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远芷澧兰》
第176章 再聚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透进窗棂,晃醒了睡着的宫远徵,睡了一夜,浑身酸痛,宫远徵试探着起身,活动筋骨。
洛清芷依旧睡着,宫远徵起身开门出去,见金复急匆匆上楼,转身关门间,金复已到自己面前。
“徵公子。”
“你怎么来了?”
“药王谷的事已有回信,我回来复命。”
“我哥呢?”
“公子去严府了。公子特意吩咐,让我来看看徵公子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让您也过去。”
宫远徵猜测道:“可是完颜璟进城了?”
“是。公子去换身衣服吧。”
宫远徵微微点头,忽又回头,金复看出他的犹豫,安慰道:“二小姐这儿有我看着,公子放心。”
宫远徵微微一点:“有事及时唤我。”
太阳照亮大地,严齐家喜气洋洋,大家忙着招待远来的朋友,正厅里,完颜璟见宫远徵远远而来,起身站立,连着泽黎,南箫也一起站起来。
完颜璟率先开口道:“徵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宫远徵微微颔首,却不知该怎么回应。完颜璟见人来的差不多,唯独不见洛清芷,开口问道:“阿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一句话问的众人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只有宫远徵回道:“她,在客栈,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怎么了?”
宫远徵眼神瞟向宫尚角,宫尚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严齐站出来解了围:“那个,她...哎呀,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阿芷受了伤,在客栈一直没有醒。”
完颜璟脸色顿变,瞬间乌云密布:“怎么回事?”
严齐见他那样子,又见众人低眉不语,自己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说完,便心虚的坐了回去。
完颜璟听后,沉默不语,大厅里气氛尴尬,瞬间降至冰点,泽黎气愤的拿起剑便往外走,完颜璟冷声喝止:“站住!去哪?”
“敢动我姐姐,我杀了那个王八蛋!”
“回来!”
“大哥!”
“坐下。”
“哥!”
“坐下!”不容反抗的声音,令人胆颤,泽黎愤愤不平的坐回去,南箫低声:“老实点,别添乱。”
宫远徵:“这事怪我,是我没有看护好她。”
完颜璟低声:“这事与徵公子无关。陆思衡此番行事,我倒是能理解,只是,做的过了头。”完颜璟转头看向林三爷:“三爷,你既答应了保他,我不能驳你的面子,但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三爷:“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是监守自盗,其身不正之人。陆家你想如何我不管,你想怎么对付陆思衡我也不过问,只要留他一命即可。”
严齐:“你们在说什么?陆家怎么了?”
完颜璟:“以后再说给你听。”
严齐暗自嘀咕:“以后,总是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以后。”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不约而同的望向他,严齐见都看着自己,认输的说道:“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公子。”话音刚落,乐川行礼道:“公子,夫人说席面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诸位,那就请吧。”严齐听到这话,继而说道,这中间也没有别人,他们之间也不必那样的客套。
洛清芷没醒几人也了心情,可严齐的父母亲一番好意不好辜负,几个人还是咽下情绪,换上刚刚的神色,准备去宴客厅。
“公子。”一管家前来禀报,“门房小厮刚才递上来的,说是门外有客求见,这是名帖。”
乐川接过管家递来的名帖,转身交给严齐,严齐心中疑惑,还是边打开边问道:“说是谁了吗?”
“门房上说像是个女子,十分神秘。”
严齐低眼一看手里的帖子,瞬间了然,“你先去吧。”
管家:“是。”
“找你的。”严齐将名帖递给完颜璟,“大家先去,我去把我们昭宁郡主,请进门。”说完颜璟笑道:“这个敏敏,越发淘气,我去吧,你带大家入席。”
“她不会怪我们礼节不周吧?”
“敏敏只是调皮而已。”
“知道,说笑的。诸位,请。”
众人微微一笑,抬脚向外走去,完颜璟走了两步转头:“泽黎,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泽黎还在生气,见完颜璟使唤自己,下意识地拒绝。
“嗯?”
完颜璟一声,泽黎无奈回身:“我去,去行了吧,欠你们的。”
“昭宁郡主是谁?”南箫有些好奇,下意识开口。
宫远徵也有些意外,只是没有好意思说出口,见他问,也询问般的看向宫尚角,宫尚角见他看自己,解释道:“璟公子的同胞妹妹,完颜敏。”
严齐:“这也是个混世魔王,跟咱们那位比,有过之而不及。”
南箫打趣道:“那要是两个人凑到一起,还不得把屋顶掀了。”
林三爷:“掀了屋顶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昭宁郡主发脾气的样子。”林三爷连连头:“啧啧,那可是连璟都招架不住。”
严齐:“别说了,我都有些害怕了。走吧,别让我爹他们等着急了。”
门外,装扮高贵的侍女,端正的站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不自觉的投去目光,高大的马车虽没有华丽的装饰,可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是有见识的,这样的马车,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皆不约而同的绕道而行。
侍女见严家的大门打开,忙小跑到马车旁,低声回禀:“郡主,出来了。”
“出来的是谁?”
侍女定睛一看,见是完颜璟带着泽黎,雀跃道:“是大公子和泽黎公子。”
两人出门看到那高大的马车,完颜璟微微勾起唇角走上前,侍女急忙行礼,隔着轿帘,完颜璟低声说道:“怎么这会儿来了?”
车内的人不语,完颜璟无奈一笑:“泽黎,快去把我们的昭宁郡主请下来。”
泽黎:“郡主,快下来吧,别装了。席面都备好了,被让大家久等”
“那我等了那么多日,可怎么算?”
完颜璟:“听话敏敏,快下来。”
“大哥。”
“你先下来,我跟你解释。”
完颜敏气嘟嘟,走出马车,侍女搬来脚凳,泽黎自然的把她扶了下来。
只见少女娇俏灵动,明媚如朝阳,含苞待放的生命力让人羡慕。一双眼眸,更是如泉水般清澈见底,眉宇间与完颜璟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不同于他的锋利,完颜敏更加柔和,如晨光初现。
“大哥,你果然不疼我。”
“这话从何说起啊。”完颜璟表示冤枉。
“我们这么久不见,好不容易都来了王城,不说先去看看我,倒先来了严齐家。可见你是不疼我的,心里没我这个妹妹。”
“你住在官驿,我不方便去。”
“那带个信来总可以吧,也不见你的人。要不是我让人天天去城门口盯着,还不知道你已经进城了呢。”
“行行行,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
“哼!”完颜敏故作生气,转眼间见泽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面无波澜,直言道:“泽黎,你怎么不说话?”
泽黎:“说什么?”
“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此言一出,泽黎的脸猛然间一红,神色尴尬,完颜璟轻咳一声提醒道:“大庭广众之下,要谨言慎行。”
“大哥,你怎么刚一见面就教训我。”
“我是让你矜持些。”
“心脏,听什么都是脏的。我作为朋友,关心我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完颜璟:“是是是,你说的对,是我心胸狭隘了。我们能进去了吗?”
“我带了礼物,让人拿进去吧。”
泽黎:“我来吧,你们先去。”
完颜敏见泽黎闷闷不乐,打抱不平的边跟着完颜璟往里走,边说道:“大哥,泽黎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嗯,见到你,他不开心,很正常。”
“讨厌。”
“阿赫呢?”
“二哥自进城便入朝,一直未归。”
完颜璟停下脚步,面色顿变:“一直没回来?”
“嗯,不过他每日都让小厮带话给我,说是朝中事忙,不必担心,有事会回来告诉我。也不止是他,还有平西王也在宫里。我今日来,除了想见你,也是有些话要跟你说的,还有林三爷,二哥让我带几句话给他。”
“那走吧。”
宴客厅里的几人见两人进门,起身相迎,尊卑有别,完颜敏的郡主身份,让在座的人不得不低头,“见过郡主。”
完颜敏见此,微微颔首还礼,完颜璟道:“家宴,不讲这些。敏敏也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大哥说的是,官驿枯燥,实在无聊。听说今日大哥来了,特来凑个热闹,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
纪夫人:“今日准备的匆忙,粗茶淡饭,郡主别见怪。”
“是我唐突了,还请伯父伯母见谅。”
严父:“郡主太客气了,请上座。”
“伯父,既是家宴,您是长辈,自然该您上座,我只挨着哥哥坐便是。”
完颜璟也说道:“敏敏说的对,伯父您就别谦让了。”
“既如此,大家都坐吧。”
完颜敏看着席间的人,有些生面孔她还没有见过,完颜璟察觉她得到疑惑,开口道:“忘了给你介绍。”说着便一一介绍起来:“徵公子,江湖上人人称道的药理奇才,用毒高手,宫门的一宫之主。”
“角公子的弟弟?”
宫远徵:“是。”
完颜璟:“这位是药王谷的二公子,南箫。”
“南二公子的傀儡术我有所耳闻,希望有机会能见识一下。”泽黎放好东西进门,听见完颜敏的话,淡淡回道:“我劝你还是别看了,吓哭,可没人哄你。”
泽黎淡淡一句,完颜敏气的微笑,不好发作,完颜璟笑道:“别理他。泽黎,伯父伯母在这,要讲规矩。”
泽黎站起身:“伯父,伯母见谅。我不是故意的。”
严伯父笑着示意他坐下:“无妨,都是自己人,随意些。来来来,咱们敬许久未见的朋友和我们的新朋友。”
大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严齐的父母提前离席,将空间留给他们。
完颜璟见此开门见山道:“阿赫有什么话直说吧。”
完颜敏巡视着桌上的人,有所顾虑,完颜璟安抚道:“都是自己人,无妨。”
“二哥说,江州官员贪墨一案,圣上已将此事交由平西王彻查。只要参与其中,不论官职大小,轻者流放或发配充军,重者斩首示众。”
林三爷:“斩首!”
“是。三爷,二哥也让我带话给您,他说及时回头,才能自保。”
“他要什么?”林嵩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他要你手里所有的证据。”
林三爷一时沉默,完颜敏见他犹豫只说道:“话,我带到了,怎样决策就看您自己了。”
林三爷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完颜璟跟上问道:“平西王对这件事可有什么主张?”
“我听二哥的小厮说,平西王对这件事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具体的我不清楚,还是等二哥回来之后,你自己问他吧。”
“阿赫让你带给我的话是什么?”
完颜敏一笑:“二哥说,大哥想做的事,他心里知道,相护的人他心里也明白。完颜家或许需要完颜璟,但有些人比我们更需要,所以,大哥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顾忌,再者就是,知恩图报,这次,该我们报答她了。”
完颜璟一笑,笑的欣慰,感动,笑自己有个好弟弟,有能支撑自己的家人,也笑,自己总算能放下一些顾忌了。
宫远徵心里记挂着洛清芷,面上实在难掩担心,席间食之无味,见众人各自聊天,低声和宫尚角说道:“哥,我不放心阿芷,先回去了。”
完颜璟耳听六路,一边听着完颜敏和自己分享着那些无关紧要的所见所闻,一边听着宫远徵和宫尚角的对话,就在宫远徵想要起身离开时,他伸手拉住他,却没有转头直到完颜敏和自己说完话,他才回头道:“不急,先坐。”
宫远徵蹙眉,不自觉咬紧牙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严齐忙打起圆场:“阿芷自己在客栈,虽无碍,但我们也去看看吧,自从回来,我还没去看过她。”
完颜璟转头:“不急。”
严齐不解:“怎么了?按道理你听说这事该是比谁都急才是,怎么今日这样冷静?”
完颜璟笑而不语,众人疑惑不解,完颜敏环顾四周,小声问起泽黎:“他们在说谁?”
泽黎把玩着手边的酒杯,淡淡回复道:“我姐姐。”
完颜敏先是一愣,忽地明白过来:“洛清芷?”
“嗯。”
“她怎么了?”
泽黎有些烦躁:“不知道,问他们去。”说着将手里的酒杯一扔,起身就走,浑身带着郁闷,烦躁,生气的气场,留给众人一个无情的背影。
南箫见他走,又见这桌上没有几个自己能说上话的也跟着起身:“我去看看他。”接着跟上泽黎出去。
完颜敏一头雾水,却不遮掩的问道:“洛姑娘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完颜璟:“没什么。”
完颜敏:“哥,你知道你哪里最讨厌吗?”
完颜璟微微挑眉,完颜敏接着吐槽道:“你最讨厌的就是,你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能想到,可就是不告诉身边的人。我们总是要去猜你的想法,在家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们不是洛清芷,没有你们之间的默契,你要是不说,没人会知道你想做什么,自然也就无法助你。在这一点上,二哥比你做的要好千万倍,他从不会打,哑,谜。”完颜敏不客气的一通发泄,接着起身:“洛姑娘我没见过,所以,我现在要去看看她。”或许是赌气,或许是因为泽黎的闷闷不乐而有所猜测,总之完颜敏无所顾忌的狠狠出了一口气,“严齐哥哥,你带我去看看洛姑娘吧。”
严齐看了看完颜璟的脸色,云淡风轻,但却有一种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势。严齐为难的说道:“要不,咱们,等等?”
“为何要等?”
“这......”严齐无比纠结,暗骂了八百遍:“你们兄妹吵架,能不能放过我,这算怎么档子事嘛。”
宫尚角:“璟公子既有自己的思量,那便等等吧,只是未免大家着急,璟公子可否说说自己的想法。”
完颜璟站起身,手里依旧摩挲着那块未离手的白玉,完颜璟刚想开口就见有人进来。
“公子。三爷,您府上的小厮来请您回去,说是,您的夫人回来了。”
“夫人回来了?”
“是。”
“不应该呀。”三爷暗自嘀咕,但夫人使人来唤,林三爷也不敢耽搁,忙说道:“诸位对不住了,我得先回去看看,咱们改日再聚。”说完急匆匆的离席,几人微微点头后,席间随着林三爷的离开再次陷入寂静。
严齐见气氛尴尬,作为主人家,他只能劝说的开口道:“要不?咱们去喝口茶?茶庄刚送来的天尖,去尝尝,醒醒酒气。”
几人不语,严齐向宫尚角投去求救的眼神,宫尚角心领神会,帮忙说道:“严齐说的是,去尝尝今年的天尖如何吧。”
“哼。”完颜敏冷哼一声,像是恼火又像是撒娇,总之,转头就走,只是未走两步就见乐川匆匆而来,进门差点将自己绊倒。
“公子。”
严齐见他那样子十分嫌弃:“你火急火燎的做什么?稳重点。”
乐川一个急刹车:“哦。”
“说 ,什么事。”
“我来干什么来着?”乐川被严齐吼了一句,直接将自己的来意吼道了九霄云外。
“谁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想好了再进来。”
乐川垂着头,边走边想,突然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
“说!”
“外面有个侍卫带着几个人来找角公子,他说他是角公子的贴身侍卫,叫...他说他叫金复。”
宫远徵忙转身,“让他进来。”
乐川闻声看了看严齐,严齐急忙道:“看我干什么,去呀!”
“是。”乐川,急忙往外走,直到出门才放开腿跑了起来。
很快,金复带着人进门,几人见他带着影卫押着几个人进门,看那样子,像是有些身手的,完颜敏此时早已回避,独自去品茶,只剩四人在屋内。
“公子,徵公子。”金复一一行礼,又对着完颜璟和严齐低头打过招呼。
宫远徵:“这是怎么回事?”
“回徵公子。这几个人跳窗企图进入二小姐的房间,被我抓个正着。”
“大白天跳窗,你们是怎么想的?”严齐嘲笑着走到几个人身前,弯腰看着他们:“说,你们是谁的人?”
几人倔强的不回答,严齐冷哼:“还挺有骨气。”
宫尚角冷声:“看来有些人按捺不住了。”说着便看向完颜璟,完颜璟将手里的白玉扔在桌上,转身间拔了金复的刀,金复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宫尚角抬手阻止,金复见此退了下去。
寒刃在手腕反转间,一抹红色瞬时划过眼帘,一人瞬间倒地,接着带着血腥的刀刃便砍在另一人的颈边:“谁让你来的?”
那人低头不语,完颜璟没有废话,将刀刃一横,剩下一人还未等完颜璟出手忙说道:“我说,我说。”
完颜璟将刀扔还给金复,四人寒霜般的目光盯着他,“我家公子让我们盯着洛清芷...”话说出口,忽觉不对,那人忙改口道:“不,是洛小姐。他说若有什么动向及时向他禀报。我们查到洛姑娘下榻的客栈,便一直守着。可守了好几日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可巧今日,我们见客栈里来了许多人,这位公子又匆匆出门,我们想应该是有什么事,就想进去打探一下。我们不知道那是洛姑娘的房间,只是随意挑了一扇窗户想进去,没想到竟这么倒霉...”那人说着说着看了金复一眼,认命的低下头。
严齐冷笑着:“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公子,公子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把人带下去,还有他们,都收拾了。”
乐川一直守在门外,听到严齐的召唤,便带着人走了进去,轻车熟路的将一切污秽处理干净。
宫远徵见人离开忙问道:“阿芷没事吧?”
金复:“徵公子放心,二小姐已经醒了,月影在照顾她。”
严齐:“月影?你把她带出来了?”
“是月影放心不下二小姐,去求了执刃大人和雪长老,他们同意月影离开宫门,等无锋之事后再回宫门。”
宫尚角:“清芷刚醒需要有人守着,你先回去。”
金复:“是。”
金复离开,严齐走上前搭上完颜璟的肩膀:“你是料到了今日会有这一出吗?”
“没有。”
“那你刚才?”
“我只是想敏敏既然都能打听到的事,那陆思衡不可能不知道。”
严齐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故意拉住徵公子,留出空子给他们?”严齐忽然想到离开的人:“三爷那儿?”
完颜璟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严齐惊讶道:“你连他都算计。”
“无奈之举。”
严齐摇着头:“畜生啊。”
完颜璟:“什么?”他没想到,他会骂自己。
“林家嫂嫂可不是什么温柔之人,三爷这下可要遭殃了。”
“悬崖勒马,我是在救他。”
“最好是。”
第177章 再聚(2)
与此同时,王城的林家,大门紧闭,林三爷大气不敢出,只敢偷偷抬眼瞧自己的夫人。
“夫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三爷的夫人,向潼,是个巾帼不让须眉之人,当年向家大小姐的气魄在王城贵女中可是数一数二的。人人都以为她会嫁入勋爵人家,富贵荣华,可没想到她却选了粗犷的林嵩,时至今日已过五载。
“我怕再不回来,我这两个孩子就要没爹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为夫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林嵩,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看上去粗犷,可人总是正直的,没想到啊,你是真有本事,都敢跟着朝中大臣贪墨赈灾粮款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要人头落地的,你觉得嫌我们母子日子过的太舒服还是爹娘活的太久,想早点送我们去投胎!”
“夫人怎会知道这事?”林三爷有些惊讶。
“岂止是我,如今嵊州百姓谁人不知江州赈灾粮款贪墨一案。若不是我父亲在嵊州养老,当地官员多有照拂,你恐怕是见不到我们母子了。”
“这...这何出此言啊?”林嵩一脸的疑问。
向潼缓缓道:“坊间传言,江州贪墨案与王城林氏一族有关,我父亲在嵊州养老,当地人都知我们的关系,随着传言愈传愈真,每日都有人上门问询。起初,我父亲只当是谣言,并未理会,可不知怎得,嵊州百姓对此事十分关心,甚至到了上门闹事的地步。幸而嵊州官府派人驱逐,每日让衙役守在门外,才没闹出事来。
我父亲说了,林氏若真的参与其中,他无话可说,只在和离书上签字,我们两家自此分手,各自安好便是。”
向潼说完便坐回位上,一时寂静,下人早已被摒退,林三爷听了半天,知道此事已瞒不下去,可若真的放妻,他又舍不得。
自他们成婚起,他就将向潼当成了自己心尖,眼珠子,一个不拘小节之人变得事无巨细,处处顺着她,唯恐她生出一丝的不高兴。她不想生育,他就顺着她,林家父母催促,他也是各种遮掩,从不使她为难。生育完,她想去父母亲身边,刚出月子,林嵩便命人护送她去嵊州,随行之物数不胜数,当时车马进城,嵊州百姓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搬来嵊州定居,哪里知道只是女儿想念父母亲来此暂住而已。
林嵩思考后低声开口:“那夫人如何想?”
“你想我如何?”
“我......一切以夫人为主。”
“林嵩,我今日坐在这儿,为的是你我夫妻间的情义,也为了两个孩子的爹...”
“我明白了。今日完颜璟进城,我们在严齐那聚了聚。他的妹妹完颜敏也在...”
“这么说,完颜赫?”向潼急问道。
林嵩点了点头:“我会去找璟,将完颜赫要的东西请他代为转交,只是要等几日。不过夫人,你放心,如果真的出事,我一定护你和孩子周全。”
“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若有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璟在王城,那想必清芷也在了。”
“嗯。”
“有她开口,璟不一定会推脱,定会让完颜赫出手相助。有镇北王在,我想会事半功倍。”
“夫人且等几日,有些事我还需想想。”
“你还要想什么?”
“我们虽和璟是朋友,但毕竟有些事不方便让他知道。”
向潼明白他的私心:“那便尽快吧,我也好尽早去找阿芷,这事,宜早不宜晚。”
“为夫明白,到时还要辛苦夫人了。”
“你我夫妻,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只是夫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事,你真的做错了。”
“夫人,真正贪墨粮款的人不是我,我是被牵扯进去的。只不过进了染缸,没人会相信我的清白。”
“进了染缸,白的也会变成黑的。若此次我们能平安度过,夫君以后行事还需谨慎才是。”
林嵩一笑:“是,夫人,为夫遵命。”
向潼莞尔一笑,站起身:“事说完了,就该算算账了。”
林嵩一愣,“什么?”紧接着便见向潼抽出腰间的长鞭,随手一甩。长鞭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落在地面,激起尘埃。
林嵩见状,忙说道:“夫人,不至于吧。这东西,打人怪疼的。”
“清芷有句话说的对。”
“她说什么了?”
“她说有错就要罚,疼过才会长记性。”
林嵩边退边说道:“这死丫头,话不少,老子今天要被她害死了。”
向潼弯起嘴角,笑的瘆人:“林老三,我今日就让你长长记性,省的以后,你给老娘惹是生非。”
“夫人...夫人...”林嵩边退,边求饶,边看准时机拔腿就跑。向潼见他逃跑一个转身长鞭挥动,落在他面前,长鞭距离自己不过咫尺,自己只要再走一步,脑袋就会被打开花。
“夫人,你别...啊!!!!!”一声惨叫响彻云端。
门外,下人听着里边的动静被吓得抽搐,不禁小声嘀咕起来:“咱们三爷不会被打死吧。”
“不会。三少夫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会给三爷留口气,就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可怜啊。”
“可怜?我看未必吧?”
“怎么讲?”
“你没发现三爷每次挨打就没还过一次手,就是被打死,他也只是躲,这是周瑜打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星光不明,月亮隐入乌云,照不亮前路,照不透人心。
陆思衡神色严肃的慢慢吹着手里汤药,缓缓送到青娘的唇边。青娘唇色苍白,眉头微皱,心事重重的轻啜了一口发苦的药汤。
严齐将她拽下去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将人一掌击落顺带着将身边的猛兽也一脚踹了下去。陆思衡找到她时,只见她身边躺着一具尸体,满地鲜血,而她躺在尸体旁,气息浅浅。
“慢点,再喝几口。”陆思衡嘴上说着暖人心的话,但语气却如冬日冰雪,透出寒意,他没有埋怨,怪罪,反而对青娘有着不同寻常的关心,这种关心让她不寒而栗。
“公子,对不起,是我大意,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无妨,你斗不过他们,在意料之内。”
“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愿赌服输,还能如何。”陆思衡冷冷回答,接着将一勺汤药喂到她嘴边,青娘没有接,眼神担忧的望着他。陆思衡见她没有反应,冷脸抬眸,见她盯着自己,只看了她一眼后便说道:“药凉了。”
青娘闻声,低头将药饮尽:“我听说,林三爷手里...”
“你的话有些多了,郎中说了,你要静养。”陆思衡冷声提醒,手上依旧送至药到她嘴边,青娘咽了咽唾沫,微微侧头:“我喝不下了。”
“喝完。”陆思衡不容反抗甚至带着偏执的态度让青娘有些害怕。
“我自己来吧。”
“我喂你。”
“公子,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怪你。林嵩,严齐,宫远徵,洛清芷,他们之中不管是哪一个,你都斗不过。原本送他几个人并没什么,只是我不喜欢被威胁,更不喜欢被人拿着我的把柄来威胁。这口气我一定会还回来。”
青娘大着胆子劝道:“公子,不如...不如算了吧。人,给就给了,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想想,今后的路...”
陆思衡盯着她,盯得青娘头皮发麻,寒毛耸立,“你知道陆家子弟除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多数入仕为官,而我却非要踏进江湖之道是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
陆思衡靠近她的耳边,缓缓道:“因为陆家需要人顶罪,也要有人能保住这百年基业,东山再起。”说完,陆思衡对着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药碗放下,起身便要走,青娘见状忙问道:“公子要走吗?”
“你好好歇着,今夜我就不守着你了。”
“我能问问,您要去哪吗?”
“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可我想知道。”青娘执着的望着他的背影,即使她知道这会令他心生不悦,但她依旧想问。
陆思衡语气变得温柔,淡淡说道:“绿袖在等我。”
“您要去花满楼?”青娘难以置信的反问。
“不可以吗?”
“公子,眼下的时局,您不应该...”青娘微微停顿,她怕自己的话会有不妥,后又说道:“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不值得公子挂怀。”
“她不值得,那谁又值得呢?你吗?”陆思衡转过身,弯下腰饶有兴致的轻抚着她的脸,脸色由晴转阴:“她是红尘中人,你不也是戏子吗?都是下九流,谁又比谁高贵。”陆思衡直起身:“别忘了你的身份,记住自己的来路。乌鸦就是乌鸦,永远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公子。”青娘双目含泪的轻唤着:“奴婢知道了。”
“好生歇着,我不希望你再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人生厌。”
青娘没有回话,陆思衡抬脚走到门口出几步远的地方,就见守卫来报:“公子,府里管家来了。”
“他来干什么?”
“说是老爷急着找您回去。”
此时管家也匆匆忙忙而来,守卫见此退到一侧,管家忙上前:“公子,家里出事了,老爷急着找您回去商议。”
“又怎么了?”
“大姑娘匆匆回府,说是,大姑爷被御前侍叫走了。”
“可说因何事?”
“没有,只说是平西王和大理寺卿请他前去,有事商议。大姑娘怕是...”管家看了看身边的人,陆思衡低声:“都先下去吧。”
“是。”
接着转头看了看青娘,便将管家带至门外说话:“此处无人,但说无妨。”
管家:“大姑娘怕是江州一事,平西王已有怀疑,所以才回府请老爷拿个主意。老爷说这事不可急躁,心虚露了马脚反而不利,就让老奴来请公子回去,共同商议。
二公子和三公子已经让老爷打发出去了,二姑娘也让人送去了玉清观说是要替老太太祈福。现下家中只有大姑娘在,公子赶紧回去吧,这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陆思衡刚要动身,却转头回来:“你先回去告诉我爹,这事权且就当不知道。平西王他们没有直接拿人就证明他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治大姐夫的罪。大姐匆匆回家,我想已经有人将这件事禀报回去了,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那公子你?”
“我去花满楼,笙歌燕舞,一夜良宵。”
“这...”
“你回去告诉我爹,他自然能明白。陆家能不能渡过这一关,就看今晚了。”
“好,老奴这就回去。”
“记住,别坐轿子,马车,越隐蔽越好。”
“明白。”
夜渐深,天气微热,洛清芷看着低头吹着粟米粥的月影,满是欢喜。洛清芷把她留在宫门,是想她平安,稳定,能够有人护着她,有瓦遮头,有食果腹。但私心上,她是舍不得她的,所以睁眼看到她时,重逢的喜悦差点冲昏她的头脑。
“小姐,来,小心烫。”月影边说便将粥递到洛清芷嘴边,抬眼见她望着自己,不觉一笑:“小姐怎么这么看我?”
洛清芷答道:“你怎么离开旧尘山谷了?在宫门过的不好?金复欺负你了?”
“没有,他很好,宫门里每个人都很好,执刃大人还划了院子给我们,正在重新修葺。”
“那你?”
“是有几日做梦总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夏夏又不知道怎么了,那段时间总是吵着要见小姐和徵公子。她越吵,我这心里越不安生,每日吃不下,睡不着。金复跟着角公子回宫门后,见我脸色不好,便问起我,我也没瞒他,一一都告诉了他。
我们俩商量之后,就决定离开宫门。他先是带我去求了角公子,又请角公子帮我见了执刃和雪长老,得到他们的允许之后,我才离开的。”
洛清芷点了点头,心里总是放下一块石头:“没事就好。但你离开宫门,夏夏怎么办?”
“小姐不用担心,我离开前,雪长老就派人把她带走了。听说她在后山除了晚上入睡时,时不时闹着要回来之外,其他都还好。每日里调皮捣蛋,吵得雪重子不得安宁。”
“这个调皮鬼,也就徵公子能安抚住她。”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她调皮把雪重子种的雪莲踩坏了不少,雪重子只敢生气却不敢说她,只要一说,夏夏就哭,哭的雪长老都束手无策。”
两人说说笑笑,月影看着洛清芷开心的样子,眼眶微红:“小姐,我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洛清芷的笑容一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却无一字说出口。
“小姐,我和金复商量过了,这次出来,我就不跟他回去了。”
“月影......”
“小姐,比起金复,我更希望陪着你,我希望看到原来的小姐,开心,自由,不像现在有沉重的枷锁,压得小姐喘不过气。小姐,你答应我,你要保重自己,不管我们在不在身边都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也别难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到无锋被铲除,我们一起回旧尘山谷。”
洛清芷听着这字字句句的叮嘱,心中如同冬日暖炉般温暖,眼眶湿润的不像话,生生忍着自己的眼泪。此时门外恰好响起敲门声,月影擦了擦眼泪,“我去开门。”月影起身,洛清芷趁此空当擦干眼泪。
“徵公子。”
宫远徵微微点头:“我来...”
“我知道。”月影忙侧身:“徵公子里边请。”
“回来的这么早?”洛清芷见宫远徵回来,装作无事的询问。
“不早了,要不是泽黎,我早回来了。”
“泽黎?他来王城了?那璟也回来了?”
“嗯,都在楼下。”
洛清芷听此,忙下床,人起的猛了,洛清芷一时有些头晕,宫远徵忙扶住她:“慢点。”
“鞋呢?我要下去看看。”
“在这,我扶你,不急,毛毛躁躁的,当心摔着。”
“我又不是夏夏。”
两人扶着她,洛清芷匆匆穿好鞋,便往下走。
第17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楼下,完颜璟和宫尚角,相对而坐,严齐坐在一旁,金复立于一旁。听着楼上的动静,几人皆望去,见洛清芷面带喜悦的下楼,三人漾出一抹笑意。
严齐:“你慢点。”
“哥。”
完颜璟起身,洛清芷一路小跑的来至他面前:“你什么时候来的?”又见四周不见泽黎,接着问道:“泽黎呢?怎么不见他?”
“他...”三人对视,低头微笑,洛清芷不明所以,完颜璟笑道:“去端茶饭了。”
“他去端茶饭?店里的伙计呢?”
严齐:“让他忙一会,舒筋活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意思?”
完颜璟:“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好巧不巧,完颜璟刚说完,泽黎便端着茶饭从厨房出来,见洛清芷在那,转头就走。洛清芷听到声音,紧着回头,刚好抓个正着。
“泽黎!”完颜璟和严齐的话,虽未挑明,但洛清芷也知道,泽黎定是惹了祸,又见他躲着自己,心中笃定,他闯祸了!
泽黎带着讨好的笑容,转过身:“姐姐,你醒了?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洛清芷探究的走向他,下一秒便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疼的泽黎连连求饶:“疼疼疼,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你还真闯祸了!说,都干什么了?”
泽黎一愣:“啊?合着你不知道!”
“不打自招!说不说?”
“我说,我说。你先松手。”
洛清芷狠狠一松,泽黎吃痛的揉着自己的耳朵,“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泽黎欲言又止的看向完颜璟,洛清芷低声:“看他干什么,说。”
泽黎娓娓道来:“今日午后,我一个人烦闷,就去找了袁先生开解,顺便在他那坐了坐,听他卜卦问事,一直到了傍晚。这中间南箫也来了,我们俩就一起...”
“停!”洛清芷有些没耐心的打断他:“简单点,捡紧要的说。”
泽黎有些委屈巴巴:“是你让我说的。”洛清芷一听,不自觉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泽黎微微撇嘴,简明扼要的回答:“我们把陆思衡打了。”
洛清芷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说什么?你干什么了?”
“我趁他不注意,把他打了一顿。”
“泽黎!”洛清芷无语的唤道,泽黎立马解释道:“谁让他欺负你的,二哥和三爷把赌场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打他都是轻的,我都想杀了他。”
“你...”洛清芷无奈轻叹,众人相视一笑,宫尚角忍不住笑意,佯装喝茶。洛清芷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想要上手,简单粗暴的方式,泽黎习惯性的躲避并为自己辩解道:“你,你不公平。”
“我...”洛清芷无语的指了指自己:“我不公平!我哪里不公平了?”
“哪里都不公平!打人的又不止是我,凭什么只对我动手。”
“还有谁?”
“徵公子,大哥,二哥还有南箫他们都动手了,你怎么不说说他们。”
本来看戏的三人,听到泽黎这话,笑容立收,宫远徵更是瞬间变脸,抬眼想要表达自己的无辜时,就见洛清芷无奈的看着自己,“你,你看我干什么?”说着便扭过脸不敢对视。
“看哪呢?”
“什么?”
“你真动手了?”
“我...一时没忍住而已。”
“没忍住!”
“我又不是第一天想打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动手,当然不能错过。”宫远徵理直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洛清芷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看戏的那两人:“你们俩也是?”
完颜璟嘴角立收,不说话,不否认,只低头喝茶,严齐心虚的抬头看灯笼,洛清芷见他们这副样子,大声道:“你们太过分了!”
“谁太过分了?”不明所以的南箫拿着馒头走出来,听到洛清芷的声音,不由得问道。
严齐:“哎哎哎,陆思衡又不是什么好人,打他一顿也没什么,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南箫:“不是,你们说什么呢?我错过什么了?”
泽黎偷偷挪动步子,见洛清芷没阻止自己,一个箭步走到他身后:“我姐,说我们打了陆思衡,太过分了。”
南箫听此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他那么对你,你还替他打抱不平,是想以德报怨不成?”
严齐:“就算想以德报怨,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
洛清芷:“我当然生气了!你们...你们,你们竟然不等我!”
众人惊讶,面面相觑,宫远徵:“等你什么?”
“我想打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居然不带我!”
宫尚角刚放下的嘴角忍不住又开始上扬,宫远徵松了一口气的走到洛清芷身边:“下次有机会,让你打他一顿。”
南箫:“不过说来也怪,听你们讲,那陆思衡是个心思狡诈之人,今日怎么会如此没有防备,泽黎一个麻袋就把他套住了。”
这话给洛清芷和完颜璟提了个醒,严齐也正经起来:“说的是啊,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泽黎:“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古怪。”
完颜璟:“说来听听。”
“今日我和南箫在袁先生的摊子前见到他的时候,袁先生说他今日来的早,比平常都早。而且...”
完颜璟:“有话直说。”
泽黎看了南箫一眼,南箫补充道:“他好像有什么事很着急,步履匆匆,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
泽黎:“没错。袁先生说,平常他只在初一,十五进花满楼,但这几日来的却勤了许多。出来的时候又面带不悦,还有些垂头丧气。”
宫远徵:“袁先生倒是眼观六路,连陆思衡什么时候面带不悦都记得。”
泽黎:“袁先生做的本就是与人打交道的生意,察言观色是他的看家本事。再者,若是生意好他自然没有心思看他,可这生意的不好的时候,就是对面包子铺的老板卖了几个包子,几荤几素他都记得,更别说是这些有些道行的官中子弟了。”
洛清芷忽然反应过来:“所以那日我们能碰到他,并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也不是因为陆思衡常去花满楼。”
宫远徵:“那日是十五,按泽黎的说法...”
严齐:“逛花楼,还要挑日子...莫不是...”
洛清芷:“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就知道了。”
泽黎原本云里雾里,忽地灵光一闪反应过来:“我去找敏敏。”说着便要离开,完颜璟低声叫住他:“等等。”
严齐上前敲了敲他的脑袋:“敏敏,你叫的倒是亲热。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去找她,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嘛。”
“她可是郡主,又是镇北王的亲妹妹,敢说她的闲话,不要命了。”
“那也不能现在去,你不休息,她难道不休息吗?”
洛清芷走上前:“你们在说谁?”
泽黎:“姐,你睡傻了,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的昭宁郡主,完颜敏了。”
洛清芷喃喃重复:“完颜敏。”
完颜璟起身:“时候不早了,都早点歇着,明日,我去找敏敏。泽黎...”完颜璟瞪了他一眼,泽黎苦大仇深的皱起眉头:“大哥,我错了。我求你了,别再罚我了行吗?我的腿现在还麻呢!”
“擅作主张,意气用事,罚你都是轻的。”
泽黎不服的狡辩:“那他...”泽黎指着南箫又指向宫远徵,“他,还有二哥,他们都动手了,你怎么不罚他们,单就罚我一个。”
“南二公子是药王谷的人,我管不着。角公子在这,徵公子轮不到我置喙。至于严齐,他是为了帮你脱身。你说,不罚你罚谁。”
“欲加之罪。”泽黎低声吐槽,完颜璟走到他面前:“要不我把你和无锋的事也说给大家听听?反正长夜漫漫,左右睡不着,不如让大家乐一乐。”
“哼!”泽黎生气的怒哼了一声,接着转头就走,南箫看了看众人:“我去看看他。”说完便也跟着离开。
洛清芷不明所以,好奇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再说给你听。”完颜璟的手刚要碰到她,洛清芷不知为何,似是下意识的闪躲,后退了一小步,完颜璟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洛清芷只说道:“我有些累,回去歇着了。”说完,便走到宫远徵身边:“我有话跟你说。”
宫远徵点了点头:“你先去,我一会去找你。”
“好。”洛清芷笑着答应,转身和众人微微欠身颔首,转头上了楼。
宫尚角听了一晚上的故事,见洛清芷走,他也跟着起身离开,临走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膀似是意有所指。
严齐来到完颜璟身边,低声安慰:“这丫头喜怒无常,别往心里去,明日还有事忙,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完颜璟笑的勉强,点头应和:“都散了吧。”
众人皆颔首回应,纷纷离开,宫远徵见完颜璟要走,快走两步跟上他,将他拉到一侧,开门见山的问道:“巫医找到了吗?”
完颜璟环顾四周,点了点头:“算是吧,影卫正在想办法带他回来。”
“要快。”
“怎么了?”
“阿芷,比我们想象的糟糕,她的毒根本没有解。”
“不是说已经解毒了吗?”
“就怕是要白高兴一场了。千影出事那天,我以为是她服用了送仙尘才会...可后来我查看了送仙尘的药瓶,一颗不少。”
完颜璟脸色突变,宫远徵神情严肃的看着他:“那些药人,在试药之后确实有解毒的迹象。但...我只能说,试过药的都未曾活下来。所以,所谓的解药根本不存在。阿芷现在到了什么境地,我也说不好。”
“连你都没有底气,那巫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医术从来都不是一家所长,我看不透,不代表他看不透。”
完颜璟一笑,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你真的变了很多。”
“变了什么?”
“成熟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经过这些事,若我还是一成不变,那便是个傻子了。”
“我会让人尽快把他带回来,在这之前...”
宫远徵忙打断:“在这之前,只能你来照看她。”
完颜璟微微皱眉:“我?”
“执刃有令,我和我哥必须回宫门,在攻入无锋之前,我把她交给你了,替我照顾好她。”
完颜璟低声:“她知道吗?”
宫远徵点了点头,完颜璟:“她又该伤心了。”
陆府,陆思衡的母亲亲力亲为的替他上药,满眼的心疼,嘴里不停的埋怨:“这群贼人,真是该死,竟把人打成这样。”
“娘,没事,小伤。”
陆少安:“你去花满楼,那人说什么了?”
陆思衡拿过母亲手里的药,言辞变得冰冷:“他想用我们祭天!”
“放他娘的屁。”陆少安闻言,顿时气恼不已,完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他想用我们的命来保住自己的命,妄想!”
“爹,林嵩前几天来找我,他说他有办法保住我的命。我想...”
“你想如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手里有的不比林嵩少,只要能说服他出手相助,说不定能让我们逃出生天。”
“可这样,陆氏满门的荣耀可就...”
“爹,陆家哪还有什么荣耀,比起官位,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若是别人说不定还有希望,可圣上偏偏命平西王彻查此事,他那个人向来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们恐怕凶多吉少啊。”
“爹,只要能抓住大鱼,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说不定能混的过去。”
“这么说,你都想好了?”
“抄家,下狱我都不怕。既然他想要我们的命,那就别怪我跟他鱼死网破。”
“这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你大姐夫被叫走,恐怕凶多吉少,你和你姐姐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是一家人,想个办法,把人捞出来。”
陆母此时十分生气,不由得拍案怒斥道:“你一句话说的倒是容易!人是被御前侍叫走的,衡儿无官无职你让他怎么捞!就算他能舍下脸面去求人,可这事已达上听,就连御前的人都束手无策,你让他怎么办。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赔上我的孩子去救你们陆家的人,陆少安,我跟你拼命!”
“夫人!”
“你别叫我!你要保住陆家,我没有二话,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娘家也能帮着你。但你要让我的孩子去救那贱人的孩子,想都别想。”
“夫人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还分什么你我!”
“什么一家人,那贱人害我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一家人。现在他们有事了,就要我的孩子去救他,凭什么!难不成就凭她是你心尖上的,我就要处处忍让不成!”
陆思衡见两人吵得脸红,低声劝慰道:“娘,你放心,我...”
“我什么!你给我记住了,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插手他们母子的事,听见没有!”
陆少安站起身,甩袖便走,临走前只留下一句:“不知所谓!”
陆思衡见父亲走了,起身扶着娘亲坐下:“娘,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那小贱人回来哭哭啼啼的求着你爹找你去救她的相公,她一哭,你爹就什么都顾不上,半分的思量都没有了。
他也不想想这事哪有那么容易,稍有纰漏,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衡儿,你听娘的,你爹为了他们母子什么都能做,我们不行!不管将来如何,你都要记住一句话,就是保住自己。风雨同舟这话是用在别人家身上的,咱们家,还是各安天命的好。”
“我记住了娘。但大姐夫的事不能坐视不理,我去找林嵩,请他想办法,就算救不出人,也要保证我们不受牵累。”
陆母微微点头:“也好,保住能保住的,该放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第179章 风起前
灯火渐熄,宫远徵刚要敲门,洛清芷便将门打开:“快进来。”
宫远徵带着笑意进门,眼里却有疑惑:“找我什么事?”
洛清芷关上门,笑意盈盈的走到他身前:“没有事,就是不想睡觉,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想和你说说话。”
宫远徵拂去她脸上的碎发:“想和我说什么?”
洛清芷低语:“我能抱抱你吗?”
宫远徵微微怔愣,接着走近将她拢进怀里:“可以,别人不可以,你可以。”
洛清芷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良久后,宫远徵听到一声声啜泣,他不懂她为什么哭,也找不到能安慰她的话,只能一遍遍轻抚着她的乌发,灯火摇曳,哭泣后的洛清芷红肿着眼睛看向他:“我,我饿了。”
宫远徵被她逗笑,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可掌柜他们都歇着了,没人给我们准备饭菜。要不......”
“什么啊?”
“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试试。”
洛清芷十分怀疑的皱起眉头:“你?还是算了吧,饿着总比被毒死好。”
“我虽然没有做过,但做饭不就那回事嘛!璟能做,我也能。”
“徵公子,你有些过于自信了。”
“那怎么办?”
“你困吗?”洛清芷等着水汪汪的眼睛询问着。
“还行。”
“你要是不困,我们去屋顶坐坐?”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星光点点,两人坐在屋顶,洛清芷没有力气的靠着宫远徵,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药香,又有一丝清冽感。两人坐在屋顶,无事闲聊。
洛清芷:“问你件事?”
“嗯?”
“陆思衡,你们到底是怎么碰上的?”
宫远徵一笑:“怎么,不相信我们说的?”
“不是,就是觉得很凑巧,巧的让人疑惑。”
“是真的。午间泽黎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璟怕他惹出事来,就想去找找他。我担心你,本想先回来的,结果半路就碰见泽黎趁着天黑,陆思衡又是独身一人,和南箫一起将他套了。”
“然后你们就动手了?”
宫远徵微微耸肩:“我忍他很久了,人既然送上了门,哪有忍住的道理。”
洛清芷直起身,拍了他的胳膊:“你们呀,万一暴露了可怎么办呢。”
“我们那么多人,他敢动手吗?”
洛清芷无奈嘟嘴,微皱了下眉头,宫远徵笑着将她拢进怀里,“你要是在场,应该?”
“不是应该,是一定。”
“这不就是了。”
“对了,泽黎说的完颜敏,你见过了吗?她是什么样子的?”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她?”
“猜的。”洛清芷言简意赅的回答。
宫远徵不置可否,只问道:“听实话吗?”
“当然了。”
“完颜璟的妹妹又是郡主,自然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场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来。但也能看的出来,她坏脾气没有,小性子不少,跟你半斤八两。”
“你是在骂我吗?”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只听后半句,还是说心虚,急着对号入座。”
“是你说的,跟我半斤八两。”
“我是说跟你半斤八两的好,你八两黄金,她半斤废铁,可以吗?”
“哼!讨厌。”
“不过话说,你为什么问我,你没见过她吗?”
洛清芷摇了摇头:“没有,镇北王府我不曾去过,璟的弟弟妹妹,我都没见过。”
宫远徵忽然想起来他们在京都时的谈话:“我想起来了,璟之前还说要带你见见完颜赫的。”洛清芷换个姿势,伏在宫远徵的腿上,宫远徵轻抚着她发丝,不解的问:“我看严齐和完颜敏很熟,你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会没有去过西北?”
洛清芷解释道:“想去时,总有事耽搁,后来能去了,又有些打怵。所以,每次严齐或者璟说要去西北的时候,我都找理由推掉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生人见面时的尴尬,与其笑脸逢迎,不如自己消磨时光。”
宫远徵点点头:“虽有些不好,但我想他们都能明白。”
洛清芷瞬时抬头,星眸点点带着笑意,顺势抬手捧住他的脸:“徵公子好像和我初识之时,判若两人啊。”
宫远徵拉下她的手:“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我们?还有谁说你了?”
“还能有谁,把你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呗!”
洛清芷将他那要气不气,还有些委屈的样子,笑意更盛,“徵公子,你真可爱。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
“我是璟教的不错,但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跟他学的。”
宫远徵低眸:“你不会是想说是跟我学的吧?”
“你真聪明。”
“少来。”话虽如此,宫远徵却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都说出来了,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最近对我哥,好像有些...”
宫远徵欲言又止,洛清芷补充道:“觉得我对他有些生疏?”
“嗯,包括璟,今日,你为何躲他?”
洛清芷抬起头:“你觉得我不应该躲他?”
宫远徵怔愣片刻:“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明白其中缘由?”
洛清芷重新伏在他腿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并非我的本意,可发觉时,已经晚了。”
“你心里有事?”
洛清芷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没看清。”
“你们都说我变了,其实,你也变了,大家都有所改变。”
“那是,徵公子变得越来越温柔了,再也不是刚入宫门时,动不动就要跟严齐动手,逼我喝苦药汤子的徵公子了。”
宫远徵闻言忽地一笑,洛清芷跟着笑出来声,宫远徵接着道:“说正经的,今日的那几个刺客,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觉得有问题?”
“他们说自己是陆思衡的人,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陆思衡既要盯着你,那为什么又要暴露自己?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是啊,是有些奇怪。不管他了,反正也不会留下活口。”
“你又猜到了?”
“还用猜吗?几个喽啰,就算我不杀他们,你们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意料之中。”
宫远徵轻笑一声,眼神定定的看向远处:“是啊,但也有意料之外,就比如冤家路窄。”
洛清芷疑惑的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是熟人身影,只说道:“看来睡不着的,不止是我们。”
“去看看?”
“快要宵禁了,这是王城,惹出麻烦不好收场,还是算了,随他去吧。”
“那我们回去睡觉?”
洛清芷随着宫远徵起身,亲昵的攀上他的胳膊,靠在他身边:“你陪我?”
宫远徵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让璟知道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说,他要是不在,你就陪我了?”
“那也不行!快走,回去了。”宫远徵逃一般的飞身下去,洛清芷紧随其后:“你跑什么呀,等等我。”
无锋总部的内室里,司徒月头发散落,点竹带着面纱,手执檀香梳,缓缓梳理着她的长发。
那夜,完颜璟在无人处将她放开,司徒月看着身受重伤的寒鸦玖,眉头紧锁。完颜璟看了看两人,没有多言,带着几人迅速离开,消失在黑夜尽头。而她,却因此在受尽苦楚,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被放出来,沐浴更衣。
安静,空前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司徒月像只木偶般任人摆布,不敢开口,甚至不敢抬头,直到点竹开口说话,她才抬眸望向镜中。
“阿月,你长大了。”
“师父,不,首领,我错了。”
点竹没有理会她的话,“姑娘长大了,心思也多了,变得不听话了。”
司徒月忙转身起来,跪在地上:“师父,我不敢,那个完颜璟我打不过,一时没有防备...”
点竹弯下腰,伸手拉起她:“你慌什么,打不过完颜璟,很正常,我说的也不是他。”
司徒月低着头,点竹将人按回到梳妆凳上:“寒鸦玖,让你动心了,是吗?”
司徒月急忙否认:“不,他还不配。”
“是嘛!阿月,你和你姐姐都是最出色的刺客,但有一点,你不如她。”司徒月抬头,点竹幽声道:“你没有她心狠。”
“这件事,我会给您一个交待。”
“不重要了,往事我不追究,接下来,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否则...”
“属下不敢。”
“这样是最好的。”随着话音,一枚银针,随之刺入了司徒月的后颈,一阵刺痛后,银针隐没在皮肤之内。
司徒月知道点竹做了什么,也知道她是为了控制自己,但她不敢反抗,她活着,某些人活着的希望就会大一些,点竹低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她,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司徒月耳边回荡:“年轻可真好啊。阿月,你好自为之吧。”
“是。”
“穿好衣服出来,我有任务给你。”
司徒月低下头,点竹扔下手里的梳子转身离开。后颈还在刺痛,司徒月伸手试了试,接着眼神冰冷的看向镜中的自己,伸手带上了面纱。
大殿中,司徒月,寒鸦叁并肩而立,封阳坐在一旁,怒目圆瞪的看着两人。被俘虏的那夜,无人处,完颜璟一个转手就将自己打的人鬼不知,昏死过去。幸而他命大捡回一条命,养伤的这些天,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那晚的人中有叛徒的存在,而怀疑的人选就是眼前的两人。
宿隐姗姗而来,在殿中立定行礼道:“见过首领。”
“都探查好了?”
“是,完颜璟一行已到王城,寒鸦玖三人被他安置在王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我们的人已在周围蛰伏,静待命令。”
“洛清芷的影卫呢?”
“也在,不过...”宿隐冷哼一声:“被我们端掉了。”接着像是邀功般自述道:“不止是他们,还有宫门,严家的据点,只要我们能查到的,小则袭击,大则无人生还。估计现在他们正在忙着处理这些据点的杂事,无暇分心,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那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将功折罪。”点竹指向两人,寒鸦叁低着头下意识的看了司徒月一眼,司徒月没有说话,点竹道;“楚湘这个名字,你还能用一次,去吧,也算为你的感情做个了断,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司徒月微微颔首,转身便走,寒鸦叁咽了咽唾沫,看了眼上头的人,刚要离开,只听点竹提醒道:“再有一次,寒鸦叁,你就去给寒鸦贰陪葬。”说完便见一随侍端来汤药,送到寒鸦叁面前,此举,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做什么。
点竹:“喝了它,算是替你疗伤。”
寒鸦叁有些犹豫,大殿上气氛冰冷,他不敢违抗,只能昂头喝下。
点竹:“拿他们的人头换你们的解药。”
寒鸦叁微楞后,抬手行礼离开,转身之际看了一眼一旁愤恨不平的封阳,阴冷一笑,抬脚离开。
“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封阳怨气冲天的站起来,重伤未愈,人也晃悠晃悠,还是宿隐上前扶着他,才站稳了脚步。
“你们若是有用,我何须留着两个叛徒!”
“我...”封阳无力狡辩,点竹也不再搭理她,只想宿隐吩咐道:“你去盯着他们,若有徇私,就地正法。”
“是。首领,据点那边我们还要继续吗?”
“当然。洛清芷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就怎么对她。“点竹话中带着狠毒,似乎洛清芷此刻就要眼前,而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她。
“这会不会有些残忍?”宿隐破天荒的问出一句,甚至自己都有些意外。
“等她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说出这句话。”点竹冷声回怼,眼前两人让她越看越生气:“一群废物!带他疗伤,三日后,封阳你去旧尘山谷盯着。”
封阳难以置信,一个半废之人还要干活,简直没有天理:“我?”
点竹气愤的起身:“去盯着,我要知道宫尚角,宫远徵什么时候回宫门!”说完转身便走,两人只能低头,见人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宿隐松开手:“走吧,送你去疗伤。”
“扶着呀!”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晦气!”
封阳越听越气:“有本事你来!”说完手边的拐杖也倒落在地,宿隐心里知道这并非他所愿,忍下脾气将拐杖捡起:“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不管你有没有伤。”
车马喧闹,人流如织,热气腾腾的包子,新鲜采摘的瓜果,刚刚摆好的胭脂摊,大大小小的的叫卖声,彰显着太平盛世所应该有的热闹。
泽黎哼着小曲,手里还拿着刚刚在包子铺买回来的包子,刚踏进门口,转头就见洛清芷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此时的泽黎还不知道接下来他将面对什么,只是兴致勃勃的打着招呼。
“姐姐,早啊。刚出炉的包子,特别好吃,你尝尝。”泽黎兴致盎然的上前,又见完颜璟坐在洛清芷对面,遂说道:“大哥,你也吃。”
洛清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完全不关心他手里所谓的包子:“去见过郡主了?”
泽黎:“嗯。”又见两人笑意瘆人,心有怀疑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打算闪人,完颜璟笑着拿起茶盏,淡然道:“别急着走,坐下喝杯茶。”
“不了吧,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完颜璟转头:“我觉得很有必要。”
洛清芷:“坐吧,躲是躲不掉的,别做无畏的挣扎。”
“那在我死之前,你能告诉我是哪件事吗?”
“哦呦,这么说你闯的祸不少啊,还有我不知道的。”
“大哥!”泽黎求救的转头哀嚎,蹲在完颜璟身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两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弯起嘴角,完颜璟低声:“认命吧。”
洛清芷:“先说说郡主都说什么了?”
泽黎泄气的坐到地上:完颜璟转手扔了个蒲团给他,泽黎拿起坐下:“敏敏...”
完颜璟:“咳。”
泽黎听他提醒自己,改口道:“郡主说了,她会把这些事让人带给王爷,让咱们只管等消息,不用挂心。”
洛清芷:“我听说平西王府的家眷也一起入了城,你可有见到?”
泽黎摇了摇头:“没有,就连平西王府的随从我都没见着。”听此言,洛清芷和完颜璟对视一眼,洛清芷低声询问:“郡主还有别的话吗?”
泽黎看了看周围,低声回复:“郡主说,昨日晚间,王爷让人带话出来,说此次江州之事只是个引子,圣上打算借此将一众贪官污吏从朝堂之中彻底清除。可平西王却有不同的看法,两人意见相左,因此大吵了一架,争得面红耳赤,就连王爷负责的疆域布防之事都受到牵连,被圣上大骂了一通。
由此可见,林三爷在此事中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他让人告诉郡主说,让我们去劝劝三爷,既入穷巷,便要迷途知返,如此才好尽早谋划后路。”
完颜璟:“他可说,圣上为何与平西王争执?”
“圣上的意思是将一概牵涉之人治罪下狱,以平民愤。但平西王却说了一句什么以贪治贪的话,令圣上十分不满,但因着平西王的功绩,圣上并没有多说。直到后来平西王当着宫人的面责怪圣上操之过急,使朝堂动荡,动摇国本,圣上忍不住,这才发了火,喝退了所有人,就连王爷也被喝退,在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才重新进了议事殿。”
完颜璟:“以贪治贪...“
洛清芷:“平西王不是一个激进之人,怎会以下犯上,?”
泽黎:“这个就不知道了,郡主的意思是,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咱们只按照王爷吩咐好的事去做即可,其他的不必关心。”
洛清芷:“朝堂之事,我不便多言,尤其这人还是三爷,林家比我想象的要深的多,既探不着底,我还是做个闲人,不去掺和了。”说着洛清芷眼神望向完颜璟,摆明了自己自扫门前雪的态度。
完颜璟:“昨日敏敏已经将阿赫的话转告给三爷了,这事就看他自己怎么想,我也不便多说。”
泽黎:“那这么说,你们都不打算管了?”
完颜璟:“不是不管,而是管不起,三爷有自己的思量,我们不好多说话。”
泽黎:“连劝诫也不能吗?”
洛清芷:“若这事出在你身上,我们自然可以去劝解两句,可这人是三爷,他行事想来果断,磊落,却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那就证明...”
泽黎:“证明这事不止是贪墨银款这么简单,说不定...”
完颜璟打断道:“行了,这事与我们关系不大,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洛清芷听到此话,玩味的笑容现在脸上:“说的是啊。”眼神却在此时转向了泽黎,“泽黎,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蹭的一声,洛清芷话还没说完,泽黎便站起身急着后退,嘴上也没闲着:“大哥,你...你怎么能这样!”
完颜璟好笑道:“我做什么了?”
“你!你都罚过我了,怎么还把这件事告诉她!”
“告诉我怎么了?”洛清芷反问道。
“我会倒大霉!”泽黎不过脑子的回答,又觉不妥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肯定不会放过我,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又?”洛清芷皱起眉头:“你打他了?”询问又有些不满的语气传进完颜璟的耳朵里。
完颜璟神色一变,她好像对自己越来越陌生:“没有。”
泽黎此时也忙说道:“大哥没打我。”
“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完颜璟低语:“影卫规矩,私自行动者,杖十八。”
“不是说没有打他吗?”
“松手的不是我。”
“可他是...”洛清芷刚想反驳,就听完颜璟冷声:“没什么不同!作为发号施令者,更应该以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我的意思是...”
“别别别。”泽黎见气氛不好,忙开口:“我错了,你们别吵架,姐姐,你罚我吧,我认了。”
洛清芷两人停下争执,转头:“这是你说的,可有半丝的不甘?”
“没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既然你已经挨过打了,我就一条。”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泽黎有预感,洛清芷的罚,肯定比挨打还难受:“姐姐,我可是你弟弟,你要手下留情啊。”
洛清芷莞尔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去把兵法抄一遍。”
“啊!”泽黎不敢相信的大呼,洛清芷随即补充道:“哦,提醒你一下,有一个字写的不好,重抄!”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趁这个机会好好练练你的狗爬字吧,就你那笔字,我都嫌丢人。”
“哥!”泽黎求救道。
完颜璟:“她要罚你,叫我也无用。”
此时宫远徵刚好下楼,泽黎看到他的那瞬间仿佛南越国人见到女娲娘娘一般,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开口便是谄媚的一句:“姐夫,好姐夫,你救救我。”
宫远徵愣在原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洛清芷眉头微皱,完颜璟拿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宫远徵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姐夫,我姐姐罚我抄书。”
宫远徵:“怎么了?”
洛清芷解释道:“说来话长,你要是想听,我不介意说给你听听,就是不知道泽黎怎么想?”
泽黎:“我能怎么想!姐夫,我求你了,我姐姐最听你的,你帮忙我说两句。”
泽黎一句一个姐夫,倒是让宫远徵很受用,只不过他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不好多说,即使他知道,但洛清芷已经发话了,他也不会令她难做。
“抄就抄吧,你姐姐也抄过。”
“真的假的!”泽黎有些幸灾乐祸的反问。
洛清芷:“当然是真的。”说着眼神还不忘瞥了完颜璟一眼。
泽黎见状,紧问道:“哥?”
完颜璟:“你姐姐的字,可不是只靠字帖练出来的。”
“那我也不想抄。”
洛清芷低声:“抄不完不许离开这。”
“啊?那你还是打死我吧。”
洛清芷刚要生气,宫远徵伸手按下她,在泽黎耳朵低语了几句后就泽黎释重负般的起身,开心道:“若是这样,我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不就是抄书嘛,我抄。”
泽黎心情大好的上楼,洛清芷,完颜璟见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相视一笑,完颜璟好奇道:“你跟他说什么了?转变的这么快?”
“秘密。”
两人见他神神秘秘的也没再多问,洛清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宫远徵坐到洛清芷身边,完颜璟拿起茶盏,顺手倒了杯茶给他。
洛清芷看他心情不错,小声道:“心情不错,尚角哥哥找你说什么了?”
宫远徵看了一眼完颜璟,回答道:“没什么,只说,过两日再回宫门。”
“嗯?怎么改主意了?”
宫远徵还没来得及回答,完颜璟便起身:“我去官驿,看看能不能见到敏敏。”说完便走。
见他离开宫远徵接着说道:“璟应该找过我哥,我哥命金复前去处理宫门之事,我们暂等几日。”
“原来如此。”洛清芷看着远去的人影,喃喃自语,心底忽地一空。
第180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连两日的清静给了洛清芷和宫远徵难得的独处空间。卦摊前,袁先生的眼睛巡视着两人,“说了不算就不算,先生我也是有原则的,有些卦卜不得。”
洛清芷撒娇的央求着:“袁先生。”
“停!撒娇也没有用。”
“哼!”
宫远徵低声:“先生,今日你若是不算,她是不会罢休的。卦不能算尽的道理我们都懂,您只帮忙看看便可。”
“少来这套。都说芷丫头心眼多,要我看,徵公子也不少。今日不宜卜算前程之事,你就是说出大天去,我也算不了。”
洛清芷:“行,既然卦算不了,酒也别喝了。”说着,洛清芷便将袁先生身旁的女儿红抱起就走。
“哎哎哎,回来,这丫头,人不大,脾气不小。”
“能算吗?”
“把酒放下。”
“你算了我就放。”
“你先回去,等我有了结果告诉你。”
“真的?”
“我骗过你吗?”
“这还差不多。”说完洛清芷便将酒放了回去。
此时街上突然吵吵嚷嚷,人群中不断传出士兵驱赶百姓的声音,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避让,两人好奇的张望着,只有袁先生谈了口气,漫不经心的说道:“天天抓人,这都是第五个了。抓他们有什么用,大树不倒,枝桠总会重新长出来。”
两人闻言,双双回头,宫远徵看了洛清芷一眼,在袁先生身边蹲下身:“先生可是知道什么?”
袁先生拿起铜钱的手一顿,露出一抹笑容:“我一个算命的,能知道什么,胡说罢了。”
洛清芷眼睛一转,拉起宫远徵:“先生说的是,这些事跟我们这些江湖人无关。”
“丫头,若是决定了走下去,就别回头,也别后悔,坚定不移方能对得起自己。”袁先生话里有话,洛清芷一时参不透,但她知道,她要做的事,没有后悔这条路能走。
洛清芷:“谨遵先生教诲。”
袁先生一笑,眼睛望向花满楼:“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花楼就快看不见了。”
宫远徵眉头一皱,袁先生拿起书笼:“要变天了,快回家吧。”
两人抬头望了望天,洛清芷不明:“这艳阳高照的,怎么会变天呢?”
宫远徵低头思索,忽地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扯了扯洛清芷的手,微微摇头。
袁先生渐行渐远,洛清芷微微感叹:“他好像老了很多。”
“是人都会老的。”
洛清芷转头望着他,沉默片刻走到他身边,宫远徵自然的握上她的手,洛清芷抬头满眼欢喜的看着他:“那我们就一起变老。”
宫远徵弯起嘴角:“你陪着我。”
“我陪着你。”
两人的浓情蜜意不觉间吸引了一些行人的目光,两人倒是没有理会,洛清芷更是不在意这些,“我记得拂晓哥哥开的果饵店就在这附近,店不大,但味道不错,咱们去讨个便宜?”
宫远徵无奈一笑:“你好像...”
“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像小猪崽,什么都能忘,唯独忘不了吃。”
洛清芷拱了拱自己的鼻子,“民以食为天。”
宫远徵无奈摇着头,两人相视一笑,刚转身要走,就见前方几人围了上来,洛清芷脸色一变,宫远徵目若寒光回头冷眼一望,身后的人也已走近,宫远徵握上自己的刀,洛清芷冷眼看着他们。
带头的男子急忙上前:“芷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我不认得你家主人,滚开。”
那人走近一步拿出身上的令牌,洛清芷低眉一望,赫然一个林字刻于其上,林三爷府上的令牌,如假包换。
“小姐,我家主人不便现身,请跟我来。”说着几人将前方的路让了出来。
宫远徵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询问:“他自己怎么不来?”
“属下只管请人,其他的您还是自己问主人吧。”
宫远徵瞟了他一眼,洛清芷有些犹豫,还是宫远徵说了一句:“去看看。”后,她才决定和他们前往。
两人跟着几个侍卫来到一间茶肆前,为首的人向着门口的守卫耳语几句后,站到一侧:“请。”
洛清芷往里走着,宫远徵却被挡在门外,洛清芷转身眼神不悦,门口守卫解释道:“夫人有令,只见芷小姐一人。”
洛清芷:“好大的排场,是她要见我,不是我要见她,既要摆谱,那我也不便进去了。”说着洛清芷转头拉起宫远徵便走。此时,门内匆匆来人:“芷小姐留步。”
洛清芷微微转身,见是向潼身边的侍女玉露,洛清芷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说话。
玉露忙出来拦下洛清芷:“芷小姐见谅,我家夫人此番实属无奈,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已在后门备下马车,芷小姐和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嫂嫂到底有什么事,如此神秘?”
玉露环顾四周,走上前在洛清芷耳边耳语几句后,洛清芷的表情变得难看,眉头紧皱:“嫂嫂在哪?”
“静澜苑。”
“走。”洛清芷刚挪动脚步,忽地转头对宫远徵说道:“三爷的夫人请我们去喝茶。”
宫远徵:“那我先回去,你早去早回。”
洛清芷摇了摇头:“不,你和我一起。”
“这...”宫远徵有些犹豫,女人家的聚会,他一个男子总是不自在的。
玉露见他有所迟疑,忙说道:“公子还是一起吧,多个人多个主意。”
宫远徵:“我怕有所不便。”
“没有不便,公子去了便知。”
洛清芷拉着他匆匆往后门走去:“走吧。”
静澜苑的偏门,马车缓缓停住,宫远徵先一步跳下马车,查看四周后伸手将洛清芷扶了下来。车内只有两人,玉露并未随行,她要做的是继续留在茶肆,掩人耳目。
此时茶肆上房内,向潼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向潼本想前去开门,可转念一想,停下脚步,眼神示意身边侍奉之人,那丫鬟也是个识眼色的,随即道:“何人敲门?”
“是我。”洛清芷低声。
听到洛清芷的声音,向潼忙上前开门,见是她也没有过多寒暄便将人拉进雅间。转眼间又见宫远徵,洛清芷低声:“徵公子。”
宫远徵微微点头:“你们聊,我在门外守着。”
向潼颔首致谢:“劳烦徵公子。”说着便将门关上。
“嫂嫂,何事如此惊慌?”向潼拉着洛清芷神色紧张的往房内走去,洛清芷见状忍不住的问道。
“阿芷,请你帮帮我们。”
“怎么了?”
向潼眉头紧锁,微叹了声后诉说道:“是你林三哥哥,哎。他前些日子做生意时,一时贪心被拉进了浑水里,无法跳脱,怕是会有大难。”
“什么浑水?”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王城人人都在传的江州案。”
洛清芷惊呼:“江州案!”
向潼忙示意她小声些,随后说道:“江州水患,朝廷拨放赈灾粮款,当时有人托关系找到你林三哥哥,以需要大批辎重车辆为由,邀他见面,并以朝廷之名寻求合作。你林三哥哥想着,既是朝廷的买卖那定是只赚不亏,便没有多想,直接签订了契约,为了表达诚意,林家甚至愿意协同护送粮款至江州。可没成想,这一切都是阴谋,他们是需要辎重车辆没错,也是用来运输赈灾粮款的不假,只是这粮款...”
洛清芷猜测道:“粮款没有送去江州,而是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林家因为帮忙提供车辆,人员,武器,成了与他们狼狈为奸的罪人。”
向潼:“阿芷,林家虽说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但这种祸国殃民之事,他们不会做。你林三哥哥是个豪爽仗义之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这一次,他真的是被连累的。”
“嫂嫂,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这话我信无用,要圣上相信,要天下百姓相信才行。三爷当时既知前途末路,又为何不及时回头,将此事禀告上听呢?”
“他收了钱,事也做了,这一路上为了能顺利护送,黑白两道还打点了不少。这些事都成了对方要挟他的把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总不能冒险把整个林家都赔进去吧。”
“不管是谁,总有说理的地方,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向潼无奈又着急:“若我告诉你,此事真正的受益者是朝中大员,势力庞大,非一般人所能撼动呢!”
洛清芷一时沉默后试探性问道:“三爷究竟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我要见你为何不去客栈而是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洛清芷低眸间已有猜测,向潼平静道:“林家从前几日开始便有人在暗中盯梢,出入都有人跟踪,今日我也是废了一番功夫,借口请南国夫人喝茶,绕了一大通才将身后的尾巴甩掉。阿芷,林家已入穷巷,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那嫂嫂是想我做些什么?”
向潼转身,身后的丫鬟帮将书匣子拿出来递与她:“这里面装的是能要人命的东西,也是能救我们一命的稻草。我求你,帮我交给璟,求他帮我们求情,给林家一条生路。”向家大小姐一向骄傲,此番低头还是第一次。
洛清芷接过书匣:“嫂嫂为何不直接去找璟,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向潼脸上现出失落:“去过了,他不是躲着我们,就是借口有事不在,要么就是推脱搪塞。总之,你林三哥哥这几天数次登门都不曾见他一面,就是见到了,说不了几句,他便将人撇下,独自离开,就连严齐,也是避而不见,能躲就躲。”话越说越心酸,向潼不由得低下了头。“阿芷,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迫不得已,才来求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不能看着他去死,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不能没有爹爹,我不能没有他,这个家也不能没有他。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但这次嫂子求你了,你帮我们说说情,求璟帮我们一把。”向潼泪如雨下,想到林嵩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她却无能为力,强大的无助感紧紧包裹着她。
洛清芷看着向潼那无助着急的神色,也跟着红了眼眶,眼睛里亮晶晶的泪水跟着落下来,此事她心软的想要帮她,可一想到人命关天,又有所犹豫:“嫂嫂,我...”洛清芷长叹一声,“嫂嫂,您不能没有三爷,孩子不能没有爹。可,可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
向潼听闻此言,忙擦了擦泪水转身拿出一方册子:“我知道,我们虽不是自愿,但确也助纣为虐。这些是林家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银,还有我这些年自己攒的一些,不多。我们愿意全部捐出,将功补过。”
向潼嘴里说着不多,但洛清芷翻看过账簿后发现,这些银子对他们这些鼎盛之家来说是不算多,但对普通百姓来讲,吃穿不愁的活个几辈子绰绰有余。
向潼见洛清芷面色缓和,有松动之迹,拉起她的手,软语道:“你和徵公子的事,你林三哥哥都告诉我了,你如今也有了心上人,定能明白我的这片心。
都说徵公子桀骜不驯,可我听你林三哥哥的话,刚才又瞧着他,发现对你却是处处体贴小心。人总是会对自己在意之事,在意之人格外上心...”
“嫂嫂...”洛清芷打断了向潼的话,“嫂嫂的意思我明白,璟与我,亦师亦友,三爷也帮了我许多,按道理,他既有难,我该替他求情的,自然不能推脱。但这事不是江湖中事,事关朝廷,我...我没办法插手。”洛清芷明白,只要她开口,完颜璟不会不答应,但平西王的话犹在耳边,她不想他为难,也不想陷他于不义。
向潼闻言,沉默片刻,低声道:“朝廷已在城中贴了布告,关于贪墨一案,若有检举揭发者,赏赐黄金百两...我不介意你们换一种方式...”
“出卖朋友,非君子所为。”
向潼点了点头,“这事牵扯的人太多,这也是我们之前犹豫的犹豫的原因。拔起萝卜带出泥,谁都跑不了。“
洛清芷皱眉,这些事越说越复杂,听的她头疼,向潼示意侍女将账簿拿来,递到洛清芷手上:“这个,你先看看。”
洛清芷翻看着账簿,越看眉头越深,接着难以置信的拿起其他账册,一一翻看,“这...简直是疯了!他怎么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官,可不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更多时候是希望自己能飞黄腾达,摆脱现状。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件事发生之后,你林三哥哥知道自己被骗,便命人暗中调查,花了不少钱财,人脉。这些是他能查到的,查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这是三爷保命的东西。”
“不止是他,还有一个人。”
“谁?”
“陆思衡。”
洛清芷微微怔愣,忽地想起那日在赌坊时的情景,她当时只顾着生气,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如今回想起来,这两个人当时的对话明显的话里有话。
向潼接着说道:“前些日子,陆思衡趁着夜色来找我们,说是愿意和我们合作,条件就是帮他保住他那一家子的性命,还说,只要人能活着,他在所不惜。你林三哥哥知道他的为人,没有答应他。为表诚意,他将所有的账册都送了来,你林三哥哥这才松了口,说尽力一试。”
“陆思衡去找三爷是什么时候?”
“璟进城后不久,那天晚上他来的时候已快至宵禁,只说了两句便离开了。他的意思是打算跟那些人鱼死网破,就算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洛清芷听着这话不禁冷哼:“他当然在所不惜,以他们的祖传手艺,别的或许还有的可缺,钱,哼,他和阎王一人一半。”
向潼:“我知道你为难,但账本你也看见了,要知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朝堂社稷有这些蛀虫在,终有一日会使大厦倒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镇北王府劳苦功高,又有何用?更何况..”
洛清芷合上账本:“嫂嫂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听了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不妨说来一听。”
“常言道:‘登高必跌重’以完颜赫现在的功绩虽比不上平西王但也足以让朝中之人眼红。有些话,说的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便由不得你不信。圣上是万乘之主,可说到底总归是人,人性才是最难猜的。”向潼微微一笑,洛清芷怔愣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跟着扯起嘴角,思考片刻后说道:“这才是当年王城向家的大小姐。这个顺水人情,我就先谢过嫂嫂了。”
向潼见洛清芷松口,心中惊喜却又不能表现,只是握上她的手,低声道:“应该是我谢谢你。”
“东西我带走,我会去找璟,但至于他帮不帮,怎么帮......”
“我明白,尽人事,听天命。”
洛清芷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账册还给向潼的侍女,那侍女忙上前接过,两人刚要开口,就听门被打开,林家的小厮匆匆而来:“少夫人,三爷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两人闻言一惊,洛清芷忙问道:“怎么了?你慢点说?”
“今日少夫人出门后,就有官兵将家里围的水泄不通,过了一会来了两个捕头,二话不说就将三爷带走了。”
“抓人总有个名头吧?”
“什么都没说,只说李少卿请三爷喝茶,老爷瞧着要坏事,待官府的人一走,便命小的来请夫人回去商议对策。”
两人一听,便知是为的何事,向潼急转头:“阿芷。”
洛清芷安抚道:“嫂嫂别急,我这就去找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三爷。”
“辛苦你,阿芷,若我们能得生路,必不忘你的恩情。”
“恩情二字过重了。”洛清芷说着递给宫远徵一个眼神,门外的宫远徵走进,侍女见状忙将手上的箱笼递给他。
“我让人用马车送你,还快些。”
“好。”洛清芷边答应,便跟宫远徵急忙走出静澜苑。
第181章 风起
客栈里,严齐和完颜璟悠闲的坐着,手边的茶已冷,似乎等某人等了很久,但桌上的密信又仿佛在说,刚刚他们还在忙碌。
洛清芷匆匆进门,宫远徵抱着箱笼紧随其后,见两人坐着,洛清芷开门见山的说道:“上楼,我有事和你说。”
严齐看了完颜璟一眼,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将手边的密信收起,完颜璟拿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眉头微皱。
严齐见状说道:“伙计,换壶热茶。”
客栈伙计忙回应着:“您稍等,马上来。”
洛清芷见他们不急不躁,忍不住催促道:“还喝什么茶,三爷出事了。”
完颜璟:“天大的事,坐下再说。”
“还坐什么,快跟我走。”说着便伸手拉起完颜璟的胳膊,强迫他跟自己上楼,此时伙计将茶送来:“客官,您的茶。”
洛清芷:“不要了。”又招呼着剩余两人:“你们也来。”
楼上,宫远徵将书笼放下,洛清芷解释道:“三爷被大理寺叫走了,缘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是嫂嫂给我的,她求你帮忙,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保住三爷。”
完颜璟和严齐闻言相视一笑,严齐上手打开书笼自顾自的翻着,完颜璟伸手将洛清芷按下:“不急在这一时。”
洛清芷推开他的手站起来:“人都被带走了,怎么能不急。”
严齐翻着手里账簿,吐槽道:“这账本真够精彩的,三爷要是不拿出来,谁能想到这群蛀虫已到了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说着便将其递给了完颜璟,完颜璟接过手,严齐笑道:“你也别急,他能稳坐钓鱼台,就证明他心里是有数的,这厮早就算计好了。”
洛清芷:“算计好的?”
宫远徵也听的一愣,又见完颜璟头不抬,眼不睁,只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自觉的环臂而立道:“三爷被带走,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完颜璟依旧翻着账本,越看嘴角越深。
洛清芷不解:“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听不懂呢?”
严齐看了完颜璟一眼,见他不语,试探道:“我能说吗?”
完颜璟:“当然,我也想听听你猜到了多少?”
宫远徵,洛清芷齐齐转头看向严齐,严齐道:“圣上整顿吏治,江州案不过是个引子,为的是将朝中一概涉案人员连根拔起,但若牵扯太广必定会使朝中震荡,所以圣上的第一步就是杀鸡儆猴。他召平西王和镇北王回朝是做震慑之用,平西王素来刚正,将贪墨一案交予他来处置必定会让一些涉案之人自乱阵脚。只要一乱,必有纰漏,便可顺藤摸瓜,此身是否分明,由此便知。”
洛清芷有些着急:“你说快点吗?圣上怎么想我没兴趣,我就想知道,咱们这位怎么就如此气定神闲,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自己朋友的。”
宫远徵听她着急,拉了拉她的衣角,摇了摇头,示意她听严齐慢慢说。
严齐:“别急呀,这不正说着呢嘛。”
洛清芷无奈一声:“你说。”
“三爷与我们的是朋友,完颜赫知道他牵扯其中,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也不好直接插手,他能做的是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哥哥,让他提醒三爷早做准备。所以从他知道这件事的那刻起,我想他就已经开始了算计。”
完颜璟饶有兴致的抬头:“我算计什么了?”
“林家,亦正亦邪,江湖,朝廷皆有不能曝于阳光之下的勾当。你深知此事,也知三爷不会轻易听你劝告,将手里的证据交出来,所以你选择了沉默,甚至置之不理。但暗地里...”严齐一笑,反问道:“林家嫂嫂回王城是你做的局吧,那些谣言都是你找人散布的,你想借林嫂嫂的手,逼他就范。”
完颜璟:“何以见得。”
“嵊州距此千里之外,且不说他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的。就算是这事传了出去,可传言总是千种千样的,一传十,十传百,流言也该有个不同的说法。
可嵊州百姓听到的谣言,字字皆是向家老爷的女婿吃人血馒头,中饱私囊,天理不容。还有人寻衅滋事,煽动百姓上门讨要说法,致使向家大门紧闭,府中人闭门不出。如此肮脏的手段,除了你,我想不出有第二个人有理由能这么做。”
洛清芷打抱不平:“说归说,别骂人啊。”
完颜璟倒是无所谓:“看样子,你是派人去过嵊州了?”
“那几日问你,你也不说,我实在好奇,就让嵊州的影卫顺道查了查。”
“你既查到了缘由,那三爷来找你,为何不见?”
“你不就是想让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让他知道天下没有那么多后路让他走,不能当机立断,及时回头,便会粉身碎骨。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宫远徵正解道:“这么说,你们都是串通好的?故意逼三爷求饶。”
完颜璟:“那日敏敏来,她和三爷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他那时还在犹豫不决,可这事终究要有个了断。我若是再劝他,会给他一种莫名的底气,倒不如逼他一把,悬崖之巅,才知回头,林家嫂嫂便是悬崖前的最后一把刀,但有件事,你说错了。”
宫远徵:“什么?”
“我们俩,没有串通。”
严齐解释道:“顺势而为罢了。”
宫远徵:“那你们没有想过,他们会去找她吗?”说着眼神看向洛清芷,接着道:“你们的态度,会让她难做。”
严齐:“就是为了让他们夫妻去求阿芷。只要开了口这个人情便欠下了,救命之恩大于天,来日她有所需之时,林家若有半点推辞,必定会被江湖诟病,三爷也不必在江湖上行走了。”
洛清芷:“可我若执意不帮,岂不是成了落井下石之人。”
完颜璟:“所以,今日三爷才会被请去了喝茶,而你有机会带着这些东西回来找我。”
两人听到这顿时明白了,洛清芷难以置信的一笑:“你连我都算计到了。”
严齐:“现在还为他打抱不平吗?”
洛清芷摇头:“那嫂嫂说这几日,林家门口有人盯着,是你们做的吗?”
完颜璟:“盯着他们的人确实是官府中人,但不是平西王的人。”
严齐:“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兄弟俩暗地里联手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你这箱东西?”
“那抓人也是你们安排的?”
完颜璟:“那是阿赫和平西王的主意,他们有他们的计划,我不便知道。”
宫远徵从头理顺道:“你先是派人散布谣言将向夫人逼回来,让她劝三爷回头,又让人去林府盯着,让三爷以为朝廷已经盯上了自己,让他不得不想办法自救。加上城中总有官员被抓,使得陆思衡和三爷寝食难安,四处寻找救命之法,而你们又置之不理,让他们不得不找阿芷求情,继而欠下人情,为的是之后攻入无锋之事,对吗?”
严齐:“差不多。”
宫远徵:“可三爷说过,无锋之事,他必定鼎力相助。”
严齐:“那经过这事之后,他原本该出八分的力,如今便不得不出十分了。”
洛清芷:“一箭双雕。”
完颜璟扔下手里的账簿:“只可惜,这箱东西被他们动了手脚。”
洛清芷:“什么?”
完颜璟:“陆思衡和三爷藏了心思,这里边有些被他们隐去了。”
“你怎么知道?”
严齐:“这两日他没少和敏敏喝茶。”
洛清芷有些担忧:“要紧吗?”
完颜璟摇了摇头:“无妨,朝廷意在臣子,不在百姓。”
洛清芷松了一口气:“此事,三爷虽有错,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也别太为难他。”
完颜璟:“嗯,这些事我会妥善处理,你无需操心。”
严齐:“那三爷?”
“先在大理寺住几天吧,尝过苦,方知甜。”
“话虽如此,但也别太过了,嫂嫂上有双亲,还有两个孩子,三爷的兄长均不在王城,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不容易,我们也要多体谅一些才是。”
严齐长叹一声:“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完颜璟听他没个把门的,半点事憋不住,不由得啧了一声。严齐见他皱着眉头看自己,说道:“你瞪我干什么,这事她迟早都要知道,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
洛清芷:“怎么了?”
严齐:“我们和宫门的据点被袭击,宫门之前他让人去帮忙,损失尚可,我们可就惨了。”
“怎么讲?”
严齐不爽的紧咬牙根:“老子三个影探据点都被重创,死伤惨重。无锋那群混蛋,杀人分尸,还送去了各门派的管辖之地,现在有很多江湖门派发信函到宫门,说是要重新考虑合作之事。”
洛清芷怒斥:“该死!”接着转头问宫远徵:“执刃大人之前要你们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宫远徵解释道:“不,执刃召我们回去,只是因为宫门各个据点被袭击。但当时,璟派了人去处置,我哥也就有了留下的时间。”
完颜璟:“没错,当时角公子和我说完这事之后,我就让玄影带着令牌调动人手前去协助。严齐说的事是最近才发生的。”
洛清芷转头看向严齐:“拿来。”
严齐疑惑:“什么?”
“别以为我没看见,藏起来的密报,拿出来。”
严齐看了完颜璟一眼,见他点头同意,才将密报拿了出来:“眼睛够尖的。”洛清芷拿过密报,眉头紧皱,严齐道:“我们的人发现有无锋刺客在寒鸦玖他们藏身的村子附近活动频繁,加之过两日便是中元节,村子里又请了傩戏班子,他们怕无锋会趁虚而入,发信请示是否要将现有无锋刺客全部诛灭。”
洛清芷喃喃自语:“傩戏班子。”
“傩戏班子。”司徒月转身看向寒鸦叁,寒鸦叁解释道:“让我们的人伪装进傩戏班子,只要进了村子,寒鸦玖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行。你真当洛清芷的人是傻子吗?我们想的到,他们自然也想得到,不能冒险。”
寒鸦叁见她反驳,调侃道:“你不会是舍不得吧。也是,寒鸦玖虽然心计平平,但长得,确实不错。男人会觊觎女人的美色,女人,也是一样。”
司徒月眼神冰冷:“你知道我和我姐姐最擅长什么吗?”
寒鸦叁思索道:“伪装?”
“不。”
“那是什么?”
“是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
寒鸦叁神色一变,只觉自己的胳膊忽地一痛,抬手便见掌心已黑:“你做了什么?”
“蛊虫而已,怕什么。”
“不过调侃两句,至于要我的命吗?”
“自然不至于,我也不会要你的命,不过两日不能说话而已。”
“你!”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千万别动怒,不动怒,只是不能说话,一旦动怒,蛊虫会顺着经脉从掌心走到...我也不知道会走到哪,是死是活?”司徒月连连摇头:“这就是嘴贱的代价,好好享受吧。”
“司徒月!”
“别喊,越喊越疼。听着,我们的人要混进村子不假,但不能混在傩戏班子里。中元节前会有各地货郎前来,让他们混在货郎的队伍里伺机而动,在此之前让他们隐藏好行踪,不要暴露。至于,寒鸦玖他们的藏身之地,我自有安排,你嘛,就好好享受这蛊虫吧。”
蛊虫在寒鸦叁的经脉里行走,奇痒难忍,寒鸦叁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一怒之下,将面前的物件砸的粉碎。
第182章 风起(2)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四人的谈话,宫远徵后退一步,完颜璟低声道:“进来。”
门嘭的一声被打开,四人只见泽黎带着完颜敏急匆匆的进门,进门还没等泽黎说话,完颜敏便着急道:“大哥,二哥出事了。”急切的言词中甚至带着哭腔。
完颜璟见她着急的握着自己的手,眼角带泪,满眼心疼的急忙安慰:“别着急,慢慢说。”
“昨日二哥身边的小厮一直没有带口信回来,也不见他人,我还以为是朝中事忙,二哥还没来得及派人回来。我就一直等着,结果,结果...”完颜敏越说哭腔越重,手紧紧握着完颜璟的手,完颜璟忙擦着她的泪水,完颜敏抽泣道:“结果刚才,李少卿的随身书吏来驿馆说是平西王托人传信出来,说是二哥被圣上关进了偏殿,任何人不得探视。”
完颜璟:“可说是因为什么?”
完颜敏急忙摇头:“没有,都不知道为的什么。还有,刚才我来找你的时候,见少妍姐姐形色匆匆,结果一问才知,早上,平西王妃被皇后娘娘传召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御前侍便来驿馆传了旨意,说是,平西王和平西王妃要在宫中小住。说是小住,实则软禁,少妍姐姐一时慌神,又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想要自己进宫,我怕她出事,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洛清芷闻声和严齐面面相觑,见严齐眉头紧锁,她知他有话想问,又不好开口,便先一步开口问道:“那少妍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刚才下马车时,她一时慌神,扭了脚踝,正在楼下呢。”
严齐听此转头便要下楼,宫远徵一把拉住他,完颜璟看了看两人,转头安慰道:“我先去打听打听究竟所为何事,你别急,在这等我。”
“大哥,二哥不会有事吧,我害怕。”
“不怕,有我在。”
“大哥,二哥他不能有事,他要是有事,家里,家里就只剩下我了。我不能没有哥哥,大哥,你救救他,救救二哥,求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你二哥不会有事的,他一向谨慎,虚惊一场也说不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完颜敏点头答应,完颜璟将她安抚住,可又实在不放心,向洛清芷嘱咐道:“辛苦你,帮我看着她。”洛清芷点点头:“放心。”
“敏敏你在这听清芷姐姐的话,别胡思乱想,我一会就回来。”
“好。”
“完颜大哥。”门外,裴少妍一瘸一拐的上楼,见完颜璟忙开口,完颜璟见状道:“敏敏都告诉我了,放心,我一定尽力。”
“多谢。”
完颜璟微微一点,松开完颜敏的手,急匆匆的出门,泽黎见完颜敏哭的伤心,拿出自己手帕递给她:“先擦擦,我跟大哥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完颜敏接过手帕,泽黎抬头看了看洛清芷,洛清芷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去吧,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来告诉我们。”
“知道了。”
泽黎跟着完颜璟的脚步也匆匆离开,一屋子的女孩子,要么哭哭啼啼,要么愁眉不展,洛清芷抬头看向宫远徵:“这里太乱,你先去找尚角哥哥,无锋的事帮我告诉他一声。”宫远徵明白洛清芷是在给自己找个由头离开,“好。”
裴少妍扭了脚,走路一瘸一拐,侍女扶着她,洛清芷见她还站着忙道:”姐姐先坐下,我找人来给姐姐治伤。“
裴少妍:“不用,擦点药酒即可。”
“璟回来还得些时候,左右都是等,不如先把自己照顾好。”说完,洛清芷便要走,又见严齐呆愣在原地,只看着裴少妍不说话,又想起赐婚一事,心中微叹,顺手将人拉走。
裴少妍见人走,忽然想起来一事,急忙转身,“阿芷。”结果一个趔趄,侍女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扶住她,差点摔倒。幸好严齐眼疾手快将人拦腰扶住,空气一时静止,裴少妍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寂静无语。洛清芷看着两人,无奈上前将两人分开:“姐姐。”
裴少妍回过神,撑着洛清芷的胳膊站起来:“前两日我听我爹说,王太师这几日都在王城,这是平西王府的名帖,你能否帮忙将这封信替我交给他。”
“你想请他帮忙?”
“王太师人品贵重,任职期间受圣上器重,百姓爱戴,且又曾为圣上的教导师父,若真有事,有他帮忙说项,事半功倍。”
“可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贸然前去会不会?”
“事到如今,顾不得许多了,该做两手准备才好,无事皆大欢喜,有事,也有应对之策。”
“那我去,让严齐...”洛清芷话没有说完,裴少妍道:“你们都不用在这,我没事,我来陪着敏敏,你们有自己的事忙,不用管我们。”
严齐低语:“我去找徵公子配些药来。”说完便转身离开。
几人看着他背影,洛清芷微微一叹,转头:“姐姐...”
“拜托了。”
“那你们在这等璟回来,我去送信,顺便让伙计送些吃的来。”
“辛苦。”
“无妨。”
完颜璟奔波一日却毫无进展,完颜敏哭的停不住,原本灵动的双眸已变的红肿不已,裴少妍一直陪着她,也跟着愁眉不展。
客栈伙计送去的饭菜丝毫未动,洛清芷手上有自己的事,也不能一直陪着他们,可这几人的状态实在令人忧心,她只能送信去了王太师府上后,匆匆去处理完无锋之事接着返回客栈。
“都吩咐下去了?”心不在焉的严齐,心不在焉的问着话,眼睛却诚实的盯着楼上的门。
“我让他们都撤出来了,给无锋留出空隙,这几天,角公子会去村子里。”
严齐闻声回过头:“他去?万一无锋察觉,还能露头吗?”
“角公子又不傻,上次无锋吃了亏,这次来的我想一个不会只是几个平常刺客,旁人去没什么胜算,现下能抽出身的也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了。”
“那你呢?”
“留在这儿帮忙。”洛清芷长舒一口气,太阳穴忽然袭来的头痛,让她眉头紧锁,不由得闭目轻揉。
“璟说过,你不欠他们的。所以,这些事你不必一直放在心上。”严齐明白洛清芷的心思,完颜璟一直不回家,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洛清芷,而洛清芷也心知肚明,这件事她一直有所愧疚,所以去镇北王府就成了她一直逃避的事,究其原因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该如何心安理得的享受完颜璟的付出。而完颜敏那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也像一记重锤,让洛清芷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我不能把人家的客气当成理所当然。”
严齐见她那样子,知道多说无益:“算了,我不劝你,只一句话,不要钻牛角尖。”
“不会。”
严齐点点头:“你有数就行。”手边的茶渐凉,严齐拿起轻啜了一口,两人一时无话,陷入寂静,直到伙计前来才打破这尴尬。
“小姐,公子,饭菜都准备好了。”
两人起身来至桌前,桌上美味珍馐不少,两人却没有什么胃口,洛清芷只吃了两口素菜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慢用,我去给他们送些上去。”
“事多而食少,非长寿之象。”
“道理我明白,可实在咽不下去。”
严齐放下碗筷,他嘴上说着洛清芷,自己又何尝不是食之无味:“伙计,收了吧。”
伙计闻声而来,见桌上饭菜几乎未动,忙问道:“可是味道不好?”
严齐:“没有,是我们的问题。让你准备的饭菜备好了吗?”
“好了,在灶上热着,我这就去端来。”伙计忙往厨房而去,洛清芷看宫远徵的房间一直黑着灯,不由得问道:“徵公子呢?一直没有见他。”
“不知道,一直没见人。”
“一会你把饭菜端去给璟,多少劝他吃些,我去看看少妍姐姐她们。”
“还是你去吧。”严齐的视线转向她:“现在他更想见到的人是你。”
洛清芷欲言又止,严齐道:“他心思重,善伪装,从不在人前显露一丝。但你不同,他只在你的面前展示脆弱,也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他才像是个活着的人。”
洛清芷听着他的话,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看着伙计从远处端着饭菜而来,“您要的饭菜。”
严齐示意两人放下,两人见状放下便走,“去看看他吧,敏敏她们的,我让泽黎送过去。”
洛清芷听话的点头,又见严齐那担忧的神色,道:“泽黎跟着璟跑了一天,让他歇歇吧。”她知道严齐心里担心裴少妍,可那道门就像一道墙,让他不知道如何穿过。虽然两人有缘无份,但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既无逾越之举,那见一面又有何妨呢。
洛清芷搬起梯子,给严齐递上台阶,严齐想去却又胆怯,洛清芷来至他身边,她懂他此时的犹豫,如果楼上的人是点竹,即使洛清芷不说,严齐也会提刀而上,即便没有胜算也无所畏惧。但现在楼上的人是裴少妍,一个只看他一眼,便让他无地自容的人,“不过是送个饭菜,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我知道,但...”
“严齐,你们之间原本是有可能的,可你的但是太多了,想的也太多了,缘分是要靠自己去争的,你既然决定了放手,那不如坦荡一些,踌躇不前,对你,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怕我做不到坦然。”
“做不到也要做,你已别无选择。”
“是我错了。”严齐此时后悔当初自己怯懦,如果他勇敢上前一步,今日也许就不会是这副样子。
“后悔最是无用,我们能做的,只有向前看。”洛清芷端起餐盘:“她们应该饿了。”严齐低头看着洛清芷递来的茶饭,伸手接过,“人定胜天,清芷,我想试试。”
洛清芷怔愣片刻,连连摇头:“绝无可能,也不可以。”
“为什么!”严齐不解她的决绝。
洛清芷话在嘴边,但却只能生生咽下,她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总觉得这事不应该是她来告诉他:“别问了,赶紧去吧。”说完自顾自的拿起完颜璟的饭菜,越过严齐,疾步上楼,落荒而逃。
咚咚咚的敲门声使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放空的完颜璟回过神,“进来。”
洛清芷推开门,见他脸上满是未曾来得及收起的疲惫,心里满是担忧,强颜欢笑道:“厨房做了些小菜,味道不错,跑了一日了,多少用些吧。”
完颜璟看着她将饭菜一一摆出来,只是微笑却不曾开口,洛清芷见他无力应对自己,可又想宽慰他,便说道:“今日你走后,少妍姐姐让我送信去了王太师府上,信,他已收了,我想有他帮忙会平安无事的。”
完颜璟依旧没有说话,眸色渐渐黯淡。
洛清芷见此,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话多让他心烦,“那你歇歇,我先出去了。”
“阿芷,无锋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
“不用,我能处理,再说还有严齐和泽黎,角公子和徵公子也在,有什么事,我会让他们帮我的。”
完颜璟点点头:“那就好。”掩饰不住的疲惫让洛清芷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才说出口,“这些饭菜要是不合胃口,我去给你做点吧。不吃饭是不行的,你撑得住,敏敏才撑的住。”
完颜璟摇了摇头,洛清芷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像从前他:“墙倒众人推,他们不愿意施以援手也正常,是人都知道明哲保身,更何况官场如战场,这些人谨慎些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屋子里只有洛清芷的声音,完颜璟只有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给你做碗虾仁蒸蛋来,吃了饭,睡一觉,也许明天事情就会有转机了。”说着洛清芷的脸色也变得落寞,转身离开之际,手腕被拉住,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她的腕上,微微用力,像是隐忍,又像是挽留。
她低头看了看,转头蹲下身,完颜璟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也在抬头望着自己。
“圣上虽多疑,但镇北王府功在社稷,平西王又是两朝元老,颇有威望。即使圣上有所不满,他也会顾忌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若仅凭一己私心,便诛杀忠臣良将,会使臣子寒心。君臣和则国家平,圣上不会蠢到用江山社稷为两个臣子陪葬。”
完颜璟只是望着她,洛清芷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下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区区两个臣子又算得了什么,杀了他们自有旁人顶上,若有所忌惮只会让他们居功自傲。这天下说好听了是百姓的,可终究,只姓一家之姓。
完颜璟无力沉默,志不在朝堂,便要承担后果。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贤臣效忠明君,若圣上执意以私心使忠臣良将含恨而亡,那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完颜璟怔愣片刻忽地一笑:“你这番话,若传扬出去是要满门抄斩的。”
“满门抄斩,哼,我的满门可就剩我一个人了,想杀我,先抓到我再说吧。”
“此话何意?”
“洛清芷三个字不在洛家族谱上,我的满门自然只剩我一人。”
第183章 风起(3)
“睡着了?”另一边的严齐将茶饭放下,尴尬的开口。
“嗯,哭了一天,累坏了。”裴少妍回头看着完颜敏回道。
“阿芷让厨房做了鲈鱼羹,尝一些?”
“多谢她费心,只是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
两人间气氛尴尬的让人难受,严齐也不敢正视她,只低声安慰道:“璟已经托人前去打探,我也让我爹帮忙去打听了,只要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在此之前,你要保重自己才是。”
“人生除生死,无大事。只要我爹还在,还有一口气,那万事便有转圜的余地。”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怕你忧思过度,伤了身体。”
“不会,平西王府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严齐抬眼欣慰一笑,“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手段。就算真的出事,你放心,就算保不了平西王,我也会...我们也会保你和少禹周全。”
“多谢。”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希望不会真的走到那一步。”
“不会的,就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也没什么,你是知道阿芷那丫头的,脾气一上来什么都敢干,我们手里有刀,有人,就算要劫法场也不在话下......”严齐认真的看着她:“只要能让你们平安,我们在所不惜。”
裴少妍被他真诚的眼神看的一时慌神,忙躲开他的眼睛,严齐见她躲闪,神色尴尬的看向一旁。一个不知如何回应,一个后悔刚才的袒露,一时无话。
“你,你想吃冰酥酪吗?”
裴少妍疑惑回头:“什么?”
“你要是没胃口,我去玉记给你买碗冰酥酪吧。他们家虽然换了老板,但味道还跟之前一样,天气热,少吃些应该没事。”严齐记着裴少妍从前爱吃玉记的冰酥酪但大夫却说她不能吃寒凉之物,从前总不敢买给她吃,但如今天气渐热加之她没什么胃口,他想着少放些冰,少吃点应该无妨。
“不必麻烦了。”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严齐转身道:“谁?”
“我。”洛清芷在门外答道。
严齐听是她转身开门,洛清芷走近屋内,看了眼裴少妍,又看了看榻上阖眸入睡的完颜敏,低声道:“我有事找他商量。”
严齐:“找我?”
“楼下说。”
洛清芷转头出去,严齐回头看了看裴少妍,见她微微颔首,跟上洛清芷离开。
“怎么了?”楼下的两人低下声音:“中元将至,我怕无锋会趁乱弄出动静,得想个法子,既要抓住他们,还要保护寒鸦玖和村民不受打扰。”
“你不是说让我们的人都撤走,给无锋留出空子嘛,怎么改主意了?”
洛清芷下意识望了一眼楼上:“是平西王和完颜赫的事给我提了个醒。”
“你是怕...也是,伤及人命,官府不可能不管,有他们插手,便成了自找麻烦。”
“没错,眼下情形,我们既帮不了忙,便不能再给他添乱。”
“我去安排。”
洛清芷点了点头,严齐犹豫道:“他怎么样?”
“没事,奔波一日有些累了而已。”严齐放心长舒一口气:“你吃冰酥酪吗?”
洛清芷疑惑:“你要去买?还有,这个心思?”
“是少妍,她没什么胃口,从前她最爱吃这个,我去给她买一碗,你要吃,顺手给你带一份。”
说起裴少妍,严齐的眼角总是不自觉带着笑意,从他见到她起,洛清芷能看出他掩盖不住的兴奋,还有一些手足无措。
“严齐,其实...”此时门外凑巧进来的人打断了洛清芷的话,客栈伙计迎上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严齐见洛清芷停住,又听客栈伙计的话跟着转头一看,眼中尽是询问的神色:“李少卿?”
客栈伙计一听他是少卿大人,忙回头寻找老板的身影,严齐走上前:“少卿大人是我的朋友,我请他来吃酒的,不用害怕,去准备酒菜吧。”
“是,诸位请稍后,我这就去让厨房安排。”
伙计匆匆离开,严齐看着李少卿道:“少卿大人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李少卿,本名李庭洲,平西王的门生,光隆八年得中进士,从翰林院修撰一路晋升为大理寺少卿。
李庭洲:“自是因平西王和镇北王之事而来。严公子,可否让我见一见完颜先生?”李庭洲早就听说完颜璟在此下榻,故而直言。
洛清芷站在原地听着他们交谈,李庭洲进门之时便瞧见了她,心中已有猜测。平西王曾与他提及镇北王府之事,其中便有她的名字,只是从未得见,今日来,也算圆了心中好奇。
严齐听此知道他是来送消息的,客气道:“还请少卿大人稍坐,我这就去叫他来见大人。”
“不,楼下人来人往,还是上去说的好。”
“这?”严齐回头望了眼洛清芷,李庭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跟着说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
严齐:“舍妹长居京都,少卿大人没见过,不足为奇。大人请随我来。”
李庭洲并未跟上严齐,却看着洛清芷道:“京都是个好地方,风水养人,若我没有猜错,姑娘应该是京都洛家的千金吧?”
洛清芷走上前:“是,洛清芷见过少卿大人。”
“姑娘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是为镇北王府之事,严公子,洛姑娘可要一同前去?”
李庭洲字字客气,却是笑里藏刀,洛清芷不免嗅到一丝寒气,“平民百姓不敢掺和官场中事,少卿大人见谅,我还有事,须得先走一步。”洛清芷借口道。
李庭洲难以察觉的轻笑了一声:“请。”
看似彬彬有礼的君子,却在一声请之后,抬腿便越过洛清芷,那低眉的一扫,让看进眼里的严齐十分不舒服。他讨厌李庭洲那个眼神,带着审视,不屑和一丝高高在上。
李庭洲走在前头,严齐并未跟上他,而是看了洛清芷一眼,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接着拿出自己的荷包递给她,自己只留些散碎银子:“去吧。”
洛清芷微点了点头,严齐转身跟上李庭洲,而她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楼上的房门被敲响,李庭洲进了屋内,严齐将裴少妍带进完颜璟的房内后,并没有出来。
楼下,泽黎从城外回来,见洛清芷正沉默坐着,微微弯起唇角向她走去。
“姐姐。”
洛清芷低头发愣,若有所思,听泽黎唤自己回过神来:“回来了,吃饭了吗?”
泽黎在对面坐下:“和据点的兄弟在城外吃过了。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有,没想什么。”
“骗人。”
洛清芷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千头万绪,好似一团乱麻,“南箫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人呢?”
“哦,回来的时候看见有胡人在卖香料,他去凑热闹了。”
“药王谷还缺这些?”
“胡人的香料和我们的大有不同,听他说,他妹妹很喜欢这些,每次见着,他都会买些让人送回药王谷。”
洛清芷探究的看着泽黎:“他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泽黎天真的眨了眨眼睛:“他自己跟我说的。哎呀,姐,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南箫不是个坏人,他就是有点古怪而已。”
“你又知道了。”
“你多和他相处几天,就知道了。”
洛清芷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拿起茶盏,泽黎左右环顾,见没有其他人,便问道:“大哥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在房间里。”
“二哥呢?回家了?”
“也在楼上。”
“那你怎么自己在这坐着,你们没事吧?”
泽黎喋喋不休的问着,洛清芷不厌其烦的回答,只是在他问出这句话时,不自觉的叹了声气:“我们很好。是他们有客人来,在楼上商量镇北王府的事。”
“谁来了?”
“大理寺少卿。”
“李庭洲啊。”
“嗯。”
泽黎自语着:“平西王的门生,也不知道他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洛清芷不语,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此时她更像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关心人家的家事。
泽黎脑袋一转:“姐姐,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又要做什么?”
泽黎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眼楼上,洛清芷无奈道:“不行。”
“为什么?”
“万一被发现我们在偷听......”
“不会,我们悄悄上去,他们不会察觉的。”
“你当璟是死的还是觉得严齐本事不精,不如你,他们两个但凡有一点戒备心都能察觉到我们。”
泽黎:“也是。”忽地灵光一闪,“姐姐,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泽黎起身就走,洛清芷眉头紧锁:“又去哪啊?”
泽黎对洛清芷的提问置若罔闻,却很快带着人回来,洛清芷见此头疼不已:“他怎么在这?”
泽黎带着寒鸦拾壹,兴奋的走来,南箫也拿着刚买来的香料跟着进门。
泽黎:“寒鸦玖说他耳朵与常人不同,正好,我们试一试他。”
南箫:“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
洛清芷看了三人一眼:“不行。”
寒鸦拾壹原本不想掺和,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没办法泽黎硬将他拽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想着听一听也没什么。但洛清芷的拒绝让他升起一丝好胜心,“为什么不行。”寒鸦拾壹开口反问:“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听不得。”
洛清芷回怼:“跟你有关系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说话。”
“我是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我再怎么落魄至少我活的坦荡,不像某些人,口是心非,装模作样。”
洛清芷手边的茶盏猛地一掷,泽黎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忙解围道:“有话好好说,是我找他来的。姐姐,这事大哥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想听的,我绝对不会......”
“谁都不行!”
“吵什么?”回到客栈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听到声音,宫尚角见气氛不对,冷声问道。
宫尚角的一声,三人立马噤声,南箫见此不禁好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宫远徵来至洛清芷身边,见她面色不悦,低声道:“怎么了?”
洛清芷不说话,只生气,泽黎低声解释:“大理寺少卿来了,正在楼上和我哥商议镇北王府的事。我想让寒鸦拾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姐姐不同意......”
洛清芷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邪火,越想越烦,起身想走,宫远徵拉了她一把,竟被她甩开,宫尚角冷脸上前一步,冰冷的说道:“泽黎,带他上去。”
“尚角哥哥。”
宫尚角没有理会她,泽黎看了看洛清芷的脸色,有些为难的看向宫远徵,见宫远徵点头他才敢带人上去。
一刻后,只听门内一声:“多谢少卿大人。”听此,泽黎,寒鸦拾壹忙飞身而下,其余人淡定坐在内侧雅间中。
两人慌忙躲避的衣角被完颜璟瞥见,面上却没有一丝波澜的送李庭洲下楼,雅间里的人听着动静,静待人走。
李庭洲本要离开,快至门口时,忽然转头:“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他眼神穿过完颜璟看向裴少妍:“今日散朝,偶遇五皇子。郡主,五殿下让下官转告您一声,有他在,平西王一定会安然无恙,让您不要过于忧心,万事保重身体为上。”
此时雅间里的宫远徵和洛清芷面面相觑。
三人看着裴少妍,裴少妍有些许尴尬,却也只能客气道:“替我多谢殿下。”
“是,在下告辞,诸位留步。”
“出来吧。”送走李庭洲,完颜璟低声将人唤出。
泽黎讪讪的走出,心虚不已:“大哥。”
“偷听了?”
“没,没有。”泽黎结结巴巴的回答。
“雅间的几位不出来吗?”
“看你这样子像是没事了。”宫远徵边走边调侃道。
“多谢关心。”
宫尚角微微点头示意,看了眼默默不高兴的洛清芷,无奈摇头:“此行已耽搁多日,后日需得启程回宫门,璟公子既解眼下困境,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洛清芷:“这么快!”说着便看向宫远徵。
宫远徵微微叹息,低头不语,不敢对视。完颜璟望了眼心急的洛清芷,开言:“李少卿前来只是告知我阿赫暂无性命之忧,但......”
严齐:“角公子,还请你中元之后再离开,其中缘由虽不便告知,但你也知道他,若是他有法分身,定不会烦你至此。”
洛清芷凝视着完颜璟,那为难至极,转瞬即逝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不语,此时自责的情绪已到顶端。
“不用,我谁都不用。”洛清芷抬头,意气道:“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杀了无锋。”
严齐好意劝解:“别说气话,你现在...”
“我怎么了!”洛清芷开口打断他:“认识你们之前,洛清芷已能自保,亦能屠杀,现在也无需你们操心。”
严齐:“你别不识好歹,听得懂人话吗?”不知为何,他听她这些话,窜出无名之火。
“听不懂!我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惯,可以走。”
宫远徵忙阻止她,宫尚角面色更冷的看向洛清芷,他有些看不懂她的脾气。
“你!”严齐气急,刚要理论,便被裴少妍拉住手臂:“别说了。”
宫尚角:“跟我上楼。”
洛清芷:“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宫尚角不想跟她废话,抬手拉起她的手臂,可刚碰到她便被甩开。宫尚角的性子可不是能惯着她的人,更何况她此时如此过分,出口伤人,不通人情。两人在众人面前交手,完颜璟想上前阻止,被严齐挡住:“别管她,我们就是太顺着她了,纵的她无法无天,毫无情义,就该让她吃吃亏,长长记性。”
完颜璟:“这...”
“你不能守着她一辈子,不想她将来吃亏,你就别再管。”
完颜璟闻言,心气没了一半,严齐言中之意他最是明白,裴少妍脸色却不合时宜的露出歉疚的神色,只是此时,无人在意。
宫远徵:“哥!”
宫尚角便与洛清芷交手,便吼道:“闭嘴!谁都不准插手。”
泽黎与寒鸦拾壹面面相觑,南箫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香料,紧接着出门查看,就见两人在楼下打的难解难分。
宫远徵急色:“哥,差不多行了,她还有伤呢。”见两人均不停手,宫远徵无奈上前,趁洛清芷不备点了她的穴道,将人迷晕在怀里:“哥!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何必计较。”
“出言不逊,恶语伤人,长此以往,必遭反噬。”
宫远徵短暂沉默后,低语:“我看谁敢。”说着便抱起她往楼上走去。走至南箫身侧,南箫微微躲避后闪身下楼,众人气氛尴尬,无人言语,南箫也只敢悄声询问泽黎:“怎么了?”
“别问,我不能说。”
严齐心中不悦,只说道:“我去买冰酥酪。”说完便走。
宫尚角也转头上楼,众人尽散,只留下泽黎,南箫,完颜璟在原地停留。
泽黎:“哥。”
完颜璟:“无锋可有什么异动?”
“现下还没有。”
完颜璟没有多问,只把手令扔给他:“人马随你调动,但需三思。”
“我?不行吧?”泽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行也得行。”
“哦,那你呢?”
“我还有事。”
“不能说吗?”
“你觉得呢?”
“知道了。”
完颜璟看了南萧一眼,拜托道:“二公子既在,便请你多帮他思虑周全。”
南箫一听这话有些兴趣:“你是在求我?”
完颜璟剜了他一眼:“就算是吧。”
南箫有些得意:“你既然开了口,那我便帮帮他吧。”
泽黎:“我不需要。”
南箫:“你确定?上次在无锋......”
泽黎忙阻止:“行行行,闭嘴吧。”
第184章 风起(4)
楼上,宫远徵将洛清芷轻轻放下,随即解开穴道,又将解药喂与她,不肖一刻,洛清芷便悠然转醒,抬眼见宫远徵坐在桌旁,本想开口唤他,但又想到他竟迷晕自己,心中气愤不已,起身便走。
宫远徵见状便想拦住她解释,可洛清芷此番气长,转头便是一句:“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理你。”
宫远徵被堵了个正着,但又不想两人因此生出嫌隙,便说道:“既不想理我,那为何不直接走,还要回过头来解释。”
“宫远徵,你有病吧。”
“好端端的便骂人,是该让我哥教训教训你。”
“哼!难道没有吗?你也看见了,他可是招招不留情!”说完洛清芷转头就走。
宫远徵伸手便将洛清芷扯住,将人拽了回来:“有气便说,有火我也不介意你冲我来。可需得让我明白缘由,就是死,我也是要做个明白鬼的。”
“徵公子可折煞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几斤几两重的骨头,心里可是明镜一般清楚的很,哪里敢有什么火气!就算有,也不敢对着徵公子,我是孤家寡人的,可不像徵公子有哥哥撑腰,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吃醋了。”
“胡说什么,我吃谁的醋,凭什么吃醋!”
“吃醋完颜敏有个好哥哥,吃醋那个人今日冷落了你。哦,还有严齐,裴少妍一来,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她,刚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颜面扫地!”
“宫远徵,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吗?比起你无缘无故的发疯,对我的视而不见,这不算什么吧!”
“有病!”洛清芷气急,根本不想和他吵下去,踢了一脚凳子,就想离开。
“怎么,现在连吵架都不想和我吵了吗?”
“宫远徵,你不要没完没了!”
“是我没完没了,还是你所求太多,朝三暮四!”
“混蛋!”
洛清芷低声咒骂一声,宫远徵抓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原本他只想让她发发脾气,发泄心中不快,可不知为何,看着洛清芷的反应,他莫名间升起极强的嫉妒以及占有之心:“我再混蛋至少光明磊落,你呢,你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人!”
洛清芷用力推开他:“你如此问,是想听我怎么回答?还是想证明什么?”
“你说我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跟一个疯子说话!”
宫远徵见她不想跟自己纠缠,用力抓住她的双臂,将人抵住,洛清芷本就气恼,又见他如此,下意识的挣扎,耳边传来他的低语:“男人与女子的力气本就悬殊,你再怎么挣扎也无用。”
“你到底发的什么疯!想干什么!”
“洛清芷!”宫远徵一声怒吼,倒让她安静了下来,四目相接,片刻间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们真的不进去劝劝吗?”门外月影担忧的询问金复。
两人一回来就听到屋内的争吵,月影原本要冲进门劝解,金复左拦右拦,就是不让她去,月影争不过,便只能在门外偷听,姿势滑稽。
“二小姐和徵公子吵架,我们怎么劝,劝不好被骂是小事,就怕成了炮灰无处哭诉。”
“你怎么如此小心眼!”
“哪是我小心眼,你想啊,咱们不去劝,也许吵着吵着话就说开了。咱们现在要是进去,两人是不会吵下去,话也就到此打住,可那结解不开,以后还是会再吵,那还不如让他们现在吵个痛快。只要他们不动手,咱们就不进去。”
“你还想他们动手啊。”
“就是真的动手,徵公子也不会怎么样,倒是二小姐,生起气来六亲不认,我还担心她伤着徵公子呢。”
“你们俩干嘛呢?”泽黎上楼见两人鬼鬼祟祟的蹲在门口,好奇的低声询问。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月影顺手将人拉低,泽黎蹲下身八卦的问道:“怎么了?”
“吵架呢。”
“谁吵架了?”南箫也悄悄跟上了来,门口的看客越聚越多,俨然成了一方戏台。
金复:“嘘,里面,小声些。”
屋内,两人都气的不轻,缘由不明。
“放开。”洛清芷冷声。
“不放!”
“你到底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宫远徵低声问她,可她也不知道缘由,无话可说。
宫远徵:“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随便你怎么想,把我放开,你弄疼我了。”
门外,南箫听的气不打一处来:“洛清芷脑袋让驴踢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藏着掖着的,怪不得宫远徵生气。”
泽黎:“闭嘴,人家两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听着就是了。”
“我这不是替他们着急嘛。”
“少操心!”
月影:“嘘!”
门内,宫远徵紧咬牙根:“休想!”
洛清芷挣扎着,“放手!放开!”
宫远徵拒不放手,洛清芷情急,一口咬了上去,此时原本用力的手依旧紧握着她。宫远徵强忍疼痛,双目猩红的看着她发狠般啃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一道血印渗出,也不曾动摇。
洛清芷震惊于他的倔强,难以置信的松开口,抬眼望向他,只见此时宫远徵眼中一滴清泪滑落,声音低沉嘶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担心谁?你心里装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心里装的人会是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透,也不想再去猜,我要听你亲口说。”
沉默,寂静,心跳声,呼吸声极为明显,关键时刻洛清芷总是痛恨的自己无能,她知道宫远徵在确认什么,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两个互相取暖的人,总是害怕会有一方突然离开,冰天雪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习惯了温暖之后,再次独自面对寒冷。
洛清芷的犹豫,欲言又止让宫远徵原本不安的心变得更加忐忑,所以在她带有愧疚的眼神望向自己时,宫远徵突然不想知道她的答案,他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难堪,无法接受,也怕她突然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从此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徵宫重回到从前。
“对不起,我......”短短三个字,让宫远徵心头一紧,只要不听她亲口说出来,那她抱歉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成年的人逃避更多的是“自欺欺人”,他猛的将人拉近,吻了上去,只是这个吻并不让人愉悦。
洛清芷的话被猛的堵住,接着便是带着委屈与急切的亲吻。他似乎急着将自己融进自己骨血里,自此永不分离,又像是带着一丝恨意,他在不断的啃咬自己,唇瓣,舌尖开始作痛,血液的甜腥味不断弥漫,抒发着自己的不悦。
门外众人被门缝中的光景震惊到瞠目结舌,不约而同的发出声响:“哦~~~”,金复还不忘捂住月影的眼睛,此时他们还没注意到身后越聚越多的人影。
宫远徵逐渐失控的疯狂有些吓到了怀里的人,她不断推搡着他,试图挣扎开他的桎梏,可力量上的悬殊,让洛清芷的挣扎变得可笑。
而此时宫远徵忽然被她推开,紧接着便是一巴掌。洛清芷推搡不开,只能狠狠咬在他的唇瓣上,迫使宫远徵不得不放开自己,只是那一巴掌是宫远徵万万没有想到的。四目相对,两败俱伤,宫远徵定定看了她几秒,转头便走。
一开门,就见众人尴尬四散,更有甚者摔进房中,只有宫尚角淡然自若的看着他,宫远徵迟疑片刻,抬脚离开。
“姐姐。”泽黎谄媚抬头,尴尬解释。
“滚!”暗器随着话音落在泽黎面前,吓得他头皮一紧,慌忙逃窜。
楼下的严齐刚买完冰酥酪回来,抬头就看宫远徵气呼呼的下楼,“你去哪?”
宫远徵不理他,严齐又瞥见他嘴上的伤,好心拉住他:“嘴怎么了?”
宫远徵气呼呼:“狗咬的!”
“狗?”严齐回过味来:“阿芷咬你了?咬在嘴上......你们俩?你们也是,好歹躲着点人啊,这像什么样子。”严齐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的打趣。
宫远徵:“哼!”接着便走,严齐后退几步,挡住去路:“你这人,好心关心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楼上几人疯狂暗示,泽黎就差跳下来告诉他了,可严齐偏偏看见了却看不懂,云里雾里。
宫远徵低声:“让开。”
“行行行,给你让。冰酥酪给她送去。”
“谁?”
“鬼。听你问的这话,还能是谁。阿芷最爱吃多放红豆的冰酥酪,我特意让店家多加了一份,你给她吧。”
宫远徵带着委屈与火气:“不管,你自己送。”
宫远徵刚要走,严齐不死心的又堵在他面前:“我送就我送,不过,有个事情想请教你一下。”
宫远徵的耐心即将耗尽,楼上的人看戏看的上瘾。
宫远徵眉头紧皱,隐忍火气,严齐讨好的问道:“吃了冰酥酪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一下?”
“什么意思?”
“女孩子家嘛,贪凉总是不好的。”
宫远徵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严齐:“帮帮忙。”
宫远徵无语的打量了他一眼:“多喝点热水吧。”
严齐看着他无情且气恼的背影,低声:“两个火药桶能凑到一起,也是不易。”
“滚!都滚出去!”楼上气急败坏的声音引得严齐回头张望,只见月影无辜受牵连,被洛清芷赶出门外,接着房内便是一通霹雳乓啷的摔打声。
严齐忙上楼,见楼上几人面色难看,便问道:“谁又惹她了?”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严齐无奈:“泽黎!”
“别问我啊,我可不敢说。”
“月影。”
月影面色为难,要说也不能在洛清芷门口说,被她听到了,按照现在的情况,不死也得重伤。
但事有例外,总有那不怕死的敢开口,比如,南箫。
南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宫远徵吃醋,然后...洛清芷不服,咬了他一口。”
严齐:“为刚才的事?”
南箫:“嗯。”其他几人也点头如捣蒜。
严齐:“行,知道了。我点的火,我去灭,你们都回去吧。”
月影:“能行吗?”她深深的担忧,洛清芷此刻可是爆炸的火药,熊熊燃烧。
严齐:“不行也得行啊,我不去,你们谁敢去劝?”
月影有些迟疑,严齐见他们都不走,开口赶人:“在这也帮不上忙,都回去吧,月影,把这两份给敏敏她们送去,这个是你的。”
“还有我的?”
“女孩子都有份。你记得嘱咐她们俩,吃完了,喝点热水驱寒。行了,都走吧。”严齐鼓起勇气,刚要进门,转头道:“不准偷听,尤其是你们俩。”严齐指着泽黎和寒鸦拾壹警告道。
寒鸦拾壹不屑:“谁稀罕。”
泽黎倒是心虚:“我也是好心。”
严齐:“还说,我一会再跟你算账。你去找璟,吵成这样都不露面,他可真能坐的住。”
泽黎:“哦”
众人尽散,严齐悄悄推开门缝观察,见洛清芷火冒三丈的坐在窗边,便小声进门,轻轻关上门,哄道:“还生气呢?”
“滚。”
“好了,我都给你买冰酥酪赔罪了,给个面子,行吗?”
洛清芷冷哼:“你那是给我买的吗!”
“这话说的,我都送到你面前了,不是给你买的是给谁买的。”
“为的谁你自己心里清楚,赶紧出去,我烦的紧。”
“我都听她们说了,这事是你受了委屈,我一会就去给你报仇,怎么样?”
“你能干什么?”
“我打他呀,你别看他过了那什么三域试炼,你哥我也不是吃素的,真动起手,那也是胜负难料。”
“吹牛。”
“你这人...行,就算我打不过他,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是拼了命,也绝不能饶了他,我要让宫远徵知道,就算他是宫门公子又怎么样,我们家阿芷也是有人撑腰的,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严齐知道洛清芷的脾气,总是会哄她,也如他所料,洛清芷听了他这话,露出笑意,只是强忍着,严齐见她有所缓和,趁热打铁的继续说着。
“宫远徵有脾气是有些烦人,不过也无妨,等无锋的事过去了,我和璟就帮你摆脱他,让你自由自在的活在这天地间。”
“摆脱他?”
“是啊,你讨厌他,但洛家和宫门怎么说也有一层婚约在,要想离开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我打算等无锋的事过去了,我和璟就去你家,让你爹和洛清枫去退婚,没了婚约,你们便无瓜葛,来去随风,便可自在了。”
洛清芷笑容渐退,冷起脸来:“多谢你操心。”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你!”洛清芷此刻如同刚刚的宫远徵,委屈且又生气,复又嘟起脸来。
严齐见她气恼的转身不理自己,上前侧头查看,只见她眼圈红红,“看吧,真让你离开他,你还舍不得。”
洛清芷挪动身子不理他,严齐接着说道:“宫远徵跟着宫尚角长大,看似强势实则敏感,就如你一般。他会吃醋,说明他在意你的,这是件好事,虽然表达的方式有些激进但总好过不以为然。”
“那你的意思是我没照顾到他的心情,是我错了。”
“感情里,除了原则和底线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你放心,他欺负你,我会帮你出气,你呢,也别在这闷闷不乐的,吃了这碗冰酥酪,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你还是洛清芷,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听见了吗?”
“不吃。”
“你要不吃,还要在这生气,那我就去把璟找来,他现在虽说不上焦头烂额,但也是脚不沾地,你要再横插一杠的添乱,我也说不得什么,只能让他来劝你。”
“你,你这是无赖。”
“那我劝不动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哼!”
“哎呀,好了,我的小祖宗,你这气够长的,差不多行了。冰酥酪再不吃可就化了,我是不去买第二次的,再想吃可就没有了。”
洛清芷不语,严齐笑着拉起她:“我让店家多加了红豆,尝尝?快点,来。”严齐不情不愿的洛清芷拉到桌前,洛清芷看着他从冰盒里拿出来的冰酥酪有些嘴馋:“这可是你让我吃的。”
严齐:“是是是,我让你吃的。”
洛清芷傲娇的拿起银勺,严齐一笑:“笑了就好,少生气,多吃饭,才能长命百岁。”
“我偏不。”
“你给我呸呸呸,再胡说,我真的会打你。”
洛清芷不理他,低头吃了两口,严齐正色道:“不生气了,能问你件事吗?”
“说吧。”
“为什么发火?”
洛清芷不语,严齐:“因为李庭洲的那个眼神?”
“上位者的不屑一顾,确实让人恶心。”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他那个眼神我看了都不舒服,更何况你。这个李庭洲虽说是平西王的门生,但喜形于色,官至大理寺少卿却不知掩饰,长此以往,这官场他混不了多久。”
“不至于。”
“宦海浮沉,生死难料。”
“那也是他的事。”
“还因为什么?”
“没了。”
“骗人。阿芷,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就一句话,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你无关,千万别强加在自己头上,也别管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的话只当耳旁风。泽黎和寒鸦拾壹听到多少我不知道,你想问他们也可以尽管问,但听了就只是听了,到此为止,懂吗?”
“所以,有些事还是与我关?”
严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回答:“相信璟,他会处理好。”
“你知道泽黎和寒鸦拾壹在门外偷听,所以你不说,我还是会知道。我相信他,但也想知道真相。”
严齐微微一顿:“前几日早朝,御史台和谏议大夫联合上书弹劾,以完颜家长子为切入点,列举镇北王府,识人不清,交友不慎,关系脉络复杂等罪名要求圣上彻查其是否存在纵容包庇,贪赃枉法之事。同时,还将那五百影卫的事大肆渲染,说什么,豢养暗卫,居心叵测,恐成大患,建议圣上尽早斩草除根,还朝堂清朗。”
“有人查过我们。”
“平西王在朝上怒斥御史台唯恐天下不乱,又将谏议大夫骂的狗血淋头,吓得百官一言不发,圣上见此心里憋了一股无名之火。
今日早朝时圣上询问平西王江州贪墨案的进展,平西王说还在调查之中,可这一句话就被圣上治了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将人幽禁在后宫杂院之中,就连平西王妃也被皇后召进宫扣下了。”
“这事,有些蹊跷甚至牵强。”
“是,但李庭洲说,圣上喜怒无常,百官皆知。当年先皇驾崩,新皇即位,丧期未过,圣上便将朝臣杀的杀,关的关,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更有凌迟处死等事。那些人大多是朝中重臣,只因跟错了人,便死无全尸。”
“我听说过,死的那些朝臣,几乎都是当年反对先皇立陛下为太子的人,他们的忠心不在他身上。”
严齐:“不忠所以不用。”
洛清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严齐:“他的不用,是赶尽杀绝。”
“那...”
“你放心,李庭洲说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说明白,该交出来的,不可以再留下。”
“所以,他带走了那个箱子。”
“不仅那个箱子,还有镇北王府和平西王府对陛下的忠心。”
“什么忠心?”
“璟和少妍的血书。”
“我原本以为那些影卫是去帮忙的,没想到倒成了有心之人手中的刀。”
“阿芷,即使没有那些影卫,他们依旧能找出别的理由来,只要璟在这江湖一日,镇北王府的头顶便永远悬着一把剑。”
洛清芷冷嘲:“比如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野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既然能查到那些影卫,就说明他们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终究会成为他头上的那把利刃,对吗?”
“不会,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格,他也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阿芷,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现在我告诉了你,也是希望你不要再多想。你,我,璟,我们只会是彼此的盾牌。”
“以矛击盾,你说,先破碎的会是哪一方呢?”洛清芷手里的银勺不自觉的放下,严齐看在眼里,他知道洛清芷的意思,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又何尝不担忧呢,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谁也不知道明朝天亮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心胸开阔,方得长久。我去给你讨回公道,你且吃完睡一觉,睡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洛清芷回过神:“讨什么公道?你要做什么?”
严齐调侃道:“我去把宫远徵打一顿,给你出气。”
“切!”
“吃完记得喝些热水。”
“喝热水?”
“宫远徵说的,吃完凉的喝点热水对身体好。”
洛清芷无语:“你听他胡说八道,真喝了热水是要闹肚子的。”
“啊?”
“嗯。”
“糟了。”严齐匆匆跑出门。
第185章 风起(5)
第185章 风起(5)
宫远徵和洛清芷闹了别扭,想去找袁先生开解,可快至宵禁,又恐袁先生已经收摊回家,白白跑空。想找哥哥说话,人家又房门紧闭,无处可去的宫远徵一个人在屋顶呆呆坐着,吹着丝丝缕缕的清风。
“还想呢?”泽黎来至屋顶,悄悄探头。
宫远徵闻声瞥了他一眼,面色淡淡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泽黎坐到他身边,抬头一望,黑色的幕布上,月朗星稀。
“好久没看过月亮了。”
宫远徵不语。
“怪不得你们都喜欢上来,从这里看过去,月亮好像都离我近了许多。
以前,我也经常看月亮,不过是在洞里看,洞口多大,月亮就多大。你吃过烤红薯吗?”泽黎询问的转头,宫远徵依旧没有回应,泽黎见他没有反应,自顾自的说着:“生一堆火,扔两个红薯,躺在兽皮褥子上,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洞里却是暖和的。树枝被烧得噼啪作响,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火上架只野鸡,等它们都熟了,洞里也就暖和了,闻着烟火味,吃着野鸡,披上兽皮,把红薯包进怀里,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宫远徵只是看他,泽黎笑着回头,往事逐渐浮现在眼前:“我第一次遇到大哥和姐姐是他们回京都的路上误进了雪狼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我之外的人类。
那日下了大雪,我寻觅了一天却一无所获,兴致淡淡的想要回家,结果就碰到他们在远处架起篝火。虽然他们一身黑衣,但也能看出来是富户人家出来的,马匹上也都挂满了粮食。
雪很大,我的存粮根本等不到雪停,看着那些干粮,实在眼馋的不行,想了半天,终是没有忍住,做了一回贼。”泽黎淡然的说起曾经。
“偷东西了?”
“嗯。”
宫远徵:“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没做成了。我连靠近那些粮食的机会都没有,只走了几步就被姐姐身边的影卫抓住。我当时就想这下死定了,但死归死,绝不能这么窝囊的死。于是,一咬牙,咬了那个影卫一口,他吃痛松开了手,我转头就跑,可没跑两步,就觉得腿上钻心的疼痛,麻木,接着就倒在了雪地里。”
宫远徵:“是阿芷?”
“也许是吧。我被拖了回去,姐姐看了我一眼,转头坐下烤火,我当时只觉得她冷漠,不是个好相与的。倒是大哥先开口问我来路,我不说话,大哥也不恼,还给我饼吃。虽然那饼有些干,但比起我平日吃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我吃的狼吞虎咽,我至今都能记得那个味道,只可惜,后来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味道的饼。”
“后来呢?”
“他们分了一些粮食给我后就离开了。
雪狼谷地势复杂,又有雪狼环伺,加上大雪纷飞,他们在谷里迷了路,被雪狼围攻。知恩图报,他们既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便带着我的朋友去帮了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麻烦的?”
“是银月,它回来告诉我的。”
“银月?”
“它是我在洞外捡到的一只小狼,捡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我把它抱回了山洞,没想到烤了烤火,它自己活了过来。从那以后,它就成了我的家人,我们相依为命,找不到吃食的时候都靠它养活我。那天它急匆匆的跑回来,拽着我往外走,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它带着你找到了阿芷他们?”
“嗯。”
“解困之后我带他们回了我的家。姐姐依旧很冷漠,我害怕她会嫌弃我的地方,特意找了张干净的兽皮给她坐,结果...”
“结果,她不领情。”
“她坐着大哥大氅,擦着手上的血,眼睛一直盯着火。大哥问我愿不愿意离开雪狼谷,我当时拒绝了,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虽有向往,但那时我更想跟我的朋友们在一起,雪狼谷贫瘠,经常食不果腹,但却是我长大的地方,在那里我更自在。
大哥见我坚持也没再多说。天寒地冻,影卫把能吃的都搬进了山洞,饼也都烤热了,大哥递给姐姐一半,姐姐却不要,只说...”
“说什么?”
泽黎回忆起当时的事,不觉一笑,“她说,她想吃那个。我当时不明白,低头一看才知道,原来,她刚才不是在看火,而是在盯着我烤的红薯。可那红薯是我捡的人家不要的,味道早就变了,姐姐却没嫌弃,扒着皮,挑着吃进嘴里。”
宫远徵一愣,忽地笑出来,泽黎搭上他的肩膀。
宫远徵:“那你是怎么离开雪狼谷的?”
“他们走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个人来,给我送来御寒的粮食,衣物,不声不响的放在洞外。
我是后来问了才知道,是姐姐让他们来的,来的也都是在外执行任务的影卫,他们奉命绕路来给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送东西。大概送了一两年吧,具体多久我记不清了,直到银月走了,我才下定决心,跟着他们走出了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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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后来那个人影消失了,我就自己活着。再后来有了银月,要不是有姐姐和大哥,我都不知道银月走了之后我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宫远徵看着他沉默,泽黎看似轻松的说道:“姐姐和大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是彼此的依靠,后来也成了我的依靠,,我们是家人,只是家人。
我知道你对姐姐的感情,每一个人都渴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但经历会决定脾性。姐夫,姐姐在乎你超过她的生命,但她是个哑巴,逼哑巴说话,往往是徒劳的。”
宫远徵:“我知道,可是......”
“我明白,我们不是神明,她不说出口,没人会知道她的心意。但是...”泽黎一顿,微舒了口气,似在遗憾什么,接着道:“但是大哥和姐姐之间真的没有私情,若是有,即使是半丝,今日都不会有徵公子你质问姐姐的机会。”
宫远徵:“这是何意?”
“他们若是有私情,大哥早就三媒六聘的将姐姐娶回家了,哪还有...”泽黎刚想说哪还有你的事,但又忽觉这话不好,遂停住了口。
宫远徵听出他的话外音,低眉间有些失落的问道:“怎么不说了?”
泽黎解释道:“是我失言。姐姐和大哥之间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带着遗憾的,我们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似乎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谁都觉得他们此生非彼此莫属,可偏偏...”
“可偏偏洛清芷没有喜欢完颜璟。”
“偏偏她喜欢你。二哥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惊讶,惊讶于姐姐原来有爱人的能力,惊讶于有人能走进她的心,更惊讶,这世上会有比大哥更好的人。为此我还曾去问过她,我不明白,徵公子到底比我大哥好在哪里?”
“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缘分都是都是上天注定的,徵公子或许没有那么大哥那么好,但在她心里,他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她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听到此处,宫远徵终于露出笑意,但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当爱意得不到反馈时,他的慌张反倒成了爱她的证据。
泽黎:“今日事姐姐的责任最大,是她有口不言在先,这样我请你喝酒,喝完,你回去睡觉,我替你去打抱不平。”
“你?”
“对呀,我去骂我姐姐,让她有嘴不语,活该被骂。”
宫远徵无奈:“那你怎么现在不去?”
“现在不是没喝酒嘛,没喝酒,我哪敢呀。”
宫远徵被气笑,“酒壮怂人胆。”泽黎拉起他:“走了,趁还没宵禁,咱们去花满楼。”
宫远徵挣开手:“不要命了,去那种地方,让你姐姐知道了,腿给你打折。”
“她忙着生气,哪还顾得上我们。再说了,我们是去喝酒,又不是去做别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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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风起(6)
第186章 风起(6)
月亮打了个哈欠,被太阳拍了拍肩膀,它笑着滑落西方躲进云层睡觉,天边于是变成了金黄。鸡打鸣,牛起身,吆喝声传出幽巷,一生着急的人们又匆匆起床。
油茶香,烙饼烫,新出炉的包子惹人念想。炸糕,果子,煮熟的豆浆还有那熬好的新粥摆成一趟,吃完再去瓦舍听听竹板响,匆匆忙忙,摇摇晃晃,回头便是百年已享。
天色已明,洛清芷抻抻懒腰,起床吃饭,下楼时,茶饭已摆放整齐,将将坐下,月影就将热牛乳放在她眼前。洛清芷伸手微微推了推:“今日不想喝这些,有粟米粥吗?”
月影:“有,我去端。”
洛清芷拦下她:“这是客栈,不是洛家也不是宫门,不用你动手。”
月影有些尴尬:“习惯了,我去让伙计送来。”
转身离开间,其他人也陆续到齐,洛清芷打起招呼:“早啊,哥。”
完颜璟:“早。”
严齐有些不忿:“怎么只跟他打招呼,我呢?”
洛清芷冲他假笑一下,接着转头:“尚角哥哥早。”昨日的事她好像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宫尚角见她没有将昨日的事放在心上,便也客气道:“早。”
洛清芷复又问道严齐:“你怎么在这?没回家?”
“昨日太晚,回去还要折腾,就索性在这住下,吃了早饭再回去。”严齐拿起洛清芷不要的牛乳,见宫远徵迟迟没露面,云淡风轻的关心道:“徵公子怎么还没下来?”
洛清芷神色一变,微微舒了口气,低下头,金复回道:“我刚才去敲了徵公子的门,没人开,大约,没起吧。”
严齐:“不像啊,我们这位都起来了,徵公子可比她勤快多了。”
洛清芷一记眼刀:“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完颜璟看了洛清芷一眼,洛清芷乖乖闭嘴,众人不语,低头吃饭。
饭吃到一半,“鬼混”回来的两人被抓个正着。泽黎进门见众人都在,欢快的脚步瞬间停住,立在原地。
身后跟着的宫远徵看他不动,刚要出声,就见大家都在看他,宫尚角没忍住开口询问:“去哪了?”
宫远徵刚要说实话,泽黎忙打断:“我们去吃早饭了。”
严齐看他那慌张的样子明显不信:“是吗?吃的什么呀?”
“我吃的胡饼,米粥。徵公子用了碗馎饦,是吧,徵公子。”
宫远徵不敢撒谎,也不敢承认,即使他不怕洛清芷生气,也怕宫尚角会教训自己。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刚打算糊弄过去,只听一记幽幽的声音传来:“公子等等我。”温柔软语,任谁听了都知道有事发生。
尴尬围绕着两人,众人无心吃饭等解释,就连南箫和十一都放下了碗筷。
“公子,你们的银子......”女子一抬头见屋内众人看着自己,不自觉噤了声。
严齐急色:“泽黎!”
“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清芷见那女子打扮,又看两人的表情,自然心知肚明,便气愤不已的起身要走,完颜璟不动声色的按住她,望了她一眼后,淡然问道:“她是谁?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姐姐,你不认识她了,你仔细看看,她,楚湘啊,在宫门认识的那个楚湘。”
“楚湘?”洛清芷走上前,眼前人这个衣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女子果真是她。
“二小姐,好久不见。”
洛清芷没有应声,眼神望向刚刚看到楚湘时便拿起碗筷吃饭的寒鸦拾壹。
目光灼灼,寒鸦拾壹边吃,边心中犹豫,楚湘恳求的眼神望着他,虽心中不愿,他还是忍不住放下碗筷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她带走。
蒙在鼓里的泽黎看着两人不禁出声:“这什么意思?我花了钱的,喂!”
“你花了钱的?”洛清芷揪住他的耳朵反问着,泽黎吃痛的拍着她的手:“别别别,疼,姐姐。”
“说。”
泽黎挣脱开,一股脑的解释道:“我们在花满楼碰见她在那跳舞,我想着之前在宫门见过她,还帮我们照顾夏夏,就想帮帮她。姐姐
你不知道花满楼的妈妈有多黑心,一个舞姬,竟把我和徵公子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空了。你说她也是,签字画押前怎么就不好好看看契约上都写了什么,一股脑的按了手印,倒害苦了我们。”
“契约?”
“就是她和花满楼签了张跳舞的契约,那契约上别的都没问题,偏偏中间签了行小字,她没看到,糊里糊涂的按了手印,让那妈妈狠狠坑了我们一把,要不是最后徵公子把身上那块玉给了她,恐怕她还在那跳着呢。”
洛清芷闻言扫了一眼宫远徵的腰间,果真一无所有,就连自己给的那个荷包也没了,“你都给出去了?”
宫远徵老老实实的回答:“嗯。”
洛清芷顿时火冒三丈:“你太过分了!”
宫远徵见她气呼呼的走开想要去追被却宫尚角喝住:“你跟我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哥,我...”
宫尚角不理会他,径直上楼,宫远徵无法只能跟上。
寒鸦拾壹将楚湘带到后院,一把将人甩到自己面前:“你怎么在这?想做什么?”
楚湘揉着自己的手腕,听他如此质问自己,不免觉得委屈:“我能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少来这套,我可不是寒鸦玖,哭对我来说可没什么用。”
“谁要跟你哭!我就是觉得委屈。你们生死不明,我想求救,从客栈到京都,又从京都到王城,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要不有泽黎和徵公子,我现在还在花满楼做舞姬呢!”
“跳舞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者,我和寒鸦玖的银子都给了你,你自己要去那种地方,怪得了谁!”
“那些银子我之前存在钱庄里,你们走了之后,我只想着去找二小姐帮忙,哪还顾得上这些。”
“当初寒鸦玖说了,让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为什么不听?”
“你想说什么!”楚湘越来越委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看不上我,但我告诉你,我是在烟花之地栖身过,但我人脏,心不脏。他对我有恩,我对他有情,别说跟着他颠沛流离就是下地狱我都不怕。
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悄悄出来,发现一片狼藉,就知道出事了。我一开始很慌,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地上快要咽气的侍卫说让我去找二小姐我才回过神来。
我身无分文,好不容易到了京都,在洛家门前苦苦哀求,要不是碰上二小姐的姐妹带我去见二小姐的哥哥,我估计连人家的大门都碰不到。”
“你是说洛清枫?你就这么轻易的见到了他?他还信了你?”
“人家是什么人,当然不信。你们离开的时候,他把二小姐给他的令牌给了我,说,如果有事就去找她帮忙,也幸亏那块令牌,洛掌事才能相信我,还告诉我,二小姐来了王城,让我来王城找她,走的时候还给了我银两。”
“所以他给了你银子,你又怎么会身无分文,以至于去花满楼,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以为我想再去那种地方吗?江州水患,路上全是逃难的流民,他们抢了我的银子,还...
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撑到现在,就是想找到二小姐,让她去救你们,救他。我活不活无所谓,但我不想你们有事,我只要你们能活着。”楚湘声泪俱下。
“那你是怎么去的花满楼,怎么不直接来客栈找洛清芷?”寒鸦拾壹有些愧疚,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二小姐在哪?洛掌事只说她在王城,说到了王城之后可以去严府问问。可我这样的人,人家高门大院怎么会让我进去,看门小厮更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待得久了,他们还把我轰走。
在见到二小姐之前我总要活下去,我想着勾栏瓦舍是消息灵通之地,说不定能找到机会见到严公子,也能找到二小姐。
我这么想着,便去河边洗了脸,偷了一户农家的衣服换上,又去花满楼求了一天,那妈妈才答应让我留下。我晚上跳舞,白天出来打听消息。所幸,昨天跳舞的时候我看见徵公子和泽黎去喝酒,他们好心把我赎了出来,我才能站在这,听你的责问。”
寒鸦拾壹被说的心有内疚加之无故责问于人本就理亏,只敢小声回应:“你哭什么,我不就是问了你两句嘛,至于嘛。”
“你说呢!”楚湘哭的梨花带雨,胡乱擦着眼泪。
“对,对不起。”说完,寒鸦拾壹转身便走。
“你去哪?你又要自己走,把我扔下?”
“我不走,我去找月影给你要身衣服,赶紧把你这身衣服扔了,看着碍眼。”
“你以为我愿意穿吗?”
“知道了,在这等我。”
“等等。”
寒鸦拾壹有点不耐烦的转身:“又怎么了?”
“你哥呢?”
“没死,晚上带你去见他,还有事吗?”
“我,我饿了。”
“你没吃饭?泽黎没给你吃的?”寒鸦拾壹皱起眉头。
“他们的钱都给我赔那张契约了,哪里还有钱吃饭。”
寒鸦拾壹无奈:“等着。”
寒鸦拾壹找了月影帮忙,给楚湘送去了换洗衣裳,让伙计送了茶饭过去后便去找了泽黎一起去了洛清芷房间,将这前因后果尽数说给他听。
洛清芷虽没心思知道她们的事,但人家既然找上门来解释,她也不好甩脸子,生气归生气,她还是耐着心思听完。
泽黎:“这么说来,她嘴里的情郎就是寒鸦玖。一路跋涉,她也不容易,为了你们几个吃了这么多苦。”
寒鸦拾壹:“没苦硬吃,又不是我们让她来的,怪得了谁。”
泽黎:“无锋果然没良心。”
寒鸦拾壹:“你说什么?”
洛清芷不想听他们吵架:“闭嘴,要吵出去吵。”
泽黎:“姐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个楚湘啊,怎么安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想见寒鸦玖,带她去就是了,也省的在我面前晃悠。”
泽黎:“姐,你这气也太长了,昨天是徵公子不对,但去花满楼是我拉他去的,我们也只是去喝酒,其他什么都没做,你要一直这样疑神疑鬼,不肯和解,你们可就没以后了。”
洛清芷微微抬眼:“趁我还没发火,滚。”
泽黎站起身:“我虽然认你做姐姐,但你若一直这样说话,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洛清芷冷笑一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翻脸,如何不认人。”
“你,我...哼!”
寒鸦拾壹见泽黎气愤的离开,自己也没有其他事,本想跟着离开,却听洛清芷低声问道:“等等。“寒鸦拾壹回身,洛清芷问道:“昨晚,你都听到什么了?”
寒鸦拾壹脚步一顿,“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
“说来听听。”
“我听得不多,好像是在说与江湖中人交往甚密,须一查到底,以肃朝纲。这话应该是那个人在跟完颜璟解释什么,后边就是他们的应对之策了,没什么紧要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人说,人最要紧的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乌鸦彩凤不同栖...”寒鸦拾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总之是在提醒完颜璟洁身自好。”
洛清芷心中一顿,自嘲一笑,好似轻松的说道“知道了,多谢。”
寒鸦拾壹有些惊讶她的客气,谢这个字他可是第一次听洛清芷说出来,“没什么,先走了。”
洛清芷在屋内发呆,强忍头疼的坐在窗边,“凤凰不入乌鸦阵,牛羊不入狐狸群。”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包括寒鸦拾壹关门前的那句话:“还有件事,我听见完颜璟说,中元前后,城外可能会有械斗,他在拜托那位少卿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锋,完颜璟,宫远徵,还有拜托她救人的向潼,等着她帮忙求情的林嵩,每件事都像一把枷锁在试图困住自己,或者说她已经陷入了自己所画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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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风波
屋里静悄悄,月影见她一直没有声响,小心翼翼的敲门:“小姐,小姐?”
洛清芷有些疲乏的回答:“怎么了?”
“没事,刚才茉莉鱼薇姑娘来,说两位郡主想见小姐。”
洛清芷疲于应付:“告诉她,我没空。”
“我已经替小姐回绝了。”
“那就好。”
“小姐,我能进去吗?”
洛清芷沉默片刻:“进来吧。”
月影听她同意,小心开门进去,随手关上了门,洛清芷坐在窗前,不曾挪动,月影上前蹲在她身侧:“小姐怎么了?”
“没事,有些头疼而已。”
“我听金复说,刚才角公子把徵公子骂了一通...”月影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清芷打断:“别跟我提他。”
“小姐,不是徵公子要去花满楼的,那是泽黎的主意,你错怪他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洛清芷头疼欲裂,不想解释:“别问了,我们俩,有缘无份,终究走不到一起去。”
“小姐别说气话,任谁都看的出徵公子的心意,他只是有些激进而已。”
洛清芷揉着自己头,万千蚂蚁啃食的痛苦越发明显,她强忍着疼痛解释道:“他生辰时,我曾送他一块玉佩,我还在上边刻了许久的字,今日全都没了,就连荷包也没有了。”
月影忽然明白,喃喃自语:“是因为这个。”金复求她来替宫远徵打听消息,月影本以为没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么容易。突如其来的成功让她不免兴奋起来,“小姐别恼,我先去打探打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洛清芷:“随你吧。”
“哦,差点忘了。”本来离开的月影又折返回来:“这是拂晓哥哥送来的信,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交给小姐,说是拂晓姑娘有事要跟小姐商量。”
洛清芷忍着疼接过信,看了几行后,勃然大怒:“疯了!都疯了!”
月影被她的反应吓得不轻,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洛清芷将信扔在地上:“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月影忙捡起地上的信,看完后也跟着皱起眉头:“拂晓姑娘跟掌事?他们......”
“写信告诉洛清枫,做他的春秋大梦吧,他要不想将来后悔,那便就此打住!
拂晓心思单纯,不懂宅院里的日子难道他也不懂吗?一时兴起便热血冲昏了头脑,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出身了,想在一起,下辈子吧。”
“小姐,你这话说的难听了,掌事敢这么做,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他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些人打从生下来,嫁谁,娶谁都是有定数的,哪轮的到自己做主。两情相悦对我们来说就是狗屁,拂晓的出身根本做不了洛家主母,不肯回头,最后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但我看信中所记,拂晓姑娘应当是心甘情愿的。”
“她吃了猪油蒙了心,昏了脑子,迷了眼,你也是吗?洛清枫不过帮了她几次,她就芳心暗许,觉得他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殊不知,这对他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他们之间,不说别的,只说出身这一条,就已是他们永远都跨不过的鸿沟,执意向前只会粉身碎骨。”
“那...那我该怎么回信?”
“告诉洛清枫,他想怎么玩弄人心我不管,但请他离拂晓远一点,他的把柄可还在我手里握着呢,他若是想成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之人,只管一意孤行。”
“是。”
洛清芷痛苦的扶着桌子,眉头已皱成川字,脸色惨白,细密的汗珠已在脸上浮现。月影见此也不敢离去,忙询问道:“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头疼。璟呢?”
“完颜先生吃过早饭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洛清芷忍着疼痛,长舒一口气:“扶我过去躺下。”
“好。”月影将洛清芷扶到床上,此时洛清芷疼痛难忍,蜷缩在床上,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月影:“我去找徵公子。”
“回来,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赌气了。”
洛清芷不语,一味的捶着自己头,月影急忙跑去敲宫远徵的门,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还是送水的伙计提醒了她,“这屋的公子好像出去了,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走没一会吧,我去送水的时候看见他和另一位穿黑袍的公子一起出了门,还带了一名侍卫。”
月影忙掏出身上的银两,“这个给你,麻烦你去帮我找最好的郎中来。”
“找郎中?谁不舒服,王城里有名的郎中很多,要看哪里不舒服,才能去找合适的郎中来。”
“月影,你在这干什么呢?”南箫买完香料回来,见月影在宫远徵门口一脸急切,好心询问。
月影看到他,像是抓住一缕曙光:“对呀,我怎么把你忘了。”
南箫:“什么把我忘了?”
月影:“人命关天,先走再说。”说罢月影顾不上许多,一把就将南箫拉到洛清芷的房间。
此时洛清芷无力的躺在床上,疼痛刚刚过去,得以喘息的间歇,她的手还在颤抖,南箫见她这样子,不免惊讶:“她,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头疼难忍,完颜先生和徵公子都不在,只能拜托你了。”
“我?”
“对呀。”
“我不会治病!”
“你不是药王谷的人吗?怎么能不会!”
“谁告诉你药王谷的人就一定会医术。”
“你们不是从小就学吗?难道连个头疼都治不了?”
“我是药王谷的‘不肖子孙’,下毒可以,医术了了,她若是个寻常的风寒我倒是能给她治一治,但你看她那样子,肯定不是头疼这么简单,我就算知道了病因,也不敢下药。”
“你,你徒有其表。”月影口不择言,洛清芷本就难受,听他们说话更添烦躁:“别吵了。”
“小姐。”月影上前抱着她,洛清芷趁着空挡忙说道:“你去找严齐,快去。”
月影吓昏了头,听洛清芷这么说反应过来后忙放下她:“我这就去。”
月影急匆匆离开,南箫看她痛苦的样子,上前征求她的意见:“我虽然不能治病,但是我可以试试给你施针缓解痛苦,顺便查查脉象。”
洛清芷看着他有些犹豫,南箫补充道:“你放心,我还需要你红花丹的解药,不会害你的,至少现在不会。”
洛清芷:“好。”
南箫走出房门,飞快取来自己的银针,搭了脉后,谨慎施针用来缓解洛清芷的疼痛,见她渐渐安静下来,闭目养神,南箫才放下心,此时月影,小声问道:“睡着了?”
南箫回头见她来,微微摇了摇头,又诊了一会脉后起身,小声问道:“不是让你去找严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在门口碰到了楚湘姑娘,她说她认得路,我就让她拿着令牌去了。小姐怎么样?”
“施了针,现在应该好多了,但是...”南箫欲言又止的将月影拉着一侧:“她的脉象很乱,能看出她是中毒在身,但我查不出她的毒。”
“这事除了完颜先生和徵公子,别人无能为力。今日多谢你了,刚才的话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南箫调侃道:“你这点倒是跟她很像。我施了针暂时应该不会再疼起来,你守着她吧,我今日不出去,有需要就去找我。”
“多谢。”
“无妨。”
“哦,对了,三爷的夫人来了,我跟她说小姐不便见客,可她执意要等......能否请你帮我想个法子,让她先回去?”
南箫听此有些为难:“我不认识她,我的话她恐怕不会听,帮不了你。”
洛清芷侧躺在床上,听到月影的话,知道向潼来的目的,与其让她等下去,不如和她把话说清楚。
“月影。”洛清芷缓缓睁眼,面带疲惫的唤道。
“小姐。”月影听她唤自己,忙走到榻前:“小姐想说什么?”
“你去告诉林家嫂嫂,让她耐心暂且等几日,璟不会让三爷有事的。百姓无辜受难,他吃几天苦赎罪也是应该的。还有,给洛家的信分两次......”
“我明白,小姐,你歇着,这些事我去做。”
洛清芷点了点头:“顺便问问楚湘的事。”
“好。”
回到房间得南箫手里把玩着香料,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慌神间竟将新买得醉仙桃花洒落一地,瞬间回神过来的他,无奈的叹气,低身收拾。
此时门外吵嚷的声音传进屋内,只听月影在着急的说道:“郡主,您不能进去。”
“混账奴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拉扯我。”
月影不服:“我是奴才,但却不是郡主的奴才。我说了。我们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郡主无礼强闯,那就别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无礼阻拦了。”
“是真的休息还是心中有愧,没脸见人,她洛清芷心里清楚。我看在大哥的面上不跟你计较,让开。”
南箫加快速度将地上收拾干净,开门就见月影堵在楼梯上,拉低声音的回道:“郡主口口声声说我们小姐理亏,那请问郡主,我们小姐哪点对不起您了,是杀人放火还是背后伤人,您倒是说清楚啊!”
完颜敏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说道:“我不想跟你废话,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月影:“镇北王府有事,我们小姐出钱出力。边关告急,镇北王受伤,小姐不顾自己的计划,让影卫前去帮忙,甚至愿意让他们成为你们的镇北王军,这些年她因着自己的身份,怕给你们惹出麻烦,从不敢踏足镇北王府,如此谨小慎微到这般怎么就对不起你们了?郡主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我明着告诉您,今日别说您,就是先生来了,我该不让还是不让。”
“别提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影卫,没有他们,我们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我哥哥也不会被囚禁。”
月影不解其中之意,完颜敏冷的将人推开:“滚开。”说着便往上走,月影跟上阻拦:“郡主,你别......”
完颜敏急不可待的脚步突然停下,抬头就见南箫站在自己面前,月影见状求救道:“二公子。”
南箫低眉望着完颜敏,完颜敏也不打怵,直言:“洛清芷真有本事,竟让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向着她,也不知这狐媚子功夫是跟谁学的,真是让人好奇。”
月影:“郡主嘴下留德,这些话不该是您这样身份的人说的,若被旁人听了去,人家该耻笑镇北王府没有规矩了。”
“规矩!哼,比起性命,规矩算得了什么。”
南箫冷声开口:“洛清芷有什么本事跟我无关,更与你无关。你想进去可以,打的过我,我不仅让你去,还替你拦着他们,要试试吗?”
完颜敏看着他那冷漠的神情,她虽学过一些功夫,但也知道,比起他们自己绝不是对手,但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今日打不过也不能认输:“好啊,那就试试。”
南箫冷笑:“可以,但是先说好,打不过可不能哭鼻子哦。”南箫故意逗她,惹得完颜敏火冒三丈,不等他反应,便急于出手,南箫微微侧头,淡定接招。可即使南箫只接招不出手,完颜敏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两人来往间,完颜敏被他戏谑的态度气到崩溃,情急之下竟想拔下头上的簪子作为武器。
“敏敏,住手。”完颜敏的动作被慌忙赶来的裴少妍制止,她急着上楼,脚下一时的慌乱差点摔在楼梯上,幸而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将她拉起。
裴少妍:“敏敏,别闹了,跟我回去。”
“姐姐!”
“你再闹下去不仅占不到便宜,还会给自己难堪,你也不希望给镇北王府丢脸吧。”
“我没想闹事,我就是想问问她,她还要连累我们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连累我们!”
“可那些朝臣的话......”
月影听不下去,转身便是含泪的质问:“郡主说我们小姐连累了你们,我就想问问她怎么连累你们了。是她在知道朝廷化不出军饷,她明知杯水车薪却依旧拿出全部家底对你们施以援手的时候连累了你们,还是把自己的精锐调走加入镇北军的时候连累了你们,还是知道你们有事她东奔西走替你们打听消息的时候连累了你们。
是,完颜先生这些年因着小姐的原因,不怎么回西北,可这是先生的心意,跟我们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郡主听了几句闲话,便怒气冲冲的来耍威风,要说法,我们小姐又做错了什么?郡主有哥哥撑腰,我们小姐就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她的委屈,她的冤枉又能跟谁去说,去喊,去哭!”
完颜敏一时哑言,裴少妍忙替她开口:“月影姑娘,敏敏她不是想质问你家小姐,她只是心急而已。”
月影擦掉眼泪:“两位郡主,你们的身份高贵,我们平民百姓高攀不上,也不敢高攀。今日这些话,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海涵,若是觉得心中不平,难解此恨尽可以将奴婢带走治罪。”
完颜敏:“你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堵我,若真要治罪,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砍头也好,下狱也罢,我不在乎。今日完颜先生不在,两位若还有话等他回来之后再请两位来详言。我也会告知他,自今日起,请他离我们家小姐远一点,莫要让我们这样的人,脏了他镇北王府的身份。”
完颜敏冷笑:“真该让我哥来听听这话,看看这些年他的真心都给了些什么人,还不如喂了狗呢!”
“敏敏!”一道严肃,生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就见严齐站在他们身后,神色不悦的盯着完颜敏。
一声冷喝换来的是满堂的寂静,严齐低声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先上去。”
身边之人顺从的低头,抬脚向前,来至月影面前时,月影带着寒冷,不带温度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男子。
他带着药箱,一身白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中药味道,相貌虽不及那几人,但放进寻常人里,也是个出类拔萃的。
严齐见月影的神色,开口介绍道:“贺兰钧,我带他来替阿芷医治,你先带他去,这里交给我。”
月影看了看眼前的人,一言不发的转身上楼,走时不忘拉了拉南箫的衣角,示意他跟上。
楼下,严齐见人上去,转头冷冷的看着完颜敏,完颜敏看他那眼神,不悦的开口反问:“怎么,你也教训我一番吗?”
严齐回怼:“你可是郡主,我怎么敢啊。但我提醒你,刚才的那些话,不要再说第二次。”
“我说了又能怎样?”
“第一,我不会像今日这样放过你,你要知道,严家在王城也不是吃素的,镇北王府,我可不怕。第二,这些话要是传到你大哥耳朵里,你觉得他会站在那一边?”
“我管他站在哪一边,他要是不念亲情,我也可以不认他这个哥哥,毕竟,他也没怎么管过我。”完颜敏嘴硬的回答,眼睛里却有晶莹的泪水渗出。
一句话说的严齐不知该如何开口,兄妹亲情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但在完颜敏身上,完颜璟这个大哥,永远带着亏欠。
严齐:“你来的目的,我大约猜到了。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请你相信,这些都是有心之人用来中伤,陷害镇北王府的,与阿芷无关,她是无辜的。你哥在回来的路上,你想在这等他,就去好好坐下,不想等,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严齐,我是看在我大哥的面上才唤你一声哥哥,你真以为自己有资格跟我这么说话吗?”
“他没资格跟你说话,那我有吗?”门外传进一道不悦的声音,完颜璟带着些许怒气进门,冷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低声质问。
完颜敏此时冷哼:“我还真是羡慕洛清芷,不过说了她几句,就有这么多人出来为她撑腰,可见其魅力不凡啊,你说是吧,大哥。”
“敏敏!”
“你不用这么叫我,也少摆出这副样子来吓唬我,我敬你,但不代表我怕你。大哥,我们是同胞骨肉,可你在我身上花的心思,还不如一个外人多,我不怨你,但也绝不会谅解。”
“好,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洛清芷有这么多人护着,我想说也无从开口。”
“我送你回去。”
“不敢劳烦,我自己会走。”说罢,完颜敏甩开裴少妍拉着自己的手便走,来至两人面前时,脚下一顿,低眉望去,就见完颜璟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去官驿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若是教训的话,就不必说了。”
“不,我没资格教训你,你我是兄妹,有些事我还是应该和你说明白,我们不应该有误会。”完颜璟的语气里带着讨好和让人难过的平静。
完颜敏抬眼:“我们之间没有误会,要说有,更多的是隔阂。”完颜敏平静的挣开他的手,浅浅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不疼我,在你眼里,别说是我,就是二哥,父亲,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洛清芷,抵不过你想要的肆意随风。
当初,你向往自由,父亲顺了你的心意,放你逍遥。可父亲病重,二哥求你回府时,你为什么不回来?葬礼时你又在哪?你可还记得我们?记得我们是你的家人?”
“我......”
“父亲受病痛折磨,最想见的就是你,二哥为此写了多少信,又派了多少人去找你,可你呢?迟迟不归,毫无情义。你知道吗?父亲在弥留之际时,苦苦撑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闭眼就想再见你一面,可结果,父亲过了头七,都没见你的踪影。
大哥,你知道父亲走的时候我和二哥有多难过吗?可我们不能哭,也不敢过于伤心,因为我们要招待来吊唁的宾客,还要维持侯府的体面,你想过我们的难处吗?
二哥在战场上受伤,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你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连站都站不住,我连叫他一声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他就那么死了,我怕从此这个家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他。我当时就想,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要死,那就拿我的命换二哥的命,他在,这个家就还在,他死了,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对不起。”
“大哥,我从不奢望你会回来替我们撑起这个家,因为我和二哥已经习惯了这个家没有你,你在,我们欢喜,不在,我们求佛祖保佑你,除此之外,我们不敢奢求太多。
但是,现在你的弟弟,我的哥哥,生死不明,你要我冷静,我真的做不到。我刚刚或许不该那样的态度,洛清芷被牵扯其中也确实无辜,你就当我不通人性的发了一通脾气,等她愿意见人的时候,我来跟她道歉,赔罪。”
“敏敏,我...我没怪你,阿赫,我会想办法,等眼前的事结束,你的问题,我会解释给你听。”
“不必了,我是怨你,怨你抛下我们,早些时候你若说解释,我倒是愿意听一听,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哥哥。而且二哥常跟我说,大哥没有抛弃我们,只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就像他要守着西北,而我要守着家一样,等他的事做完了,他会回来的,说不定还会给我们带回来一个漂亮嫂嫂,那时候我们就能一家团圆,再也不分开。
可现在,这些话我不想听了,也不愿意听。大哥,二哥你愿意管,我感激你,你不想管,我也不怨你,我会自己想办法,父亲留下的人脉,我会一个个去求,就算最后救不了他,我也没有遗憾,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见到父亲,母亲,也算是另一种团圆。”
完颜璟被说的惭愧至极,头越来越低,双拳紧握的极力隐忍。严齐见他这般,心中不忍,忍不了替他解释:“敏敏,我们,我们不是要跟你发脾气,刚才,我是一时情急,才对你说了重话,对不住,我给你赔罪。
你怨璟,我们明白。但我想告诉你,你大哥没有把你抛在脑后。这些年,影卫一直在侯府周围驻守,每日都会送消息给他。西北一战后,侯府成为镇北王府,你哥怕朝中之人眼红王府的荣宠,特意四处打点,为的就是能让你们能过平静的日子,他没有对你们不闻不问。至于阿芷......我们护着她,是因为...因为她走到今日实在不易,现在又没了母亲,姐妹,我们不想她再受委屈。”
“是,她不易,可活在这世上,谁又真的容易呢?”完颜敏苦笑了一声:“她还有你们,我就只有一个哥哥,如今还生死不明。”
裴少妍:“敏敏。”
完颜敏:“算了,今日打扰了,改天再来赔罪。”完颜敏擦掉泪痕,径直越过两人离开,快至门口时却停下脚步:“严齐哥哥,你是个真性情的人,对朋友更是真诚,只是,你的真心或许并不能换不来他们的真心。就比如?”
“比如什么?”
“少妍姐姐,你的事,洛清芷应当是知道的吧?”
完颜璟:“敏敏,别胡说。”
“她知道,却没有告诉你,或者说,这里所有的人的都知道,唯独你还蒙在鼓里。”
严齐:“什么意思?”
完颜敏转头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恭贺少妍姐姐大喜。”
“喜?喜从何来?”
“喜从何来?呵呵呵,当然是与五殿下的新婚之喜了,你难道不知陛下已经赐婚?洛清芷没有告诉你,你的心上人马上就要成为皇子妃了吗?”
完颜璟:“敏敏!”
完颜敏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严齐愣在原地,完颜敏的话将他思考的能力炸的粉碎,裴少妍,鼓足勇气的抬头,却对上他猩红的双眼,严齐难以接受的询问:“是真的?”
裴少妍只剩沉默,完颜璟见状,只能替她解释道:“这事我晚点和你说,先让她回去。”严齐转头看着完颜璟:“你们早就知道了?”完颜璟无声的默认。
裴少妍:“我先走了。”
严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嘲一笑:“所以,只有我是个傻子。”
完颜璟:“这事我也刚知道不久,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贺兰在上面,这里没我什么事,先走了。”
“严齐。”严齐无视完颜璟的呼唤,头也不回的离开。
亲人,朋友以及不可及之人,一桩桩的事,即使是完颜璟也有些招架不住,一向自持冷静的他,也会突然间爆发,气势骇人。
第188章 难解
楼上的人不是聋子,楼下的争吵他们听的清楚,尤其月影带着贺兰钧进门时,洛清芷自行拔掉银针,站在门口,月影看见她的脸色属实吓了一跳,南箫顺手关了门。贺兰初来不知他们的关系,只是一味的替洛清芷把脉,月影观察着她的脸色,又听楼下没了动静,试探道:“小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我?”
洛清芷淡淡回道:“刚醒,想要出去的时候你们就来了。“
“那就好。”月影松了一口气的喃喃自语。
洛清芷明知故问,既要做戏就要做的真:“我听见楼下有动静,谁在?”
月影:“没谁,严公子来了,两位郡主在跟他说话。”
“是他们。”洛清芷点点头,又见贺兰钧眉头紧锁,一直不发一言,缓缓收起手臂,贺兰钧聚精会神,见她的动作,下意识按住她的手腕,低声:“别动。”
洛清芷一笑:“公子诊了半日,可有结果?”
贺兰钧抬头:“你?”贺兰钧下意识想要反问,又觉此时人多,病人有自己的隐私,他不好多说,便改口道:“没什么事,旧疾引发的头痛而已,敢问刚才是谁施的针?”
洛清芷听此,微笑抬头看向南箫:“是这位南二公子。”
南箫看她那眼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我不会医术,只略懂几处穴位,见她疼痛难忍,情急之下,不得已才下了针,可有什么不妥吗?”
贺兰钧:“没有,公子的针扎得很准,若没有这几针,姑娘估计早已疼晕过去了。只是......”
南箫:“只是什么?”
“下次公子施针可扎得浅些。”贺兰钧说着,伸手取下洛清芷百会穴上被遗忘得到银针,“这针粗了些,会疼,下次记得换根细的。”
贺兰钧无心之语却让南箫有些不知所措,他嘴上说着自己的玩世不恭,可心里还是极在意的。
完颜璟在楼下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感觉到有一丝平静之后方才上楼敲门。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月影说道:“应该是严公子。”说着便回身开门。开门见是完颜璟不由得道:“先生?郡主她?”
洛清芷回问道:“郡主怎么了?”
月影:“没什么,我随口问的。”
洛清芷:“月影说你早早便出门去,现在回来,可是事都办完了?”
完颜璟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严齐听说你头疾发作,唤人找我回来,但现在看你这样子,应该,用不到我了。”
“多亏了他。”洛清芷望了眼南箫,“没什么事了。”
完颜璟:“那就好。”
洛清芷:“怎么不见严齐?他人呢?”
完颜璟环视四周:“这位就是贺兰先生吧。”
贺兰钧忙回礼:“不敢当,时严齐已告知我您几位的身份,洛姑娘既已无碍,我也不便多留,先告辞了。”
洛清芷:“多谢先生。”
贺兰钧:“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告辞,请留步。”
洛清芷:“月影,替我送送先生。”
月影:“是,先生请。”
月影与贺兰钧离开,南箫拿起自己的银针,知道两人有话说,识趣的自行离开。
屋内只剩两人,洛清芷松了一口气,整理衣摆坐下:“说吧。”
“说什么?”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完颜璟一笑:“刚才敏敏来了。”
“听见了。”
“严齐知道了裴少妍的事。”完颜璟犹豫着说出口,洛清芷倒茶的手一顿:“你是说赐婚?”
完颜璟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清芷一滞,手上的动作继续:“这重要吗?”
完颜璟走到她面前,眼神中带着审视:“你早就见过裴少妍?”
“没有。”洛清芷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否认。
“可敏敏说,你早就知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就算知道又如何?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们见过面?她和你说了什么?”完颜璟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严齐,而不是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少妍和我说了什么不重要,更何况她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严齐人呢?”
完颜璟长舒一口气:“我要是没猜错,要么去了酒坊,要么......”
“鹤隐离这里太远,他应该不会去。”
“我去找他。”
“算了,先让他静静吧,有些情绪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
完颜璟凝望着她,灿若星河的眼眸中隐藏着的全是对人情的冷漠,对人心的算计和漠视。
完颜璟不由自主的开口询问:“你在......想什么?”
洛清芷微微一笑,眼底的冷漠让他心中一颤:“我在想从前。”
“从前?”
“对,从前。莫家灭门时的洛清芷与现在判若两人,我忽然有些怀念她。”
完颜璟眉头紧锁,他看不懂,也听不懂这话,就连她眼中的情绪,他都捉摸不透。他只觉得她在走向失控,她将撕碎所有枷锁,在破碎中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
洛清芷看他疑惑又担忧的眼神,忽地粲然一笑,起身来到他面前,明媚而温暖的笑意,他许久没有见过了。
可洛清芷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出乎意料,甚至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只见,洛清芷带着笑意,抬手时温柔的抚平他的眉间,“别总皱眉头,你这张脸上不该出现这样的印记,很丑。”
过于亲密的动作,不该出现在如今的他们中间。完颜璟猛地拉下她的手,声音中甚至有些颤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我想做的,应该做的,在做的所有事,我都很清楚。你呢?你在想什么?你清楚吗?”洛清芷说着,便往前一步,笑意更盛却逐渐变得可怖。
完颜璟连忙后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你疯了!”
“我不过是站的近了些,有什么不妥吗?”
完颜璟冷声警告:“我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也不要在我身上寻找恶趣味带给你的快感。”
洛清芷退后一步,脸色冷漠:“说的是。完颜先生,你的妹妹在等你,你该去哄她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不疼,不痒。倒是你的妹妹,现在急需你的安慰和解释。”
完颜璟看的出她的不对劲,可又抓不住尾巴:“敏敏的话你听见多少?”
“你太多疑了,我只是听到她来了,和你吵了几句,便走了,至于吵了些什么,我听不真切,也没心思去听。”
“是吗?”
“不然呢?”
“那你怎么知道她需要我的解释?”
“你是她的亲生哥哥,血浓于水,她和你争吵,你会心疼,会难过,会不舍得她难过,所以一定会去解释,她也需要你这份解释来释怀,不似我们之间......”
“我们怎么了?”
“你说呢?”
“我猜不透。”
“是不想,还是真的猜不透你心里清楚,你也不必在这假惺惺的安慰我,我心里明镜一般,不会拈酸吃醋,我一个外人,总是比不过她的。”
“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哪里不称心,冲我发脾气!”
洛清芷冷笑一声:“你看这就是我和完颜敏之间的差别,足够明显了。”
“你!”完颜璟被气笑:“不可理喻,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无事生非,我最擅长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去吧,你的妹妹还等着你呢。”
完颜璟气的面红耳赤,完颜敏可以指责他,埋怨他,这是他欠她的,自己无话可说。可洛清芷不可以,她可以对自己的真心视而不见,可以不接受,她也可以去爱别人,但唯独不能说刚才那番话,这个世界上唯独她不可以如此践踏他的真心。
“你说的对,我是不应该在这里,我该管我自己的妹妹,至少她不会没有良心的胡扯。”
“良心算个什么东西!狼心狗肺才活得自在呢!”
“是,你是没有良心,甚至没有心,不然你怎么会把襁褓中的婴儿扔进火里烧死,扔下悬崖摔死,真真是阎王见了也要让三分!”
“完颜璟!”
“我说错了吗!对那些不肯与你合作的武林门派,你命人屠尽他们满门,连孩子都不肯放过,还有比你更冷血的吗?”
洛清芷低声:“我不杀了他们,难道等这些残障余孽长大后来找我复仇吗?斩草要除根,是你教我的。”
“你是在怨我?”
“难道你就没有怨过我!你就没有后悔过?没有想过若你没有认识我,如今自己会是怎样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撒过谎?”
“好,那我告诉你,从前或许没有,但现在我的确后悔了,我就不该在你身上枉费心血!”说完完颜璟越过洛清芷摔门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洛清芷的眼泪不争气的簌簌而落,她讨厌的胡乱抹了一把,可越不想哭,越控制不住,她何尝不知道那些话比刀枪斧钺还要伤人,可没人教她该如何体面的放手,她只知道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
“七月夜初长,星斗争煌煌。”
洛清芷一身黑衣的在月色的照耀下,赶回客栈,大堂内急得团团转的几人见她回来,似是看到曙光般的迎上前。
泽黎率先开口:“姐姐。”又见她重回到从前的装扮,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说道:“你总算回来了,二哥不见了。”
洛清芷刚到门口就看泽黎在大堂里转来转去,面色凝重,寒鸦拾壹趁夜色带着楚湘去了城外,南箫抱臂靠在楼梯外的柚木上,月影则坐在楼梯上,扶腮,一脸愁容。
洛清芷:“说仔细点,怎么就不见了?”
“你和大哥出去不久,严伯父差人来找二哥回去,说纪伯母身体不适,让他回去一趟。”
“之后呢?”
月影接上说道:“我们原以为严公子已经回府,可严掌门差人来后,我们知道事有不对,我又听小姐和璟公子说严公子可能在酒坊,就命人出去寻找,可找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
泽黎:“姐姐,敏敏来过的事,我听月影说了,我担心二哥他......”
洛清芷:“城中酒坊酒肆都找遍了吗?”
“找了,只要是开门迎客能吃饭喝酒的地方都找了,就连城外的几家酒铺都去过了,不见人。”
“鹤隐,鹿舍也都去了?”
泽黎:“我派人去看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月影:“小姐也说严公子应该不会在那。鹤隐,鹿舍虽是我们的地方,但距离太远,严公子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无锋活动猖獗,又值中元之际,他不会扔下我们,独自前往。”
“严家知道他失踪的事吗?”
泽黎摇了摇头:“月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但纸包不住火,二哥要是一直不回去,严伯父他们一定会起疑。”
洛清芷皱眉思考着,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下意识的想问完颜璟是否知情,但看他们几人的神色,又忍了回去。
“泽黎,你带月影去官驿。”
“去官驿?”
月影:“小姐是想让郡主帮忙?”
“她比我们更能知道严齐的行踪。”
泽黎:“官驿自完颜赫...自镇北王之事后,严禁外人进出,大哥能够出入也是看了李少卿和平西王的颜面,我们,恐怕不行。”
此时南箫悠然开口:“那个袁先生不是能掐会算吗?要不?找他问问?”
泽黎:“你当袁先生是什么?他可不是什么事都管的,嘴里总是一个缘字,缘分不到,天塌了都与他无关。”
洛清芷:“行了。月影,你先去袁先生那看看,说不定严齐会去。若是无人你就回来,留在这等鹤隐,鹿舍的人回来。泽黎,你带人去把各酒楼,酒铺,就是路边的小摊子也都再找一遍,就是客栈也都进去问问。但要记得让我们的人都小心点,别大张旗鼓的。”
泽黎:“知道了。”泽黎急忙前去。
洛清芷:“二公子,若无事,帮个忙。”
南箫:“说吧。”
“一会璟会回来,我们都不在,他一定会问起,请你帮我们遮掩过去。”
“你不告诉他吗?”
“他已经够忙了,我们不好再给他添乱。”
“你...还好吗?”南箫试探的询问,白日里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们都听得见,还有洛清芷瞒着完颜璟的事,他虽不明说,但心里能隐约感觉到她好像在开始和他告别。
洛清芷点了点头:“走了。”
洛清芷说完转头离开,月影匆忙跟上她,只是没几步,刚到门口便撞上赶回来的宫远徵,洛清芷抬眼见他手里捧着花,一脸兴奋跑进门。若是平常,她定然欢喜,可她此刻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阿芷。”
洛清芷没有回应,只是往外走着,宫远徵忙问道:“你去哪?”
洛清芷淡淡回应:“有事。”说完便越过他离开。
宫远徵回身看着她的背影,神情落寞。
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他们穿梭其中,却无心看风景,月影去了袁先生家,一无所获,命人告知洛清芷后,自己回了客栈等消息。
洛清芷去了官驿,用大把的银子求得驿站伙计将自己的令牌送到裴少妍手里。裴少妍见是她,在丫鬟的陪同下出门相见。
“阿芷。”
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洛清芷听到呼唤,忙回身上前:“姐姐,事出紧急,我长话短说。严齐的母亲病了,我现在找不到他,帮我想想他能去哪?”
“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
裴少妍一时语默,洛清芷焦急的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无用,找人是最要紧的。姐姐,算我求你了,帮我想想他能去哪?”
“我......”
“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泽黎就差把王城翻过来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又怎么会来麻烦你。”
“你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裴少妍下意识的搅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她何曾不心急他,可越着急,脑子里越想是一团乱麻。
“姐。”远处传来声音,泽黎从远处跑来。
“找到了吗?”
泽黎无奈的摇头:“还没有消息。”
“这么大个人怎么就能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二哥一向不爱给我们添麻烦,自己的事总憋在心里,从前大哥就说过他,他总是一笑置之,谁成想会有今日这般事。”
“无望崖。对,无望崖。”裴少妍猛然想起:“城外十里处的无望崖,严齐可能会去那?”
“无望崖,那里不是一座险山吗?二哥怎么会去那?”泽黎反问道。
裴少妍接着解释:“上山的路上有座小筑,清晨日出时,小筑里能清楚看到日照金山的景象。我曾和他说想要在那里住几日,严齐便趁空闲将那座荒废的小筑重新修缮完好。之后,我们...我们曾去过几次,看了几次的日出。”
“你们两人...共处一室?”泽黎难以置信的反问。洛清芷却给了他一巴掌,泽黎讪讪的闭嘴。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趁着天没亮,去看过几次日出,我爹娘也都知道这事。”
洛清芷:“泽黎,带几个人,我们去看看。”
“我去唤人。”
“尽快,我先去等你们。”说着,洛清芷便跃上马背,往无望崖而去。
凄凉的月色下,裴少妍对月祈祷。
第189章 血脉不代表什么
客栈里几人面对面坐着,月影扶脸发愁,泽黎送回来的消息虽然让她微微放心但又怕两人会跑空,白欢喜一场,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南箫陪她坐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她们的事上心,看月影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伸手敲了敲桌子。
月影抬眼:“干什么?”
“严齐不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他在哪了,你怎么还这个表情。”
“那不是还没找到嘛。”
“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懂。”
“我怎么又不懂了?”
“南笙出事的时候,你不是也着急吗?”
“那是我的亲生妹妹,我当然着急,严齐又不是你们的......”南箫话没说完就看月影摆正姿势瞪着他,“瞪我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比你和南笙差,血脉有时候证明不了什么。”
“好好好,你说的对,急什么嘛。”
寒鸦拾壹趁着夜色回到客栈见两人在大堂面面相觑,开口询问:“怎么在这坐着?”
南箫:“等人。”
“谁?”
月影:“要你管。”
“懒得管你。”
月影看楚湘跟在他身后,好奇道:“你不是带她去见寒鸦玖吗?怎么又回来了?”
“见过了,就回来了呗。”
南箫调侃道:“久别重逢,回来的有些早吧。”
寒鸦拾壹:“我哥说城外有无锋刺客蠢蠢欲动,还是让她待在这里安全些。”
月影:“掌柜的。”
“来了,姑娘什么吩咐。”
“给她找间房间。”
“姑娘忘了,您家小姐把客栈都包下来了,除了那几间长包房,剩下的您随意安排。”
月影态度消极:“听见了,你们自便吧。”
楚湘:“多谢月影姑娘,也恕我多嘴问一句,你们究竟在等谁?”
南箫:“你很好奇吗?”
“知恩图报,想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我家小姐去找严公子了,我等他们回来。”
十一:“严齐?他去哪了?”
“无望崖。”
楚湘:“无望崖是什么地方?”
月影扶着头,淡淡解释:“城外的西山,那里山势险峻,去者回头无望,但也有不怕死的愿意冒险登顶,一览群山。”
十一:“有意思,但严齐去那做什么?这么晚......送死吗?”
月影有些没了耐心:“他又不是去爬山,在山间的小筑而已,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南箫见她那冒火的样子,大声喊道:“金复.”
月影:“你喊他做什么?”
“喊他来哄哄你,省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懒得和你们说。”
楚湘听了她们的话,心中打起算盘,又听他们互相调侃,借口道:“姑娘既是等二小姐回来,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房间:“我不喜吵闹,就住尽头那间房吧。”
掌柜忙劝道:“姑娘有所不知,那间房又小又闷,西晒厉害着呢,而且那间房离着其他几位公子,小姐的房间都远,要是有什么事,可不太容易听见。”
月影:“你还是选一间合适的房间吧,不用委屈自己。”
“不委屈,我喜欢安静。”
南箫:“你别忘了,若是无锋偷袭,或者遇到什么事,我们可能听不到你的呼救,来不及救你。”
楚湘:“公子多虑了,且不说这里无锋刺客能不能进得来,就是进来了,我手无缚鸡之力,不管住的有多近,恐怕都不会有求救的机会,无锋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对吗?”
南箫一时语塞,十一开口道:“行了,她愿意住就住吧。掌柜的,劳烦你去把门打开。”
“好,姑娘稍等,我去开门,顺便把窗户给你打开,通通气。”
“有劳了。”
“姑娘客气。”
掌柜的拿了钥匙匆匆开门,在屋内点亮灯光,又将屋里的窗户尽数打开后下楼说道:“姑娘,那间屋子,客人大多不愿意住,所以常年关着,里边闷热,味道也不好。我刚把窗户打开,您等等再上去。”
“无妨。”说完,楚湘便走上楼去。
南箫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从见她起,他便觉得这人既熟悉,又陌生,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喂!喂!”十一出声唤道,南箫一时愣神,忽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他,十一不满的问着:“你总看她干什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箫胡乱搪塞。
十一听他没句正经话,不想跟他掰扯,便说道:“我就不陪你们等了。”
楚湘警惕的关上房门,房内窗户洞开,对面屋檐上人影绰绰,虽看不真切却也能确定那是洛清芷一行人的敌人,是她的友军。
楚湘站在窗前,见有人影在对面停住,思索片刻,来至房内桌前,拿起茶盏顺手倒扣在桌上。
随着茶盏倒扣,一记人影越过窗扇,进入房内,“什么事?”
“洛清芷,严齐都在无望崖,这是个机会。”
“无望崖山势陡峭,只怕贸然前去,自身难保。”
“他们没有登山,在半山腰的小筑。你亲自带人去,趁其不备......但要谨防那个泽黎,他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他驭兽的本领不容小觑。”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说完那人影迅速消失,只可惜没有逃过影卫的巡视,暗中轮守的影卫发现有陌生人影在客栈徘徊,急忙发响箭预警,而楼下的守卫听到声音,有序且急切的进入客栈,不由分说便开始搜寻。
月影见状,疑惑道:“怎么回事?”
值守影卫长:“月影姑娘,有人闯入,我们需要搜查。”
月影:“响箭我听到了,但我们没有看到有人进来。”
“在楼上,有弟兄看见他出现在房间四周。”
“谁的房间。”
影卫长指向楚湘的房间:“那间小屋,此人速度极快,为确保安全,我们只能先发响箭示警。”
月影及南箫抬头望去:“那是楚湘的房间,确定没有看错?”
“这个......只有抓到人才能证实,若是被他逃了,即便是再确定的事也只是一场空。”
“那便去搜吧,动作要快,我和你们一起。”
“是。”
南箫:“就怕现在已经晚了。”
影卫长:“发响箭时,我们已将客栈围住,除非......”
“快来人,这里有人晕倒。”楼上搜查的影卫大声呼喊。
三人急忙上楼,只见楚湘晕倒在房内,房中隐隐约约透出幽香。
南箫轻嗅着,眉头微皱:“这味道?”
月影:“怎么了?”
“有些熟悉,想不起在哪闻过。”
“这个一会再说,帮我去找徵公子。”
南箫突然反应过来:“对呀,他们兄弟俩怎么这么安静。”
客栈内的吵闹,响箭的声响,宫远徵和宫尚角当然听得见,只是一个懒得理会,一个则派了人出来询问。
金复:“角公子使我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南箫微微扬了扬下巴:“那不是,人晕了,刺客跑了。”
“哪来的刺客?”
月影:“影卫长说,影卫看见有陌生的人影在这间屋子里出现,可搜了半天,只看到楚湘晕倒,没有看到其他人。”
金复:“是无锋?”
月影摇了摇头:“不知道。角公子和徵公子呢?”
金复:“角公子在处理外务,徵公子我也不清楚。她怎么晕的?”
月影摇头。
南箫:“把她弄醒,问问不就知道了。”
金复:“我去找徵公子。”
南箫:“这点小事哪还用的着劳烦徵公子,我便能治。”
月影:“你不是不会治病吗?”
南箫似是说给她听一般:“我不会治病,但我会下毒,更何况她只是晕了,又不是死了,想弄醒她还不容易吗?”
月影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别伤到人。”
“好说。”
寒鸦拾壹此时站在众人身后,只是冷眼看着。
只见南箫拿出随身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黑黢黢的药丸,眼神看了看月影,“把她扶起来。”
月影看那药丸有些嫌弃:“这是什么?”
“自然是救她的,喂下去。”
月影听话的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将手中的药丸慢慢塞进楚湘的嘴里,接着就见南箫伸手垫着帕子按住楚湘的合谷穴,微微用力按压。
影卫从进门起便在屋中四处搜寻,直到一人在窗户外的窗台上找到散落的香粉,数量极少,只能用手指轻轻蘸取。
影卫:“您看。”说着将手指上的香粉现在众人眼前,月影看了看四周的人:“小姐和几位公子都不在,先把东西想办法保存好,等他们回来再说。”
影卫:“是。”
月影:“你们尽快搜查,把她挪到隔壁屋里,这间房暂时封闭。”刚刚说完,楚湘便悠悠醒来,看着眼前的人群,表情无辜。
南箫见她睁眼,放开她的手,戏谑道:“醒了?没想到我这药这么管用。”
楚湘:“我怎么了?”
南箫:“你刚才晕了,现在醒了。”
月影:“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晕倒的吗?”
楚湘做回忆状:“我只记得我是想换了衣裳休息,忽然就闻到一股异香从窗户那飘进来,我觉得好奇便去查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月影听她所言,抬头看了看几人,金复道:“我先去回禀角公子。”
月影点了点头,南箫微微一笑:“行了,人没事就好,先给她换间房,等洛清芷回来再说。”接着回身看着远处的寒鸦拾壹:“热闹也该看够了吧,你的人,你负责,我们走。”说着便看了月影一眼,拽着她衣裳将人拉走。
影卫迅速搜查完毕离开,此时门内外,寒鸦拾壹,楚湘,目光相接,各有心思,寂静无声。
洛清芷一路疾驰,眼前忽明忽暗,一路上不知摔下马多少次,掌心全是伤痕,身上,手臂,腿上该蹭不该蹭的也都蹭了个遍,腰也在滚下马背时不甚撞伤,可她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摔倒了爬起来,不能走就停下,能赶路了就继续跃上马背往无望崖而去。
月光在刀刃般的山脊上碎成银屑,黑色的峭壁像巨兽的獠牙刺入苍穹。夜色幽静,似乎能听到远处岩隙中传出的声响,那是风在自由的穿梭,又仿佛在用生命敲击山岩嶙峋的骨骼,声声呜咽,奏响一出关于灵魂的安乐曲章。
洛清芷来至山脚下,不假思索的跃然而下并迅速将马儿拴好,在黑夜中冒险登山。
山势虽陡峭好在去往小筑的路还算平缓,洛清芷虽看不清,但一路摸索着也能爬上去。
只是累了一天,晚上又不知摔了多少次,现下又要爬山,心中不免生气,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从前算命的说我命苦,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我有眼无珠的竟把真神当骗子,活该受苦。
该死的严齐你最好没事,但凡少根头发我都不能饶了你,也不看看我受的什么罪,你要是出事,别说对不起父母祖宗,就是我,你都对不住。”
银亮的月光下,小小的身影不断攀爬着,好在那小筑离山脚不算太远,洛清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烛光还有那起起伏伏的人影,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人影她认得出,影子中只有他自己且能动弹,证明人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
严齐从客栈离开一路漫无目的的来至此处,这间小筑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地方,那是爱意蔓延,灵魂共振的所在。
只是可惜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各有各的去处。在王城分别,他们约好再见,可再见时,什么都变了。
一个即为人妻,一个还在江湖。身份,地位,如同天涯海角,可望不可及。
洛清芷查看四周,确认安全后,自顾自的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有些酒气,但更让人难受的是其中的脏乱。灰尘,蛛网,比比皆是,甚至还有老鼠啃食的声音不时传出,让人头皮发麻。
严齐对来人并不关心,只做着自己的事,洛清芷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到他身边,认真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他认真的捏着泥人,那是裴少妍的样子。
严齐听到声音之所以没有管她,一是因为他这里不会有旁人上来,二是,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和急促的声音。
见她不在意这里脏乱的环境,还坐到自己身边静静陪着自己,严齐开口道:“我想捏个泥人,可捏了半天总不像她。我就先捏了个自己,我以为把自己捏好了,我就一定能捏出她的样子,可你看,还是不像,怎么捏都不像。”
洛清芷面带难过,甚至心疼的抬头看着他饱含热泪的眼睛,低声道:“捏不好就算了,人在那,何必要这劳什子。”
“我想留个念想。你不是说过,人活着要有念想,日子才过的下去。”
“有了念想便会生出欲望,可欲望一旦不能被满足......”洛清芷话没有说全,严齐侧头看她:“是我把她弄丢了,是我活该,活该捏不出她的样子。”说着,一行热泪顺流而下。
“哥,有些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好了,没有结果,未必不是件好事。
少妍姐姐那样的容貌,家世,才学,必定是要配天潢贵胄的,她落不到凡尘里。
从前的那些你就当是一场梦,如今梦醒罢了。何况她已往前走,你被困在原地,半分意义都没有。”
“若这事是发生在你和宫远徵之间呢?你还能如此坦然吗?”
洛清芷对他的提问,沉默片刻,他在哭,她陪着他哭:“我不能,但我不会一直沉沦。他有他的日子要过,我也有我的劫要渡。若真有那天,我祝他白首偕老,子嗣延绵,无灾无难,永葆百年。”
“话虽如此,可你不也是放不下吗?”
“放不下也得放,他要走,我难不成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留下一副躯壳不成?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少妍姐姐对你没有二心,只是身不由己。她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今日的结局,早在你跃下屋顶时便已然窥见了,不是吗?”
严齐听她如此说便知从前与完颜璟的谈话她已知晓,“你都知道了?”
“璟也是无意间提起,他为你们之间的阴差阳错感到惋惜。”
严齐自嘲的笑道:“我们这些人都被自己所谓的道德感所束缚,他是这样,我也是,自以为是的感动,结果呢......“严齐冷笑一声:“真是活该啊!”
洛清芷拿过他手里的陶泥:“这山上寸草不生,你哪里找的陶泥?”
“来的路上顺手买的。”
洛清芷将泥胡乱捏着:“像不像的其实无所谓,她在你心里,谁也拿不走。”
“就像宫远徵在你心里谁也无法替代一样。”
洛清芷的手一顿:“说你的事,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严齐站起身:“情,伤人伤己啊。阿芷,我们都是自愿困在这牢笼里的。只不过,你比我勇敢也比我幸运,好好珍惜他,我们几人中总要有一个幸福的才是。”
“少妍姐姐与你已成过去,他与我......”洛清芷无奈摇头:“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严齐劝解道:“别放弃,不要像我一样后悔。”
洛清芷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忽而一笑:“明明是我来劝你,怎么倒成了你劝我了。”
“怕你将来后悔哭鼻子,我们能陪你闯荡天下,可赔不了你一个宫远徵。”
“那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坐在这儿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怯懦,没有退缩,反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抛家舍业的只为了自己活一次,那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个局面,我们也不会如此难过。
可又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多如果,既成事实的事,我就是再后悔又能如何?”
“所以一切都是徒劳。爱了可以不爱,成亲了也能和离,可路走了却不能回头。哥,你说结局假如早就已经写好,那这个过程我们还要不要经历?明知是苦,却甘之如饴,到底是妄想还是真的深情?”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也是迷路的那个人。不过就像你说的,相爱时尽力,若有一天分离,我愿意祝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而我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妻子,既为我妻,我自当敬她爱她。
若我注定此生孤寡...你可别忘了来看看我,我一个糟老头子可不想死在家里无人知。”
“你是将来的严掌门,家里小厮,丫鬟要多少有多少,怎会孤独终老。”
严齐认真看着玩笑的洛清芷:“阿芷,我说的话你要记得,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消灭无锋之后,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我们都要活得自在。”
“哥。”
严齐拿起她的手,在她拿过他的泥人时,他便看见了她的伤,那一刻,他忽然清醒,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爱人,亲人,朋友,都将成为支撑自己走过余生的动力。
严齐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仔细包裹着:“少妍往后只会更好,我该开心,也该庆幸自己没有耽误她。”
“真这么想?”
“我只能这样想,只有这样,我的日子才能过下去,我才能和自己和解,虽有些自私但不失为一种方法。你也要这样,宫远徵偏执但却爱你,多看看被你遗忘在角落里他,真心对真心才能幸福。”
“真心对真心,可他把我的真心随随便便便扔了出去。”
“那个楚湘......查查她吧。”
“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人一股子阴气。至于宫远徵,回去问问他,说不定是误会一场。”
“我问了,你不是也在场吗?人家可没有否认。”
严齐一时无法反驳,尴尬的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我会在这儿的?”
“当然是问了知道这地方的人。”
“她还记得这里。”严齐喃喃自语。
“少妍姐姐对你的真心不比你对她的少,只是她反抗不了,她心里的苦也不知道能和谁说。”
严齐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你找我,不会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寻短见吧?”
洛清芷经他一说忽然想起来:“差点忘了正事。泽黎说伯父差人去客栈找你,说是伯母病了,要你快点回去。结果泽黎把王城翻遍了也不见你人影,恰好我从城外回去,他便跟我说了,我这才急着出来找你。”
“感情你不是担心我啊。”
“怎么不是啊,我先是担心你出事,这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怎么能不急。二是伯母本就生病,我怕她知道你这些事跟着着急,除了雪上加霜没有一点好处。别说了,快点回去吧,伯母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严齐见洛清芷急急忙忙的,忙拉住她:“别急,我娘没事,她装的。”
“装的?好好的装病做什么?多不吉利。”
“早上我回去之后就听她说,她......”严齐有些不好意思,洛清芷反问道:“什么呀?吞吞吐吐的。”
“她约了吴家娘子来府中,为的是...为的是替她家姑娘相看。”
“相看?你呀?”
“不然呢?”
“那......吴家姑娘如何?”
“不知道,没看。”
“你不看,伯母能放过你?”
“我本就不想去,正巧贺兰云游回来,递了名帖进来,我便借口回帖,让他来救我出去。结果他刚来,那个楚湘跑来说你病了,我这才带着贺兰匆忙去了客栈。”
“可怜伯母的一片好心。”
“你少来这套,她替我操心,但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这世上可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说的好听,可若是女子不愿......”话音未落,无数冷箭从窗外进入屋内,洛清芷反应快,闪身躲过第一支箭,严齐见状急忙来至她身边,两人一改嬉笑颜色,只听嗖嗖嗖,带毒的长箭不断进入屋内,严齐眼疾手快的将人推开:“小心。”
此时山脚下的影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性戒备。
洛清芷去到小筑后不久,泽黎便带着人赶到,见洛清芷所乘的马被好好的拴在一旁,泽黎便知她没有出事,“天黑路险,你们留在这,我自己上去,有事发响箭示警。”
影卫领命:“是。”
泽黎独自一人登山,来至小筑前见屋内人影成双便知自己的哥哥姐姐此刻安好。他们有话要说,自己不便打扰,便寻了处平坦宽阔的地方,默默守着。
冷箭频发,严齐拉着洛清芷躲在房柱之后,洛清芷咒骂道:“该死的,到底是谁!”
严齐:“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
“现在出去会被射成刺猬。”
“影卫呢?”
“泽黎带着他们在我身后,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突然,频发的毒箭停了下来,两人急忙噤声,严齐微微探头查看,只见屋外火光冲天,这些人准备烧死他们。
熊熊的火光照亮黑夜,泽黎发觉不对,忙起身,发出响箭。山下的影卫见到隐隐约约的火光,本就疑惑又见响箭升空,便知出事,“快发响箭唤人,再去客栈禀报,其他人跟我登山。”
“是。”
无望崖山势险峻,无锋登山也是费了半天的力,上山之时见到泽黎坐在远处,不敢轻举妄动,可命令不得不执行,只能冒险火攻,速战速决。
带火的长箭将屋子迅速包围,里边的两人困在其中,严齐拉着洛清芷一边躲避,一边寻找出路,“什么味道?”洛清芷眉头紧皱。
严齐闻言,仔细一闻:“是桐油。”说着便将自己的衣料扯下,“捂住口鼻。”
“你呢?”
“我跟他们拼了。”
洛清芷拉住想要冲出去的严齐,将帕子递给他:“要死一起死。”
“我们为何不趁乱直接冲进去?”一无锋刺客询问道。
“你打得过他们吗!上头有令,让洛清芷有去无回,让他们把四周把守住了,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是。”
“那个泽黎怎么样?”
“兄弟们正在围攻阻拦,但...他实力不弱......”
“大人说了,此人极擅驭兽,断不能留,用蛊虫杀了他。”
“是。”
无锋看着大火将小筑一点点吞噬,脸色尽是阴狠。严齐,洛清芷想要冲出去,烧断的房梁木窗,噼里啪啦落在眼前,挡住去路,
“再等下去,不被箭射死也得被烧死,就是烧不死,这桐油燃烧也能将我们毒死。”洛清芷说完望了一眼严齐,心中下定决心,严齐见她神色,眼神,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别冲动。”
“你说的对,就应该跟他们拼了。”说着,洛清芷冲到窗前,举起板凳冲着着火的窗棂砸了过去,一次,两次。
“他们在砸窗。”无锋刺客发现洛清芷的意图,此时为首的刺客头领下令道:“放箭。”
一声令下,无锋刺客纷纷举起弓箭,但此时山下的影卫已然登山而上,见此情景,明知敌众我寡,他们依然举起长弓,短剑上前搏杀。
“去救公子和小姐,快!”影卫长毅然下令,除了留下几人帮忙其他人纷纷向着小筑和泽黎的方向赶去。
泽黎一人独战,无锋合力围攻,刀剑相击,须臾间人命归天,影卫赶来帮忙,划开口子,“公子先走。”
“你们小心。”泽黎嘱咐着,迅速离开。
闻讯赶来的影卫不间断的登山相助,无锋部署的人马也在黑夜中现身阻拦,原本寂静的黑夜此刻变得极为热闹。
影卫为救洛清芷不断砸砍着门窗,无锋放火前以长箭为掩护将门锁死,窗上火势蔓延,无法靠近,即使砸开,洛清芷两人也无法逃出。
长锁难砸,更有无锋刺客不断上前,影卫一边应对,一边想办法砸锁。伤亡越来越多,眼见带头的无锋将要靠近,一影卫从乱战中抽身,将剑嵌入其中生生别断,门锁落地,影卫几人冲入其中:“公子,小姐,快走。”
严齐看到希望,拉着洛清芷向着生门逃出,小筑被大火吞噬,在一声呜咽后轰然倒塌,影卫将两人猛然推出,自己却永远留在了大火之中。
第190章 困局
客栈里,夜深人静,只剩月影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堂,百无聊赖。出去的人不见回来,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深夜回来的完颜璟刚进门,就见月影坐在一旁发呆,他也没有理会,面色严肃的往前。
月影见他忙起身:“先生。”
完颜璟微微点头,径直上楼,月影急忙开口:“先生,小姐去找严公子至今未归...”
完颜璟脚步一顿,没有作声,抬脚往前。
月影急促开口:“先生,您......”
完颜璟被她叫住,“您不应该关心一下他们,问一声吗?”
“我为什么就一定要问?”
“可从前您都是会问的。”
“那我现在不想管了,可以吗?”
“可万一......”
“他们俩有功夫,有成算,出门又有影卫跟着,不需要我操心。”完颜璟有些赌气的回答。
月影哑口无言,默默低头,完颜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回来:“去哪了?出去又有多久?”
“嗯?”月影一时怔愣,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回答道:“去了无望崖。严公子自郡主来后离开就一直没有回来,小姐巡防回来后便去找他了,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
“影卫可跟着?”
“嗯,泽黎也跟去了,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完颜璟点了点头,转头离开,月影在他身后唤道:“先生。”
完颜璟:“要是有事,影卫会回来禀报。”
言出法随,影卫匆匆进门,一时不慎,摔倒在地,完颜璟离开的脚步再一次的停住。
月影见他形色急上前:“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先生,月影姑娘,出事了。”
月影:“你别急,慢慢说。”
影卫:“小姐在无望崖遇袭,泽黎公子也在,影卫长命我回来报信。”
完颜璟急忙下楼:“说清楚,怎么回事?”
“晚间,公子和小姐去找严公子,小姐先行一步去了无望崖,等我等赶到时,小姐已经登山,泽黎公子也跟着上去,命我等在山下等候。可不久之后兄弟们看到山上火光冲天,又见泽黎公子的响箭升空,影卫长便知出事,带着山下的兄弟前去救援,命我回来报信。”
月影:“是无锋?”
影卫:“这个属下不知,目前各据点的兄弟已前去增援,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完颜璟思索着对策,此时另一名影卫也匆匆进门:“先生不好了,城外出事了。”
月影:“城外又怎么了?”
“无锋夜袭,遍地屠杀,已有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他们是冲着寒鸦玖去的!”月影急忙转头看向完颜璟,乞求的眼神希望他能尽快拿个主意。
完颜璟冷静的吩咐:“传令王城及其附近所有据点的影卫全部出动,各自奔赴距离自己的最近的出事地增援,所有无锋刺客就地斩杀。”
“是。”
“把泽黎的朋友们也带上,有它们在,泽黎会更顺手。”
“属下明白。”影卫起身出动传令。
“等等。”完颜璟将人召回,“拿着手令,去调动你能找到的所有据点的影卫,对无锋据点进行无差别屠杀。我记得泽黎教你们豢养了不少野兽吧?”
“是,都在城外。”
“带上他们,吃了这么久的野鸡,是时候尝尝人心血肉的味道了。”
“属下这就去办。”
影卫即刻起身前去,完颜璟转头吩咐道:“去把所有人叫醒,你去无望崖,让宫尚角和宫远徵和你同去。我去城外,让寒鸦拾壹和南箫也来。”
“可我们都走了,楚湘怎么办?今日若不是影卫及时察觉,恐怕她现在早就被人掳走了。”
“怎么回事?”
月影简单将事由说给完颜璟听,完颜璟听后眉头微皱了一秒:“让寒鸦拾壹带上她。”
“是。”说完月影急忙上楼,完颜璟转头离开,出门时撞上前来报信的影卫:“先生,不好了!”
“说!”
“严府遭人袭击,来者不善,像是早有准备。”
“可去帮忙?”
“城内的兄弟们都去了,可对方来势汹汹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严掌门正带人抵抗,只怕撑不了多久。”
完颜璟思索片刻,摘下自己的令牌:“拿着王府的令牌,去找大理寺少卿让他派人去城防校尉和去京兆府报案,就说城内有马匪乔装潜入,趁夜抢夺财物,伤人性命,扰乱王城治安,请他带兵围剿。”
“是。”
“回来。”完颜璟将人唤回:“告诉他,人怎么请我不管,但不得提及镇北王府半点,就是最后京兆府把案子送到他手里也是一样,明白吗?”
“是。”
“不好了。”去唤人的月影,急切的下楼,来至完颜璟身后:“楚湘不见了。”
漆黑的夜晚是那样的慌乱,鲜血,屠杀,残尸,刀剑,一声声,一道道。月亮依旧挂在天上,那样的冷漠,乌云来了又走,终在最后盖住了残存的月光。
洛清芷失控的屠杀,这几日的苦闷正在一一发泄,无锋眼见不敌,放弃近身搏杀,以哨声为令,急速后退,接着将埋在附近的火药点燃。影卫本想上前,却被无锋刺客投出的烟雾弹拦住,脚步停住之际,火药在山间炸开。
一声巨响,山石崩塌,飞扬起的碎片砸在影卫的身上,瞬间落下山崖。残留的无锋刺客来不及逃跑便一起做了垫背的鬼魂。火药爆炸的瞬间,洛清芷下意识将泽黎护在身下,紧紧抱着他的头,免受伤害。
地动山摇,脚下的山石开始松动掉落,山上的岩石也在不断掉落,严齐眼见不好,忙命令道:“影卫听令,不可恋战,迅速撤退。”
影卫闻声,即刻摆脱束缚,护送着几人下山,洛清芷眼前开始忽明忽暗,下意识摸索着身上装着药丸的瓷瓶。
泽黎看她不对劲,边拉着她的手下山,边询问着:“姐,你在找什么?”
洛清芷:“宫远徵给我的药。”
“不在身上?”
“好像丢了。”
泽黎担忧的转头看了看山上,“我去找。”
洛清芷拦住他:“回来!丢就丢了,死不了,赶紧下山,万一山石坍塌掉落,我们都得死在这。”
“真的没事?”
“放心吧。”
暗处的无锋眼见洛清芷一行离开,无锋刺客问道:“我们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恐怕不好交代。”
“让他们走,会有人带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您是说......”
“大人在已经去村子的路上,我们也该去会合了。”
“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各个击破,可如今为何又将洛清芷引到村中,岂不是为寒鸦玖平添助力,我们想完成任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不用你操心,大人自有安排,洛清芷的手能伸进无锋,我们自然也能伸进她的影卫。”
“难不成?”
“做好自己的事,其他与你无关。”
“是,属下这就带人前往。”
马蹄声由远及近,城门守卫,挥旗示意,城门士兵见状,只听从命令不问缘由的打开城门,完颜璟来至城门前,抬头一望城上守卫的将军,两人心照不宣,点头示意后,完颜璟带着众人离开。
众人离城,却听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喊声,完颜璟狐疑的回头,只见一个身影从远处蹒跚的跑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袁先生。
城防官:“犯宵禁者驻足,否则即刻射杀。”一声警告后,士兵已张弓搭箭。
完颜璟忙道:“你们先走。”
宫尚角微点头,带着宫远徵等着扬长而去。
完颜璟转掉马头回城,“箭下留人。”说着在距离袁先生不远处,跳下马背,紧跑了几步上前:“先生怎么来了?”
袁先生气喘吁吁的拉着他:“我想去客栈找你,正巧就碰上你们出城。你听我说,芷丫头,今晚有大事发生,此为命劫,你一定要看顾好她。”
“命劫!”
“时间紧迫,解释不了那么多,你就记住,此劫凶险,若平安度过,可保三年无虞。若是渡不过去,要想保住她,只能一命换一命。”
完颜璟不信鬼神之说,但此刻却对袁先生的话无比认真:“此话当真?”
“卦象凶险,我卜算了数遍,如何不真,若是不真,我又何苦来追你。”
“可有破解之法?”
袁先生连连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完颜璟暗自思忖,一命换一命的话在他耳边回荡,袁先生见他沉思,急忙将人唤回:“话虽如此,可也要知世上事各有各的缘法,你的命换不回她的命,明白吗?”
完颜璟眉头紧锁,袁先生见他不解的模样,,来不及多说,只推着他离开:“救命要紧,你只记得我的话即可。”
“先生!”完颜璟语气有些着急。
“生死无常却有定数,我告诉你,是想你能帮着她渡过难关,却非要你去换她。”
完颜璟急切道:“先生,你告诉我,谁能换回她的命?”
袁先生长叹一声,无奈道:“命定之人,我只有这话。”
此时城楼上响起警告之声:“公子还请即刻离城,不要让我等难做!”
无望崖下,脱险不久的几人,回头看着坍塌的山石,心有余悸,严齐长舒一声:“还好。”
洛清芷:“无锋还真是丧心病狂!来人!”
“小姐。”
“去查,我倒要看看藏在我们中间的这只鬼究竟是谁!”
“是。”
泽黎见人离开,低声问道:“姐,你怎么知道有内鬼?”
洛清芷无语般的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泽黎不明所以,求解的眼神转向严齐,严齐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呀,笨死算了。”
泽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大声道:“等等我呀,我腿疼。”岩石炸开的碎片化作利刃,划伤了他的腿骨,此时才觉疼痛异常。
黑夜下,雨星开始滴落,洛清芷一行回城的路上见一影卫打扮的人从远驰疾奔而来,于不远处跃下马背,拦住他们的去路。
“启禀小姐,无锋夜袭,严府及城外村子受到重击,先生吩咐属下前来告知,请严公子速速归家。”
几人一惊,严齐急声:“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属下也无从估算。”
洛清芷:“现已宵禁可有法子进城。”
“先生已打点妥当,自有城防官为公子行方便。”
洛清芷:“那便好,我们赶紧回去。”
“小姐,先生说,城外也遇到了麻烦,宫门的两位公子已经前往,请小姐也速速前去。”
“那他呢?”
“先生去了公子府上帮忙。”
严齐有些着急:“家里的事有我和璟,你去城外和宫尚角他们会合,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能行吗?”
“放心吧,严掌门可不是浪得虚名,徒有其表之辈,何况又有璟协助,我想他们此刻应该稳住了局面,我先回去,若是无事,我和璟再去帮你。”
“好,让泽黎跟着你,我带人先去村子。”
“不用,让泽黎跟着你,我带两个人回去即可。”严齐态度坚决,洛清芷犹豫片刻,微微点头。
严齐:“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他人小心护送小姐,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
洛清芷与严齐分开行走,那引路的影卫带着一行人抄小道前往村子,与前来支援的宫尚角,宫远徵擦肩而过。
马蹄急促,簌簌而下的雨点挡不住前行人的脚步,风将披风吹的猎猎作响,完颜璟冒雨前行,只听身后有人呼唤,身后的影卫即刻回头前往查看,片刻后,便追上完颜璟,禀报道:“先生,影探来报...”影卫不敢说下,完颜璟厉声:“快说!”
“他说,无锋事先埋了炸药,眼见不敌,点燃引线,使得山石崩塌,巨石滚落,致使小姐和两位公子在无望崖,遇......遇难......不见,不见尸骨,前往支援的影卫正在寻找。”
“遇难!传信的人呢!”
“已回头前往无望崖。”
南箫:“你先去无望崖,我和他去村子。”
寒鸦拾壹:“不用,我自己去,你们先去找人。”
完颜璟不语,掉头便往无望崖而去。
南箫看着完颜璟的疾驰的背影,回头望向寒鸦拾壹看似漫不经心的质问道:“这里没有别人,我有句话想问。
“想问什么?”
“那个楚湘没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是吗?”
“你什么意思?”
“无锋杀人不见血,即使你们把她藏得再好,无锋也不会那么傻的单单遗漏了她。就算她运气好躲了过去,那么我想请问,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醉仙桃花该怎么解释?无锋又为什么会那么恰巧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而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不妨直言。”
“今日她从我身边走过,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幽香,后调尤为熟悉,只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便没有多说。直到今夜影卫闯入,搜寻无锋至她房中,从窗外捡起那一点香粉我这才明白过来那味道源于何处。但没有证据不好冤了人去,所以,我为了试她,故意谎称喂她吃下药丸是用能解毒的,可实则不过是普通丸药,用来消食健脾的而已。结果...你也看到了,有些事太过凑巧,反倒令人生疑。”
寒鸦拾壹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南箫的话,南箫接着补充道:“月影告诉我,当初,我火烧客栈时,她也在场还是完颜璟救了她,之后她便进了宫门,这事表面上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仔细想想,在你们身上发生的一些事,不觉得可疑吗?”
“你是想说......不可能,若她真是无锋,寒鸦玖不可能没有察觉。”
“色令智昏,当局者迷。”
“这不过是你的揣测罢了,没有证据,不过是空谈。”
“希望真的是我小人之心吧,走吧。”
两人疾驰而去。
第191章 入局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白日拥挤的街道此刻极为宽敞,黑夜下,流淌的血液与雨水交杂在一起,实难分辨,洛清芷一行人刚进村子,便觉阴森诡谲,众人警惕,泽黎拿出短笛,握紧剑柄,十分小心。
南箫等人赶来时洛清芷几人已经进村,此时两人并不知,他们已落入圈套。
无锋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村内静悄悄,直到村内一处人家的鸡舍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几人并未在意,可影卫不经意的转头竟发现一角未被遮起的衣角。
“小姐。”影卫低声呼唤,眼神看向那鸡舍。
几人顺着视线望去,洛清芷微微扬头,几名影卫悄然靠近。
惊吓的妇人,抱着孩子躲在舍中,孩童啼哭,她只能死死捂住,不敢发出声音,见外面人影绰绰,那妇人拼命靠近墙角,可眼见黑衣之人已靠了上来,她不敢声张,只缓缓将孩子放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可孩子被吓坏了,哪还会听话,妇人无法,心里一横,拿着短刃便冲了出去。
影卫被猛然冲出来的人一惊,见她挥刃自卫,影卫只能收起自己的兵器,空手夺了白刃,妇人惊吓倒地,连连后退,嘴里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在鸡舍大哭,另一影卫走上前想要将孩子抱出,谁知那妇人竟用身体挡住门口:“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要杀就杀我,放过他吧。”
影卫蹲下身:“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妇人摇着头,“先头来的那伙贼人也是如此说,可等我们开了门,便将人抓走,不肯就范的,便当场杀死。我求求你们了,孩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你放过他吧。”
影卫听此,回头看向洛清芷,洛清芷提起衣摆走进鸡舍,蹲在她面前:“你可认得我?”
那妇人听她声音是个女子,渐渐息了哭声,仔细看她的面容后:“你是这几日总来的那位小姐?”
“嗯,不用怕,我真的是来救你们的。你口中的那伙贼人,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好像往祠堂去了。”
洛清芷站起身:“护送她们出去。”
“是。”
影卫将孩子抱出,哭喊声在黑夜下尤为明显,影卫深谙门道,伸手一指,孩子便倒在他怀里睡去。
那妇人听孩子没了声音,急忙回头查看,洛清芷安抚道:“放心,只是怕哭喊声太大,打草惊蛇,让他睡一觉而已。”
妇人了然的看着孩子被抱出去,妇人紧随其后想要离开,洛清芷改变主意突然拉住她,仔细询问道:“可否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妇人犹豫不决,洛清芷接着说道:“我们会护你平安,但你也要告诉我事发经过。”
“晚间,大约是快至宵禁时,忽然来了一群外乡人,他们谎称借宿,挨家挨户的敲门。乡亲们大多贫寒,一家老小都睡在一张炕上,哪有什么空屋子给他们,便都婉言谢绝了。
后来领头的说,既然乡亲们不方便,他想去问问村长,看他能否行个便宜,还拿出银两让我们帮忙带路。村里几个孩子见有银子赚,想着可以补贴家用,便自告奋勇的拿了银子带着他们去了。”
“之后呢?”
“我们家和村长家挨得近,过了大约一刻钟吧,我们就听到村长家传出哭喊声音,我家官人怕出事,便出门查看,
谁知刚出门便看见村长家的小六跑了出来,他本想上前询问紧接着就看那伙人出现在他身后,将人一刀闭命。我家官人怕连累自身,便急忙关了门,灭了灯。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可那帮天杀的畜生,竟一家一户的敲门,不肯开门的便强闯,官人怕我们出事,提前将我们藏了起来。”
“他们杀人了是吗?”
“起初并没有,只是在挨家挨户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人,哦,好像是姑娘今日见过的那个男子。”
“你怎么知道?”
“动静闹得太大,有那不经事的吓得大哭,惹得那领头的烦躁不堪,举刀便将人杀了。眼见死了人,乡亲们就更害怕了,哭喊声不断,直到那个男子出现,他们才停了下来。”
“他们把他带走了?”
妇人摇头:“那人功夫了得,无人能近身。直到那领头的上前,两人打了起来,气势骇人。有胆大的乡亲趁他们不备起身逃跑,众人效仿,结果那群人见拦不住,便凶性大发,不问缘由的大肆残杀。”
泽黎不解:“你不是藏起来了吗?怎么知道这些?”
“我家官人命大,趁乱逃回家告诉我的。”
洛清芷:“说下去。”
“他们在村子里屠杀,但目标却不在我们身上,只要我们不挡路,他们其实并没有为难我们。只是后来,来了一群人,和他们打了起来,两方交战,死伤无数。我们从门缝里偷偷看着,直到他们来敲门......”
“谁?”
那妇人偷偷看了看洛清芷身边的影卫,低头不敢说话,泽黎看出她的犹豫,开口道:“敲门的人和他们穿的一样,是吗?”
那妇人犹豫的点头,却又反悔道:“一样,却又不一样。”
泽黎:“怎么讲?”
那妇人指了指影卫:“衣服上的绣纹不同。我娘曾是王城锦绣坊中最好的绣娘,我自小跟她学习,即使灯火昏暗,我也能看的出,他身上的绣纹是用水绣法,混了金线与墨线绣成,此等技法不是一般绣娘能完成的,仅是金线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而先前的那伙人,虽形式相近,却是天差地别。”
泽黎:“这么说你和他们打过照面了?”
“没有!”妇人急忙否认,“我是看到了地上的死人。
不过这事说来奇怪,今晚村子里一共来了三伙人,前两伙人,似敌似友,直到第三拨人出现,他们才大动干戈,根本分不出谁是好人。我实在害怕,怕家里不安全就抱着孩子躲到这来了。”
泽黎靠近洛清芷,低声道:“看样子是李逵碰上了李鬼。”
洛清芷:“那这些死去的乡亲是怎么回事?”
“除了先前被杀的,剩下的是在第三伙人来了之后,他们打了起来,一番混战,好似都杀红了眼,我也不分不清是哪伙人,总之,他们见人就砍,边砍边说什么‘这事因寒鸦玖而起,若是做了厉鬼要索命,记得去找他’。”
洛清芷心中了然:“多谢你解惑,来人。”
“小姐。”
“送她和孩子回客栈,不得有半点差池。”
“是。”
妇人乖乖跟着影卫离开,许是洛清芷也是女子,也可能是他们见她时自行收起长剑短刀,总之,她莫名觉得眼前人可以信任。
“姐,事有蹊跷。”
“说来听听。”
“那妇人说一共有三伙人,若说先去借宿的人是无锋,那最后来的应该是我们的人,可中间那伙人是谁?我们的人又去了哪里?他们的功夫不弱,不可能尽数被无锋俘虏,更不会如此悄无声息。而且,你有没有发觉这街道有些过于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
洛清芷沉思着,泽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这一路行进太过顺利,若说无锋的目标在寒鸦玖,那以无锋的手段既探得他的藏身之处,想要抓住他简直易如反掌,怎会闹出如此动静,可若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寒鸦玖,他们又想做什么呢?即便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在她进村时就该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将人都赶到祠堂去呢?
“是啊,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洛清芷环顾四周:“先去祠堂,陷阱也好,凑巧也罢,寒鸦玖和村民我们不能不管。”
“姐,寒鸦玖对我们有所求,我们也救过他一次,这次......”泽黎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想救,是不想让洛清芷再陷入危险,虽然他平日里总喜欢和她斗嘴,可一想到她身边潜伏的危险,他总会忍不住的焦躁,不安。
“既然决定了同行,就没有半路扔下哪个人的道理。走吧,去看看。”
“姐!”
“来都来了,你就不好奇这群人的目的?”
“还能是什么!”
“好久没听你吹驭兽曲了,今夜倒是想听听。”
“姐姐!”
“泽黎,你担心我,我明白,寒鸦玖和南箫一样,都是我们的伙伴,若今日是南箫有此劫难,你不会坐视不理对吗?
再者,他有所求,我们也是一样,不管他有多少本事,又带来多少麻烦,在我们决定要和他联手的那刻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难同当,只要我们还能救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
“别可是了。他虽然带来了麻烦,但他画出的地图让陆思衡的人行动更加方便,也算是帮了大忙。更何况,村中百姓皆因我们遭受无妄之灾,影卫规矩,万事不可连累无辜之人,对吗?”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可还愿意吹曲给我听?”
“行,舍命陪君子,你想听,那我便吹给你听。”
“走。”
“姐姐,请。”
洛清芷吩咐道:“你们不必跟着,去村子里看看是否有和那妇人情况相同的村民,若是找到,将人好生护送出去。”
影卫:“是。”
寂静的街道,洛清芷两人前往祠堂,而刚刚赶来的南箫,寒鸦拾壹却迎面撞上了等候多时的宿隐。
雨势开始变大,不见月亮,只见眼前敌人。
“十一,这么急,是要去哪啊?”
“你怎么在这?”
宿隐戏谑的挑眉,两人随即明白,十一冷声:“这都是你们的圈套!”
“你还不傻嘛!怎么着,是你自己乖乖就擒,还是我动手打到你跪地求饶?”
寒鸦拾壹面带怒色的看着他,无法反驳,毕竟自己的实力确实不如他。
南箫此时站出来开口道:“跟他废什么话,求饶的人是谁还说不定呢!”旋即,三人动起手来,短兵相接,一时难分胜负。
而黑色夜幕下的无望崖此时迎来属于它的第二波客人。
宫尚角看着一片狼藉的崖底,眉头紧锁,宫远徵见状迅速下马,“哥,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宫尚角不语,宫远徵随即命令道:“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我杀了你们陪葬!”
“是!”宫门侍卫纷纷行动,月影着急的想要跟上,宫远徵将她拦下:“别添乱,在这等着。”
月影甩开他的手:“小姐如果有事,我绝不独活。”说完便跟着侍卫往山崖而去。
宫尚角面色凝重的拉住想要登山的宫远徵:“哥。”
“别急。清芷真的有事,她的影卫不会不在,如今这里没人,证明她是安全的。”
“可这里碎石满地,火药味如此浓重,我就怕......”
“影卫向来机灵,别自己吓自己,让他们去找。金复。”
“在。”
“传信给完颜璟,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他比我们更了解他的人。”
“是。”
宫远徵焦急万分,没有丝毫耐性等下去:“不行,哥,我等不了了,我必须要上山。”
宫尚角犹豫片刻,“自己小心。”
宫远徵随即登山,此时传来急切的马蹄声,宫尚角回身见完颜璟从远处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刚刚要回去报信的金复。
见宫尚角立于不远处,完颜璟跃下马,“角公子。”
“你怎么来了?”宫尚角不由得疑惑。
“影卫报信说阿芷和严齐...”完颜璟改口道:“可找到人了?”
宫尚角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影卫传信,说阿芷和严齐中了埋伏。”
宫尚角:“远徵已经上去了,我的人也在帮忙寻找。”
“影卫呢?”
“没看到。”
完颜璟惊慌的瞬间看向宫尚角:“你是说,你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
“是啊,怎么了?”
完颜璟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他思考的瞬间,火药在山上炸响,山下的人一惊,宫尚角更是瞪大双眼,金复急出声:“有埋伏,公子!”
“远徵。”宫尚角不由得自语,不假思索的想要前往,完颜璟瞬时拦住他:“危险。”
“远徵在上面!”话音刚落,几人周围的炸药也同时炸响,金复几乎是下意识的扑到宫尚角身上将人扑倒。
爆炸声此起彼伏,宫门侍卫措手不及,来不及躲避,命大的受了伤,运气不好的魂归黄泉。
爆炸之时,宫远徵恰好走到平坦之处,虽猝不及防,但好在躲避及时,并无大碍。月影身后的侍卫在爆炸之时,将她护在身下,用身体做了盾牌,用生命换来她的无恙。
爆炸声渐渐停止,宫远徵见此急忙命令:“小心埋伏,先下山。”
月影推开身上的人,确认他没有生还的可能后,先行离开。
崖底,忠心为主的金复,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完颜璟将人拉起,查看他的伤势,宫尚角声音里带着担忧与心急:“他怎么样?”
完颜璟松了一口气:“外伤,还有口气。”接着将人还给宫尚角,走到空旷处,想要拉响响箭时,一支长箭迎面而来,完颜璟下意识躲避间,无数长箭从四面八方袭来。
两人见此迅速找到掩体躲避,埋伏已久的无锋刺客开始对他们形成围剿之势,远处的山崖也有人不断遇袭,几人围困,一时难以自救。
肃穆,寂静的祠堂外,于不远处,洛清芷与泽黎默契的停住脚步,雨滴渐渐停止,两人相视一眼,泽黎淡定转身:“装神弄鬼,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记飞镰便朝泽黎面门而去,泽黎侧身一闪,飞镰随即收回,这时只听黑夜中传出一道声音:“我早就说他非寻常之辈,你非是不信,丢人了吧。”封阳摇着折扇从黑暗中走出。
泽黎见他眉间一紧:“是你。”
“是我,如何?”
“我哥的手下败将,姐,他还输给过你吧?”洛清芷不语,泽黎嘲笑道:“伤养好了吗?要不要我替你请个郎中?”
封阳冷笑一声:“嘴上逞英雄,有你哭的时候。”
洛清芷冷着脸站出来:“我的人呢?还有村中百姓,你们把人都藏哪去了?”
封阳将折扇一收:“你的人...你是说那堆骨头吗?”两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隐隐约约一块白布在苫盖着什么。
泽黎想要上前查看,洛清芷却伸出手臂拦住了他,接着转头问道:“村民呢?”
封阳:“你的问题太多了,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想想自己吧。”
“就凭你?”
“上次你们三人联手,尚不能伤我,如今就你和你身边这头烂蒜,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泽黎一时气愤:“你再说一遍!”
远处却传来声音:“那若是加上我们呢?”封阳及黑暗中的人纷纷回头,泽黎等人也探究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南箫,寒鸦拾壹从远处而来,宿隐紧随其后,三人对面,寒鸦玖,秦茉也赶来相助。
看到寒鸦玖的那一刻,泽黎和洛清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们以为他已被挟持,却没想到他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泽黎看向寒鸦玖:“你怎么在这?”
寒鸦玖没有回答,反倒是封阳看着南箫和寒鸦拾壹安然无恙的赶来,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还真是个废物。”
宿隐撇了他一眼,抱臂看戏般的解释:“是有人特意让我留他一命。”
封阳不解:“谁?”
宿隐没有回答,暗处的人影默默道:“还能是谁。”
封阳无奈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敌人:“怎么着,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泽黎不语,低声回问洛清芷:“姐,有把握吗?”
洛清芷掂量半天:“运气好的话,五五开。”
“啊?”泽黎不敢相信的出声,洛清芷面色无常,心里却犯嘀咕,她此时看人半明半暗,封阳和宿隐还好,黑暗中那位,她可是一点都看不见。
封阳等不及,扬声道:“算了,一起上吧,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声音消散在黑夜中,缠斗不止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极为混乱,洛清芷一行胜在人多,六人默契的上演车轮战,轮番更换对手,直到飞镰划伤泽黎的脸颊,洛清芷狠踹了对方一脚才停下来。
洛清芷面带气愤和担忧的查看泽黎的脸:“没事吧。”
泽黎擦拭了一下:“没事。”
洛清芷:“你到底是谁?”
手拿飞镰的无锋刺客不语,寒鸦拾壹通过交手已知他的身份,冷声道:“无锋首领的近身侍卫,牧栖野。”
封阳嘲笑道:“你认识人不少啊,连他都知道。”
宿隐:“一个半死之人,知道了又有何用。”
南箫冷嘲道:“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宿隐脸色突变,封阳脖颈处突然疼痛,青筋暴起,南箫冷笑着看着两人顿时的慌乱,只是他的得意只得片刻,便见牧栖野抬手封住封阳的穴道,以短刃将掌心划开,用自己的血做引,以强大的内力将南箫种下的蛊虫引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待几人反应过来,封阳已无性命之忧。
蛊虫被踩在地上,牧栖野冷声不屑道:“雕虫小技。”
第192章 困局(2)
南箫受此侮辱,哪肯忍气吞声,随即便要上前,泽黎忙拦住他,洛清芷站在二人身前:“今夜无锋既要我等性命,那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牧栖野:“有这个必要吗?”
洛清芷:“家师虽教授过‘难得糊涂’这四个字,可我至今未得其精髓,遂今日就算是死,也是要做个明白鬼的。”
牧栖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洛清芷看似人畜无害的站在他面前,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她可没少做,泽黎低眼间见她不动声色的以暗语告诉自己发响箭唤人,下意识摸向后腰间才发现,响箭早已消耗殆尽,心中不免气恼为何不多带几支。
牧栖野难得耐心的说道:“说吧。”
洛清芷:“我的人和村民在哪?”
“祠堂里。”
“还活着吗?”
牧栖野不语,洛清芷见状,换了个问题:“村民是无辜的,能否放了他们?”
牧栖野:“你觉得呢?”
“点竹要的是我们的性命,何必连累无辜之人,多造杀孽。”
“你觉得我会怕吗?”
“岂不闻,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陀立于菩提树下,我可不是。”
泽黎走上前,在洛清芷身边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响箭用完了,就算有,影卫也赶不及救我们。”
牧栖野看出两人的小动作,轻蔑一笑:“别挣扎了,今夜,无人能逃。”
洛清芷:“上天好歹生我一回,就这么乖乖束手就擒,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牧栖野:“早就听闻洛姑娘心思狡黠,巧言善辩,今日一见...”
牧栖野不屑微笑,洛清芷却不恼,反问道:“如何啊?”
“虽有些心思,却不过是小孩子家的把戏,实在是浪得虚名,也不知道那几个废物怎么会折在你手里,真是给无锋丢人,我都替他们害臊。”
泽黎走上前:“彼此彼此,无锋不也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又何必自谦。”
这话洛清芷越咂摸越不对劲,泽黎是在骂他们没错,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他骂了一通。
“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着牧栖野便向几人攻来,洛清芷眼疾手快的将人推开,飞镰在牧栖野的手中仿佛生了灵根一般,泽黎即使躲避即使但依旧被他划伤左肩,甚至在收招的同时顺势划开了洛清芷的手臂。
鲜血汩汩,泽黎下意识捂住伤口,事发突然,其余几人回过神,纷纷出手,封阳和宿隐随即加入其中。
场面一度混乱,寒鸦终究不是魍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拾壹,寒鸦玖,秦茉就被扔了出去,一瞬间倒地不起,口吐鲜血。
洛清芷分身乏术,南箫和泽黎不过苦苦支撑。
牧栖野的实力远在魍之上,可他迟迟不肯杀掉洛清芷,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的逗弄她。
洛清芷气急:“要杀便杀,耍弄我,算什么本事。”
牧栖野阴邪一笑:“怎么,只许你耍弄无锋刺客,却不许我来逗逗你吗?”
“有本事就动手,你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急什么,我留着你还有用。”
“你想用我做饵?”
“还不傻嘛。宫尚角,宫远徵,完颜璟,严齐,你说这四个人谁会先来救你,我又先杀谁好呢?”
“妄想!”飞叶随即射出,封阳掷出折扇,将暗器击落,幻药散发,洛清芷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宿隐:“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我猜你在想,为什么我们会安然无恙,幻药为何会对我们无用,对吗?”
洛清芷转换脸色,泽黎和南箫也不再与他们缠斗,来至她身边,洛清芷低语:“去看他们。”随即又对着那三人道:“看来是早有准备,是我轻敌了。”
宿隐:“这确实是个圈套,却不过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哼!”洛清芷看着牧栖野:“他在这,你告诉我是临时起意,当我傻呢!”
牧栖野:“这还要多谢你,要不是在你手里吃了那么多亏,我们还做不到如此周密。”
“是吗?不见得吧。”
“见不见得都无所谓了,左右你是要死的。”
“死,我也要拉你垫背!”洛清芷继续进攻,泽黎随之相助,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背水一战。
即使身陷囹圄,即使实力悬殊,明知不敌,却依旧要奋力一搏。洛清芷和泽黎此时除了制敌更多是因为完颜璟曾教授他们的那句,“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也要咬掉敌人一块肉。死,为国,为家,为自己,方为死得其所。”
往事回转,那年烈日炎炎下,洛清芷在擂台上不断倒下,站起,再倒下,直到精疲力竭,完颜璟拿着剑指着她的脑袋,冷声:“起来!”
洛清芷摇着头,嘴里说不出半个字,完颜璟却依旧没有心软:“起来!”
洛清芷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我没力气了。”
“我让你起来!”
“我起不来,你杀了我吧。”
完颜璟蹲下身,“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死不活,怕苦怕累,无用,无用至极!怪不得你爹不喜欢你!”
洛清芷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听着那些难听的话。
完颜璟将人一把拽起:“睁开眼睛,看着我!”
洛清芷不听,完颜璟将人狠狠摔在地上:“听着,想想你受的那些苦,想想夫人过的那些日子,想想那些欺负你的人!在这么无用下去,你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无非就是死,我不怕。”
“说的好,我真该疼你勇气可嘉。死当然容易,我可以给你一刀,再或者一头撞死在这,可这么死你真能解脱吗?真的不会后悔?”
“死都死了,后悔什么。”洛清芷声如蚊蝇,完颜璟将人扶起来,靠近她的耳边:“蠢,愚蠢至极,亲者痛,仇者快这种事,也就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能做出来。或许宫尚角就不该救你,或许那些侍卫,随从就不该给你那张棉被,就该让你死在荒郊野岭。你爹是对的,一个辱没家门的蠢货的确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洛清芷,你本就是一个该下地狱的杂碎!”
“完颜璟!”
“我说错了吗?怕苦怕累,这点挫折就让你想到去死,你还什么前途可言。生而为人,要有信念,死也要站着死,为国,为家,为自己,方为死得其所。就算倒下也要咬下敌人的血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懦弱。”
“我没有。”
“你有,你已经在学着放弃,你在一步步证明你爹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他骂你的那些话全是事实,你谁都不如,不如洛清枫,不如洛清柠,你就是一个废物。”
“我没有,我没有!”洛清芷怒吼着。
完颜璟松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己的命,自己挣,站起来。”
洛清芷眼眶含泪的看着他,倔强,不服,委屈包含其中,“我让你站起来!站起来,拿起剑,杀了我,杀了那些伤害你的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洛清芷猛地起身,用着最后的力气将人推倒,顺手摸到短剑,发了疯一般砍杀着完颜璟,直到力竭晕倒过去。
完颜璟将人抱起,那一刻他满是心疼,自责,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刺激她,他知道她不似旁人,他只能让她学会成长,不断向上,直到自己能为自己撑伞。
雨点断断续续,无望崖的一行人奋力搏杀,完颜璟意识到中计后,与宫尚角联手搏杀,宫尚角为他掩护,与此同时,完颜璟与宫远徵同时发出响箭唤人,不肖一刻,影卫便从外围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泽黎的朋友。
一声狼嚎拉开黑夜的乐章,百兽登场,带来血腥的屠戮,场面撼动人心,刺激神经,让人欲罢不能。
宫远徵见山下百兽肆虐,血腥带来的快感让他一时沉迷,月影忙将人拉回现实:“徵公子,我们怎么办?”
宫远徵回过神,冷声:“先下山和我哥会合。”两人迅速下山,途中遇到拦路的无锋刺客也是不由分说,快狠准的取人性命。
完颜璟见两人来至眼前,没有多说,只管解决眼前的敌人。宫远徵见金复重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在拼杀的月影,又担心的看向宫尚角:“哥。”
“我没事,找到人了吗?”
宫远徵摇头,完颜璟转身回来:“是圈套。”
此时赶来的影卫长来至完颜璟面前:“先生。”
完颜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速战速决,最好抓几个舌头回来。”
“是。”
雨夜下,众人忙着搏杀,无锋以极快的速度调集精锐,对他们进行包围,屠杀,村子中的影卫在与洛清芷等人分开后不久便遭遇袭击,虽有防备但却比不得人家计划周密,好在送那妇人出去的影卫回来,在村口遇伏,他们第一时间发出响箭,才让这困局有了转圜之地。
城外响箭升空,黑夜中奔赴的人群看到求救,虽不解,但也按照规矩,及时回应。天空炸开的烟火,为这场雨,这黑夜增添了几分色彩。
升腾的烟火引得所有人抬头观望,洛清芷见状得意微笑,不顾胸口的疼痛摇晃着起身:“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牧栖野回眼轻蔑一笑:“那就试试!”
影卫增援在村口被挡住去路,无锋,影卫难解难分,封阳将泽黎一脚踹飞,撞到地上,随即便要上前取他性命。
洛清芷一时难以分身,只剩心急,南箫见状,从战斗中撤身上前,替泽黎挡住封阳的进攻,而此时雨势见大,祠堂内不断传出哀嚎,牧栖野趁洛清芷分心之际用双镰回环插进她的肩胛骨之中。
“姐!”泽黎一声大喊,上前解困。
“动我姐姐,我杀了你!!!”牧栖野收回长镰,阻挡泽黎发疯般的攻击,寒鸦玖转头对秦茉道:“快去。”
秦茉会意,飞身上前来至洛清芷身边,将人扶起:“姐姐。”秦茉下意识称呼着。
洛清芷看了她一眼,强忍疼痛,默不作声,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脱困。
凭武力,他们人虽多,但实力不如人家,论计谋,对方摆明是有备而来,但若如此继续下去,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怎么办,怎么办......”越急越想不出,越想不出越急,而此时的泽黎和南箫已被牧栖野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洛清芷没有犹豫,推开秦茉便掷出长剑,利刃相击暂现火花,一道惊雷在空中作响,似是为这场战斗擂鼓助威。
牧栖野一个侧身间,洛清芷已捡起泽黎的长剑,此刻她只有救人活命的念头,牧栖野不屑的说道:“没人能来救你,何必苦苦挣扎。”
“那我也要拉你下地狱。”招招狠厉,长剑,暗器其上,竟让牧栖野乱了脚步,一时不防间,被洛清芷的暗器刺中胸口。
两人瞬间停下,牧栖野想要上前,洛清芷冷声:“五步,再有五步你就会毒发身亡!”
牧栖野不信,中毒之际,牧栖野便封了穴道,他根本不信洛清芷的话,“想哐我!”
“你大可以试试。”
牧栖野见她胸有成竹,心中不免犯起疑虑,洛清芷趁此间,点了他的穴道,速度极快,就是牧栖野也有些惊讶。
“兵不厌诈。”
牧栖野又气又恨:“果然!轻功不错啊!”
“那你是没有见过严齐的轻功。”
说罢,洛清芷便开始着手解决剩余两人,而此时一记鬼影悄然跃上屋顶,却无人发现
一声虎啸,众人不闻,只有寒鸦拾壹猛然回头,脸色骤变:“虎啸!哪里来的老虎?”
“老虎?”泽黎喃喃自语,忽地反应过来,奋力起身,跃上高处,短笛在手中飞舞,一曲百兽曲从笛中飞扬而出。
不肖半刻,百兽争出,从远处狂奔而来,抵御的无锋此刻或被顶撞,或被啃咬,或被拖拽,它们似是通了人性般认得敌人也认得伙伴。
百兽从巷子中相继而来,影卫带着肃杀之气从檐上,屋顶落下,南箫的木偶不知被谁带来,阴笑着跑到他身边,笑声瘆透骨皮。
“小姐,属下来迟!”影卫高声,气势无两。
影卫长带着影卫迅速上前,在洛清芷身侧低语:“先生及宫门的两位公子在无望崖遇险,现已脱困,徵公子已在赶来的路上。”
洛清芷微微一点:“我说过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杀了他们。”
影卫:“是。”
影卫随即便要出手,只听牧栖野大声道:“还等什么,该让她见识见识你的手段了!”
影卫听此开始疑惑,面面相觑,影卫长更是转头看着洛清芷,只见她眉头瞬间皱起,脸色难看,“小姐?”
洛清芷微微挪动脚步,忽有暗器不知从何方而来,直击面门,“小姐小心!”影卫长提醒道,洛清芷瞬间挥剑将暗器击落,硫磺刺鼻的气味从中散发,沾染衣带。
“如此热闹,怎能不等我来?”屋脊上出现一黑袍女子,面带黑纱,手握短刺,手里还提溜着一颗脑袋,众人见此一惊,黑袍女子微微冷笑,将人头扔下屋脊,挑衅道:“江湖传说影卫手段狠毒,所到之处,无人生还,我原是极感兴趣的,还特意准备了一番,可结果不过三两招,这脑袋便搬了家,实在的无趣,让人失望。”
洛清芷双拳紧握,看了看那人头,询问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无锋。”
“我问你的名字。”
黑衣女子轻笑一声,轻轻挥动衣袖,短箭便从中射出,此举看似意在洛清芷实则却是为牧栖野解困。袖箭被斩断的瞬间,牧栖野的穴道也被解开,几人见状均是诧异之色,然解穴之道无人知晓。
寒鸦拾壹下意识上前,寒鸦玖却悄悄挡住他的手臂,寒鸦拾壹侧头:“哥。”
寒鸦玖低声:“不急。”
两人的小动作落入那女子的眼中,她似是很有兴趣的望着他们,洛清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问道:“都是无锋,你们应该认得吧?”
寒鸦玖不语,风谣却道:“小十一,还记得我吗?”洛清芷遂又看向寒鸦拾壹,寒鸦拾壹看了看寒鸦玖的脸色,说道:“风谣。”
洛清芷:“风谣。”
寒鸦拾壹:“无锋的魑魅由寒鸦训练,选拔,而寒鸦有一半则是由她训练出来。”
洛清芷:“你是她训练的?那训练另一半寒鸦的人是谁?”
风谣此时飞身落于几人面前,影卫纷纷警惕。
风谣:“这么好奇直接问我好了。”
洛清芷:“好啊,说来听听。”
“十一,寒鸦玖,都是我训练的,至于十一说的训练另一半寒鸦的人,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要杀了你,我何必跟一个死人废话”
“那可惜了,我命硬,反倒是想要我命的人都活不了多久。”
“那我便来试试有没有这么邪门!”说罢,风谣便一个翻手出招,也由此拉开了纷争血腥的大幕。
第193章 困局(3)
无望崖的人忙着善后,村子里一片混战,而城内,却恢复如常。严齐一路回家,路上遇到不少阻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可当他真的进城时,城内却一片寂静,百姓大多已熄灯就寝,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中显然有些扰人。
一路疾奔到家,管家在门口见自家公子回来急忙回去禀报,严齐来至门口下马,匆匆跑进大门,此时的严掌门已听了管家的话,遂也迎出门,见严齐跑来,开言道:“你去哪了?”
“爹,家里怎么样?伤亡如何?您没事吧?”
“多亏了璟,没出什么大事。倒是你,去哪了?怎么如此狼狈?”严掌门打量着严齐,关切道。
“说来话长,都是无锋的手笔。”严齐目光扫过四周,“璟人呢?怎么不见他?还有我娘,我听影卫禀报,是无锋夜袭,我娘没事吧?”
“你娘没事,受了些惊吓,正在内堂歇息。”
“那我去看看,顺便去找璟,阿芷一个人还在城外,我不放心。”
“璟不是去找你了吗?”
“找我?”
“影卫同我说,璟忙着去寻你和阿芷,闻听咱们家的事,一时分身乏术,便命影卫拿着令牌前去找李少卿,请他帮忙解困。怎么,你们没见到?”
“可影卫告诉我的是璟来了咱们家帮忙,还让我速速回来......”
父子俩忽地反应过来,严齐脸色大变:“糟了!爹!”
“我知道,快去吧,家里有我呢!”
“好,那我走了。”严齐匆忙跑出门。
严掌门在其身后嘱咐道:“万事小心,不要逞强,找到芷丫头就回来。”
“知道了。”严齐边跑,边回道。
马蹄疾驰却于城门前不远处被拦住,严齐勒紧缰绳停下,“李少卿?你?”严齐思忖片刻:“你在等我?”
李庭洲:“是。”
“为何?”
“我是来劝你,乖乖回家,不要自找麻烦。”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璟公子不在城内,去了哪,为了谁,不用想也知道。
严齐,城防官能放你进城,已是网开一面,但镇北王的脸面再大也大不过律法,城门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我是为了救人。”
“这不是理由。”
“看样子你是铁了心了?”
“严齐,我好言相劝,别不识抬举!”
两人争执不下,远处传来声音,有马蹄声,有人奔跑的声音,李庭洲抬眼一看,就见有官兵在远处露面。
“是京兆府的人马。”
严齐回头:“他们这是?”
“别看了,先躲起来。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夜犯宵禁,最轻也得是一顿板子。”
“这不是有你嘛。”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在京兆府面前徇私枉法,留下把柄给他们吗?”
严齐知他说的有理,微夹马腹跟上李庭洲躲到一旁。
浩浩荡荡得队伍从眼前经过,严齐不解得问:“这么晚,他们要去哪?”
李庭洲:“看这样子像是要出城,可他们为什么要出城?还是三更半夜的出去?”
“官府的事,你问我?”
李庭洲小声嘀咕:“神经。”
严齐不聋,打趣过后正色道:“难不成是城外出事了?”
“城外有城防营,就是有事也不归他京兆府管,有些蹊跷。”
“你慢慢猜吧,我走了。”
李庭洲一把薅住严齐:“想都别想!”
“你这人...你还真是轴啊!”严齐无语叹气,忽地脑筋一转:“不如,我们跟上他们去看看?黑灯瞎火的,只要小心点,城门应该不会发现我们。”
李庭洲犹豫片刻:“那你得听我的。”
“可以。”严齐答应得痛快,只要出了城门,别说一个李庭洲就是十个也拦不住他。
无锋与影卫的较量,以无锋渐渐处于下风暂停,牧栖野环顾着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还真是小看你了。”
风谣:“该想到的,影卫的声名不全是靠吹,司徒月还是轻敌了。”
洛清芷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心中晃过一丝疑惑,风谣上前一步:“你的影卫是个可敬的对手,这一点,无锋确实不如。”
“那是自然,人不是白养的,钱,也不是白花的。”
“换个玩法吧?”
“奉陪到底。”
“跟我来。”
风谣身形移动,洛清芷紧随其后,两人在祠堂院中站定。
院内的大槐树矗立眼前,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在岁月更迭中泰然处之,他有自己的春夏秋冬。
泽黎几人见她们进入祠堂,想要跟上,却被封阳等人拦住:“你们就没这个必要去了。”
泽黎:“你就不想知道她们俩谁赢谁输?”
“你觉得还有悬念吗?”
泽黎刚想反驳,就听声音从祠堂传出:“放他们进来。”
封阳听此,冷眼退后,几人见状皆动身进入,只是刚进祠堂,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向前的脚步霎时立住。
人形大的蚕茧吊在枝干,仿佛树上生出的一般,堪堪露出的脑袋,只为喘气所用。树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刀毙命,红色的血液从脸颊滴落,死前的惊恐依稀可见,死不瞑目的模样让人不免皱眉。
泽黎:“你...你!你的目标是我们,他们有什么错!”
无锋刺客的刀上还残留着血迹,泽黎怒斥反问,风谣不以为然,幽声诉说:“作为父母亲,他们竟然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如此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泽黎:“那也是你逼的!”
“是又如何!”风谣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都是他生养的孩子,面对生死,他却选择了一个生,一个死,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
洛清芷:“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风谣介绍道:“这几个,为人父母,不为儿女抵挡风雨,反而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她们推出去换自己偷生,就该死!
那几个,为了传宗接代,选择保住儿子,让女儿去死,全然不顾那孩子的哭喊求救,还试图说服她,用自己去换哥哥,弟弟活命,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院中人听到这儿,有气愤,有同情,虽有涟漪,但大多面上并无波澜,只有一直冷漠戏谑的封阳,在听到风谣的话后默默握紧折扇,眼神落寞甚至有些心虚。
洛清芷:“那树上的是怎么回事?”
“他们嘛,命好,他们的爹娘愿自裁以换新生,那我就成全他们了。”
洛清芷盯着风谣那有些疯魔的模样,她好似窥见了她的痛苦,恍惚间,甚至有些同情她。
她们的身体里都有两颗灵魂在操控,一个疯癫诡异,崩溃坍塌,难以自控,一个却又极其理智自持,冷漠无情的同时却又生出不该有的同情心。
泽黎抬头望着蚕茧里的人:“他们没死?”
风谣:“没有,但也快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泽黎:“你想干什么?”
风谣:“你选,我砍,要是他们落地,我就杀了他们,要是没有,我放她活命。”
洛清芷:“若是不选呢?”
“那他们都得死!”
洛清芷皱眉,风谣解释道:“包裹他们的蚕茧是在五毒水里泡出来的,稍有接触,便可由皮肤渗透进入血液,而他们绑了这么久......”
泽黎不服:“徵公子能解百毒,你这些小把戏,可难不倒他,我们又凭什么跟你玩!”
风谣轻蔑一笑:“凭什么?就凭她!”随着话音,无锋刺客将一侧帘布拉下,众人纷纷侧目,寒鸦玖于黑暗中看清那人后,大喊出声:“阿湘!”踏出的脚步被秦茉拦住,寒鸦拾壹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风谣:“你们要是不选,我现在就杀了她!洛清芷,你不是从来不愿意连累无辜吗?看着她,玩,还是不玩,随你!也正好让他们看看自己信任的这个人,是不是道貌岸然之辈,蝇营狗苟之徒!”
洛清芷不为所动,风谣微微挥手,祠堂的二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女人们被泡在水缸里,空间狭小,拥挤,口鼻被捂住,无锋刺客拿起湿布,将其中一人的头颅按住,一层层的布不断叠加,女人不断挣扎,无锋将人狠狠控制住,洛清芷努力隐忍,却在孩子啼哭的一瞬彻底崩溃。
被绑在一旁的孩子看到自己母亲受此酷刑,吓得大哭,无锋刺客随即上前将人抱起倒插进水里,场面一时混乱无比,挣扎声,啼哭声不止,眼看孩子就要被呛死,洛清芷忍不住制止道:“好,我跟你赌。”
风谣见此露出满意的微笑,无锋刺客将孩子抱走,二门随之关上。
洛清芷看着如吊死鬼般的蚕茧,又看了看求救的楚湘,暗自祈祷道:“老天爷帮帮我,就这一次!”紧接着趁人不备,便将指环中的细针射出,泽黎随之一声短哨,便听到祠堂外哀嚎遍野。
风谣听此怒极:“还敢耍花样!”说着便要砍断将树上之人刺杀。
一声诡笑回荡耳畔,局势逆转,南箫的傀儡不知从何而来,对着风谣等人便射出带毒丝线,风谣回身一躲,丝线穿透无锋刺客的喉咙,人随之倒地,口唇发黑。
风谣向着洛清芷发难,那傀儡似有意识的一直在替她阻挡攻击,祠堂外乐声此起彼伏,众人愣神间,祠堂内大开杀戒。
忽然,树上的蚕茧被不知名的暗器斩落,封阳等人顺着暗器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待看清来人相貌后,冷声道:“你没死!”
“还愣着干什么,去救人。”来人提醒寒鸦玖,寒鸦玖猛地反应过来,抽身前去解救楚湘。
救兵从远处赶来,于暗处现身,风谣抬头一望,不屑冷笑:“叛徒!”
随即,几人便都飞身离开,影卫与无锋刺客也都动起手来,无暇顾及他人。
祠堂外杀戮不止,寒鸦玖将人救下,嘱咐道:“我要去帮忙,秦茉护你,等我回来。”说罢转头便走,楚湘急拉住他,眼中带泪的不肯放手。寒鸦玖以为她受了惊吓,温柔安抚:“别怕,我很快回来。”楚湘依旧不肯放手,一味的摇头,秦茉冷眼看了看她,“你还是留下吧,我去。”说罢便越过两人离开。
秦茉出门便见几人打的火热,洛清芷身受重伤但意志顽强,拼劲全力于泽黎合力共战风谣。
宿隐被南箫的傀儡所伤,胸口被刺中,封阳上前接了他一把,抬头呵斥:“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南箫:“欺负的就是你!”
封阳:“你身边的可是寒鸦,无锋刺客,你就不怕他背后给你一刀。”
南箫不以为然:“或许会,但现在,他比我更想杀你。对吧,寒鸦拾。”
寒鸦拾带着陆翎冉现身的一刻,无锋几人认出他们时,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可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叛徒从来不止一个。
封阳:“寒鸦叁放过了你?他在哪?”
寒鸦拾不语,封阳生气,“叛徒,就该死!”
说完便要出手,牧栖野的飞镰却忽地飞出,他下意识躲避,“你干什么!”
“你无用,他们交给我,你去解决寒鸦玖。”
封阳:“他还用不着我。”
祠堂内,楚湘死死抓着寒鸦玖,无声的叹息,心中纠结。寒鸦玖虽陪着她,却面色焦急,忙寻了处稳妥之地将她藏起,“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跑。”
楚湘声音颤抖:“你...我...”
寒鸦玖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片刻后,说道:“等我。”说罢起身就走,楚湘下意识想拦住他,却只碰到衣摆,转瞬便从手中划走。
城外,城防营内灯火通明,严齐和李庭洲跟着京兆府的人一路至此,两人在营外窥探,严齐心不在此,看了一会便要借口离开:“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李庭洲摇头,严齐无奈:“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李庭洲:“你去哪?”
“你说呢?”
“不行,你会惹出麻烦来。”
严齐被气的无奈:“我不走在这干什么?我又不是官场中人,别说京兆府只是夜半出城,就是造反也跟我无关,我管不了你们的事。”
“总之,你别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
严齐不屑一笑:“我真服了你了,还真以为你能拦住我吗?”
“我不能,但他们能,我只要喊一声,严府难保。”李庭洲说着便指了指城防营,语气平静的威胁道。
严齐一愣,佯装笑意的妥协:“行,算你狠。我不跑,不跑!”下一秒,人就被严齐打晕,“不跑,那是不可能的。少卿大人,人命关天,只能委屈你在这荒郊野岭睡一晚了。”
打斗不止,楚湘走至祠堂外,面色淡淡的看着他们,寒鸦拾壹分心看她的一瞬被封阳所伤,离喉只差一寸,幸而躲避及时才保住性命,可即便如此,封阳还是将他狠狠击飞至树干之上,接而砸地不起。
封阳转眼看到楚湘,恶趣味横生,随手便是一记飞镖,此意不在她,而在谁会奋不顾身的出现,在她和拾壹之间,他们会如何抉择。
寒鸦玖苦于混战,无暇顾及周围,反倒是秦茉第一个发现十一命悬一线,费力抽身,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势,不巧就在此时封阳的一记飞镖使得她不得不改换目标,向着楚湘而去。
飞镖袭来,楚湘看清封阳的动作却不为所动,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秦茉猛地将人一推,紧接着飞镖便扎进她的血肉。
十一想要帮忙奈何伤势过重,就连起身都不能,只能伏在原地,痛苦的捂着伤口,大喊道:“哥!”
寒鸦玖不闻,而封阳已至秦茉身前,两人不过两招,秦茉便被打倒在地,随即折扇便向着她而去,秦茉无力躲避,似是认命般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只听嗵的一声,秦茉被人抱住,那声音是他们双双倒地的声音。秦茉惊恐的睁开眼睛,眼前只有拾壹痛苦的面容,他替自己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十一?十一!”
寒鸦拾壹喘着粗气,表情已是难掩的痛苦,秦茉摸到他后背湿漉漉的一片,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的自己手,那血迹让她慌了神:“这...十一...”接着转头求救:“寒鸦玖...寒鸦玖!”
痛苦急切的呼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寒鸦玖见此情景,迫不及待地的想要抽离,可寒鸦终不是魍的对手,宿隐只一招便将人踩在脚下。
封阳,宿隐轻蔑对视,宿隐抬脚将人踹飞,几人会聚在一起,楚湘则蹲在远处看着这一切。
“废物!就这点本事还想判出无锋,简直是痴心妄想!”封阳讽刺的说着,寒鸦玖此刻已不管他如何侮辱自己,一点一点的爬到十一身旁,看着他身上的伤,他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能摇着他:“十一?十一,醒醒,不能睡,不能睡!听见没有,把眼睛睁开,十一!”
寒鸦玖崩溃的大喊,秦茉抱着拾壹痛哭不止,微弱的呼吸使得她慌张不已,仿佛在那一刻他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冷言冷语却又不断关心自己,默默替自己撑腰的人为了救她,永远的消失了。
封阳听着他们的声音,不耐烦的摇头:“吵死了!都给我闭嘴!要不是有人让我留你们一命,我又岂会留着你们在这哭喊!你们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寒鸦玖挣扎着起身,抱着必死的决心,举起自己的刀,“大不了同归于尽!”封阳被他幼稚的行为气笑:“就凭你?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想跟我同归于尽,做梦。”
宿隐在一旁将寒鸦拾击飞,转身嘲笑:“他不是想和你同归于尽,他是想杀了你,泄愤!”
封阳轻蔑冷哼:“做梦吧。”
宿隐飞身而来,两人本以为他是来打架的,却没想到他会将楚湘挟持,三指扼住咽喉,只要他用力,她便会在这世界上消失。
“寒鸦玖,看在你也曾是无锋的份上,我给你一条出路。”
“你想干什么吗?放开她!”
宿隐不屑的摇头:“别这么跟我说话,你没资格!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杀了她,你带着那两个废物离开。二,杀了他们,然后自裁,我放她离开。”
“我要是都不选呢?”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筹码。”
此时的洛清芷也被打伤在地,原本撕裂的伤口再次血流不断,南箫上前将人扶起,泽黎再次拿出短笛,以兽曲唤起百兽兽性。
兽曲一出,百兽开始疯狂撕咬,就连眼珠都随着乐曲变得猩红。场面变得混乱,风谣几人临危不惧,默默等待。宿隐故意将人放开,与封阳飞身至风谣,牧栖野身旁。
豺狗扑上前,风谣挥动武器便将其斩杀,牧栖野的飞镰远程收割,虎豹豺狼尽数丧于他手,泽黎见此又气又急,只将驭兽曲吹的更凶。
几只雪狼在驭兽曲的操控下,凶性大发,合力突破重围,将牧栖野直面扑倒,风谣几人一时措手不及,洛清芷和南箫趁热打铁,以暗器,傀儡做掩护,手握武器直取几人性命。
寒鸦玖见状与秦茉将十一扶至安全的角落,随之想要加入战斗,楚湘却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时一把将人扯住,面无波澜的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寒鸦玖从未见过的冷漠。疑惑丛生,寒鸦玖小心翼翼的的询问:“怎么了?”
楚湘不语,只是往前一步,一旁的人打的难解难分,寒鸦玖心急,管不了许多,只道:“有话再说,你先躲起来。”
楚湘靠近他,缓缓开口:“对不起,这一次,是我骗了你。”
“什么?”寒鸦玖不解的问,忽然腹部一阵疼痛,他难以置信的低头一望,那匕首穿透皮肉,持刀者是他从未生疑,用命相护的人。
“阿湘?你?”
“我不是楚湘,从来都不是。”
匕首一转,寒鸦玖痛苦皱眉,紧接着匕首被拔出,楚湘抬脚将人踹倒,从头到尾,她一直冷着脸,无人知道她此刻究竟是释然还是痛苦。
“阿湘!”
“我说了我不是阿湘!云潇阁的楚湘早就消失了。”
“你,你也是无锋,一直都是?”
“没错,我也是无锋,一直都是。”
“你一直在骗我?从你救我开始?”
“救你是偶然,骗你...”楚湘没有再说下去。
“你的身份能告诉我吗?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楚湘看了眼远处打斗的人群,转眼看着寒鸦玖抽出腰间的软剑,自我介绍道:“我是司徒月,前任南方之魍司徒红的妹妹,无锋首领的亲授之徒。我的任务是杀了你,杀了洛清芷,铲除一切对无锋有威胁的存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以,云潇阁和万花楼一样都是你们姐妹隐身之所,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还与我......”
寒鸦玖的质问让司徒月不知如何回答,她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冷淡开口:“站起来,举起你的刀,今日你我必要分出生死,也算做个了断。”
寒鸦玖捂着伤口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从前种种尽数浮现于脑海。
缠绵悱恻的是他们,克己复礼的也是他们,往日种种更不是一句了断便可烟消云散的。寒鸦玖心狠,却唯独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温柔无比。在云潇阁,在她面前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是放松的,他不再是无锋刺客,不是寒鸦,只是自己。
寒鸦玖缓缓举起刀,对准她,眉头紧锁,他的眼中没有被骗之后的厌恶,也没有爱而不得的不甘,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复杂的情感,就像黑洞般神秘却不能靠近。
刀刀见血,剑剑封喉,两人用尽全力,却在关键时刻总是差一点。
另一旁的几人不敌发疯的野兽,南箫的傀儡杀人于无形,无锋刺客大多丧命于此,影卫有了喘息的机会开始着手帮忙解决那几块难啃的骨头。
宫远徵带人赶往村子,途中不断遇伏,穿过一片深林时,急速的马蹄赫然停住,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刺耳声。
影卫上前:“公子,是灰林鸮。”
“你听的出来?”
“泽黎公子曾教授过,这叫声似是在威慑入侵者。”
“这一路遇伏不断,偏偏此处如此安静,小心为上。”
“是。”
影卫听此,十分自觉地兵分两路,一路上前探道开路,一路继续护送宫远徵。
第194章 困局(4)
双刺挥动,风谣无情的将手中武器插入洛清芷的旧伤中,肩胛骨再次受创,洛清芷表情极为痛苦,鲜血随着兵刃流出,她下意识握住风谣的手,可下一秒人就被击飞。
“洛清芷,受死吧!”
风谣即将将人击杀,洛清芷口吐鲜血,已无力支撑,就在她以为要命丧黄泉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扑上前,将风谣抱摔到一旁。
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出现,洛清芷诧异的抬头,见风谣倒地,她定睛一望,竟是陆翎冉救了自己。
人形消瘦,陆翎冉踉跄的站起,满身的鲜血已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于何人,见洛清芷倒地,她本能的想要走上前将人扶起,却在据她不远处倒下,身后的风谣带着轻蔑的冷笑,嘲讽道:“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洛清芷见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疼痛已超过她的忍耐极限,风谣冷漠的踏过陆翎冉的身体,武器在手中漂亮的翻飞,她缓步走着,只走了一步,人便感受到了桎梏。
低眼见陆翎冉不顾生死抱住她的腿,风谣冷哼一声,不耐烦的将人踢翻,“你还真是麻烦!”说着便要将人刺杀,幸而有钢刀为她挡了一劫。
钢刀挡住短刺,顺势向着她划去,风谣随即一个翻身退后,严齐站在陆翎冉面前,寒鸦拾飞速上前将他的人扶起,风谣彻底没了耐心:“一群蝼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算是蝼蚁也照样能够撼动大树!”
“去阎王殿嘴硬吧!”风谣的话绝非耸人听闻,她的能力远在几人之上,除严齐外,唯洛清芷能拼死一战。只可惜洛清芷此前便受了伤,加之眼疾,如今也败下阵来,剩余几人不过苦苦支撑,若无百兽相助,此时这几位无锋怕是早已完成任务,凯旋而归。
陆翎冉被挪动墙角喘着粗气,寒鸦拾将人安置好,便要上前帮忙,陆翎冉急忙拉住他,摸索着将身上的东西,递到他手里。
寒鸦拾见到手里的东西,不由得皱眉,“孔雀翎!你真的要用它?”陆翎冉推着他:“生死攸关,快去!”
寒鸦拾握紧孔雀翎,犹豫不前,那是陆家的传家之宝,当年的覆灭之灾皆由此起。陆家惨遭血洗,陆翎冉被带走时虽年岁不大,但已有记忆,再与寒鸦拾叛出无锋后,他们就成了彼此的依靠。寒鸦叁放他们离开无锋总舵那段时间,两人一边养伤一边设法回到青江,回到早已荒废的陆家,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两人找寻许久,终于在地下密室的木椁中找到了陆家世代守护的宝贝,孔雀翎。
“快去!快去!”陆翎冉催促着。
寒鸦拾下定决心,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敌人,按动关巧,孔雀翎未有一丝变化。两人眉头紧皱,寒鸦拾转身看向陆翎冉,陆翎冉眼中的难以置信让他明白,虽有宝物在手,他们依旧难解眼下困境。
洛清芷受了重伤,幸而严齐赶到及时替她挡住风谣的攻击,泽黎抽身上前将人扶起,洛清芷痛的脸色苍白,细密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泽黎十分担忧的询问:“还行吗?”
洛清芷摇了摇头:“去,去帮他。”
泽黎看了眼严齐,又见洛清芷痛苦的样子,犹豫不决,洛清芷喘着粗气,双手颤抖,“别管那些喽啰,召集你的朋友,杀了牧栖野和风谣,他们一死,困局可解。”
泽黎扶着洛清芷缓缓坐下,借力跃上屋檐,吹响最后一曲,此曲若成那困局便解,若不成,只要能护洛清芷离开,他在所不惜。
虎狼受到召唤,纷纷聚集,泽黎划破掌心以鲜血为引,指引它们攻击的方向。风谣与牧栖野在打斗中,无意间被泽黎拍了一掌,两人还在疑惑,只见虎啸狼嚎后,竟尽数冲着他们而去。
两人杀红了眼,虎狼也红了眼,泽黎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们向前攻击,牧栖野的手臂被雪狼咬伤,鲜血溢出,狼群尽数上前,将人扑倒在地,不断撕咬。
封阳与宿隐见状,相视一眼后,宿隐抬手吹响口哨。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刚刚得到喘息不久的几人,听到哨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黑影从屋檐落下,迷茫间就见那黑影将几百斤重的老虎按倒在地,紧接着便见虎颈间有鲜血溢出。一只倒下,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速度极快,超出人类认知。
风谣与牧栖野借此机会,将沾了鲜血的外衣划开,撕碎,扔出。
豺狼虎豹皆丧命于此,洛清芷等人神色难看,自那东西从屋檐落下,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子腥臭味,尤其是他行动时带起的风拂过鼻腔,那味道令人作呕就连无锋都忍不住皱眉,强忍恶心。
“什么东西!”影卫惊呼。
众人被他惊到,出于本能的闪躲,严齐几个连踢使得风谣连连后退,甚至在她还未回过神来时,当胸便是一脚,踹的风谣一个女子飞的老远,幸好封阳及时捞了她一把,才没能摔倒地上,但也是捂着胸口,表情难看。
那东西见几人停下来,像狗见到主人般上前蹭着风谣的腿讨好,风谣摸了摸他的头拿出一颗丸药丢在地上。
严齐和泽黎来到洛清芷身边将人扶起,洛清芷强忍着痛苦,脸色苍白的询问严齐:“你怎么来了?家里怎么样?”
“虚惊一场,我爹猜到其中有诈,让我回来找你。果不其然,幸好没误了事。”
另一边的寒鸦拾默默后退,将陆翎冉护在身后。寒鸦玖与司徒月也停止了打斗,寒鸦玖看了她一眼,抬刀的手放弃般放下,冷漠的绕过司徒月来到秦茉与寒鸦拾壹面前,转身挥刀将他们挡住。
影卫与无锋刺客纷纷重新洗牌,只有南箫还站在原处,身边只有傀儡相伴。
风谣胸口虽疼但比起洛清芷不值一提,何况他们此时占据上风,她更是无可忌惮,不禁摸着那怪物的头冷嘲道:“你心软让我留着他们,可惜啊,他们不中用。司徒月,你的这片好心怕是用不上了。”
众人闻言,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原是楚湘的她终是低下了头颅:“首领既有令在先,你办你的事,我不再插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风谣看着洛清芷冷笑:“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我倒是还蛮欣赏你这股不轻易低头的志气。”
洛清芷低语:“多谢夸奖。”
风谣轻蔑冷哼,幽声命令道:“去吧,去饱餐一顿,记得把那个女人的头给我留下。”
那怪物随即扑上前,泽黎护着洛清芷急忙后退,严齐上前一步,将要出手时就见千丝扣出现在怪物身后,紧接着便将他的手脚,脖颈缚住,几人侧目,原是南箫的千丝傀儡出手相助,严齐见状,举刀上前。无锋不是傻子,见自己的“杀手锏”被牵制,牧栖野立即出手,先是将几处丝线斩断,紧接着上前迎战严齐。
那怪物少了桎梏,立时反击,力气更是大的吓人一个挥臂便将千丝傀儡拽起,狠甩在地上,霎时间傀儡四分五裂。
操纵傀儡的南箫猝不及防,为了扫清障碍,宿隐举刀便冲着南箫而去。众人再次开始拼杀,乱作一团,泽黎见洛清芷脸色苍白,又见那怪物气势汹汹而来,握上她的手臂急急避让。
“姐,小心。”
那怪物上前便是一爪,锋利的指甲扫过两人眼前,两人默契转身,迎接那怪物的是寒鸦拾当面的一刀。
大家都以为他只是瘆人可怖,论武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可他接下来的反应竟让三人有些惊诧。
那怪物轻车熟路的闪躲,进攻,有章法,懂进退,根本不像是一个靠蛮力取胜的东西。
“你还不动手?别忘了你的任务!”封阳冷声提醒司徒月。
司徒月冷眼一望,转身向着寒鸦玖走去。
寒鸦玖站在秦茉与寒鸦拾壹身前不为所动,默默看着他的爱人走来,熟悉又陌生,司徒月看着他毫无波澜的面容,一时没有动作。
寒鸦玖见她不动,低声道:“来吧,来完成你的任务,也算做个了断。”
司徒月默默舒了口气,咽下情绪,理智与情感撕扯的瞬间,一个身影先她一步出击。封阳见她磨磨唧唧的还在儿女情长,也不多说,直接出手:“既然你舍不得,我替你解决他!”
两人大打出手,秦茉见状,心急如焚,眼见寒鸦玖在封阳的进攻下开始节节败退,她轻轻放下寒鸦拾壹,拿起刀,这份明知是不敌却依旧挥刀的勇气,足以让司徒月动容,毕竟,比起她,自己欠那个正在搏杀的人太多。
寒鸦玖发狠的一刀,将心中所有情绪尽数发泄,竟也伤了封阳,风谣一个回眸见此,随即补位。
腹背受敌,秦茉不假思索的上前,未来得及自卫便被刺穿胸膛。
司徒月原本旁观的神色忽然变得紧张,下意识开口:“秦茉!”
寒鸦玖听到声音,回头见秦茉如此,猛地朝封阳挥刀,封阳回身一躲,就见寒鸦玖已转身朝秦茉而去。与此同时,司徒月也上前帮忙,将风谣的短刺挑开,剧烈的疼痛使得秦茉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摔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风谣被司徒月的举动气急:“你干什么!”
“杀他们是我的任务,还轮不到你!”
“既是你的任务方才为何不动手!莫是舍不得你的情郎,还做着与他比翼双飞的春秋大梦!”
“你闭嘴!”
风谣被司徒月冷的一吼,气急败坏却回不了嘴,“看什么,杀了他们!”封阳听到风谣的话便要动手,司徒月站到两人面前:“那就试试!”
风谣急言:“你疯了!被首领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大不了一死。”
“混蛋。”风谣低声咒骂。
司徒月不与她斗嘴,侧目低语:“还不走!”
“十一还躺在地上!”
司徒月眉头紧皱,犹豫片刻,一改之前的态度,低声下语的求道:“放了他们,我会去跟师父请罪,绝不会连累你,”
风谣听此恨铁不成钢:“放了他们,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无所谓。”
“荒唐!该死,你醒醒吧,睁开眼睛,动动脑子,他刚刚对你可是没有分毫的手软,你还为他求情,你什么时候把一个男人看的这么重了!”
“阿谣,算我求你。”
风谣无语至极,而封阳可不听这些,对着寒鸦玖便飞出折扇,嘶嘶声由远及近,寒鸦玖瞳孔放大,紧接着便将秦茉往怀里一揽,将人包裹在自己身体之下。
铛的一声,就在寒鸦玖命丧黄泉之际,折扇被击落。几人不明所以,眼睛全是不解,寒鸦玖抬起头,转身一望,见地上的暗器与折扇,心中已有猜测。
风谣三人四下环顾,随即与司徒月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忽而,一只飞镖朝着风谣而来,司徒月眼疾手快的将人拉开,而不远处的怪物,进攻被迫停止,后背更是被暗器击中。
司徒月:“宫远徵。”
风谣:“这群饭桶还是没能拦住他。”
司徒月:“意料之中。”
影卫一路“披荆斩棘”护送宫远徵而来,泽黎见他身影,如释重负般说道:“姐,是徵公子。”
洛清芷早就望见了他的身影,那一刻,她才是真的如释重负,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不自觉的欢喜。
“看见了。”
此时的开心胜过千万的疼痛,泽黎已然忘了身上的伤,“姐夫,我们在这。”
洛清芷扯了扯他:“别喊了,他看得见。”
风谣怒极攻心,握着短刺得手不自觉用力到关节泛白,“没用的东西!”
说完便要朝着宫远徵而去,司徒月见她有些冲动,急忙拦住她:“一个宫远徵不足为惧,但别忘了,宫尚角可是时时跟着他,先看看再说。”
而此时两人身后,寒鸦玖将秦茉的伤口包扎好,封阳不死心,誓要置寒鸦玖于死地,两人大打出手,宫远徵带来的人虽只暂解一时之困,但也给了影卫添了一份底气。
洛清芷站在远处,宫远徵到来的第一刻便看见了她,见她面前的怪物正欲攻击两人,随即便掷出暗器。
那怪物被击中,只得片刻,便恢复如初,不等泽黎高兴一时,便继续向着两人进攻。
洛清芷下意识举剑用力一挥从右至左砍伤了那怪物,泽黎趁热打铁,趁它低头的一瞬,抬腿便是一记窝心脚将他踹了出去。
“阿芷。”宫远徵赶来,下意识唤道。
“徵公子,我姐姐受伤了,你快来看看。”泽黎似是委屈的告状,又是担忧的阐述。
一直强忍疼痛的洛清芷,在宫远徵近身的一瞬间脱力跪地,宫远徵瞬时将人拥住,顺手摸出丸药,倒在掌心喂与洛清芷:“咽下去。”
洛清芷听话的咽下药:“我已封了穴道,没事,你先去帮忙,不用管我。”
宫远徵低眼查看她的伤势,见血迹早已干涸,明白她没有哄骗自己,可又见她脸色苍白,实难放心:“他们还能应付,我先带你走。”
洛清芷摇了摇头:“我若走了,岂不是成了逃兵。”
“可你......”
“放心,想办法,解决掉那个怪物,顺便......”洛清芷眼神狠厉的看向风谣的方向:“我不喜欢她。”洛清芷转头,认真的看着宫远徵的眼睛:“我要无锋在此长眠。”
“我哥他们就在后面,放心,今日的无锋一个都跑不了。你的伤,我替你讨回来。”
第195章 月明云未散
泽黎早已前去帮忙,宫远徵将洛清芷扶至一旁:“我给你的药可以助你缓解内伤,你先调息。”说着又点了几处她的穴道:“我封了你几处穴道,暂时不会感到疼痛,你就在这看着他们如何付出代价,等我。”
洛清芷不语,只是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宫远徵以为她还在生气,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只默默起身,拿起刀,向着风谣和怪物前去。
那怪物受了伤,起身便向着风谣而去,紧接着跪倒在她腿边,一直蹭着寻求安慰。
风谣将药丸丢在地上,那怪物欢喜的捡起吃下后,乖顺的留下。而风谣本想趁宫远徵与洛清芷分神,将人击杀,却被司徒月拦下:“你别冲动。”
“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不如趁他们分心,送人归天。”
“动手容易,可别忘了,他们是谁!”
“什么意思?”
“宫远徵与洛清芷并非平庸之辈,两人遇强则强,你忘了寒衣客与青叶了吗?两任魍级刺客都死这二人手里,你如此贸然前去,万一有什么差错......就算你能杀了他们,那宫尚角和完颜璟呢?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万一惹急了,只怕是会命丧于此。”
“你!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实话!”
“那你说怎么办?”
司徒月沉思片刻:“让它去。“眼神不自觉看向地上那摇尾讨好的怪物,“让他去杀了那些影卫,顺便不断袭扰洛清芷身边的那几个人,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顺势将人引开,只要他们分散开,宿隐他们就有本事杀了他们。而洛清芷身边无人相护,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要切记,不可在她与宫远徵面前伤人。”
“为何?”
“刚才的情景你也看见了,洛清芷的毅力远超她的本事,一旦被激怒,她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会与你同归于尽。至于宫远徵......当初寒衣客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人一边说,一边顺手解决上前刺杀的敌人,风谣将双刺变为长刺,顺道撇了一眼寒鸦玖的方向:“你舍不得的封阳会替你动手,我只希望,你别再犯糊涂,要知道就算首领不杀他,你们也不会有未来。”
司徒月转头看着搏杀的寒鸦玖:“我知道,只是......”
“别不甘心,他对你现在除了恨,别无其它。”
话音刚落,一枚暗器已向着他们而来,风谣随即挥动长刺将其击落,饶有兴致的看着向她而来的宫远徵:“他想杀我们。”
司徒月转过身:“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杀你姐姐的是宫子羽,他可没动手。”
“他们是兄弟,都是宫氏一族的人,没差。要把他引开,你去还是我去。”
风谣踢了一脚那怪物:“去。”
宫远徵一路无情的挥刀斩杀无锋刺客,就在快至那两人身前时,那怪物突然出击,一跃而起,对着他迎面便是一脚,宫远徵下意识抬臂抵挡,却被踹了个踉跄。
就在他稳定身形想要反击时,那怪物却转身向一旁移动而去,转眼而来的是风谣当面的一刺。
宫远徵顺手挥刀,风谣翻身一跃,落下身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比起宫尚角的狠厉,你虽不及却多了分邪气。”
宫远徵冷哼一声,转身便是一记暗器,风谣早就听闻宫门暗器的威名又有司徒月的情报,所以在宫远徵掷出暗器的那一刻,她便轻松躲过。
“年纪不大,火气不小。”
“废什么话,今日就是送你们无锋上黄泉路的良辰吉日。”
“好一个良辰吉日,就算是宫尚角在这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如今就凭你,痴人说梦”
“那便试试吧。”
宫远徵并没有与她过多废话,两人随即便交起手来。
因他们伤了洛清芷,害她那般痛苦,又因他们是无锋,是生来的敌人,总之宫远徵对风谣步步紧逼,招招见血,以至于在一旁对付影卫的司徒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进攻,转头前来相助。
但对于司徒月的到来,风谣似乎有些不满,宫远徵出手虽狠,但以她的功夫要应付他还绰绰有余,见她来,不自觉般腔调生硬的问道:“谁让你插手的。”
“速战速决吧,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要你管,说好把他留给我的。”两人边打边说着。
而此时的寒鸦玖被无情的踹翻在地,封阳之前看在司徒月的面上对他手下留情,可就在他们“决裂”的那刻,他彻底没了顾虑,几番交战,寒鸦玖终是败下阵来。
寒鸦玖倒地,拾壹躺在一旁,见此心中着急,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匍匐爬动。
封阳不屑的看了看两人:“蝼蚁之资,也不知道司徒月到底看上你什么!”说着踢起地上散落的长剑,“死在我手上,也不算吃亏。”说着便要用剑将人贯穿。
封阳拿起剑时,风谣不经意的一眼便瞥见了寒鸦玖的困境,故作好心道:“你的情郎就要死了,还不去救他。”
司徒月闻言,忙回头一看,见封阳举剑要杀,下意识的上前,可刚走的两步,急切的脚步便停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眼睛此时不自觉的瞪大。
本就身受重伤,苦苦支撑的秦茉还是硬撑起,于不远处与无锋刺客搏杀,见寒鸦玖重伤,她忙从打斗中抽身,想要前来帮忙,封阳举剑杀人,她几乎是本能的飞身跃起,于他身后落下,就在她举起武器的空挡,利刃已毫不留情的穿透她的身体。
疼痛无限蔓延,温热的感觉从腹部开始扩散,封阳回头无情的一剑,结束了她荒凉的一生。
急促的呼吸,痛感与无助在秦茉的脑海中散开,封阳将剑身转动后,才将其抽出。而此时的十一,见此情景想要前去,可即便他用尽浑身力气,直到青筋暴起也才挪动了两步。秦茉倒在不远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双眼通红的看着她渐渐消散。
眼见几人已是无用,又见司徒月那副神情,封阳出人意料的大发慈悲,竟扔了手里的剑,径直跨过秦茉的身体,投入新的战斗中。
秦茉倒在寒鸦玖面前,他久久不能接受,直到封阳离开他才回过神,颤抖的爬到秦茉身边,不知所措。他不敢碰她亦或者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碰她,他怕她会疼,以至于那副狼狈的样子让人心酸不已,这样的他司徒月第一次见,就连十一也未曾看过。
“秦,秦茉。”寒鸦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秦茉于他,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更像是家人,妹妹。无锋寒冷的岁月里,她一直陪着他,出生入死。
她知道自己没有出色的身手,但每次的任务她都会全力以赴,只要他说,她便毫不犹豫。
起初的寒鸦玖以为她听话是因为他是寒鸦,是她的上级,可渐渐的,寒鸦玖发觉,她是听话,可也只是听自己的话。对于其他寒鸦的吩咐,她理都不理,即使是被教训也只是忍着疼,一声不吭。
她就这么跟着他,走到如今。秦茉可以接受寒鸦玖的一切,也可以接受他爱上其他人,她不在乎他的身边都有谁,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即可。只因为这世上,她只剩他一个人可以信任,可以依靠。即使寒鸦玖多次告诉她,不要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也不要对一个人投入过多情感,可她依旧不听,或许是因为在无锋没了寄托,真的很难活下去吧。
寒鸦玖抱起秦茉,见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剩眼泪在无声的滑落。秦茉见惯了杀伐果断的寒鸦玖,也见过面对感情犹豫不决的寒鸦玖,可她第一次见他哭,还是为了自己哭。秦茉用尽力气想要抬起手臂,为他拭去泪水,可发觉一切都已是徒劳,此刻的身体已由不得自己。
她只能用尽力气,说出她想说的话,即便气若游丝,即使声如蚊蝇。
“别,别哭。”
寒鸦玖紧咬牙根,难以呼吸,那种来自心底的疼痛胜过皮肉千万倍。
秦茉依旧安慰着他,甚至于想要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让他不至于那样难过:“照...照...照顾好...自己。”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每一句话都伴随着一口鲜血。
“十一...带他...带他走。”秦茉如今只能用余光看向寒鸦拾壹,见寒鸦拾已前去将寒鸦拾壹扶起,她才放下心。
“秦茉,坚持住,我带你回去,你不会有事的。洛清芷...洛清芷她会让人救你回来,一定能。”说着,寒鸦玖便要将秦茉抱起,可此时的他实际上也不过在硬撑罢了,哪还有力气将人抱起。
秦茉见此用尽力气抓住他手,哽咽的说道:“最后,最后一次。”
“什么?”
“我...我不是...秦茉。”
寒鸦玖听到这忽然愣住。
是的,她不是秦茉,从来都不是。
这个名字是为了那次任务,是为了能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是幽州的秦茉,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茉。只是可惜,她空有秦茉的名字,并没有秦茉的命。
“我...我是...桑晚。”
寒鸦玖听此,痛苦的闭上眼睛,连连点头:“我知道,桑晚。‘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你同我说过,我记得。”
秦茉忽的释然一笑,紧接着呼吸急促,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寒鸦玖下意识替她接着,又用衣袖擦去她嘴边的血液:“我们走,我们离开这。”
秦茉抓着他,“来不及了,你要...活着,好好活着,替我...活下去。”
“晚晚。”
秦茉粲然一笑:“我...我终于...又听到你叫我晚晚了。她...”寒鸦玖一愣,又看秦茉手指的方向,那头是司徒月无助的站在原地,此时的宫远徵与风谣早已离开。
秦茉想劝他,可话到嘴边还是选择咽了回去,寒鸦拾将陆翎冉安置妥当,又将拾壹扶起后,便一直在寒鸦玖周边,替他们守护这最后的时光。
寒鸦玖将秦茉抱在怀里,秦茉伸手想要描绘他的眉眼,可天不遂人愿,即便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依旧不能得偿所愿,那混着血迹与泥土的手终是垂了下去。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怀里永远的消散了。
也许在某一天她会变成风,化作雨,凝华为霜亦或成为白雪,他们于这世间再次相遇。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寒鸦玖下意识想要抓住那倒垂的手臂,却抓了一个空,“晚晚?”第一声无人回应,“晚晚!”第二声依旧如此。
此时,寒鸦玖已彻底崩溃,他想要痛哭,想要怒吼,想要把秦茉的魂魄唤回来,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哭,都没有一滴泪水留下。寒鸦拾将无锋刺客一刀毙命,紧接着来到两人身边,见秦茉已没了气息,忙道:“我们先杀出去,她,等解决了眼前,再来带她回家。”
寒鸦玖双目血红,就连面容都变得通红异常,他抬头的一瞬,寒鸦拾不禁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从寒鸦玖口中喷出,“寒鸦玖!”寒鸦拾一声呼唤后,寒鸦玖紧接着倒了过去。
“寒鸦玖!”
寒鸦拾惊呼,而远处的司徒月已至他眼前,寒鸦拾见状抬手便将刀架于她颈上:“你要干什么?”
司徒月也不反抗,只是冷声:“救人。”
“你会救人?”
司徒月抬头:“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是现在这种结果。”
“他都是拜你所赐,少在这假惺惺。”
“如果我真的假惺惺,你现在可没机会跟我说话。”
“你!”
司徒月没有理会他的愤怒,从袖中掏出瓷瓶,将丸药随即与人喂下。
“你给他吃了什么?”寒鸦拾质问道。
“救命的东西。”司徒月认真的看着他:“他为我寻来的,救命的东西。”
那是最后一瓶救命的良药,是他从那古刹中寻来,一次又一次交换,只为能替她续命。
“祠堂内有一道侧门,那里无人看守,我替你掩护,带他们离开。”司徒月说道。
寒鸦拾不语,他实在难以相信她,司徒月望了她一眼,,明白她的顾虑,随即起身,向着宿隐而去。
影卫挡路,她抬手便是一剑,“按计划,你去引开他们。”
宿隐微微一点:“好。”说着便立刻往泽黎身侧而去。
封阳见状也开始与南箫交手,几个会合后,飞身而出,于屋顶而去。南箫本想跟上,可见他罢手太快,恐其中有诈,便按下了好斗的心思,一心解决眼下困境。
而一直运功调息的洛清芷,忽然于嘈杂中听到泽黎的呼救声:“放开我!”听到这声音的不仅仅是洛清芷,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
几人慌乱中抬头,只见泽黎被宿隐与那怪物挟持而去。宫远徵与严齐具不能抽身前去,而南箫想要营救的步伐又被赶来的司徒月拦住。
“我当初真该一把火烧死你。”南箫句句诅咒,司徒月却不为所动,只是一味的出手。
听到呼喊的洛清芷,急忙睁眼,稳定气息后,忙站起身。一直在她身边守卫的侍卫换了一波又一波,见她起身便知她已调息完毕,不由得喜不自胜。
“小姐。”
“我去救泽黎,你们自去帮忙。”
“属下同小姐一起,就算帮不上忙,好歹也有个照应。”
洛清芷思索片刻:“也好,走。”
几人顺着泽黎离开方向追去。
见洛清芷离开,风谣不觉冷笑,与宫远徵过了几招后,竟转身后撤,也顺着那方向离去,宫远徵见状急忙跟上,以免洛清芷与泽黎再次受到伤害。
此时只剩牧栖野与司徒月,牧栖野见计划已实施到一半,便开始挥动飞镰拉开与严齐的距离,紧接着便来至司徒月身后,“让开!”说完将飞镰一甩,司徒月灵巧躲过,南箫身形也随之改变,他本以为牧栖野此举是想取自己性命,却没想到他会放弃自己,拉着司徒月的手臂便要离开。
南箫下意识拦路,牧栖野转身便是一记暗器飞出,南箫急躲。随后不等他与严齐反应过来,烟雾弹接二连三在身边投掷炸响。
两人下意识停步退避躲闪间,敌人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烟雾散尽,只剩喽啰留在其中,严齐火气升腾,他向来是一个乐观,豁达之人,即便生气最长也不过一刻钟的事,可如今他那神情,如同要吃人一般。
南箫见人全部离开,急忙去追,严齐将人拦下:“你留下善后,我去。”
南箫有所犹豫,严齐低声道:“我的轻功比你好,我去,会更快。况且这里还剩些杂碎,还有寒鸦玖他们,这须得你帮忙,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南箫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这种信任感从所未有,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未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那你小心,有事,发响箭唤我。”
严齐:“响箭还能信吗?”南箫一愣,随之无可置否的一叹“那就小心,我将这里处置妥当后便去帮忙。”
严齐微微一笑,随后借力一跃,追随几人离开。
“影卫听令,斩杀无锋者,重重有赏。”南箫出声道。
“是!”众人齐呼,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赏赐,做影卫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又九死一生,但洛清芷等人也给了他们不少的薪金。
有了这些,成家者,虽不能时时在家,但也能保妻子儿女,衣食无忧,即便未曾成婚,高堂在室也必不会因钱财发愁。
影卫奋力斩杀,就连不通人性的畜生仿佛也生出灵根一般,开始整顿士气,咬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