戴的都不是凡物,哪像是没钱的样子,撇撇嘴道:“你...你把我从桑县带出来,不能让我饿死在路上吧。”
看着洛谦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她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人总是在笑,很礼貌但没没什么感情,似乎是一种习惯。她咬咬牙,现在自己是寄人篱下,哪有什么脸面可言,只好装着可怜,轻声细语的说道:“公子....你..诶,你叫什么来着?
洛谦深吸了一口气,没礼貌,真是没礼貌,自己好心好意带她出来,现在才想起来问自己名字,他强挤出笑容,“在下是滁州长史---洛谦。”
木枕雪开启了绿茶模式,娇滴滴的说道;“洛公子,人家一个柔弱女子,这次出来的急,身上没带什么盘缠,不能洛公子能否...”说到这里,她冲洛谦眨眨眼睛。
洛谦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昨日看见她打人的那股子模样,这女人怕不是会变脸吧,他顿了顿,抬手招呼驿馆的下人过来,“请姑娘点菜。”
木枕雪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点了四五个菜,然后似乎是觉得不妥,又开始轻声细语的说道:“那就先点这么多吧,我也吃不下什么。”
这还吃不下,店小二看着她点的几个全是些大鱼大肉,哪像个姑娘家吃的东西。洛谦也没什么说什么,笑着摆摆手;“再加上一壶好酒,就这些吧。”
驿馆人不多,金吾卫走的时候官道,也不会从这里路过,几人索性就坐在驿馆大堂内。等到菜上齐的时候,木枕雪已经饿得不行了,看着洛谦还没动筷子,将筷子拿起又放下,讪笑道:“洛公子,我...”
“姑娘,请便。”他先给自己添了杯酒。
“谢谢...”话没说完,她已经将鸡腿扯下来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嗯,好..好吃。”
一嘴油腥,吃相不堪,洛谦皱了皱眉,看着她鼓鼓囊囊的嘴巴,涨的像个仓鼠。不免犯嘀咕,好歹也是个官家嫡女,怎会如此不雅?他姨母是皇后亲戚,自己自幼在侯府长大,见到的官宦女子都是些知书达理,举止优雅的淑女,吃个饭都恨不得拿手帕遮脸,哪像她一吃起饭来,眼睛里全是对美食的渴望。
但是看她吃的这么香,洛谦也觉得饿了,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嗯?这菜很一般啊,她怎么能吃的像,他放下筷子,开口问道:“将你带出木府的人,与你很熟悉?”
吃的好好的,怎么提起了裴慕之啊,木枕雪一愣,随后摇头问道:“你也认识他啊?也对,你们都是当官的,自然是认识的。”
“只是见过,并不熟。我倒是有些意外,你竟会和他在一起。”
“他怎么了?”
洛谦挑眉,“你既然知道他是官员的,难道不知道是他揭发了你父亲吗?”
手里的鸡腿徒然掉在桌上,木枕雪瞪大了眼睛,心里猛然一震,耳边嗡嗡作响,无数一团像是苍蝇一样在她脑袋里乱转,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她猛然想起裴慕之说过的那些话,什么有人刺伤了他,以及他多次不告而别,全都能解释的通了,他只不过是想借助自己潜入木府罢了。她自嘲的笑了一声,语气中尽是哀凉,“我可真是蠢啊!”
洛谦看着她的表情,也明白了个大概。心底升起一股莫名怜惜,轻轻摇了摇头,迟疑着开口:“时间不早了,我已经让小二要了房间,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木枕雪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了,她坐在床边,攥紧了裙摆,努力调整着呼吸。她既生气又懊恼,生气这人是谁都可以,怎么会是他?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笨,竟然没看出来他接近自己目的并不单纯。或许,或许....木枕雪在心里盘算着其他的可能性,或许是洛谦骗了自己呢?可在自己现在只是一个逃亡在外的“贪官”家眷,有什么可欺骗的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如果是裴慕之揭发了父亲,那为什么他又要救自己呢?啊啊啊啊啊!木枕雪越想越乱,气的在房里大叫。这声音把洛谦吓了一跳,他就住在木枕雪隔壁,听着她念念叨叨的骂了一晚上王八蛋,混蛋,不要脸.......
第二天,木枕雪顶了两个大黑眼圈出了门,见到洛谦也不说话了,径直就出了客栈,踏上马车。洛谦看着她像是丢了魂一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让小二装了些吃的,都是一些女子喜欢的糕点,将包裹递进轿厢,什么也没说,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越往北走,气温越冷,毕竟才三月多份,出了岭南踏上江南道。树木也不像之前那么茂密了,道路两旁的柳树已经将叶子落尽,在微风中摆动着长长的柳枝。洛谦骑着马跟在马车一旁,风吹起轿帘时,能看见木枕雪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烦躁,甩着马缰将马骑得飞快,小厮也只好狠狠将马鞭抽向马屁股,驾着马车行的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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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颠的上下摇晃,将木枕雪一屁股从车舆上颠了下去,她吓了一跳,大喊道:“洛谦,你疯啦!”
洛谦听见她骂自己,嘴角荡起一丝笑容,却没有放慢速度的打算,骏马像是闪电一般,飞速穿梭着树林,马车里面像是坐海盗船似的,木枕雪被颠的东倒西歪,她一只手抓紧车门,一只手掀开门帘,声音跟着颤;“这位小哥啊,你能不能慢一点啊~”
“不行啊姑娘,我得追上我家公子。”小厮说着又扬起马鞭,大喝着:“驾!”
“啊啊啊啊!洛谦,我哪里得罪你了!”木枕雪的尖叫声回荡在树林中,惊起归来的候鸟乱飞。
一直到晚上,洛谦才停下了马,木枕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颠散了架,扶着车厢,东倒西歪的从马车里下来,大口喘着气,眼睛狠狠瞪着洛谦,气的不行,“王八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这才像你嘛,晨起时那副幽怨模样还以为你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呢。”他翻身下马,衣角随着他跳下马背而高高扬起,嘴角挑起,眉眼满是得意,轻声道:“不用谢我~”
谢?木枕雪起身就要锤他,但是脚下一软,踉跄着就要倒地,洛谦飞身上前,一只手撑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
月色下,木枕雪因为受惊而有些脸色苍白,本就娇媚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娇弱,她仰起头,正对上洛谦担忧的眼神,眼波流转间,他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了几分,怔怔的出神,看着木枕雪入了迷。他轻声开口,“你没事..啊啊啊啊啊!你咬我做什么?”
他吃痛的收回手臂,木枕雪直起身子,叉腰看着他,“就许你捉弄我,不许我咬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驿馆,洛谦聊起衣袖,看着她留在自己胳膊上的压印,嘴角带笑,这个女人比他想的还有意思。
不过被洛谦这么一闹,她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连晚饭也吃了个干净。
翌日一早,木枕雪不愿意上马车,赖在洛谦的马匹前面不动,催促着他:“我不要做马车,你下来,我要骑马。”
洛谦骑在马背上,俯下身子,浅笑道:“你会骑马吗?”
她一愣,她在现代拍戏时倒还真骑过马,但是拍戏嘛,露出她脸的基本都是假马,真骑马的时候基本都是替身,想到这里,她悻悻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坐马车,万一你又戏弄我怎么办,你那马车一颠起来,我骨头都要散架了,本姑娘没吐出来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洛谦伸出手,“上来。”
木枕雪愣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只见他一用力,自己就被他拉着腾起身,他另一只手从自己腰上一揽,还没反应过来,就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骑马,倒没有多害怕,但是她的后背紧贴着洛谦的胸膛,他的气息在自己耳旁拂过,小腿踢了下马身,轻声唤:“驾!”
只见黑马抬脚前奔,小厮在身后大喊,“公子,我怎么办啊?”
洛谦的声音回荡在林中,“你自己慢慢追上来吧。”
14. 他后悔了,可她跑了。
日头渐渐划到正空,照的四周一片清亮。道路一侧河流盈盈,偶有几只鹭鸟飞过,马儿蹬蹬蹬的飞奔,空气拂面,满是清新的香气和怀中女子的淡香。洛谦第一次骑马骑得这么愉快,他的嘴唇不自觉扬起,有点甜,有点痒。
往北走了大概半日,洛谦突然听见了金骑特有的马蹄声,他急忙拉紧缰绳,“嘘!”
木枕轻声问道:“怎么了?”
洛谦警觉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将往一侧扯着缰绳,将马带进了密林之中,木枕雪还想问些什么,洛谦的唇角紧贴她的耳侧,“别说话。”他翻身下马,将木枕雪也抱了下来。
两人蹲下身子,距离很近,静静看着远处官道上行驶而来的金吾卫。
金骑烈马,好不威风,在临近江南道时,木府里的下人小厮被关在了岭南官府等候处理,只剩下亲眷被压着前行,押送队伍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冰冷的脚链紧紧锁着木青绕的脚踝,她早已被吓得失了魂,而崔大娘子自从看见官人被押上了囚车,一个劲的只顾着哭,不过两日的时间,眼睛已经哭的像是红肿的核桃。
反而是楚小娘,刚开始还哭了哭,后来就一直滴溜溜转着眼睛,谋划着怎样才能逃出去。她才不关心官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贪污了税款,现在已经沦落到这种境界,是不是又能如何呢,早日脱离这里才是正道,不过有件事情她倒是很奇怪,木枕雪自从被抓之后,一直垂着脑袋也不说话也不哭,这也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夜晚时分,金吾卫一行人来到韶关,将木家的家眷暂时关押在韶洲官府,在她们被带进地牢之时,楚小娘猛地拉开木枕雪的手臂,逼得她抬起了头,惊恐的尖叫响起“你不是木枕雪!”
小春吓得连声求饶,只见她穿着木枕雪的衣服,慌忙恳求道:“楚娘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姑娘吧。”
监牢内的崔大娘子也反应过来,她只顾着悲痛,都没来得及仔细瞧瞧她的女儿,看见打扮成木枕雪样子的小春也明白了七八分,急忙捂住楚小娘的嘴。
看守听见吵闹声,也围了过来,急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没事,小娘看见了一只老鼠,有些害怕而已。”小春眼疾手快的拉住想要起身的木青绕,顾不上什么尊卑了,姑娘好不容易逃出去,她决不能让木青绕毁了。这么想着,小春使劲掐了她胳膊一下,疼得她大叫了一声。
看守厌烦的骂了两句;“都进大牢了,还想着过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吗!别说老鼠了,遇见死尸也不奇怪。”
死尸?木青绕被看守的话吓得心惊肉跳,突然爆发出大哭;“救命啊,我不想死在这!”
看守没再搭理她们,像这种遭了难的家眷他们也不是第一回遇见了,先是哭个几天,之后就会想办法塞钱,或是疏通门路,或是送些衣物,总之他们就等着收钱就行了。
楚小娘被崔大娘子捂着嘴,嘴里呜呜的叫唤着,冲着牢门不住地摆手。气的崔大娘子低声威胁着她,“都是一家人,你这是何必呢!把雪儿抓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没好处,但楚小娘就是不甘心,她们这些家眷就算不被流放也会被充为官奴,从此和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无缘了,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要关进牢里,她木枕雪就能躲过一劫。一想到这里,她狠狠咬住崔大娘子的手,疼的崔大娘子“噌”的一声将手缩了回来。
“官爷!我要举报....”话还没说完,崔大娘子就解开衣带从背后困住了她的嘴,不管她如何扑腾,就是不松手,将衣带在她脑后绕了两三圈,捆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木青绕见状,哭喊着扑了过去,“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娘!”
小春顺势揪住她的衣领,一个娇养的大小姐哪里抗得过她一个粗使丫鬟,生生被小春拖着退了好几步,气得她大骂:“贱蹄子!你敢拽我!你....”小春从地上抓起一把稻草就塞进了她嘴里,威胁道:“二姑娘,你还是消停点吧!”
听着监牢里噼里啪啦的叫嚷个不停,几个看守也懒得管,只要这些人死不了跑不了,由着她们去吧。
木枕雪自从看见金吾卫的马队从面前驶过之后,就慌了神。“母亲还在里面。”她嘟囔着,好不容易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母亲,她不想让母亲出什么事。
洛谦看出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语气很轻柔,“别担心,判决一时半刻还下不来,就算是你父亲真的定了罪,家眷也不会同罪的。”
他这一句话,像是给她吃了定心丸,“真的吗?”她不自觉地紧紧攥住洛谦的手,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洛谦看着她的手,她攥的很紧,但是洛谦没觉得疼,反而是一股巨大的肿胀感,不是□□,是心灵,是木枕雪此刻对自己的依赖,是她暴露给自己的需求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对木枕雪很重要,非常重要。他瞳孔颤抖间,重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我先带你去长安见你父亲,到时候再想办法救你母亲她们。”
“好。”木枕雪看着他,第一次觉得安心,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不会像裴慕之那般无情,好像他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马蹄疾行而去,洛谦跟上了前行的金吾卫,保持着既能跟上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日头东升西降,距离长安越来越近。
裴慕之握着木枕雪留下的字条,手心直抖。原本五日的路程他只用了四日就赶回来了,连晚上都在赶路,就是想早点见到她,怕她等的着急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走了,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既生气她不等自己先走,又担心路途遥远,她会有什么危险。
他连一口水都没喝,撩开衣袍飞身上马。一定要快点见到她,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他对木枕雪的感情很复杂,像是猎人开始对猎物心软,一开始他接近木枕雪就是为了能进入木府,好查证木三庆的税收账本藏在哪,包括那一夜他带着木枕雪去逛夜幽市,只是为了方便魏岚进府而已。
潜伏在木府的日子,他早已摸清了木三庆进入书房的规律以及木府下人轮岗的时间,唯独木枕雪是个例外,她大半夜不睡觉还在府里瞎逛,因此只能由自己引开她。
木三庆到底有没有贪污税款,当然没有。这些他都知道,被搜查到的账本也是假的。可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查清七年前的案子,那场由漕粮丢失引发的江帮运船四十七人被杀案。
可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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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的呢,或许在第一次花灯集会上她将香囊送给自己的时候吧,又或是她喝醉之后的那句“不要不开心”。总之,她是他计划里的棋子,也是他计划中的意外。
——————————————衡洲————————
洛谦和木枕雪已经跟着金吾卫几日了,人困马乏。当抵达衡阳时,已经是衣袖粘尘,马匹也匹配不堪。
“马不行了,跑不动了,得歇一日才行。”洛谦摸摸了马背上的鬃毛,眼神里带着几分疼惜,这匹马跟了他两年了,难得的温顺又强壮。
木枕雪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踏应该不会这么累的。一匹马载着两个人还能跑的这么快,已经很难得了。她摸了摸马头,看着它疲累的喘着白气,喃喃着:“抱歉。它叫什么名字。”
洛谦浅笑,“飞云。别担心,我的小厮会追上来的,到时候让他带着就好了。”
“真的~”木枕雪难得的露出笑容,她很喜欢飞云,又漂亮又威风。
衡阳城一片繁华热闹,街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两人在街边找了家客栈,准备修整一日再启程。要了两间上房,洛谦还让店小二给她准备了热水,让她能好好泡个澡,缓解身上的疲惫。
木枕雪前几日就想买件衣服,本来气温还不错,但毕竟是三月多份,马匹一奔起来,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还是洛谦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都两日了,衣服都些味道了。
“那个...”木枕雪欲言又止,诶呀,借钱确实是难以开口的事情。她低下头想了想,将自己怀里的香囊拿了出来,自从元宵节那日她就在里面放了一些值钱的首饰,想着万一再和小梅走散了,也好能换些钱,她摩挲着香囊上绣的鸳鸯,轻声说道:“这里有些首饰,我想去镇上换点钱,然后买两件新衣服....”
洛谦扑哧一笑,看着她犹犹豫豫的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他接过香囊,啧~也就是她了,在香囊上绣两只鸭子打架。他瞬间想起当时她和她姐姐打架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木枕雪生气了,“你也笑我?我这香囊真绣的这么丑吗?”
“不丑。”他急忙将香囊收了起来,柔声道:“你先去休息,我去给你买。”
“你给我买?”木枕雪瞪眼,“你知道我的尺寸吗?”
洛谦坏笑,“我都抱了你几日了,还能不知....”
话没说完,木枕雪顷刻间红了脸,一把将洛谦推出了自己的房门,“你早去早回!”洛谦隔着门,笑着摇摇头,捉弄她真是有趣的事。
木枕雪在房内喝了好几杯水,平复了情绪。“浪荡子`登徒子`好色之徒`....渣男!”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囊,也不是生气吧,似乎能感受到洛谦并没有恶意。
洛谦和裴慕之不太一样,裴慕之像是永远都戴着一层面具,将情绪隐藏在面具之下,他经常带着笑容,但是你根本看不出笑容的真假。而洛谦很直接,就像是江湖上那种不羁侠客,有什么就说什么,用现代的话说,就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裴慕之,一想起他木枕雪就气的牙痒痒,他可真不是人,把自己骗的这么惨,但凡再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15. 跟了我吧。
店小二送来了装满热水的浴盆,木枕雪褪去满身风尘,缓缓浸入温热的浴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暂时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人在放松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她奔波的疲惫如潮水般退去,眼皮止不住的打颤,她靠在浴盆内侧,缓缓睡了过去......
“林夏!”
骤然,一阵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这个声音...Amy,这是她经纪人Amy的声音,她突然看见无数白大褂的身影在来回穿梭,消毒水的味道传入鼻腔,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蜂鸣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打林夏的脑神经...
“别睡了,快醒醒...”洛谦使劲摁住她虎口处的合谷穴,神情紧张的一声声呼唤着着她。
木枕雪猛然睁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前依旧是刚才的客栈,绯色幔帘,自己正躺在雕花木床上。那刚才,是在做梦吗?她耳朵嗡嗡响,洛谦担忧的晃了晃她,“吓傻了?”
“啊?”她这才看向坐在床畔的洛谦。他的眉头紧皱,眼眸里皆是担忧,直到看见她回过神才松了口气,语气温怒:“睡觉怎么不去床上睡,在浴盆里睡觉很舒服吗?溺水了都不知道!”
溺水?原来真的是做梦啊,她不好意的笑了笑,掀开被子正想起身,突然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我...我...”被褥之下,她的身上只被一件蓝色长衫包裹,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沾了水的一聊隐隐透着雪白的肌肤,沿着她的曲线高低起伏。
洛谦侧过身子,脸颊突然红了几分,“我进来的时候你整个人就泡在水里了,只好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你包住,你放心,我看了你的身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啊!”木枕雪拉起被子将自己遮住,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洛谦,“完全用不着!”
“你..你这个女人,我看了你的身子,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难道还要我毁了姑娘家的清白,然后一走了之吗?”洛谦气的胸口疼,她竟然拒绝了自己!
“天呐!”木枕雪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只是看了一下身子,我就要嫁给你吗?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你这个人封建的很诶!”话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自己现在不就是在封建古代嘛,看着洛谦一脸惊诧,又补了一句;“你不用觉得抱歉哈,是你救了我,应该觉得抱歉的人是我,所以,负责这种话,纯属恩将仇报!”
洛谦被她气的说不出话,将她摁在床上,手指扣紧她的手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谁会觉得清白,你不嫁给我还要嫁给谁?”
木枕雪挣扎了几下,他力气大的出奇,心里真是又气又怒,抬起膝盖狠狠踢在了他的□□,疼的洛谦腾的一下松开了她。她正想起身骂他,看着衣衫从胸口处往下滑,又急忙缩了回去,“你出去!我要穿衣服!还有,别再胡说什么负不负责,嫁不嫁给你的话了!”
洛谦忍着怒火,丢下一句,“反正你得嫁给我!”说完,夹着腿颤颤的走了出去。
“神经病~”她看着洛谦的背影,幽幽念叨了一句。她裹着长衫从床上起身,正看见床头西侧的衣架上挂着件碧水蓝的罗裙,在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这是洛谦买的衣服吗,还挺好看。”
木枕雪将衣裙换上,在铜镜前照了照,柔美的湛蓝色衬托得她的容貌格外的清丽妩媚,纱裙摇曳,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材。可惜,她只会简单的盘个发髻,在现代时有化妆师给她做头发,在木府的时候有小梅给她梳发髻,要是梳上一个柔美些的偏梳髻,绝对更好看。
哎,她坐在铜镜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小梅和小春是不是还好...
小梅没有和小春关在一处,小春是替木枕雪被抓进监牢的,而小梅这些下人在金吾卫搜家的时候就已经被州府里重新安置了,或是发配给人牙子或是分配到其他官员家里做工。那一晚,小梅拼命挡住门,才让小春有机会换上木枕雪的衣服,再后来两人就散开了。至于这些,木枕雪当然不知道,不然她早就急的要去将小春换出来了。
楚小娘自从被崔大娘子捆起来后,看守来问过一回怎么回事,崔大娘子说是楚小娘被吓到了,一直说胡话。而木青绕呢,只要她一开口,小春就掐她,才两日的时间,她的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牢里就她们四个女人,大姑娘木若璃的生母几年前就病世了,她也早早嫁了人,因此躲过了这一劫。三哥木义鸿也成了亲,考了个探花不在桑县做官,只是在木三庆被抓之后,他被叫去调查了几日,现在属于停职留看阶段。
木枕雪坐在铜镜前发了呆,直到肚子开始饿的咕咕叫她才下楼吃饭。洛谦看她下楼,也跟着下了楼,但是使着性子,板着脸不搭理她。她本来也不想搭理他,但是又怕洛谦万一不带自己去长安了,于是笑眯眯的给洛谦夹了一筷子蒸羊肉,嗲嗲的说:“洛公子~,多吃一些哦。”
洛谦瞪着眼睛,攥了攥筷子。这个女人怎么这样,一边拒绝着自己,一边又不断地向自己示好!木枕雪看他不说话,向他凑了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忽闪闪眨着眼睛,“你还生我气呢?”
她眼睛一眨,洛谦怒火就消了大半,但还是撇过头,来了句:“木姑娘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哟,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逗得她止不住想笑,“你不是刚才还要对我负责的吗,现在又授受不亲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他把筷子一摔,“不吃了。”起身就回了房。
木枕雪怔怔的看着他离开,沉默了一会,然后,喃喃道:“...癫公!”
翌日清晨,木枕雪收起行囊,里面装着洛谦给自己买的衣物和一些女子的用品。其实洛谦还不错,人长的帅,身材好,又有钱,性格上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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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有些爱生气,爱装弄自己以外,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木枕雪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心思,父亲生死未卜,母亲被抓,让她现在开开心心的跟人谈恋爱,还是算了吧。而且...而且她总是会想起裴慕之,总觉得他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一个道歉。
她出门的时候,洛谦已经不在房里了,店小二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不会把我丢在这儿了吧!”木枕雪拎起包裹就追出了门,街道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洛谦的影子。
又一次,她又一次被丢下了,裴慕之把她丢下了,洛谦现在也把她丢下了。她突然鼻子一酸,身无分文,流浪异乡。她的脑中浮现出电视剧中的情节,可怜的少女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吃不饱穿不暖,然后遇到坏人被卖到青楼.....“呜呜~”可能是被自己的未来“感动”了,她眼泪夺眶而出。
“你干嘛呢!不走吗?”洛谦从一旁的马车里探出身子,看着她一个人朝着街道发呆。
木枕雪猛然转过头,看见洛谦还在,泪水住不住的往下滑。洛谦吓了一跳,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你怎么哭...”
“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木枕雪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嘴里含糊糊的念叨着:“吓我一跳,我以为我要流落街头了...”
洛谦心里一震,随即变得柔软,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他呼吸有些混乱,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我在呢,我不会走。怕你觉得骑马太累了,所以一早去买了马车。”
木枕雪吸吸鼻子,将脑袋从他怀里抽出来,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之前分离的小厮已经追上了,正坐在一辆双马驾驶的马车车向前,这马车轮子要比其他马车更大一些,轮毂也加固过,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她抹了抹眼泪,脸上荡起笑容,“嘿嘿,谢谢你。”
真傻。洛谦心里这么想着,却看着她的笑容入了迷,轻轻开口;“上车吧。”
双马车就是比之前单匹马的马车要快,车厢也比之前的豪华,平稳。洛谦的云飞和另一匹纵马一起飞驰出了衡阳城,向着长安越来越近。似乎是有车厢遮挡,木枕雪放松了许多,和洛谦坐在同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他给自己准备的糕饼,眼睛笑成了小月牙。
洛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两人的气温在车厢里升腾,木枕雪身上淡淡的清香,让他脸红心跳,他蓦然想起昨晚她雪白莹润的躯体,不自觉呼吸加重,喉咙像是有块火焰在燃烧。
经过在衡阳短暂的停留,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也加深了几分。对于洛谦来说,加深的自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他的心里眼里都装满了木枕雪,如果昨日他说的负责是出于男子的担当,那刚才她的一哭一笑,让他下定了心,自己一定要娶她!但是对于木枕雪嘛,不好说...
他说,“跟了我吧。”
16. 仇人见面,分外脸红
What?木枕雪一愣,把嘴里鼓鼓囊囊的,使劲全咽了下去,缓缓向一旁挪了挪屁股,“你别打我注意了,死了这颗心吧。”
洛谦眉眼一沉,冷得像冰一样,眸子里似乎有种裂开的疼痛。看得她有些懊悔刚才说的话,忽然也跟着有些压抑。
“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他的神色有些清寒,“还是你惦记着别的人,那个裴慕之?”
木枕雪捏了捏油纸包裹的糕饼,“你提他做什么?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
“可我想娶你。”洛谦的声音像是点起了火折子,光芒不大,但很亮。
无语,真是无语。木枕雪甚至在想这马车现在有多少迈,自己从车窗跳下去能不能行。诶,她叹了口气,算了,要不是还得让他带自己去长安,他挤出一个笑容,“洛公子,您可是大官,而且看起来早就过了弱冠之年,不能还没娶亲吧?”
“未曾。”
“啊?不是,你...”木枕雪挠了挠耳朵,不是说古人结婚都很早吗,这洛谦作为长史,竟然还没娶亲?不科学,这不科学。
“但是...”洛谦顿了一下,神色有些暗淡,“家里给定了一门亲事,此非我所愿,遂离开长安到滁州为官。”说到这里,他有些着急的解释,“我不喜欢她,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木枕雪有一瞬间的生气,这家伙都订婚了还来调戏自己!但是转念一想,这正好给了自己拒绝他的理由,她笑道:“既然你已经定了亲事,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是绝不会与人为妾的。”
“我知道,你是嫡女,与人做妾是委屈了些...”
“不,和我是不是嫡女无关。”她急忙打断,缓缓呼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父亲已经被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清楚,或许我就此成为贪官家的女儿,谁还会在意我是不是嫡女呢。我不与人为妾并非身份原因,而是我是谁,我都不想做妾。在你们看来,妻妾通房或许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对我而言不是。我要嫁的人只能娶我一个,有且只有我一个。”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闪着坚定地光芒,像夜晚才会亮起的北斗星。
洛谦愣了好久,像是溺在她的眼眸中星河里,良久,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终于明白了,木枕雪满意的笑道:“你明白就好,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我会去退亲,然后娶你做正妻。”
“哇哦~哈哈哈哈...”木枕雪已经被他气笑了,就差给他鼓掌了,她叹了口气,将转过去不再说话。
————————长安城————————
春日暖洋洋的洒在朱雀大街上,一片盛唐气象,欣欣向荣。
太府寺内,户部侍郎赵德鸣神色匆匆踏入书房,里面早已经有人在等待。他交手行礼,语气略带惶恐;“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大人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金吾卫在途经江陵时会停留一日,属下明日就启程,必定在木三庆被压至长安之前将手札拿回来。”
高坐于太师椅上的男子,饮了一口上好的贡茶,才开口道:“如果拿不到手札,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赵德鸣身子一抖,“怕是不妥吧,天子的御令,木三庆要被带入长安大理寺彻查,若是提前死在路上,这不好交代啊。”
“啪~”男子将茶杯砸到桌上,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内,吓得赵德鸣胆战心惊,将头使劲垂了下去,“大人息怒!”
“一个罪官,在押送途中畏罪自杀了,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赵德鸣连声道:“大人说的是,属下即刻去办,若是拿不回手札,绝不让木三庆活着进长安!”
————————————
夜晚时分,洛谦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城外,还差半刻就到了宵禁时间。
前头驾车的小厮“吁”的一声停下了马,问道:“郎君,他们进城了,咱还跟吗?”
洛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城门之上的巨大石匾,眉头紧皱,“不对劲。”
“什么?”木枕雪将脑袋凑了过来,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城门,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啊。
洛谦撩开门帘问前头的小厮,“张团,你是跟着金吾卫的车马走的吗?”
“是啊,郎君,你看金吾卫的军马印子还在呢。”他拿马鞭指了指地上的车轮印,“早上他们从驿站出发之后我就一直跟着呢,绝不会错。”
洛谦听了他的话,面色有些凝重。木枕雪感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拉了拉他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按理来说,金吾卫押送犯人应该走官道,住驿站,不会从城镇里面经过的。”洛谦催促着张团,“跟紧了,看看他们去哪里。”
门口的守卫本来不想放他们进来,但是洛谦拿出自己的鱼符给他们看了一眼,就恭敬地将几人放了行。
夜幕像是巨大的黑色绸缎,此时距离宵禁不过半个时辰,街上行人寂寥,街道上已经开始关了铺面,依稀能听到阵阵马蹄声。
“不行,咱们的马车太明显了。”洛谦拉着木枕雪下了马车,嘱咐道,“你随张团去前头找家客栈先住下,我去跟着金吾卫。”
“我跟你一起去。”木枕雪拉住了洛谦正想离开的手。他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金吾卫一路前行,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里弥漫着一些香灰的味道,似乎刚进行过什么祭祀的活动。两人小心的跟在身后,生怕被发现。
当金吾卫走到巷子尽头的一座朱门府邸时,停了下来。为首的金吾卫校尉下马叩门,不一会,一个官家模样人就开了门,探出头朝门外左右看了一眼。洛谦赶忙拉着木枕雪缩在远处的院墙后面,再探出头,只见那名校尉与他交谈了几句,从车队里的马车里面就带出一个人,被黑布蒙着脑袋,手腕和脚腕都绑着铁链,书名金吾卫将他压进了府邸。
木枕雪愣了一下,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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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认出来了。
她差点没叫出声,小声念了句:“爹?”
洛谦将手指抵在嘴前,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后拉着她,径直带离了巷子。直到重新回到主干街道,她才遏制不住担忧,手指紧紧攥着洛谦的手,嘴里喃喃着:“爹怎么被带到哪里去了,他们要做什么?”
洛谦握了握她的手,既是回应也是安抚,他声音很轻,“你先别着急,现在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是你爹是天子下令带回的官员,必须要带回大理寺才能受审,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木枕雪听了他的话,稍微稳了一些神,可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乱的很。
街道远处,墙围之下的黑影,静静地跟着两人,眼神落在二人紧握的受伤,在夜色里仿佛一头野兽闪着幽暗的光。
张团找的客栈就在主干街道上,洛谦再三安抚着她,将她送进了房间。直到木枕雪笑着说自己没事,他才离开。
等他走后,她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麻麻的,根本静不下心,可是她也没什么好主意。难道还能闯进去那府邸吗?那么多金吾卫守着,进去不及等于送死!晚风刮得窗子咯吱做响,她摇了摇头,起身将窗子关紧,手刚碰上窗沿,一个身影便从窗外跳了进来。
“啊!”木枕雪吓了一大跳,惊慌的向后跳了几步,险些碰到桌子上的茶壶。
洛谦的房间就在她的对面,一直就站在房外的楼道里看着她的房间,听到了她的呼喊,急忙跑了过来,叩门,“你没事吧!”
木枕雪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裴慕之!他怎么在这里,还是从窗子跳进来的,这可是二楼啊。直到洛谦叩门的声音响起,她才反应过来,正想呼喊,但裴慕之摇了摇头,浑身风尘仆仆,一定是日夜兼程才能追的上自己吧,他眼睛里满满都是歉意,像是流落在外的可怜小狗一样静静看着木枕雪。
她想了想,回道:“没...没事。不小心夹到手了而已。”
“要不要紧,用不用我去找大夫看看。”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
裴慕之一直看着她,柔情似水,像是要把她泡进自己眼睛里一样。
“你还敢来!”木枕雪突然燃气怒火,他怎么还敢来见自己呢!她握紧了拳头,“是你检举了我父亲吗?”
裴慕之垂了下眼眸,“抱歉。”
“啪!”木枕雪抬起手,狠狠打在他脸上,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真的是你!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一直都在骗我!”
脸颊火辣辣得疼,裴慕之感受着来自她的怒火,眸子里依旧是柔情和愧疚,他回过脸来,看到木枕雪掉了眼泪,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他伸出手紧紧搂住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别恨我,别恨我。”
木枕雪气急了,在他怀里使劲挣脱,但是他就是紧紧抱着不松开,木枕雪一气之下狠狠咬伤他的肩膀,他轻轻“嘶~”了一声,但是胳膊却一点没松开,任凭她如何用力,依旧紧急抱着她。
17. 白丝寄语
直到木枕雪咬的嘴都麻了,看着他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这才松开了嘴。
“你不生气了?”裴慕之笑了,他抬手拂了拂她因为挣扎而散乱的头发,木枕雪猛地将头转了过去,躲开了他的手。
她咬着牙,“你没有原谅你,你利用我对付我的父亲,这事没这么容易算了!”
裴慕之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是有原因的,你相信我,我不会真的让你父亲有事的。”
木枕雪现在根本不想听他解释,“我只问你一件事,我父亲到底有没有贪污税款?”
他摇摇头,“没有。”
果然,她就是觉得像木三庆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贪污呢。“所以是你栽赃了我父亲,对吗?”
“是。”裴慕之有些着急,眉头紧紧皱起来,“但我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只有你父亲去了长安,这些事情才能解决,他在大理寺比他在桑县安全!”
好烦,木枕雪真不想听他废话,陷害自己父亲贪污受贿,现在竟然还敢说自己有苦衷?她沉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特别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了,如果不是想起来电视剧误会定律,男女主像是没长嘴一样,遇到误会不知道解释,导致误会越来越深,不然她真想转身就走。
缓缓,她低声开口;“什么原因?”
裴慕之眼眸转了转,这些事情背后牵连的太广了,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还是不要将她牵扯进来的好。这么想着,他轻声说着;“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哎,我天哪。说有苦衷的是你,不解释的也是你。木枕雪真的无语了,看着面前的裴慕之,有那么一瞬间想骂脏话,一直在心里默念,“他人气我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生气伤肝又伤脾,促人衰老又生疾。”“呼~”她缓缓吐了口气,挤出一个职业假笑,问道:“那请问你现在来找我是做什么?我什么可利用的?”
裴慕之看她这个样子,呼吸猛然加重,他喃喃着;“木枕雪,你别这样。”
“打住!”木枕雪摆摆手,“你有话就直说。”
“我很想你,你....你原谅我。”他垂下眼睛,额前几缕碎发散下,显得有些孤寂又脆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配上他那副容颜,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他这个样子,倒是像木枕雪做错了什么,她冷笑一声;“原谅?我父亲现在就在江陵城里,你把我父亲救出来,我就原谅你。”
提到这个,裴慕之表情一变,眼眸里又变成了漆黑阴冷,开口道:“我现在还不能救他,但是你放心,今夜我就带你去见他。”
“今夜?”木枕雪看了看窗外,外面乌漆嘛黑的早就过了宵禁的时候,她面露狐疑,道:“去那个巷子里吗?”
他点头,“跟我走。”说着,也不管木枕雪情不情愿,自顾自的拉上她的手,趁着四下无人,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洛谦紧紧咬着牙,目光冰冷的从窗戸看着木枕雪被裴慕之拉着下了楼。刚才虽然木枕雪说没事,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正准备再去悄悄,结果刚打开窗缝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眼中满是嫉妒,心里像是有团烈火在燃烧,握紧了拳,悄悄跟了上去。
夜雾加重,裴慕之带着木枕雪悄悄潜入宅邸附近。他示意木枕雪先躲在外面,眼神真诚的注视着她,“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打探清楚里面什么情况。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木枕雪点点头,静静看着他翻身跃进庭院。这裴慕之竟然真的会带她来见父亲,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裴慕之了,一边伪造父亲贪污的证据一边又帮着自己见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风声寂寥,空中偶有几只夜鸟飞过,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默默缩在院墙外面祈祷着裴慕之能搞定里面的看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蹲的腿都麻了,才看见裴慕之从里面翻了出来。
“搞定了?里面什么情况?”
“跟我走。”他拉起木枕雪的胳膊,就准备带她进去。但是木枕雪龇牙轻叫了一声,踉跄着差点没摔倒。
裴慕之紧忙扶住了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
木枕雪讪笑了一声,“那个,我腿蹲麻了。”
裴慕之摇了摇头,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好了,躬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背,说道;“我背你进去。”
啊?木枕雪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将胳膊从背后环上他的脖颈,爬上他的背,不确定的问了句,“背着我,翻墙啊?”
裴慕之没说话,向后退了两步,一只脚掌点地,借力腾跃,身子轻轻一纵,嗖地窜起数丈高。
“呜~~~”木枕雪强忍着不叫出声,紧紧趴在裴慕之背上。原来古人真的会轻功啊,没有威亚就能飞起来的感觉是这样的。
只见裴慕之跳上院墙,沿着墙头向东走了几步,亲身下跃,正好跳进这府邸内的后院。他侧过头,轻声问了句,“好些了吗?”
木枕雪懵懵的晃了晃腿,已经不觉得麻了,她点头,“好多了,放我下来吧。”
裴慕之蹲下身子,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他轻声道;“嘘,小心些,跟我走。”
两人沿着后院,躲开后院大门的守卫,悄悄靠近最后的一排房间。两人坐在廊檐外,只见裴慕之从怀里掏出一个指甲大小的的黑色小球,将小球从廊檐下面里了进去。小球从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散出一缕青烟,这种烟雾一旦释放瞬间就能迷晕周围的人。只见门口的看守咳嗽了几声,接着,倒地昏迷。
“走。”他轻身推开房门,木枕雪紧跟着走了进去。
房内,木三庆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这几日的押送已经让他瘦了一大圈,面颊凹陷了进去,嘴唇像是干枯的树叶一般满是裂痕,但是眉眼毅然透着坚毅。
“父亲!”木枕雪看见他这个样子,刹那间红了眼眶,这个如此疼爱自己的男人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木三庆又惊又喜:“雪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走!”
木枕雪扑倒父亲怀里,此刻她的感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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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拍摄那些父女情的片段时,还要真挚些,她泪如雨下,“父亲,你还好吗?”
木三庆抚摸着她的头发,欣慰又担心,“好,我一切都好,你呢,你好不好?你娘好不好?家里人好不好?”
这几句话几乎是问到了木枕雪心里,她现在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只好胡乱的点着头,“父亲,我带你出去!”
“不可,太危险了,这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对抗的,你快走吧,别管我!”
木枕雪激动地起身,拽住裴慕之的衣服,“都是因为你!你把我父亲救出去,快啊!”裴慕之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服,她的眼泪弄得自己心乱如麻,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位是?”木三庆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裴慕之微微点头,“在下裴慕之,淮南道节度使。”
木枕雪看他这个样子真是气的不行,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啊,陷害父亲的时候怎么不说了。她扯着裴慕之的衣袖,将他带到父亲面前,“父亲,就是他陷害得你,是他做了假账本!”
木三庆看着眼前自称淮南道节度使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女儿,你先放开他,我有话要问他。”
听到父亲这么说,木枕雪皱了皱眉头,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裴慕之,他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这才松了手,愤愤的让开了。
“你说你姓裴?或许,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裴慕之缓了口气,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哀愁,声音很低,“年幼时,姓江。”
这个字一处,木三庆已经,竟然红了眼眶,喃喃着,“你是江家的人?江家还有后人,真好啊,真好啊!”
这两人说什么呢,木枕雪皱着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江家是什么人,父亲为何这么激动、
裴慕之躬身行礼,声音无比谦逊,“还请木大人相信我,此次陷害大人贪污实为万不得已,只有将大人带进长安才能安全,我也能借机查清当年旧事,只是委屈大人了。”
木三庆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确实由不得你,或许只有进了大理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说罢,他唤来木枕雪,眉眼皆是不舍,“女儿,父亲很高兴你能相信为父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为官几十年,父亲时刻谨记当官应为民做主这句话。所以你要相信父亲,也要相信这位郎君,安心回去,别再来找父亲。”
“父亲,可是...”
“雪儿,你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这些事情本不该由你去做,但是为父要你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家里人,照顾好你母亲,还有你的小娘,也不许再和你二姐姐生气,你可能做到?”木三庆眼睛红彤彤的,在窗外烛光下闪着反光的白发,像是他无尽的思念和嘱托。
这,情况有些不对啊。一般电视剧里面出现这种托付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木枕雪愣了愣,“父亲,你不是说没什么事的吗?别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