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远芷澧兰》
第176章 再聚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透进窗棂,晃醒了睡着的宫远徵,睡了一夜,浑身酸痛,宫远徵试探着起身,活动筋骨。
洛清芷依旧睡着,宫远徵起身开门出去,见金复急匆匆上楼,转身关门间,金复已到自己面前。
“徵公子。”
“你怎么来了?”
“药王谷的事已有回信,我回来复命。”
“我哥呢?”
“公子去严府了。公子特意吩咐,让我来看看徵公子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让您也过去。”
宫远徵猜测道:“可是完颜璟进城了?”
“是。公子去换身衣服吧。”
宫远徵微微点头,忽又回头,金复看出他的犹豫,安慰道:“二小姐这儿有我看着,公子放心。”
宫远徵微微一点:“有事及时唤我。”
太阳照亮大地,严齐家喜气洋洋,大家忙着招待远来的朋友,正厅里,完颜璟见宫远徵远远而来,起身站立,连着泽黎,南箫也一起站起来。
完颜璟率先开口道:“徵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宫远徵微微颔首,却不知该怎么回应。完颜璟见人来的差不多,唯独不见洛清芷,开口问道:“阿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一句话问的众人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只有宫远徵回道:“她,在客栈,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怎么了?”
宫远徵眼神瞟向宫尚角,宫尚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严齐站出来解了围:“那个,她...哎呀,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阿芷受了伤,在客栈一直没有醒。”
完颜璟脸色顿变,瞬间乌云密布:“怎么回事?”
严齐见他那样子,又见众人低眉不语,自己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说完,便心虚的坐了回去。
完颜璟听后,沉默不语,大厅里气氛尴尬,瞬间降至冰点,泽黎气愤的拿起剑便往外走,完颜璟冷声喝止:“站住!去哪?”
“敢动我姐姐,我杀了那个王八蛋!”
“回来!”
“大哥!”
“坐下。”
“哥!”
“坐下!”不容反抗的声音,令人胆颤,泽黎愤愤不平的坐回去,南箫低声:“老实点,别添乱。”
宫远徵:“这事怪我,是我没有看护好她。”
完颜璟低声:“这事与徵公子无关。陆思衡此番行事,我倒是能理解,只是,做的过了头。”完颜璟转头看向林三爷:“三爷,你既答应了保他,我不能驳你的面子,但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三爷:“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是监守自盗,其身不正之人。陆家你想如何我不管,你想怎么对付陆思衡我也不过问,只要留他一命即可。”
严齐:“你们在说什么?陆家怎么了?”
完颜璟:“以后再说给你听。”
严齐暗自嘀咕:“以后,总是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以后。”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不约而同的望向他,严齐见都看着自己,认输的说道:“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公子。”话音刚落,乐川行礼道:“公子,夫人说席面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诸位,那就请吧。”严齐听到这话,继而说道,这中间也没有别人,他们之间也不必那样的客套。
洛清芷没醒几人也了心情,可严齐的父母亲一番好意不好辜负,几个人还是咽下情绪,换上刚刚的神色,准备去宴客厅。
“公子。”一管家前来禀报,“门房小厮刚才递上来的,说是门外有客求见,这是名帖。”
乐川接过管家递来的名帖,转身交给严齐,严齐心中疑惑,还是边打开边问道:“说是谁了吗?”
“门房上说像是个女子,十分神秘。”
严齐低眼一看手里的帖子,瞬间了然,“你先去吧。”
管家:“是。”
“找你的。”严齐将名帖递给完颜璟,“大家先去,我去把我们昭宁郡主,请进门。”说完颜璟笑道:“这个敏敏,越发淘气,我去吧,你带大家入席。”
“她不会怪我们礼节不周吧?”
“敏敏只是调皮而已。”
“知道,说笑的。诸位,请。”
众人微微一笑,抬脚向外走去,完颜璟走了两步转头:“泽黎,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泽黎还在生气,见完颜璟使唤自己,下意识地拒绝。
“嗯?”
完颜璟一声,泽黎无奈回身:“我去,去行了吧,欠你们的。”
“昭宁郡主是谁?”南箫有些好奇,下意识开口。
宫远徵也有些意外,只是没有好意思说出口,见他问,也询问般的看向宫尚角,宫尚角见他看自己,解释道:“璟公子的同胞妹妹,完颜敏。”
严齐:“这也是个混世魔王,跟咱们那位比,有过之而不及。”
南箫打趣道:“那要是两个人凑到一起,还不得把屋顶掀了。”
林三爷:“掀了屋顶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昭宁郡主发脾气的样子。”林三爷连连头:“啧啧,那可是连璟都招架不住。”
严齐:“别说了,我都有些害怕了。走吧,别让我爹他们等着急了。”
门外,装扮高贵的侍女,端正的站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不自觉的投去目光,高大的马车虽没有华丽的装饰,可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是有见识的,这样的马车,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皆不约而同的绕道而行。
侍女见严家的大门打开,忙小跑到马车旁,低声回禀:“郡主,出来了。”
“出来的是谁?”
侍女定睛一看,见是完颜璟带着泽黎,雀跃道:“是大公子和泽黎公子。”
两人出门看到那高大的马车,完颜璟微微勾起唇角走上前,侍女急忙行礼,隔着轿帘,完颜璟低声说道:“怎么这会儿来了?”
车内的人不语,完颜璟无奈一笑:“泽黎,快去把我们的昭宁郡主请下来。”
泽黎:“郡主,快下来吧,别装了。席面都备好了,被让大家久等”
“那我等了那么多日,可怎么算?”
完颜璟:“听话敏敏,快下来。”
“大哥。”
“你先下来,我跟你解释。”
完颜敏气嘟嘟,走出马车,侍女搬来脚凳,泽黎自然的把她扶了下来。
只见少女娇俏灵动,明媚如朝阳,含苞待放的生命力让人羡慕。一双眼眸,更是如泉水般清澈见底,眉宇间与完颜璟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不同于他的锋利,完颜敏更加柔和,如晨光初现。
“大哥,你果然不疼我。”
“这话从何说起啊。”完颜璟表示冤枉。
“我们这么久不见,好不容易都来了王城,不说先去看看我,倒先来了严齐家。可见你是不疼我的,心里没我这个妹妹。”
“你住在官驿,我不方便去。”
“那带个信来总可以吧,也不见你的人。要不是我让人天天去城门口盯着,还不知道你已经进城了呢。”
“行行行,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
“哼!”完颜敏故作生气,转眼间见泽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面无波澜,直言道:“泽黎,你怎么不说话?”
泽黎:“说什么?”
“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此言一出,泽黎的脸猛然间一红,神色尴尬,完颜璟轻咳一声提醒道:“大庭广众之下,要谨言慎行。”
“大哥,你怎么刚一见面就教训我。”
“我是让你矜持些。”
“心脏,听什么都是脏的。我作为朋友,关心我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完颜璟:“是是是,你说的对,是我心胸狭隘了。我们能进去了吗?”
“我带了礼物,让人拿进去吧。”
泽黎:“我来吧,你们先去。”
完颜敏见泽黎闷闷不乐,打抱不平的边跟着完颜璟往里走,边说道:“大哥,泽黎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嗯,见到你,他不开心,很正常。”
“讨厌。”
“阿赫呢?”
“二哥自进城便入朝,一直未归。”
完颜璟停下脚步,面色顿变:“一直没回来?”
“嗯,不过他每日都让小厮带话给我,说是朝中事忙,不必担心,有事会回来告诉我。也不止是他,还有平西王也在宫里。我今日来,除了想见你,也是有些话要跟你说的,还有林三爷,二哥让我带几句话给他。”
“那走吧。”
宴客厅里的几人见两人进门,起身相迎,尊卑有别,完颜敏的郡主身份,让在座的人不得不低头,“见过郡主。”
完颜敏见此,微微颔首还礼,完颜璟道:“家宴,不讲这些。敏敏也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大哥说的是,官驿枯燥,实在无聊。听说今日大哥来了,特来凑个热闹,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
纪夫人:“今日准备的匆忙,粗茶淡饭,郡主别见怪。”
“是我唐突了,还请伯父伯母见谅。”
严父:“郡主太客气了,请上座。”
“伯父,既是家宴,您是长辈,自然该您上座,我只挨着哥哥坐便是。”
完颜璟也说道:“敏敏说的对,伯父您就别谦让了。”
“既如此,大家都坐吧。”
完颜敏看着席间的人,有些生面孔她还没有见过,完颜璟察觉她得到疑惑,开口道:“忘了给你介绍。”说着便一一介绍起来:“徵公子,江湖上人人称道的药理奇才,用毒高手,宫门的一宫之主。”
“角公子的弟弟?”
宫远徵:“是。”
完颜璟:“这位是药王谷的二公子,南箫。”
“南二公子的傀儡术我有所耳闻,希望有机会能见识一下。”泽黎放好东西进门,听见完颜敏的话,淡淡回道:“我劝你还是别看了,吓哭,可没人哄你。”
泽黎淡淡一句,完颜敏气的微笑,不好发作,完颜璟笑道:“别理他。泽黎,伯父伯母在这,要讲规矩。”
泽黎站起身:“伯父,伯母见谅。我不是故意的。”
严伯父笑着示意他坐下:“无妨,都是自己人,随意些。来来来,咱们敬许久未见的朋友和我们的新朋友。”
大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严齐的父母提前离席,将空间留给他们。
完颜璟见此开门见山道:“阿赫有什么话直说吧。”
完颜敏巡视着桌上的人,有所顾虑,完颜璟安抚道:“都是自己人,无妨。”
“二哥说,江州官员贪墨一案,圣上已将此事交由平西王彻查。只要参与其中,不论官职大小,轻者流放或发配充军,重者斩首示众。”
林三爷:“斩首!”
“是。三爷,二哥也让我带话给您,他说及时回头,才能自保。”
“他要什么?”林嵩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他要你手里所有的证据。”
林三爷一时沉默,完颜敏见他犹豫只说道:“话,我带到了,怎样决策就看您自己了。”
林三爷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完颜璟跟上问道:“平西王对这件事可有什么主张?”
“我听二哥的小厮说,平西王对这件事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具体的我不清楚,还是等二哥回来之后,你自己问他吧。”
“阿赫让你带给我的话是什么?”
完颜敏一笑:“二哥说,大哥想做的事,他心里知道,相护的人他心里也明白。完颜家或许需要完颜璟,但有些人比我们更需要,所以,大哥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顾忌,再者就是,知恩图报,这次,该我们报答她了。”
完颜璟一笑,笑的欣慰,感动,笑自己有个好弟弟,有能支撑自己的家人,也笑,自己总算能放下一些顾忌了。
宫远徵心里记挂着洛清芷,面上实在难掩担心,席间食之无味,见众人各自聊天,低声和宫尚角说道:“哥,我不放心阿芷,先回去了。”
完颜璟耳听六路,一边听着完颜敏和自己分享着那些无关紧要的所见所闻,一边听着宫远徵和宫尚角的对话,就在宫远徵想要起身离开时,他伸手拉住他,却没有转头直到完颜敏和自己说完话,他才回头道:“不急,先坐。”
宫远徵蹙眉,不自觉咬紧牙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严齐忙打起圆场:“阿芷自己在客栈,虽无碍,但我们也去看看吧,自从回来,我还没去看过她。”
完颜璟转头:“不急。”
严齐不解:“怎么了?按道理你听说这事该是比谁都急才是,怎么今日这样冷静?”
完颜璟笑而不语,众人疑惑不解,完颜敏环顾四周,小声问起泽黎:“他们在说谁?”
泽黎把玩着手边的酒杯,淡淡回复道:“我姐姐。”
完颜敏先是一愣,忽地明白过来:“洛清芷?”
“嗯。”
“她怎么了?”
泽黎有些烦躁:“不知道,问他们去。”说着将手里的酒杯一扔,起身就走,浑身带着郁闷,烦躁,生气的气场,留给众人一个无情的背影。
南箫见他走,又见这桌上没有几个自己能说上话的也跟着起身:“我去看看他。”接着跟上泽黎出去。
完颜敏一头雾水,却不遮掩的问道:“洛姑娘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完颜璟:“没什么。”
完颜敏:“哥,你知道你哪里最讨厌吗?”
完颜璟微微挑眉,完颜敏接着吐槽道:“你最讨厌的就是,你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能想到,可就是不告诉身边的人。我们总是要去猜你的想法,在家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们不是洛清芷,没有你们之间的默契,你要是不说,没人会知道你想做什么,自然也就无法助你。在这一点上,二哥比你做的要好千万倍,他从不会打,哑,谜。”完颜敏不客气的一通发泄,接着起身:“洛姑娘我没见过,所以,我现在要去看看她。”或许是赌气,或许是因为泽黎的闷闷不乐而有所猜测,总之完颜敏无所顾忌的狠狠出了一口气,“严齐哥哥,你带我去看看洛姑娘吧。”
严齐看了看完颜璟的脸色,云淡风轻,但却有一种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势。严齐为难的说道:“要不,咱们,等等?”
“为何要等?”
“这......”严齐无比纠结,暗骂了八百遍:“你们兄妹吵架,能不能放过我,这算怎么档子事嘛。”
宫尚角:“璟公子既有自己的思量,那便等等吧,只是未免大家着急,璟公子可否说说自己的想法。”
完颜璟站起身,手里依旧摩挲着那块未离手的白玉,完颜璟刚想开口就见有人进来。
“公子。三爷,您府上的小厮来请您回去,说是,您的夫人回来了。”
“夫人回来了?”
“是。”
“不应该呀。”三爷暗自嘀咕,但夫人使人来唤,林三爷也不敢耽搁,忙说道:“诸位对不住了,我得先回去看看,咱们改日再聚。”说完急匆匆的离席,几人微微点头后,席间随着林三爷的离开再次陷入寂静。
严齐见气氛尴尬,作为主人家,他只能劝说的开口道:“要不?咱们去喝口茶?茶庄刚送来的天尖,去尝尝,醒醒酒气。”
几人不语,严齐向宫尚角投去求救的眼神,宫尚角心领神会,帮忙说道:“严齐说的是,去尝尝今年的天尖如何吧。”
“哼。”完颜敏冷哼一声,像是恼火又像是撒娇,总之,转头就走,只是未走两步就见乐川匆匆而来,进门差点将自己绊倒。
“公子。”
严齐见他那样子十分嫌弃:“你火急火燎的做什么?稳重点。”
乐川一个急刹车:“哦。”
“说 ,什么事。”
“我来干什么来着?”乐川被严齐吼了一句,直接将自己的来意吼道了九霄云外。
“谁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想好了再进来。”
乐川垂着头,边走边想,突然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
“说!”
“外面有个侍卫带着几个人来找角公子,他说他是角公子的贴身侍卫,叫...他说他叫金复。”
宫远徵忙转身,“让他进来。”
乐川闻声看了看严齐,严齐急忙道:“看我干什么,去呀!”
“是。”乐川,急忙往外走,直到出门才放开腿跑了起来。
很快,金复带着人进门,几人见他带着影卫押着几个人进门,看那样子,像是有些身手的,完颜敏此时早已回避,独自去品茶,只剩四人在屋内。
“公子,徵公子。”金复一一行礼,又对着完颜璟和严齐低头打过招呼。
宫远徵:“这是怎么回事?”
“回徵公子。这几个人跳窗企图进入二小姐的房间,被我抓个正着。”
“大白天跳窗,你们是怎么想的?”严齐嘲笑着走到几个人身前,弯腰看着他们:“说,你们是谁的人?”
几人倔强的不回答,严齐冷哼:“还挺有骨气。”
宫尚角冷声:“看来有些人按捺不住了。”说着便看向完颜璟,完颜璟将手里的白玉扔在桌上,转身间拔了金复的刀,金复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宫尚角抬手阻止,金复见此退了下去。
寒刃在手腕反转间,一抹红色瞬时划过眼帘,一人瞬间倒地,接着带着血腥的刀刃便砍在另一人的颈边:“谁让你来的?”
那人低头不语,完颜璟没有废话,将刀刃一横,剩下一人还未等完颜璟出手忙说道:“我说,我说。”
完颜璟将刀扔还给金复,四人寒霜般的目光盯着他,“我家公子让我们盯着洛清芷...”话说出口,忽觉不对,那人忙改口道:“不,是洛小姐。他说若有什么动向及时向他禀报。我们查到洛姑娘下榻的客栈,便一直守着。可守了好几日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可巧今日,我们见客栈里来了许多人,这位公子又匆匆出门,我们想应该是有什么事,就想进去打探一下。我们不知道那是洛姑娘的房间,只是随意挑了一扇窗户想进去,没想到竟这么倒霉...”那人说着说着看了金复一眼,认命的低下头。
严齐冷笑着:“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公子,公子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把人带下去,还有他们,都收拾了。”
乐川一直守在门外,听到严齐的召唤,便带着人走了进去,轻车熟路的将一切污秽处理干净。
宫远徵见人离开忙问道:“阿芷没事吧?”
金复:“徵公子放心,二小姐已经醒了,月影在照顾她。”
严齐:“月影?你把她带出来了?”
“是月影放心不下二小姐,去求了执刃大人和雪长老,他们同意月影离开宫门,等无锋之事后再回宫门。”
宫尚角:“清芷刚醒需要有人守着,你先回去。”
金复:“是。”
金复离开,严齐走上前搭上完颜璟的肩膀:“你是料到了今日会有这一出吗?”
“没有。”
“那你刚才?”
“我只是想敏敏既然都能打听到的事,那陆思衡不可能不知道。”
严齐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故意拉住徵公子,留出空子给他们?”严齐忽然想到离开的人:“三爷那儿?”
完颜璟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严齐惊讶道:“你连他都算计。”
“无奈之举。”
严齐摇着头:“畜生啊。”
完颜璟:“什么?”他没想到,他会骂自己。
“林家嫂嫂可不是什么温柔之人,三爷这下可要遭殃了。”
“悬崖勒马,我是在救他。”
“最好是。”
第177章 再聚(2)
与此同时,王城的林家,大门紧闭,林三爷大气不敢出,只敢偷偷抬眼瞧自己的夫人。
“夫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三爷的夫人,向潼,是个巾帼不让须眉之人,当年向家大小姐的气魄在王城贵女中可是数一数二的。人人都以为她会嫁入勋爵人家,富贵荣华,可没想到她却选了粗犷的林嵩,时至今日已过五载。
“我怕再不回来,我这两个孩子就要没爹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为夫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林嵩,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看上去粗犷,可人总是正直的,没想到啊,你是真有本事,都敢跟着朝中大臣贪墨赈灾粮款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要人头落地的,你觉得嫌我们母子日子过的太舒服还是爹娘活的太久,想早点送我们去投胎!”
“夫人怎会知道这事?”林三爷有些惊讶。
“岂止是我,如今嵊州百姓谁人不知江州赈灾粮款贪墨一案。若不是我父亲在嵊州养老,当地官员多有照拂,你恐怕是见不到我们母子了。”
“这...这何出此言啊?”林嵩一脸的疑问。
向潼缓缓道:“坊间传言,江州贪墨案与王城林氏一族有关,我父亲在嵊州养老,当地人都知我们的关系,随着传言愈传愈真,每日都有人上门问询。起初,我父亲只当是谣言,并未理会,可不知怎得,嵊州百姓对此事十分关心,甚至到了上门闹事的地步。幸而嵊州官府派人驱逐,每日让衙役守在门外,才没闹出事来。
我父亲说了,林氏若真的参与其中,他无话可说,只在和离书上签字,我们两家自此分手,各自安好便是。”
向潼说完便坐回位上,一时寂静,下人早已被摒退,林三爷听了半天,知道此事已瞒不下去,可若真的放妻,他又舍不得。
自他们成婚起,他就将向潼当成了自己心尖,眼珠子,一个不拘小节之人变得事无巨细,处处顺着她,唯恐她生出一丝的不高兴。她不想生育,他就顺着她,林家父母催促,他也是各种遮掩,从不使她为难。生育完,她想去父母亲身边,刚出月子,林嵩便命人护送她去嵊州,随行之物数不胜数,当时车马进城,嵊州百姓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搬来嵊州定居,哪里知道只是女儿想念父母亲来此暂住而已。
林嵩思考后低声开口:“那夫人如何想?”
“你想我如何?”
“我......一切以夫人为主。”
“林嵩,我今日坐在这儿,为的是你我夫妻间的情义,也为了两个孩子的爹...”
“我明白了。今日完颜璟进城,我们在严齐那聚了聚。他的妹妹完颜敏也在...”
“这么说,完颜赫?”向潼急问道。
林嵩点了点头:“我会去找璟,将完颜赫要的东西请他代为转交,只是要等几日。不过夫人,你放心,如果真的出事,我一定护你和孩子周全。”
“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若有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璟在王城,那想必清芷也在了。”
“嗯。”
“有她开口,璟不一定会推脱,定会让完颜赫出手相助。有镇北王在,我想会事半功倍。”
“夫人且等几日,有些事我还需想想。”
“你还要想什么?”
“我们虽和璟是朋友,但毕竟有些事不方便让他知道。”
向潼明白他的私心:“那便尽快吧,我也好尽早去找阿芷,这事,宜早不宜晚。”
“为夫明白,到时还要辛苦夫人了。”
“你我夫妻,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只是夫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事,你真的做错了。”
“夫人,真正贪墨粮款的人不是我,我是被牵扯进去的。只不过进了染缸,没人会相信我的清白。”
“进了染缸,白的也会变成黑的。若此次我们能平安度过,夫君以后行事还需谨慎才是。”
林嵩一笑:“是,夫人,为夫遵命。”
向潼莞尔一笑,站起身:“事说完了,就该算算账了。”
林嵩一愣,“什么?”紧接着便见向潼抽出腰间的长鞭,随手一甩。长鞭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落在地面,激起尘埃。
林嵩见状,忙说道:“夫人,不至于吧。这东西,打人怪疼的。”
“清芷有句话说的对。”
“她说什么了?”
“她说有错就要罚,疼过才会长记性。”
林嵩边退边说道:“这死丫头,话不少,老子今天要被她害死了。”
向潼弯起嘴角,笑的瘆人:“林老三,我今日就让你长长记性,省的以后,你给老娘惹是生非。”
“夫人...夫人...”林嵩边退,边求饶,边看准时机拔腿就跑。向潼见他逃跑一个转身长鞭挥动,落在他面前,长鞭距离自己不过咫尺,自己只要再走一步,脑袋就会被打开花。
“夫人,你别...啊!!!!!”一声惨叫响彻云端。
门外,下人听着里边的动静被吓得抽搐,不禁小声嘀咕起来:“咱们三爷不会被打死吧。”
“不会。三少夫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会给三爷留口气,就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可怜啊。”
“可怜?我看未必吧?”
“怎么讲?”
“你没发现三爷每次挨打就没还过一次手,就是被打死,他也只是躲,这是周瑜打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星光不明,月亮隐入乌云,照不亮前路,照不透人心。
陆思衡神色严肃的慢慢吹着手里汤药,缓缓送到青娘的唇边。青娘唇色苍白,眉头微皱,心事重重的轻啜了一口发苦的药汤。
严齐将她拽下去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将人一掌击落顺带着将身边的猛兽也一脚踹了下去。陆思衡找到她时,只见她身边躺着一具尸体,满地鲜血,而她躺在尸体旁,气息浅浅。
“慢点,再喝几口。”陆思衡嘴上说着暖人心的话,但语气却如冬日冰雪,透出寒意,他没有埋怨,怪罪,反而对青娘有着不同寻常的关心,这种关心让她不寒而栗。
“公子,对不起,是我大意,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无妨,你斗不过他们,在意料之内。”
“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愿赌服输,还能如何。”陆思衡冷冷回答,接着将一勺汤药喂到她嘴边,青娘没有接,眼神担忧的望着他。陆思衡见她没有反应,冷脸抬眸,见她盯着自己,只看了她一眼后便说道:“药凉了。”
青娘闻声,低头将药饮尽:“我听说,林三爷手里...”
“你的话有些多了,郎中说了,你要静养。”陆思衡冷声提醒,手上依旧送至药到她嘴边,青娘咽了咽唾沫,微微侧头:“我喝不下了。”
“喝完。”陆思衡不容反抗甚至带着偏执的态度让青娘有些害怕。
“我自己来吧。”
“我喂你。”
“公子,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怪你。林嵩,严齐,宫远徵,洛清芷,他们之中不管是哪一个,你都斗不过。原本送他几个人并没什么,只是我不喜欢被威胁,更不喜欢被人拿着我的把柄来威胁。这口气我一定会还回来。”
青娘大着胆子劝道:“公子,不如...不如算了吧。人,给就给了,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想想,今后的路...”
陆思衡盯着她,盯得青娘头皮发麻,寒毛耸立,“你知道陆家子弟除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多数入仕为官,而我却非要踏进江湖之道是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
陆思衡靠近她的耳边,缓缓道:“因为陆家需要人顶罪,也要有人能保住这百年基业,东山再起。”说完,陆思衡对着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药碗放下,起身便要走,青娘见状忙问道:“公子要走吗?”
“你好好歇着,今夜我就不守着你了。”
“我能问问,您要去哪吗?”
“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可我想知道。”青娘执着的望着他的背影,即使她知道这会令他心生不悦,但她依旧想问。
陆思衡语气变得温柔,淡淡说道:“绿袖在等我。”
“您要去花满楼?”青娘难以置信的反问。
“不可以吗?”
“公子,眼下的时局,您不应该...”青娘微微停顿,她怕自己的话会有不妥,后又说道:“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不值得公子挂怀。”
“她不值得,那谁又值得呢?你吗?”陆思衡转过身,弯下腰饶有兴致的轻抚着她的脸,脸色由晴转阴:“她是红尘中人,你不也是戏子吗?都是下九流,谁又比谁高贵。”陆思衡直起身:“别忘了你的身份,记住自己的来路。乌鸦就是乌鸦,永远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公子。”青娘双目含泪的轻唤着:“奴婢知道了。”
“好生歇着,我不希望你再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人生厌。”
青娘没有回话,陆思衡抬脚走到门口出几步远的地方,就见守卫来报:“公子,府里管家来了。”
“他来干什么?”
“说是老爷急着找您回去。”
此时管家也匆匆忙忙而来,守卫见此退到一侧,管家忙上前:“公子,家里出事了,老爷急着找您回去商议。”
“又怎么了?”
“大姑娘匆匆回府,说是,大姑爷被御前侍叫走了。”
“可说因何事?”
“没有,只说是平西王和大理寺卿请他前去,有事商议。大姑娘怕是...”管家看了看身边的人,陆思衡低声:“都先下去吧。”
“是。”
接着转头看了看青娘,便将管家带至门外说话:“此处无人,但说无妨。”
管家:“大姑娘怕是江州一事,平西王已有怀疑,所以才回府请老爷拿个主意。老爷说这事不可急躁,心虚露了马脚反而不利,就让老奴来请公子回去,共同商议。
二公子和三公子已经让老爷打发出去了,二姑娘也让人送去了玉清观说是要替老太太祈福。现下家中只有大姑娘在,公子赶紧回去吧,这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陆思衡刚要动身,却转头回来:“你先回去告诉我爹,这事权且就当不知道。平西王他们没有直接拿人就证明他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治大姐夫的罪。大姐匆匆回家,我想已经有人将这件事禀报回去了,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那公子你?”
“我去花满楼,笙歌燕舞,一夜良宵。”
“这...”
“你回去告诉我爹,他自然能明白。陆家能不能渡过这一关,就看今晚了。”
“好,老奴这就回去。”
“记住,别坐轿子,马车,越隐蔽越好。”
“明白。”
夜渐深,天气微热,洛清芷看着低头吹着粟米粥的月影,满是欢喜。洛清芷把她留在宫门,是想她平安,稳定,能够有人护着她,有瓦遮头,有食果腹。但私心上,她是舍不得她的,所以睁眼看到她时,重逢的喜悦差点冲昏她的头脑。
“小姐,来,小心烫。”月影边说便将粥递到洛清芷嘴边,抬眼见她望着自己,不觉一笑:“小姐怎么这么看我?”
洛清芷答道:“你怎么离开旧尘山谷了?在宫门过的不好?金复欺负你了?”
“没有,他很好,宫门里每个人都很好,执刃大人还划了院子给我们,正在重新修葺。”
“那你?”
“是有几日做梦总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夏夏又不知道怎么了,那段时间总是吵着要见小姐和徵公子。她越吵,我这心里越不安生,每日吃不下,睡不着。金复跟着角公子回宫门后,见我脸色不好,便问起我,我也没瞒他,一一都告诉了他。
我们俩商量之后,就决定离开宫门。他先是带我去求了角公子,又请角公子帮我见了执刃和雪长老,得到他们的允许之后,我才离开的。”
洛清芷点了点头,心里总是放下一块石头:“没事就好。但你离开宫门,夏夏怎么办?”
“小姐不用担心,我离开前,雪长老就派人把她带走了。听说她在后山除了晚上入睡时,时不时闹着要回来之外,其他都还好。每日里调皮捣蛋,吵得雪重子不得安宁。”
“这个调皮鬼,也就徵公子能安抚住她。”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她调皮把雪重子种的雪莲踩坏了不少,雪重子只敢生气却不敢说她,只要一说,夏夏就哭,哭的雪长老都束手无策。”
两人说说笑笑,月影看着洛清芷开心的样子,眼眶微红:“小姐,我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洛清芷的笑容一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却无一字说出口。
“小姐,我和金复商量过了,这次出来,我就不跟他回去了。”
“月影......”
“小姐,比起金复,我更希望陪着你,我希望看到原来的小姐,开心,自由,不像现在有沉重的枷锁,压得小姐喘不过气。小姐,你答应我,你要保重自己,不管我们在不在身边都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也别难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到无锋被铲除,我们一起回旧尘山谷。”
洛清芷听着这字字句句的叮嘱,心中如同冬日暖炉般温暖,眼眶湿润的不像话,生生忍着自己的眼泪。此时门外恰好响起敲门声,月影擦了擦眼泪,“我去开门。”月影起身,洛清芷趁此空当擦干眼泪。
“徵公子。”
宫远徵微微点头:“我来...”
“我知道。”月影忙侧身:“徵公子里边请。”
“回来的这么早?”洛清芷见宫远徵回来,装作无事的询问。
“不早了,要不是泽黎,我早回来了。”
“泽黎?他来王城了?那璟也回来了?”
“嗯,都在楼下。”
洛清芷听此,忙下床,人起的猛了,洛清芷一时有些头晕,宫远徵忙扶住她:“慢点。”
“鞋呢?我要下去看看。”
“在这,我扶你,不急,毛毛躁躁的,当心摔着。”
“我又不是夏夏。”
两人扶着她,洛清芷匆匆穿好鞋,便往下走。
第17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楼下,完颜璟和宫尚角,相对而坐,严齐坐在一旁,金复立于一旁。听着楼上的动静,几人皆望去,见洛清芷面带喜悦的下楼,三人漾出一抹笑意。
严齐:“你慢点。”
“哥。”
完颜璟起身,洛清芷一路小跑的来至他面前:“你什么时候来的?”又见四周不见泽黎,接着问道:“泽黎呢?怎么不见他?”
“他...”三人对视,低头微笑,洛清芷不明所以,完颜璟笑道:“去端茶饭了。”
“他去端茶饭?店里的伙计呢?”
严齐:“让他忙一会,舒筋活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意思?”
完颜璟:“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好巧不巧,完颜璟刚说完,泽黎便端着茶饭从厨房出来,见洛清芷在那,转头就走。洛清芷听到声音,紧着回头,刚好抓个正着。
“泽黎!”完颜璟和严齐的话,虽未挑明,但洛清芷也知道,泽黎定是惹了祸,又见他躲着自己,心中笃定,他闯祸了!
泽黎带着讨好的笑容,转过身:“姐姐,你醒了?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洛清芷探究的走向他,下一秒便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疼的泽黎连连求饶:“疼疼疼,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你还真闯祸了!说,都干什么了?”
泽黎一愣:“啊?合着你不知道!”
“不打自招!说不说?”
“我说,我说。你先松手。”
洛清芷狠狠一松,泽黎吃痛的揉着自己的耳朵,“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泽黎欲言又止的看向完颜璟,洛清芷低声:“看他干什么,说。”
泽黎娓娓道来:“今日午后,我一个人烦闷,就去找了袁先生开解,顺便在他那坐了坐,听他卜卦问事,一直到了傍晚。这中间南箫也来了,我们俩就一起...”
“停!”洛清芷有些没耐心的打断他:“简单点,捡紧要的说。”
泽黎有些委屈巴巴:“是你让我说的。”洛清芷一听,不自觉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泽黎微微撇嘴,简明扼要的回答:“我们把陆思衡打了。”
洛清芷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说什么?你干什么了?”
“我趁他不注意,把他打了一顿。”
“泽黎!”洛清芷无语的唤道,泽黎立马解释道:“谁让他欺负你的,二哥和三爷把赌场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打他都是轻的,我都想杀了他。”
“你...”洛清芷无奈轻叹,众人相视一笑,宫尚角忍不住笑意,佯装喝茶。洛清芷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想要上手,简单粗暴的方式,泽黎习惯性的躲避并为自己辩解道:“你,你不公平。”
“我...”洛清芷无语的指了指自己:“我不公平!我哪里不公平了?”
“哪里都不公平!打人的又不止是我,凭什么只对我动手。”
“还有谁?”
“徵公子,大哥,二哥还有南箫他们都动手了,你怎么不说说他们。”
本来看戏的三人,听到泽黎这话,笑容立收,宫远徵更是瞬间变脸,抬眼想要表达自己的无辜时,就见洛清芷无奈的看着自己,“你,你看我干什么?”说着便扭过脸不敢对视。
“看哪呢?”
“什么?”
“你真动手了?”
“我...一时没忍住而已。”
“没忍住!”
“我又不是第一天想打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动手,当然不能错过。”宫远徵理直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洛清芷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看戏的那两人:“你们俩也是?”
完颜璟嘴角立收,不说话,不否认,只低头喝茶,严齐心虚的抬头看灯笼,洛清芷见他们这副样子,大声道:“你们太过分了!”
“谁太过分了?”不明所以的南箫拿着馒头走出来,听到洛清芷的声音,不由得问道。
严齐:“哎哎哎,陆思衡又不是什么好人,打他一顿也没什么,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南箫:“不是,你们说什么呢?我错过什么了?”
泽黎偷偷挪动步子,见洛清芷没阻止自己,一个箭步走到他身后:“我姐,说我们打了陆思衡,太过分了。”
南箫听此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他那么对你,你还替他打抱不平,是想以德报怨不成?”
严齐:“就算想以德报怨,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
洛清芷:“我当然生气了!你们...你们,你们竟然不等我!”
众人惊讶,面面相觑,宫远徵:“等你什么?”
“我想打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居然不带我!”
宫尚角刚放下的嘴角忍不住又开始上扬,宫远徵松了一口气的走到洛清芷身边:“下次有机会,让你打他一顿。”
南箫:“不过说来也怪,听你们讲,那陆思衡是个心思狡诈之人,今日怎么会如此没有防备,泽黎一个麻袋就把他套住了。”
这话给洛清芷和完颜璟提了个醒,严齐也正经起来:“说的是啊,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泽黎:“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古怪。”
完颜璟:“说来听听。”
“今日我和南箫在袁先生的摊子前见到他的时候,袁先生说他今日来的早,比平常都早。而且...”
完颜璟:“有话直说。”
泽黎看了南箫一眼,南箫补充道:“他好像有什么事很着急,步履匆匆,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
泽黎:“没错。袁先生说,平常他只在初一,十五进花满楼,但这几日来的却勤了许多。出来的时候又面带不悦,还有些垂头丧气。”
宫远徵:“袁先生倒是眼观六路,连陆思衡什么时候面带不悦都记得。”
泽黎:“袁先生做的本就是与人打交道的生意,察言观色是他的看家本事。再者,若是生意好他自然没有心思看他,可这生意的不好的时候,就是对面包子铺的老板卖了几个包子,几荤几素他都记得,更别说是这些有些道行的官中子弟了。”
洛清芷忽然反应过来:“所以那日我们能碰到他,并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也不是因为陆思衡常去花满楼。”
宫远徵:“那日是十五,按泽黎的说法...”
严齐:“逛花楼,还要挑日子...莫不是...”
洛清芷:“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就知道了。”
泽黎原本云里雾里,忽地灵光一闪反应过来:“我去找敏敏。”说着便要离开,完颜璟低声叫住他:“等等。”
严齐上前敲了敲他的脑袋:“敏敏,你叫的倒是亲热。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去找她,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嘛。”
“她可是郡主,又是镇北王的亲妹妹,敢说她的闲话,不要命了。”
“那也不能现在去,你不休息,她难道不休息吗?”
洛清芷走上前:“你们在说谁?”
泽黎:“姐,你睡傻了,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的昭宁郡主,完颜敏了。”
洛清芷喃喃重复:“完颜敏。”
完颜璟起身:“时候不早了,都早点歇着,明日,我去找敏敏。泽黎...”完颜璟瞪了他一眼,泽黎苦大仇深的皱起眉头:“大哥,我错了。我求你了,别再罚我了行吗?我的腿现在还麻呢!”
“擅作主张,意气用事,罚你都是轻的。”
泽黎不服的狡辩:“那他...”泽黎指着南箫又指向宫远徵,“他,还有二哥,他们都动手了,你怎么不罚他们,单就罚我一个。”
“南二公子是药王谷的人,我管不着。角公子在这,徵公子轮不到我置喙。至于严齐,他是为了帮你脱身。你说,不罚你罚谁。”
“欲加之罪。”泽黎低声吐槽,完颜璟走到他面前:“要不我把你和无锋的事也说给大家听听?反正长夜漫漫,左右睡不着,不如让大家乐一乐。”
“哼!”泽黎生气的怒哼了一声,接着转头就走,南箫看了看众人:“我去看看他。”说完便也跟着离开。
洛清芷不明所以,好奇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再说给你听。”完颜璟的手刚要碰到她,洛清芷不知为何,似是下意识的闪躲,后退了一小步,完颜璟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洛清芷只说道:“我有些累,回去歇着了。”说完,便走到宫远徵身边:“我有话跟你说。”
宫远徵点了点头:“你先去,我一会去找你。”
“好。”洛清芷笑着答应,转身和众人微微欠身颔首,转头上了楼。
宫尚角听了一晚上的故事,见洛清芷走,他也跟着起身离开,临走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膀似是意有所指。
严齐来到完颜璟身边,低声安慰:“这丫头喜怒无常,别往心里去,明日还有事忙,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完颜璟笑的勉强,点头应和:“都散了吧。”
众人皆颔首回应,纷纷离开,宫远徵见完颜璟要走,快走两步跟上他,将他拉到一侧,开门见山的问道:“巫医找到了吗?”
完颜璟环顾四周,点了点头:“算是吧,影卫正在想办法带他回来。”
“要快。”
“怎么了?”
“阿芷,比我们想象的糟糕,她的毒根本没有解。”
“不是说已经解毒了吗?”
“就怕是要白高兴一场了。千影出事那天,我以为是她服用了送仙尘才会...可后来我查看了送仙尘的药瓶,一颗不少。”
完颜璟脸色突变,宫远徵神情严肃的看着他:“那些药人,在试药之后确实有解毒的迹象。但...我只能说,试过药的都未曾活下来。所以,所谓的解药根本不存在。阿芷现在到了什么境地,我也说不好。”
“连你都没有底气,那巫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医术从来都不是一家所长,我看不透,不代表他看不透。”
完颜璟一笑,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你真的变了很多。”
“变了什么?”
“成熟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经过这些事,若我还是一成不变,那便是个傻子了。”
“我会让人尽快把他带回来,在这之前...”
宫远徵忙打断:“在这之前,只能你来照看她。”
完颜璟微微皱眉:“我?”
“执刃有令,我和我哥必须回宫门,在攻入无锋之前,我把她交给你了,替我照顾好她。”
完颜璟低声:“她知道吗?”
宫远徵点了点头,完颜璟:“她又该伤心了。”
陆府,陆思衡的母亲亲力亲为的替他上药,满眼的心疼,嘴里不停的埋怨:“这群贼人,真是该死,竟把人打成这样。”
“娘,没事,小伤。”
陆少安:“你去花满楼,那人说什么了?”
陆思衡拿过母亲手里的药,言辞变得冰冷:“他想用我们祭天!”
“放他娘的屁。”陆少安闻言,顿时气恼不已,完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他想用我们的命来保住自己的命,妄想!”
“爹,林嵩前几天来找我,他说他有办法保住我的命。我想...”
“你想如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手里有的不比林嵩少,只要能说服他出手相助,说不定能让我们逃出生天。”
“可这样,陆氏满门的荣耀可就...”
“爹,陆家哪还有什么荣耀,比起官位,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若是别人说不定还有希望,可圣上偏偏命平西王彻查此事,他那个人向来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们恐怕凶多吉少啊。”
“爹,只要能抓住大鱼,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说不定能混的过去。”
“这么说,你都想好了?”
“抄家,下狱我都不怕。既然他想要我们的命,那就别怪我跟他鱼死网破。”
“这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你大姐夫被叫走,恐怕凶多吉少,你和你姐姐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是一家人,想个办法,把人捞出来。”
陆母此时十分生气,不由得拍案怒斥道:“你一句话说的倒是容易!人是被御前侍叫走的,衡儿无官无职你让他怎么捞!就算他能舍下脸面去求人,可这事已达上听,就连御前的人都束手无策,你让他怎么办。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赔上我的孩子去救你们陆家的人,陆少安,我跟你拼命!”
“夫人!”
“你别叫我!你要保住陆家,我没有二话,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娘家也能帮着你。但你要让我的孩子去救那贱人的孩子,想都别想。”
“夫人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还分什么你我!”
“什么一家人,那贱人害我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一家人。现在他们有事了,就要我的孩子去救他,凭什么!难不成就凭她是你心尖上的,我就要处处忍让不成!”
陆思衡见两人吵得脸红,低声劝慰道:“娘,你放心,我...”
“我什么!你给我记住了,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插手他们母子的事,听见没有!”
陆少安站起身,甩袖便走,临走前只留下一句:“不知所谓!”
陆思衡见父亲走了,起身扶着娘亲坐下:“娘,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那小贱人回来哭哭啼啼的求着你爹找你去救她的相公,她一哭,你爹就什么都顾不上,半分的思量都没有了。
他也不想想这事哪有那么容易,稍有纰漏,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衡儿,你听娘的,你爹为了他们母子什么都能做,我们不行!不管将来如何,你都要记住一句话,就是保住自己。风雨同舟这话是用在别人家身上的,咱们家,还是各安天命的好。”
“我记住了娘。但大姐夫的事不能坐视不理,我去找林嵩,请他想办法,就算救不出人,也要保证我们不受牵累。”
陆母微微点头:“也好,保住能保住的,该放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第179章 风起前
灯火渐熄,宫远徵刚要敲门,洛清芷便将门打开:“快进来。”
宫远徵带着笑意进门,眼里却有疑惑:“找我什么事?”
洛清芷关上门,笑意盈盈的走到他身前:“没有事,就是不想睡觉,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想和你说说话。”
宫远徵拂去她脸上的碎发:“想和我说什么?”
洛清芷低语:“我能抱抱你吗?”
宫远徵微微怔愣,接着走近将她拢进怀里:“可以,别人不可以,你可以。”
洛清芷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良久后,宫远徵听到一声声啜泣,他不懂她为什么哭,也找不到能安慰她的话,只能一遍遍轻抚着她的乌发,灯火摇曳,哭泣后的洛清芷红肿着眼睛看向他:“我,我饿了。”
宫远徵被她逗笑,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可掌柜他们都歇着了,没人给我们准备饭菜。要不......”
“什么啊?”
“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试试。”
洛清芷十分怀疑的皱起眉头:“你?还是算了吧,饿着总比被毒死好。”
“我虽然没有做过,但做饭不就那回事嘛!璟能做,我也能。”
“徵公子,你有些过于自信了。”
“那怎么办?”
“你困吗?”洛清芷等着水汪汪的眼睛询问着。
“还行。”
“你要是不困,我们去屋顶坐坐?”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星光点点,两人坐在屋顶,洛清芷没有力气的靠着宫远徵,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药香,又有一丝清冽感。两人坐在屋顶,无事闲聊。
洛清芷:“问你件事?”
“嗯?”
“陆思衡,你们到底是怎么碰上的?”
宫远徵一笑:“怎么,不相信我们说的?”
“不是,就是觉得很凑巧,巧的让人疑惑。”
“是真的。午间泽黎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璟怕他惹出事来,就想去找找他。我担心你,本想先回来的,结果半路就碰见泽黎趁着天黑,陆思衡又是独身一人,和南箫一起将他套了。”
“然后你们就动手了?”
宫远徵微微耸肩:“我忍他很久了,人既然送上了门,哪有忍住的道理。”
洛清芷直起身,拍了他的胳膊:“你们呀,万一暴露了可怎么办呢。”
“我们那么多人,他敢动手吗?”
洛清芷无奈嘟嘴,微皱了下眉头,宫远徵笑着将她拢进怀里,“你要是在场,应该?”
“不是应该,是一定。”
“这不就是了。”
“对了,泽黎说的完颜敏,你见过了吗?她是什么样子的?”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她?”
“猜的。”洛清芷言简意赅的回答。
宫远徵不置可否,只问道:“听实话吗?”
“当然了。”
“完颜璟的妹妹又是郡主,自然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场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来。但也能看的出来,她坏脾气没有,小性子不少,跟你半斤八两。”
“你是在骂我吗?”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只听后半句,还是说心虚,急着对号入座。”
“是你说的,跟我半斤八两。”
“我是说跟你半斤八两的好,你八两黄金,她半斤废铁,可以吗?”
“哼!讨厌。”
“不过话说,你为什么问我,你没见过她吗?”
洛清芷摇了摇头:“没有,镇北王府我不曾去过,璟的弟弟妹妹,我都没见过。”
宫远徵忽然想起来他们在京都时的谈话:“我想起来了,璟之前还说要带你见见完颜赫的。”洛清芷换个姿势,伏在宫远徵的腿上,宫远徵轻抚着她发丝,不解的问:“我看严齐和完颜敏很熟,你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会没有去过西北?”
洛清芷解释道:“想去时,总有事耽搁,后来能去了,又有些打怵。所以,每次严齐或者璟说要去西北的时候,我都找理由推掉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生人见面时的尴尬,与其笑脸逢迎,不如自己消磨时光。”
宫远徵点点头:“虽有些不好,但我想他们都能明白。”
洛清芷瞬时抬头,星眸点点带着笑意,顺势抬手捧住他的脸:“徵公子好像和我初识之时,判若两人啊。”
宫远徵拉下她的手:“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我们?还有谁说你了?”
“还能有谁,把你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呗!”
洛清芷将他那要气不气,还有些委屈的样子,笑意更盛,“徵公子,你真可爱。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
“我是璟教的不错,但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跟他学的。”
宫远徵低眸:“你不会是想说是跟我学的吧?”
“你真聪明。”
“少来。”话虽如此,宫远徵却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都说出来了,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最近对我哥,好像有些...”
宫远徵欲言又止,洛清芷补充道:“觉得我对他有些生疏?”
“嗯,包括璟,今日,你为何躲他?”
洛清芷抬起头:“你觉得我不应该躲他?”
宫远徵怔愣片刻:“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明白其中缘由?”
洛清芷重新伏在他腿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并非我的本意,可发觉时,已经晚了。”
“你心里有事?”
洛清芷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没看清。”
“你们都说我变了,其实,你也变了,大家都有所改变。”
“那是,徵公子变得越来越温柔了,再也不是刚入宫门时,动不动就要跟严齐动手,逼我喝苦药汤子的徵公子了。”
宫远徵闻言忽地一笑,洛清芷跟着笑出来声,宫远徵接着道:“说正经的,今日的那几个刺客,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觉得有问题?”
“他们说自己是陆思衡的人,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陆思衡既要盯着你,那为什么又要暴露自己?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是啊,是有些奇怪。不管他了,反正也不会留下活口。”
“你又猜到了?”
“还用猜吗?几个喽啰,就算我不杀他们,你们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意料之中。”
宫远徵轻笑一声,眼神定定的看向远处:“是啊,但也有意料之外,就比如冤家路窄。”
洛清芷疑惑的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是熟人身影,只说道:“看来睡不着的,不止是我们。”
“去看看?”
“快要宵禁了,这是王城,惹出麻烦不好收场,还是算了,随他去吧。”
“那我们回去睡觉?”
洛清芷随着宫远徵起身,亲昵的攀上他的胳膊,靠在他身边:“你陪我?”
宫远徵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让璟知道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说,他要是不在,你就陪我了?”
“那也不行!快走,回去了。”宫远徵逃一般的飞身下去,洛清芷紧随其后:“你跑什么呀,等等我。”
无锋总部的内室里,司徒月头发散落,点竹带着面纱,手执檀香梳,缓缓梳理着她的长发。
那夜,完颜璟在无人处将她放开,司徒月看着身受重伤的寒鸦玖,眉头紧锁。完颜璟看了看两人,没有多言,带着几人迅速离开,消失在黑夜尽头。而她,却因此在受尽苦楚,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被放出来,沐浴更衣。
安静,空前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司徒月像只木偶般任人摆布,不敢开口,甚至不敢抬头,直到点竹开口说话,她才抬眸望向镜中。
“阿月,你长大了。”
“师父,不,首领,我错了。”
点竹没有理会她的话,“姑娘长大了,心思也多了,变得不听话了。”
司徒月忙转身起来,跪在地上:“师父,我不敢,那个完颜璟我打不过,一时没有防备...”
点竹弯下腰,伸手拉起她:“你慌什么,打不过完颜璟,很正常,我说的也不是他。”
司徒月低着头,点竹将人按回到梳妆凳上:“寒鸦玖,让你动心了,是吗?”
司徒月急忙否认:“不,他还不配。”
“是嘛!阿月,你和你姐姐都是最出色的刺客,但有一点,你不如她。”司徒月抬头,点竹幽声道:“你没有她心狠。”
“这件事,我会给您一个交待。”
“不重要了,往事我不追究,接下来,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否则...”
“属下不敢。”
“这样是最好的。”随着话音,一枚银针,随之刺入了司徒月的后颈,一阵刺痛后,银针隐没在皮肤之内。
司徒月知道点竹做了什么,也知道她是为了控制自己,但她不敢反抗,她活着,某些人活着的希望就会大一些,点竹低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她,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司徒月耳边回荡:“年轻可真好啊。阿月,你好自为之吧。”
“是。”
“穿好衣服出来,我有任务给你。”
司徒月低下头,点竹扔下手里的梳子转身离开。后颈还在刺痛,司徒月伸手试了试,接着眼神冰冷的看向镜中的自己,伸手带上了面纱。
大殿中,司徒月,寒鸦叁并肩而立,封阳坐在一旁,怒目圆瞪的看着两人。被俘虏的那夜,无人处,完颜璟一个转手就将自己打的人鬼不知,昏死过去。幸而他命大捡回一条命,养伤的这些天,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那晚的人中有叛徒的存在,而怀疑的人选就是眼前的两人。
宿隐姗姗而来,在殿中立定行礼道:“见过首领。”
“都探查好了?”
“是,完颜璟一行已到王城,寒鸦玖三人被他安置在王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我们的人已在周围蛰伏,静待命令。”
“洛清芷的影卫呢?”
“也在,不过...”宿隐冷哼一声:“被我们端掉了。”接着像是邀功般自述道:“不止是他们,还有宫门,严家的据点,只要我们能查到的,小则袭击,大则无人生还。估计现在他们正在忙着处理这些据点的杂事,无暇分心,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那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将功折罪。”点竹指向两人,寒鸦叁低着头下意识的看了司徒月一眼,司徒月没有说话,点竹道;“楚湘这个名字,你还能用一次,去吧,也算为你的感情做个了断,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司徒月微微颔首,转身便走,寒鸦叁咽了咽唾沫,看了眼上头的人,刚要离开,只听点竹提醒道:“再有一次,寒鸦叁,你就去给寒鸦贰陪葬。”说完便见一随侍端来汤药,送到寒鸦叁面前,此举,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做什么。
点竹:“喝了它,算是替你疗伤。”
寒鸦叁有些犹豫,大殿上气氛冰冷,他不敢违抗,只能昂头喝下。
点竹:“拿他们的人头换你们的解药。”
寒鸦叁微楞后,抬手行礼离开,转身之际看了一眼一旁愤恨不平的封阳,阴冷一笑,抬脚离开。
“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封阳怨气冲天的站起来,重伤未愈,人也晃悠晃悠,还是宿隐上前扶着他,才站稳了脚步。
“你们若是有用,我何须留着两个叛徒!”
“我...”封阳无力狡辩,点竹也不再搭理她,只想宿隐吩咐道:“你去盯着他们,若有徇私,就地正法。”
“是。首领,据点那边我们还要继续吗?”
“当然。洛清芷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就怎么对她。“点竹话中带着狠毒,似乎洛清芷此刻就要眼前,而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她。
“这会不会有些残忍?”宿隐破天荒的问出一句,甚至自己都有些意外。
“等她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说出这句话。”点竹冷声回怼,眼前两人让她越看越生气:“一群废物!带他疗伤,三日后,封阳你去旧尘山谷盯着。”
封阳难以置信,一个半废之人还要干活,简直没有天理:“我?”
点竹气愤的起身:“去盯着,我要知道宫尚角,宫远徵什么时候回宫门!”说完转身便走,两人只能低头,见人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宿隐松开手:“走吧,送你去疗伤。”
“扶着呀!”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晦气!”
封阳越听越气:“有本事你来!”说完手边的拐杖也倒落在地,宿隐心里知道这并非他所愿,忍下脾气将拐杖捡起:“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不管你有没有伤。”
车马喧闹,人流如织,热气腾腾的包子,新鲜采摘的瓜果,刚刚摆好的胭脂摊,大大小小的的叫卖声,彰显着太平盛世所应该有的热闹。
泽黎哼着小曲,手里还拿着刚刚在包子铺买回来的包子,刚踏进门口,转头就见洛清芷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此时的泽黎还不知道接下来他将面对什么,只是兴致勃勃的打着招呼。
“姐姐,早啊。刚出炉的包子,特别好吃,你尝尝。”泽黎兴致盎然的上前,又见完颜璟坐在洛清芷对面,遂说道:“大哥,你也吃。”
洛清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完全不关心他手里所谓的包子:“去见过郡主了?”
泽黎:“嗯。”又见两人笑意瘆人,心有怀疑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打算闪人,完颜璟笑着拿起茶盏,淡然道:“别急着走,坐下喝杯茶。”
“不了吧,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完颜璟转头:“我觉得很有必要。”
洛清芷:“坐吧,躲是躲不掉的,别做无畏的挣扎。”
“那在我死之前,你能告诉我是哪件事吗?”
“哦呦,这么说你闯的祸不少啊,还有我不知道的。”
“大哥!”泽黎求救的转头哀嚎,蹲在完颜璟身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两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弯起嘴角,完颜璟低声:“认命吧。”
洛清芷:“先说说郡主都说什么了?”
泽黎泄气的坐到地上:完颜璟转手扔了个蒲团给他,泽黎拿起坐下:“敏敏...”
完颜璟:“咳。”
泽黎听他提醒自己,改口道:“郡主说了,她会把这些事让人带给王爷,让咱们只管等消息,不用挂心。”
洛清芷:“我听说平西王府的家眷也一起入了城,你可有见到?”
泽黎摇了摇头:“没有,就连平西王府的随从我都没见着。”听此言,洛清芷和完颜璟对视一眼,洛清芷低声询问:“郡主还有别的话吗?”
泽黎看了看周围,低声回复:“郡主说,昨日晚间,王爷让人带话出来,说此次江州之事只是个引子,圣上打算借此将一众贪官污吏从朝堂之中彻底清除。可平西王却有不同的看法,两人意见相左,因此大吵了一架,争得面红耳赤,就连王爷负责的疆域布防之事都受到牵连,被圣上大骂了一通。
由此可见,林三爷在此事中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他让人告诉郡主说,让我们去劝劝三爷,既入穷巷,便要迷途知返,如此才好尽早谋划后路。”
完颜璟:“他可说,圣上为何与平西王争执?”
“圣上的意思是将一概牵涉之人治罪下狱,以平民愤。但平西王却说了一句什么以贪治贪的话,令圣上十分不满,但因着平西王的功绩,圣上并没有多说。直到后来平西王当着宫人的面责怪圣上操之过急,使朝堂动荡,动摇国本,圣上忍不住,这才发了火,喝退了所有人,就连王爷也被喝退,在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才重新进了议事殿。”
完颜璟:“以贪治贪...“
洛清芷:“平西王不是一个激进之人,怎会以下犯上,?”
泽黎:“这个就不知道了,郡主的意思是,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咱们只按照王爷吩咐好的事去做即可,其他的不必关心。”
洛清芷:“朝堂之事,我不便多言,尤其这人还是三爷,林家比我想象的要深的多,既探不着底,我还是做个闲人,不去掺和了。”说着洛清芷眼神望向完颜璟,摆明了自己自扫门前雪的态度。
完颜璟:“昨日敏敏已经将阿赫的话转告给三爷了,这事就看他自己怎么想,我也不便多说。”
泽黎:“那这么说,你们都不打算管了?”
完颜璟:“不是不管,而是管不起,三爷有自己的思量,我们不好多说话。”
泽黎:“连劝诫也不能吗?”
洛清芷:“若这事出在你身上,我们自然可以去劝解两句,可这人是三爷,他行事想来果断,磊落,却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那就证明...”
泽黎:“证明这事不止是贪墨银款这么简单,说不定...”
完颜璟打断道:“行了,这事与我们关系不大,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洛清芷听到此话,玩味的笑容现在脸上:“说的是啊。”眼神却在此时转向了泽黎,“泽黎,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蹭的一声,洛清芷话还没说完,泽黎便站起身急着后退,嘴上也没闲着:“大哥,你...你怎么能这样!”
完颜璟好笑道:“我做什么了?”
“你!你都罚过我了,怎么还把这件事告诉她!”
“告诉我怎么了?”洛清芷反问道。
“我会倒大霉!”泽黎不过脑子的回答,又觉不妥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肯定不会放过我,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又?”洛清芷皱起眉头:“你打他了?”询问又有些不满的语气传进完颜璟的耳朵里。
完颜璟神色一变,她好像对自己越来越陌生:“没有。”
泽黎此时也忙说道:“大哥没打我。”
“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完颜璟低语:“影卫规矩,私自行动者,杖十八。”
“不是说没有打他吗?”
“松手的不是我。”
“可他是...”洛清芷刚想反驳,就听完颜璟冷声:“没什么不同!作为发号施令者,更应该以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我的意思是...”
“别别别。”泽黎见气氛不好,忙开口:“我错了,你们别吵架,姐姐,你罚我吧,我认了。”
洛清芷两人停下争执,转头:“这是你说的,可有半丝的不甘?”
“没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既然你已经挨过打了,我就一条。”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泽黎有预感,洛清芷的罚,肯定比挨打还难受:“姐姐,我可是你弟弟,你要手下留情啊。”
洛清芷莞尔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去把兵法抄一遍。”
“啊!”泽黎不敢相信的大呼,洛清芷随即补充道:“哦,提醒你一下,有一个字写的不好,重抄!”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趁这个机会好好练练你的狗爬字吧,就你那笔字,我都嫌丢人。”
“哥!”泽黎求救道。
完颜璟:“她要罚你,叫我也无用。”
此时宫远徵刚好下楼,泽黎看到他的那瞬间仿佛南越国人见到女娲娘娘一般,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开口便是谄媚的一句:“姐夫,好姐夫,你救救我。”
宫远徵愣在原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洛清芷眉头微皱,完颜璟拿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宫远徵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姐夫,我姐姐罚我抄书。”
宫远徵:“怎么了?”
洛清芷解释道:“说来话长,你要是想听,我不介意说给你听听,就是不知道泽黎怎么想?”
泽黎:“我能怎么想!姐夫,我求你了,我姐姐最听你的,你帮忙我说两句。”
泽黎一句一个姐夫,倒是让宫远徵很受用,只不过他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不好多说,即使他知道,但洛清芷已经发话了,他也不会令她难做。
“抄就抄吧,你姐姐也抄过。”
“真的假的!”泽黎有些幸灾乐祸的反问。
洛清芷:“当然是真的。”说着眼神还不忘瞥了完颜璟一眼。
泽黎见状,紧问道:“哥?”
完颜璟:“你姐姐的字,可不是只靠字帖练出来的。”
“那我也不想抄。”
洛清芷低声:“抄不完不许离开这。”
“啊?那你还是打死我吧。”
洛清芷刚要生气,宫远徵伸手按下她,在泽黎耳朵低语了几句后就泽黎释重负般的起身,开心道:“若是这样,我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不就是抄书嘛,我抄。”
泽黎心情大好的上楼,洛清芷,完颜璟见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相视一笑,完颜璟好奇道:“你跟他说什么了?转变的这么快?”
“秘密。”
两人见他神神秘秘的也没再多问,洛清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宫远徵坐到洛清芷身边,完颜璟拿起茶盏,顺手倒了杯茶给他。
洛清芷看他心情不错,小声道:“心情不错,尚角哥哥找你说什么了?”
宫远徵看了一眼完颜璟,回答道:“没什么,只说,过两日再回宫门。”
“嗯?怎么改主意了?”
宫远徵还没来得及回答,完颜璟便起身:“我去官驿,看看能不能见到敏敏。”说完便走。
见他离开宫远徵接着说道:“璟应该找过我哥,我哥命金复前去处理宫门之事,我们暂等几日。”
“原来如此。”洛清芷看着远去的人影,喃喃自语,心底忽地一空。
第180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连两日的清静给了洛清芷和宫远徵难得的独处空间。卦摊前,袁先生的眼睛巡视着两人,“说了不算就不算,先生我也是有原则的,有些卦卜不得。”
洛清芷撒娇的央求着:“袁先生。”
“停!撒娇也没有用。”
“哼!”
宫远徵低声:“先生,今日你若是不算,她是不会罢休的。卦不能算尽的道理我们都懂,您只帮忙看看便可。”
“少来这套。都说芷丫头心眼多,要我看,徵公子也不少。今日不宜卜算前程之事,你就是说出大天去,我也算不了。”
洛清芷:“行,既然卦算不了,酒也别喝了。”说着,洛清芷便将袁先生身旁的女儿红抱起就走。
“哎哎哎,回来,这丫头,人不大,脾气不小。”
“能算吗?”
“把酒放下。”
“你算了我就放。”
“你先回去,等我有了结果告诉你。”
“真的?”
“我骗过你吗?”
“这还差不多。”说完洛清芷便将酒放了回去。
此时街上突然吵吵嚷嚷,人群中不断传出士兵驱赶百姓的声音,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避让,两人好奇的张望着,只有袁先生谈了口气,漫不经心的说道:“天天抓人,这都是第五个了。抓他们有什么用,大树不倒,枝桠总会重新长出来。”
两人闻言,双双回头,宫远徵看了洛清芷一眼,在袁先生身边蹲下身:“先生可是知道什么?”
袁先生拿起铜钱的手一顿,露出一抹笑容:“我一个算命的,能知道什么,胡说罢了。”
洛清芷眼睛一转,拉起宫远徵:“先生说的是,这些事跟我们这些江湖人无关。”
“丫头,若是决定了走下去,就别回头,也别后悔,坚定不移方能对得起自己。”袁先生话里有话,洛清芷一时参不透,但她知道,她要做的事,没有后悔这条路能走。
洛清芷:“谨遵先生教诲。”
袁先生一笑,眼睛望向花满楼:“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花楼就快看不见了。”
宫远徵眉头一皱,袁先生拿起书笼:“要变天了,快回家吧。”
两人抬头望了望天,洛清芷不明:“这艳阳高照的,怎么会变天呢?”
宫远徵低头思索,忽地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扯了扯洛清芷的手,微微摇头。
袁先生渐行渐远,洛清芷微微感叹:“他好像老了很多。”
“是人都会老的。”
洛清芷转头望着他,沉默片刻走到他身边,宫远徵自然的握上她的手,洛清芷抬头满眼欢喜的看着他:“那我们就一起变老。”
宫远徵弯起嘴角:“你陪着我。”
“我陪着你。”
两人的浓情蜜意不觉间吸引了一些行人的目光,两人倒是没有理会,洛清芷更是不在意这些,“我记得拂晓哥哥开的果饵店就在这附近,店不大,但味道不错,咱们去讨个便宜?”
宫远徵无奈一笑:“你好像...”
“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像小猪崽,什么都能忘,唯独忘不了吃。”
洛清芷拱了拱自己的鼻子,“民以食为天。”
宫远徵无奈摇着头,两人相视一笑,刚转身要走,就见前方几人围了上来,洛清芷脸色一变,宫远徵目若寒光回头冷眼一望,身后的人也已走近,宫远徵握上自己的刀,洛清芷冷眼看着他们。
带头的男子急忙上前:“芷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我不认得你家主人,滚开。”
那人走近一步拿出身上的令牌,洛清芷低眉一望,赫然一个林字刻于其上,林三爷府上的令牌,如假包换。
“小姐,我家主人不便现身,请跟我来。”说着几人将前方的路让了出来。
宫远徵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询问:“他自己怎么不来?”
“属下只管请人,其他的您还是自己问主人吧。”
宫远徵瞟了他一眼,洛清芷有些犹豫,还是宫远徵说了一句:“去看看。”后,她才决定和他们前往。
两人跟着几个侍卫来到一间茶肆前,为首的人向着门口的守卫耳语几句后,站到一侧:“请。”
洛清芷往里走着,宫远徵却被挡在门外,洛清芷转身眼神不悦,门口守卫解释道:“夫人有令,只见芷小姐一人。”
洛清芷:“好大的排场,是她要见我,不是我要见她,既要摆谱,那我也不便进去了。”说着洛清芷转头拉起宫远徵便走。此时,门内匆匆来人:“芷小姐留步。”
洛清芷微微转身,见是向潼身边的侍女玉露,洛清芷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说话。
玉露忙出来拦下洛清芷:“芷小姐见谅,我家夫人此番实属无奈,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已在后门备下马车,芷小姐和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嫂嫂到底有什么事,如此神秘?”
玉露环顾四周,走上前在洛清芷耳边耳语几句后,洛清芷的表情变得难看,眉头紧皱:“嫂嫂在哪?”
“静澜苑。”
“走。”洛清芷刚挪动脚步,忽地转头对宫远徵说道:“三爷的夫人请我们去喝茶。”
宫远徵:“那我先回去,你早去早回。”
洛清芷摇了摇头:“不,你和我一起。”
“这...”宫远徵有些犹豫,女人家的聚会,他一个男子总是不自在的。
玉露见他有所迟疑,忙说道:“公子还是一起吧,多个人多个主意。”
宫远徵:“我怕有所不便。”
“没有不便,公子去了便知。”
洛清芷拉着他匆匆往后门走去:“走吧。”
静澜苑的偏门,马车缓缓停住,宫远徵先一步跳下马车,查看四周后伸手将洛清芷扶了下来。车内只有两人,玉露并未随行,她要做的是继续留在茶肆,掩人耳目。
此时茶肆上房内,向潼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向潼本想前去开门,可转念一想,停下脚步,眼神示意身边侍奉之人,那丫鬟也是个识眼色的,随即道:“何人敲门?”
“是我。”洛清芷低声。
听到洛清芷的声音,向潼忙上前开门,见是她也没有过多寒暄便将人拉进雅间。转眼间又见宫远徵,洛清芷低声:“徵公子。”
宫远徵微微点头:“你们聊,我在门外守着。”
向潼颔首致谢:“劳烦徵公子。”说着便将门关上。
“嫂嫂,何事如此惊慌?”向潼拉着洛清芷神色紧张的往房内走去,洛清芷见状忍不住的问道。
“阿芷,请你帮帮我们。”
“怎么了?”
向潼眉头紧锁,微叹了声后诉说道:“是你林三哥哥,哎。他前些日子做生意时,一时贪心被拉进了浑水里,无法跳脱,怕是会有大难。”
“什么浑水?”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王城人人都在传的江州案。”
洛清芷惊呼:“江州案!”
向潼忙示意她小声些,随后说道:“江州水患,朝廷拨放赈灾粮款,当时有人托关系找到你林三哥哥,以需要大批辎重车辆为由,邀他见面,并以朝廷之名寻求合作。你林三哥哥想着,既是朝廷的买卖那定是只赚不亏,便没有多想,直接签订了契约,为了表达诚意,林家甚至愿意协同护送粮款至江州。可没成想,这一切都是阴谋,他们是需要辎重车辆没错,也是用来运输赈灾粮款的不假,只是这粮款...”
洛清芷猜测道:“粮款没有送去江州,而是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林家因为帮忙提供车辆,人员,武器,成了与他们狼狈为奸的罪人。”
向潼:“阿芷,林家虽说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但这种祸国殃民之事,他们不会做。你林三哥哥是个豪爽仗义之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这一次,他真的是被连累的。”
“嫂嫂,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这话我信无用,要圣上相信,要天下百姓相信才行。三爷当时既知前途末路,又为何不及时回头,将此事禀告上听呢?”
“他收了钱,事也做了,这一路上为了能顺利护送,黑白两道还打点了不少。这些事都成了对方要挟他的把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总不能冒险把整个林家都赔进去吧。”
“不管是谁,总有说理的地方,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向潼无奈又着急:“若我告诉你,此事真正的受益者是朝中大员,势力庞大,非一般人所能撼动呢!”
洛清芷一时沉默后试探性问道:“三爷究竟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我要见你为何不去客栈而是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洛清芷低眸间已有猜测,向潼平静道:“林家从前几日开始便有人在暗中盯梢,出入都有人跟踪,今日我也是废了一番功夫,借口请南国夫人喝茶,绕了一大通才将身后的尾巴甩掉。阿芷,林家已入穷巷,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那嫂嫂是想我做些什么?”
向潼转身,身后的丫鬟帮将书匣子拿出来递与她:“这里面装的是能要人命的东西,也是能救我们一命的稻草。我求你,帮我交给璟,求他帮我们求情,给林家一条生路。”向家大小姐一向骄傲,此番低头还是第一次。
洛清芷接过书匣:“嫂嫂为何不直接去找璟,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向潼脸上现出失落:“去过了,他不是躲着我们,就是借口有事不在,要么就是推脱搪塞。总之,你林三哥哥这几天数次登门都不曾见他一面,就是见到了,说不了几句,他便将人撇下,独自离开,就连严齐,也是避而不见,能躲就躲。”话越说越心酸,向潼不由得低下了头。“阿芷,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迫不得已,才来求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不能看着他去死,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不能没有爹爹,我不能没有他,这个家也不能没有他。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但这次嫂子求你了,你帮我们说说情,求璟帮我们一把。”向潼泪如雨下,想到林嵩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她却无能为力,强大的无助感紧紧包裹着她。
洛清芷看着向潼那无助着急的神色,也跟着红了眼眶,眼睛里亮晶晶的泪水跟着落下来,此事她心软的想要帮她,可一想到人命关天,又有所犹豫:“嫂嫂,我...”洛清芷长叹一声,“嫂嫂,您不能没有三爷,孩子不能没有爹。可,可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
向潼听闻此言,忙擦了擦泪水转身拿出一方册子:“我知道,我们虽不是自愿,但确也助纣为虐。这些是林家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银,还有我这些年自己攒的一些,不多。我们愿意全部捐出,将功补过。”
向潼嘴里说着不多,但洛清芷翻看过账簿后发现,这些银子对他们这些鼎盛之家来说是不算多,但对普通百姓来讲,吃穿不愁的活个几辈子绰绰有余。
向潼见洛清芷面色缓和,有松动之迹,拉起她的手,软语道:“你和徵公子的事,你林三哥哥都告诉我了,你如今也有了心上人,定能明白我的这片心。
都说徵公子桀骜不驯,可我听你林三哥哥的话,刚才又瞧着他,发现对你却是处处体贴小心。人总是会对自己在意之事,在意之人格外上心...”
“嫂嫂...”洛清芷打断了向潼的话,“嫂嫂的意思我明白,璟与我,亦师亦友,三爷也帮了我许多,按道理,他既有难,我该替他求情的,自然不能推脱。但这事不是江湖中事,事关朝廷,我...我没办法插手。”洛清芷明白,只要她开口,完颜璟不会不答应,但平西王的话犹在耳边,她不想他为难,也不想陷他于不义。
向潼闻言,沉默片刻,低声道:“朝廷已在城中贴了布告,关于贪墨一案,若有检举揭发者,赏赐黄金百两...我不介意你们换一种方式...”
“出卖朋友,非君子所为。”
向潼点了点头,“这事牵扯的人太多,这也是我们之前犹豫的犹豫的原因。拔起萝卜带出泥,谁都跑不了。“
洛清芷皱眉,这些事越说越复杂,听的她头疼,向潼示意侍女将账簿拿来,递到洛清芷手上:“这个,你先看看。”
洛清芷翻看着账簿,越看眉头越深,接着难以置信的拿起其他账册,一一翻看,“这...简直是疯了!他怎么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官,可不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更多时候是希望自己能飞黄腾达,摆脱现状。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件事发生之后,你林三哥哥知道自己被骗,便命人暗中调查,花了不少钱财,人脉。这些是他能查到的,查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这是三爷保命的东西。”
“不止是他,还有一个人。”
“谁?”
“陆思衡。”
洛清芷微微怔愣,忽地想起那日在赌坊时的情景,她当时只顾着生气,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如今回想起来,这两个人当时的对话明显的话里有话。
向潼接着说道:“前些日子,陆思衡趁着夜色来找我们,说是愿意和我们合作,条件就是帮他保住他那一家子的性命,还说,只要人能活着,他在所不惜。你林三哥哥知道他的为人,没有答应他。为表诚意,他将所有的账册都送了来,你林三哥哥这才松了口,说尽力一试。”
“陆思衡去找三爷是什么时候?”
“璟进城后不久,那天晚上他来的时候已快至宵禁,只说了两句便离开了。他的意思是打算跟那些人鱼死网破,就算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洛清芷听着这话不禁冷哼:“他当然在所不惜,以他们的祖传手艺,别的或许还有的可缺,钱,哼,他和阎王一人一半。”
向潼:“我知道你为难,但账本你也看见了,要知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朝堂社稷有这些蛀虫在,终有一日会使大厦倒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镇北王府劳苦功高,又有何用?更何况..”
洛清芷合上账本:“嫂嫂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听了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不妨说来一听。”
“常言道:‘登高必跌重’以完颜赫现在的功绩虽比不上平西王但也足以让朝中之人眼红。有些话,说的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便由不得你不信。圣上是万乘之主,可说到底总归是人,人性才是最难猜的。”向潼微微一笑,洛清芷怔愣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跟着扯起嘴角,思考片刻后说道:“这才是当年王城向家的大小姐。这个顺水人情,我就先谢过嫂嫂了。”
向潼见洛清芷松口,心中惊喜却又不能表现,只是握上她的手,低声道:“应该是我谢谢你。”
“东西我带走,我会去找璟,但至于他帮不帮,怎么帮......”
“我明白,尽人事,听天命。”
洛清芷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账册还给向潼的侍女,那侍女忙上前接过,两人刚要开口,就听门被打开,林家的小厮匆匆而来:“少夫人,三爷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两人闻言一惊,洛清芷忙问道:“怎么了?你慢点说?”
“今日少夫人出门后,就有官兵将家里围的水泄不通,过了一会来了两个捕头,二话不说就将三爷带走了。”
“抓人总有个名头吧?”
“什么都没说,只说李少卿请三爷喝茶,老爷瞧着要坏事,待官府的人一走,便命小的来请夫人回去商议对策。”
两人一听,便知是为的何事,向潼急转头:“阿芷。”
洛清芷安抚道:“嫂嫂别急,我这就去找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三爷。”
“辛苦你,阿芷,若我们能得生路,必不忘你的恩情。”
“恩情二字过重了。”洛清芷说着递给宫远徵一个眼神,门外的宫远徵走进,侍女见状忙将手上的箱笼递给他。
“我让人用马车送你,还快些。”
“好。”洛清芷边答应,便跟宫远徵急忙走出静澜苑。
第181章 风起
客栈里,严齐和完颜璟悠闲的坐着,手边的茶已冷,似乎等某人等了很久,但桌上的密信又仿佛在说,刚刚他们还在忙碌。
洛清芷匆匆进门,宫远徵抱着箱笼紧随其后,见两人坐着,洛清芷开门见山的说道:“上楼,我有事和你说。”
严齐看了完颜璟一眼,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将手边的密信收起,完颜璟拿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眉头微皱。
严齐见状说道:“伙计,换壶热茶。”
客栈伙计忙回应着:“您稍等,马上来。”
洛清芷见他们不急不躁,忍不住催促道:“还喝什么茶,三爷出事了。”
完颜璟:“天大的事,坐下再说。”
“还坐什么,快跟我走。”说着便伸手拉起完颜璟的胳膊,强迫他跟自己上楼,此时伙计将茶送来:“客官,您的茶。”
洛清芷:“不要了。”又招呼着剩余两人:“你们也来。”
楼上,宫远徵将书笼放下,洛清芷解释道:“三爷被大理寺叫走了,缘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是嫂嫂给我的,她求你帮忙,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保住三爷。”
完颜璟和严齐闻言相视一笑,严齐上手打开书笼自顾自的翻着,完颜璟伸手将洛清芷按下:“不急在这一时。”
洛清芷推开他的手站起来:“人都被带走了,怎么能不急。”
严齐翻着手里账簿,吐槽道:“这账本真够精彩的,三爷要是不拿出来,谁能想到这群蛀虫已到了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说着便将其递给了完颜璟,完颜璟接过手,严齐笑道:“你也别急,他能稳坐钓鱼台,就证明他心里是有数的,这厮早就算计好了。”
洛清芷:“算计好的?”
宫远徵也听的一愣,又见完颜璟头不抬,眼不睁,只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自觉的环臂而立道:“三爷被带走,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完颜璟依旧翻着账本,越看嘴角越深。
洛清芷不解:“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听不懂呢?”
严齐看了完颜璟一眼,见他不语,试探道:“我能说吗?”
完颜璟:“当然,我也想听听你猜到了多少?”
宫远徵,洛清芷齐齐转头看向严齐,严齐道:“圣上整顿吏治,江州案不过是个引子,为的是将朝中一概涉案人员连根拔起,但若牵扯太广必定会使朝中震荡,所以圣上的第一步就是杀鸡儆猴。他召平西王和镇北王回朝是做震慑之用,平西王素来刚正,将贪墨一案交予他来处置必定会让一些涉案之人自乱阵脚。只要一乱,必有纰漏,便可顺藤摸瓜,此身是否分明,由此便知。”
洛清芷有些着急:“你说快点吗?圣上怎么想我没兴趣,我就想知道,咱们这位怎么就如此气定神闲,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自己朋友的。”
宫远徵听她着急,拉了拉她的衣角,摇了摇头,示意她听严齐慢慢说。
严齐:“别急呀,这不正说着呢嘛。”
洛清芷无奈一声:“你说。”
“三爷与我们的是朋友,完颜赫知道他牵扯其中,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也不好直接插手,他能做的是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哥哥,让他提醒三爷早做准备。所以从他知道这件事的那刻起,我想他就已经开始了算计。”
完颜璟饶有兴致的抬头:“我算计什么了?”
“林家,亦正亦邪,江湖,朝廷皆有不能曝于阳光之下的勾当。你深知此事,也知三爷不会轻易听你劝告,将手里的证据交出来,所以你选择了沉默,甚至置之不理。但暗地里...”严齐一笑,反问道:“林家嫂嫂回王城是你做的局吧,那些谣言都是你找人散布的,你想借林嫂嫂的手,逼他就范。”
完颜璟:“何以见得。”
“嵊州距此千里之外,且不说他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的。就算是这事传了出去,可传言总是千种千样的,一传十,十传百,流言也该有个不同的说法。
可嵊州百姓听到的谣言,字字皆是向家老爷的女婿吃人血馒头,中饱私囊,天理不容。还有人寻衅滋事,煽动百姓上门讨要说法,致使向家大门紧闭,府中人闭门不出。如此肮脏的手段,除了你,我想不出有第二个人有理由能这么做。”
洛清芷打抱不平:“说归说,别骂人啊。”
完颜璟倒是无所谓:“看样子,你是派人去过嵊州了?”
“那几日问你,你也不说,我实在好奇,就让嵊州的影卫顺道查了查。”
“你既查到了缘由,那三爷来找你,为何不见?”
“你不就是想让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让他知道天下没有那么多后路让他走,不能当机立断,及时回头,便会粉身碎骨。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宫远徵正解道:“这么说,你们都是串通好的?故意逼三爷求饶。”
完颜璟:“那日敏敏来,她和三爷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他那时还在犹豫不决,可这事终究要有个了断。我若是再劝他,会给他一种莫名的底气,倒不如逼他一把,悬崖之巅,才知回头,林家嫂嫂便是悬崖前的最后一把刀,但有件事,你说错了。”
宫远徵:“什么?”
“我们俩,没有串通。”
严齐解释道:“顺势而为罢了。”
宫远徵:“那你们没有想过,他们会去找她吗?”说着眼神看向洛清芷,接着道:“你们的态度,会让她难做。”
严齐:“就是为了让他们夫妻去求阿芷。只要开了口这个人情便欠下了,救命之恩大于天,来日她有所需之时,林家若有半点推辞,必定会被江湖诟病,三爷也不必在江湖上行走了。”
洛清芷:“可我若执意不帮,岂不是成了落井下石之人。”
完颜璟:“所以,今日三爷才会被请去了喝茶,而你有机会带着这些东西回来找我。”
两人听到这顿时明白了,洛清芷难以置信的一笑:“你连我都算计到了。”
严齐:“现在还为他打抱不平吗?”
洛清芷摇头:“那嫂嫂说这几日,林家门口有人盯着,是你们做的吗?”
完颜璟:“盯着他们的人确实是官府中人,但不是平西王的人。”
严齐:“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兄弟俩暗地里联手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你这箱东西?”
“那抓人也是你们安排的?”
完颜璟:“那是阿赫和平西王的主意,他们有他们的计划,我不便知道。”
宫远徵从头理顺道:“你先是派人散布谣言将向夫人逼回来,让她劝三爷回头,又让人去林府盯着,让三爷以为朝廷已经盯上了自己,让他不得不想办法自救。加上城中总有官员被抓,使得陆思衡和三爷寝食难安,四处寻找救命之法,而你们又置之不理,让他们不得不找阿芷求情,继而欠下人情,为的是之后攻入无锋之事,对吗?”
严齐:“差不多。”
宫远徵:“可三爷说过,无锋之事,他必定鼎力相助。”
严齐:“那经过这事之后,他原本该出八分的力,如今便不得不出十分了。”
洛清芷:“一箭双雕。”
完颜璟扔下手里的账簿:“只可惜,这箱东西被他们动了手脚。”
洛清芷:“什么?”
完颜璟:“陆思衡和三爷藏了心思,这里边有些被他们隐去了。”
“你怎么知道?”
严齐:“这两日他没少和敏敏喝茶。”
洛清芷有些担忧:“要紧吗?”
完颜璟摇了摇头:“无妨,朝廷意在臣子,不在百姓。”
洛清芷松了一口气:“此事,三爷虽有错,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也别太为难他。”
完颜璟:“嗯,这些事我会妥善处理,你无需操心。”
严齐:“那三爷?”
“先在大理寺住几天吧,尝过苦,方知甜。”
“话虽如此,但也别太过了,嫂嫂上有双亲,还有两个孩子,三爷的兄长均不在王城,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不容易,我们也要多体谅一些才是。”
严齐长叹一声:“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完颜璟听他没个把门的,半点事憋不住,不由得啧了一声。严齐见他皱着眉头看自己,说道:“你瞪我干什么,这事她迟早都要知道,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
洛清芷:“怎么了?”
严齐:“我们和宫门的据点被袭击,宫门之前他让人去帮忙,损失尚可,我们可就惨了。”
“怎么讲?”
严齐不爽的紧咬牙根:“老子三个影探据点都被重创,死伤惨重。无锋那群混蛋,杀人分尸,还送去了各门派的管辖之地,现在有很多江湖门派发信函到宫门,说是要重新考虑合作之事。”
洛清芷怒斥:“该死!”接着转头问宫远徵:“执刃大人之前要你们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宫远徵解释道:“不,执刃召我们回去,只是因为宫门各个据点被袭击。但当时,璟派了人去处置,我哥也就有了留下的时间。”
完颜璟:“没错,当时角公子和我说完这事之后,我就让玄影带着令牌调动人手前去协助。严齐说的事是最近才发生的。”
洛清芷转头看向严齐:“拿来。”
严齐疑惑:“什么?”
“别以为我没看见,藏起来的密报,拿出来。”
严齐看了完颜璟一眼,见他点头同意,才将密报拿了出来:“眼睛够尖的。”洛清芷拿过密报,眉头紧皱,严齐道:“我们的人发现有无锋刺客在寒鸦玖他们藏身的村子附近活动频繁,加之过两日便是中元节,村子里又请了傩戏班子,他们怕无锋会趁虚而入,发信请示是否要将现有无锋刺客全部诛灭。”
洛清芷喃喃自语:“傩戏班子。”
“傩戏班子。”司徒月转身看向寒鸦叁,寒鸦叁解释道:“让我们的人伪装进傩戏班子,只要进了村子,寒鸦玖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行。你真当洛清芷的人是傻子吗?我们想的到,他们自然也想得到,不能冒险。”
寒鸦叁见她反驳,调侃道:“你不会是舍不得吧。也是,寒鸦玖虽然心计平平,但长得,确实不错。男人会觊觎女人的美色,女人,也是一样。”
司徒月眼神冰冷:“你知道我和我姐姐最擅长什么吗?”
寒鸦叁思索道:“伪装?”
“不。”
“那是什么?”
“是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
寒鸦叁神色一变,只觉自己的胳膊忽地一痛,抬手便见掌心已黑:“你做了什么?”
“蛊虫而已,怕什么。”
“不过调侃两句,至于要我的命吗?”
“自然不至于,我也不会要你的命,不过两日不能说话而已。”
“你!”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千万别动怒,不动怒,只是不能说话,一旦动怒,蛊虫会顺着经脉从掌心走到...我也不知道会走到哪,是死是活?”司徒月连连摇头:“这就是嘴贱的代价,好好享受吧。”
“司徒月!”
“别喊,越喊越疼。听着,我们的人要混进村子不假,但不能混在傩戏班子里。中元节前会有各地货郎前来,让他们混在货郎的队伍里伺机而动,在此之前让他们隐藏好行踪,不要暴露。至于,寒鸦玖他们的藏身之地,我自有安排,你嘛,就好好享受这蛊虫吧。”
蛊虫在寒鸦叁的经脉里行走,奇痒难忍,寒鸦叁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一怒之下,将面前的物件砸的粉碎。
第182章 风起(2)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四人的谈话,宫远徵后退一步,完颜璟低声道:“进来。”
门嘭的一声被打开,四人只见泽黎带着完颜敏急匆匆的进门,进门还没等泽黎说话,完颜敏便着急道:“大哥,二哥出事了。”急切的言词中甚至带着哭腔。
完颜璟见她着急的握着自己的手,眼角带泪,满眼心疼的急忙安慰:“别着急,慢慢说。”
“昨日二哥身边的小厮一直没有带口信回来,也不见他人,我还以为是朝中事忙,二哥还没来得及派人回来。我就一直等着,结果,结果...”完颜敏越说哭腔越重,手紧紧握着完颜璟的手,完颜璟忙擦着她的泪水,完颜敏抽泣道:“结果刚才,李少卿的随身书吏来驿馆说是平西王托人传信出来,说是二哥被圣上关进了偏殿,任何人不得探视。”
完颜璟:“可说是因为什么?”
完颜敏急忙摇头:“没有,都不知道为的什么。还有,刚才我来找你的时候,见少妍姐姐形色匆匆,结果一问才知,早上,平西王妃被皇后娘娘传召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御前侍便来驿馆传了旨意,说是,平西王和平西王妃要在宫中小住。说是小住,实则软禁,少妍姐姐一时慌神,又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想要自己进宫,我怕她出事,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洛清芷闻声和严齐面面相觑,见严齐眉头紧锁,她知他有话想问,又不好开口,便先一步开口问道:“那少妍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刚才下马车时,她一时慌神,扭了脚踝,正在楼下呢。”
严齐听此转头便要下楼,宫远徵一把拉住他,完颜璟看了看两人,转头安慰道:“我先去打听打听究竟所为何事,你别急,在这等我。”
“大哥,二哥不会有事吧,我害怕。”
“不怕,有我在。”
“大哥,二哥他不能有事,他要是有事,家里,家里就只剩下我了。我不能没有哥哥,大哥,你救救他,救救二哥,求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你二哥不会有事的,他一向谨慎,虚惊一场也说不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完颜敏点头答应,完颜璟将她安抚住,可又实在不放心,向洛清芷嘱咐道:“辛苦你,帮我看着她。”洛清芷点点头:“放心。”
“敏敏你在这听清芷姐姐的话,别胡思乱想,我一会就回来。”
“好。”
“完颜大哥。”门外,裴少妍一瘸一拐的上楼,见完颜璟忙开口,完颜璟见状道:“敏敏都告诉我了,放心,我一定尽力。”
“多谢。”
完颜璟微微一点,松开完颜敏的手,急匆匆的出门,泽黎见完颜敏哭的伤心,拿出自己手帕递给她:“先擦擦,我跟大哥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完颜敏接过手帕,泽黎抬头看了看洛清芷,洛清芷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去吧,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来告诉我们。”
“知道了。”
泽黎跟着完颜璟的脚步也匆匆离开,一屋子的女孩子,要么哭哭啼啼,要么愁眉不展,洛清芷抬头看向宫远徵:“这里太乱,你先去找尚角哥哥,无锋的事帮我告诉他一声。”宫远徵明白洛清芷是在给自己找个由头离开,“好。”
裴少妍扭了脚,走路一瘸一拐,侍女扶着她,洛清芷见她还站着忙道:”姐姐先坐下,我找人来给姐姐治伤。“
裴少妍:“不用,擦点药酒即可。”
“璟回来还得些时候,左右都是等,不如先把自己照顾好。”说完,洛清芷便要走,又见严齐呆愣在原地,只看着裴少妍不说话,又想起赐婚一事,心中微叹,顺手将人拉走。
裴少妍见人走,忽然想起来一事,急忙转身,“阿芷。”结果一个趔趄,侍女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扶住她,差点摔倒。幸好严齐眼疾手快将人拦腰扶住,空气一时静止,裴少妍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寂静无语。洛清芷看着两人,无奈上前将两人分开:“姐姐。”
裴少妍回过神,撑着洛清芷的胳膊站起来:“前两日我听我爹说,王太师这几日都在王城,这是平西王府的名帖,你能否帮忙将这封信替我交给他。”
“你想请他帮忙?”
“王太师人品贵重,任职期间受圣上器重,百姓爱戴,且又曾为圣上的教导师父,若真有事,有他帮忙说项,事半功倍。”
“可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贸然前去会不会?”
“事到如今,顾不得许多了,该做两手准备才好,无事皆大欢喜,有事,也有应对之策。”
“那我去,让严齐...”洛清芷话没有说完,裴少妍道:“你们都不用在这,我没事,我来陪着敏敏,你们有自己的事忙,不用管我们。”
严齐低语:“我去找徵公子配些药来。”说完便转身离开。
几人看着他背影,洛清芷微微一叹,转头:“姐姐...”
“拜托了。”
“那你们在这等璟回来,我去送信,顺便让伙计送些吃的来。”
“辛苦。”
“无妨。”
完颜璟奔波一日却毫无进展,完颜敏哭的停不住,原本灵动的双眸已变的红肿不已,裴少妍一直陪着她,也跟着愁眉不展。
客栈伙计送去的饭菜丝毫未动,洛清芷手上有自己的事,也不能一直陪着他们,可这几人的状态实在令人忧心,她只能送信去了王太师府上后,匆匆去处理完无锋之事接着返回客栈。
“都吩咐下去了?”心不在焉的严齐,心不在焉的问着话,眼睛却诚实的盯着楼上的门。
“我让他们都撤出来了,给无锋留出空隙,这几天,角公子会去村子里。”
严齐闻声回过头:“他去?万一无锋察觉,还能露头吗?”
“角公子又不傻,上次无锋吃了亏,这次来的我想一个不会只是几个平常刺客,旁人去没什么胜算,现下能抽出身的也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了。”
“那你呢?”
“留在这儿帮忙。”洛清芷长舒一口气,太阳穴忽然袭来的头痛,让她眉头紧锁,不由得闭目轻揉。
“璟说过,你不欠他们的。所以,这些事你不必一直放在心上。”严齐明白洛清芷的心思,完颜璟一直不回家,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洛清芷,而洛清芷也心知肚明,这件事她一直有所愧疚,所以去镇北王府就成了她一直逃避的事,究其原因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该如何心安理得的享受完颜璟的付出。而完颜敏那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也像一记重锤,让洛清芷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我不能把人家的客气当成理所当然。”
严齐见她那样子,知道多说无益:“算了,我不劝你,只一句话,不要钻牛角尖。”
“不会。”
严齐点点头:“你有数就行。”手边的茶渐凉,严齐拿起轻啜了一口,两人一时无话,陷入寂静,直到伙计前来才打破这尴尬。
“小姐,公子,饭菜都准备好了。”
两人起身来至桌前,桌上美味珍馐不少,两人却没有什么胃口,洛清芷只吃了两口素菜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慢用,我去给他们送些上去。”
“事多而食少,非长寿之象。”
“道理我明白,可实在咽不下去。”
严齐放下碗筷,他嘴上说着洛清芷,自己又何尝不是食之无味:“伙计,收了吧。”
伙计闻声而来,见桌上饭菜几乎未动,忙问道:“可是味道不好?”
严齐:“没有,是我们的问题。让你准备的饭菜备好了吗?”
“好了,在灶上热着,我这就去端来。”伙计忙往厨房而去,洛清芷看宫远徵的房间一直黑着灯,不由得问道:“徵公子呢?一直没有见他。”
“不知道,一直没见人。”
“一会你把饭菜端去给璟,多少劝他吃些,我去看看少妍姐姐她们。”
“还是你去吧。”严齐的视线转向她:“现在他更想见到的人是你。”
洛清芷欲言又止,严齐道:“他心思重,善伪装,从不在人前显露一丝。但你不同,他只在你的面前展示脆弱,也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他才像是个活着的人。”
洛清芷听着他的话,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看着伙计从远处端着饭菜而来,“您要的饭菜。”
严齐示意两人放下,两人见状放下便走,“去看看他吧,敏敏她们的,我让泽黎送过去。”
洛清芷听话的点头,又见严齐那担忧的神色,道:“泽黎跟着璟跑了一天,让他歇歇吧。”她知道严齐心里担心裴少妍,可那道门就像一道墙,让他不知道如何穿过。虽然两人有缘无份,但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既无逾越之举,那见一面又有何妨呢。
洛清芷搬起梯子,给严齐递上台阶,严齐想去却又胆怯,洛清芷来至他身边,她懂他此时的犹豫,如果楼上的人是点竹,即使洛清芷不说,严齐也会提刀而上,即便没有胜算也无所畏惧。但现在楼上的人是裴少妍,一个只看他一眼,便让他无地自容的人,“不过是送个饭菜,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我知道,但...”
“严齐,你们之间原本是有可能的,可你的但是太多了,想的也太多了,缘分是要靠自己去争的,你既然决定了放手,那不如坦荡一些,踌躇不前,对你,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怕我做不到坦然。”
“做不到也要做,你已别无选择。”
“是我错了。”严齐此时后悔当初自己怯懦,如果他勇敢上前一步,今日也许就不会是这副样子。
“后悔最是无用,我们能做的,只有向前看。”洛清芷端起餐盘:“她们应该饿了。”严齐低头看着洛清芷递来的茶饭,伸手接过,“人定胜天,清芷,我想试试。”
洛清芷怔愣片刻,连连摇头:“绝无可能,也不可以。”
“为什么!”严齐不解她的决绝。
洛清芷话在嘴边,但却只能生生咽下,她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总觉得这事不应该是她来告诉他:“别问了,赶紧去吧。”说完自顾自的拿起完颜璟的饭菜,越过严齐,疾步上楼,落荒而逃。
咚咚咚的敲门声使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放空的完颜璟回过神,“进来。”
洛清芷推开门,见他脸上满是未曾来得及收起的疲惫,心里满是担忧,强颜欢笑道:“厨房做了些小菜,味道不错,跑了一日了,多少用些吧。”
完颜璟看着她将饭菜一一摆出来,只是微笑却不曾开口,洛清芷见他无力应对自己,可又想宽慰他,便说道:“今日你走后,少妍姐姐让我送信去了王太师府上,信,他已收了,我想有他帮忙会平安无事的。”
完颜璟依旧没有说话,眸色渐渐黯淡。
洛清芷见此,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话多让他心烦,“那你歇歇,我先出去了。”
“阿芷,无锋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
“不用,我能处理,再说还有严齐和泽黎,角公子和徵公子也在,有什么事,我会让他们帮我的。”
完颜璟点点头:“那就好。”掩饰不住的疲惫让洛清芷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才说出口,“这些饭菜要是不合胃口,我去给你做点吧。不吃饭是不行的,你撑得住,敏敏才撑的住。”
完颜璟摇了摇头,洛清芷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像从前他:“墙倒众人推,他们不愿意施以援手也正常,是人都知道明哲保身,更何况官场如战场,这些人谨慎些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屋子里只有洛清芷的声音,完颜璟只有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给你做碗虾仁蒸蛋来,吃了饭,睡一觉,也许明天事情就会有转机了。”说着洛清芷的脸色也变得落寞,转身离开之际,手腕被拉住,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她的腕上,微微用力,像是隐忍,又像是挽留。
她低头看了看,转头蹲下身,完颜璟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也在抬头望着自己。
“圣上虽多疑,但镇北王府功在社稷,平西王又是两朝元老,颇有威望。即使圣上有所不满,他也会顾忌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若仅凭一己私心,便诛杀忠臣良将,会使臣子寒心。君臣和则国家平,圣上不会蠢到用江山社稷为两个臣子陪葬。”
完颜璟只是望着她,洛清芷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下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区区两个臣子又算得了什么,杀了他们自有旁人顶上,若有所忌惮只会让他们居功自傲。这天下说好听了是百姓的,可终究,只姓一家之姓。
完颜璟无力沉默,志不在朝堂,便要承担后果。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贤臣效忠明君,若圣上执意以私心使忠臣良将含恨而亡,那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完颜璟怔愣片刻忽地一笑:“你这番话,若传扬出去是要满门抄斩的。”
“满门抄斩,哼,我的满门可就剩我一个人了,想杀我,先抓到我再说吧。”
“此话何意?”
“洛清芷三个字不在洛家族谱上,我的满门自然只剩我一人。”
第183章 风起(3)
“睡着了?”另一边的严齐将茶饭放下,尴尬的开口。
“嗯,哭了一天,累坏了。”裴少妍回头看着完颜敏回道。
“阿芷让厨房做了鲈鱼羹,尝一些?”
“多谢她费心,只是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
两人间气氛尴尬的让人难受,严齐也不敢正视她,只低声安慰道:“璟已经托人前去打探,我也让我爹帮忙去打听了,只要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在此之前,你要保重自己才是。”
“人生除生死,无大事。只要我爹还在,还有一口气,那万事便有转圜的余地。”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怕你忧思过度,伤了身体。”
“不会,平西王府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严齐抬眼欣慰一笑,“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手段。就算真的出事,你放心,就算保不了平西王,我也会...我们也会保你和少禹周全。”
“多谢。”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希望不会真的走到那一步。”
“不会的,就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也没什么,你是知道阿芷那丫头的,脾气一上来什么都敢干,我们手里有刀,有人,就算要劫法场也不在话下......”严齐认真的看着她:“只要能让你们平安,我们在所不惜。”
裴少妍被他真诚的眼神看的一时慌神,忙躲开他的眼睛,严齐见她躲闪,神色尴尬的看向一旁。一个不知如何回应,一个后悔刚才的袒露,一时无话。
“你,你想吃冰酥酪吗?”
裴少妍疑惑回头:“什么?”
“你要是没胃口,我去玉记给你买碗冰酥酪吧。他们家虽然换了老板,但味道还跟之前一样,天气热,少吃些应该没事。”严齐记着裴少妍从前爱吃玉记的冰酥酪但大夫却说她不能吃寒凉之物,从前总不敢买给她吃,但如今天气渐热加之她没什么胃口,他想着少放些冰,少吃点应该无妨。
“不必麻烦了。”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严齐转身道:“谁?”
“我。”洛清芷在门外答道。
严齐听是她转身开门,洛清芷走近屋内,看了眼裴少妍,又看了看榻上阖眸入睡的完颜敏,低声道:“我有事找他商量。”
严齐:“找我?”
“楼下说。”
洛清芷转头出去,严齐回头看了看裴少妍,见她微微颔首,跟上洛清芷离开。
“怎么了?”楼下的两人低下声音:“中元将至,我怕无锋会趁乱弄出动静,得想个法子,既要抓住他们,还要保护寒鸦玖和村民不受打扰。”
“你不是说让我们的人都撤走,给无锋留出空子嘛,怎么改主意了?”
洛清芷下意识望了一眼楼上:“是平西王和完颜赫的事给我提了个醒。”
“你是怕...也是,伤及人命,官府不可能不管,有他们插手,便成了自找麻烦。”
“没错,眼下情形,我们既帮不了忙,便不能再给他添乱。”
“我去安排。”
洛清芷点了点头,严齐犹豫道:“他怎么样?”
“没事,奔波一日有些累了而已。”严齐放心长舒一口气:“你吃冰酥酪吗?”
洛清芷疑惑:“你要去买?还有,这个心思?”
“是少妍,她没什么胃口,从前她最爱吃这个,我去给她买一碗,你要吃,顺手给你带一份。”
说起裴少妍,严齐的眼角总是不自觉带着笑意,从他见到她起,洛清芷能看出他掩盖不住的兴奋,还有一些手足无措。
“严齐,其实...”此时门外凑巧进来的人打断了洛清芷的话,客栈伙计迎上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严齐见洛清芷停住,又听客栈伙计的话跟着转头一看,眼中尽是询问的神色:“李少卿?”
客栈伙计一听他是少卿大人,忙回头寻找老板的身影,严齐走上前:“少卿大人是我的朋友,我请他来吃酒的,不用害怕,去准备酒菜吧。”
“是,诸位请稍后,我这就去让厨房安排。”
伙计匆匆离开,严齐看着李少卿道:“少卿大人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李少卿,本名李庭洲,平西王的门生,光隆八年得中进士,从翰林院修撰一路晋升为大理寺少卿。
李庭洲:“自是因平西王和镇北王之事而来。严公子,可否让我见一见完颜先生?”李庭洲早就听说完颜璟在此下榻,故而直言。
洛清芷站在原地听着他们交谈,李庭洲进门之时便瞧见了她,心中已有猜测。平西王曾与他提及镇北王府之事,其中便有她的名字,只是从未得见,今日来,也算圆了心中好奇。
严齐听此知道他是来送消息的,客气道:“还请少卿大人稍坐,我这就去叫他来见大人。”
“不,楼下人来人往,还是上去说的好。”
“这?”严齐回头望了眼洛清芷,李庭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跟着说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
严齐:“舍妹长居京都,少卿大人没见过,不足为奇。大人请随我来。”
李庭洲并未跟上严齐,却看着洛清芷道:“京都是个好地方,风水养人,若我没有猜错,姑娘应该是京都洛家的千金吧?”
洛清芷走上前:“是,洛清芷见过少卿大人。”
“姑娘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是为镇北王府之事,严公子,洛姑娘可要一同前去?”
李庭洲字字客气,却是笑里藏刀,洛清芷不免嗅到一丝寒气,“平民百姓不敢掺和官场中事,少卿大人见谅,我还有事,须得先走一步。”洛清芷借口道。
李庭洲难以察觉的轻笑了一声:“请。”
看似彬彬有礼的君子,却在一声请之后,抬腿便越过洛清芷,那低眉的一扫,让看进眼里的严齐十分不舒服。他讨厌李庭洲那个眼神,带着审视,不屑和一丝高高在上。
李庭洲走在前头,严齐并未跟上他,而是看了洛清芷一眼,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接着拿出自己的荷包递给她,自己只留些散碎银子:“去吧。”
洛清芷微点了点头,严齐转身跟上李庭洲,而她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楼上的房门被敲响,李庭洲进了屋内,严齐将裴少妍带进完颜璟的房内后,并没有出来。
楼下,泽黎从城外回来,见洛清芷正沉默坐着,微微弯起唇角向她走去。
“姐姐。”
洛清芷低头发愣,若有所思,听泽黎唤自己回过神来:“回来了,吃饭了吗?”
泽黎在对面坐下:“和据点的兄弟在城外吃过了。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有,没想什么。”
“骗人。”
洛清芷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千头万绪,好似一团乱麻,“南箫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人呢?”
“哦,回来的时候看见有胡人在卖香料,他去凑热闹了。”
“药王谷还缺这些?”
“胡人的香料和我们的大有不同,听他说,他妹妹很喜欢这些,每次见着,他都会买些让人送回药王谷。”
洛清芷探究的看着泽黎:“他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泽黎天真的眨了眨眼睛:“他自己跟我说的。哎呀,姐,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南箫不是个坏人,他就是有点古怪而已。”
“你又知道了。”
“你多和他相处几天,就知道了。”
洛清芷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拿起茶盏,泽黎左右环顾,见没有其他人,便问道:“大哥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在房间里。”
“二哥呢?回家了?”
“也在楼上。”
“那你怎么自己在这坐着,你们没事吧?”
泽黎喋喋不休的问着,洛清芷不厌其烦的回答,只是在他问出这句话时,不自觉的叹了声气:“我们很好。是他们有客人来,在楼上商量镇北王府的事。”
“谁来了?”
“大理寺少卿。”
“李庭洲啊。”
“嗯。”
泽黎自语着:“平西王的门生,也不知道他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洛清芷不语,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此时她更像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关心人家的家事。
泽黎脑袋一转:“姐姐,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又要做什么?”
泽黎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眼楼上,洛清芷无奈道:“不行。”
“为什么?”
“万一被发现我们在偷听......”
“不会,我们悄悄上去,他们不会察觉的。”
“你当璟是死的还是觉得严齐本事不精,不如你,他们两个但凡有一点戒备心都能察觉到我们。”
泽黎:“也是。”忽地灵光一闪,“姐姐,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泽黎起身就走,洛清芷眉头紧锁:“又去哪啊?”
泽黎对洛清芷的提问置若罔闻,却很快带着人回来,洛清芷见此头疼不已:“他怎么在这?”
泽黎带着寒鸦拾壹,兴奋的走来,南箫也拿着刚买来的香料跟着进门。
泽黎:“寒鸦玖说他耳朵与常人不同,正好,我们试一试他。”
南箫:“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
洛清芷看了三人一眼:“不行。”
寒鸦拾壹原本不想掺和,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没办法泽黎硬将他拽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想着听一听也没什么。但洛清芷的拒绝让他升起一丝好胜心,“为什么不行。”寒鸦拾壹开口反问:“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听不得。”
洛清芷回怼:“跟你有关系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说话。”
“我是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我再怎么落魄至少我活的坦荡,不像某些人,口是心非,装模作样。”
洛清芷手边的茶盏猛地一掷,泽黎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忙解围道:“有话好好说,是我找他来的。姐姐,这事大哥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想听的,我绝对不会......”
“谁都不行!”
“吵什么?”回到客栈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听到声音,宫尚角见气氛不对,冷声问道。
宫尚角的一声,三人立马噤声,南箫见此不禁好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宫远徵来至洛清芷身边,见她面色不悦,低声道:“怎么了?”
洛清芷不说话,只生气,泽黎低声解释:“大理寺少卿来了,正在楼上和我哥商议镇北王府的事。我想让寒鸦拾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姐姐不同意......”
洛清芷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邪火,越想越烦,起身想走,宫远徵拉了她一把,竟被她甩开,宫尚角冷脸上前一步,冰冷的说道:“泽黎,带他上去。”
“尚角哥哥。”
宫尚角没有理会她,泽黎看了看洛清芷的脸色,有些为难的看向宫远徵,见宫远徵点头他才敢带人上去。
一刻后,只听门内一声:“多谢少卿大人。”听此,泽黎,寒鸦拾壹忙飞身而下,其余人淡定坐在内侧雅间中。
两人慌忙躲避的衣角被完颜璟瞥见,面上却没有一丝波澜的送李庭洲下楼,雅间里的人听着动静,静待人走。
李庭洲本要离开,快至门口时,忽然转头:“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他眼神穿过完颜璟看向裴少妍:“今日散朝,偶遇五皇子。郡主,五殿下让下官转告您一声,有他在,平西王一定会安然无恙,让您不要过于忧心,万事保重身体为上。”
此时雅间里的宫远徵和洛清芷面面相觑。
三人看着裴少妍,裴少妍有些许尴尬,却也只能客气道:“替我多谢殿下。”
“是,在下告辞,诸位留步。”
“出来吧。”送走李庭洲,完颜璟低声将人唤出。
泽黎讪讪的走出,心虚不已:“大哥。”
“偷听了?”
“没,没有。”泽黎结结巴巴的回答。
“雅间的几位不出来吗?”
“看你这样子像是没事了。”宫远徵边走边调侃道。
“多谢关心。”
宫尚角微微点头示意,看了眼默默不高兴的洛清芷,无奈摇头:“此行已耽搁多日,后日需得启程回宫门,璟公子既解眼下困境,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洛清芷:“这么快!”说着便看向宫远徵。
宫远徵微微叹息,低头不语,不敢对视。完颜璟望了眼心急的洛清芷,开言:“李少卿前来只是告知我阿赫暂无性命之忧,但......”
严齐:“角公子,还请你中元之后再离开,其中缘由虽不便告知,但你也知道他,若是他有法分身,定不会烦你至此。”
洛清芷凝视着完颜璟,那为难至极,转瞬即逝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不语,此时自责的情绪已到顶端。
“不用,我谁都不用。”洛清芷抬头,意气道:“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杀了无锋。”
严齐好意劝解:“别说气话,你现在...”
“我怎么了!”洛清芷开口打断他:“认识你们之前,洛清芷已能自保,亦能屠杀,现在也无需你们操心。”
严齐:“你别不识好歹,听得懂人话吗?”不知为何,他听她这些话,窜出无名之火。
“听不懂!我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惯,可以走。”
宫远徵忙阻止她,宫尚角面色更冷的看向洛清芷,他有些看不懂她的脾气。
“你!”严齐气急,刚要理论,便被裴少妍拉住手臂:“别说了。”
宫尚角:“跟我上楼。”
洛清芷:“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宫尚角不想跟她废话,抬手拉起她的手臂,可刚碰到她便被甩开。宫尚角的性子可不是能惯着她的人,更何况她此时如此过分,出口伤人,不通人情。两人在众人面前交手,完颜璟想上前阻止,被严齐挡住:“别管她,我们就是太顺着她了,纵的她无法无天,毫无情义,就该让她吃吃亏,长长记性。”
完颜璟:“这...”
“你不能守着她一辈子,不想她将来吃亏,你就别再管。”
完颜璟闻言,心气没了一半,严齐言中之意他最是明白,裴少妍脸色却不合时宜的露出歉疚的神色,只是此时,无人在意。
宫远徵:“哥!”
宫尚角便与洛清芷交手,便吼道:“闭嘴!谁都不准插手。”
泽黎与寒鸦拾壹面面相觑,南箫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香料,紧接着出门查看,就见两人在楼下打的难解难分。
宫远徵急色:“哥,差不多行了,她还有伤呢。”见两人均不停手,宫远徵无奈上前,趁洛清芷不备点了她的穴道,将人迷晕在怀里:“哥!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何必计较。”
“出言不逊,恶语伤人,长此以往,必遭反噬。”
宫远徵短暂沉默后,低语:“我看谁敢。”说着便抱起她往楼上走去。走至南箫身侧,南箫微微躲避后闪身下楼,众人气氛尴尬,无人言语,南箫也只敢悄声询问泽黎:“怎么了?”
“别问,我不能说。”
严齐心中不悦,只说道:“我去买冰酥酪。”说完便走。
宫尚角也转头上楼,众人尽散,只留下泽黎,南箫,完颜璟在原地停留。
泽黎:“哥。”
完颜璟:“无锋可有什么异动?”
“现下还没有。”
完颜璟没有多问,只把手令扔给他:“人马随你调动,但需三思。”
“我?不行吧?”泽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行也得行。”
“哦,那你呢?”
“我还有事。”
“不能说吗?”
“你觉得呢?”
“知道了。”
完颜璟看了南萧一眼,拜托道:“二公子既在,便请你多帮他思虑周全。”
南箫一听这话有些兴趣:“你是在求我?”
完颜璟剜了他一眼:“就算是吧。”
南箫有些得意:“你既然开了口,那我便帮帮他吧。”
泽黎:“我不需要。”
南箫:“你确定?上次在无锋......”
泽黎忙阻止:“行行行,闭嘴吧。”
第184章 风起(4)
楼上,宫远徵将洛清芷轻轻放下,随即解开穴道,又将解药喂与她,不肖一刻,洛清芷便悠然转醒,抬眼见宫远徵坐在桌旁,本想开口唤他,但又想到他竟迷晕自己,心中气愤不已,起身便走。
宫远徵见状便想拦住她解释,可洛清芷此番气长,转头便是一句:“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理你。”
宫远徵被堵了个正着,但又不想两人因此生出嫌隙,便说道:“既不想理我,那为何不直接走,还要回过头来解释。”
“宫远徵,你有病吧。”
“好端端的便骂人,是该让我哥教训教训你。”
“哼!难道没有吗?你也看见了,他可是招招不留情!”说完洛清芷转头就走。
宫远徵伸手便将洛清芷扯住,将人拽了回来:“有气便说,有火我也不介意你冲我来。可需得让我明白缘由,就是死,我也是要做个明白鬼的。”
“徵公子可折煞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几斤几两重的骨头,心里可是明镜一般清楚的很,哪里敢有什么火气!就算有,也不敢对着徵公子,我是孤家寡人的,可不像徵公子有哥哥撑腰,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吃醋了。”
“胡说什么,我吃谁的醋,凭什么吃醋!”
“吃醋完颜敏有个好哥哥,吃醋那个人今日冷落了你。哦,还有严齐,裴少妍一来,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她,刚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颜面扫地!”
“宫远徵,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吗?比起你无缘无故的发疯,对我的视而不见,这不算什么吧!”
“有病!”洛清芷气急,根本不想和他吵下去,踢了一脚凳子,就想离开。
“怎么,现在连吵架都不想和我吵了吗?”
“宫远徵,你不要没完没了!”
“是我没完没了,还是你所求太多,朝三暮四!”
“混蛋!”
洛清芷低声咒骂一声,宫远徵抓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原本他只想让她发发脾气,发泄心中不快,可不知为何,看着洛清芷的反应,他莫名间升起极强的嫉妒以及占有之心:“我再混蛋至少光明磊落,你呢,你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人!”
洛清芷用力推开他:“你如此问,是想听我怎么回答?还是想证明什么?”
“你说我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跟一个疯子说话!”
宫远徵见她不想跟自己纠缠,用力抓住她的双臂,将人抵住,洛清芷本就气恼,又见他如此,下意识的挣扎,耳边传来他的低语:“男人与女子的力气本就悬殊,你再怎么挣扎也无用。”
“你到底发的什么疯!想干什么!”
“洛清芷!”宫远徵一声怒吼,倒让她安静了下来,四目相接,片刻间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们真的不进去劝劝吗?”门外月影担忧的询问金复。
两人一回来就听到屋内的争吵,月影原本要冲进门劝解,金复左拦右拦,就是不让她去,月影争不过,便只能在门外偷听,姿势滑稽。
“二小姐和徵公子吵架,我们怎么劝,劝不好被骂是小事,就怕成了炮灰无处哭诉。”
“你怎么如此小心眼!”
“哪是我小心眼,你想啊,咱们不去劝,也许吵着吵着话就说开了。咱们现在要是进去,两人是不会吵下去,话也就到此打住,可那结解不开,以后还是会再吵,那还不如让他们现在吵个痛快。只要他们不动手,咱们就不进去。”
“你还想他们动手啊。”
“就是真的动手,徵公子也不会怎么样,倒是二小姐,生起气来六亲不认,我还担心她伤着徵公子呢。”
“你们俩干嘛呢?”泽黎上楼见两人鬼鬼祟祟的蹲在门口,好奇的低声询问。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月影顺手将人拉低,泽黎蹲下身八卦的问道:“怎么了?”
“吵架呢。”
“谁吵架了?”南箫也悄悄跟上了来,门口的看客越聚越多,俨然成了一方戏台。
金复:“嘘,里面,小声些。”
屋内,两人都气的不轻,缘由不明。
“放开。”洛清芷冷声。
“不放!”
“你到底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宫远徵低声问她,可她也不知道缘由,无话可说。
宫远徵:“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随便你怎么想,把我放开,你弄疼我了。”
门外,南箫听的气不打一处来:“洛清芷脑袋让驴踢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藏着掖着的,怪不得宫远徵生气。”
泽黎:“闭嘴,人家两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听着就是了。”
“我这不是替他们着急嘛。”
“少操心!”
月影:“嘘!”
门内,宫远徵紧咬牙根:“休想!”
洛清芷挣扎着,“放手!放开!”
宫远徵拒不放手,洛清芷情急,一口咬了上去,此时原本用力的手依旧紧握着她。宫远徵强忍疼痛,双目猩红的看着她发狠般啃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一道血印渗出,也不曾动摇。
洛清芷震惊于他的倔强,难以置信的松开口,抬眼望向他,只见此时宫远徵眼中一滴清泪滑落,声音低沉嘶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担心谁?你心里装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心里装的人会是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透,也不想再去猜,我要听你亲口说。”
沉默,寂静,心跳声,呼吸声极为明显,关键时刻洛清芷总是痛恨的自己无能,她知道宫远徵在确认什么,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两个互相取暖的人,总是害怕会有一方突然离开,冰天雪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习惯了温暖之后,再次独自面对寒冷。
洛清芷的犹豫,欲言又止让宫远徵原本不安的心变得更加忐忑,所以在她带有愧疚的眼神望向自己时,宫远徵突然不想知道她的答案,他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难堪,无法接受,也怕她突然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从此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徵宫重回到从前。
“对不起,我......”短短三个字,让宫远徵心头一紧,只要不听她亲口说出来,那她抱歉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成年的人逃避更多的是“自欺欺人”,他猛的将人拉近,吻了上去,只是这个吻并不让人愉悦。
洛清芷的话被猛的堵住,接着便是带着委屈与急切的亲吻。他似乎急着将自己融进自己骨血里,自此永不分离,又像是带着一丝恨意,他在不断的啃咬自己,唇瓣,舌尖开始作痛,血液的甜腥味不断弥漫,抒发着自己的不悦。
门外众人被门缝中的光景震惊到瞠目结舌,不约而同的发出声响:“哦~~~”,金复还不忘捂住月影的眼睛,此时他们还没注意到身后越聚越多的人影。
宫远徵逐渐失控的疯狂有些吓到了怀里的人,她不断推搡着他,试图挣扎开他的桎梏,可力量上的悬殊,让洛清芷的挣扎变得可笑。
而此时宫远徵忽然被她推开,紧接着便是一巴掌。洛清芷推搡不开,只能狠狠咬在他的唇瓣上,迫使宫远徵不得不放开自己,只是那一巴掌是宫远徵万万没有想到的。四目相对,两败俱伤,宫远徵定定看了她几秒,转头便走。
一开门,就见众人尴尬四散,更有甚者摔进房中,只有宫尚角淡然自若的看着他,宫远徵迟疑片刻,抬脚离开。
“姐姐。”泽黎谄媚抬头,尴尬解释。
“滚!”暗器随着话音落在泽黎面前,吓得他头皮一紧,慌忙逃窜。
楼下的严齐刚买完冰酥酪回来,抬头就看宫远徵气呼呼的下楼,“你去哪?”
宫远徵不理他,严齐又瞥见他嘴上的伤,好心拉住他:“嘴怎么了?”
宫远徵气呼呼:“狗咬的!”
“狗?”严齐回过味来:“阿芷咬你了?咬在嘴上......你们俩?你们也是,好歹躲着点人啊,这像什么样子。”严齐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的打趣。
宫远徵:“哼!”接着便走,严齐后退几步,挡住去路:“你这人,好心关心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楼上几人疯狂暗示,泽黎就差跳下来告诉他了,可严齐偏偏看见了却看不懂,云里雾里。
宫远徵低声:“让开。”
“行行行,给你让。冰酥酪给她送去。”
“谁?”
“鬼。听你问的这话,还能是谁。阿芷最爱吃多放红豆的冰酥酪,我特意让店家多加了一份,你给她吧。”
宫远徵带着委屈与火气:“不管,你自己送。”
宫远徵刚要走,严齐不死心的又堵在他面前:“我送就我送,不过,有个事情想请教你一下。”
宫远徵的耐心即将耗尽,楼上的人看戏看的上瘾。
宫远徵眉头紧皱,隐忍火气,严齐讨好的问道:“吃了冰酥酪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一下?”
“什么意思?”
“女孩子家嘛,贪凉总是不好的。”
宫远徵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严齐:“帮帮忙。”
宫远徵无语的打量了他一眼:“多喝点热水吧。”
严齐看着他无情且气恼的背影,低声:“两个火药桶能凑到一起,也是不易。”
“滚!都滚出去!”楼上气急败坏的声音引得严齐回头张望,只见月影无辜受牵连,被洛清芷赶出门外,接着房内便是一通霹雳乓啷的摔打声。
严齐忙上楼,见楼上几人面色难看,便问道:“谁又惹她了?”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严齐无奈:“泽黎!”
“别问我啊,我可不敢说。”
“月影。”
月影面色为难,要说也不能在洛清芷门口说,被她听到了,按照现在的情况,不死也得重伤。
但事有例外,总有那不怕死的敢开口,比如,南箫。
南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宫远徵吃醋,然后...洛清芷不服,咬了他一口。”
严齐:“为刚才的事?”
南箫:“嗯。”其他几人也点头如捣蒜。
严齐:“行,知道了。我点的火,我去灭,你们都回去吧。”
月影:“能行吗?”她深深的担忧,洛清芷此刻可是爆炸的火药,熊熊燃烧。
严齐:“不行也得行啊,我不去,你们谁敢去劝?”
月影有些迟疑,严齐见他们都不走,开口赶人:“在这也帮不上忙,都回去吧,月影,把这两份给敏敏她们送去,这个是你的。”
“还有我的?”
“女孩子都有份。你记得嘱咐她们俩,吃完了,喝点热水驱寒。行了,都走吧。”严齐鼓起勇气,刚要进门,转头道:“不准偷听,尤其是你们俩。”严齐指着泽黎和寒鸦拾壹警告道。
寒鸦拾壹不屑:“谁稀罕。”
泽黎倒是心虚:“我也是好心。”
严齐:“还说,我一会再跟你算账。你去找璟,吵成这样都不露面,他可真能坐的住。”
泽黎:“哦”
众人尽散,严齐悄悄推开门缝观察,见洛清芷火冒三丈的坐在窗边,便小声进门,轻轻关上门,哄道:“还生气呢?”
“滚。”
“好了,我都给你买冰酥酪赔罪了,给个面子,行吗?”
洛清芷冷哼:“你那是给我买的吗!”
“这话说的,我都送到你面前了,不是给你买的是给谁买的。”
“为的谁你自己心里清楚,赶紧出去,我烦的紧。”
“我都听她们说了,这事是你受了委屈,我一会就去给你报仇,怎么样?”
“你能干什么?”
“我打他呀,你别看他过了那什么三域试炼,你哥我也不是吃素的,真动起手,那也是胜负难料。”
“吹牛。”
“你这人...行,就算我打不过他,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是拼了命,也绝不能饶了他,我要让宫远徵知道,就算他是宫门公子又怎么样,我们家阿芷也是有人撑腰的,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严齐知道洛清芷的脾气,总是会哄她,也如他所料,洛清芷听了他这话,露出笑意,只是强忍着,严齐见她有所缓和,趁热打铁的继续说着。
“宫远徵有脾气是有些烦人,不过也无妨,等无锋的事过去了,我和璟就帮你摆脱他,让你自由自在的活在这天地间。”
“摆脱他?”
“是啊,你讨厌他,但洛家和宫门怎么说也有一层婚约在,要想离开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我打算等无锋的事过去了,我和璟就去你家,让你爹和洛清枫去退婚,没了婚约,你们便无瓜葛,来去随风,便可自在了。”
洛清芷笑容渐退,冷起脸来:“多谢你操心。”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你!”洛清芷此刻如同刚刚的宫远徵,委屈且又生气,复又嘟起脸来。
严齐见她气恼的转身不理自己,上前侧头查看,只见她眼圈红红,“看吧,真让你离开他,你还舍不得。”
洛清芷挪动身子不理他,严齐接着说道:“宫远徵跟着宫尚角长大,看似强势实则敏感,就如你一般。他会吃醋,说明他在意你的,这是件好事,虽然表达的方式有些激进但总好过不以为然。”
“那你的意思是我没照顾到他的心情,是我错了。”
“感情里,除了原则和底线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你放心,他欺负你,我会帮你出气,你呢,也别在这闷闷不乐的,吃了这碗冰酥酪,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你还是洛清芷,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听见了吗?”
“不吃。”
“你要不吃,还要在这生气,那我就去把璟找来,他现在虽说不上焦头烂额,但也是脚不沾地,你要再横插一杠的添乱,我也说不得什么,只能让他来劝你。”
“你,你这是无赖。”
“那我劝不动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哼!”
“哎呀,好了,我的小祖宗,你这气够长的,差不多行了。冰酥酪再不吃可就化了,我是不去买第二次的,再想吃可就没有了。”
洛清芷不语,严齐笑着拉起她:“我让店家多加了红豆,尝尝?快点,来。”严齐不情不愿的洛清芷拉到桌前,洛清芷看着他从冰盒里拿出来的冰酥酪有些嘴馋:“这可是你让我吃的。”
严齐:“是是是,我让你吃的。”
洛清芷傲娇的拿起银勺,严齐一笑:“笑了就好,少生气,多吃饭,才能长命百岁。”
“我偏不。”
“你给我呸呸呸,再胡说,我真的会打你。”
洛清芷不理他,低头吃了两口,严齐正色道:“不生气了,能问你件事吗?”
“说吧。”
“为什么发火?”
洛清芷不语,严齐:“因为李庭洲的那个眼神?”
“上位者的不屑一顾,确实让人恶心。”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他那个眼神我看了都不舒服,更何况你。这个李庭洲虽说是平西王的门生,但喜形于色,官至大理寺少卿却不知掩饰,长此以往,这官场他混不了多久。”
“不至于。”
“宦海浮沉,生死难料。”
“那也是他的事。”
“还因为什么?”
“没了。”
“骗人。阿芷,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就一句话,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你无关,千万别强加在自己头上,也别管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的话只当耳旁风。泽黎和寒鸦拾壹听到多少我不知道,你想问他们也可以尽管问,但听了就只是听了,到此为止,懂吗?”
“所以,有些事还是与我关?”
严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回答:“相信璟,他会处理好。”
“你知道泽黎和寒鸦拾壹在门外偷听,所以你不说,我还是会知道。我相信他,但也想知道真相。”
严齐微微一顿:“前几日早朝,御史台和谏议大夫联合上书弹劾,以完颜家长子为切入点,列举镇北王府,识人不清,交友不慎,关系脉络复杂等罪名要求圣上彻查其是否存在纵容包庇,贪赃枉法之事。同时,还将那五百影卫的事大肆渲染,说什么,豢养暗卫,居心叵测,恐成大患,建议圣上尽早斩草除根,还朝堂清朗。”
“有人查过我们。”
“平西王在朝上怒斥御史台唯恐天下不乱,又将谏议大夫骂的狗血淋头,吓得百官一言不发,圣上见此心里憋了一股无名之火。
今日早朝时圣上询问平西王江州贪墨案的进展,平西王说还在调查之中,可这一句话就被圣上治了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将人幽禁在后宫杂院之中,就连平西王妃也被皇后召进宫扣下了。”
“这事,有些蹊跷甚至牵强。”
“是,但李庭洲说,圣上喜怒无常,百官皆知。当年先皇驾崩,新皇即位,丧期未过,圣上便将朝臣杀的杀,关的关,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更有凌迟处死等事。那些人大多是朝中重臣,只因跟错了人,便死无全尸。”
“我听说过,死的那些朝臣,几乎都是当年反对先皇立陛下为太子的人,他们的忠心不在他身上。”
严齐:“不忠所以不用。”
洛清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严齐:“他的不用,是赶尽杀绝。”
“那...”
“你放心,李庭洲说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说明白,该交出来的,不可以再留下。”
“所以,他带走了那个箱子。”
“不仅那个箱子,还有镇北王府和平西王府对陛下的忠心。”
“什么忠心?”
“璟和少妍的血书。”
“我原本以为那些影卫是去帮忙的,没想到倒成了有心之人手中的刀。”
“阿芷,即使没有那些影卫,他们依旧能找出别的理由来,只要璟在这江湖一日,镇北王府的头顶便永远悬着一把剑。”
洛清芷冷嘲:“比如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野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既然能查到那些影卫,就说明他们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终究会成为他头上的那把利刃,对吗?”
“不会,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格,他也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阿芷,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现在我告诉了你,也是希望你不要再多想。你,我,璟,我们只会是彼此的盾牌。”
“以矛击盾,你说,先破碎的会是哪一方呢?”洛清芷手里的银勺不自觉的放下,严齐看在眼里,他知道洛清芷的意思,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又何尝不担忧呢,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谁也不知道明朝天亮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心胸开阔,方得长久。我去给你讨回公道,你且吃完睡一觉,睡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洛清芷回过神:“讨什么公道?你要做什么?”
严齐调侃道:“我去把宫远徵打一顿,给你出气。”
“切!”
“吃完记得喝些热水。”
“喝热水?”
“宫远徵说的,吃完凉的喝点热水对身体好。”
洛清芷无语:“你听他胡说八道,真喝了热水是要闹肚子的。”
“啊?”
“嗯。”
“糟了。”严齐匆匆跑出门。
第185章 风起(5)
第185章 风起(5)
宫远徵和洛清芷闹了别扭,想去找袁先生开解,可快至宵禁,又恐袁先生已经收摊回家,白白跑空。想找哥哥说话,人家又房门紧闭,无处可去的宫远徵一个人在屋顶呆呆坐着,吹着丝丝缕缕的清风。
“还想呢?”泽黎来至屋顶,悄悄探头。
宫远徵闻声瞥了他一眼,面色淡淡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泽黎坐到他身边,抬头一望,黑色的幕布上,月朗星稀。
“好久没看过月亮了。”
宫远徵不语。
“怪不得你们都喜欢上来,从这里看过去,月亮好像都离我近了许多。
以前,我也经常看月亮,不过是在洞里看,洞口多大,月亮就多大。你吃过烤红薯吗?”泽黎询问的转头,宫远徵依旧没有回应,泽黎见他没有反应,自顾自的说着:“生一堆火,扔两个红薯,躺在兽皮褥子上,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洞里却是暖和的。树枝被烧得噼啪作响,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火上架只野鸡,等它们都熟了,洞里也就暖和了,闻着烟火味,吃着野鸡,披上兽皮,把红薯包进怀里,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宫远徵只是看他,泽黎笑着回头,往事逐渐浮现在眼前:“我第一次遇到大哥和姐姐是他们回京都的路上误进了雪狼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我之外的人类。
那日下了大雪,我寻觅了一天却一无所获,兴致淡淡的想要回家,结果就碰到他们在远处架起篝火。虽然他们一身黑衣,但也能看出来是富户人家出来的,马匹上也都挂满了粮食。
雪很大,我的存粮根本等不到雪停,看着那些干粮,实在眼馋的不行,想了半天,终是没有忍住,做了一回贼。”泽黎淡然的说起曾经。
“偷东西了?”
“嗯。”
宫远徵:“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没做成了。我连靠近那些粮食的机会都没有,只走了几步就被姐姐身边的影卫抓住。我当时就想这下死定了,但死归死,绝不能这么窝囊的死。于是,一咬牙,咬了那个影卫一口,他吃痛松开了手,我转头就跑,可没跑两步,就觉得腿上钻心的疼痛,麻木,接着就倒在了雪地里。”
宫远徵:“是阿芷?”
“也许是吧。我被拖了回去,姐姐看了我一眼,转头坐下烤火,我当时只觉得她冷漠,不是个好相与的。倒是大哥先开口问我来路,我不说话,大哥也不恼,还给我饼吃。虽然那饼有些干,但比起我平日吃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我吃的狼吞虎咽,我至今都能记得那个味道,只可惜,后来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味道的饼。”
“后来呢?”
“他们分了一些粮食给我后就离开了。
雪狼谷地势复杂,又有雪狼环伺,加上大雪纷飞,他们在谷里迷了路,被雪狼围攻。知恩图报,他们既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便带着我的朋友去帮了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麻烦的?”
“是银月,它回来告诉我的。”
“银月?”
“它是我在洞外捡到的一只小狼,捡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我把它抱回了山洞,没想到烤了烤火,它自己活了过来。从那以后,它就成了我的家人,我们相依为命,找不到吃食的时候都靠它养活我。那天它急匆匆的跑回来,拽着我往外走,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它带着你找到了阿芷他们?”
“嗯。”
“解困之后我带他们回了我的家。姐姐依旧很冷漠,我害怕她会嫌弃我的地方,特意找了张干净的兽皮给她坐,结果...”
“结果,她不领情。”
“她坐着大哥大氅,擦着手上的血,眼睛一直盯着火。大哥问我愿不愿意离开雪狼谷,我当时拒绝了,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虽有向往,但那时我更想跟我的朋友们在一起,雪狼谷贫瘠,经常食不果腹,但却是我长大的地方,在那里我更自在。
大哥见我坚持也没再多说。天寒地冻,影卫把能吃的都搬进了山洞,饼也都烤热了,大哥递给姐姐一半,姐姐却不要,只说...”
“说什么?”
泽黎回忆起当时的事,不觉一笑,“她说,她想吃那个。我当时不明白,低头一看才知道,原来,她刚才不是在看火,而是在盯着我烤的红薯。可那红薯是我捡的人家不要的,味道早就变了,姐姐却没嫌弃,扒着皮,挑着吃进嘴里。”
宫远徵一愣,忽地笑出来,泽黎搭上他的肩膀。
宫远徵:“那你是怎么离开雪狼谷的?”
“他们走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个人来,给我送来御寒的粮食,衣物,不声不响的放在洞外。
我是后来问了才知道,是姐姐让他们来的,来的也都是在外执行任务的影卫,他们奉命绕路来给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送东西。大概送了一两年吧,具体多久我记不清了,直到银月走了,我才下定决心,跟着他们走出了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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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后来那个人影消失了,我就自己活着。再后来有了银月,要不是有姐姐和大哥,我都不知道银月走了之后我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宫远徵看着他沉默,泽黎看似轻松的说道:“姐姐和大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是彼此的依靠,后来也成了我的依靠,,我们是家人,只是家人。
我知道你对姐姐的感情,每一个人都渴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但经历会决定脾性。姐夫,姐姐在乎你超过她的生命,但她是个哑巴,逼哑巴说话,往往是徒劳的。”
宫远徵:“我知道,可是......”
“我明白,我们不是神明,她不说出口,没人会知道她的心意。但是...”泽黎一顿,微舒了口气,似在遗憾什么,接着道:“但是大哥和姐姐之间真的没有私情,若是有,即使是半丝,今日都不会有徵公子你质问姐姐的机会。”
宫远徵:“这是何意?”
“他们若是有私情,大哥早就三媒六聘的将姐姐娶回家了,哪还有...”泽黎刚想说哪还有你的事,但又忽觉这话不好,遂停住了口。
宫远徵听出他的话外音,低眉间有些失落的问道:“怎么不说了?”
泽黎解释道:“是我失言。姐姐和大哥之间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带着遗憾的,我们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似乎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谁都觉得他们此生非彼此莫属,可偏偏...”
“可偏偏洛清芷没有喜欢完颜璟。”
“偏偏她喜欢你。二哥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惊讶,惊讶于姐姐原来有爱人的能力,惊讶于有人能走进她的心,更惊讶,这世上会有比大哥更好的人。为此我还曾去问过她,我不明白,徵公子到底比我大哥好在哪里?”
“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缘分都是都是上天注定的,徵公子或许没有那么大哥那么好,但在她心里,他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她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听到此处,宫远徵终于露出笑意,但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当爱意得不到反馈时,他的慌张反倒成了爱她的证据。
泽黎:“今日事姐姐的责任最大,是她有口不言在先,这样我请你喝酒,喝完,你回去睡觉,我替你去打抱不平。”
“你?”
“对呀,我去骂我姐姐,让她有嘴不语,活该被骂。”
宫远徵无奈:“那你怎么现在不去?”
“现在不是没喝酒嘛,没喝酒,我哪敢呀。”
宫远徵被气笑,“酒壮怂人胆。”泽黎拉起他:“走了,趁还没宵禁,咱们去花满楼。”
宫远徵挣开手:“不要命了,去那种地方,让你姐姐知道了,腿给你打折。”
“她忙着生气,哪还顾得上我们。再说了,我们是去喝酒,又不是去做别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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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风起(6)
第186章 风起(6)
月亮打了个哈欠,被太阳拍了拍肩膀,它笑着滑落西方躲进云层睡觉,天边于是变成了金黄。鸡打鸣,牛起身,吆喝声传出幽巷,一生着急的人们又匆匆起床。
油茶香,烙饼烫,新出炉的包子惹人念想。炸糕,果子,煮熟的豆浆还有那熬好的新粥摆成一趟,吃完再去瓦舍听听竹板响,匆匆忙忙,摇摇晃晃,回头便是百年已享。
天色已明,洛清芷抻抻懒腰,起床吃饭,下楼时,茶饭已摆放整齐,将将坐下,月影就将热牛乳放在她眼前。洛清芷伸手微微推了推:“今日不想喝这些,有粟米粥吗?”
月影:“有,我去端。”
洛清芷拦下她:“这是客栈,不是洛家也不是宫门,不用你动手。”
月影有些尴尬:“习惯了,我去让伙计送来。”
转身离开间,其他人也陆续到齐,洛清芷打起招呼:“早啊,哥。”
完颜璟:“早。”
严齐有些不忿:“怎么只跟他打招呼,我呢?”
洛清芷冲他假笑一下,接着转头:“尚角哥哥早。”昨日的事她好像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宫尚角见她没有将昨日的事放在心上,便也客气道:“早。”
洛清芷复又问道严齐:“你怎么在这?没回家?”
“昨日太晚,回去还要折腾,就索性在这住下,吃了早饭再回去。”严齐拿起洛清芷不要的牛乳,见宫远徵迟迟没露面,云淡风轻的关心道:“徵公子怎么还没下来?”
洛清芷神色一变,微微舒了口气,低下头,金复回道:“我刚才去敲了徵公子的门,没人开,大约,没起吧。”
严齐:“不像啊,我们这位都起来了,徵公子可比她勤快多了。”
洛清芷一记眼刀:“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完颜璟看了洛清芷一眼,洛清芷乖乖闭嘴,众人不语,低头吃饭。
饭吃到一半,“鬼混”回来的两人被抓个正着。泽黎进门见众人都在,欢快的脚步瞬间停住,立在原地。
身后跟着的宫远徵看他不动,刚要出声,就见大家都在看他,宫尚角没忍住开口询问:“去哪了?”
宫远徵刚要说实话,泽黎忙打断:“我们去吃早饭了。”
严齐看他那慌张的样子明显不信:“是吗?吃的什么呀?”
“我吃的胡饼,米粥。徵公子用了碗馎饦,是吧,徵公子。”
宫远徵不敢撒谎,也不敢承认,即使他不怕洛清芷生气,也怕宫尚角会教训自己。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刚打算糊弄过去,只听一记幽幽的声音传来:“公子等等我。”温柔软语,任谁听了都知道有事发生。
尴尬围绕着两人,众人无心吃饭等解释,就连南箫和十一都放下了碗筷。
“公子,你们的银子......”女子一抬头见屋内众人看着自己,不自觉噤了声。
严齐急色:“泽黎!”
“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清芷见那女子打扮,又看两人的表情,自然心知肚明,便气愤不已的起身要走,完颜璟不动声色的按住她,望了她一眼后,淡然问道:“她是谁?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姐姐,你不认识她了,你仔细看看,她,楚湘啊,在宫门认识的那个楚湘。”
“楚湘?”洛清芷走上前,眼前人这个衣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女子果真是她。
“二小姐,好久不见。”
洛清芷没有应声,眼神望向刚刚看到楚湘时便拿起碗筷吃饭的寒鸦拾壹。
目光灼灼,寒鸦拾壹边吃,边心中犹豫,楚湘恳求的眼神望着他,虽心中不愿,他还是忍不住放下碗筷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她带走。
蒙在鼓里的泽黎看着两人不禁出声:“这什么意思?我花了钱的,喂!”
“你花了钱的?”洛清芷揪住他的耳朵反问着,泽黎吃痛的拍着她的手:“别别别,疼,姐姐。”
“说。”
泽黎挣脱开,一股脑的解释道:“我们在花满楼碰见她在那跳舞,我想着之前在宫门见过她,还帮我们照顾夏夏,就想帮帮她。姐姐
你不知道花满楼的妈妈有多黑心,一个舞姬,竟把我和徵公子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空了。你说她也是,签字画押前怎么就不好好看看契约上都写了什么,一股脑的按了手印,倒害苦了我们。”
“契约?”
“就是她和花满楼签了张跳舞的契约,那契约上别的都没问题,偏偏中间签了行小字,她没看到,糊里糊涂的按了手印,让那妈妈狠狠坑了我们一把,要不是最后徵公子把身上那块玉给了她,恐怕她还在那跳着呢。”
洛清芷闻言扫了一眼宫远徵的腰间,果真一无所有,就连自己给的那个荷包也没了,“你都给出去了?”
宫远徵老老实实的回答:“嗯。”
洛清芷顿时火冒三丈:“你太过分了!”
宫远徵见她气呼呼的走开想要去追被却宫尚角喝住:“你跟我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哥,我...”
宫尚角不理会他,径直上楼,宫远徵无法只能跟上。
寒鸦拾壹将楚湘带到后院,一把将人甩到自己面前:“你怎么在这?想做什么?”
楚湘揉着自己的手腕,听他如此质问自己,不免觉得委屈:“我能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少来这套,我可不是寒鸦玖,哭对我来说可没什么用。”
“谁要跟你哭!我就是觉得委屈。你们生死不明,我想求救,从客栈到京都,又从京都到王城,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要不有泽黎和徵公子,我现在还在花满楼做舞姬呢!”
“跳舞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者,我和寒鸦玖的银子都给了你,你自己要去那种地方,怪得了谁!”
“那些银子我之前存在钱庄里,你们走了之后,我只想着去找二小姐帮忙,哪还顾得上这些。”
“当初寒鸦玖说了,让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为什么不听?”
“你想说什么!”楚湘越来越委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看不上我,但我告诉你,我是在烟花之地栖身过,但我人脏,心不脏。他对我有恩,我对他有情,别说跟着他颠沛流离就是下地狱我都不怕。
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悄悄出来,发现一片狼藉,就知道出事了。我一开始很慌,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地上快要咽气的侍卫说让我去找二小姐我才回过神来。
我身无分文,好不容易到了京都,在洛家门前苦苦哀求,要不是碰上二小姐的姐妹带我去见二小姐的哥哥,我估计连人家的大门都碰不到。”
“你是说洛清枫?你就这么轻易的见到了他?他还信了你?”
“人家是什么人,当然不信。你们离开的时候,他把二小姐给他的令牌给了我,说,如果有事就去找她帮忙,也幸亏那块令牌,洛掌事才能相信我,还告诉我,二小姐来了王城,让我来王城找她,走的时候还给了我银两。”
“所以他给了你银子,你又怎么会身无分文,以至于去花满楼,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以为我想再去那种地方吗?江州水患,路上全是逃难的流民,他们抢了我的银子,还...
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撑到现在,就是想找到二小姐,让她去救你们,救他。我活不活无所谓,但我不想你们有事,我只要你们能活着。”楚湘声泪俱下。
“那你是怎么去的花满楼,怎么不直接来客栈找洛清芷?”寒鸦拾壹有些愧疚,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二小姐在哪?洛掌事只说她在王城,说到了王城之后可以去严府问问。可我这样的人,人家高门大院怎么会让我进去,看门小厮更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待得久了,他们还把我轰走。
在见到二小姐之前我总要活下去,我想着勾栏瓦舍是消息灵通之地,说不定能找到机会见到严公子,也能找到二小姐。
我这么想着,便去河边洗了脸,偷了一户农家的衣服换上,又去花满楼求了一天,那妈妈才答应让我留下。我晚上跳舞,白天出来打听消息。所幸,昨天跳舞的时候我看见徵公子和泽黎去喝酒,他们好心把我赎了出来,我才能站在这,听你的责问。”
寒鸦拾壹被说的心有内疚加之无故责问于人本就理亏,只敢小声回应:“你哭什么,我不就是问了你两句嘛,至于嘛。”
“你说呢!”楚湘哭的梨花带雨,胡乱擦着眼泪。
“对,对不起。”说完,寒鸦拾壹转身便走。
“你去哪?你又要自己走,把我扔下?”
“我不走,我去找月影给你要身衣服,赶紧把你这身衣服扔了,看着碍眼。”
“你以为我愿意穿吗?”
“知道了,在这等我。”
“等等。”
寒鸦拾壹有点不耐烦的转身:“又怎么了?”
“你哥呢?”
“没死,晚上带你去见他,还有事吗?”
“我,我饿了。”
“你没吃饭?泽黎没给你吃的?”寒鸦拾壹皱起眉头。
“他们的钱都给我赔那张契约了,哪里还有钱吃饭。”
寒鸦拾壹无奈:“等着。”
寒鸦拾壹找了月影帮忙,给楚湘送去了换洗衣裳,让伙计送了茶饭过去后便去找了泽黎一起去了洛清芷房间,将这前因后果尽数说给他听。
洛清芷虽没心思知道她们的事,但人家既然找上门来解释,她也不好甩脸子,生气归生气,她还是耐着心思听完。
泽黎:“这么说来,她嘴里的情郎就是寒鸦玖。一路跋涉,她也不容易,为了你们几个吃了这么多苦。”
寒鸦拾壹:“没苦硬吃,又不是我们让她来的,怪得了谁。”
泽黎:“无锋果然没良心。”
寒鸦拾壹:“你说什么?”
洛清芷不想听他们吵架:“闭嘴,要吵出去吵。”
泽黎:“姐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个楚湘啊,怎么安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想见寒鸦玖,带她去就是了,也省的在我面前晃悠。”
泽黎:“姐,你这气也太长了,昨天是徵公子不对,但去花满楼是我拉他去的,我们也只是去喝酒,其他什么都没做,你要一直这样疑神疑鬼,不肯和解,你们可就没以后了。”
洛清芷微微抬眼:“趁我还没发火,滚。”
泽黎站起身:“我虽然认你做姐姐,但你若一直这样说话,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洛清芷冷笑一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翻脸,如何不认人。”
“你,我...哼!”
寒鸦拾壹见泽黎气愤的离开,自己也没有其他事,本想跟着离开,却听洛清芷低声问道:“等等。“寒鸦拾壹回身,洛清芷问道:“昨晚,你都听到什么了?”
寒鸦拾壹脚步一顿,“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
“说来听听。”
“我听得不多,好像是在说与江湖中人交往甚密,须一查到底,以肃朝纲。这话应该是那个人在跟完颜璟解释什么,后边就是他们的应对之策了,没什么紧要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人说,人最要紧的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乌鸦彩凤不同栖...”寒鸦拾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总之是在提醒完颜璟洁身自好。”
洛清芷心中一顿,自嘲一笑,好似轻松的说道“知道了,多谢。”
寒鸦拾壹有些惊讶她的客气,谢这个字他可是第一次听洛清芷说出来,“没什么,先走了。”
洛清芷在屋内发呆,强忍头疼的坐在窗边,“凤凰不入乌鸦阵,牛羊不入狐狸群。”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包括寒鸦拾壹关门前的那句话:“还有件事,我听见完颜璟说,中元前后,城外可能会有械斗,他在拜托那位少卿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锋,完颜璟,宫远徵,还有拜托她救人的向潼,等着她帮忙求情的林嵩,每件事都像一把枷锁在试图困住自己,或者说她已经陷入了自己所画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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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风波
屋里静悄悄,月影见她一直没有声响,小心翼翼的敲门:“小姐,小姐?”
洛清芷有些疲乏的回答:“怎么了?”
“没事,刚才茉莉鱼薇姑娘来,说两位郡主想见小姐。”
洛清芷疲于应付:“告诉她,我没空。”
“我已经替小姐回绝了。”
“那就好。”
“小姐,我能进去吗?”
洛清芷沉默片刻:“进来吧。”
月影听她同意,小心开门进去,随手关上了门,洛清芷坐在窗前,不曾挪动,月影上前蹲在她身侧:“小姐怎么了?”
“没事,有些头疼而已。”
“我听金复说,刚才角公子把徵公子骂了一通...”月影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清芷打断:“别跟我提他。”
“小姐,不是徵公子要去花满楼的,那是泽黎的主意,你错怪他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洛清芷头疼欲裂,不想解释:“别问了,我们俩,有缘无份,终究走不到一起去。”
“小姐别说气话,任谁都看的出徵公子的心意,他只是有些激进而已。”
洛清芷揉着自己头,万千蚂蚁啃食的痛苦越发明显,她强忍着疼痛解释道:“他生辰时,我曾送他一块玉佩,我还在上边刻了许久的字,今日全都没了,就连荷包也没有了。”
月影忽然明白,喃喃自语:“是因为这个。”金复求她来替宫远徵打听消息,月影本以为没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么容易。突如其来的成功让她不免兴奋起来,“小姐别恼,我先去打探打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洛清芷:“随你吧。”
“哦,差点忘了。”本来离开的月影又折返回来:“这是拂晓哥哥送来的信,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交给小姐,说是拂晓姑娘有事要跟小姐商量。”
洛清芷忍着疼接过信,看了几行后,勃然大怒:“疯了!都疯了!”
月影被她的反应吓得不轻,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洛清芷将信扔在地上:“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月影忙捡起地上的信,看完后也跟着皱起眉头:“拂晓姑娘跟掌事?他们......”
“写信告诉洛清枫,做他的春秋大梦吧,他要不想将来后悔,那便就此打住!
拂晓心思单纯,不懂宅院里的日子难道他也不懂吗?一时兴起便热血冲昏了头脑,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出身了,想在一起,下辈子吧。”
“小姐,你这话说的难听了,掌事敢这么做,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他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些人打从生下来,嫁谁,娶谁都是有定数的,哪轮的到自己做主。两情相悦对我们来说就是狗屁,拂晓的出身根本做不了洛家主母,不肯回头,最后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但我看信中所记,拂晓姑娘应当是心甘情愿的。”
“她吃了猪油蒙了心,昏了脑子,迷了眼,你也是吗?洛清枫不过帮了她几次,她就芳心暗许,觉得他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殊不知,这对他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他们之间,不说别的,只说出身这一条,就已是他们永远都跨不过的鸿沟,执意向前只会粉身碎骨。”
“那...那我该怎么回信?”
“告诉洛清枫,他想怎么玩弄人心我不管,但请他离拂晓远一点,他的把柄可还在我手里握着呢,他若是想成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之人,只管一意孤行。”
“是。”
洛清芷痛苦的扶着桌子,眉头已皱成川字,脸色惨白,细密的汗珠已在脸上浮现。月影见此也不敢离去,忙询问道:“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头疼。璟呢?”
“完颜先生吃过早饭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洛清芷忍着疼痛,长舒一口气:“扶我过去躺下。”
“好。”月影将洛清芷扶到床上,此时洛清芷疼痛难忍,蜷缩在床上,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月影:“我去找徵公子。”
“回来,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赌气了。”
洛清芷不语,一味的捶着自己头,月影急忙跑去敲宫远徵的门,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还是送水的伙计提醒了她,“这屋的公子好像出去了,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走没一会吧,我去送水的时候看见他和另一位穿黑袍的公子一起出了门,还带了一名侍卫。”
月影忙掏出身上的银两,“这个给你,麻烦你去帮我找最好的郎中来。”
“找郎中?谁不舒服,王城里有名的郎中很多,要看哪里不舒服,才能去找合适的郎中来。”
“月影,你在这干什么呢?”南箫买完香料回来,见月影在宫远徵门口一脸急切,好心询问。
月影看到他,像是抓住一缕曙光:“对呀,我怎么把你忘了。”
南箫:“什么把我忘了?”
月影:“人命关天,先走再说。”说罢月影顾不上许多,一把就将南箫拉到洛清芷的房间。
此时洛清芷无力的躺在床上,疼痛刚刚过去,得以喘息的间歇,她的手还在颤抖,南箫见她这样子,不免惊讶:“她,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头疼难忍,完颜先生和徵公子都不在,只能拜托你了。”
“我?”
“对呀。”
“我不会治病!”
“你不是药王谷的人吗?怎么能不会!”
“谁告诉你药王谷的人就一定会医术。”
“你们不是从小就学吗?难道连个头疼都治不了?”
“我是药王谷的‘不肖子孙’,下毒可以,医术了了,她若是个寻常的风寒我倒是能给她治一治,但你看她那样子,肯定不是头疼这么简单,我就算知道了病因,也不敢下药。”
“你,你徒有其表。”月影口不择言,洛清芷本就难受,听他们说话更添烦躁:“别吵了。”
“小姐。”月影上前抱着她,洛清芷趁着空挡忙说道:“你去找严齐,快去。”
月影吓昏了头,听洛清芷这么说反应过来后忙放下她:“我这就去。”
月影急匆匆离开,南箫看她痛苦的样子,上前征求她的意见:“我虽然不能治病,但是我可以试试给你施针缓解痛苦,顺便查查脉象。”
洛清芷看着他有些犹豫,南箫补充道:“你放心,我还需要你红花丹的解药,不会害你的,至少现在不会。”
洛清芷:“好。”
南箫走出房门,飞快取来自己的银针,搭了脉后,谨慎施针用来缓解洛清芷的疼痛,见她渐渐安静下来,闭目养神,南箫才放下心,此时月影,小声问道:“睡着了?”
南箫回头见她来,微微摇了摇头,又诊了一会脉后起身,小声问道:“不是让你去找严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在门口碰到了楚湘姑娘,她说她认得路,我就让她拿着令牌去了。小姐怎么样?”
“施了针,现在应该好多了,但是...”南箫欲言又止的将月影拉着一侧:“她的脉象很乱,能看出她是中毒在身,但我查不出她的毒。”
“这事除了完颜先生和徵公子,别人无能为力。今日多谢你了,刚才的话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南箫调侃道:“你这点倒是跟她很像。我施了针暂时应该不会再疼起来,你守着她吧,我今日不出去,有需要就去找我。”
“多谢。”
“无妨。”
“哦,对了,三爷的夫人来了,我跟她说小姐不便见客,可她执意要等......能否请你帮我想个法子,让她先回去?”
南箫听此有些为难:“我不认识她,我的话她恐怕不会听,帮不了你。”
洛清芷侧躺在床上,听到月影的话,知道向潼来的目的,与其让她等下去,不如和她把话说清楚。
“月影。”洛清芷缓缓睁眼,面带疲惫的唤道。
“小姐。”月影听她唤自己,忙走到榻前:“小姐想说什么?”
“你去告诉林家嫂嫂,让她耐心暂且等几日,璟不会让三爷有事的。百姓无辜受难,他吃几天苦赎罪也是应该的。还有,给洛家的信分两次......”
“我明白,小姐,你歇着,这些事我去做。”
洛清芷点了点头:“顺便问问楚湘的事。”
“好。”
回到房间得南箫手里把玩着香料,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慌神间竟将新买得醉仙桃花洒落一地,瞬间回神过来的他,无奈的叹气,低身收拾。
此时门外吵嚷的声音传进屋内,只听月影在着急的说道:“郡主,您不能进去。”
“混账奴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拉扯我。”
月影不服:“我是奴才,但却不是郡主的奴才。我说了。我们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郡主无礼强闯,那就别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无礼阻拦了。”
“是真的休息还是心中有愧,没脸见人,她洛清芷心里清楚。我看在大哥的面上不跟你计较,让开。”
南箫加快速度将地上收拾干净,开门就见月影堵在楼梯上,拉低声音的回道:“郡主口口声声说我们小姐理亏,那请问郡主,我们小姐哪点对不起您了,是杀人放火还是背后伤人,您倒是说清楚啊!”
完颜敏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说道:“我不想跟你废话,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月影:“镇北王府有事,我们小姐出钱出力。边关告急,镇北王受伤,小姐不顾自己的计划,让影卫前去帮忙,甚至愿意让他们成为你们的镇北王军,这些年她因着自己的身份,怕给你们惹出麻烦,从不敢踏足镇北王府,如此谨小慎微到这般怎么就对不起你们了?郡主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我明着告诉您,今日别说您,就是先生来了,我该不让还是不让。”
“别提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影卫,没有他们,我们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我哥哥也不会被囚禁。”
月影不解其中之意,完颜敏冷的将人推开:“滚开。”说着便往上走,月影跟上阻拦:“郡主,你别......”
完颜敏急不可待的脚步突然停下,抬头就见南箫站在自己面前,月影见状求救道:“二公子。”
南箫低眉望着完颜敏,完颜敏也不打怵,直言:“洛清芷真有本事,竟让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向着她,也不知这狐媚子功夫是跟谁学的,真是让人好奇。”
月影:“郡主嘴下留德,这些话不该是您这样身份的人说的,若被旁人听了去,人家该耻笑镇北王府没有规矩了。”
“规矩!哼,比起性命,规矩算得了什么。”
南箫冷声开口:“洛清芷有什么本事跟我无关,更与你无关。你想进去可以,打的过我,我不仅让你去,还替你拦着他们,要试试吗?”
完颜敏看着他那冷漠的神情,她虽学过一些功夫,但也知道,比起他们自己绝不是对手,但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今日打不过也不能认输:“好啊,那就试试。”
南箫冷笑:“可以,但是先说好,打不过可不能哭鼻子哦。”南箫故意逗她,惹得完颜敏火冒三丈,不等他反应,便急于出手,南箫微微侧头,淡定接招。可即使南箫只接招不出手,完颜敏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两人来往间,完颜敏被他戏谑的态度气到崩溃,情急之下竟想拔下头上的簪子作为武器。
“敏敏,住手。”完颜敏的动作被慌忙赶来的裴少妍制止,她急着上楼,脚下一时的慌乱差点摔在楼梯上,幸而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将她拉起。
裴少妍:“敏敏,别闹了,跟我回去。”
“姐姐!”
“你再闹下去不仅占不到便宜,还会给自己难堪,你也不希望给镇北王府丢脸吧。”
“我没想闹事,我就是想问问她,她还要连累我们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连累我们!”
“可那些朝臣的话......”
月影听不下去,转身便是含泪的质问:“郡主说我们小姐连累了你们,我就想问问她怎么连累你们了。是她在知道朝廷化不出军饷,她明知杯水车薪却依旧拿出全部家底对你们施以援手的时候连累了你们,还是把自己的精锐调走加入镇北军的时候连累了你们,还是知道你们有事她东奔西走替你们打听消息的时候连累了你们。
是,完颜先生这些年因着小姐的原因,不怎么回西北,可这是先生的心意,跟我们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郡主听了几句闲话,便怒气冲冲的来耍威风,要说法,我们小姐又做错了什么?郡主有哥哥撑腰,我们小姐就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她的委屈,她的冤枉又能跟谁去说,去喊,去哭!”
完颜敏一时哑言,裴少妍忙替她开口:“月影姑娘,敏敏她不是想质问你家小姐,她只是心急而已。”
月影擦掉眼泪:“两位郡主,你们的身份高贵,我们平民百姓高攀不上,也不敢高攀。今日这些话,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海涵,若是觉得心中不平,难解此恨尽可以将奴婢带走治罪。”
完颜敏:“你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堵我,若真要治罪,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砍头也好,下狱也罢,我不在乎。今日完颜先生不在,两位若还有话等他回来之后再请两位来详言。我也会告知他,自今日起,请他离我们家小姐远一点,莫要让我们这样的人,脏了他镇北王府的身份。”
完颜敏冷笑:“真该让我哥来听听这话,看看这些年他的真心都给了些什么人,还不如喂了狗呢!”
“敏敏!”一道严肃,生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就见严齐站在他们身后,神色不悦的盯着完颜敏。
一声冷喝换来的是满堂的寂静,严齐低声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先上去。”
身边之人顺从的低头,抬脚向前,来至月影面前时,月影带着寒冷,不带温度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男子。
他带着药箱,一身白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中药味道,相貌虽不及那几人,但放进寻常人里,也是个出类拔萃的。
严齐见月影的神色,开口介绍道:“贺兰钧,我带他来替阿芷医治,你先带他去,这里交给我。”
月影看了看眼前的人,一言不发的转身上楼,走时不忘拉了拉南箫的衣角,示意他跟上。
楼下,严齐见人上去,转头冷冷的看着完颜敏,完颜敏看他那眼神,不悦的开口反问:“怎么,你也教训我一番吗?”
严齐回怼:“你可是郡主,我怎么敢啊。但我提醒你,刚才的那些话,不要再说第二次。”
“我说了又能怎样?”
“第一,我不会像今日这样放过你,你要知道,严家在王城也不是吃素的,镇北王府,我可不怕。第二,这些话要是传到你大哥耳朵里,你觉得他会站在那一边?”
“我管他站在哪一边,他要是不念亲情,我也可以不认他这个哥哥,毕竟,他也没怎么管过我。”完颜敏嘴硬的回答,眼睛里却有晶莹的泪水渗出。
一句话说的严齐不知该如何开口,兄妹亲情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但在完颜敏身上,完颜璟这个大哥,永远带着亏欠。
严齐:“你来的目的,我大约猜到了。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请你相信,这些都是有心之人用来中伤,陷害镇北王府的,与阿芷无关,她是无辜的。你哥在回来的路上,你想在这等他,就去好好坐下,不想等,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严齐,我是看在我大哥的面上才唤你一声哥哥,你真以为自己有资格跟我这么说话吗?”
“他没资格跟你说话,那我有吗?”门外传进一道不悦的声音,完颜璟带着些许怒气进门,冷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低声质问。
完颜敏此时冷哼:“我还真是羡慕洛清芷,不过说了她几句,就有这么多人出来为她撑腰,可见其魅力不凡啊,你说是吧,大哥。”
“敏敏!”
“你不用这么叫我,也少摆出这副样子来吓唬我,我敬你,但不代表我怕你。大哥,我们是同胞骨肉,可你在我身上花的心思,还不如一个外人多,我不怨你,但也绝不会谅解。”
“好,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洛清芷有这么多人护着,我想说也无从开口。”
“我送你回去。”
“不敢劳烦,我自己会走。”说罢,完颜敏甩开裴少妍拉着自己的手便走,来至两人面前时,脚下一顿,低眉望去,就见完颜璟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去官驿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若是教训的话,就不必说了。”
“不,我没资格教训你,你我是兄妹,有些事我还是应该和你说明白,我们不应该有误会。”完颜璟的语气里带着讨好和让人难过的平静。
完颜敏抬眼:“我们之间没有误会,要说有,更多的是隔阂。”完颜敏平静的挣开他的手,浅浅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不疼我,在你眼里,别说是我,就是二哥,父亲,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洛清芷,抵不过你想要的肆意随风。
当初,你向往自由,父亲顺了你的心意,放你逍遥。可父亲病重,二哥求你回府时,你为什么不回来?葬礼时你又在哪?你可还记得我们?记得我们是你的家人?”
“我......”
“父亲受病痛折磨,最想见的就是你,二哥为此写了多少信,又派了多少人去找你,可你呢?迟迟不归,毫无情义。你知道吗?父亲在弥留之际时,苦苦撑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闭眼就想再见你一面,可结果,父亲过了头七,都没见你的踪影。
大哥,你知道父亲走的时候我和二哥有多难过吗?可我们不能哭,也不敢过于伤心,因为我们要招待来吊唁的宾客,还要维持侯府的体面,你想过我们的难处吗?
二哥在战场上受伤,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你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连站都站不住,我连叫他一声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他就那么死了,我怕从此这个家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他。我当时就想,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要死,那就拿我的命换二哥的命,他在,这个家就还在,他死了,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对不起。”
“大哥,我从不奢望你会回来替我们撑起这个家,因为我和二哥已经习惯了这个家没有你,你在,我们欢喜,不在,我们求佛祖保佑你,除此之外,我们不敢奢求太多。
但是,现在你的弟弟,我的哥哥,生死不明,你要我冷静,我真的做不到。我刚刚或许不该那样的态度,洛清芷被牵扯其中也确实无辜,你就当我不通人性的发了一通脾气,等她愿意见人的时候,我来跟她道歉,赔罪。”
“敏敏,我...我没怪你,阿赫,我会想办法,等眼前的事结束,你的问题,我会解释给你听。”
“不必了,我是怨你,怨你抛下我们,早些时候你若说解释,我倒是愿意听一听,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哥哥。而且二哥常跟我说,大哥没有抛弃我们,只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就像他要守着西北,而我要守着家一样,等他的事做完了,他会回来的,说不定还会给我们带回来一个漂亮嫂嫂,那时候我们就能一家团圆,再也不分开。
可现在,这些话我不想听了,也不愿意听。大哥,二哥你愿意管,我感激你,你不想管,我也不怨你,我会自己想办法,父亲留下的人脉,我会一个个去求,就算最后救不了他,我也没有遗憾,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见到父亲,母亲,也算是另一种团圆。”
完颜璟被说的惭愧至极,头越来越低,双拳紧握的极力隐忍。严齐见他这般,心中不忍,忍不了替他解释:“敏敏,我们,我们不是要跟你发脾气,刚才,我是一时情急,才对你说了重话,对不住,我给你赔罪。
你怨璟,我们明白。但我想告诉你,你大哥没有把你抛在脑后。这些年,影卫一直在侯府周围驻守,每日都会送消息给他。西北一战后,侯府成为镇北王府,你哥怕朝中之人眼红王府的荣宠,特意四处打点,为的就是能让你们能过平静的日子,他没有对你们不闻不问。至于阿芷......我们护着她,是因为...因为她走到今日实在不易,现在又没了母亲,姐妹,我们不想她再受委屈。”
“是,她不易,可活在这世上,谁又真的容易呢?”完颜敏苦笑了一声:“她还有你们,我就只有一个哥哥,如今还生死不明。”
裴少妍:“敏敏。”
完颜敏:“算了,今日打扰了,改天再来赔罪。”完颜敏擦掉泪痕,径直越过两人离开,快至门口时却停下脚步:“严齐哥哥,你是个真性情的人,对朋友更是真诚,只是,你的真心或许并不能换不来他们的真心。就比如?”
“比如什么?”
“少妍姐姐,你的事,洛清芷应当是知道的吧?”
完颜璟:“敏敏,别胡说。”
“她知道,却没有告诉你,或者说,这里所有的人的都知道,唯独你还蒙在鼓里。”
严齐:“什么意思?”
完颜敏转头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恭贺少妍姐姐大喜。”
“喜?喜从何来?”
“喜从何来?呵呵呵,当然是与五殿下的新婚之喜了,你难道不知陛下已经赐婚?洛清芷没有告诉你,你的心上人马上就要成为皇子妃了吗?”
完颜璟:“敏敏!”
完颜敏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严齐愣在原地,完颜敏的话将他思考的能力炸的粉碎,裴少妍,鼓足勇气的抬头,却对上他猩红的双眼,严齐难以接受的询问:“是真的?”
裴少妍只剩沉默,完颜璟见状,只能替她解释道:“这事我晚点和你说,先让她回去。”严齐转头看着完颜璟:“你们早就知道了?”完颜璟无声的默认。
裴少妍:“我先走了。”
严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嘲一笑:“所以,只有我是个傻子。”
完颜璟:“这事我也刚知道不久,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贺兰在上面,这里没我什么事,先走了。”
“严齐。”严齐无视完颜璟的呼唤,头也不回的离开。
亲人,朋友以及不可及之人,一桩桩的事,即使是完颜璟也有些招架不住,一向自持冷静的他,也会突然间爆发,气势骇人。
第188章 难解
楼上的人不是聋子,楼下的争吵他们听的清楚,尤其月影带着贺兰钧进门时,洛清芷自行拔掉银针,站在门口,月影看见她的脸色属实吓了一跳,南箫顺手关了门。贺兰初来不知他们的关系,只是一味的替洛清芷把脉,月影观察着她的脸色,又听楼下没了动静,试探道:“小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我?”
洛清芷淡淡回道:“刚醒,想要出去的时候你们就来了。“
“那就好。”月影松了一口气的喃喃自语。
洛清芷明知故问,既要做戏就要做的真:“我听见楼下有动静,谁在?”
月影:“没谁,严公子来了,两位郡主在跟他说话。”
“是他们。”洛清芷点点头,又见贺兰钧眉头紧锁,一直不发一言,缓缓收起手臂,贺兰钧聚精会神,见她的动作,下意识按住她的手腕,低声:“别动。”
洛清芷一笑:“公子诊了半日,可有结果?”
贺兰钧抬头:“你?”贺兰钧下意识想要反问,又觉此时人多,病人有自己的隐私,他不好多说,便改口道:“没什么事,旧疾引发的头痛而已,敢问刚才是谁施的针?”
洛清芷听此,微笑抬头看向南箫:“是这位南二公子。”
南箫看她那眼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我不会医术,只略懂几处穴位,见她疼痛难忍,情急之下,不得已才下了针,可有什么不妥吗?”
贺兰钧:“没有,公子的针扎得很准,若没有这几针,姑娘估计早已疼晕过去了。只是......”
南箫:“只是什么?”
“下次公子施针可扎得浅些。”贺兰钧说着,伸手取下洛清芷百会穴上被遗忘得到银针,“这针粗了些,会疼,下次记得换根细的。”
贺兰钧无心之语却让南箫有些不知所措,他嘴上说着自己的玩世不恭,可心里还是极在意的。
完颜璟在楼下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感觉到有一丝平静之后方才上楼敲门。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月影说道:“应该是严公子。”说着便回身开门。开门见是完颜璟不由得道:“先生?郡主她?”
洛清芷回问道:“郡主怎么了?”
月影:“没什么,我随口问的。”
洛清芷:“月影说你早早便出门去,现在回来,可是事都办完了?”
完颜璟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严齐听说你头疾发作,唤人找我回来,但现在看你这样子,应该,用不到我了。”
“多亏了他。”洛清芷望了眼南箫,“没什么事了。”
完颜璟:“那就好。”
洛清芷:“怎么不见严齐?他人呢?”
完颜璟环视四周:“这位就是贺兰先生吧。”
贺兰钧忙回礼:“不敢当,时严齐已告知我您几位的身份,洛姑娘既已无碍,我也不便多留,先告辞了。”
洛清芷:“多谢先生。”
贺兰钧:“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告辞,请留步。”
洛清芷:“月影,替我送送先生。”
月影:“是,先生请。”
月影与贺兰钧离开,南箫拿起自己的银针,知道两人有话说,识趣的自行离开。
屋内只剩两人,洛清芷松了一口气,整理衣摆坐下:“说吧。”
“说什么?”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完颜璟一笑:“刚才敏敏来了。”
“听见了。”
“严齐知道了裴少妍的事。”完颜璟犹豫着说出口,洛清芷倒茶的手一顿:“你是说赐婚?”
完颜璟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清芷一滞,手上的动作继续:“这重要吗?”
完颜璟走到她面前,眼神中带着审视:“你早就见过裴少妍?”
“没有。”洛清芷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否认。
“可敏敏说,你早就知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就算知道又如何?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们见过面?她和你说了什么?”完颜璟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严齐,而不是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少妍和我说了什么不重要,更何况她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严齐人呢?”
完颜璟长舒一口气:“我要是没猜错,要么去了酒坊,要么......”
“鹤隐离这里太远,他应该不会去。”
“我去找他。”
“算了,先让他静静吧,有些情绪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
完颜璟凝望着她,灿若星河的眼眸中隐藏着的全是对人情的冷漠,对人心的算计和漠视。
完颜璟不由自主的开口询问:“你在......想什么?”
洛清芷微微一笑,眼底的冷漠让他心中一颤:“我在想从前。”
“从前?”
“对,从前。莫家灭门时的洛清芷与现在判若两人,我忽然有些怀念她。”
完颜璟眉头紧锁,他看不懂,也听不懂这话,就连她眼中的情绪,他都捉摸不透。他只觉得她在走向失控,她将撕碎所有枷锁,在破碎中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
洛清芷看他疑惑又担忧的眼神,忽地粲然一笑,起身来到他面前,明媚而温暖的笑意,他许久没有见过了。
可洛清芷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出乎意料,甚至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只见,洛清芷带着笑意,抬手时温柔的抚平他的眉间,“别总皱眉头,你这张脸上不该出现这样的印记,很丑。”
过于亲密的动作,不该出现在如今的他们中间。完颜璟猛地拉下她的手,声音中甚至有些颤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我想做的,应该做的,在做的所有事,我都很清楚。你呢?你在想什么?你清楚吗?”洛清芷说着,便往前一步,笑意更盛却逐渐变得可怖。
完颜璟连忙后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你疯了!”
“我不过是站的近了些,有什么不妥吗?”
完颜璟冷声警告:“我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也不要在我身上寻找恶趣味带给你的快感。”
洛清芷退后一步,脸色冷漠:“说的是。完颜先生,你的妹妹在等你,你该去哄她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不疼,不痒。倒是你的妹妹,现在急需你的安慰和解释。”
完颜璟看的出她的不对劲,可又抓不住尾巴:“敏敏的话你听见多少?”
“你太多疑了,我只是听到她来了,和你吵了几句,便走了,至于吵了些什么,我听不真切,也没心思去听。”
“是吗?”
“不然呢?”
“那你怎么知道她需要我的解释?”
“你是她的亲生哥哥,血浓于水,她和你争吵,你会心疼,会难过,会不舍得她难过,所以一定会去解释,她也需要你这份解释来释怀,不似我们之间......”
“我们怎么了?”
“你说呢?”
“我猜不透。”
“是不想,还是真的猜不透你心里清楚,你也不必在这假惺惺的安慰我,我心里明镜一般,不会拈酸吃醋,我一个外人,总是比不过她的。”
“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哪里不称心,冲我发脾气!”
洛清芷冷笑一声:“你看这就是我和完颜敏之间的差别,足够明显了。”
“你!”完颜璟被气笑:“不可理喻,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无事生非,我最擅长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去吧,你的妹妹还等着你呢。”
完颜璟气的面红耳赤,完颜敏可以指责他,埋怨他,这是他欠她的,自己无话可说。可洛清芷不可以,她可以对自己的真心视而不见,可以不接受,她也可以去爱别人,但唯独不能说刚才那番话,这个世界上唯独她不可以如此践踏他的真心。
“你说的对,我是不应该在这里,我该管我自己的妹妹,至少她不会没有良心的胡扯。”
“良心算个什么东西!狼心狗肺才活得自在呢!”
“是,你是没有良心,甚至没有心,不然你怎么会把襁褓中的婴儿扔进火里烧死,扔下悬崖摔死,真真是阎王见了也要让三分!”
“完颜璟!”
“我说错了吗!对那些不肯与你合作的武林门派,你命人屠尽他们满门,连孩子都不肯放过,还有比你更冷血的吗?”
洛清芷低声:“我不杀了他们,难道等这些残障余孽长大后来找我复仇吗?斩草要除根,是你教我的。”
“你是在怨我?”
“难道你就没有怨过我!你就没有后悔过?没有想过若你没有认识我,如今自己会是怎样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撒过谎?”
“好,那我告诉你,从前或许没有,但现在我的确后悔了,我就不该在你身上枉费心血!”说完完颜璟越过洛清芷摔门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洛清芷的眼泪不争气的簌簌而落,她讨厌的胡乱抹了一把,可越不想哭,越控制不住,她何尝不知道那些话比刀枪斧钺还要伤人,可没人教她该如何体面的放手,她只知道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
“七月夜初长,星斗争煌煌。”
洛清芷一身黑衣的在月色的照耀下,赶回客栈,大堂内急得团团转的几人见她回来,似是看到曙光般的迎上前。
泽黎率先开口:“姐姐。”又见她重回到从前的装扮,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说道:“你总算回来了,二哥不见了。”
洛清芷刚到门口就看泽黎在大堂里转来转去,面色凝重,寒鸦拾壹趁夜色带着楚湘去了城外,南箫抱臂靠在楼梯外的柚木上,月影则坐在楼梯上,扶腮,一脸愁容。
洛清芷:“说仔细点,怎么就不见了?”
“你和大哥出去不久,严伯父差人来找二哥回去,说纪伯母身体不适,让他回去一趟。”
“之后呢?”
月影接上说道:“我们原以为严公子已经回府,可严掌门差人来后,我们知道事有不对,我又听小姐和璟公子说严公子可能在酒坊,就命人出去寻找,可找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
泽黎:“姐姐,敏敏来过的事,我听月影说了,我担心二哥他......”
洛清芷:“城中酒坊酒肆都找遍了吗?”
“找了,只要是开门迎客能吃饭喝酒的地方都找了,就连城外的几家酒铺都去过了,不见人。”
“鹤隐,鹿舍也都去了?”
泽黎:“我派人去看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月影:“小姐也说严公子应该不会在那。鹤隐,鹿舍虽是我们的地方,但距离太远,严公子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无锋活动猖獗,又值中元之际,他不会扔下我们,独自前往。”
“严家知道他失踪的事吗?”
泽黎摇了摇头:“月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但纸包不住火,二哥要是一直不回去,严伯父他们一定会起疑。”
洛清芷皱眉思考着,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下意识的想问完颜璟是否知情,但看他们几人的神色,又忍了回去。
“泽黎,你带月影去官驿。”
“去官驿?”
月影:“小姐是想让郡主帮忙?”
“她比我们更能知道严齐的行踪。”
泽黎:“官驿自完颜赫...自镇北王之事后,严禁外人进出,大哥能够出入也是看了李少卿和平西王的颜面,我们,恐怕不行。”
此时南箫悠然开口:“那个袁先生不是能掐会算吗?要不?找他问问?”
泽黎:“你当袁先生是什么?他可不是什么事都管的,嘴里总是一个缘字,缘分不到,天塌了都与他无关。”
洛清芷:“行了。月影,你先去袁先生那看看,说不定严齐会去。若是无人你就回来,留在这等鹤隐,鹿舍的人回来。泽黎,你带人去把各酒楼,酒铺,就是路边的小摊子也都再找一遍,就是客栈也都进去问问。但要记得让我们的人都小心点,别大张旗鼓的。”
泽黎:“知道了。”泽黎急忙前去。
洛清芷:“二公子,若无事,帮个忙。”
南箫:“说吧。”
“一会璟会回来,我们都不在,他一定会问起,请你帮我们遮掩过去。”
“你不告诉他吗?”
“他已经够忙了,我们不好再给他添乱。”
“你...还好吗?”南箫试探的询问,白日里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们都听得见,还有洛清芷瞒着完颜璟的事,他虽不明说,但心里能隐约感觉到她好像在开始和他告别。
洛清芷点了点头:“走了。”
洛清芷说完转头离开,月影匆忙跟上她,只是没几步,刚到门口便撞上赶回来的宫远徵,洛清芷抬眼见他手里捧着花,一脸兴奋跑进门。若是平常,她定然欢喜,可她此刻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阿芷。”
洛清芷没有回应,只是往外走着,宫远徵忙问道:“你去哪?”
洛清芷淡淡回应:“有事。”说完便越过他离开。
宫远徵回身看着她的背影,神情落寞。
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他们穿梭其中,却无心看风景,月影去了袁先生家,一无所获,命人告知洛清芷后,自己回了客栈等消息。
洛清芷去了官驿,用大把的银子求得驿站伙计将自己的令牌送到裴少妍手里。裴少妍见是她,在丫鬟的陪同下出门相见。
“阿芷。”
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洛清芷听到呼唤,忙回身上前:“姐姐,事出紧急,我长话短说。严齐的母亲病了,我现在找不到他,帮我想想他能去哪?”
“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
裴少妍一时语默,洛清芷焦急的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无用,找人是最要紧的。姐姐,算我求你了,帮我想想他能去哪?”
“我......”
“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泽黎就差把王城翻过来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又怎么会来麻烦你。”
“你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裴少妍下意识的搅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她何曾不心急他,可越着急,脑子里越想是一团乱麻。
“姐。”远处传来声音,泽黎从远处跑来。
“找到了吗?”
泽黎无奈的摇头:“还没有消息。”
“这么大个人怎么就能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二哥一向不爱给我们添麻烦,自己的事总憋在心里,从前大哥就说过他,他总是一笑置之,谁成想会有今日这般事。”
“无望崖。对,无望崖。”裴少妍猛然想起:“城外十里处的无望崖,严齐可能会去那?”
“无望崖,那里不是一座险山吗?二哥怎么会去那?”泽黎反问道。
裴少妍接着解释:“上山的路上有座小筑,清晨日出时,小筑里能清楚看到日照金山的景象。我曾和他说想要在那里住几日,严齐便趁空闲将那座荒废的小筑重新修缮完好。之后,我们...我们曾去过几次,看了几次的日出。”
“你们两人...共处一室?”泽黎难以置信的反问。洛清芷却给了他一巴掌,泽黎讪讪的闭嘴。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趁着天没亮,去看过几次日出,我爹娘也都知道这事。”
洛清芷:“泽黎,带几个人,我们去看看。”
“我去唤人。”
“尽快,我先去等你们。”说着,洛清芷便跃上马背,往无望崖而去。
凄凉的月色下,裴少妍对月祈祷。
第189章 血脉不代表什么
客栈里几人面对面坐着,月影扶脸发愁,泽黎送回来的消息虽然让她微微放心但又怕两人会跑空,白欢喜一场,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南箫陪她坐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她们的事上心,看月影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伸手敲了敲桌子。
月影抬眼:“干什么?”
“严齐不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他在哪了,你怎么还这个表情。”
“那不是还没找到嘛。”
“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懂。”
“我怎么又不懂了?”
“南笙出事的时候,你不是也着急吗?”
“那是我的亲生妹妹,我当然着急,严齐又不是你们的......”南箫话没说完就看月影摆正姿势瞪着他,“瞪我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比你和南笙差,血脉有时候证明不了什么。”
“好好好,你说的对,急什么嘛。”
寒鸦拾壹趁着夜色回到客栈见两人在大堂面面相觑,开口询问:“怎么在这坐着?”
南箫:“等人。”
“谁?”
月影:“要你管。”
“懒得管你。”
月影看楚湘跟在他身后,好奇道:“你不是带她去见寒鸦玖吗?怎么又回来了?”
“见过了,就回来了呗。”
南箫调侃道:“久别重逢,回来的有些早吧。”
寒鸦拾壹:“我哥说城外有无锋刺客蠢蠢欲动,还是让她待在这里安全些。”
月影:“掌柜的。”
“来了,姑娘什么吩咐。”
“给她找间房间。”
“姑娘忘了,您家小姐把客栈都包下来了,除了那几间长包房,剩下的您随意安排。”
月影态度消极:“听见了,你们自便吧。”
楚湘:“多谢月影姑娘,也恕我多嘴问一句,你们究竟在等谁?”
南箫:“你很好奇吗?”
“知恩图报,想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我家小姐去找严公子了,我等他们回来。”
十一:“严齐?他去哪了?”
“无望崖。”
楚湘:“无望崖是什么地方?”
月影扶着头,淡淡解释:“城外的西山,那里山势险峻,去者回头无望,但也有不怕死的愿意冒险登顶,一览群山。”
十一:“有意思,但严齐去那做什么?这么晚......送死吗?”
月影有些没了耐心:“他又不是去爬山,在山间的小筑而已,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南箫见她那冒火的样子,大声喊道:“金复.”
月影:“你喊他做什么?”
“喊他来哄哄你,省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懒得和你们说。”
楚湘听了她们的话,心中打起算盘,又听他们互相调侃,借口道:“姑娘既是等二小姐回来,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房间:“我不喜吵闹,就住尽头那间房吧。”
掌柜忙劝道:“姑娘有所不知,那间房又小又闷,西晒厉害着呢,而且那间房离着其他几位公子,小姐的房间都远,要是有什么事,可不太容易听见。”
月影:“你还是选一间合适的房间吧,不用委屈自己。”
“不委屈,我喜欢安静。”
南箫:“你别忘了,若是无锋偷袭,或者遇到什么事,我们可能听不到你的呼救,来不及救你。”
楚湘:“公子多虑了,且不说这里无锋刺客能不能进得来,就是进来了,我手无缚鸡之力,不管住的有多近,恐怕都不会有求救的机会,无锋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对吗?”
南箫一时语塞,十一开口道:“行了,她愿意住就住吧。掌柜的,劳烦你去把门打开。”
“好,姑娘稍等,我去开门,顺便把窗户给你打开,通通气。”
“有劳了。”
“姑娘客气。”
掌柜的拿了钥匙匆匆开门,在屋内点亮灯光,又将屋里的窗户尽数打开后下楼说道:“姑娘,那间屋子,客人大多不愿意住,所以常年关着,里边闷热,味道也不好。我刚把窗户打开,您等等再上去。”
“无妨。”说完,楚湘便走上楼去。
南箫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从见她起,他便觉得这人既熟悉,又陌生,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喂!喂!”十一出声唤道,南箫一时愣神,忽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他,十一不满的问着:“你总看她干什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箫胡乱搪塞。
十一听他没句正经话,不想跟他掰扯,便说道:“我就不陪你们等了。”
楚湘警惕的关上房门,房内窗户洞开,对面屋檐上人影绰绰,虽看不真切却也能确定那是洛清芷一行人的敌人,是她的友军。
楚湘站在窗前,见有人影在对面停住,思索片刻,来至房内桌前,拿起茶盏顺手倒扣在桌上。
随着茶盏倒扣,一记人影越过窗扇,进入房内,“什么事?”
“洛清芷,严齐都在无望崖,这是个机会。”
“无望崖山势陡峭,只怕贸然前去,自身难保。”
“他们没有登山,在半山腰的小筑。你亲自带人去,趁其不备......但要谨防那个泽黎,他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他驭兽的本领不容小觑。”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说完那人影迅速消失,只可惜没有逃过影卫的巡视,暗中轮守的影卫发现有陌生人影在客栈徘徊,急忙发响箭预警,而楼下的守卫听到声音,有序且急切的进入客栈,不由分说便开始搜寻。
月影见状,疑惑道:“怎么回事?”
值守影卫长:“月影姑娘,有人闯入,我们需要搜查。”
月影:“响箭我听到了,但我们没有看到有人进来。”
“在楼上,有弟兄看见他出现在房间四周。”
“谁的房间。”
影卫长指向楚湘的房间:“那间小屋,此人速度极快,为确保安全,我们只能先发响箭示警。”
月影及南箫抬头望去:“那是楚湘的房间,确定没有看错?”
“这个......只有抓到人才能证实,若是被他逃了,即便是再确定的事也只是一场空。”
“那便去搜吧,动作要快,我和你们一起。”
“是。”
南箫:“就怕现在已经晚了。”
影卫长:“发响箭时,我们已将客栈围住,除非......”
“快来人,这里有人晕倒。”楼上搜查的影卫大声呼喊。
三人急忙上楼,只见楚湘晕倒在房内,房中隐隐约约透出幽香。
南箫轻嗅着,眉头微皱:“这味道?”
月影:“怎么了?”
“有些熟悉,想不起在哪闻过。”
“这个一会再说,帮我去找徵公子。”
南箫突然反应过来:“对呀,他们兄弟俩怎么这么安静。”
客栈内的吵闹,响箭的声响,宫远徵和宫尚角当然听得见,只是一个懒得理会,一个则派了人出来询问。
金复:“角公子使我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南箫微微扬了扬下巴:“那不是,人晕了,刺客跑了。”
“哪来的刺客?”
月影:“影卫长说,影卫看见有陌生的人影在这间屋子里出现,可搜了半天,只看到楚湘晕倒,没有看到其他人。”
金复:“是无锋?”
月影摇了摇头:“不知道。角公子和徵公子呢?”
金复:“角公子在处理外务,徵公子我也不清楚。她怎么晕的?”
月影摇头。
南箫:“把她弄醒,问问不就知道了。”
金复:“我去找徵公子。”
南箫:“这点小事哪还用的着劳烦徵公子,我便能治。”
月影:“你不是不会治病吗?”
南箫似是说给她听一般:“我不会治病,但我会下毒,更何况她只是晕了,又不是死了,想弄醒她还不容易吗?”
月影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别伤到人。”
“好说。”
寒鸦拾壹此时站在众人身后,只是冷眼看着。
只见南箫拿出随身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黑黢黢的药丸,眼神看了看月影,“把她扶起来。”
月影看那药丸有些嫌弃:“这是什么?”
“自然是救她的,喂下去。”
月影听话的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将手中的药丸慢慢塞进楚湘的嘴里,接着就见南箫伸手垫着帕子按住楚湘的合谷穴,微微用力按压。
影卫从进门起便在屋中四处搜寻,直到一人在窗户外的窗台上找到散落的香粉,数量极少,只能用手指轻轻蘸取。
影卫:“您看。”说着将手指上的香粉现在众人眼前,月影看了看四周的人:“小姐和几位公子都不在,先把东西想办法保存好,等他们回来再说。”
影卫:“是。”
月影:“你们尽快搜查,把她挪到隔壁屋里,这间房暂时封闭。”刚刚说完,楚湘便悠悠醒来,看着眼前的人群,表情无辜。
南箫见她睁眼,放开她的手,戏谑道:“醒了?没想到我这药这么管用。”
楚湘:“我怎么了?”
南箫:“你刚才晕了,现在醒了。”
月影:“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晕倒的吗?”
楚湘做回忆状:“我只记得我是想换了衣裳休息,忽然就闻到一股异香从窗户那飘进来,我觉得好奇便去查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月影听她所言,抬头看了看几人,金复道:“我先去回禀角公子。”
月影点了点头,南箫微微一笑:“行了,人没事就好,先给她换间房,等洛清芷回来再说。”接着回身看着远处的寒鸦拾壹:“热闹也该看够了吧,你的人,你负责,我们走。”说着便看了月影一眼,拽着她衣裳将人拉走。
影卫迅速搜查完毕离开,此时门内外,寒鸦拾壹,楚湘,目光相接,各有心思,寂静无声。
洛清芷一路疾驰,眼前忽明忽暗,一路上不知摔下马多少次,掌心全是伤痕,身上,手臂,腿上该蹭不该蹭的也都蹭了个遍,腰也在滚下马背时不甚撞伤,可她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摔倒了爬起来,不能走就停下,能赶路了就继续跃上马背往无望崖而去。
月光在刀刃般的山脊上碎成银屑,黑色的峭壁像巨兽的獠牙刺入苍穹。夜色幽静,似乎能听到远处岩隙中传出的声响,那是风在自由的穿梭,又仿佛在用生命敲击山岩嶙峋的骨骼,声声呜咽,奏响一出关于灵魂的安乐曲章。
洛清芷来至山脚下,不假思索的跃然而下并迅速将马儿拴好,在黑夜中冒险登山。
山势虽陡峭好在去往小筑的路还算平缓,洛清芷虽看不清,但一路摸索着也能爬上去。
只是累了一天,晚上又不知摔了多少次,现下又要爬山,心中不免生气,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从前算命的说我命苦,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我有眼无珠的竟把真神当骗子,活该受苦。
该死的严齐你最好没事,但凡少根头发我都不能饶了你,也不看看我受的什么罪,你要是出事,别说对不起父母祖宗,就是我,你都对不住。”
银亮的月光下,小小的身影不断攀爬着,好在那小筑离山脚不算太远,洛清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烛光还有那起起伏伏的人影,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人影她认得出,影子中只有他自己且能动弹,证明人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
严齐从客栈离开一路漫无目的的来至此处,这间小筑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地方,那是爱意蔓延,灵魂共振的所在。
只是可惜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各有各的去处。在王城分别,他们约好再见,可再见时,什么都变了。
一个即为人妻,一个还在江湖。身份,地位,如同天涯海角,可望不可及。
洛清芷查看四周,确认安全后,自顾自的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有些酒气,但更让人难受的是其中的脏乱。灰尘,蛛网,比比皆是,甚至还有老鼠啃食的声音不时传出,让人头皮发麻。
严齐对来人并不关心,只做着自己的事,洛清芷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到他身边,认真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他认真的捏着泥人,那是裴少妍的样子。
严齐听到声音之所以没有管她,一是因为他这里不会有旁人上来,二是,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和急促的声音。
见她不在意这里脏乱的环境,还坐到自己身边静静陪着自己,严齐开口道:“我想捏个泥人,可捏了半天总不像她。我就先捏了个自己,我以为把自己捏好了,我就一定能捏出她的样子,可你看,还是不像,怎么捏都不像。”
洛清芷面带难过,甚至心疼的抬头看着他饱含热泪的眼睛,低声道:“捏不好就算了,人在那,何必要这劳什子。”
“我想留个念想。你不是说过,人活着要有念想,日子才过的下去。”
“有了念想便会生出欲望,可欲望一旦不能被满足......”洛清芷话没有说全,严齐侧头看她:“是我把她弄丢了,是我活该,活该捏不出她的样子。”说着,一行热泪顺流而下。
“哥,有些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好了,没有结果,未必不是件好事。
少妍姐姐那样的容貌,家世,才学,必定是要配天潢贵胄的,她落不到凡尘里。
从前的那些你就当是一场梦,如今梦醒罢了。何况她已往前走,你被困在原地,半分意义都没有。”
“若这事是发生在你和宫远徵之间呢?你还能如此坦然吗?”
洛清芷对他的提问,沉默片刻,他在哭,她陪着他哭:“我不能,但我不会一直沉沦。他有他的日子要过,我也有我的劫要渡。若真有那天,我祝他白首偕老,子嗣延绵,无灾无难,永葆百年。”
“话虽如此,可你不也是放不下吗?”
“放不下也得放,他要走,我难不成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留下一副躯壳不成?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少妍姐姐对你没有二心,只是身不由己。她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今日的结局,早在你跃下屋顶时便已然窥见了,不是吗?”
严齐听她如此说便知从前与完颜璟的谈话她已知晓,“你都知道了?”
“璟也是无意间提起,他为你们之间的阴差阳错感到惋惜。”
严齐自嘲的笑道:“我们这些人都被自己所谓的道德感所束缚,他是这样,我也是,自以为是的感动,结果呢......“严齐冷笑一声:“真是活该啊!”
洛清芷拿过他手里的陶泥:“这山上寸草不生,你哪里找的陶泥?”
“来的路上顺手买的。”
洛清芷将泥胡乱捏着:“像不像的其实无所谓,她在你心里,谁也拿不走。”
“就像宫远徵在你心里谁也无法替代一样。”
洛清芷的手一顿:“说你的事,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严齐站起身:“情,伤人伤己啊。阿芷,我们都是自愿困在这牢笼里的。只不过,你比我勇敢也比我幸运,好好珍惜他,我们几人中总要有一个幸福的才是。”
“少妍姐姐与你已成过去,他与我......”洛清芷无奈摇头:“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严齐劝解道:“别放弃,不要像我一样后悔。”
洛清芷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忽而一笑:“明明是我来劝你,怎么倒成了你劝我了。”
“怕你将来后悔哭鼻子,我们能陪你闯荡天下,可赔不了你一个宫远徵。”
“那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坐在这儿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怯懦,没有退缩,反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抛家舍业的只为了自己活一次,那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个局面,我们也不会如此难过。
可又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多如果,既成事实的事,我就是再后悔又能如何?”
“所以一切都是徒劳。爱了可以不爱,成亲了也能和离,可路走了却不能回头。哥,你说结局假如早就已经写好,那这个过程我们还要不要经历?明知是苦,却甘之如饴,到底是妄想还是真的深情?”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也是迷路的那个人。不过就像你说的,相爱时尽力,若有一天分离,我愿意祝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而我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妻子,既为我妻,我自当敬她爱她。
若我注定此生孤寡...你可别忘了来看看我,我一个糟老头子可不想死在家里无人知。”
“你是将来的严掌门,家里小厮,丫鬟要多少有多少,怎会孤独终老。”
严齐认真看着玩笑的洛清芷:“阿芷,我说的话你要记得,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消灭无锋之后,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我们都要活得自在。”
“哥。”
严齐拿起她的手,在她拿过他的泥人时,他便看见了她的伤,那一刻,他忽然清醒,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爱人,亲人,朋友,都将成为支撑自己走过余生的动力。
严齐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仔细包裹着:“少妍往后只会更好,我该开心,也该庆幸自己没有耽误她。”
“真这么想?”
“我只能这样想,只有这样,我的日子才能过下去,我才能和自己和解,虽有些自私但不失为一种方法。你也要这样,宫远徵偏执但却爱你,多看看被你遗忘在角落里他,真心对真心才能幸福。”
“真心对真心,可他把我的真心随随便便便扔了出去。”
“那个楚湘......查查她吧。”
“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人一股子阴气。至于宫远徵,回去问问他,说不定是误会一场。”
“我问了,你不是也在场吗?人家可没有否认。”
严齐一时无法反驳,尴尬的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我会在这儿的?”
“当然是问了知道这地方的人。”
“她还记得这里。”严齐喃喃自语。
“少妍姐姐对你的真心不比你对她的少,只是她反抗不了,她心里的苦也不知道能和谁说。”
严齐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你找我,不会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寻短见吧?”
洛清芷经他一说忽然想起来:“差点忘了正事。泽黎说伯父差人去客栈找你,说是伯母病了,要你快点回去。结果泽黎把王城翻遍了也不见你人影,恰好我从城外回去,他便跟我说了,我这才急着出来找你。”
“感情你不是担心我啊。”
“怎么不是啊,我先是担心你出事,这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怎么能不急。二是伯母本就生病,我怕她知道你这些事跟着着急,除了雪上加霜没有一点好处。别说了,快点回去吧,伯母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严齐见洛清芷急急忙忙的,忙拉住她:“别急,我娘没事,她装的。”
“装的?好好的装病做什么?多不吉利。”
“早上我回去之后就听她说,她......”严齐有些不好意思,洛清芷反问道:“什么呀?吞吞吐吐的。”
“她约了吴家娘子来府中,为的是...为的是替她家姑娘相看。”
“相看?你呀?”
“不然呢?”
“那......吴家姑娘如何?”
“不知道,没看。”
“你不看,伯母能放过你?”
“我本就不想去,正巧贺兰云游回来,递了名帖进来,我便借口回帖,让他来救我出去。结果他刚来,那个楚湘跑来说你病了,我这才带着贺兰匆忙去了客栈。”
“可怜伯母的一片好心。”
“你少来这套,她替我操心,但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这世上可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说的好听,可若是女子不愿......”话音未落,无数冷箭从窗外进入屋内,洛清芷反应快,闪身躲过第一支箭,严齐见状急忙来至她身边,两人一改嬉笑颜色,只听嗖嗖嗖,带毒的长箭不断进入屋内,严齐眼疾手快的将人推开:“小心。”
此时山脚下的影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性戒备。
洛清芷去到小筑后不久,泽黎便带着人赶到,见洛清芷所乘的马被好好的拴在一旁,泽黎便知她没有出事,“天黑路险,你们留在这,我自己上去,有事发响箭示警。”
影卫领命:“是。”
泽黎独自一人登山,来至小筑前见屋内人影成双便知自己的哥哥姐姐此刻安好。他们有话要说,自己不便打扰,便寻了处平坦宽阔的地方,默默守着。
冷箭频发,严齐拉着洛清芷躲在房柱之后,洛清芷咒骂道:“该死的,到底是谁!”
严齐:“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
“现在出去会被射成刺猬。”
“影卫呢?”
“泽黎带着他们在我身后,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突然,频发的毒箭停了下来,两人急忙噤声,严齐微微探头查看,只见屋外火光冲天,这些人准备烧死他们。
熊熊的火光照亮黑夜,泽黎发觉不对,忙起身,发出响箭。山下的影卫见到隐隐约约的火光,本就疑惑又见响箭升空,便知出事,“快发响箭唤人,再去客栈禀报,其他人跟我登山。”
“是。”
无望崖山势险峻,无锋登山也是费了半天的力,上山之时见到泽黎坐在远处,不敢轻举妄动,可命令不得不执行,只能冒险火攻,速战速决。
带火的长箭将屋子迅速包围,里边的两人困在其中,严齐拉着洛清芷一边躲避,一边寻找出路,“什么味道?”洛清芷眉头紧皱。
严齐闻言,仔细一闻:“是桐油。”说着便将自己的衣料扯下,“捂住口鼻。”
“你呢?”
“我跟他们拼了。”
洛清芷拉住想要冲出去的严齐,将帕子递给他:“要死一起死。”
“我们为何不趁乱直接冲进去?”一无锋刺客询问道。
“你打得过他们吗!上头有令,让洛清芷有去无回,让他们把四周把守住了,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是。”
“那个泽黎怎么样?”
“兄弟们正在围攻阻拦,但...他实力不弱......”
“大人说了,此人极擅驭兽,断不能留,用蛊虫杀了他。”
“是。”
无锋看着大火将小筑一点点吞噬,脸色尽是阴狠。严齐,洛清芷想要冲出去,烧断的房梁木窗,噼里啪啦落在眼前,挡住去路,
“再等下去,不被箭射死也得被烧死,就是烧不死,这桐油燃烧也能将我们毒死。”洛清芷说完望了一眼严齐,心中下定决心,严齐见她神色,眼神,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别冲动。”
“你说的对,就应该跟他们拼了。”说着,洛清芷冲到窗前,举起板凳冲着着火的窗棂砸了过去,一次,两次。
“他们在砸窗。”无锋刺客发现洛清芷的意图,此时为首的刺客头领下令道:“放箭。”
一声令下,无锋刺客纷纷举起弓箭,但此时山下的影卫已然登山而上,见此情景,明知敌众我寡,他们依然举起长弓,短剑上前搏杀。
“去救公子和小姐,快!”影卫长毅然下令,除了留下几人帮忙其他人纷纷向着小筑和泽黎的方向赶去。
泽黎一人独战,无锋合力围攻,刀剑相击,须臾间人命归天,影卫赶来帮忙,划开口子,“公子先走。”
“你们小心。”泽黎嘱咐着,迅速离开。
闻讯赶来的影卫不间断的登山相助,无锋部署的人马也在黑夜中现身阻拦,原本寂静的黑夜此刻变得极为热闹。
影卫为救洛清芷不断砸砍着门窗,无锋放火前以长箭为掩护将门锁死,窗上火势蔓延,无法靠近,即使砸开,洛清芷两人也无法逃出。
长锁难砸,更有无锋刺客不断上前,影卫一边应对,一边想办法砸锁。伤亡越来越多,眼见带头的无锋将要靠近,一影卫从乱战中抽身,将剑嵌入其中生生别断,门锁落地,影卫几人冲入其中:“公子,小姐,快走。”
严齐看到希望,拉着洛清芷向着生门逃出,小筑被大火吞噬,在一声呜咽后轰然倒塌,影卫将两人猛然推出,自己却永远留在了大火之中。
第190章 困局
客栈里,夜深人静,只剩月影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堂,百无聊赖。出去的人不见回来,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深夜回来的完颜璟刚进门,就见月影坐在一旁发呆,他也没有理会,面色严肃的往前。
月影见他忙起身:“先生。”
完颜璟微微点头,径直上楼,月影急忙开口:“先生,小姐去找严公子至今未归...”
完颜璟脚步一顿,没有作声,抬脚往前。
月影急促开口:“先生,您......”
完颜璟被她叫住,“您不应该关心一下他们,问一声吗?”
“我为什么就一定要问?”
“可从前您都是会问的。”
“那我现在不想管了,可以吗?”
“可万一......”
“他们俩有功夫,有成算,出门又有影卫跟着,不需要我操心。”完颜璟有些赌气的回答。
月影哑口无言,默默低头,完颜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回来:“去哪了?出去又有多久?”
“嗯?”月影一时怔愣,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回答道:“去了无望崖。严公子自郡主来后离开就一直没有回来,小姐巡防回来后便去找他了,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
“影卫可跟着?”
“嗯,泽黎也跟去了,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完颜璟点了点头,转头离开,月影在他身后唤道:“先生。”
完颜璟:“要是有事,影卫会回来禀报。”
言出法随,影卫匆匆进门,一时不慎,摔倒在地,完颜璟离开的脚步再一次的停住。
月影见他形色急上前:“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先生,月影姑娘,出事了。”
月影:“你别急,慢慢说。”
影卫:“小姐在无望崖遇袭,泽黎公子也在,影卫长命我回来报信。”
完颜璟急忙下楼:“说清楚,怎么回事?”
“晚间,公子和小姐去找严公子,小姐先行一步去了无望崖,等我等赶到时,小姐已经登山,泽黎公子也跟着上去,命我等在山下等候。可不久之后兄弟们看到山上火光冲天,又见泽黎公子的响箭升空,影卫长便知出事,带着山下的兄弟前去救援,命我回来报信。”
月影:“是无锋?”
影卫:“这个属下不知,目前各据点的兄弟已前去增援,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完颜璟思索着对策,此时另一名影卫也匆匆进门:“先生不好了,城外出事了。”
月影:“城外又怎么了?”
“无锋夜袭,遍地屠杀,已有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他们是冲着寒鸦玖去的!”月影急忙转头看向完颜璟,乞求的眼神希望他能尽快拿个主意。
完颜璟冷静的吩咐:“传令王城及其附近所有据点的影卫全部出动,各自奔赴距离自己的最近的出事地增援,所有无锋刺客就地斩杀。”
“是。”
“把泽黎的朋友们也带上,有它们在,泽黎会更顺手。”
“属下明白。”影卫起身出动传令。
“等等。”完颜璟将人召回,“拿着手令,去调动你能找到的所有据点的影卫,对无锋据点进行无差别屠杀。我记得泽黎教你们豢养了不少野兽吧?”
“是,都在城外。”
“带上他们,吃了这么久的野鸡,是时候尝尝人心血肉的味道了。”
“属下这就去办。”
影卫即刻起身前去,完颜璟转头吩咐道:“去把所有人叫醒,你去无望崖,让宫尚角和宫远徵和你同去。我去城外,让寒鸦拾壹和南箫也来。”
“可我们都走了,楚湘怎么办?今日若不是影卫及时察觉,恐怕她现在早就被人掳走了。”
“怎么回事?”
月影简单将事由说给完颜璟听,完颜璟听后眉头微皱了一秒:“让寒鸦拾壹带上她。”
“是。”说完月影急忙上楼,完颜璟转头离开,出门时撞上前来报信的影卫:“先生,不好了!”
“说!”
“严府遭人袭击,来者不善,像是早有准备。”
“可去帮忙?”
“城内的兄弟们都去了,可对方来势汹汹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严掌门正带人抵抗,只怕撑不了多久。”
完颜璟思索片刻,摘下自己的令牌:“拿着王府的令牌,去找大理寺少卿让他派人去城防校尉和去京兆府报案,就说城内有马匪乔装潜入,趁夜抢夺财物,伤人性命,扰乱王城治安,请他带兵围剿。”
“是。”
“回来。”完颜璟将人唤回:“告诉他,人怎么请我不管,但不得提及镇北王府半点,就是最后京兆府把案子送到他手里也是一样,明白吗?”
“是。”
“不好了。”去唤人的月影,急切的下楼,来至完颜璟身后:“楚湘不见了。”
漆黑的夜晚是那样的慌乱,鲜血,屠杀,残尸,刀剑,一声声,一道道。月亮依旧挂在天上,那样的冷漠,乌云来了又走,终在最后盖住了残存的月光。
洛清芷失控的屠杀,这几日的苦闷正在一一发泄,无锋眼见不敌,放弃近身搏杀,以哨声为令,急速后退,接着将埋在附近的火药点燃。影卫本想上前,却被无锋刺客投出的烟雾弹拦住,脚步停住之际,火药在山间炸开。
一声巨响,山石崩塌,飞扬起的碎片砸在影卫的身上,瞬间落下山崖。残留的无锋刺客来不及逃跑便一起做了垫背的鬼魂。火药爆炸的瞬间,洛清芷下意识将泽黎护在身下,紧紧抱着他的头,免受伤害。
地动山摇,脚下的山石开始松动掉落,山上的岩石也在不断掉落,严齐眼见不好,忙命令道:“影卫听令,不可恋战,迅速撤退。”
影卫闻声,即刻摆脱束缚,护送着几人下山,洛清芷眼前开始忽明忽暗,下意识摸索着身上装着药丸的瓷瓶。
泽黎看她不对劲,边拉着她的手下山,边询问着:“姐,你在找什么?”
洛清芷:“宫远徵给我的药。”
“不在身上?”
“好像丢了。”
泽黎担忧的转头看了看山上,“我去找。”
洛清芷拦住他:“回来!丢就丢了,死不了,赶紧下山,万一山石坍塌掉落,我们都得死在这。”
“真的没事?”
“放心吧。”
暗处的无锋眼见洛清芷一行离开,无锋刺客问道:“我们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恐怕不好交代。”
“让他们走,会有人带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您是说......”
“大人在已经去村子的路上,我们也该去会合了。”
“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各个击破,可如今为何又将洛清芷引到村中,岂不是为寒鸦玖平添助力,我们想完成任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不用你操心,大人自有安排,洛清芷的手能伸进无锋,我们自然也能伸进她的影卫。”
“难不成?”
“做好自己的事,其他与你无关。”
“是,属下这就带人前往。”
马蹄声由远及近,城门守卫,挥旗示意,城门士兵见状,只听从命令不问缘由的打开城门,完颜璟来至城门前,抬头一望城上守卫的将军,两人心照不宣,点头示意后,完颜璟带着众人离开。
众人离城,却听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喊声,完颜璟狐疑的回头,只见一个身影从远处蹒跚的跑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袁先生。
城防官:“犯宵禁者驻足,否则即刻射杀。”一声警告后,士兵已张弓搭箭。
完颜璟忙道:“你们先走。”
宫尚角微点头,带着宫远徵等着扬长而去。
完颜璟转掉马头回城,“箭下留人。”说着在距离袁先生不远处,跳下马背,紧跑了几步上前:“先生怎么来了?”
袁先生气喘吁吁的拉着他:“我想去客栈找你,正巧就碰上你们出城。你听我说,芷丫头,今晚有大事发生,此为命劫,你一定要看顾好她。”
“命劫!”
“时间紧迫,解释不了那么多,你就记住,此劫凶险,若平安度过,可保三年无虞。若是渡不过去,要想保住她,只能一命换一命。”
完颜璟不信鬼神之说,但此刻却对袁先生的话无比认真:“此话当真?”
“卦象凶险,我卜算了数遍,如何不真,若是不真,我又何苦来追你。”
“可有破解之法?”
袁先生连连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完颜璟暗自思忖,一命换一命的话在他耳边回荡,袁先生见他沉思,急忙将人唤回:“话虽如此,可也要知世上事各有各的缘法,你的命换不回她的命,明白吗?”
完颜璟眉头紧锁,袁先生见他不解的模样,,来不及多说,只推着他离开:“救命要紧,你只记得我的话即可。”
“先生!”完颜璟语气有些着急。
“生死无常却有定数,我告诉你,是想你能帮着她渡过难关,却非要你去换她。”
完颜璟急切道:“先生,你告诉我,谁能换回她的命?”
袁先生长叹一声,无奈道:“命定之人,我只有这话。”
此时城楼上响起警告之声:“公子还请即刻离城,不要让我等难做!”
无望崖下,脱险不久的几人,回头看着坍塌的山石,心有余悸,严齐长舒一声:“还好。”
洛清芷:“无锋还真是丧心病狂!来人!”
“小姐。”
“去查,我倒要看看藏在我们中间的这只鬼究竟是谁!”
“是。”
泽黎见人离开,低声问道:“姐,你怎么知道有内鬼?”
洛清芷无语般的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泽黎不明所以,求解的眼神转向严齐,严齐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呀,笨死算了。”
泽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大声道:“等等我呀,我腿疼。”岩石炸开的碎片化作利刃,划伤了他的腿骨,此时才觉疼痛异常。
黑夜下,雨星开始滴落,洛清芷一行回城的路上见一影卫打扮的人从远驰疾奔而来,于不远处跃下马背,拦住他们的去路。
“启禀小姐,无锋夜袭,严府及城外村子受到重击,先生吩咐属下前来告知,请严公子速速归家。”
几人一惊,严齐急声:“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属下也无从估算。”
洛清芷:“现已宵禁可有法子进城。”
“先生已打点妥当,自有城防官为公子行方便。”
洛清芷:“那便好,我们赶紧回去。”
“小姐,先生说,城外也遇到了麻烦,宫门的两位公子已经前往,请小姐也速速前去。”
“那他呢?”
“先生去了公子府上帮忙。”
严齐有些着急:“家里的事有我和璟,你去城外和宫尚角他们会合,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能行吗?”
“放心吧,严掌门可不是浪得虚名,徒有其表之辈,何况又有璟协助,我想他们此刻应该稳住了局面,我先回去,若是无事,我和璟再去帮你。”
“好,让泽黎跟着你,我带人先去村子。”
“不用,让泽黎跟着你,我带两个人回去即可。”严齐态度坚决,洛清芷犹豫片刻,微微点头。
严齐:“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他人小心护送小姐,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
洛清芷与严齐分开行走,那引路的影卫带着一行人抄小道前往村子,与前来支援的宫尚角,宫远徵擦肩而过。
马蹄急促,簌簌而下的雨点挡不住前行人的脚步,风将披风吹的猎猎作响,完颜璟冒雨前行,只听身后有人呼唤,身后的影卫即刻回头前往查看,片刻后,便追上完颜璟,禀报道:“先生,影探来报...”影卫不敢说下,完颜璟厉声:“快说!”
“他说,无锋事先埋了炸药,眼见不敌,点燃引线,使得山石崩塌,巨石滚落,致使小姐和两位公子在无望崖,遇......遇难......不见,不见尸骨,前往支援的影卫正在寻找。”
“遇难!传信的人呢!”
“已回头前往无望崖。”
南箫:“你先去无望崖,我和他去村子。”
寒鸦拾壹:“不用,我自己去,你们先去找人。”
完颜璟不语,掉头便往无望崖而去。
南箫看着完颜璟的疾驰的背影,回头望向寒鸦拾壹看似漫不经心的质问道:“这里没有别人,我有句话想问。
“想问什么?”
“那个楚湘没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是吗?”
“你什么意思?”
“无锋杀人不见血,即使你们把她藏得再好,无锋也不会那么傻的单单遗漏了她。就算她运气好躲了过去,那么我想请问,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醉仙桃花该怎么解释?无锋又为什么会那么恰巧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而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不妨直言。”
“今日她从我身边走过,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幽香,后调尤为熟悉,只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便没有多说。直到今夜影卫闯入,搜寻无锋至她房中,从窗外捡起那一点香粉我这才明白过来那味道源于何处。但没有证据不好冤了人去,所以,我为了试她,故意谎称喂她吃下药丸是用能解毒的,可实则不过是普通丸药,用来消食健脾的而已。结果...你也看到了,有些事太过凑巧,反倒令人生疑。”
寒鸦拾壹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南箫的话,南箫接着补充道:“月影告诉我,当初,我火烧客栈时,她也在场还是完颜璟救了她,之后她便进了宫门,这事表面上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仔细想想,在你们身上发生的一些事,不觉得可疑吗?”
“你是想说......不可能,若她真是无锋,寒鸦玖不可能没有察觉。”
“色令智昏,当局者迷。”
“这不过是你的揣测罢了,没有证据,不过是空谈。”
“希望真的是我小人之心吧,走吧。”
两人疾驰而去。
第191章 入局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白日拥挤的街道此刻极为宽敞,黑夜下,流淌的血液与雨水交杂在一起,实难分辨,洛清芷一行人刚进村子,便觉阴森诡谲,众人警惕,泽黎拿出短笛,握紧剑柄,十分小心。
南箫等人赶来时洛清芷几人已经进村,此时两人并不知,他们已落入圈套。
无锋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村内静悄悄,直到村内一处人家的鸡舍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几人并未在意,可影卫不经意的转头竟发现一角未被遮起的衣角。
“小姐。”影卫低声呼唤,眼神看向那鸡舍。
几人顺着视线望去,洛清芷微微扬头,几名影卫悄然靠近。
惊吓的妇人,抱着孩子躲在舍中,孩童啼哭,她只能死死捂住,不敢发出声音,见外面人影绰绰,那妇人拼命靠近墙角,可眼见黑衣之人已靠了上来,她不敢声张,只缓缓将孩子放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可孩子被吓坏了,哪还会听话,妇人无法,心里一横,拿着短刃便冲了出去。
影卫被猛然冲出来的人一惊,见她挥刃自卫,影卫只能收起自己的兵器,空手夺了白刃,妇人惊吓倒地,连连后退,嘴里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在鸡舍大哭,另一影卫走上前想要将孩子抱出,谁知那妇人竟用身体挡住门口:“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要杀就杀我,放过他吧。”
影卫蹲下身:“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妇人摇着头,“先头来的那伙贼人也是如此说,可等我们开了门,便将人抓走,不肯就范的,便当场杀死。我求求你们了,孩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你放过他吧。”
影卫听此,回头看向洛清芷,洛清芷提起衣摆走进鸡舍,蹲在她面前:“你可认得我?”
那妇人听她声音是个女子,渐渐息了哭声,仔细看她的面容后:“你是这几日总来的那位小姐?”
“嗯,不用怕,我真的是来救你们的。你口中的那伙贼人,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好像往祠堂去了。”
洛清芷站起身:“护送她们出去。”
“是。”
影卫将孩子抱出,哭喊声在黑夜下尤为明显,影卫深谙门道,伸手一指,孩子便倒在他怀里睡去。
那妇人听孩子没了声音,急忙回头查看,洛清芷安抚道:“放心,只是怕哭喊声太大,打草惊蛇,让他睡一觉而已。”
妇人了然的看着孩子被抱出去,妇人紧随其后想要离开,洛清芷改变主意突然拉住她,仔细询问道:“可否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妇人犹豫不决,洛清芷接着说道:“我们会护你平安,但你也要告诉我事发经过。”
“晚间,大约是快至宵禁时,忽然来了一群外乡人,他们谎称借宿,挨家挨户的敲门。乡亲们大多贫寒,一家老小都睡在一张炕上,哪有什么空屋子给他们,便都婉言谢绝了。
后来领头的说,既然乡亲们不方便,他想去问问村长,看他能否行个便宜,还拿出银两让我们帮忙带路。村里几个孩子见有银子赚,想着可以补贴家用,便自告奋勇的拿了银子带着他们去了。”
“之后呢?”
“我们家和村长家挨得近,过了大约一刻钟吧,我们就听到村长家传出哭喊声音,我家官人怕出事,便出门查看,
谁知刚出门便看见村长家的小六跑了出来,他本想上前询问紧接着就看那伙人出现在他身后,将人一刀闭命。我家官人怕连累自身,便急忙关了门,灭了灯。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可那帮天杀的畜生,竟一家一户的敲门,不肯开门的便强闯,官人怕我们出事,提前将我们藏了起来。”
“他们杀人了是吗?”
“起初并没有,只是在挨家挨户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人,哦,好像是姑娘今日见过的那个男子。”
“你怎么知道?”
“动静闹得太大,有那不经事的吓得大哭,惹得那领头的烦躁不堪,举刀便将人杀了。眼见死了人,乡亲们就更害怕了,哭喊声不断,直到那个男子出现,他们才停了下来。”
“他们把他带走了?”
妇人摇头:“那人功夫了得,无人能近身。直到那领头的上前,两人打了起来,气势骇人。有胆大的乡亲趁他们不备起身逃跑,众人效仿,结果那群人见拦不住,便凶性大发,不问缘由的大肆残杀。”
泽黎不解:“你不是藏起来了吗?怎么知道这些?”
“我家官人命大,趁乱逃回家告诉我的。”
洛清芷:“说下去。”
“他们在村子里屠杀,但目标却不在我们身上,只要我们不挡路,他们其实并没有为难我们。只是后来,来了一群人,和他们打了起来,两方交战,死伤无数。我们从门缝里偷偷看着,直到他们来敲门......”
“谁?”
那妇人偷偷看了看洛清芷身边的影卫,低头不敢说话,泽黎看出她的犹豫,开口道:“敲门的人和他们穿的一样,是吗?”
那妇人犹豫的点头,却又反悔道:“一样,却又不一样。”
泽黎:“怎么讲?”
那妇人指了指影卫:“衣服上的绣纹不同。我娘曾是王城锦绣坊中最好的绣娘,我自小跟她学习,即使灯火昏暗,我也能看的出,他身上的绣纹是用水绣法,混了金线与墨线绣成,此等技法不是一般绣娘能完成的,仅是金线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而先前的那伙人,虽形式相近,却是天差地别。”
泽黎:“这么说你和他们打过照面了?”
“没有!”妇人急忙否认,“我是看到了地上的死人。
不过这事说来奇怪,今晚村子里一共来了三伙人,前两伙人,似敌似友,直到第三拨人出现,他们才大动干戈,根本分不出谁是好人。我实在害怕,怕家里不安全就抱着孩子躲到这来了。”
泽黎靠近洛清芷,低声道:“看样子是李逵碰上了李鬼。”
洛清芷:“那这些死去的乡亲是怎么回事?”
“除了先前被杀的,剩下的是在第三伙人来了之后,他们打了起来,一番混战,好似都杀红了眼,我也不分不清是哪伙人,总之,他们见人就砍,边砍边说什么‘这事因寒鸦玖而起,若是做了厉鬼要索命,记得去找他’。”
洛清芷心中了然:“多谢你解惑,来人。”
“小姐。”
“送她和孩子回客栈,不得有半点差池。”
“是。”
妇人乖乖跟着影卫离开,许是洛清芷也是女子,也可能是他们见她时自行收起长剑短刀,总之,她莫名觉得眼前人可以信任。
“姐,事有蹊跷。”
“说来听听。”
“那妇人说一共有三伙人,若说先去借宿的人是无锋,那最后来的应该是我们的人,可中间那伙人是谁?我们的人又去了哪里?他们的功夫不弱,不可能尽数被无锋俘虏,更不会如此悄无声息。而且,你有没有发觉这街道有些过于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
洛清芷沉思着,泽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这一路行进太过顺利,若说无锋的目标在寒鸦玖,那以无锋的手段既探得他的藏身之处,想要抓住他简直易如反掌,怎会闹出如此动静,可若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寒鸦玖,他们又想做什么呢?即便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在她进村时就该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将人都赶到祠堂去呢?
“是啊,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洛清芷环顾四周:“先去祠堂,陷阱也好,凑巧也罢,寒鸦玖和村民我们不能不管。”
“姐,寒鸦玖对我们有所求,我们也救过他一次,这次......”泽黎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想救,是不想让洛清芷再陷入危险,虽然他平日里总喜欢和她斗嘴,可一想到她身边潜伏的危险,他总会忍不住的焦躁,不安。
“既然决定了同行,就没有半路扔下哪个人的道理。走吧,去看看。”
“姐!”
“来都来了,你就不好奇这群人的目的?”
“还能是什么!”
“好久没听你吹驭兽曲了,今夜倒是想听听。”
“姐姐!”
“泽黎,你担心我,我明白,寒鸦玖和南箫一样,都是我们的伙伴,若今日是南箫有此劫难,你不会坐视不理对吗?
再者,他有所求,我们也是一样,不管他有多少本事,又带来多少麻烦,在我们决定要和他联手的那刻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难同当,只要我们还能救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
“别可是了。他虽然带来了麻烦,但他画出的地图让陆思衡的人行动更加方便,也算是帮了大忙。更何况,村中百姓皆因我们遭受无妄之灾,影卫规矩,万事不可连累无辜之人,对吗?”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可还愿意吹曲给我听?”
“行,舍命陪君子,你想听,那我便吹给你听。”
“走。”
“姐姐,请。”
洛清芷吩咐道:“你们不必跟着,去村子里看看是否有和那妇人情况相同的村民,若是找到,将人好生护送出去。”
影卫:“是。”
寂静的街道,洛清芷两人前往祠堂,而刚刚赶来的南箫,寒鸦拾壹却迎面撞上了等候多时的宿隐。
雨势开始变大,不见月亮,只见眼前敌人。
“十一,这么急,是要去哪啊?”
“你怎么在这?”
宿隐戏谑的挑眉,两人随即明白,十一冷声:“这都是你们的圈套!”
“你还不傻嘛!怎么着,是你自己乖乖就擒,还是我动手打到你跪地求饶?”
寒鸦拾壹面带怒色的看着他,无法反驳,毕竟自己的实力确实不如他。
南箫此时站出来开口道:“跟他废什么话,求饶的人是谁还说不定呢!”旋即,三人动起手来,短兵相接,一时难分胜负。
而黑色夜幕下的无望崖此时迎来属于它的第二波客人。
宫尚角看着一片狼藉的崖底,眉头紧锁,宫远徵见状迅速下马,“哥,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宫尚角不语,宫远徵随即命令道:“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我杀了你们陪葬!”
“是!”宫门侍卫纷纷行动,月影着急的想要跟上,宫远徵将她拦下:“别添乱,在这等着。”
月影甩开他的手:“小姐如果有事,我绝不独活。”说完便跟着侍卫往山崖而去。
宫尚角面色凝重的拉住想要登山的宫远徵:“哥。”
“别急。清芷真的有事,她的影卫不会不在,如今这里没人,证明她是安全的。”
“可这里碎石满地,火药味如此浓重,我就怕......”
“影卫向来机灵,别自己吓自己,让他们去找。金复。”
“在。”
“传信给完颜璟,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他比我们更了解他的人。”
“是。”
宫远徵焦急万分,没有丝毫耐性等下去:“不行,哥,我等不了了,我必须要上山。”
宫尚角犹豫片刻,“自己小心。”
宫远徵随即登山,此时传来急切的马蹄声,宫尚角回身见完颜璟从远处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刚刚要回去报信的金复。
见宫尚角立于不远处,完颜璟跃下马,“角公子。”
“你怎么来了?”宫尚角不由得疑惑。
“影卫报信说阿芷和严齐...”完颜璟改口道:“可找到人了?”
宫尚角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影卫传信,说阿芷和严齐中了埋伏。”
宫尚角:“远徵已经上去了,我的人也在帮忙寻找。”
“影卫呢?”
“没看到。”
完颜璟惊慌的瞬间看向宫尚角:“你是说,你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
“是啊,怎么了?”
完颜璟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他思考的瞬间,火药在山上炸响,山下的人一惊,宫尚角更是瞪大双眼,金复急出声:“有埋伏,公子!”
“远徵。”宫尚角不由得自语,不假思索的想要前往,完颜璟瞬时拦住他:“危险。”
“远徵在上面!”话音刚落,几人周围的炸药也同时炸响,金复几乎是下意识的扑到宫尚角身上将人扑倒。
爆炸声此起彼伏,宫门侍卫措手不及,来不及躲避,命大的受了伤,运气不好的魂归黄泉。
爆炸之时,宫远徵恰好走到平坦之处,虽猝不及防,但好在躲避及时,并无大碍。月影身后的侍卫在爆炸之时,将她护在身下,用身体做了盾牌,用生命换来她的无恙。
爆炸声渐渐停止,宫远徵见此急忙命令:“小心埋伏,先下山。”
月影推开身上的人,确认他没有生还的可能后,先行离开。
崖底,忠心为主的金复,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完颜璟将人拉起,查看他的伤势,宫尚角声音里带着担忧与心急:“他怎么样?”
完颜璟松了一口气:“外伤,还有口气。”接着将人还给宫尚角,走到空旷处,想要拉响响箭时,一支长箭迎面而来,完颜璟下意识躲避间,无数长箭从四面八方袭来。
两人见此迅速找到掩体躲避,埋伏已久的无锋刺客开始对他们形成围剿之势,远处的山崖也有人不断遇袭,几人围困,一时难以自救。
肃穆,寂静的祠堂外,于不远处,洛清芷与泽黎默契的停住脚步,雨滴渐渐停止,两人相视一眼,泽黎淡定转身:“装神弄鬼,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记飞镰便朝泽黎面门而去,泽黎侧身一闪,飞镰随即收回,这时只听黑夜中传出一道声音:“我早就说他非寻常之辈,你非是不信,丢人了吧。”封阳摇着折扇从黑暗中走出。
泽黎见他眉间一紧:“是你。”
“是我,如何?”
“我哥的手下败将,姐,他还输给过你吧?”洛清芷不语,泽黎嘲笑道:“伤养好了吗?要不要我替你请个郎中?”
封阳冷笑一声:“嘴上逞英雄,有你哭的时候。”
洛清芷冷着脸站出来:“我的人呢?还有村中百姓,你们把人都藏哪去了?”
封阳将折扇一收:“你的人...你是说那堆骨头吗?”两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隐隐约约一块白布在苫盖着什么。
泽黎想要上前查看,洛清芷却伸出手臂拦住了他,接着转头问道:“村民呢?”
封阳:“你的问题太多了,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想想自己吧。”
“就凭你?”
“上次你们三人联手,尚不能伤我,如今就你和你身边这头烂蒜,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泽黎一时气愤:“你再说一遍!”
远处却传来声音:“那若是加上我们呢?”封阳及黑暗中的人纷纷回头,泽黎等人也探究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南箫,寒鸦拾壹从远处而来,宿隐紧随其后,三人对面,寒鸦玖,秦茉也赶来相助。
看到寒鸦玖的那一刻,泽黎和洛清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们以为他已被挟持,却没想到他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泽黎看向寒鸦玖:“你怎么在这?”
寒鸦玖没有回答,反倒是封阳看着南箫和寒鸦拾壹安然无恙的赶来,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还真是个废物。”
宿隐撇了他一眼,抱臂看戏般的解释:“是有人特意让我留他一命。”
封阳不解:“谁?”
宿隐没有回答,暗处的人影默默道:“还能是谁。”
封阳无奈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敌人:“怎么着,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泽黎不语,低声回问洛清芷:“姐,有把握吗?”
洛清芷掂量半天:“运气好的话,五五开。”
“啊?”泽黎不敢相信的出声,洛清芷面色无常,心里却犯嘀咕,她此时看人半明半暗,封阳和宿隐还好,黑暗中那位,她可是一点都看不见。
封阳等不及,扬声道:“算了,一起上吧,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声音消散在黑夜中,缠斗不止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极为混乱,洛清芷一行胜在人多,六人默契的上演车轮战,轮番更换对手,直到飞镰划伤泽黎的脸颊,洛清芷狠踹了对方一脚才停下来。
洛清芷面带气愤和担忧的查看泽黎的脸:“没事吧。”
泽黎擦拭了一下:“没事。”
洛清芷:“你到底是谁?”
手拿飞镰的无锋刺客不语,寒鸦拾壹通过交手已知他的身份,冷声道:“无锋首领的近身侍卫,牧栖野。”
封阳嘲笑道:“你认识人不少啊,连他都知道。”
宿隐:“一个半死之人,知道了又有何用。”
南箫冷嘲道:“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宿隐脸色突变,封阳脖颈处突然疼痛,青筋暴起,南箫冷笑着看着两人顿时的慌乱,只是他的得意只得片刻,便见牧栖野抬手封住封阳的穴道,以短刃将掌心划开,用自己的血做引,以强大的内力将南箫种下的蛊虫引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待几人反应过来,封阳已无性命之忧。
蛊虫被踩在地上,牧栖野冷声不屑道:“雕虫小技。”
第192章 困局(2)
南箫受此侮辱,哪肯忍气吞声,随即便要上前,泽黎忙拦住他,洛清芷站在二人身前:“今夜无锋既要我等性命,那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牧栖野:“有这个必要吗?”
洛清芷:“家师虽教授过‘难得糊涂’这四个字,可我至今未得其精髓,遂今日就算是死,也是要做个明白鬼的。”
牧栖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洛清芷看似人畜无害的站在他面前,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她可没少做,泽黎低眼间见她不动声色的以暗语告诉自己发响箭唤人,下意识摸向后腰间才发现,响箭早已消耗殆尽,心中不免气恼为何不多带几支。
牧栖野难得耐心的说道:“说吧。”
洛清芷:“我的人和村民在哪?”
“祠堂里。”
“还活着吗?”
牧栖野不语,洛清芷见状,换了个问题:“村民是无辜的,能否放了他们?”
牧栖野:“你觉得呢?”
“点竹要的是我们的性命,何必连累无辜之人,多造杀孽。”
“你觉得我会怕吗?”
“岂不闻,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陀立于菩提树下,我可不是。”
泽黎走上前,在洛清芷身边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响箭用完了,就算有,影卫也赶不及救我们。”
牧栖野看出两人的小动作,轻蔑一笑:“别挣扎了,今夜,无人能逃。”
洛清芷:“上天好歹生我一回,就这么乖乖束手就擒,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牧栖野:“早就听闻洛姑娘心思狡黠,巧言善辩,今日一见...”
牧栖野不屑微笑,洛清芷却不恼,反问道:“如何啊?”
“虽有些心思,却不过是小孩子家的把戏,实在是浪得虚名,也不知道那几个废物怎么会折在你手里,真是给无锋丢人,我都替他们害臊。”
泽黎走上前:“彼此彼此,无锋不也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又何必自谦。”
这话洛清芷越咂摸越不对劲,泽黎是在骂他们没错,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他骂了一通。
“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着牧栖野便向几人攻来,洛清芷眼疾手快的将人推开,飞镰在牧栖野的手中仿佛生了灵根一般,泽黎即使躲避即使但依旧被他划伤左肩,甚至在收招的同时顺势划开了洛清芷的手臂。
鲜血汩汩,泽黎下意识捂住伤口,事发突然,其余几人回过神,纷纷出手,封阳和宿隐随即加入其中。
场面一度混乱,寒鸦终究不是魍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拾壹,寒鸦玖,秦茉就被扔了出去,一瞬间倒地不起,口吐鲜血。
洛清芷分身乏术,南箫和泽黎不过苦苦支撑。
牧栖野的实力远在魍之上,可他迟迟不肯杀掉洛清芷,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的逗弄她。
洛清芷气急:“要杀便杀,耍弄我,算什么本事。”
牧栖野阴邪一笑:“怎么,只许你耍弄无锋刺客,却不许我来逗逗你吗?”
“有本事就动手,你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急什么,我留着你还有用。”
“你想用我做饵?”
“还不傻嘛。宫尚角,宫远徵,完颜璟,严齐,你说这四个人谁会先来救你,我又先杀谁好呢?”
“妄想!”飞叶随即射出,封阳掷出折扇,将暗器击落,幻药散发,洛清芷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宿隐:“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我猜你在想,为什么我们会安然无恙,幻药为何会对我们无用,对吗?”
洛清芷转换脸色,泽黎和南箫也不再与他们缠斗,来至她身边,洛清芷低语:“去看他们。”随即又对着那三人道:“看来是早有准备,是我轻敌了。”
宿隐:“这确实是个圈套,却不过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哼!”洛清芷看着牧栖野:“他在这,你告诉我是临时起意,当我傻呢!”
牧栖野:“这还要多谢你,要不是在你手里吃了那么多亏,我们还做不到如此周密。”
“是吗?不见得吧。”
“见不见得都无所谓了,左右你是要死的。”
“死,我也要拉你垫背!”洛清芷继续进攻,泽黎随之相助,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背水一战。
即使身陷囹圄,即使实力悬殊,明知不敌,却依旧要奋力一搏。洛清芷和泽黎此时除了制敌更多是因为完颜璟曾教授他们的那句,“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也要咬掉敌人一块肉。死,为国,为家,为自己,方为死得其所。”
往事回转,那年烈日炎炎下,洛清芷在擂台上不断倒下,站起,再倒下,直到精疲力竭,完颜璟拿着剑指着她的脑袋,冷声:“起来!”
洛清芷摇着头,嘴里说不出半个字,完颜璟却依旧没有心软:“起来!”
洛清芷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我没力气了。”
“我让你起来!”
“我起不来,你杀了我吧。”
完颜璟蹲下身,“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死不活,怕苦怕累,无用,无用至极!怪不得你爹不喜欢你!”
洛清芷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听着那些难听的话。
完颜璟将人一把拽起:“睁开眼睛,看着我!”
洛清芷不听,完颜璟将人狠狠摔在地上:“听着,想想你受的那些苦,想想夫人过的那些日子,想想那些欺负你的人!在这么无用下去,你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无非就是死,我不怕。”
“说的好,我真该疼你勇气可嘉。死当然容易,我可以给你一刀,再或者一头撞死在这,可这么死你真能解脱吗?真的不会后悔?”
“死都死了,后悔什么。”洛清芷声如蚊蝇,完颜璟将人扶起来,靠近她的耳边:“蠢,愚蠢至极,亲者痛,仇者快这种事,也就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能做出来。或许宫尚角就不该救你,或许那些侍卫,随从就不该给你那张棉被,就该让你死在荒郊野岭。你爹是对的,一个辱没家门的蠢货的确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洛清芷,你本就是一个该下地狱的杂碎!”
“完颜璟!”
“我说错了吗?怕苦怕累,这点挫折就让你想到去死,你还什么前途可言。生而为人,要有信念,死也要站着死,为国,为家,为自己,方为死得其所。就算倒下也要咬下敌人的血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懦弱。”
“我没有。”
“你有,你已经在学着放弃,你在一步步证明你爹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他骂你的那些话全是事实,你谁都不如,不如洛清枫,不如洛清柠,你就是一个废物。”
“我没有,我没有!”洛清芷怒吼着。
完颜璟松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己的命,自己挣,站起来。”
洛清芷眼眶含泪的看着他,倔强,不服,委屈包含其中,“我让你站起来!站起来,拿起剑,杀了我,杀了那些伤害你的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洛清芷猛地起身,用着最后的力气将人推倒,顺手摸到短剑,发了疯一般砍杀着完颜璟,直到力竭晕倒过去。
完颜璟将人抱起,那一刻他满是心疼,自责,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刺激她,他知道她不似旁人,他只能让她学会成长,不断向上,直到自己能为自己撑伞。
雨点断断续续,无望崖的一行人奋力搏杀,完颜璟意识到中计后,与宫尚角联手搏杀,宫尚角为他掩护,与此同时,完颜璟与宫远徵同时发出响箭唤人,不肖一刻,影卫便从外围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泽黎的朋友。
一声狼嚎拉开黑夜的乐章,百兽登场,带来血腥的屠戮,场面撼动人心,刺激神经,让人欲罢不能。
宫远徵见山下百兽肆虐,血腥带来的快感让他一时沉迷,月影忙将人拉回现实:“徵公子,我们怎么办?”
宫远徵回过神,冷声:“先下山和我哥会合。”两人迅速下山,途中遇到拦路的无锋刺客也是不由分说,快狠准的取人性命。
完颜璟见两人来至眼前,没有多说,只管解决眼前的敌人。宫远徵见金复重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在拼杀的月影,又担心的看向宫尚角:“哥。”
“我没事,找到人了吗?”
宫远徵摇头,完颜璟转身回来:“是圈套。”
此时赶来的影卫长来至完颜璟面前:“先生。”
完颜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速战速决,最好抓几个舌头回来。”
“是。”
雨夜下,众人忙着搏杀,无锋以极快的速度调集精锐,对他们进行包围,屠杀,村子中的影卫在与洛清芷等人分开后不久便遭遇袭击,虽有防备但却比不得人家计划周密,好在送那妇人出去的影卫回来,在村口遇伏,他们第一时间发出响箭,才让这困局有了转圜之地。
城外响箭升空,黑夜中奔赴的人群看到求救,虽不解,但也按照规矩,及时回应。天空炸开的烟火,为这场雨,这黑夜增添了几分色彩。
升腾的烟火引得所有人抬头观望,洛清芷见状得意微笑,不顾胸口的疼痛摇晃着起身:“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牧栖野回眼轻蔑一笑:“那就试试!”
影卫增援在村口被挡住去路,无锋,影卫难解难分,封阳将泽黎一脚踹飞,撞到地上,随即便要上前取他性命。
洛清芷一时难以分身,只剩心急,南箫见状,从战斗中撤身上前,替泽黎挡住封阳的进攻,而此时雨势见大,祠堂内不断传出哀嚎,牧栖野趁洛清芷分心之际用双镰回环插进她的肩胛骨之中。
“姐!”泽黎一声大喊,上前解困。
“动我姐姐,我杀了你!!!”牧栖野收回长镰,阻挡泽黎发疯般的攻击,寒鸦玖转头对秦茉道:“快去。”
秦茉会意,飞身上前来至洛清芷身边,将人扶起:“姐姐。”秦茉下意识称呼着。
洛清芷看了她一眼,强忍疼痛,默不作声,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脱困。
凭武力,他们人虽多,但实力不如人家,论计谋,对方摆明是有备而来,但若如此继续下去,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怎么办,怎么办......”越急越想不出,越想不出越急,而此时的泽黎和南箫已被牧栖野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洛清芷没有犹豫,推开秦茉便掷出长剑,利刃相击暂现火花,一道惊雷在空中作响,似是为这场战斗擂鼓助威。
牧栖野一个侧身间,洛清芷已捡起泽黎的长剑,此刻她只有救人活命的念头,牧栖野不屑的说道:“没人能来救你,何必苦苦挣扎。”
“那我也要拉你下地狱。”招招狠厉,长剑,暗器其上,竟让牧栖野乱了脚步,一时不防间,被洛清芷的暗器刺中胸口。
两人瞬间停下,牧栖野想要上前,洛清芷冷声:“五步,再有五步你就会毒发身亡!”
牧栖野不信,中毒之际,牧栖野便封了穴道,他根本不信洛清芷的话,“想哐我!”
“你大可以试试。”
牧栖野见她胸有成竹,心中不免犯起疑虑,洛清芷趁此间,点了他的穴道,速度极快,就是牧栖野也有些惊讶。
“兵不厌诈。”
牧栖野又气又恨:“果然!轻功不错啊!”
“那你是没有见过严齐的轻功。”
说罢,洛清芷便开始着手解决剩余两人,而此时一记鬼影悄然跃上屋顶,却无人发现
一声虎啸,众人不闻,只有寒鸦拾壹猛然回头,脸色骤变:“虎啸!哪里来的老虎?”
“老虎?”泽黎喃喃自语,忽地反应过来,奋力起身,跃上高处,短笛在手中飞舞,一曲百兽曲从笛中飞扬而出。
不肖半刻,百兽争出,从远处狂奔而来,抵御的无锋此刻或被顶撞,或被啃咬,或被拖拽,它们似是通了人性般认得敌人也认得伙伴。
百兽从巷子中相继而来,影卫带着肃杀之气从檐上,屋顶落下,南箫的木偶不知被谁带来,阴笑着跑到他身边,笑声瘆透骨皮。
“小姐,属下来迟!”影卫高声,气势无两。
影卫长带着影卫迅速上前,在洛清芷身侧低语:“先生及宫门的两位公子在无望崖遇险,现已脱困,徵公子已在赶来的路上。”
洛清芷微微一点:“我说过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杀了他们。”
影卫:“是。”
影卫随即便要出手,只听牧栖野大声道:“还等什么,该让她见识见识你的手段了!”
影卫听此开始疑惑,面面相觑,影卫长更是转头看着洛清芷,只见她眉头瞬间皱起,脸色难看,“小姐?”
洛清芷微微挪动脚步,忽有暗器不知从何方而来,直击面门,“小姐小心!”影卫长提醒道,洛清芷瞬间挥剑将暗器击落,硫磺刺鼻的气味从中散发,沾染衣带。
“如此热闹,怎能不等我来?”屋脊上出现一黑袍女子,面带黑纱,手握短刺,手里还提溜着一颗脑袋,众人见此一惊,黑袍女子微微冷笑,将人头扔下屋脊,挑衅道:“江湖传说影卫手段狠毒,所到之处,无人生还,我原是极感兴趣的,还特意准备了一番,可结果不过三两招,这脑袋便搬了家,实在的无趣,让人失望。”
洛清芷双拳紧握,看了看那人头,询问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无锋。”
“我问你的名字。”
黑衣女子轻笑一声,轻轻挥动衣袖,短箭便从中射出,此举看似意在洛清芷实则却是为牧栖野解困。袖箭被斩断的瞬间,牧栖野的穴道也被解开,几人见状均是诧异之色,然解穴之道无人知晓。
寒鸦拾壹下意识上前,寒鸦玖却悄悄挡住他的手臂,寒鸦拾壹侧头:“哥。”
寒鸦玖低声:“不急。”
两人的小动作落入那女子的眼中,她似是很有兴趣的望着他们,洛清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问道:“都是无锋,你们应该认得吧?”
寒鸦玖不语,风谣却道:“小十一,还记得我吗?”洛清芷遂又看向寒鸦拾壹,寒鸦拾壹看了看寒鸦玖的脸色,说道:“风谣。”
洛清芷:“风谣。”
寒鸦拾壹:“无锋的魑魅由寒鸦训练,选拔,而寒鸦有一半则是由她训练出来。”
洛清芷:“你是她训练的?那训练另一半寒鸦的人是谁?”
风谣此时飞身落于几人面前,影卫纷纷警惕。
风谣:“这么好奇直接问我好了。”
洛清芷:“好啊,说来听听。”
“十一,寒鸦玖,都是我训练的,至于十一说的训练另一半寒鸦的人,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要杀了你,我何必跟一个死人废话”
“那可惜了,我命硬,反倒是想要我命的人都活不了多久。”
“那我便来试试有没有这么邪门!”说罢,风谣便一个翻手出招,也由此拉开了纷争血腥的大幕。
第193章 困局(3)
无望崖的人忙着善后,村子里一片混战,而城内,却恢复如常。严齐一路回家,路上遇到不少阻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可当他真的进城时,城内却一片寂静,百姓大多已熄灯就寝,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中显然有些扰人。
一路疾奔到家,管家在门口见自家公子回来急忙回去禀报,严齐来至门口下马,匆匆跑进大门,此时的严掌门已听了管家的话,遂也迎出门,见严齐跑来,开言道:“你去哪了?”
“爹,家里怎么样?伤亡如何?您没事吧?”
“多亏了璟,没出什么大事。倒是你,去哪了?怎么如此狼狈?”严掌门打量着严齐,关切道。
“说来话长,都是无锋的手笔。”严齐目光扫过四周,“璟人呢?怎么不见他?还有我娘,我听影卫禀报,是无锋夜袭,我娘没事吧?”
“你娘没事,受了些惊吓,正在内堂歇息。”
“那我去看看,顺便去找璟,阿芷一个人还在城外,我不放心。”
“璟不是去找你了吗?”
“找我?”
“影卫同我说,璟忙着去寻你和阿芷,闻听咱们家的事,一时分身乏术,便命影卫拿着令牌前去找李少卿,请他帮忙解困。怎么,你们没见到?”
“可影卫告诉我的是璟来了咱们家帮忙,还让我速速回来......”
父子俩忽地反应过来,严齐脸色大变:“糟了!爹!”
“我知道,快去吧,家里有我呢!”
“好,那我走了。”严齐匆忙跑出门。
严掌门在其身后嘱咐道:“万事小心,不要逞强,找到芷丫头就回来。”
“知道了。”严齐边跑,边回道。
马蹄疾驰却于城门前不远处被拦住,严齐勒紧缰绳停下,“李少卿?你?”严齐思忖片刻:“你在等我?”
李庭洲:“是。”
“为何?”
“我是来劝你,乖乖回家,不要自找麻烦。”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璟公子不在城内,去了哪,为了谁,不用想也知道。
严齐,城防官能放你进城,已是网开一面,但镇北王的脸面再大也大不过律法,城门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我是为了救人。”
“这不是理由。”
“看样子你是铁了心了?”
“严齐,我好言相劝,别不识抬举!”
两人争执不下,远处传来声音,有马蹄声,有人奔跑的声音,李庭洲抬眼一看,就见有官兵在远处露面。
“是京兆府的人马。”
严齐回头:“他们这是?”
“别看了,先躲起来。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夜犯宵禁,最轻也得是一顿板子。”
“这不是有你嘛。”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在京兆府面前徇私枉法,留下把柄给他们吗?”
严齐知他说的有理,微夹马腹跟上李庭洲躲到一旁。
浩浩荡荡得队伍从眼前经过,严齐不解得问:“这么晚,他们要去哪?”
李庭洲:“看这样子像是要出城,可他们为什么要出城?还是三更半夜的出去?”
“官府的事,你问我?”
李庭洲小声嘀咕:“神经。”
严齐不聋,打趣过后正色道:“难不成是城外出事了?”
“城外有城防营,就是有事也不归他京兆府管,有些蹊跷。”
“你慢慢猜吧,我走了。”
李庭洲一把薅住严齐:“想都别想!”
“你这人...你还真是轴啊!”严齐无语叹气,忽地脑筋一转:“不如,我们跟上他们去看看?黑灯瞎火的,只要小心点,城门应该不会发现我们。”
李庭洲犹豫片刻:“那你得听我的。”
“可以。”严齐答应得痛快,只要出了城门,别说一个李庭洲就是十个也拦不住他。
无锋与影卫的较量,以无锋渐渐处于下风暂停,牧栖野环顾着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还真是小看你了。”
风谣:“该想到的,影卫的声名不全是靠吹,司徒月还是轻敌了。”
洛清芷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心中晃过一丝疑惑,风谣上前一步:“你的影卫是个可敬的对手,这一点,无锋确实不如。”
“那是自然,人不是白养的,钱,也不是白花的。”
“换个玩法吧?”
“奉陪到底。”
“跟我来。”
风谣身形移动,洛清芷紧随其后,两人在祠堂院中站定。
院内的大槐树矗立眼前,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在岁月更迭中泰然处之,他有自己的春夏秋冬。
泽黎几人见她们进入祠堂,想要跟上,却被封阳等人拦住:“你们就没这个必要去了。”
泽黎:“你就不想知道她们俩谁赢谁输?”
“你觉得还有悬念吗?”
泽黎刚想反驳,就听声音从祠堂传出:“放他们进来。”
封阳听此,冷眼退后,几人见状皆动身进入,只是刚进祠堂,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向前的脚步霎时立住。
人形大的蚕茧吊在枝干,仿佛树上生出的一般,堪堪露出的脑袋,只为喘气所用。树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刀毙命,红色的血液从脸颊滴落,死前的惊恐依稀可见,死不瞑目的模样让人不免皱眉。
泽黎:“你...你!你的目标是我们,他们有什么错!”
无锋刺客的刀上还残留着血迹,泽黎怒斥反问,风谣不以为然,幽声诉说:“作为父母亲,他们竟然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如此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泽黎:“那也是你逼的!”
“是又如何!”风谣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都是他生养的孩子,面对生死,他却选择了一个生,一个死,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
洛清芷:“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风谣介绍道:“这几个,为人父母,不为儿女抵挡风雨,反而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她们推出去换自己偷生,就该死!
那几个,为了传宗接代,选择保住儿子,让女儿去死,全然不顾那孩子的哭喊求救,还试图说服她,用自己去换哥哥,弟弟活命,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院中人听到这儿,有气愤,有同情,虽有涟漪,但大多面上并无波澜,只有一直冷漠戏谑的封阳,在听到风谣的话后默默握紧折扇,眼神落寞甚至有些心虚。
洛清芷:“那树上的是怎么回事?”
“他们嘛,命好,他们的爹娘愿自裁以换新生,那我就成全他们了。”
洛清芷盯着风谣那有些疯魔的模样,她好似窥见了她的痛苦,恍惚间,甚至有些同情她。
她们的身体里都有两颗灵魂在操控,一个疯癫诡异,崩溃坍塌,难以自控,一个却又极其理智自持,冷漠无情的同时却又生出不该有的同情心。
泽黎抬头望着蚕茧里的人:“他们没死?”
风谣:“没有,但也快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泽黎:“你想干什么?”
风谣:“你选,我砍,要是他们落地,我就杀了他们,要是没有,我放她活命。”
洛清芷:“若是不选呢?”
“那他们都得死!”
洛清芷皱眉,风谣解释道:“包裹他们的蚕茧是在五毒水里泡出来的,稍有接触,便可由皮肤渗透进入血液,而他们绑了这么久......”
泽黎不服:“徵公子能解百毒,你这些小把戏,可难不倒他,我们又凭什么跟你玩!”
风谣轻蔑一笑:“凭什么?就凭她!”随着话音,无锋刺客将一侧帘布拉下,众人纷纷侧目,寒鸦玖于黑暗中看清那人后,大喊出声:“阿湘!”踏出的脚步被秦茉拦住,寒鸦拾壹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风谣:“你们要是不选,我现在就杀了她!洛清芷,你不是从来不愿意连累无辜吗?看着她,玩,还是不玩,随你!也正好让他们看看自己信任的这个人,是不是道貌岸然之辈,蝇营狗苟之徒!”
洛清芷不为所动,风谣微微挥手,祠堂的二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女人们被泡在水缸里,空间狭小,拥挤,口鼻被捂住,无锋刺客拿起湿布,将其中一人的头颅按住,一层层的布不断叠加,女人不断挣扎,无锋将人狠狠控制住,洛清芷努力隐忍,却在孩子啼哭的一瞬彻底崩溃。
被绑在一旁的孩子看到自己母亲受此酷刑,吓得大哭,无锋刺客随即上前将人抱起倒插进水里,场面一时混乱无比,挣扎声,啼哭声不止,眼看孩子就要被呛死,洛清芷忍不住制止道:“好,我跟你赌。”
风谣见此露出满意的微笑,无锋刺客将孩子抱走,二门随之关上。
洛清芷看着如吊死鬼般的蚕茧,又看了看求救的楚湘,暗自祈祷道:“老天爷帮帮我,就这一次!”紧接着趁人不备,便将指环中的细针射出,泽黎随之一声短哨,便听到祠堂外哀嚎遍野。
风谣听此怒极:“还敢耍花样!”说着便要砍断将树上之人刺杀。
一声诡笑回荡耳畔,局势逆转,南箫的傀儡不知从何而来,对着风谣等人便射出带毒丝线,风谣回身一躲,丝线穿透无锋刺客的喉咙,人随之倒地,口唇发黑。
风谣向着洛清芷发难,那傀儡似有意识的一直在替她阻挡攻击,祠堂外乐声此起彼伏,众人愣神间,祠堂内大开杀戒。
忽然,树上的蚕茧被不知名的暗器斩落,封阳等人顺着暗器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待看清来人相貌后,冷声道:“你没死!”
“还愣着干什么,去救人。”来人提醒寒鸦玖,寒鸦玖猛地反应过来,抽身前去解救楚湘。
救兵从远处赶来,于暗处现身,风谣抬头一望,不屑冷笑:“叛徒!”
随即,几人便都飞身离开,影卫与无锋刺客也都动起手来,无暇顾及他人。
祠堂外杀戮不止,寒鸦玖将人救下,嘱咐道:“我要去帮忙,秦茉护你,等我回来。”说罢转头便走,楚湘急拉住他,眼中带泪的不肯放手。寒鸦玖以为她受了惊吓,温柔安抚:“别怕,我很快回来。”楚湘依旧不肯放手,一味的摇头,秦茉冷眼看了看她,“你还是留下吧,我去。”说罢便越过两人离开。
秦茉出门便见几人打的火热,洛清芷身受重伤但意志顽强,拼劲全力于泽黎合力共战风谣。
宿隐被南箫的傀儡所伤,胸口被刺中,封阳上前接了他一把,抬头呵斥:“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南箫:“欺负的就是你!”
封阳:“你身边的可是寒鸦,无锋刺客,你就不怕他背后给你一刀。”
南箫不以为然:“或许会,但现在,他比我更想杀你。对吧,寒鸦拾。”
寒鸦拾带着陆翎冉现身的一刻,无锋几人认出他们时,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可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叛徒从来不止一个。
封阳:“寒鸦叁放过了你?他在哪?”
寒鸦拾不语,封阳生气,“叛徒,就该死!”
说完便要出手,牧栖野的飞镰却忽地飞出,他下意识躲避,“你干什么!”
“你无用,他们交给我,你去解决寒鸦玖。”
封阳:“他还用不着我。”
祠堂内,楚湘死死抓着寒鸦玖,无声的叹息,心中纠结。寒鸦玖虽陪着她,却面色焦急,忙寻了处稳妥之地将她藏起,“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跑。”
楚湘声音颤抖:“你...我...”
寒鸦玖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片刻后,说道:“等我。”说罢起身就走,楚湘下意识想拦住他,却只碰到衣摆,转瞬便从手中划走。
城外,城防营内灯火通明,严齐和李庭洲跟着京兆府的人一路至此,两人在营外窥探,严齐心不在此,看了一会便要借口离开:“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李庭洲摇头,严齐无奈:“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李庭洲:“你去哪?”
“你说呢?”
“不行,你会惹出麻烦来。”
严齐被气的无奈:“我不走在这干什么?我又不是官场中人,别说京兆府只是夜半出城,就是造反也跟我无关,我管不了你们的事。”
“总之,你别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
严齐不屑一笑:“我真服了你了,还真以为你能拦住我吗?”
“我不能,但他们能,我只要喊一声,严府难保。”李庭洲说着便指了指城防营,语气平静的威胁道。
严齐一愣,佯装笑意的妥协:“行,算你狠。我不跑,不跑!”下一秒,人就被严齐打晕,“不跑,那是不可能的。少卿大人,人命关天,只能委屈你在这荒郊野岭睡一晚了。”
打斗不止,楚湘走至祠堂外,面色淡淡的看着他们,寒鸦拾壹分心看她的一瞬被封阳所伤,离喉只差一寸,幸而躲避及时才保住性命,可即便如此,封阳还是将他狠狠击飞至树干之上,接而砸地不起。
封阳转眼看到楚湘,恶趣味横生,随手便是一记飞镖,此意不在她,而在谁会奋不顾身的出现,在她和拾壹之间,他们会如何抉择。
寒鸦玖苦于混战,无暇顾及周围,反倒是秦茉第一个发现十一命悬一线,费力抽身,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势,不巧就在此时封阳的一记飞镖使得她不得不改换目标,向着楚湘而去。
飞镖袭来,楚湘看清封阳的动作却不为所动,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秦茉猛地将人一推,紧接着飞镖便扎进她的血肉。
十一想要帮忙奈何伤势过重,就连起身都不能,只能伏在原地,痛苦的捂着伤口,大喊道:“哥!”
寒鸦玖不闻,而封阳已至秦茉身前,两人不过两招,秦茉便被打倒在地,随即折扇便向着她而去,秦茉无力躲避,似是认命般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只听嗵的一声,秦茉被人抱住,那声音是他们双双倒地的声音。秦茉惊恐的睁开眼睛,眼前只有拾壹痛苦的面容,他替自己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十一?十一!”
寒鸦拾壹喘着粗气,表情已是难掩的痛苦,秦茉摸到他后背湿漉漉的一片,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的自己手,那血迹让她慌了神:“这...十一...”接着转头求救:“寒鸦玖...寒鸦玖!”
痛苦急切的呼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寒鸦玖见此情景,迫不及待地的想要抽离,可寒鸦终不是魍的对手,宿隐只一招便将人踩在脚下。
封阳,宿隐轻蔑对视,宿隐抬脚将人踹飞,几人会聚在一起,楚湘则蹲在远处看着这一切。
“废物!就这点本事还想判出无锋,简直是痴心妄想!”封阳讽刺的说着,寒鸦玖此刻已不管他如何侮辱自己,一点一点的爬到十一身旁,看着他身上的伤,他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能摇着他:“十一?十一,醒醒,不能睡,不能睡!听见没有,把眼睛睁开,十一!”
寒鸦玖崩溃的大喊,秦茉抱着拾壹痛哭不止,微弱的呼吸使得她慌张不已,仿佛在那一刻他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冷言冷语却又不断关心自己,默默替自己撑腰的人为了救她,永远的消失了。
封阳听着他们的声音,不耐烦的摇头:“吵死了!都给我闭嘴!要不是有人让我留你们一命,我又岂会留着你们在这哭喊!你们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寒鸦玖挣扎着起身,抱着必死的决心,举起自己的刀,“大不了同归于尽!”封阳被他幼稚的行为气笑:“就凭你?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想跟我同归于尽,做梦。”
宿隐在一旁将寒鸦拾击飞,转身嘲笑:“他不是想和你同归于尽,他是想杀了你,泄愤!”
封阳轻蔑冷哼:“做梦吧。”
宿隐飞身而来,两人本以为他是来打架的,却没想到他会将楚湘挟持,三指扼住咽喉,只要他用力,她便会在这世界上消失。
“寒鸦玖,看在你也曾是无锋的份上,我给你一条出路。”
“你想干什么吗?放开她!”
宿隐不屑的摇头:“别这么跟我说话,你没资格!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杀了她,你带着那两个废物离开。二,杀了他们,然后自裁,我放她离开。”
“我要是都不选呢?”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筹码。”
此时的洛清芷也被打伤在地,原本撕裂的伤口再次血流不断,南箫上前将人扶起,泽黎再次拿出短笛,以兽曲唤起百兽兽性。
兽曲一出,百兽开始疯狂撕咬,就连眼珠都随着乐曲变得猩红。场面变得混乱,风谣几人临危不惧,默默等待。宿隐故意将人放开,与封阳飞身至风谣,牧栖野身旁。
豺狗扑上前,风谣挥动武器便将其斩杀,牧栖野的飞镰远程收割,虎豹豺狼尽数丧于他手,泽黎见此又气又急,只将驭兽曲吹的更凶。
几只雪狼在驭兽曲的操控下,凶性大发,合力突破重围,将牧栖野直面扑倒,风谣几人一时措手不及,洛清芷和南箫趁热打铁,以暗器,傀儡做掩护,手握武器直取几人性命。
寒鸦玖见状与秦茉将十一扶至安全的角落,随之想要加入战斗,楚湘却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时一把将人扯住,面无波澜的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寒鸦玖从未见过的冷漠。疑惑丛生,寒鸦玖小心翼翼的的询问:“怎么了?”
楚湘不语,只是往前一步,一旁的人打的难解难分,寒鸦玖心急,管不了许多,只道:“有话再说,你先躲起来。”
楚湘靠近他,缓缓开口:“对不起,这一次,是我骗了你。”
“什么?”寒鸦玖不解的问,忽然腹部一阵疼痛,他难以置信的低头一望,那匕首穿透皮肉,持刀者是他从未生疑,用命相护的人。
“阿湘?你?”
“我不是楚湘,从来都不是。”
匕首一转,寒鸦玖痛苦皱眉,紧接着匕首被拔出,楚湘抬脚将人踹倒,从头到尾,她一直冷着脸,无人知道她此刻究竟是释然还是痛苦。
“阿湘!”
“我说了我不是阿湘!云潇阁的楚湘早就消失了。”
“你,你也是无锋,一直都是?”
“没错,我也是无锋,一直都是。”
“你一直在骗我?从你救我开始?”
“救你是偶然,骗你...”楚湘没有再说下去。
“你的身份能告诉我吗?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楚湘看了眼远处打斗的人群,转眼看着寒鸦玖抽出腰间的软剑,自我介绍道:“我是司徒月,前任南方之魍司徒红的妹妹,无锋首领的亲授之徒。我的任务是杀了你,杀了洛清芷,铲除一切对无锋有威胁的存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以,云潇阁和万花楼一样都是你们姐妹隐身之所,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还与我......”
寒鸦玖的质问让司徒月不知如何回答,她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冷淡开口:“站起来,举起你的刀,今日你我必要分出生死,也算做个了断。”
寒鸦玖捂着伤口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从前种种尽数浮现于脑海。
缠绵悱恻的是他们,克己复礼的也是他们,往日种种更不是一句了断便可烟消云散的。寒鸦玖心狠,却唯独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温柔无比。在云潇阁,在她面前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是放松的,他不再是无锋刺客,不是寒鸦,只是自己。
寒鸦玖缓缓举起刀,对准她,眉头紧锁,他的眼中没有被骗之后的厌恶,也没有爱而不得的不甘,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复杂的情感,就像黑洞般神秘却不能靠近。
刀刀见血,剑剑封喉,两人用尽全力,却在关键时刻总是差一点。
另一旁的几人不敌发疯的野兽,南箫的傀儡杀人于无形,无锋刺客大多丧命于此,影卫有了喘息的机会开始着手帮忙解决那几块难啃的骨头。
宫远徵带人赶往村子,途中不断遇伏,穿过一片深林时,急速的马蹄赫然停住,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刺耳声。
影卫上前:“公子,是灰林鸮。”
“你听的出来?”
“泽黎公子曾教授过,这叫声似是在威慑入侵者。”
“这一路遇伏不断,偏偏此处如此安静,小心为上。”
“是。”
影卫听此,十分自觉地兵分两路,一路上前探道开路,一路继续护送宫远徵。
第194章 困局(4)
双刺挥动,风谣无情的将手中武器插入洛清芷的旧伤中,肩胛骨再次受创,洛清芷表情极为痛苦,鲜血随着兵刃流出,她下意识握住风谣的手,可下一秒人就被击飞。
“洛清芷,受死吧!”
风谣即将将人击杀,洛清芷口吐鲜血,已无力支撑,就在她以为要命丧黄泉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扑上前,将风谣抱摔到一旁。
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出现,洛清芷诧异的抬头,见风谣倒地,她定睛一望,竟是陆翎冉救了自己。
人形消瘦,陆翎冉踉跄的站起,满身的鲜血已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于何人,见洛清芷倒地,她本能的想要走上前将人扶起,却在据她不远处倒下,身后的风谣带着轻蔑的冷笑,嘲讽道:“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洛清芷见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疼痛已超过她的忍耐极限,风谣冷漠的踏过陆翎冉的身体,武器在手中漂亮的翻飞,她缓步走着,只走了一步,人便感受到了桎梏。
低眼见陆翎冉不顾生死抱住她的腿,风谣冷哼一声,不耐烦的将人踢翻,“你还真是麻烦!”说着便要将人刺杀,幸而有钢刀为她挡了一劫。
钢刀挡住短刺,顺势向着她划去,风谣随即一个翻身退后,严齐站在陆翎冉面前,寒鸦拾飞速上前将他的人扶起,风谣彻底没了耐心:“一群蝼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算是蝼蚁也照样能够撼动大树!”
“去阎王殿嘴硬吧!”风谣的话绝非耸人听闻,她的能力远在几人之上,除严齐外,唯洛清芷能拼死一战。只可惜洛清芷此前便受了伤,加之眼疾,如今也败下阵来,剩余几人不过苦苦支撑,若无百兽相助,此时这几位无锋怕是早已完成任务,凯旋而归。
陆翎冉被挪动墙角喘着粗气,寒鸦拾将人安置好,便要上前帮忙,陆翎冉急忙拉住他,摸索着将身上的东西,递到他手里。
寒鸦拾见到手里的东西,不由得皱眉,“孔雀翎!你真的要用它?”陆翎冉推着他:“生死攸关,快去!”
寒鸦拾握紧孔雀翎,犹豫不前,那是陆家的传家之宝,当年的覆灭之灾皆由此起。陆家惨遭血洗,陆翎冉被带走时虽年岁不大,但已有记忆,再与寒鸦拾叛出无锋后,他们就成了彼此的依靠。寒鸦叁放他们离开无锋总舵那段时间,两人一边养伤一边设法回到青江,回到早已荒废的陆家,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两人找寻许久,终于在地下密室的木椁中找到了陆家世代守护的宝贝,孔雀翎。
“快去!快去!”陆翎冉催促着。
寒鸦拾下定决心,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敌人,按动关巧,孔雀翎未有一丝变化。两人眉头紧皱,寒鸦拾转身看向陆翎冉,陆翎冉眼中的难以置信让他明白,虽有宝物在手,他们依旧难解眼下困境。
洛清芷受了重伤,幸而严齐赶到及时替她挡住风谣的攻击,泽黎抽身上前将人扶起,洛清芷痛的脸色苍白,细密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泽黎十分担忧的询问:“还行吗?”
洛清芷摇了摇头:“去,去帮他。”
泽黎看了眼严齐,又见洛清芷痛苦的样子,犹豫不决,洛清芷喘着粗气,双手颤抖,“别管那些喽啰,召集你的朋友,杀了牧栖野和风谣,他们一死,困局可解。”
泽黎扶着洛清芷缓缓坐下,借力跃上屋檐,吹响最后一曲,此曲若成那困局便解,若不成,只要能护洛清芷离开,他在所不惜。
虎狼受到召唤,纷纷聚集,泽黎划破掌心以鲜血为引,指引它们攻击的方向。风谣与牧栖野在打斗中,无意间被泽黎拍了一掌,两人还在疑惑,只见虎啸狼嚎后,竟尽数冲着他们而去。
两人杀红了眼,虎狼也红了眼,泽黎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们向前攻击,牧栖野的手臂被雪狼咬伤,鲜血溢出,狼群尽数上前,将人扑倒在地,不断撕咬。
封阳与宿隐见状,相视一眼后,宿隐抬手吹响口哨。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刚刚得到喘息不久的几人,听到哨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黑影从屋檐落下,迷茫间就见那黑影将几百斤重的老虎按倒在地,紧接着便见虎颈间有鲜血溢出。一只倒下,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速度极快,超出人类认知。
风谣与牧栖野借此机会,将沾了鲜血的外衣划开,撕碎,扔出。
豺狼虎豹皆丧命于此,洛清芷等人神色难看,自那东西从屋檐落下,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子腥臭味,尤其是他行动时带起的风拂过鼻腔,那味道令人作呕就连无锋都忍不住皱眉,强忍恶心。
“什么东西!”影卫惊呼。
众人被他惊到,出于本能的闪躲,严齐几个连踢使得风谣连连后退,甚至在她还未回过神来时,当胸便是一脚,踹的风谣一个女子飞的老远,幸好封阳及时捞了她一把,才没能摔倒地上,但也是捂着胸口,表情难看。
那东西见几人停下来,像狗见到主人般上前蹭着风谣的腿讨好,风谣摸了摸他的头拿出一颗丸药丢在地上。
严齐和泽黎来到洛清芷身边将人扶起,洛清芷强忍着痛苦,脸色苍白的询问严齐:“你怎么来了?家里怎么样?”
“虚惊一场,我爹猜到其中有诈,让我回来找你。果不其然,幸好没误了事。”
另一边的寒鸦拾默默后退,将陆翎冉护在身后。寒鸦玖与司徒月也停止了打斗,寒鸦玖看了她一眼,抬刀的手放弃般放下,冷漠的绕过司徒月来到秦茉与寒鸦拾壹面前,转身挥刀将他们挡住。
影卫与无锋刺客纷纷重新洗牌,只有南箫还站在原处,身边只有傀儡相伴。
风谣胸口虽疼但比起洛清芷不值一提,何况他们此时占据上风,她更是无可忌惮,不禁摸着那怪物的头冷嘲道:“你心软让我留着他们,可惜啊,他们不中用。司徒月,你的这片好心怕是用不上了。”
众人闻言,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原是楚湘的她终是低下了头颅:“首领既有令在先,你办你的事,我不再插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风谣看着洛清芷冷笑:“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我倒是还蛮欣赏你这股不轻易低头的志气。”
洛清芷低语:“多谢夸奖。”
风谣轻蔑冷哼,幽声命令道:“去吧,去饱餐一顿,记得把那个女人的头给我留下。”
那怪物随即扑上前,泽黎护着洛清芷急忙后退,严齐上前一步,将要出手时就见千丝扣出现在怪物身后,紧接着便将他的手脚,脖颈缚住,几人侧目,原是南箫的千丝傀儡出手相助,严齐见状,举刀上前。无锋不是傻子,见自己的“杀手锏”被牵制,牧栖野立即出手,先是将几处丝线斩断,紧接着上前迎战严齐。
那怪物少了桎梏,立时反击,力气更是大的吓人一个挥臂便将千丝傀儡拽起,狠甩在地上,霎时间傀儡四分五裂。
操纵傀儡的南箫猝不及防,为了扫清障碍,宿隐举刀便冲着南箫而去。众人再次开始拼杀,乱作一团,泽黎见洛清芷脸色苍白,又见那怪物气势汹汹而来,握上她的手臂急急避让。
“姐,小心。”
那怪物上前便是一爪,锋利的指甲扫过两人眼前,两人默契转身,迎接那怪物的是寒鸦拾当面的一刀。
大家都以为他只是瘆人可怖,论武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可他接下来的反应竟让三人有些惊诧。
那怪物轻车熟路的闪躲,进攻,有章法,懂进退,根本不像是一个靠蛮力取胜的东西。
“你还不动手?别忘了你的任务!”封阳冷声提醒司徒月。
司徒月冷眼一望,转身向着寒鸦玖走去。
寒鸦玖站在秦茉与寒鸦拾壹身前不为所动,默默看着他的爱人走来,熟悉又陌生,司徒月看着他毫无波澜的面容,一时没有动作。
寒鸦玖见她不动,低声道:“来吧,来完成你的任务,也算做个了断。”
司徒月默默舒了口气,咽下情绪,理智与情感撕扯的瞬间,一个身影先她一步出击。封阳见她磨磨唧唧的还在儿女情长,也不多说,直接出手:“既然你舍不得,我替你解决他!”
两人大打出手,秦茉见状,心急如焚,眼见寒鸦玖在封阳的进攻下开始节节败退,她轻轻放下寒鸦拾壹,拿起刀,这份明知是不敌却依旧挥刀的勇气,足以让司徒月动容,毕竟,比起她,自己欠那个正在搏杀的人太多。
寒鸦玖发狠的一刀,将心中所有情绪尽数发泄,竟也伤了封阳,风谣一个回眸见此,随即补位。
腹背受敌,秦茉不假思索的上前,未来得及自卫便被刺穿胸膛。
司徒月原本旁观的神色忽然变得紧张,下意识开口:“秦茉!”
寒鸦玖听到声音,回头见秦茉如此,猛地朝封阳挥刀,封阳回身一躲,就见寒鸦玖已转身朝秦茉而去。与此同时,司徒月也上前帮忙,将风谣的短刺挑开,剧烈的疼痛使得秦茉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摔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风谣被司徒月的举动气急:“你干什么!”
“杀他们是我的任务,还轮不到你!”
“既是你的任务方才为何不动手!莫是舍不得你的情郎,还做着与他比翼双飞的春秋大梦!”
“你闭嘴!”
风谣被司徒月冷的一吼,气急败坏却回不了嘴,“看什么,杀了他们!”封阳听到风谣的话便要动手,司徒月站到两人面前:“那就试试!”
风谣急言:“你疯了!被首领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大不了一死。”
“混蛋。”风谣低声咒骂。
司徒月不与她斗嘴,侧目低语:“还不走!”
“十一还躺在地上!”
司徒月眉头紧皱,犹豫片刻,一改之前的态度,低声下语的求道:“放了他们,我会去跟师父请罪,绝不会连累你,”
风谣听此恨铁不成钢:“放了他们,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无所谓。”
“荒唐!该死,你醒醒吧,睁开眼睛,动动脑子,他刚刚对你可是没有分毫的手软,你还为他求情,你什么时候把一个男人看的这么重了!”
“阿谣,算我求你。”
风谣无语至极,而封阳可不听这些,对着寒鸦玖便飞出折扇,嘶嘶声由远及近,寒鸦玖瞳孔放大,紧接着便将秦茉往怀里一揽,将人包裹在自己身体之下。
铛的一声,就在寒鸦玖命丧黄泉之际,折扇被击落。几人不明所以,眼睛全是不解,寒鸦玖抬起头,转身一望,见地上的暗器与折扇,心中已有猜测。
风谣三人四下环顾,随即与司徒月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忽而,一只飞镖朝着风谣而来,司徒月眼疾手快的将人拉开,而不远处的怪物,进攻被迫停止,后背更是被暗器击中。
司徒月:“宫远徵。”
风谣:“这群饭桶还是没能拦住他。”
司徒月:“意料之中。”
影卫一路“披荆斩棘”护送宫远徵而来,泽黎见他身影,如释重负般说道:“姐,是徵公子。”
洛清芷早就望见了他的身影,那一刻,她才是真的如释重负,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不自觉的欢喜。
“看见了。”
此时的开心胜过千万的疼痛,泽黎已然忘了身上的伤,“姐夫,我们在这。”
洛清芷扯了扯他:“别喊了,他看得见。”
风谣怒极攻心,握着短刺得手不自觉用力到关节泛白,“没用的东西!”
说完便要朝着宫远徵而去,司徒月见她有些冲动,急忙拦住她:“一个宫远徵不足为惧,但别忘了,宫尚角可是时时跟着他,先看看再说。”
而此时两人身后,寒鸦玖将秦茉的伤口包扎好,封阳不死心,誓要置寒鸦玖于死地,两人大打出手,宫远徵带来的人虽只暂解一时之困,但也给了影卫添了一份底气。
洛清芷站在远处,宫远徵到来的第一刻便看见了她,见她面前的怪物正欲攻击两人,随即便掷出暗器。
那怪物被击中,只得片刻,便恢复如初,不等泽黎高兴一时,便继续向着两人进攻。
洛清芷下意识举剑用力一挥从右至左砍伤了那怪物,泽黎趁热打铁,趁它低头的一瞬,抬腿便是一记窝心脚将他踹了出去。
“阿芷。”宫远徵赶来,下意识唤道。
“徵公子,我姐姐受伤了,你快来看看。”泽黎似是委屈的告状,又是担忧的阐述。
一直强忍疼痛的洛清芷,在宫远徵近身的一瞬间脱力跪地,宫远徵瞬时将人拥住,顺手摸出丸药,倒在掌心喂与洛清芷:“咽下去。”
洛清芷听话的咽下药:“我已封了穴道,没事,你先去帮忙,不用管我。”
宫远徵低眼查看她的伤势,见血迹早已干涸,明白她没有哄骗自己,可又见她脸色苍白,实难放心:“他们还能应付,我先带你走。”
洛清芷摇了摇头:“我若走了,岂不是成了逃兵。”
“可你......”
“放心,想办法,解决掉那个怪物,顺便......”洛清芷眼神狠厉的看向风谣的方向:“我不喜欢她。”洛清芷转头,认真的看着宫远徵的眼睛:“我要无锋在此长眠。”
“我哥他们就在后面,放心,今日的无锋一个都跑不了。你的伤,我替你讨回来。”
第195章 月明云未散
泽黎早已前去帮忙,宫远徵将洛清芷扶至一旁:“我给你的药可以助你缓解内伤,你先调息。”说着又点了几处她的穴道:“我封了你几处穴道,暂时不会感到疼痛,你就在这看着他们如何付出代价,等我。”
洛清芷不语,只是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宫远徵以为她还在生气,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只默默起身,拿起刀,向着风谣和怪物前去。
那怪物受了伤,起身便向着风谣而去,紧接着跪倒在她腿边,一直蹭着寻求安慰。
风谣将药丸丢在地上,那怪物欢喜的捡起吃下后,乖顺的留下。而风谣本想趁宫远徵与洛清芷分神,将人击杀,却被司徒月拦下:“你别冲动。”
“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不如趁他们分心,送人归天。”
“动手容易,可别忘了,他们是谁!”
“什么意思?”
“宫远徵与洛清芷并非平庸之辈,两人遇强则强,你忘了寒衣客与青叶了吗?两任魍级刺客都死这二人手里,你如此贸然前去,万一有什么差错......就算你能杀了他们,那宫尚角和完颜璟呢?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万一惹急了,只怕是会命丧于此。”
“你!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实话!”
“那你说怎么办?”
司徒月沉思片刻:“让它去。“眼神不自觉看向地上那摇尾讨好的怪物,“让他去杀了那些影卫,顺便不断袭扰洛清芷身边的那几个人,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顺势将人引开,只要他们分散开,宿隐他们就有本事杀了他们。而洛清芷身边无人相护,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要切记,不可在她与宫远徵面前伤人。”
“为何?”
“刚才的情景你也看见了,洛清芷的毅力远超她的本事,一旦被激怒,她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会与你同归于尽。至于宫远徵......当初寒衣客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人一边说,一边顺手解决上前刺杀的敌人,风谣将双刺变为长刺,顺道撇了一眼寒鸦玖的方向:“你舍不得的封阳会替你动手,我只希望,你别再犯糊涂,要知道就算首领不杀他,你们也不会有未来。”
司徒月转头看着搏杀的寒鸦玖:“我知道,只是......”
“别不甘心,他对你现在除了恨,别无其它。”
话音刚落,一枚暗器已向着他们而来,风谣随即挥动长刺将其击落,饶有兴致的看着向她而来的宫远徵:“他想杀我们。”
司徒月转过身:“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杀你姐姐的是宫子羽,他可没动手。”
“他们是兄弟,都是宫氏一族的人,没差。要把他引开,你去还是我去。”
风谣踢了一脚那怪物:“去。”
宫远徵一路无情的挥刀斩杀无锋刺客,就在快至那两人身前时,那怪物突然出击,一跃而起,对着他迎面便是一脚,宫远徵下意识抬臂抵挡,却被踹了个踉跄。
就在他稳定身形想要反击时,那怪物却转身向一旁移动而去,转眼而来的是风谣当面的一刺。
宫远徵顺手挥刀,风谣翻身一跃,落下身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比起宫尚角的狠厉,你虽不及却多了分邪气。”
宫远徵冷哼一声,转身便是一记暗器,风谣早就听闻宫门暗器的威名又有司徒月的情报,所以在宫远徵掷出暗器的那一刻,她便轻松躲过。
“年纪不大,火气不小。”
“废什么话,今日就是送你们无锋上黄泉路的良辰吉日。”
“好一个良辰吉日,就算是宫尚角在这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如今就凭你,痴人说梦”
“那便试试吧。”
宫远徵并没有与她过多废话,两人随即便交起手来。
因他们伤了洛清芷,害她那般痛苦,又因他们是无锋,是生来的敌人,总之宫远徵对风谣步步紧逼,招招见血,以至于在一旁对付影卫的司徒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进攻,转头前来相助。
但对于司徒月的到来,风谣似乎有些不满,宫远徵出手虽狠,但以她的功夫要应付他还绰绰有余,见她来,不自觉般腔调生硬的问道:“谁让你插手的。”
“速战速决吧,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要你管,说好把他留给我的。”两人边打边说着。
而此时的寒鸦玖被无情的踹翻在地,封阳之前看在司徒月的面上对他手下留情,可就在他们“决裂”的那刻,他彻底没了顾虑,几番交战,寒鸦玖终是败下阵来。
寒鸦玖倒地,拾壹躺在一旁,见此心中着急,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匍匐爬动。
封阳不屑的看了看两人:“蝼蚁之资,也不知道司徒月到底看上你什么!”说着踢起地上散落的长剑,“死在我手上,也不算吃亏。”说着便要用剑将人贯穿。
封阳拿起剑时,风谣不经意的一眼便瞥见了寒鸦玖的困境,故作好心道:“你的情郎就要死了,还不去救他。”
司徒月闻言,忙回头一看,见封阳举剑要杀,下意识的上前,可刚走的两步,急切的脚步便停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眼睛此时不自觉的瞪大。
本就身受重伤,苦苦支撑的秦茉还是硬撑起,于不远处与无锋刺客搏杀,见寒鸦玖重伤,她忙从打斗中抽身,想要前来帮忙,封阳举剑杀人,她几乎是本能的飞身跃起,于他身后落下,就在她举起武器的空挡,利刃已毫不留情的穿透她的身体。
疼痛无限蔓延,温热的感觉从腹部开始扩散,封阳回头无情的一剑,结束了她荒凉的一生。
急促的呼吸,痛感与无助在秦茉的脑海中散开,封阳将剑身转动后,才将其抽出。而此时的十一,见此情景想要前去,可即便他用尽浑身力气,直到青筋暴起也才挪动了两步。秦茉倒在不远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双眼通红的看着她渐渐消散。
眼见几人已是无用,又见司徒月那副神情,封阳出人意料的大发慈悲,竟扔了手里的剑,径直跨过秦茉的身体,投入新的战斗中。
秦茉倒在寒鸦玖面前,他久久不能接受,直到封阳离开他才回过神,颤抖的爬到秦茉身边,不知所措。他不敢碰她亦或者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碰她,他怕她会疼,以至于那副狼狈的样子让人心酸不已,这样的他司徒月第一次见,就连十一也未曾看过。
“秦,秦茉。”寒鸦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秦茉于他,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更像是家人,妹妹。无锋寒冷的岁月里,她一直陪着他,出生入死。
她知道自己没有出色的身手,但每次的任务她都会全力以赴,只要他说,她便毫不犹豫。
起初的寒鸦玖以为她听话是因为他是寒鸦,是她的上级,可渐渐的,寒鸦玖发觉,她是听话,可也只是听自己的话。对于其他寒鸦的吩咐,她理都不理,即使是被教训也只是忍着疼,一声不吭。
她就这么跟着他,走到如今。秦茉可以接受寒鸦玖的一切,也可以接受他爱上其他人,她不在乎他的身边都有谁,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即可。只因为这世上,她只剩他一个人可以信任,可以依靠。即使寒鸦玖多次告诉她,不要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也不要对一个人投入过多情感,可她依旧不听,或许是因为在无锋没了寄托,真的很难活下去吧。
寒鸦玖抱起秦茉,见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剩眼泪在无声的滑落。秦茉见惯了杀伐果断的寒鸦玖,也见过面对感情犹豫不决的寒鸦玖,可她第一次见他哭,还是为了自己哭。秦茉用尽力气想要抬起手臂,为他拭去泪水,可发觉一切都已是徒劳,此刻的身体已由不得自己。
她只能用尽力气,说出她想说的话,即便气若游丝,即使声如蚊蝇。
“别,别哭。”
寒鸦玖紧咬牙根,难以呼吸,那种来自心底的疼痛胜过皮肉千万倍。
秦茉依旧安慰着他,甚至于想要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让他不至于那样难过:“照...照...照顾好...自己。”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每一句话都伴随着一口鲜血。
“十一...带他...带他走。”秦茉如今只能用余光看向寒鸦拾壹,见寒鸦拾已前去将寒鸦拾壹扶起,她才放下心。
“秦茉,坚持住,我带你回去,你不会有事的。洛清芷...洛清芷她会让人救你回来,一定能。”说着,寒鸦玖便要将秦茉抱起,可此时的他实际上也不过在硬撑罢了,哪还有力气将人抱起。
秦茉见此用尽力气抓住他手,哽咽的说道:“最后,最后一次。”
“什么?”
“我...我不是...秦茉。”
寒鸦玖听到这忽然愣住。
是的,她不是秦茉,从来都不是。
这个名字是为了那次任务,是为了能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是幽州的秦茉,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茉。只是可惜,她空有秦茉的名字,并没有秦茉的命。
“我...我是...桑晚。”
寒鸦玖听此,痛苦的闭上眼睛,连连点头:“我知道,桑晚。‘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你同我说过,我记得。”
秦茉忽的释然一笑,紧接着呼吸急促,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寒鸦玖下意识替她接着,又用衣袖擦去她嘴边的血液:“我们走,我们离开这。”
秦茉抓着他,“来不及了,你要...活着,好好活着,替我...活下去。”
“晚晚。”
秦茉粲然一笑:“我...我终于...又听到你叫我晚晚了。她...”寒鸦玖一愣,又看秦茉手指的方向,那头是司徒月无助的站在原地,此时的宫远徵与风谣早已离开。
秦茉想劝他,可话到嘴边还是选择咽了回去,寒鸦拾将陆翎冉安置妥当,又将拾壹扶起后,便一直在寒鸦玖周边,替他们守护这最后的时光。
寒鸦玖将秦茉抱在怀里,秦茉伸手想要描绘他的眉眼,可天不遂人愿,即便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依旧不能得偿所愿,那混着血迹与泥土的手终是垂了下去。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怀里永远的消散了。
也许在某一天她会变成风,化作雨,凝华为霜亦或成为白雪,他们于这世间再次相遇。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寒鸦玖下意识想要抓住那倒垂的手臂,却抓了一个空,“晚晚?”第一声无人回应,“晚晚!”第二声依旧如此。
此时,寒鸦玖已彻底崩溃,他想要痛哭,想要怒吼,想要把秦茉的魂魄唤回来,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哭,都没有一滴泪水留下。寒鸦拾将无锋刺客一刀毙命,紧接着来到两人身边,见秦茉已没了气息,忙道:“我们先杀出去,她,等解决了眼前,再来带她回家。”
寒鸦玖双目血红,就连面容都变得通红异常,他抬头的一瞬,寒鸦拾不禁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从寒鸦玖口中喷出,“寒鸦玖!”寒鸦拾一声呼唤后,寒鸦玖紧接着倒了过去。
“寒鸦玖!”
寒鸦拾惊呼,而远处的司徒月已至他眼前,寒鸦拾见状抬手便将刀架于她颈上:“你要干什么?”
司徒月也不反抗,只是冷声:“救人。”
“你会救人?”
司徒月抬头:“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是现在这种结果。”
“他都是拜你所赐,少在这假惺惺。”
“如果我真的假惺惺,你现在可没机会跟我说话。”
“你!”
司徒月没有理会他的愤怒,从袖中掏出瓷瓶,将丸药随即与人喂下。
“你给他吃了什么?”寒鸦拾质问道。
“救命的东西。”司徒月认真的看着他:“他为我寻来的,救命的东西。”
那是最后一瓶救命的良药,是他从那古刹中寻来,一次又一次交换,只为能替她续命。
“祠堂内有一道侧门,那里无人看守,我替你掩护,带他们离开。”司徒月说道。
寒鸦拾不语,他实在难以相信她,司徒月望了她一眼,,明白她的顾虑,随即起身,向着宿隐而去。
影卫挡路,她抬手便是一剑,“按计划,你去引开他们。”
宿隐微微一点:“好。”说着便立刻往泽黎身侧而去。
封阳见状也开始与南箫交手,几个会合后,飞身而出,于屋顶而去。南箫本想跟上,可见他罢手太快,恐其中有诈,便按下了好斗的心思,一心解决眼下困境。
而一直运功调息的洛清芷,忽然于嘈杂中听到泽黎的呼救声:“放开我!”听到这声音的不仅仅是洛清芷,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
几人慌乱中抬头,只见泽黎被宿隐与那怪物挟持而去。宫远徵与严齐具不能抽身前去,而南箫想要营救的步伐又被赶来的司徒月拦住。
“我当初真该一把火烧死你。”南箫句句诅咒,司徒月却不为所动,只是一味的出手。
听到呼喊的洛清芷,急忙睁眼,稳定气息后,忙站起身。一直在她身边守卫的侍卫换了一波又一波,见她起身便知她已调息完毕,不由得喜不自胜。
“小姐。”
“我去救泽黎,你们自去帮忙。”
“属下同小姐一起,就算帮不上忙,好歹也有个照应。”
洛清芷思索片刻:“也好,走。”
几人顺着泽黎离开方向追去。
见洛清芷离开,风谣不觉冷笑,与宫远徵过了几招后,竟转身后撤,也顺着那方向离去,宫远徵见状急忙跟上,以免洛清芷与泽黎再次受到伤害。
此时只剩牧栖野与司徒月,牧栖野见计划已实施到一半,便开始挥动飞镰拉开与严齐的距离,紧接着便来至司徒月身后,“让开!”说完将飞镰一甩,司徒月灵巧躲过,南箫身形也随之改变,他本以为牧栖野此举是想取自己性命,却没想到他会放弃自己,拉着司徒月的手臂便要离开。
南箫下意识拦路,牧栖野转身便是一记暗器飞出,南箫急躲。随后不等他与严齐反应过来,烟雾弹接二连三在身边投掷炸响。
两人下意识停步退避躲闪间,敌人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烟雾散尽,只剩喽啰留在其中,严齐火气升腾,他向来是一个乐观,豁达之人,即便生气最长也不过一刻钟的事,可如今他那神情,如同要吃人一般。
南箫见人全部离开,急忙去追,严齐将人拦下:“你留下善后,我去。”
南箫有所犹豫,严齐低声道:“我的轻功比你好,我去,会更快。况且这里还剩些杂碎,还有寒鸦玖他们,这须得你帮忙,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南箫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这种信任感从所未有,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未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那你小心,有事,发响箭唤我。”
严齐:“响箭还能信吗?”南箫一愣,随之无可置否的一叹“那就小心,我将这里处置妥当后便去帮忙。”
严齐微微一笑,随后借力一跃,追随几人离开。
“影卫听令,斩杀无锋者,重重有赏。”南箫出声道。
“是!”众人齐呼,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赏赐,做影卫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又九死一生,但洛清芷等人也给了他们不少的薪金。
有了这些,成家者,虽不能时时在家,但也能保妻子儿女,衣食无忧,即便未曾成婚,高堂在室也必不会因钱财发愁。
影卫奋力斩杀,就连不通人性的畜生仿佛也生出灵根一般,开始整顿士气,咬杀敌人。
第196章 乌云蔽月
夜雨潇潇,洛清芷追着宿隐三人来至一处荒凉的寺庙前停下。那庙宇虽已废弃,但寺前开阔平整,连根杂草都未曾生出,不远处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树上依稀还挂着古铃,风一吹,叮叮作响。
“追的够紧,怎么,伤不疼了?”宿隐暗自嘲讽道。
洛清芷冷脸,此时她没有一丝耐心,全是怒火。
“废什么话,动手吧。”
“这么直接,按道理,你不应该说‘把人放了’吗?”
“我让你放,你就会放吗?”
“不会!”
“来吧。”
泽黎挣扎着,那怪物死死控制住他,站在一旁等候命令。
“姐,你别上当。”
宿隐喝止:“闭嘴!吵死了。”
洛清芷起剑,“一起上吧。”洛清芷只想速战速决,宿隐得逞一笑,回身走到泽黎身后,猛踢了他一脚,泽黎吃痛的跪倒在地,洛清芷见此不由得皱眉,眼神中全是想要杀人的恨意。
宿隐将刀缓缓放到他的后颈:“方才一番打斗,我已然累了,不想再与你动手,换个玩法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想救他,你须得当着我的面自废经脉武功,否则,我现在就砍下他的脑袋。”
洛清芷轻蔑冷哼:“傻子才会信这样的话,我若废了武功,岂不是任由你处置,又何谈救人。”
“那就试试,看看我的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让他人头落地。”
洛清芷没有废话,抬手就将最后一只袖箭射出,接着便借力跃起,运起轻功,直往三人面前而去、
宿隐见短箭射出,下意识抬刀斩落,那怪物见此,一脚将泽黎踹倒在地,将人狠按在地上,随手便要扭断他的脖子。
洛清芷见泽黎倒地,攻击目标就此转换,长剑对着那怪物胸口便是一剑。那怪物握住剑身,怒吼一声,猛然撒手退后一步脱离,紧接着便向洛清芷扑去。
洛清芷将剑身一横,本想抹了他的脖子,却被宿隐打乱计划。长刀一划,洛清芷猛然躲闪,不经意间衣裳的绣扣被划开,洛清芷虽有感觉,却未在意,此时她没有那般心思去想这些。
怪物松了力,泽黎奋力反抗,上天对善良人的总是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奖励方式,宿隐斩落的那支袖箭,此刻就在他不远处。
那怪物见宿隐与洛清芷打斗,自己则改换目标,想要继续杀了泽黎。
两相争斗,泽黎盯着那箭暗自用力,一咬牙,以手臂脱臼的代价拿到了那支箭。怪物此时也勒住他的脖子,泽黎拿着那箭用力一划,也不知道划到了哪,总之他有了喘息的机会,随之奋力起身,一个背摔,将它摔倒在地。
解除桎梏,恢复自由,泽黎用力喘息,接着低头四处寻找,想找把趁手的武器,可惜,地面上光秃秃一片,就只剩几根树枝。
细密连绵的雨不断下着,几人早已湿透,泽黎知晓徒手搏斗他不是对手,只能以轻功躲闪,消耗那怪物的体能。
跟随洛清芷的影卫姗姗来迟,见此情景,其中一人,大喊一声:“公子,接刀!”说着将自己的长刀猛抛了出去,而其他人皆拿起弩箭,严阵以待。
几人身形移动,速度太快,一旁的影卫举棋不定不敢出手,生怕一发弩箭射出去,伤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家的公子小姐。
泽黎接过影卫的武器,划下衣料将肩膀暂时固定后,便投入战斗。
风谣引宫远徵离开,忽于幽静处停下,随即转身,不慌不忙的注视着宫远徵在自己面前停下,那子母刀,更是抵近自己咽喉。
“这么急着杀我,岂不是太无趣了。”
宫远徵冷声:“无锋本就该死。”
风谣笑的妖媚,微微摇头:“没有谁生来就该死,天生万物皆有灵性,既有这条命,老天爷自然是要让他拼命活一场的。”
“少废话。”
“徵公子既要我的命,那在我死前,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什么?”宫远徵微微皱眉。
“我只是好奇,以公子的才学家世,为何喜欢上心狠手辣的洛清芷。”
“与你无关!”
“那若是宫尚角与洛清芷同时遇险,徵公子会先救谁?”
宫远徵冷笑一声:“他们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境。”
“是吗?”风谣的笑容妖媚又阴暗,宫远徵忽觉不对,“你!”
“现在去,应该还不晚,来得及收尸。”宫远徵气的眼睛瞪得老大,此时风谣接着道:“但......”风谣否定的摇头,故作无辜道:“我本想放你走的,但现下我改变主意了。我这人命不好,所以也见不得别人好,尤其看不惯你们这般情深意切。所以,我决定,让你们天人永隔。”
宫远徵手紧紧握住刀柄,突然间天空现出火信,那不是影卫的信号,两人下意识抬头,双方疑惑,风谣先一步反应,一个闪身,挥动武器便向宫远徵而去。
打斗间,风谣率先一步瞥见一前一后急来的封阳,严齐步步紧逼,宫远徵随后也发现他们的身影,双方停下手,此时风谣才发现封阳受了极重的伤。
“怎么回事?”封阳于风谣身边停住脚步,风谣见他重伤,下意识问道。
封阳不服气的看着严齐:“他,他伤的我。”
“废物!”
严齐已被激怒,上前一步:“说,泽黎和阿芷在哪?”
风谣冷声:“有本事伤人,没本事找人吗?严家轻功不是独步天下吗?有本事就去追,追上了自然知道她在哪。”
严齐抬刀指着两人:“我再问一遍,人在哪!”
“去问阎王吧。”
双方动起手来,受伤的封阳很快被宫远徵踹翻在地,可风谣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出招快速,狠辣,招招致命,甚至能够以一敌二。
几人打斗间,天空再次现出一发火信,双方见此突然停手,宫远徵不解道:“这到底是什么?”言语间,风谣已带人离开。
严齐眉头紧锁,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怒气不减,转身看着那接二连三的火信,低语:“是大理寺的火信,看位置,应该就在村子不远处,这次我们可是给璟惹了一个大麻烦。”
“大理寺怎么会插手我们的事?”
严齐有些心虚,但面容不改,淡淡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和李庭洲一起出的城门,他不让我来找你们,所以我把他打晕了,还把他留在了城防营外。我那一掌打的轻,现在应该是睡醒了。”
“你!”宫远徵无语。
“骂我的话一会再说,现下找到泽黎和阿芷要紧,再不追,人就要走远了。”
宫远徵无语叹气,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急忙追去。
几人衣裳已然湿透,可无人在意,而洛清芷一边,战况越发难以自控。
赶来的影卫不知何时已魂归西天,洛清芷怒火中烧,她为主,泽黎为辅,原本战局还算可控,可就在洛清芷要将那怪物斩杀时,宿隐猛地一击,泽黎迅速将人推开,自己替她挡下一刀,双刀相击,宿隐一个用力压住泽黎的刀,狠抵住他肩膀,刀刃坚硬,硌得得锁骨生疼,洛清芷一个转身,就在她要一剑穿透宿隐的身体时,那怪物从身后阻止了她。
干枯发黑的手带着瘆人的指甲,狠狠按住她的肩膀,不等她反应,人就被他甩了出去,因绣扣被划开,洛清芷被甩出去时衣衫已被那怪物拽松,倒地起身时幸而有腰带为束,否则此刻定是十分难堪。
泽黎被宿隐压的无力支撑,本想同归于尽的他,生死之际想起完颜璟那句四两拨千斤的话。
“以柔克刚!”泽黎幡然醒悟,不再硬碰硬,“对,以柔克刚!”他看准机会,忽然卸力,灵巧一转从宿隐刀下逃脱。
泽黎脱身,两人迅速互为后背,泽黎看着洛清芷未曾整理好的衣衫,心中难过又气恼,“姐姐,对不起...”泽黎低声,洛清芷微微一愣,安抚道:“我不知缘由,但若是说出来你会舒服些,那这句话,我收下了。”
泽黎眉眼现出一抹备受慰藉之色,“我们现在怎么办?”
宿隐与那怪物试探的逼近,洛清芷两人慢慢后退,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若是说我也没有主意,你会如何?”
“我不想死在这儿,也不想死在他们手里。”
“那就要动动脑子。”
“这...”泽黎片刻的默声后,猛然开口:“大哥教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没错。”
“可要如何攻心?他可是铁了心要我们的命!”
宿隐听不下去:“别嘀咕了,没用的。伐谋也好,伐兵也罢,你们今日总是逃不脱的,倒不如束手就擒,等回了无锋,或许首领心情好,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泽黎回道:“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宿隐阴邪一笑:“我?我不信。”
泽黎:“这不就得了。”
“可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当我是聋的,我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提醒你们一下才是吧。”
“滚!”
“小小年纪,火气太大,看来是你姐姐太纵着你了,没有教你何为规矩。也罢,今日我就替她给你补上这一课。”
泽黎二话不说,上前便动手,洛清芷想拦都没有机会:“小心胳膊。”那怪物见状,向着洛清芷便去,指甲划过脖颈,划出一道道血印。
疼痛异常,洛清芷猛地皱眉,下意识捂住伤口,却不知伤口已悄然发黑。
泽黎很快被宿隐击飞,洛清芷忙抽身将人扶起,两人苦苦支撑,泽黎有些抱怨道:“我们不会真的要死在这吧!”
“死也不能死在他手里。”泽黎低头看着洛清芷,洛清芷眉头紧皱的抬眸,四目相对,两人尽在不言中。
泽黎微叹气:“要是大哥在,我们又岂会如此。也不知道他人到哪了,再不来,他可真的要给我收尸了。”
“我们不能事事都指望璟,永远站在他的身后,他不是神,做不到无处不在。总有一天,我们要独自面对所有苟且,生死,要学会习惯没有他。”
“可是...”
“别可是了,完颜璟来不了,死了这条心吧。”宿隐无情道。
泽黎:“你!”
“你什么你,说了别在我面前嘀嘀咕咕。实话告诉你吧,牧栖野他们已经去阻击完颜璟和宫尚角了。风谣他们也在解决宫远徵等人,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话说的太早了!”远处传来人声,宿隐回头,两人一抬头,见严齐几人赶来,泽黎喜出望外,“二哥。”
洛清芷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不知是穴道开始解开还是心理作用。
身影落下,泽黎底气十足,“这下看谁先死。”
洛清芷听此,心中逗笑,却面无波澜,对峙形成,风谣忽地亮出银针,上前刺入那怪物的后颈,霎时间,那怪物兽性大发。
宿隐忙后退,面色不悦的回头看着风谣,转身一退,对着泽黎道:“受死吧。”
那怪物冲着两人急进攻,较之之前,若说之前是有所保留,那现在便是决意置对方于死地。
宫远徵与严齐忙上前帮忙,封阳受了重伤,不着声色的退后,三对四,一时也难分胜负。
而此时的宫尚角与完颜璟于村外受到大批无锋刺客的伏击,南箫听到影卫禀报,带人前去增援,行驶到一半,忽然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止下脚步,心中生疑,影卫见此,好似明白什么,纷纷看向那报信之人。
影卫长随即上前,查验那人身份。
那影卫开始不明所以,见所有人望着他,忙开口说道:“我不是无锋,而是严公子的影探,这是令牌。影探令牌内含玄铁,影卫长请随意查看。”
影卫长拿过令牌,于火把下查看,见隐隐红光闪现,后又将令牌砍掉一角,现出玄铁后,影卫长将令牌还给他:“无锋狡诈,不得不防,无奈之举,还请见谅。”
“属下明白。”
影卫长转身向着南箫微微点头示意,南箫见此放下心来,下令道:“迅速支援。”
“是。”
当他们赶到时,就见牧栖野站于不远处,带着无锋刺客小心提防,而他对面是正控制着司徒月的完颜璟,而宫尚角,不见踪影。
“先生。”影卫出声提醒,完颜璟微微侧目,只道:“带着你的人滚蛋,否则,我扭断她的脖子。”
牧栖野怒斥:“男子汉大丈夫,挟持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和你们需要讲这些虚名吗?”
在南箫赶来前,完颜璟与宫尚角被无锋围困,原本以他们的本事,这些人不足为惧,可偏偏牧栖野与司徒月赶来,还带来洛清芷等人的消息,以此刺激他们自乱阵脚。两人出招刀刀毙命,牧栖野知道近战自己占不到便宜,便利用自己的飞镰与宫尚角缠斗。完颜璟原本想前去帮忙,可谁知司徒月竟上前与他交手,只不过几招,完颜璟便将她擒住:“是你!”
完颜璟认出她,之前在无锋,她也是如此败在他手里,继而给了自己救走寒鸦玖等人的机会。
司徒月未曾回答,只是用两人可闻的声音提醒道:“挟持我,让宫尚角先走。”
“你?”
“不想洛清芷死就按我说的做。”
“为什么帮我们?”
“自然是有所求,我要你帮我救寒鸦玖。还有牧栖野,他的本事在魍之上,只有你能与之较量,让宫尚角走,也算是我还洛清芷的人情。”
完颜璟思索片刻,能减少伤亡而达到目的,他又何乐而不为:“都住手!”
牧栖野闻言看向他,见司徒月已被挟持,忙挥手示意,无锋刺客顿时住手,完颜璟道:“角公子先走,他们交给我。”
宫尚角不明,完颜璟冷眼盯着牧栖野:“让你的人都让开。”
无锋刺客面面相觑却不为所动,完颜璟扼住司徒月脖颈的手开始用力:“不想她死就按我说的做。”
牧栖野不动,完颜璟猛的用力,司徒月借机佯装求救:“救我。”
牧栖野:“放开她。”
完颜璟:“我说了,让你的人滚开。”
牧栖野开始犹豫,司徒月忙开口:“栖野哥哥,我不想死。”此言一出,完颜璟下意识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人,这副做派,曾几何时,他也看过洛清芷如此做过,不同是的洛清芷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教训自己所厌恶之人。
牧栖野听此犹豫片刻便示意无锋刺客让开,众人缓缓移动,让出路来,宫尚角见状,毫不犹豫的上马带人离开。
完颜璟的实力毋庸置疑,宫尚角无需担心,若是婆婆妈妈反倒是给他添了麻烦。
南箫到来见眼前情景,又听完颜璟的话,默默上前,“无锋带了一只怪物来,宫远徵他们有危险,她交给我,你先走。”
“你不是他的对手。”
牧栖野此时出声:“把人放了。”
完颜璟阴狠冷哼,紧接着一掌将人打晕:“她交给你了。”说着将人扔到南箫怀里,而他则上前交战。
牧栖野见此,甩出飞镰,完颜璟闪身躲过,来至他面前。
只要够强大,近战也好,远战也罢,都不在话下。
第197章 雨夜,百鬼夜行
荒野之地上,受伤的人接二连三。
泽黎本就受伤加之手臂脱臼,虽有宫远徵帮他复位可依旧不如从前,很快便被宿隐击伤,撞到树上,昏迷过去。
洛清芷与宫远徵合力迎击那怪物,可他被银针控制,根本无法突破,再继续下去只会丧命于他手中。
严齐与风谣交战,风谣似是手下留情,两人难解难分,洛清芷见此,改换目标,与宫远徵默契配合,借力飞身来到风谣身后散出暗器。
就在她以为那暗器会刺入风谣身体之时,封阳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想。
封阳见暗器飞出向着风谣而出,随即便上前以折扇抵挡,多数暗器被击落,洛清芷愤恨不已,举剑便向着他而去。而封阳此前就被严齐所伤,此时更无抵挡之力,只几个回合便被洛清芷打的翻滚在地。
长剑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宿隐于关键时刻挡住了洛清芷的剑,封阳松了一口气,随即吹响哨音,那怪物听到声响,进攻变得更加激烈。
洛清芷担心宫远徵想要前去帮忙,却被宿隐缠住,混乱间,那怪物对着宫远徵的胸口便是一掌,鲜血瞬间喷涌,宫远徵随即倒地。
洛清芷心急如焚,严齐火气更盛,见已有两人受伤,出手更加狠厉,一招便逼得风谣连连后退,紧接着刀刃一划,火星乍现,使得风谣跪地支撑。
生死一瞬,封阳吹响哨音,唤怪物放弃宫远徵,上前保护风谣安危,那怪物猛然回头,越过几人,来至严齐身后,不假思索的抓准他的肩膀,随后双手将人桎梏住,严齐奋力反抗,一个转身,那怪物竟一手挡住他的刀,一手握住咽喉想要将其一招毙命。
洛清芷于不远处惊呼:“小心!”接着便要摆脱宿隐。
宫远徵奋力起身,一刀砍在那怪物的后背之上。
这一刀直接将他激怒,宫远徵随之被击飞出去。洛清芷费力抽身上前将人扶起,摸索着丸药与他喂下,可还未等她二人说话,那怪物便直接袭来,宫远徵猛地将洛清芷一推,生接了那怪物一掌,霎时间生死难料。
不远处的风谣开口阻止,“别伤他!”可已然来不及,司徒月的话她记在心里,眼下情形,她深知,洛清芷已被逼到绝境。
宫远徵不知生死,洛清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远处的泽黎还在昏迷,这一切都让她无比心痛。片刻后,洛清芷抬手解了自己的穴道,毫不犹豫的吃下腰间由蛊虫制成的药丸,随后缓缓起身,肃杀之气环顾周身。
那怪物察觉到异样开始缓缓后退,严齐也用尽全力起身,宿隐将封阳扶起,见严齐想要杀了风谣,忙飞身上前相救。
洛清芷步步紧逼,那怪物有些害怕,迟疑片刻转头飞向风谣身边。
此时,三人合力围攻严齐,两人用刀,宿隐与严齐形成对峙,严齐一个用力,拉开距离,风谣随即上前,就在她要接近严齐时,洛清芷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进攻。
洛清芷怒火中烧,目标只有那一个,就是那骇人的怪物。
许是察觉到洛清芷的杀意,那怪物虽出招狠毒却有意避开她,即使是银针也无法控制他。风谣知道此刻不宜恋战,只可速战速决,一支银针趁机刺入怪物的百会穴,顿时间就见发了疯的怪物开始随机乱杀,根本分不清敌友。
蛊虫在体内慢慢散开,疼痛穿过七经八脉但也使得她内力大增,见宿隐与风谣联手对战严齐,洛清芷不假思索的上前,冷面无情的人,只一剑便砍掉了宿隐一条胳膊。
鲜血飞散,在场的人均被惊的说不出话,严齐眉头紧锁,看着洛清芷的神色,又担忧,又心疼。
宿隐疼的大喊,风谣护着他后退,“先走!”
洛清芷上前一步:“伤了人还想走,做梦!”
风谣道:“你想如何?”
“我要你们永远留在这!”恶魔低语,风谣虽说能对付他们,但此时的洛清芷......比起两败俱伤,她更想来日方长。
银针刺激着怪物紊乱的神经,不等双方谈妥,便一个箭步上前,趁严齐不备,于身后将人击飞,严齐重伤,咬牙坚持,风谣见状,趁混乱想要离开,但封阳同样重伤,她一个人无法带走两个,只能选择将眼前人全部击杀。
风谣放开宿隐,不假思索的向着严齐发难,严齐此时已无招架之力,打斗间一个失手,被风谣一掌击中心口。
巨大的冲击,使得心脏一时大量泵血,风谣趁热打铁翻动长刺,向着严齐的要害刺去,洛清芷翻身而来,持剑一挥,挡开风谣的袭击,顺手抓住那怪物脏兮兮的头发猛地一扯,提膝,抬腿,松手,那怪物的下巴巨痛不止,下一秒臭烘烘的鲜血喷溅不止。
洛清芷将他踹倒的瞬间便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至此,命丧黄泉,大快人心。
严齐重伤昏迷,只剩洛清芷一人孤军奋战。
风谣与她恶狠狠对视,两人都知,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而且以洛清芷目前的状态,就算是死,她也会将自己拉下地狱。
风谣见那怪物已死,便默不作声的后退。忽然一道白光于天边闪过,接踵而至的轰鸣声让两人心中一惊。宿隐已疼晕了过去,封阳默默起身,来至风谣身边:“我挡住她,你带宿隐走。”
风谣低语:“你不是她的对手。”
“我知道,但总好过都死在这吧。”
“那也该是我留下。”
封阳苦笑一声,默默转头,认真的看着风谣,眼中尽是不舍,那眼神像是想把她刻进骨肉中:“别争了,让你走就走。”
风谣不屑:“少废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可对付不了她。”
洛清芷默默听着他们的话,心中似有触动。从前她觉得无锋薄情寡性,无情无义,该死至极。可从她进宫门听说宫门一战之事起至眼前一幕终,她仿佛看到了这世界的另一面,或许是她心中的偏见太重,无锋无情,杀人放火,无锋有情,舍身为人,终究是立场不同,而错,也都在一人而已。
封阳默默握上风谣的手,她的手冰凉,身上的衣裳已尽数湿透,手掌间细密的粗茧划刻在他心上。
风谣感受到他的动作,人一瞬间怔愣,不由得抬眸,只见封阳眼中泪光闪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封阳见她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害怕与不解,随后微微一笑:“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对不住你。”
“你要做什么?别胡来!”
“长兄为父,该是我走在前头,可从前都是你走在我前面,也都是我听你的,所以这次我想让你听我的。
带他走,有多远走多远,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别再回无锋,即便回去她也不会放过你,我们的命该由自己说了算,不该受她桎梏。”
“可她是......”
封阳温柔打断:“谣谣,别再记恨我,把从前的事都忘了,不为别人,就为了放过自己,为了过好今后的日子。”
“你在胡说什么!我......”
“说够了没有,今日谁都别想走!”洛清芷忽地打断。
封阳将风谣默默挡在身后,“洛清芷,我求你放过他们,他们不会再回无锋,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洛清芷冷笑:“杀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没有死......”封阳急声解释,可洛清芷根本不听,飞身上前便开始出招。重伤之下,封阳不过几招便难以支应,风谣顺势将人挡开,自己迎上前。
近战没有取胜的可能,风谣抽出腰间的长鞭一甩,在洛清芷肩上留下一道血印。
长鞭虽不及尖刺顺手但却有用,风谣趁热打铁,两人在轰鸣声中你来我往,至死方休。
而此时,大理寺,京兆府与城防营的官兵均已赶到村外,李庭洲带人率先进入村子,只见村内一片狼藉,伏尸若干,景象骇人。
城防官驾马上前:“李少卿,如此情景,若无合理的解释,你我的乌纱怕是要保不住了。”
李庭洲沉默片刻,只说:“先救人吧。”
城防官面色不悦,挥手示意:“迅速搜寻,将幸存之人带回城防营。”
“不,带回大理寺,我要亲审此案。”
官兵:“是。”一时间三府人马纷纷行动。
城防官回问道:“你若是亲审此案,势必要呈报陛下,那到时......”
“沈将军是在怕什么?”
“我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就怕镇北王那...不好交代。”
李庭洲冷眼回看,讥笑道:“五殿下如今得陛下重用,又与华阳郡主有婚约在身,沈将军是殿下的得力之将,区区镇北王又何须放在心上。”
“李少卿此言差矣,我等是为陛下效力,保的是我天朝百姓安宁,与殿下又有何关呢?”
“沈将军知道便好。此事由大理寺全权负责查问,呈报,城防营只作协助即可。陛下若要诘问,也自有大理寺顶着,与城防营无关。”
“如此最好。可李少卿也别忘了,今夜来的不止你我。”
“京兆府尹已派人知会过了,京兆府衙役任凭大理寺差遣,其他一概不知。”
“这个老狐狸,摘得可真快。”
“沈将军,以在下拙见,如今乃多事之秋,若无十足把握,这浑水还是不趟的好。你说呢?”
沈将军思索片刻长舒一声:“果然是平西王的门生。也罢,城防营事多,本将分身乏术,就劳烦少卿大人多多费心,如实禀报,以正律法之威。”
李庭洲一笑:“那是自然。”
豆大的雨点滴落,风谣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封阳!”
就在刚刚,风谣被发疯的洛清芷击飞,随之而来的便是她的暗器,风谣来不及躲避,只见封阳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了过来,暗器随之插进血肉。
剧毒随着血液迅速进入五脏六腑,封阳瞬间咳血不止,风谣不由得惊呼,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他的伤势有多重。早前他挡掉的暗器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早就射中了他,只是他没有说,硬撑到现在。
封阳表情痛苦至极:“快走!”
风谣难以接受的摇头,封阳回头的一瞬,洛清芷的剑便刺穿了心脏:“哥!”
封阳用力握上洛清芷的剑,用尽全力不肯松手:“走啊!”
冷面阎罗王的称号在此刻得到印证,洛清芷就像一具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没有一点慈悲之心。
见封阳握住剑身,洛清芷抬腿便是一脚,踹在他原先的伤口之上,接着拔出剑,鲜血滴落,洛清芷全不在意的踏过他的身体,风谣努力起身,刚想上前就看封阳抱住了洛清芷的腿,用尽生命的嘶吼:“走!”
风谣停下脚步,看着他决绝的模样,心下一横,转头急往宿隐身边而去,只是此时的宿隐已经昏迷,风谣没有力气扶不起他。
洛清芷将封阳一脚踢开,随手一个花剑插入心口,剑身一转,四方之魍只剩两人。
风谣有些绝望,又不想扔下宿隐独自逃跑,她用尽力气的将人扶着坐起,洛清芷正在走近,风谣已入穷巷。
忽然,一支弩箭从洛清芷身后袭来,她回身便将弩箭击落,抬眼见不远处有一黑衣人,而身后寒鸦叁不知从何而来,突然现身,将宿隐扶起,对风谣低声道:“跟我走!”
洛清芷听此回头,风谣见她,暗下决定:“你带他走,我跟洛清芷还有账要清算。”
“洛清芷已经疯了,你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管,她杀了封阳,我要她偿命!”
洛清芷举起剑:“来吧,我就是死也要把你拉下深渊。”
风谣准备上前,寒鸦叁想要阻止的手还未落下,风谣便忽然倒下,几人不明。
黑色的身影于高处破雨而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熟悉的无锋刺客。一人落下,其他人纷纷朝着洛清芷而去,所有人为着自己的目标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能杀便杀,能砍便砍。
雨水冲刷着血迹,为首的几人早已消失不见,能逃的人也纷纷离开。
洛清芷将最后一个无锋刺客斩杀之后,眸中已无了光亮,大雨滂沱,她微喘着粗气,巡视四周见已无敌人,松了半口气。
她缓缓走着,仿佛没有气力的样子,剑在她手中滑落,一步,两步,三步,她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严齐走着,脱力的跪倒在他身边,轻声呼唤:“严齐,严齐?”她摇着他,可他没有丝毫反应,洛清芷用仅存的理智,摸索着宫远徵给她的瓷瓶,颤抖着将药倒出,送进严齐的嘴里。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洛清芷喃喃自语,情绪临近崩溃,她将严齐缓缓放下,慢慢站起,只走了几步便摔了下去,双腿没了力气,她跌跌撞撞的来到泽黎身旁,冰冷的手摸向他的颈边,幸好,还有脉搏:“泽黎,快醒醒,泽黎!”瓷瓶落在泥水里,最后一颗药她喂给了严齐,此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泽黎!”洛清芷的眼泪混合雨水扑簌簌的落下:“我该怎么办?泽黎。”
洛清芷哭着,看着远处的宫远徵还躺在雨水中,她崩溃着将泽黎放下,挣扎着起身,走几步倒下去,倒下去再站起来,循环往复,就这样越过那些尸体来到他身边。
宫远徵脉搏微弱,洛清芷摸着脉搏的手颤抖不已,情绪崩溃。
身边全是死人,若世间真有灵魂存在,那么此刻他们一定都在看着她。
洛清芷跪在雨中,用尽全力抱起宫远徵,用身体为他挡住雨水:“宫远徵,宫远徵你醒醒啊,醒醒。你看看我,你教我,教我怎么救你,我该怎么救你。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面对洛清芷的呼唤,宫远徵没有丝毫反应,洛清芷用力摇晃着他,慌乱的擦着他脸上雨痕:“救命,救命啊!救救他。宫远徵!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醒醒啊,别扔下我,宫远徵!”
洛清芷崩溃的摇晃着他,一荷包恰逢此刻从宫远徵的衣襟中掉了出来,摔进泥水里,洛清芷看着那从荷包中露出的玉佩,伸手拿起。
那是她做给他的,一共两个,这个是第二次送他的那个,只因他羡慕两位哥哥都有新的荷包,洛清芷见他不说,便自己绣了一个送他。自那时起,宫远徵便将两个荷包时刻放在身上,里面装着她亲手雕刻的美玉。
,我真的错了。洛清芷彻底崩塌,放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宫远徵,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不该跟你生气!对不起,对不起宫远徵!你醒醒,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宫远徵!”
雨水肆虐,冲刷着她的灵魂,洛清芷悲痛不已,哭到一口血咳了出来。
剧烈的咳嗽,雨水,血水,眼泪交杂,洛清芷不断的呼唤,“救命,救命啊!救救他,救救他呀!”强烈的无助感死死包裹着她,心弦绷断,靠着她的意志苦苦支撑。
远处人影浮现,洛清芷猛的拿起手边的刀,“别过来,都别过来!”
来人纷纷下马,见洛清芷的举动,大声说道:“小姐,是我们。他们在这!”影卫长带着影卫纷纷出声,他们看着眼前的人,犹如受惊的小鹿,心疼不已,洛清芷此时只握着刀死死护着宫远徵。
第198章 可怜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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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晨光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完颜璟回过神,整理思绪,起身开门。
“先生。”影卫一脸急切。
“什么事?”
“先生,玄影回来了。”
听此言,完颜璟不禁兴奋起来,漫漫长夜,他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
“人在哪?”
“楼下,与玄影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公子。”
完颜璟思索片刻,“你在这守着小姐,我去看看。”
“是。”
完颜璟匆匆下楼,只见一男子包裹严实的坐在大堂,而玄影站在一侧。
玄影见完颜璟匆匆而来,转身行礼:“先生。”
“巫医呢?”
自洛清芷受伤之日起,影卫受命传信与在南疆附近的影卫,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带巫医回王城且每日都需报告自己的位置。
最近一次回信是玄影发出的,他在完成任务的途中,接到密信又与回程的影卫相遇,知道了洛清芷的事,遂日夜兼程带人赶回。
“算脚程,此刻他们应该已在平阳郡外,属下怕先生着急,先一步回来复命。”
“城门落锁,你怎么进来的?”
“属下趁城门官兵换防之时,偷溜进城,无人发现。”
完颜璟心中了然,暂时放下心,又见堂中之人,问道:“他是谁?”
玄影不语,只见那人缓缓起身,摘下斗篷:“大哥。”
完颜璟见此人,眉头忽皱起,面色难看:“少禹?”
“是。”
“你怎么会在这?还穿成这个样子......你是偷跑回来的?”
“是。”
“驻防将领,无诏不得擅离驻地。你私自回京,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抗旨不遵,人头落地。”
“既知道,为何还要冒险。”
“大哥,我爹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父亲有难,做儿子的岂能袖手旁观,就是死,我也要替我父亲陈情诉冤之后再死。我想好了,明日一早我便上朝述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争一争,也算是尽忠尽孝了。”
“荒唐!你这不是尽孝,而是在拿平西王府的人命当儿戏,平西王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意你如此。我问你,南海据此千里之外,你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我还没回到驻地便收到了姐姐的书信。信中说,高堂有难,速速回京。”
完颜璟越听越不对劲:“少妍给你的信?”
“是啊。我姐姐的字迹我还是认识的。”
完颜璟思索片刻:“少妍向来心思缜密,她不会让你如此冒险。仅凭字迹就断定是她太过草率。”
“我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这事,但我放心不下,不管怎样,还是想回来看一眼才能心安。”
“我能明白,天色不早了,我让人带你去歇息,明日你且在客栈等着,等弄清来龙去脉之后再做打算。”
“可我爹......”
“别可是了,不想你爹死,就听我的。”
“知道了。那,那我住哪?”裴少禹有些不情愿。
完颜璟也顾不得他此时的心情只说道:“玄影,带他去找间空房。”
“是。公子,请。”
裴少禹接着起身便走,只刚走了两步,完颜璟忽地想起什么,叫住两人:“等等。”
裴少禹:“怎么了?”
完颜璟:“你们二人是一起回来的?”
裴少禹:“不,宵禁前我便进城了,直躲到宵禁后才敢出来,我本想去官驿的,结果在客栈不远处偶然遇到玄影,便跟他来了。”
“可有尾巴?”
“不曾发现。”
完颜璟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刚要开口询问,便听楼上影卫慌忙呼喊。
“先生,先生!”
几人抬头看去,见影卫指着屋内,语无伦次:“小姐,小姐。”
完颜璟见状,忙上楼,玄影随即也跟了上去,三人皆以为洛清芷出了意外,裴少禹上楼太过匆忙踩住斗篷一角,差点磕在楼梯上,幸而自己反应快,扶了一把,玄影听声回头扶着他站好。
“怎么了?”完颜璟边上楼边问,语气虽冷,但实际心中忐忑不已。
影卫定了定心神:“小姐,小姐动了。”
完颜璟听此松了一口气,无语道:“她只是昏迷,不是死了,当然会动。”
“不不不,小姐刚刚睁眼看我了。”
完颜璟一听,脸色骤变,慌忙进门,来至床前,俯身蹲下,轻声呼唤:“阿芷?阿芷?”
完颜璟不断叫着洛清芷,可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就连玄影与裴少禹都忍不住开口,“小姐。”
“姐姐?清芷姐姐?我是少禹,你听得见吗?”
洛清芷没有反应,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盯着那影卫,人被他们看得发毛,就连他自己都在怀疑刚刚是真的看到洛清芷醒来,还是自己太累一时恍惚,眼花了。
完颜璟有些泄气,低声道:“算了,都回去歇着吧。”
影卫,玄影:“是。”
裴少禹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微叹了声气:“城外的事,我略有耳闻,姐姐她?”
完颜璟:“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她!”
“大哥......”裴少禹话还没未出口,抬眼就见完颜璟面色阴冷的看着自己,忙住嘴改口道:“我先走了,大哥,你也早点歇着。”说完便拽了拽玄影,示意他离开。
影卫识趣的跟上,悄悄关上门,完颜璟俯身在床边,握住洛清芷的手,源源不断的的将内力输送给她,这些虽无法令她醒来,却可以在关键时刻护住心脉,留得一口气在。
只是每次输送完,完颜璟都会疲惫不堪,这些他从未在人前露过一分,只是自己慢慢消化,恢复。
完颜璟额头满是虚汗,却也只是抬手擦了擦,抬眼看见床边的药碗,下意识算了算时辰:“我知道你最受不了药的苦味,可现下没有好的办法,你且再忍忍,影卫很快便会将巫医带回来。人外有人,说不定苗疆真有秘法可以让你醒过来,到时便不用再喝这些了。在此之前还得委屈你两日,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端药。”说罢,完颜璟缓缓起身,将洛清芷的手缓缓放下,就在他放手之际,忽然,自己的手指被抓住。
完颜璟猛然愣住,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头确认。此时那双手轻轻握着自己的手指,虽没有多少力气,可她确实在努力握着。
完颜璟难以置信的蹲下:“阿,阿芷?阿芷!”
洛清芷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用力的手,给予他回应。
感受到反应的完颜璟欣喜若狂,一时慌了手脚,喜极而泣:“你听得见对不对?你...阿芷,你再动一下,再动一下。”
洛清芷听话的动了一下,完颜璟忙起身开门:“来人!来人!”
值守的影卫听到声音,忙现身:“属下在,先生有何吩咐。”
“去,去找贺兰先生来。”
“贺兰先生?他不是在...”
完颜璟回过神,被开心冲昏头脑的他吩咐道:“把郎中找来。”
“先生,这个时辰恐怕...”但影卫还是领命:“属下这就去。”
经此提醒,完颜璟反应过来,“等等,不用了,我自己来。”回头便进屋想要诊脉,可自己的手刚搭上洛清芷的手腕,便见它忍不住的颤抖根本不受控制,完颜璟知道自己此时已无法冷静判断,便对洛清芷说道:“你等我,等我回来。”说完匆匆出门。
影卫见他形色,不解道:“先生要做什么?属下替先生去。”
“我去找贺兰,你们在这守着小姐,任何人不许踏足。”
“是。”影卫虽答应,但还是不解的看着完颜璟匆忙的背影,心中疑惑不止。
夜半人未眠,大家被楼下的声音吸引,纷纷开门查看,宫尚角见完颜璟匆忙出门,使了个眼色示意侍卫下楼询问,楼下影卫见人都出来,低头不语,只是微微行礼。
此时侍卫下楼与影卫耳语几句后,忙不迭上楼告知宫尚角。
宫尚角听此心中已猜到半分,抬脚便往洛清芷房中而去,”角公子,先生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影卫提醒道。
“让开!”
宫尚角发火,影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让开路,宫尚角进屋查看,见洛清芷依旧躺在床上,试探道:“清芷?”无人应答。
完颜璟的反应告诉他,洛清芷一定有醒来的迹象,不死心的宫尚角连续叫了几声,却见洛清芷依旧没有应答,遂俯下身,不知说了些什么。
此时严府灯火通明,完颜璟一路马不停蹄的来到门前,一路上,巡防官兵见是他全都是视而不见,因此他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严齐家。
因着洛清芷的,完颜璟一路不敢耽搁就是进了严府也是一路疾走,管家听守门小厮的回话,急忙迎了出来。
“公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两人边走,完颜璟边问道:“严齐怎么样?”
“服了公子的药,贺兰公子又替我家公子扎了针,已无生命之忧,正睡着。”
“贺兰在哪?”
“在公子房间。”
“事出紧急,烦请替我告知伯父一声,就说二小姐已有苏醒的迹象,我需要带贺兰回去,待确认清芷的状况后,再将人送回。”
“二小姐醒了?”管家有些惊讶。
“没有,但已有意识。”
“老奴这就去禀报掌事,公子还请稍等片刻。”
“我先去看严齐。”
“是。”
严齐屋前,慌慌张张的乐川与完颜璟撞了个满怀,完颜璟将人扶住后,低声问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乐川稳住脚步见完颜璟忙行礼回答:“回公子,我家公子醒了,小的正准备去禀报老爷,夫人。”
“严齐醒了!当真?”
“当真,公子刚才还在要水喝。”
完颜璟听此抬脚越过乐川便往屋里去,进屋便见贺兰正在诊脉,一旁的小厮拿着棉纱吸了水缓缓喂给严齐。
完颜璟下意识喊道:“严齐!”
严齐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想要起身,完颜璟忙上前将人安抚住:“好好躺着。”接着又问道:“他怎么样?”
贺兰均:“放心吧,多亏了你的药,之后只要不再高热,便无大碍。”
“那就好。”
“先生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清芷好像有了意识,我无法诊断,还要辛苦你跑一趟。”
严齐听到这,挣扎着拉住完颜璟,沙哑着声音,用尽全力的问道:“她,没事?”
完颜璟忙回答他:“阿芷还没醒,但她刚刚对我的话有了回应,我想就快了。你好好养着,若是她醒了,我派人来告诉你。”
严齐眉头紧皱,但还是点了点头。
完颜璟转头:“我已让管家去告知严伯父,贺兰公子,今晚辛苦你了。”
“医者父母心,何谈辛苦,走吧。”
两人来不及等严齐父母到来便匆匆回了客栈
第200章 谷隐
晨雾茫茫,不知何时伏榻睡去的完颜璟忽觉一丝动静,他缓缓睁眼,在现实与梦境中反复确认,见晨光显现,头顶上方似乎有人在轻抚自己,完颜璟猛然抬头,眼前景象,使得他惊喜不已。
自洛清芷上次有反应已过两日,南越巫医此时已到达王城外,待城门开启便可进城。这两日,完颜璟恐洛清芷随时醒来无人照应,又怕月影如之前一般太过劳累,便每日除了处理外务之外,时时留在她身边照看,与月影日夜轮守。
洛清芷望着他,眼神似有疲惫,但见他惊喜之色,也努力扯出微笑回应。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洛清芷许久未言,加之身体虚弱,难以开口回应,只是摇了摇头,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完颜璟极力稳定心神,轻抚衣袖搭脉。神情易控,心绪难宁,这脉象在指尖划过,他却难以分辨,只得作罢,“我去找贺兰来。”说罢起身便走,洛清芷努力拉住他,摇了摇头,完颜璟解语道:“你不想我走?”
洛清芷点了点头,完颜璟一笑:“我不走。只是你的脉象我看不清,让贺兰来诊过,确认无碍才得放心。”
洛清芷接着摇头,完颜璟继续道:“你是想说你没事,对吗?”
洛清芷点点头,完颜璟坐到榻上,按下激动的心情,平复语气:“玄影将南越巫医带回来了,等他来了诊脉可好?”
洛清芷接着点头答应,完颜璟见她额头生出汗珠,抬头缓缓拭去:“饿不饿?我去做碗粥来?”
洛清芷摇了摇头,接着翻开的他的掌心,慢慢写下字迹,完颜璟仔细看着掌心的手指滑动,“我知道,你想问他,还没醒,他的毒解了一半,剩下的,还在想办法。”洛清芷眼眶通红,眼泪缓缓落下,完颜璟安慰的为她拭泪:“我不想骗你,徵公子中的毒有些棘手,我跟贺兰都尽力了,只是依旧有余毒未清。贺兰在想办法,又有巫医来,我相信很快便会没事的。”
洛清芷只是哭,完颜璟心疼的宽解:“不哭,我们都在,相信我,我不会让徵公子有事,你还要做他的娘子,你的未婚夫君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来娶你。”
洛清芷委屈的点了点头,接着在他掌心写下名字。
完颜璟:“严齐没事了,虽有伤,但有我们在你且放心。还有泽黎,他这几日好的很快,再有两天就又能来烦你了。”
洛清芷听此放下心,还想接着问,完颜璟温柔道:“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除了你和徵公子,他们现在都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养伤,听话。”
洛清芷无奈笑了笑,他总是能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
“歇一歇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洛清芷微微眨眼,完颜璟笑着起身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雾气未散,洛清芷呆愣的看着窗外,那晚梦中的景象在脑海浮现。梦中,完颜璟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字字泣血,发自肺腑,让她无法回应, 她第一次见他悲声痛哭,却无能为力。但她又庆幸那只是一场梦,一场不属于他们的梦。
浓雾消散,金色的天光散进窗棂,洛清芷再度睡去,众人敛声屏气,聚精会神的看着远道而来的巫医。
“怎么....嗯....”刚要说话的泽黎,被南箫捂住嘴巴,行动尚且不便的他差点摔倒,原本完颜璟不许他来,可他就是不听,执拗的一瘸一拐的从房里出来,南箫无奈只得扶着他来洛清芷这。
南箫捂着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半响后,终于听那巫医用极不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我记得你们天朝有句古话叫做‘福祸相依’对吧?”
完颜璟:“是。”
“这位姑娘伤势极重,毒入血液又有蛊虫,放在平常人身上定活不过一时三刻。但...”
“有话不妨直说。”
“但她很幸运,她体内的蛊虫虽游走各处,却也将体内之毒尽数吸取,又有一股力量将蛊虫桎梏于身体一处,使她不被其蚕食,还将其内伤尽数修复,只是不知如此力量来自于何人?”
完颜璟不语,众人却纷纷看向他,泽黎口快:“当然是我大哥。是他每日用自己的内力替姐姐续命,否则...”
“泽黎。”完颜璟及时制止,榻上的洛清芷虽闭目却听的清楚。
巫医不知他们的关系,听泽黎如此说,只是一味的夸赞道:“原来是公子,是老朽眼拙了。不过我有一问,还请公子解惑。”
“先生请讲。”
“公子日日为这位姑娘驱毒续命,按说身体应该消耗极大,可我观先生气色,并无异样,不知公子是如何做到的?”完颜璟被问的一愣,他哪里是身体无恙,只不过强撑罢了。
“胜在年轻,身强体壮。”完颜璟敷衍道。
巫医一愣,随之笑道:“都说中原人自谦,果然如此。”
南箫淡淡低声:“这算哪门子自谦,分明是炫耀。”
“那我姐姐之后还会如从前一样吗?”泽黎担忧道。
“暂无大碍,我会尽心为小姐调养。”巫医含糊其辞。
“多谢先生。”完颜璟听出他的话外音,只是感激道。
“公子不必客气,小姐还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屋外,完颜璟将人分散,独自留下巫医询问道:“刚才先生话说了一半,剩下的不妨直言。”
“方才在屋内,那公子问我小姐状况,我本应该尽言,但当着小姐的面,又恐其听见心生忧郁之症,不利于病情,便没有多言。现在公子既然问了,我便直说了。”
“是。”
“公子是懂得医术之人,小姐的状况,公子应该比我了解。”
“我知道。但我想问,她的蛊虫若要取出有几成把握,取出之后,还有多少年岁?”
巫医叹了口气:“苗疆,南越均盛行养蛊,以蛊治病却也以此害人,遂王君有令,境内百姓只可养寻常之蛊,像小姐这般蛊虫是不得出现在南越境内的。”
“这...先生的意思是?”
“公子且听我说,我年轻时曾见过我朝前祭司,以血养蛊,使得内力大增,后来更有甚者说他因此再添神力,能与天神共语。
虽说大祭司的蛊虫与小姐的虽非一类,但依我看却有相同之道。大祭司晚年时用尽必生所学,想要将蛊虫从体内取出,以换岁月。但蛊虫已在体内扎根,同息同生,以至于后来即使他将蛊虫取出,也不过多了四五年的光景。”
“先生所言...是让我放弃?”
“公子,南越信奉女娲大神,相信女娲娘娘慈悲会救子民于水火,但同时也相信寿由天定,即使是王君,也难求女娲娘娘赐予他长久的寿命。
人不过是天地一粟,终有消逝的一天,所求应当是不负此行,而非与天地共生。”
“我不求她与天地共生,我只是想让她和常人一般罢了。”
“有人期颐寿终正寝,有人正当盛年却不幸而亡,更有人黄发垂髫之时夭折。公子你所说的常人又是何时呢?”
“你!我费尽周折请你来,是为了让你救她生,而非让你劝我接受她的死!”
“公子不必恼怒,生老病死,乃是天数,非人力所能为也。可我也知天朝人大多信天,不信命。更有抵抗天灾,共对时疫等事在我南越国内盛传,使得南越百姓大受鼓舞,王君也正是因此才同意公子之求,发放文牒,使我前来相助。”
完颜璟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子,我此番前来定会尽力保小姐无恙,只要她肯尽心调养,就算蛊虫留在体内,我也能用苗疆及南越古法保她至少十年无虞,可若是小姐不珍惜身体,再次受创,那......
公子,小姐身体如何,我想你最是更清楚不过了,对吗?”
完颜璟沉默,巫医只笑道:“不是说还有一位公子尚在床榻,昏迷不醒吗?带我去看看吧。”
完颜璟将巫医带到宫远徵房中,与宫尚角目光相接时介绍道:“这位是南越巫医谷隐先生。”
宫尚角眼眸中闪过疑惑:“南越?”
完颜璟解释道:“只是与覆灭的南越古国同名而已。南越疆域甚少且不与外界通信,乃世外之地,我也是少年游历时,偶然闯入才得以知晓。”
谷隐解释道:“老朽出身苗疆,周游至南越国,见民风淳朴,且自给自足,极适合隐居避世,便留在南越境内,自此不再入世。”
完颜璟:“谷隐先生虽避世,但他将苗疆巫医族的医术传于世人,以救穷苦百姓,是心有大爱之人,我也是因此才会四处寻访,请先生前来。”
宫尚角:“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了。”
“公子客气。”言罢,谷隐上前,来至宫远徵榻前,搭脉诊断。
谷隐探着宫远徵的脉象,原本舒缓的眉头开始缓缓皱起,微微一叹后,边搭脉,边低声问道:“这位公子是否是常年制毒,且经常以身试毒?”
宫尚角一愣:“制毒不假,试毒......。”
“公子不清楚?”
“是。”
“这位公子与那位小姐中的是同一种毒。小姐体内有蛊虫相互制衡,福大命大,可以自行消解。可这位公子的脉象却有些怪异......”
完颜璟:“我此前为他诊脉也有所察觉,但却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应该是这位公子常年以身试毒,虽解毒,但毕竟药过留痕,总会有所损伤,只是他现在年轻不曾觉察。此番中毒将经年累月的伤痕一并勾了出来,所以才会药毒难解,迟迟未醒。”
“可我观他脉象不止如此。”
“公子所中之毒可知来自哪里?”
完颜璟与宫尚角相视一眼,完颜璟将泽黎告诉他的事一一叙述给了谷隐。
谷隐听后喃喃自语:“怪物?难不成是他还活着?”
“谁?”宫尚角紧接着问道。
谷隐没有隐瞒:“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不老不死?”
“旧事而已,不提也罢。”谷隐起身,“我会想办法为公子解毒,但需要些时日,二位也请放心,在解毒前,我会用药控制毒发,保公子性命无忧。”
宫尚角:“这么说还有的救?”
谷隐微笑点头:“阎王没那么容易收人。”
“多谢先生,有劳了。”宫尚角恭敬的感谢。
说话间,楼下影卫已匆匆上楼,敲响房门,完颜璟转身开门,见是他,影卫开口回禀道:“公子,裴将军到了。”
完颜璟脸色微变,微微一点:“让他去我房中等我,我这就过去。”
“是。”影卫转身离开。
完颜璟对谷隐说道:“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影卫会随时跟在您左右,听候差遣。”
“吩咐谈不上,只帮我寻些药材来即可。”
“这个好说,需要什么,我让人去买。”
“寻常药物,药铺中都有,只是有些嘛,恐怕还要费些力气。”
“只要您说的出,我就有办法。”
“那是最好不过了。稍后,我会草拟第一批药物单子给公子送去。”
“我等先生消息。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公子请便。”
谷隐回身见宫尚角还在一旁,便说道:“公子不必担忧,老朽一定尽力。倒是公子神态气色有些疲惫,不妨去歇着,这里交给我。”
宫尚角看了看宫远徵,还是不放心,谷隐看出他的担忧:“公子就是守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若是有事,我定让人去通报,放心。”
宫尚角犹豫着,最终妥协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唤我。”
“好。”
第204章 朝堂(1)
完颜璟房内,裴少禹来回踱步,坐立不安,听房门打开,他忙不迭的上前:“大哥。”
完颜璟微微点头,转身查看后关上门:“怎么样?”
“果然不出你所料,自我进城开始便有人在暗中跟踪,就连我姐姐也被人盯上。”
“仔细说说。”
“就在刚才李庭洲手下的司直秘密传信与我的副将,信中邀我在花满楼见面,说有要事告知。我收到信后便按照大哥教我的易容术前去赴会。”
“说什么了?”
“司直传话,今日早朝,门下省给事中常禄联合谏议大夫参奏大理寺徇私枉法,罔顾性命,还说大理寺此举是扰乱朝纲,罪在社稷,罪不容诛。而所参之人为大理寺少卿李庭洲,所参之事即为大理寺之前上奏的马匪抢掠一案。”
自裴少禹进城之日来见完颜璟之日起,完颜璟便将他留在客栈,不许走动。而第二日,他便唤人秘密将书信送到裴少妍手中,将心中疑问之事尽数问明。从收到裴少妍回信起,他们便知是有人织了一张大网,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终于坐不住了。”完颜璟冷笑一声:“陛下怎么说?”
“陛下震怒,当朝诘问李庭洲与大理寺卿袁朗。袁朗知此事若是认下,那不只是李庭洲就连他也会落个失察之罪,遂在朝堂上与常禄等人辩驳了起来。
常禄也是个心急的,一见袁朗不肯认罪,便将证据一一呈上,一看便是有备而来,直接坐实了李庭洲包庇之事。”
“什么?”
“大哥放心,李庭洲是我父亲的门生,做事向来周全,断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
陛下在看过常禄所呈之物后,给了大理寺辩驳的机会,袁朗没说什么,倒是李庭洲一连几问,反把常禄给问住了。”
完颜璟不想听过程,这些人各为其主,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直接说结果。”
“结果就是,陛下下旨,命三司重审此案,三日内呈报,李庭洲暂时圈禁,待案件查明再做决议。”
“那就让他们查。”
“查?”
“查,真的查出来,城防营,京兆府,刑部,一个都跑不了。”
裴少禹忽然有所觉明:“大哥的意思是,此事一旦查明,那即使他们敢动大理寺,但城防营主将是五殿下的人,而京兆府,刑部绝不会任人宰割,还有镇北王府,一旦他们为了自保联起手来......哼,天要被捅穿了。”
“自己不干净还想拉他人入泥浆,找死。”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这两日没什么动静,已让他们心痒难耐,接下来就要往他们眼睛里撒一把沙子。今日天黑你便出城,你一走,他们千辛万苦设下的圈套,便会付诸东流,如此良机,这些人定不会就此错失,明日一定会有人参你一本。”
“但我私离驻地本就是事实,一旦追查起来......大哥,我死无妨,但不能牵连王府,更何况我爹爹还被扣着呢。”
“别急,明日你也入朝,只不过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要神色疲惫,最好带着伤去。”
裴少禹不明,但看完颜璟的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知道,他肯定留有后手。
“我要做什么?”
完颜璟抬眼认真的看着他:“敲登闻鼓,为民请命。”
“请命?怎么请?”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此行,你不但不会有罪,落人把柄,还会加官进爵。”
裴少禹一时没有参透,满脸疑惑,完颜璟只说道:“天亮,你自然会明白。”
“那三司会审怎么办?”
“要呈报陛下,自然不能弄虚作假。”
“那李庭洲不就死定了。”
“他夜半出城救人何罪之有,为何要死?”
“救人?”
“是啊,马匪杀人放火,大理寺少卿亲自带人营救。城防营,京兆府皆有见证,更有幸存百姓以及被捕马匪的人证,口证记录在案,谁能说他有罪。那至于物证嘛,现场不是散落了一堆令牌吗?待剿灭马匪之后自然能够得到验证。”
“可哪那么容易找到替罪羊,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认下所有罪行。”
“这几年城外就有马匪,流寇作乱。我已经让影卫去查了,到时只要将令牌留在他们的据点,一切自然顺理成章。至于认罪嘛......刑部有的是办法,就算刑部做不到,还有诏狱,他们的手段,是你我都难以想象的,到时不怕他们不认,就怕他们来不及认。”
“如此手段,就怕陛下会有怀疑。”
“陛下的疑心可不是就此时才有的,这件事也就是个由头,是他整顿朝堂的开始罢了。我们好心借他一把刀,他不会问刀从何而来。”
“我明白了,那我先去收拾收拾,演戏总要演的像才是。”
完颜璟微微点头,忽又想起一事:“你刚才说三司会审,可有说是放给了谁?”
完颜璟此问,一是要确定陛下对这件事的看法,二是要摸清这里边的人,是敌是友。
裴少禹回道:“此事伤亡众多,自然算重案。而其中还牵扯到大理寺官员,陛下说了要给大理寺一个自证的机会。”
“那就是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同审理了。”
“嗯。”
完颜璟思索片刻忽而一笑,“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裴少禹起身刚要离开,忽然回头:“对了,我听影卫说,清芷姐姐醒了,她没事吧?”
完颜璟嘴角牵起一抹真心的微笑:“巫医说没有大碍。”
“那就好,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不必客气。”
完颜璟点点头:“知道了,多谢。”
花灯交映,流光溢彩,笙歌阵阵,琴瑟和鸣。雕梁画栋之间,璀璨夺目,此时的花满楼正绽放属于它的色彩。
陆思衡刚走出大门,就见远处有熟悉的身影正看着自己,复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黑色衣着的人挡在眼前:“公子,我家先生有请。”
陆思衡见他们衣着有些眼熟,但谨慎起见依旧装傻道:“我不认识你家先生,你认错人了。“
“公子何必装傻,难不成是要我们兄弟动手请你去吗?”
“威胁我?”
“不敢,只是先生有令,我等只得遵令而行。”
“我若是不去呢?”
“那就只能恕在下无礼了。”
来人慢慢逼近,陆思衡退后两步:“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公子,请。”
客栈内烛火晃动,内堂忙碌不止,众人忙着制药,而楼上却静的离谱,仿佛两个世界。
“你把我抓来,就是为了看着我吗?”陆思衡十分不理解的看着对面的完颜璟,他坐在自己对面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一言不发,就知道喝茶。
“急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陆公子喝喝茶了吗?”
“你找我喝茶?你看我这肩膀上顶的像是夜壶吗?还是你觉得我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哎,有话好好说,何必骂自己。”
“你!有话快说,要杀我也让我死个明白。”
“陆公子说的哪里话,我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呢?”此时的陆思衡正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完颜璟一笑:“我也是怕你不肯仔细听我说,无奈之举。”
“给我松开。”
“不可能。”
“你!”陆思衡气的七窍生烟:“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知陆公子可听说,最近城外有马匪作乱一事?”
陆思衡一顿,脸色瞬变后又恢复正常:“略有耳闻,但与我无关。”
“知道与你无关,可与令尊却大有干系。”
“就算是与我爹有关,可马匪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那杀人放火的不是马匪,而是你。”
“陆思衡,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一般,就别装了。”
“是我装,还是你演的好呀。”
“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怎么,三司会审,怕了!”
“大理寺和刑部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令尊是此次主审之一,作为你的同盟,我好心想提醒你一句。”
“提醒我?提醒我什么?”
“提醒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御史台可别把人都得罪光了。”
“开门见山吧。”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共审此案,前两位乃是同窗,私交甚好。只有咱们陆大人,势单力薄,如今又站在风口浪尖上......”
“你想威胁我爹,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哎~这是哪里话,司法公正乃是三司之本。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提醒令尊,有些事没有必要较真,陛下也并非真的要个真相,不过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罢了。”
陆思衡思索片刻:“完颜璟,其实你心里清楚,你完全可以不用出这个面,欠这个人情,可你又为何要这样做?”
“你不是想救你家人性命嘛,我在给你机会。”
“说的好听,你别忘了,即使我爹不照做,你也要替我陆家洗白。我陆家洗不白,那林三爷......”陆思衡冷笑一声:“林家会跟陆家一样,给那些杂碎陪葬。”
“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们不妨聊聊那些杂碎的事。”
陆思衡一愣:“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狐狸尾巴这就藏不住了?”
“我不需要藏,倒是你,要想你全家活下去,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账本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账本算什么,我要的,是你身后的那条大鱼。”
“什么大鱼,哪来的鱼?”
“现在才开始装傻,会不会晚了点。”
“我没有装傻,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嘛,那我想请教陆公子几个问题。”
“什么?”
“不久前,你和林三爷为什么同时出现在京都?”
“巧合罢了。”
“哦?是嘛。那为何又同去银楼?银楼顶楼的那位又是何人?你们为何要一同去见他?还有你那毫不犹豫的一万五千两真的是为了舞姬的一夜春宵吗?”
“你还知道什么?”
“花满楼经营至今,它背后之人是谁,你应该清楚吧?你频繁出入西花楼真的是为了那位绿袖姑娘吗?在贪墨案后,你明明心系家人却又频繁出入烟花之地,实在令我不解,到底是为了一醉解千愁还是另有所谋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账本已经给你了,那里边所记之事,便是我知道的全部。至于其他,我听不懂。”
“好一个听不懂!那我就说点你听的懂的。”
陆思衡面带怒气,神情严肃的看着满脸戏谑的完颜璟,只听他幽幽开口:“陆大人自入仕起,陆家每年都有大批银两出入黑市,地下钱庄,这些钱去了哪?供养了谁,你清楚,我也清楚,那藏起来的账本里更是清楚。
你这一辈的陆家子弟多数入仕为官,偏你这嫡出踏入江湖之道,所为何由?”完颜璟点点自己的头示意,陆思衡不语,他接着道:“陆大人既能深谋远虑,便是知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的道理。江州一案只是一个开始,圣上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他们想要洗清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你们陆家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所以当初我和三爷把东西交给了你。可你呢?迟迟未动,还把自己的弟弟搭了进去,镇北王如今还被圈禁在宫中吧,璟公子,你也不过如此,我又凭什么再次信你。”
“凭你陆家将会走投无路,凭我能够将林三爷送回家,还有我手里的证据能让那些蛀虫永无翻身之日。
我知道,平西王被圣上斥责,幽禁,让你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以为可以就此逃脱。殊不知那些被下狱的官员只是前奏,就是因为有了他们,圣上才能真正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而那些人不过是他权力前的一把刀而已。”
陆思衡听此,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陆思衡压低声音,有些难以置信:“陛下是在消除异己,用看得见的刀杀了看不见的人,而这把刀从今以后只能为自己所用,但凡有二心,陛下便可用他的把柄,名正言顺的除了他。并且这把刀怕将来会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就只能乖乖听话,再不敢有二志。”
“以贪治贪,以善治善。虽说不能长久,但目前对陛下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陆思衡:“水至清则无鱼。陛下要的从不是朝堂清朗,只是自己的权力!”
第205章 朝堂(2)
完颜璟叹了一声:“陛下一路走来,直至踏上龙椅,将近二十载的岁月,其中心酸与无奈只有他自己清楚。而当年的雄心壮志恐怕也早已被磨平,剩下的只有对权力的渴望与不安。所以,即使身处巅峰,他依旧害怕当年的事会重演,怕自己会被拉下高位成为阶下囚。”
陆思衡:“陛下是对当年的宫变心有余悸。”
完颜璟:“吏治如何,陛下如今根本不在意,他要的只是权力,只要在那个位置上一天,他就要将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陆思衡貌似戏谑的说道:“不仅如此吧。”
完颜璟听到这,反而想听听他的看法:“你看出什么了?”
陆思衡道:“依我看,他是在铺路,为的是那懦弱无用的太子。陛下深知高处不胜寒,即使他知道太子荒淫无用,却因着自己的遭遇,心生不忍,迟迟不肯废他,更不想他再走自己的老路。所以,他竭力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保他前路顺畅。
我听我爹说过,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因才能不如齐王与邕王常被朝臣参奏,甚至民间也议论纷纷,人人都说太子德不配位,理应自请退位让贤。而先皇虽未采纳朝臣的建议,另立太子,但也未对其加以约束,斥责。反而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朝中之人见此更是无所忌惮。那段时日,陛下过的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如坐针毡。
直到后来,等不及的邕王趁先皇病重,以肃朝纲,振国祚的名义发动宫变,率轻骑营夜袭闯宫,意图逼迫先皇退位。而当年的陛下,侍疾在侧,忽逢此事,人人都以为他会被吓得跪地求饶。可没想到,往日庸弱的太子,却能在危急时刻,不惧生死的站在太极殿前带着值守禁军拼死护驾,甚至还把自己当时唯一的儿子交给小小的值守太监带出宫,前往城防营,以太子之令,命众将率兵前来救驾。
完颜璟:“这份胆魄令朝臣刮目相看,而邕王最终兵败,于先皇榻前,自刎谢罪。”
陆思衡:“邕王自裁,陛下却并未就此高枕无忧。齐王虎视眈眈,陛下对他的忌惮更甚于邕王,所以在宫变之后,陛下对齐王的戒备与疑心日益加重。”
“邕王兵败,兵权被收,先皇于病榻之上命太子全权处置此事。而当时的陛下犹豫再三,却只是将邕王贬为庶人,赶出宫廷。先皇见他如此心性,不仅担忧他的未来之路,但他已做出决断,先皇也不再干预。”
“既如此,邕王又为何要自尽,?留得青山在,将来再做图谋就是。”陆思衡不解的问。
“先皇曾说邕王生来勇武,心性坚定,但却浞訾栗斯,不肯包容,此乃为君之大忌。所以,先皇曾为了磨练邕王,将他远派于战场之上。只是可惜,战场之苦虽令他成长却并未令他转性。所以,太极殿前兵败对他这样人来说本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还在宫人,将士面前被庸碌的兄弟贬斥,自裁,自然也就变成了他最好的解脱。”
“逼宫的是邕王,可齐王当时可并未参与宫变,陛下没有理由将人贬去封地,那他又是怎么去的?”
“齐王是在邕王兵败之后,自请去的封地,自那后再未回过王城。”
“若是如此,我倒觉得觉得有些奇怪。”
“怪在哪?”
“我若是齐王,别说只是邕王兵败,就算是太子坐上那皇位,只要大局未定,一切皆有可能,又岂能轻易离去。”
“这只能说你还不够了解我们的陛下。”
“什么意思?”
“陛下当年为太子,却被百官参奏,这就证明了他并未与朝中大臣勾结,结党营私,觊觎皇位。
邕王逼宫,他率人护驾,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与胆识。而在众人与先皇面前处置邕王,又证明了他虽没有雷霆手段但却有一颗宽宏大量,仁爱之心,这可比什么都珍贵。”
陆思衡经完颜璟一说,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陛下从不是什么怯懦庸碌之人,反而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走到了巅峰。而齐王,也正是看透了这点,知晓皇位此生绝与他无缘,那与其留在王城成为父亲的眼中钉,兄弟的肉中刺,倒不如去做个闲散王爷,荣华富贵,逍遥自在。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传扬出去,继而传到陛下耳朵里,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完颜璟不屑他的威胁,轻声一笑:“随你。”
“我还有个问题......”
陆思衡还未来得及说就听完颜璟低声道:“我不是来给你讲故事的,更不想解答你这些无聊的问题。”
陆思衡白眼一翻,冷哼一声后:“好吧,那便说吧。”
“说什么?”
“说说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肯跟我合作了?”
“我想你说的有道理,与其悬在自己头上一把刀,倒不如想办法用这把刀杀了敌人。”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力气。”
“过奖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做人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理解,那就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陆思衡犹豫着,他深知陆家如今已是进退维谷,可若要与完颜璟合作他又有些怀疑,他不信他的好心,更不信强权之下,他能保证陆家全身而退:“回答可以,但你要怎么证明你真的能帮我,我陆家不做赔本的买卖,更不做你的替死鬼。”
“陆思衡,你别无选择。我手里的,足够要你陆家满门的命。我之所以找你来,一是看在那几条暗道的份上,想拉你一把。
二嘛,那些权势滔天之人永远也想不到会在阴沟里翻船,他们以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那我就是要让他们尝尝苍蝇咽下肚会有多么恶心。”
“这话听着像是连我一起骂了?”
“我可没那个意思。”
“我可以跟你合作,但我要看到你的诚意,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说来听听。”
“我大姐夫还被关在大理寺,我要你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陆府,只要他能回去,我就应了你的事。当然,为表诚意,我可以跟你保证,他虽不清白,却罪不至死。若有虚言,陆家九族不得好死。”
“你大姐夫的事我听说了,如果单单只是被大理寺拿住了把柄倒也无妨。可你也知道,他是被御前侍带走的,这就证明圣上一定听说了什么,而平西王和大理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要他安然无恙的回府,有些为难我。”
“若是不难,我也不会说。”
完颜璟看着陆思衡的眼睛思索片刻:“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报酬,而且是现在就要,你必须兑现。”
“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去京都到底是为了见谁?”
陆思衡沉默不语,脑中飞速思考,完颜璟冷声:“别想耍花招,想要你家人平安,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也别想着扯谎,我有的是人求证真假。”
陆思衡抬眸,目光相接,只听他语气低沉道:“尚书省左仆射,韩仕泽。”
“谁!”完颜璟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就是他。‘公正清廉’的韩大人。怎么,林三爷没告诉你?”
完颜璟抬起身:“这不关你的事。”
“好,我不管。你想知道的,我说了,接下来该你表达你的诚意了。”
“我会的,你放心。不过...”
“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但我的每一次回答,都是有条件的。”
“银楼的主人你认识吗?还有花满楼,你去那是为了见谁?他背后之人又是谁?”
陆思衡闻声,脸色忽地阴沉下来,默不作声。
完颜璟刚想开口,就听门外似有吵闹之声。
完颜璟没有理会,四目相对,眼中尽是算计,陆思衡冷声:“不去看看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认识银楼的主人,但我听说......完颜璟,他的身份,你我惹不起,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知道的好。至于我去花满楼见了谁,只要我姐夫平安,我会告诉你,还有我爹,你必须保他性命无忧。”
完颜璟思索片刻:“我答应了陆大人的事,自然会办到。至于你的姐夫,此事已达上听,在水落石出之前,大理寺不可能轻易放人。”
“你敢诓我!”陆思衡眉头紧锁,面带怒色。
“别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虽不能将人给你送回去,但我可以保他不受苦。”
“大理寺会听你的?”
“大理寺不会听我的,但大理寺不是诏狱,不会屈打成招。只要你姐夫清白,天子自会还他公理。”
“哼,天子!你不是也说,如今的天子只在乎自己的权力吗?一个小小的官员的死活,他又怎会放在心上。”
完颜璟低下眉眼,胸有成竹的说道:“天子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
“你都知道什么?”陆思衡有些慌张。
完颜璟没有回答:“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仔细想想要不要与我坦诚相待,做一个合格的盟友。我也要提醒你,我的承诺是有时效的,至于什么时候收回,我说了算。”说罢转身便走。
“花满楼!那人是崔涣之。”陆思衡急出声,完颜璟脚步一顿,陆思衡见他停住,急补充道:“花满楼的那个人是崔涣之。”
“太子宾客,崔涣之?”
“没错。”
“你见过他本人?”
“没有,但与我见面的是护军参领杨武身边的幕僚,杨武与崔涣之是同乡且往来甚密。江州案发之时,我按图索骥,一一查证过,身份属实。”
“所以......太子?”一切尽在不言中,陆思衡微叹着点了点头。
环环相扣,完颜璟似乎已理出了来龙去脉。银楼韩仕泽,花满楼杨武,崔涣之,这些都是朝堂中人,而太子,陛下......完颜璟似乎明白,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完颜璟没有多言,开门便走,陆思衡忙问道:“青娘在哪?”
完颜璟不做理会,陆思衡紧接着说道:“我知道她在你手里,把她还给我。”
“有何凭证?”
“没有她,你不会知道我去了哪,至少不会那样详细。所以,把她还给我,她现在对你无用。”
完颜璟冷笑一声:“等着吧。”
“完颜璟!”陆思衡气恼的直呼其名,完颜璟却并不理会,关门离开。
第206章 药
楼下几人叽叽喳喳,完颜璟舒不开的眉头,在见到他们时越发紧皱。
“吵什么?”下楼的完颜璟似有不悦的询问。
南箫看了他一眼,气恼的坐下,玄影默不作声的行礼,寒鸦玖和寒鸦拾默契的闪到一旁抱臂生气。
完颜璟见他们如此,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别人不说话可以,但玄影却不能不答:“谷隐先生出了几张药方,您当时不在,就交给了我们。我们几人便去照方抓药,刚刚回来。”
“既回来,把药交给谷隐就是,吵什么?”
玄影不敢开口,默默撇着其他人,南箫见他窘状,无奈解释道:“寻常草药自然无事。只不过,谷隐药方里有几味药材,一时凑不齐。”
“是什么?”
寒鸦玖冷着脸从怀中掏出方子,拍在桌上:“自己看吧。”
完颜璟冷冷拿过,仔细阅读,“哪些还没找到?”
南箫回答:“西北的麝香,天山顶峰的雪莲,千年人参还有麒麟竭和冰蚕。”
完颜璟一听,直接将方子扔在桌上,毫不掩饰的说道:“你这哪是凑不齐,根本就是一样都没找到。”
寒鸦拾:“这些东西寻常的药铺是不会有的,除非......”
“有话直说。”
“皇宫里或许会有,无锋密室里我也见过几朵天山雪莲。剩下的......”寒鸦拾连连摇头。
玄影看了看他们的脸色,小声的说道:“我们几人把城中所有的药铺都跑了一遍,别说天山雪莲,就是寻常的雪莲都极少见。”
南箫:“我去鬼市找过了,麝香,雪莲,人参,倒是有,但要价太高...”南箫摇了摇头:“我们一时凑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完颜璟:“多少?”
“只是雪莲也要五千两,还不能验货,盲选。”
完颜璟看了玄影一眼,玄影立时明白:“我们手头上能用的银票,只剩几百两了。”
“钱呢?”完颜璟声调随之升高。
南箫:“你吼他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这么多人,吃穿住行哪样不需要钱,你这些日子打点关系又花出去多少!还有洛清芷,宫远徵吊住的那口气,难道靠的只是你和宫尚角的内力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钱发愁!”
玄影默默补充:“吃面连葱花都没敢放。”
完颜璟听此,只吩咐道:“总舵有雪莲和人参,传信回去让他们想办法尽快送来。麝香王府有,我去想办法拿到手。剩下的,把我们手里所有的银票都拿出去兑换成现银,王城内所有我们的店铺,只留下日常周转所用,其他不论现银还是银票统统都交上来,只要是能找到的药材,全部买回来。”
南箫无情回道:“你这就是异想天开。别说你这一时半会能凑出多少,就是凑齐了,麒麟竭有价无市,那该死的冰蚕连鬼市的人都没见过!你去哪买!要我说谷隐这方子分明是在为难人。”
“按你的意思,只能坐着等死了!”
“我哪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要钱没钱,有钱又找不出东西,惹的人心烦!”
“你们就是为了这个争吵?”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你问他!”南箫气恼的看了眼寒鸦玖。
完颜璟随之看向他,寒鸦玖:“不就是掀了个摊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箫气急的起身:“你掀的那是摊子吗?你掀的那是他们二人的命。”
“一个骗子而已,你至于跟我这副样子吗?”
“就因为你一时的冲动,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说呢!”
“我冲动总好过你窝窝囊囊的只敢窝里横,明知他们在故意抬价,连个屁都不敢放!丢人!”
“知道能怎么样,像你一样把人打死就有用了!”
“少来这套!谁不知药王谷网罗天下珍稀药材,你堂堂药王谷二公子,要是真有心,写封书信回去,还用得着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处处碰壁!要按你的说法,我若是冲动,那你就是虚伪!”
“你说谁虚伪!”
“说你,怎么样!”
完颜璟见两人变了脸色,剑拔弩张,开口阻止道:“够了!都闭嘴,坐下!”接着看了一眼玄影,玄影认命的替他们详细说道:“谷隐先生要的东西,我们跑遍了鬼市,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人参的摊子。但那摊主开口就要五千两,我们没那么多钱,寒鸦玖便与他讨价还价,结果...结果两人没谈拢,还起了争执,他一怒之下,就把人家摊子掀了。幸好我们跑的快,才没惹出其他事来。”
寒鸦玖替自己辩解道:“那鬼小二明明就是个骗子,五千两,他怎么不去抢!”
南箫又站起来:“那你也不能一锤子买卖把人家摊子掀了,万一那人参是真的......”
“也就你信那是真的!”
“你!”
“行了!”完颜璟听不下去,厉声阻止。
一旁的寒鸦拾听着他们争辩并未有丝毫想要阻止的意思。因为,他很久没有看到寒鸦玖这副模样了,他终于有了点人的意思。
南箫气呼呼的坐下,冷静下来后,开口道:“鬼市是没有指望了,接下来怎么办?”
完颜璟:“我去想办法,你们别再惹事就行。玄影。”
“在。”
“明日洛家的人就该到了,你去城门口迎一迎,顺便把清芷的事先告诉洛清枫一声,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是。”
完颜璟看了其他几人一眼:“行了,都散了吧。”
众人自知无趣,纷纷散场,只有玄影留下,等候吩咐。
见堂中无人,完颜璟低声问道:“少禹有消息吗?”
玄影摇了摇头:“世子自进宫,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出来。”
“打探的人呢?”
“已经散出去了,还没有消息。”
“你去盯着,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来通知我。”
“是。”
玄影转身出门,走至门口见宫尚角带着宫门侍卫回来,随之行礼:“角公子。”
宫尚角微微点头,玄影退至一侧,宫尚角带着宫门侍卫,大箱小裹的进门。
宫门侍卫将东西一一放下,宫尚角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片刻,屋内只剩两人,完颜璟好奇道:“这都是什么?”
宫尚角:“宫门刚刚送来的,都是千金难得的药材。只是可惜,远徵的出云重莲还未开花,派不上用场。不过,雪重子亲自培育的雪莲倒是送来好几朵,不比天山雪莲差。”
“雪莲有了,谷隐要的其他东西我去想办法。”
“谷隐先生的方子我看过了,我这里有雪莲,人参,麝香也有,虽不是西北的马麝,但宫门的东西应该差不了多少。”
两人正说着,完颜璟余光瞥见门口正有马车停下,随即仔细看去,宫尚角看他眼神往门外瞟去,也回头一望。
马车上的人匆匆走下,头戴帷帽,包裹严实,直到走进客栈才将帷帽取下,轻声唤道:“大哥。”
完颜璟见是完颜敏来,心中疑惑,担忧道:“这么晚来,出什么事了?”
完颜敏摇了摇头,从身边丫头手中接过油纸:“我是来送东西的,这个...我听说你们有用,索性就都拿过来了。”
完颜璟接过,打开一看是已经处理好的马麝,“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这东西。”
“白日里芳草替我上街买东西,偶然看见玄影匆匆忙忙的,芳草留心问了几句回来告诉了我的,说是药铺的伙计说,他在找一些药材。别的我或许没有,但西北的东西,镇北王府若是找不出来,那恐怕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找到了。”
完颜璟欣慰的看着敏敏,感激道:“我替他们谢谢你。”
“我们是兄妹,何必这么客气。这原本是二哥带来想要进献给陛下的,可如今情形,还是救人要紧。”自听说那晚之事后,完颜敏满是愧疚,若不是自己图一时的痛快,口不择言,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更不会害的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所以,她一直想要弥补,可完颜璟不让她插手,好在芳草打听到了他们的难处,自己恰好能帮上忙,这心里也算好过一些。
完颜璟:“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完颜敏愧疚难当,声音不自觉的带上哭腔,眼睛红红的看着完颜璟:“大哥,洛姐姐和徵公子他们不会死的,对吗?”
“不会,放心吧。”完颜璟安抚道。
完颜敏转头看着宫尚角:“对不起角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会把徵公子害成这个样子。”
宫尚角宽慰道:“害他的人是无锋,不关你的事,不必自责,只是日后...”宫尚角知她年少,无心之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道:“璟公子是你的哥哥,是上天注定的,谁都抢不走。”
完颜敏回头看着完颜璟,见他点了点头,眼泪不自觉顺流而下。
“哥,我能去看看洛姐姐吗?”
“她还在睡着,等她醒了再去也不迟。”
完颜敏失落的低下眉眼,侍女在一旁见她神色,因着心疼自己的主子,遂跪倒在完颜璟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替她解释道:“奴婢斗胆,有几句话想说给公子听。”
“有话起来说。”
侍女并未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公子有所不知,自二小姐出事之后,郡主日日担心,食难下咽,夜不能寐,心里既愧疚又着急,人也跟着消瘦了不少。
就是今日来此也是踌躇犹豫了许久,一是怕大家不欢迎她,也怕公子心有不悦,再添麻烦。
所以,奴婢求公子您就看在郡主知错的份上,让她去看一眼吧,也算是求个心安。”
侍女字字真诚的恳求,让完颜璟一时为难,询问的看向宫尚角,四目相对,宫尚角微微点头,完颜璟回眸道:“起来吧。”接着温柔的看向自己的妹妹,“知道房间在哪吗?”
完颜敏忙点了点头,完颜璟随即说道:“去吧。”
“嗯嗯。”完颜敏高兴的带着侍女上楼。
看着那雀跃的背影,两人无奈摇头。但很快,两人敛去笑意,完颜璟陷入沉思,宫尚角低沉的声音将人拉回现实。
“在想什么?”
完颜璟沉默片刻,选择了掩饰:“没什么,就是在想剩下的东西,该怎么办。”
宫尚角也陷入沉思,两人猛地抬头,宫尚角道:“你想到了?”
“你也想到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人我已经请来了。”
完颜璟抬头一望,宫尚角阴冷的眼神慢慢转换,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初,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完颜璟点头,随后问道:“对了,还有件事,宫门的武器何时能运到?”
“已经出发了,大约半月便可到达八方客栈。”
“那我安排人去接应。”
“这是第一批,等全部武器送出后,商宫会将名录整合送来。徵宫的暗器,毒药,需要等远徵回宫门之后才能整理出来,不过你放心,绝不会误事。”
“这么有把握?他可还没醒。”
“他一定会醒,还有清芷,他们不会一直睡下去。”
“有把握就好。”
完颜璟那瞬息释然的神色,宫尚角看在眼里,他恐怕比谁都害怕他们醒不过来,不由得关心道:“我多嘴问一句,你的事解决了吗?”
完颜璟明白他言中之意:“听实话吗?”
“你愿意的话,当然。”
“实话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解决。今日之前,我以为十拿九稳。可现在,执棋者仿佛另有其人。”
“需要帮忙吗?”
完颜璟缓缓摇头,眼神里带着算计:“暂时不用。”
“来人!快来人!公子!公子!”两人话音未落,楼上便传来呼喊声,完颜敏的侍女慌慌张张的开门,大喊道:“公子不好了,二小姐吐血了!”
两人听此,顾不上许多,抬脚便往楼上跑,完颜璟更是急得只跑几步便猛地借力,飞身上楼:“怎么回事!”
进屋见完颜敏正替洛清芷接着吐出来的毒血,管不得语气如何,直接问道。
完颜敏被洛清芷的举动,吓得泪水泗流,边拍着洛清芷,边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突然...突然就这样了。大哥,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
完颜璟扯出洛清芷的胳膊,稳定心神诊脉:“我没说是你,先出去。”
宫尚角上楼见此情景转头就走,洛清芷吐血时,完颜敏下意识伸手替她接住,也顾不得干净与否,只是一边接,一边用干净的手拍着她的后背,怕她呛到。
完颜敏看着哥哥舒不开的眉头,严肃的神情,小心翼翼的的询问:“哥,她没事吧?”
完颜璟抬眼见完颜敏哭的已是个泪人,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确实欠妥,抱歉道:“应该是毒血咳出来了。对不起敏敏,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完颜敏听到他的回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而谷隐也正巧在此时进门,身后跟着第一时间去找他的宫尚角。
谷隐听着抽泣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来看看。”
完颜璟将位置让出来,谷隐切脉后,满意点头:“姑娘别怕,她这是在排毒,是好事。”
谷隐抬头见两人眉头皱成一团,故意打趣道:“二位公子这副神情可不太吉利。”
完颜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
“人除生死无大事,更何况她还没死。”
“先生!”
“好好好。我要的东西可都找齐了?”
“除了麒麟竭和冰蚕,都在楼下。”
“好,门口那位姑娘,可愿意帮忙熬药?”
“是。”完颜敏的侍女满口答应。
后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谷隐故意将人带走,只是因人太多,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待洛清芷不再咳嗽后,谷隐说道:“好了,都出去吧。这位姑娘也去洗洗手,我让月影姑娘来照顾她。”
几人答应着起身出门,完颜敏自去洗手,宫尚角与完颜璟站在门口看着谷隐,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二位可是有话要说?”
完颜璟:“先生,我们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完颜璟与宫尚角两人相视一眼,完颜璟道:“先生为何迟迟不为徵公子治疗,他心脉受损,不能再耽搁。”
谷隐听此,忽然一笑:“原来是为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能再耽搁。”
“那你这是?”
“徵公子多年来以身试药,毒经骨髓,且心脉命门曾受过重伤,虽说康复,但我也说过徵公子身有损伤,经此一役,经年累月的隐患便尽数发了出来,所以医治之术要小心谨慎。”
“先生让我们找的药材是为了徵公子?”
“不止是他,还有洛姑娘,严公子等人。”
“那何时医治?”
“我会用雪莲,人参入药,先为他们二人稳住根本,之后再用苗疆之法替徵公子洗髓。”
“洗髓?”
“是。洗髓之路痛苦至极,所以需要冰蚕镇痛,同时以毒攻毒。至于何时洗髓,就要看璟公子你何时能找到冰蚕了。”
宫尚角与完颜璟面面相觑,完颜璟回答道:“我会尽快。但既然徵公子可以洗髓,那是不是证明清芷也可以?”
谷隐沉默片刻,默默摇头:“此非人人都可为之事,洛姑娘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只怕未进行到一半就会一命呜呼,我不能拿人命去赌,更何况,璟公子有把握能找到两只冰蚕吗?”
“我......”
谷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吧,洛姑娘此番会安然无恙。”
谷隐说完,便去了后院,完颜璟看着宫尚角说道:“我送敏敏回去。”未等宫尚角回答,完颜璟便转身离开, 这口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可以松下来。
第207章 清醒
朱窗半开,沁来丝丝凉爽,半晌后,夜雨声起,夹杂着几道惊雷,扰人清梦。
再次沉睡的洛清芷,渐渐醒来,睡眼朦胧的环顾四周,疲乏之感让眼皮不停地打架,喉咙间的干痒苦涩让她忍不住的起身找水喝。
床上的动静引起月影的警惕,靠着床边守夜的她,急站起来,看洛清芷正挪动着身体,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小姐,你醒了。”又看洛清芷的动作,月影问道:“小姐,你快躺下,想要什么,我去拿。”
洛清芷嘶哑着声音,费力的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水。”声音之小,若不是她用手示意着,月影恐怕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月影急急忙忙端来茶杯,洛清芷忙不迭的迎上去,大口喝着,一旁的月影帮她顺着气,还不忘念念有词:“慢点,慢点,小姐,你刚醒,不能喝太多水。”说罢,便将茶杯从洛清芷嘴边挪走。
晶莹的泪水滑落,月影一边拭泪,一边将茶杯放下,转身回来道:“小姐先躺着,我去找谷隐先生来。”
洛清芷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解的皱眉,月影解释道:“谷隐先生是先生从南越请来为小姐医治的大夫,也多亏了他,小姐才能醒来。”
洛清芷了然的眼睛微微颤动,接着紧握着月影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徵,徵,他,还好吗?”
“小姐是说徵公子?”
洛清芷点点头,月影回道:“徵公子还未醒,不过谷隐先生说暂时没有生命之危。小姐放心,谷隐先生能救小姐也一定能救徵公子。”
洛清芷听此,眉头紧皱,眼泪悄然滑落,月影心疼的伸手拭去那泪水,宽解道:“小姐别多想,现在养好身体为上。我去告诉先生小姐醒了,也好让他放心。”
洛清芷摇了摇头,月影明白其中之意,她是不想打扰完颜璟,月影说道:“先生最近事多,想来还未曾歇下,我去告诉他一声,也少了件心事。”月影擦了擦洛清芷残留的泪水,温柔道:“小姐别睡,千万等我回来。”
房内,完颜璟抱臂依靠在桌上,与绑在椅子上的陆思衡大眼瞪小眼,陆思衡让他看的头皮发麻,眼神对峙间败下阵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完颜璟开门见山:“你手里有麒麟竭?”
“没有!”陆思衡不假思索的否认。
“有就行,谈个条件。”
“你耳背是吗?我说的是我没有。”
完颜璟根本不理会他:“拿它换你的人,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陆思衡气急:“说了没有就没有,有本事你就把人杀了,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事求我爹!”
“那你也别忘了,你也有求于我。不想你爹当替死鬼,不想那个女人死的不明不白,就答应我的条件。”
“不答应。”陆思衡一时赌气,一整晚他都在被威胁,人争一口气,他也不能被完颜璟捏了软处,步步退让。
“行,有骨气,那我一会就把那个女人的人头给你送来。”
“你动她试试!”
完颜璟冷笑一声:“试试!”
陆思衡不是没听说过他的脾气,无奈道:“麒麟竭是罕见之物,我手里怎么可能有!你分明是强人所难。”
完颜璟转身回来:“江湖传闻,鲁南国吴王墓被盗,墓中陪葬品,一夜之间无影无踪,就连楠木棺椁都一起消失不见。”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陆思衡反问。
完颜璟道:“没关系,我不会站在这。”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地下的勾当又不是一家独大,盗墓挖坟者,江湖中大有人在,无凭无据就认定是我挖了吴王墓,凭什么。”陆思衡一脸正气。
“就凭吴王墓的陪葬金银第一次出现是在王城鬼市。虽说鬼市之物不问来路,但任谁都知道,有能力在鬼市出售如此成色陪葬物的,绝非一般的盗墓贼。江湖中也早有传言,吴王墓被盗是陆家的手笔。”
“你都说是传闻了,仅凭几句流言,就断定是我挖了吴王墓是不是有些草率。再者说,就算是我盗了他的墓,那又跟麒麟竭有什么关系。”
完颜璟抱起手臂:“据鲁南国史记载,吴王肖母,生来姿颜美丽,仪容峻整,风神秀彻,如神仙真人,望者拭目。
只可惜,天不假年,未及不惑而亡。
鲁南国主为此悲痛不已,难以释怀。更为表其拳拳之意,爱子之心,遂下令厚葬吴王,陪葬品不计其数,其中多以金银玉器为主。
而吴王生前处性淡泊,沉潜刚克,但却最惧蛇虫鼠蚁,每每遇之,大惊失色,唯恐避之不及。因此,在其猝逝之后,鲁南国主以邻国所赠麒麟竭做随身陪葬物,以避蛆虫。”
“嗯,所以呢?”陆思衡装傻充愣。
“装傻是吗?”完颜璟反问。
“哪里话,吴王墓与我无关,麒麟竭也不在我手上,任你故事讲得再好,我终究不知是何意。”
“你还真是嘴硬。”完颜璟面色不悦。
“多谢夸奖。”
完颜璟不予理会,直接将东西扔在他眼前:“行有行规,挖坟不动玉,但备不住你的人手脚不干净,东西偷了也就罢了,竟还敢堂而皇之地送去当铺典当,简直是不要命。”
陆思衡的手下将偷来的陪葬玉片送去典当。可巧,那当铺正在洛清芷名下,当铺掌柜一看那典当物,便知蹊跷,随即将人哄去后堂扣下,紧接着便命人送了信出去。
起初,完颜璟并未在意,只命人查验过身份后,按例将东西收了。可没成想,当初无心插柳之举,今日倒帮了他一把。当他与宫尚角想起江湖传闻后,便让人趁夜将东西取了来,有筹码,才有谈判的底气。
陆思衡定睛一看,脸色瞬间黑了大半,完颜璟站到他面前,俯下身:“底下的东西,你的眼力比我强,此物来自何处,你应该看的明白。”
陆思衡强装镇定:“看的明白又如何,谁能证明他是我的人。”
“他不行,那那个青娘呢?要我把她给你带来,让你亲眼看看她是如何将吴王王妃的金梳,坠在裙摆之上的吗?”陆思衡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只听完颜璟低语道:“陆思衡,莫当旁人都是瞎的。”
“就算她有吴王妃的金梳,也只能证明是她违抗律法,盗坟掘墓,与我何干。”
完颜璟直起身:“说的好!说的真好,句句有理!
按我朝律法,盗坟掘墓者,当处绞刑,既为知情者不可不报。我明日便将她送去大理寺,请寺卿大人秉公执法,彻查到底。”
“你是要跟我撕破脸皮了!”
“是你先装傻充愣,恶心我的!陆思衡,我跟你交易,是给你脸面!你若是给脸不要脸,那我更无所顾忌!你恶心我,我会让你加倍偿还!”完颜璟本就心气不顺,陆思衡还一再挑战他,使得他彻底没有了耐心。
“鱼死网破,你我都跑不了!”
“我无所谓!就怕你没这个魄力!
也不知道青娘能不能抗住刑狱,而御史大人会不会因此身陷困境,经此一事后又保不保得住乌纱,能不能留住命!”
“你敢!”陆思衡怒吼一声。
“没什么不敢的!”
“先生?”门内的声响,月影听的清楚,但又不得不打断他们,只敢小心翼翼的唤门。
听到月影的声音,完颜璟平复情绪,转身开门:“什么事?”
“先生,小姐醒了。”
月影的消息让完颜璟露出久违的笑容:“真的?”
“嗯。”月影点点头:“方才还跟我要水喝,您快去看看吧。”
“可通知谷隐了?”
“通知过了。”
“好。”
急促的脚步在出门时忽然停下,完颜璟转回身说道:“去找玄影,天亮后让他把那个女人送去大理寺。”
“谁?要把谁送去大理寺?”
“玄影明白,你只告诉他便可,让他把罪状书也带上,趁三司会审,一并调查清楚。”
“是。”
完颜璟说完便出了门,陆思衡急出声,“东西我给你!”
陆思衡气的牙根疼,但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完颜璟却不理会他,径直离开,只听他吩咐月影:“让人把他嘴堵上,不许喧闹。”
“是。”
完颜璟匆匆来至洛清芷房间时,谷隐已在屋内诊断。
“怎么样?”完颜璟急切的询问。
谷隐起身,将完颜璟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公子自己试试便知。”
“我......”完颜璟有些犹豫。
见他局促的样子,谷隐忍不住偷笑,就连洛清芷都忍不住颤抖,完颜璟见此情景,明白过来两人是在“狼狈为奸”,又气又笑的拍了洛清芷一巴掌:“你们俩竟然合起伙来耍我。”
洛清芷笑着睁开眼睛,嗓音沙哑的笑出声,完颜璟见她这份模样,总算是放下了心。
谷隐打趣道:“我是看公子近来太过紧张,想让你松快松快。对吧,洛姑娘。”
洛清芷同意的点头,完颜璟无奈,但这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低眸间,四目相对,洛清芷眼眸含笑的望着他,完颜璟下意识的抬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只一瞬间,两人皆怔愣住,笑容下沉。完颜璟忙收回手,慌乱着起身,一时间不知所措。
谷隐见两人神色尴尬,善意的打起圆场:“洛姑娘体内因蛊虫残留的余毒,大多已咳出来了,再吃几副药便可完全解毒。先让她歇着吧,我们去看看她的药好了没有。”
“哦,好,我去看,这就去。”慌乱的脚步往前走着,却被自己绊了个趔趄,谷隐伸手扶住他:“哎呦,慢点。”
“没事,没事。”完颜璟飞快的站好,继而逃离房间。
日月轮转,雨过天晴,洛清芷依靠在床上,月影轻轻吹着药,泽黎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洛清芷没做理会,只是一口口喝着,“这药真苦。”洛清芷哑着嗓子吐槽。
月影一点点吹凉,还不忘回道:“良药苦口。”
“你每次都是这句话。”洛清芷无情的揭穿她。
泽黎依旧望着她,看的洛清芷无奈笑出声:“你看什么呢?”
泽黎不语,月影将药递到洛清芷嘴边,淡淡道:“他是在看小姐是不是真的醒了。泽黎,你的药喝过了吗?”
“喝了,喝了。南箫盯着我喝完才出去的。”
月影好奇的问道:“他都管上你喝药了?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别打岔。”
洛清芷低哑着嗓子道:“别看了。”
泽黎越看越不放心:“姐姐,你真的没什么不舒服的吗?”
“有是有的,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
“看来这个谷隐还有点本事。大哥都束手无策的毒,就这么让他治好了。”
洛清芷:“不许胡说,要有礼貌。”
泽黎撇了撇嘴,月影依旧递来药,洛清芷却皱着眉头推开:“不要了,太苦。”
“谷隐先生说了,必须要喝完。”
洛清芷摇了摇头,“药嘛,少喝一点没事的。”
“姐姐,你还是听话吧,我都能咽下去,你还怕什么。”
洛清芷倔强的摇头,“下次让他做成丸药,我一口吞下去比这省事,这一口一口的,得喝到什么时候去。”
“你可以直接干掉呀。”泽黎漫不经心的说着。
月影腾出手,拍了他一巴掌,泽黎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的伤还没好:“疼。”
月影瞬时反应过来,安抚的摩挲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也是,这药这么烫,你让小姐一口咽下去,想烫死她呀。”
“那就晾一晾再喝。”
洛清芷:“晾了我也不喝。”
泽黎:“姐!”
月影:“小姐!”
洛清芷被他们俩喊得一惊,瞬间投降:“好好好。”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完颜璟开门进来,手里拿着油纸。
泽黎起身:“大哥。”
月影让开位置:“先生。”
完颜璟点点头,心情大好的他就连声音都变得温柔:“怎么了?”
泽黎开始告状:“我姐姐不肯吃药,还不如夏夏呢。”
洛清芷一记眼刀警告:“你最好好好说话。”
见他们如从前般斗嘴,完颜璟心中甚是开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给你买了蜜饯。”
泽黎看着完颜璟放下的油纸,不由得开口:“大哥,你真偏心。我养伤喝药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给我买呢?”
“男子汉,还需要吃蜜饯喝药吗?”
“男子汉也有舌头。”
洛清芷:“那这些都给你。”
“才不要,哼!”
两人无奈相视一笑,但很快洛清芷的笑容收敛,“我有话说,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十分听话。
泽黎:“那我去看看徵公子。”
洛清芷点点头。
房中,洛清芷面色担忧,“我一直想问,宫远徵怎么样?”
“谷隐控制住了毒发,之后会为他洗髓疗伤。”完颜璟搅着刚端起的药,没有隐瞒的和盘托出。
“洗髓!这么严重!”
“新伤旧症齐发,确实棘手。不过谷隐也说了,他会尽力,让我们放心。”
“那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医治?”
“洗髓需要各类珍稀药材,我和角公子已经找到几样,只是还剩一样,一直没有消息。”
“是什么?”
“冰蚕。”
洛清芷闻言陷入沉默,机械的自语:“冰蚕。”
完颜璟叹气:“这东西...”他摇了摇头:“或许天山会有,就怕徵公子等不了。”
“除了冰蚕还有什么?”
“雪莲,麝香,麒麟竭,人参。除了麒麟竭外,其他的角公子已找到替代之物,麒麟竭我知道谁有,很快就会拿回来。”
“麒麟竭我们自己就有。”洛清芷道。
“我们有?”完颜璟有些疑惑,这事,他从未听说。
“在总舵的密室里,我存了一块偶然得来的麒麟竭。成色虽不算上品,但我想应该可以用。”
完颜璟此时沉默的望着她的眼睛,仿佛第一次遇见,“怎么没听你说过?”
“是你回西北时的事了,事多时长加之你不怎么去密室,后来,就忘了。”
“忘了。”完颜璟低声重复,满是失落之意。
“哥。”洛清芷轻声呼唤着,完颜璟换上笑意抬头:“嗯?”
“我想去看看他。”
完颜璟放下手里的药:“等明日再去。”
“为何要明日?”
“因为你现在需要休息,不宜走动。”
“我没事。”洛清芷急着解释,却见完颜璟缓缓收起的嘴角,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她明白是他在警告自己。
气氛尴尬,洛清芷想起他的事,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的事...解决了吗?”
“哪件事?”完颜璟语气冷冷,说不出的别扭,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别扭。
“我刚刚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担心他。”洛清芷开口解释。
完颜璟却只是淡淡应和:“嗯。”
洛清芷见他这个态度,也没了问下去的心思,两人一时沉默,默默生气。
洛清芷长久的沉默让完颜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问题,不由得抬眼偷瞄她。见她冷着脸,抠着手指不说话,完颜璟表情一皱,支支吾吾:“有点,有点麻烦。”
“什么?”
完颜璟抬头:“我说,有点麻烦。”
洛清芷:“怎么了?”
完颜璟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有删有减的说与洛清芷听。
金色的晨光照进屋内,夏日的热浪随之而来,完颜璟起身将冰盒中封存的冰块取出,放到窗前的桌上,洛清芷则在床上若有所思,小脑袋飞快的运转。
“按你所言,这盘棋,比我们起初想的要复杂,而执棋者更是另有其人甚至位高权重,难以动摇。”
完颜璟重新坐下:“但我想不出会是谁。”
洛清芷也想的头疼,只建议道:“既然想不通,那不妨大胆一些,不破不立。”
“怎么讲?”
“打破已有的规律线索,跳脱出来,重新整合,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俗言道:‘旁观者清’嘛。”
“就怕我早已成为局中棋子却不自知。”
“就算是棋子,双方对弈,总有胜者,只要不是被吞掉的那枚,就有机会。”
“可这执棋者,会是谁呢?”
两人陷入沉思,洛清芷才醒,完颜璟怕她思虑过度,不利自身,岔开话题道:“算了,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208章 捕猎
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完颜璟犹豫着还是开口:“跟你说件事。”
洛清芷看他那表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干嘛。”
“洛清枫来王城了,今日就到,我让玄影去城外迎他。等他到,不管他跟你说什么,都要冷静,你现在不能生气。”
“什么!嘶!”洛清芷听此一时激动,扯到伤口,表情难过:“他来干什么!”
“你慢点,说了不要激动。”
“谁让他来的!”
“他自己,说有话跟你说。”
“我跟他能有什么话说。”
“这个得你自己想。我还有事处理,先走了。”完颜璟刚走两步,转头嘱咐道:“好好养伤,再扯到伤口,你就别想见到宫远徵。”
“你!”
“嗯?”完颜璟警告的眼神一瞪,洛清芷气鼓鼓,但被捏住七寸也只能忍气吞声,偃旗息鼓:“行,算你狠!”
完颜璟满意的一笑,转身开门,门前却站着尴尬无比的玄影。
完颜璟低语:“干什么?”
玄影解释道:“属下无意偷听,只是碰巧。”
“碰巧什么?”
玄影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放弃:“先生,洛掌事到了。”
闻言,完颜璟回头望了洛清芷一眼,只听到怒气冲冲的一句:“让他滚!” 伤口虽未渗血,却依旧疼痛,洛清芷下意识抚上,完颜璟眼神寒冷:“明日你见不到宫远徵了。”说罢,完颜璟转身出门,只听身后哐啷一声,玄影被冷不丁的吓了一个寒颤,完颜璟脚步一顿,继而离开。
“主人,洛掌事......”
“滚!”
楼下,洛家的人马忙里忙外,洛清枫坐在一旁,刚拿起茶盏便听到楼上的动静,不觉好笑一声,他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暴躁。
相比他的淡然自若,洛清枫身边的拂晓反倒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茶水更是因洛清芷的一声,洒了满怀。
“别害怕,她脾气虽坏,但却恩怨分明,你又是她的朋友,就算要打骂也不会冲你。”
“冲谁都不好。我也不是怕她骂,就是怕......”
“她心眼没那么小,不会因这点事就与你割席,别担心。”
“但她毕竟有伤,我......”
“怕我姐姐受伤,当初就别干这种事,现在假惺惺的,演给谁看。”泽黎在一旁嫌弃的回怼。放在平时,他也不会如此,只是洛清芷此番受伤,他本就愧疚,邪火无处发,这两人还来添堵,正撞他枪口上。
“泽黎,休要胡言。”下楼的完颜璟听到此话,厉声阻止。
见他来,几人也都站起身,微微点头示意,待完颜璟下楼,拂晓小心翼翼的询问:“先生,我能去看看阿芷吗?”
“可以,但,最好不要现在去。”
“为何?”
泽黎:“很明显啊,我大哥把我姐姐惹毛了,你现在上去只会让她更生气,死的更惨。”
“泽黎!”
拂晓:“我知道,但我担心她的伤,想去看看。”
玄影走下楼,几人朝他看去,完颜璟问道:“她怎么样?”
“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洛清枫:“我去看看。”说罢便往前走,泽黎与玄影忙拦住他,就连完颜璟都伸手扯住他:“绝对不行。”
泽黎:“你去,我姐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你就别再刺激她了。”
洛清枫嘴角扯动:“她都是让你们惯的,一副坏脾气,无法无天。”
泽黎:“你不来她脾气挺好的。”
完颜璟也劝道:“给她点时间,消了火气再去吧。”
“我是去给她疗伤的,不会刺激她,你们都在怕什么?”
“你有这么好心?”泽黎对他表示怀疑。
“她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妹妹,我还能害她不成。”
“这可不好说。”
洛清枫转过头看向完颜璟:“我用我的人头担保,她若有半丝差池,我以命相赔。”
“谁稀罕啊。”泽黎低声道。
完颜璟思索片刻:“你真的有办法?”
“洛家制毒解毒之道,虽比不得宫门,但也历经几代人了,我没有把握是不会出手的。再者洛清芷要是真死在我手里,对我可没有半丝好处,别说我爹不会放过我,就是江湖中人也会一人一口唾沫把我淹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洛家掌事之位,我还没坐够呢。”
“泽黎。”完颜璟听此,犹豫片刻唤道。
“哥!”
“让他去试试。”
泽黎生气的让开路。
完颜璟警告道:“记住你说的话,她若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知道。”洛清枫刚要往楼上去,完颜璟在他身后提醒道:“她不会乖乖听话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一条,不准动她。”
“我这个妹妹的离经叛道,我比你清楚。”
“她可不止离经叛道这么简单。”完颜璟提醒道。
“脾气不好嘛,我懂,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治她。”
泽黎:“动我姐姐,我不会放过你。”
“你这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洛清枫拍了拍他:“我是真的要为她疗伤,没想过动她。”
“你们俩......”泽黎对他们的关系一万个不放心。
“你就当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哼!”
洛清枫笑着抬脚上楼,拂晓看着他的背影,无比担心:“不会打起来吧?”
泽黎:“不行,我得去看看。”
完颜璟:“站住。”接着示意玄影,玄影心领神会,连忙出门,飞身登上屋檐,从窗外探听消息。
洛清芷门前,洛清枫轻轻敲门,洛清芷置若罔闻,洛清枫不放弃的继续敲,洛清芷气不顺,也不管是谁,吼道:“滚!”
洛清枫不走,依旧敲着。
洛清芷受不了,靠枕一个用力便飞到了门上:“我让你滚!”
洛清枫听到这话,也不恼,直接推门进屋。洛清芷见是他,怒从心中起,拿起手边最后的靠枕便朝着他扔了过去,“出去!”
洛清枫一把接住,随手扔到一旁:“受着伤火气还这么大,可不好。”
“我让你滚!”
洛清枫见她急眼的样子,笑着急上前两步,洛清芷下意识动手,却被他一把擒住:“放开我!”
“放开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动。”
“不动的是死人!”
“闭嘴,我不是完颜璟,不会惯着你的脾气。”
“我用不着。”
两人随即又过了两招,洛清枫趁她不备,催动内力,洛清芷也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但却因此被控制,就连内力也被他制衡住,一时无法动弹。
“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
两人内功并不相通,洛清枫却将自己的内力与洛清芷的强行相融,洛清芷意识到他的意图,想要撤回,却被他紧紧握住。
“你找死吗?”
“你听着,洛家毒医堂是你一手创立的不假,但洛家制毒之路远比你知道的长久。这方面,除了宫远徵,我不比任何人差。
再者,你制毒,我也制毒。洛家的本事,你不会的,我会,你会的,我更胜你三分,我从不输你。”
“我听不懂你的话,放开我!”
“制毒你会我也会,解毒,你不如我!”
“洛清枫,你太天真了!我的毒,璟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你!”
洛清枫话不多说,抬手便点了她的穴道:“我说了,你会的,我也会!”
洛清芷终于安静,洛清枫催动着内力,强行在她体内游走,尽力吸取着她体内的余毒。
屋顶上悄悄观察这一切的玄影,忙闪身下去,回去禀报。
“先生!”玄影在完颜璟耳边悄悄耳语几句。
“走!”
泽黎见两人急忙上楼,二话不说,紧随其后,而拂晓虽不明,但知其中肯定有事发生,急忙跟上他们的脚步。
完颜璟急忙推门,眼前,洛清芷扶着床沿喘着粗气,洛清枫则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阿芷!”
完颜璟忙上前,洛清芷急言:“我没事,快看看他。”
泽黎与玄影将人扶起,完颜璟上前搭脉,脚步稍慢的拂晓忙不迭的跑进门,见洛清枫那般模样,眼泪夺眶而出,接连跪在他面前。
“你......”拂晓抬起头看着洛清芷:“你把他怎么了?他是来救你的!你把他怎么了!”
洛清芷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的好姐妹在声声质问自己。
完颜璟搭完脉,紧接着上前拉起洛清芷的手腕,继续诊着,“你的脉象......怎么回事?”
“是他,他强行与我的内力相融,吸走了一部分余毒。”
“原来,他是这么救人的。”完颜璟自语。
“他怎么样?”
“强行融合内力,必会遭到反噬,但无性命之忧。”
完颜璟走到洛清枫面前,“大恩不言谢。”说话便要将内力送与他体内,助他一臂之力。
洛清枫抬手握住他的手臂,阻止着:“不用,我自己的妹妹,我应该救她。”洛清芷听此言,心情复杂,洛清枫转头望向她:“这次算我还夫人的恩情。”
洛清芷沉默片刻,声音哽咽的回道:“不需要,我也不是你的妹妹。”
“随你嘴硬。”
眼泪不听话的从洛清芷的眼角滑落,她倔强的转头一擦,完颜璟心中微叹,接着便用内力为洛清枫疗伤。
洛清枫想要阻止他,却听完颜璟低声:“你怎么想我不管,但这是我的谢礼。”
内力行走经脉到完颜璟收回手,洛清芷再未发一言。
洛清枫感觉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就连疼痛都少了三分。完颜璟吩咐道:“玄影,带洛掌事去休息,让谷隐一同去。”
“是。”
玄影与泽黎将洛清枫扶起,只听他道:“不用了,这点小伤,我自己调息即可,让大夫来照看她吧。”
洛清芷冷着脸,嘴硬心软道:“别逞强了,这毒不是开玩笑的。”
洛清枫欣慰的勾起唇角,不觉一笑:“放心,洛家掌事我还没做够,舍不得死。倒是你,这两日切忌动用内力。”
洛清芷不解:“洛家的藏书我不是没看过,你这法子从哪学的?”
不光洛清芷,其他几人也十分好奇,就连完颜璟也忍不住想一听究竟,可洛清枫有意隐瞒,只说了句:“秘密。”
洛清芷:“狗屁!”
洛清枫听她骂人,无奈一笑,转身离开,临走前只听他道:“好好想想父亲与你说的话,他不止是你的爹还是洛家掌事。一个人能坐上某一个位子上,且坐稳这么多年,都是有原因的。”说罢便扶着门框离开。
因他所言,房内几人寂静无声,面面相觑,完颜璟刚想说什么,就听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先生,小姐。”影卫气喘吁吁,开口称道。
完颜璟:“什么事?”
“宫里传出消息来了。”
完颜璟脸色微变:“等等。”接着回头道:“我有事,先走了。”随即带人离开,泽黎忙唤道:“大哥你去哪啊?”无人回应他。
洛清芷将人唤回:“别喊了,去把玄影找来。”
“找他做什么?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你不是想知道他要去哪吗?”
泽黎一脸怀疑:“玄影能知道?”
“总比你知道的多。”
“那我去找他。”
房内静悄悄,玄影“心惊胆战”,泽黎与洛清芷相视一眼,洛清芷微微阖眸,泽黎随即走上前,玄影后退一步。
“别躲呀。”泽黎将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说说吧,我哥这几天在忙什么?”
“我?我不知道。先生没告诉我。”
洛清芷不语,泽黎将他猛地一箍:“你要不知,那真就见了鬼了!”
“我是真的不知。”玄影嘴硬。
泽黎拍了拍他的胸膛:“不说是吧,行,我不为难你。”
玄影听此松了一口气,泽黎放开手走到洛清芷床前:“姐,按照影卫的规矩,知情不报者该怎么罚来着?”
洛清芷一笑:“你吓唬他?他可不怕。”
“主人。”
“玄影,你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是。”玄影只后退了两步便听见洛清芷说道:“泽黎,我记得昭宁郡主曾给过你一块令牌对吗?”
“嗯,在我这。”
“拿上它,去官驿找郡主打听打听璟最近在忙什么?顺便去找找华阳郡主,看她又知道些什么,若她们都不知道,你就去璟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嘞!”说着泽黎抬脚就走。
玄影急忙拦住他:“主人!”
洛清芷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玄影无奈:“先生不让我说。”
洛清芷不做纠缠:“泽黎!”
玄影:“别别别,别去,公子若是去了官驿,我离死也就不远了。”
泽黎:“那就赶紧说吧,你放心,我绝不出卖你!”
玄影看了看洛清芷的脸色,知道躲不过去,低声道:“裴将军近日回了王城,早前已进了宫,刚才就是他有消息传来,先生才匆忙离开。”
洛清芷:“最近的事,我略知一二。”
“璟说他是带着万民书,去敲得登闻鼓。”
“是,自将军进宫一直未有消息。可就在刚刚,他身边的副将命随行兵士前来寻先生。”
“说什么了?”
“将军为民请命,陛下深感其心,但私离驻地也是事实,不得不罚。遂当朝扣押了将军,另行发落。今日,百官议过此事后,将军被罚了十棍,以儆效尤。”
“就这么简单?”
“陛下下旨,命将军再查江州案。”
“江州案落到了少禹头上?可还有别的消息?”洛清芷不解。
“其他,属下暂未知晓。”
“不对呀姐姐。”
“怎么了?”
“平西王因为江州案被幽禁宫中,案子也因此交由御史台负责,现在又落到了裴少禹头上,如此大费周折,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彻查的样子。”
三人沉默,洛清芷忽然灵光一现:“我好像有些想明白了。”
泽黎:“想明白什么?”
“在京都时,璟为了帮我,暗中调查过陆思衡,查到了不少他与他背后之人的事,他说过,这些所谓的证据会有人呈给圣上。
后来到了王城,就在我们以为风平浪静之时,平西王突然被幽禁,虽未削职夺权,但他所查的贪墨案就这么被圣上顺理成章的交给了旁人,连完颜赫也受到牵连,被圈禁宫中。
璟因此东奔西走,打听消息,可却一无所获。而与镇北王府向来私交甚笃的几位重臣元老也都闭门不见,搪塞推诿,不像是他们这些人的风骨气节。
而在少禹进宫前,这桩案子除了下狱了几个污吏以外,再无消息。可随着少禹进宫,江州案再次被提起,圣上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反而把这案子转头交给了裴少禹。”
泽黎:“平西王只是调查缓慢就被圣上斥责,可眼观如今这些人,根本就是无所作为。可圣上却并无责怪之意,朝臣也未曾有人质疑。
但这也只能说明大家对此案已习以为常,并不能说明什么。”
洛清芷道:“你别忘了平西王是因为什么被幽禁,完颜赫又是被谁连累。圣上此举,你不觉得的有些......”
“自相矛盾。”
“没错。”
泽黎:“朝中最忌讳任人唯亲,上下勾结。如果是我,就算是知道平西王是冤枉的,我也不会把调查之权交到他的儿子手里。除非......”
“除非圣上知道他的冤枉,此番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难道圣上想明白了?”
“不,也许一开始他就是明白的。”
“他是故意的?这是一出戏?”
“大费周折,就为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进而收网。就像捕猎的猎手,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泽黎忽然明白:“他在赌,赌那些人的心虚,赌他们会赶尽杀绝。”
洛清芷吩咐道:“玄影,去找陆思衡来,银楼和花满楼的事,他绝非半点不知,而是在装疯卖傻。”
“主人,陆思衡......”
“怎么了?”洛清芷冷漠的声音回问。
“他就在这。”
“嗯?”
“先生已经让我们把人给绑...不是...给请来了。”玄影支支吾吾。
“请来的?”泽黎半信半疑。
玄影心虚:“总之,他现在就在客栈。”
洛清芷看他那模样,一万个不信他们是把人请来的:“人在哪?”
玄影悄悄指了指:“西侧房。”
泽黎一听,啧啧惊叹道:“要不说还是你们狠呢!这个天气,把人放在西侧房,跟蒸锅上的馒头有什么两样。”
“不是我,是先生......”
“我哥把人放在西侧房的?”泽黎嘴上说着,不自觉看向洛清芷,玄影只是点头,洛清芷小嘴一撇:“看见了吧,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怎么没听到动静?”
“先生让我们把他的嘴给堵了,怕陆思衡喊叫惊扰了大家。”
“多久了?”
玄影不敢说,泽黎一看便知这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随即看向洛清芷。
洛清芷面色严肃,“都看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哦哦哦。”
两人忙跑出门,撞了门口月影一个趔趄,泽黎急急忙忙扶住她,接着转头跟上玄影的步伐,月影见他们形色着急,便问道:“去哪啊?”
泽黎:“救人。”
“小姐,泽黎说什么呢?”月影一头雾水,将洒满茶盘的麻糖放下,洛清芷抻头看了看那茶盘道:“璟将陆思衡绑在了西侧房,他们俩赶去救人。”
“这也不怪先生,是陆思衡大吼大叫的,实在扰人。”
洛清芷抬眼:“你知道他在?”
“嗯。”
“那你早怎么不说。”
月影难为情的一笑:“忘了。”
洛清芷看了看桌上:“哪来的麻糖?”
“角公子给的。”
洛清芷打量她:“心情不错,金复没事了?”
月影害羞的笑着点头,洛清芷吩咐道:“我也得去看看,去让人抬张素舆倚上来,躺着这些时日,我这腿还有些无力。”
“可先生让小姐歇着,哪都不许去。”
“你是听我的,还是他的?”
月影无奈:“谁都得罪不起,听谁的还有什么区别。”
洛清芷盯着她,月影道:“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而此时慌张闯进西侧房的泽黎两人脚步一顿,见屋里没人,四处环顾,紧接便看到躺在地上静止不动的陆思衡,泽黎忙道:“这呢,快快快。”
两人忙将陆思衡口中的白布扯下,泽黎掐着他的人中,努力摇着:“喂,喂,喂,不会死了吧!”两人心里没底。陆思衡突然一动,接着呛了一口,用力喘着气,泽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脑袋保住了。”
陆思衡大难不死,睁眼看着眼前两人,开口:“完颜璟!你这个王八蛋!我......”陆思衡将必生所学的骂人之词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由于骂的太脏,泽黎与玄影默默起身堵上了耳朵,不敢听,实在不敢听。
两人耐心等待,待陆思衡停下嘴巴后,玄影默默拉下泽黎的手臂示意。
泽黎走上前,蹲下身:“骂也骂了,差不多得了。”说着便要解开他身上的桎梏。
陆思衡愤恨道:“他人呢?老子要杀了他!”
第209章 推进
影卫绑人用的猪蹄扣越挣扎越紧,泽黎想替他解开都无从下手,天热心浮,泽黎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闭嘴吧!本事不大,声音不小,聒噪!玄影,你们绑这么紧干什么!”
“怕他跑。”玄影面不改色的回答。
“就他?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原本绑的不紧,是他自己挣扎成这样的。”
泽黎伸手:“刀!”
玄影抽出腰间匕首给他,泽黎拍了拍陆思衡:“我现在给你解开,但我警告你,不要动歪心思,也别想着逃跑,小爷的轻功可比你强。”
“哼!”陆思衡冷哼一声。
泽黎费力的将绳子割断:“下回绑人换个绳子,这也太难割了!”
“绑人哪来那么多讲究。”玄影一句跟一句,句句不落。
“嘿,你......”
“主人还等着呢。”玄影立马说道。
陆思衡在地上躺了许久,又被绑着,经脉不通,手脚麻木,难以起身,泽黎心中一个白眼,看着站在一旁的玄影道:“还看,帮忙啊!”
两人合力将人扶起,陆思衡表情痛苦,玄影目无表情:“走吧,主人要见你。”
“洛清芷?”陆思衡反问道。
玄影低眸:“是。”
“我要是不去呢?”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玄影不耐烦的回答。
“有本事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们想知道的就会石沉大海。”
玄影撒开手:“我不杀你,但影卫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不妨试试。”
“我还真不是吓大的!”陆思衡逞嘴上功夫,两人一时剑拔弩张,泽黎忙将两人隔开:“停停停!咱们是来救人的,何苦节外生枝。”接着转头道:“赶紧走,我姐姐还等你呢!”
“她等,我就要去吗?”
“少废话!”泽黎也没了耐心。
“我绑了许久,浑身麻木,无力行走,去不了。”陆思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人冒火。
“你还真是欠揍啊!”泽黎作势撸袖卷衣,却听门外响起声音:“陆公子既不愿去,我们岂可强人所难,我来便是了。”
月影推开门,几人见洛清芷坐着素舆于门外浅笑,不禁汗毛直立,她这笑太冷。
“听说你醒了,恭喜呀,又逃过一劫。”陆思衡调侃着她。
洛清芷浅笑一声:“久日不见,陆公子嘴上功夫见长啊。”
“彼此彼此,不遑多让。”
月影将人推进屋内,默默退出,临走带走玄影,只剩泽黎靠到窗前的桌上,偷的闲风一缕。
陆思衡看了看洛清芷的苍白的脸色,即便她极力掩饰,却依旧挡不住那疲惫之色。
“离家未归,家中长辈此刻定是忧心不已,我就不陪你调侃了,先走了。”
洛清芷冷笑一声:“都是明白人,装什么糊涂!我就是让你走,你觉得你能走出这个门吗?”
陆思衡扶着桌子起身的动作一顿,继而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洛清芷:“拘禁折杀官中子弟,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洛清芷,依你所言,或许我走不出这个门,可你若是想与我陪葬......
黄泉路上,美人相伴,倒算是一桩风流韵事。”
泽黎原本抱臂静观,可听他此言,心中甚是不悦的站直身子,长剑立时便指向了陆思衡的侧颈:“我大哥,姐姐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克己守法,动你是脏了他们的手,但小爷我可不是!雪狼谷天生地养的野人,从不俱你所谓的生死。再有一句肮脏之言,这把剑,会立时穿透你的脖子,送你归西。”
陆思衡无所畏惧的转头,一指弹了弹他的剑:“我好怕呀!我真怕你这一剑杀不死我,怕你的心慈手软会让我反手杀了你!到那时你的好姐姐该恨我了,美人怒目相对,我最是心疼了。”
“够了!”洛清芷冷声喝止,接着抬眸眼神阴鸷:“为人网中之鱼却还有心思在此逞嘴舌之快,我都替你脸红。”
陆思衡脸色一顿,复又笑道:“我是不是鱼不打紧,倒是你们?”
“我们?”
“我是网中之鱼,那完颜璟便是江中鱼饵,而你,终会成为笼中囚徒,痛苦一生。”
“你什么意思?”
洛清芷离经叛道却也一直将自己困于囚笼之中,难以挣脱。
“与生俱来的天赋在经年累月中被不断的摧毁,重建,终究成为厚重的城墙,形成所谓的道义。而这最后的道既能护你也会害你,并且至死方休。”
“你胡说八道什么!”泽黎的剑比之前离陆思衡的脖颈更近了一分,丝丝血迹开始渗出。
“泽黎!”洛清芷阻止了他,目光却一直盯着陆思衡,两人无形的博弈中,洛清芷率先开口。
陆思衡邪魅的笑挂在脸上,麻木的手脚此时已得到缓解,他来至洛清芷面前,弯下身,双臂握上素舆的扶手,四目相对,“说到底,我们才是一样的人。即为同道,便该互相疗伤,你说对吗?”
“有病!”
陆思衡直起身:“你比我更善于伪装,也更加虚伪!”
“我没空跟你打嘴仗,我是来谈生意的。”
“先前完颜璟已经与我谈过了,我不打算做这笔生意,死了这条心吧。”
“今时不同往日,不如听我一言。”
“没空!”说完陆思衡抬腿越过洛清芷便走。
泽黎挪动脚步本想阻拦,却听洛清芷幽声开口:“平西王世子已回王城为民请命。”陆思衡脚步顿住,洛清芷缓缓道:“陛下已颁了御诏,命他彻查江州案,之前奉旨查案的官员如今只作协理,任何人不得插手,违者斩立决。”洛清芷疑似幸灾乐祸的说道:“你的主子这次恐怕要遭殃了。”
陆思衡回过头,洛清芷的手指敲着素舆,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若陆公子不急着回家,不妨与我谈谈?”
“我连完颜璟都不信,又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不信任何人,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陆大人......啧啧,可怜了他啊!”
“可怜什么?”
“裴少禹可是平西王的儿子,不说手段,只凭圣上这一条旨意,凭他父亲在朝中的关系脉络,陆大人恐怕是逃不脱做替罪羊的命运了。你身为他的儿子,明明有机会救他于水火,却视而不见,不是可怜,又是什么!”
“任你巧舌如簧,我半个字都不信!”
“好啊,那就等着看吧。但我也要提醒你,过了今日再想谈,价码可是要翻番的。”
“哼!”陆思衡抬脚便走,刚一开门,就见刀刃向自己划来,随之他下意识后躲,可谁知身后还有泽黎的一记手刀令他猝不及防,瞬间人便晕了过去。
泽黎见他到底,不屑冷声:“切,没用的东西。”
“陆思衡的功夫没人见过,还是小心的好。”洛清芷见他刚才的反应与步伐,便觉出了蹊跷。
“那现在怎么办?”
“把他捆起来,扔到别的屋子里。”
“就这样?”
“我们只管等着,不怕没人来找他。”
泽黎看了眼玄影:“来,搭把手。”
两人将其捆绑结实,抬出屋。月影见他们离开,来至洛清芷身旁:“小姐。”
“怎么样?”
“掌事在还在调息,拂晓姑娘说他们不住在这,掌事在进王城前,已让人去包了客栈下榻,待调息之后,他们便回去了。”
“另包一家客栈,真是有钱没处花了,倒不如给我!”
“小姐,您还是真是见钱眼开啊。”
“谁会嫌钱多。他有这些钱,不如直接给我,我把我们的客栈包给他,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月影偷笑一声:“小姐料事如神,掌事就是给您送银子呢。”
“怎么?难不成他包的客栈还真是我们的?”洛清芷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便说中了。
“可不是嘛。说来也巧了,咱们原先是怕无锋摸到我们的据点,刻意包了这家客栈,白白流了银子给别人。可没成想,洛掌事这无心之举,倒是把银子给我们补回来了。”
“那我可谢谢他了,正愁没地方赚钱呢。但他们包的是哪家客栈?”
“小姐放心,就是家普通客栈,不做消息传递。”
“那也让影卫去摸排一遍,确保安全。”
“好。”
两人笑过之后,月影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说道:“小姐,拂晓姑娘她有话想同您说,先头我替小姐回了,但她一直苦苦哀求,我看她那样子又怪可怜的,只好答应她,不过我也只说是等小姐心情好了再说。”
洛清芷叹了口气,刚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实在不想面对她:“再说吧,一会你去看看洛清枫,他若调息好,就来告我,或许有他在,徵公子不需要再等下去。”
月影默声应下,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急促声,“姑娘。”谷隐急急忙忙的小跑进门:“你让我好找”。
“先生何事着急?”
“我听说姑娘的...哦,兄长来了,刚进门便为你运功清毒,我急着来看看。”谷隐微微喘着气解释道。
“先生说话怎么有些......”洛清芷听着那口音,别扭极了。
“你们中原的话,太过难学,那几个,小伙子,说了许多遍,我这才,记住。”
月影偷笑,打趣道:“要我看,不是中原话难学,是先生只学自己想学的吧。先生刚来时,对着我们璟公子便是一顿说教,气的他脸红的不像话,那架势可不像是说不通中原话的样子。”
“你这小丫头,怎的混说,老头子什么时候说教了。”谷隐含笑反问。
“我们可是都听说了,先生教训公子说,‘生老病死,乃是天数,非人力所能为也’......”
“咳......”月影的话刚出口,便被谷隐一声清咳打断,月影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欠妥,忙住了嘴,两人偷偷观察洛清芷的神情。
而她在听到这话时,弯起的嘴角一瞬间落了下去,可不过一瞬又恢复原状,扯出笑容:“能让璟吃亏的不多,先生算一个。”
谷隐低声:“能让璟公子眼眶通红的人也不多,姑娘排第一个。”
洛清芷一愣,轻飘飘一句话,重的却像是无望崖的巨石,她背负不起,也无法回应,遂转移话题道:“家兄正在调息,先生有话若不急,等他调息完毕再问他吧。”
“不急不急,我先为姑娘诊脉。”
“好。”
室内悄悄,谷隐切脉片刻,忙换了另一只手,眉头紧皱,月影见他模样,不禁担忧起来:“可是不好?”
谷隐摇了摇头:“不是不好。”谷隐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不知姑娘的兄长可会医术,师承何人?”
洛清芷默默摇头否认:“我并未听说他会医术,更别谈师承何人了。”
月影急切:“先生不妨直说。”
“不瞒两位姑娘,老朽也曾涉猎中原岐黄之术,按说......”谷隐欲言又止:“哎呀,老头子也说不上来。总之,姑娘的兄长所用之术,熟悉且陌生,像我巫医族之术,可又不像,有些怪异......”
月影忙问道:“那我们小姐?”
谷隐转换神情:“虽有余毒,但不打紧,就是不清也无妨。此次也算是无碍了,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月影喜出望外,不由得握紧洛清芷的手:“小姐,太好了。”
洛清芷笑着拍了拍的她,安抚她激动难耐的心。
“感觉怎么样?”此时的拂晓担忧的看着洛清枫,柔声询问。
洛清枫摇了摇头:“放心,死不了。”话虽如此,但洛清枫胸口疼痛异常,汗珠从脸颊滑落,拂晓眼泪汪汪,惹人心疼。
洛清枫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方才不该吼她。”
“我......我害怕。”
“她只是讨厌我,却不曾动过杀我的念头。就是清柠,也是圈着她,不曾要她性命。”自两人在一起后,洛清枫在适当的时机解答了拂晓的疑惑,自那起,拂晓心中便有两头怪兽,互相博弈。一只代表洛清芷,一只是洛清枫,她想找到平衡,不想有一方损伤,所以,在其中一方落于下风时,她便紧张不已,情绪失控。
楼下声音匆匆,南箫抱着远道而来的包裹,像个孩子一样进门,甚至是第一次那样大声的喊着人:“泽黎,泽黎!”
泽黎刚洗完手,听他喊叫,擦着手出门,“大呼小叫的,捡钱了?”
“东西我找到了。”南箫喜悦的眼神望着泽黎一步步下楼,“什么东西?”
南箫回道:“谷隐要的东西,我飞鸽传书加急送往药王谷,没想到才几日,我爹就让人送来,这下我们不用愁了。”谷隐要找的东西,泽黎只知道,却并不详细。
“你什么时候传的信?”
“谷隐把方子写出来的时候,我就传信回去了。先前不说,是怕我爹还心存芥蒂,不愿帮忙,让大家失望。可没想到我爹这次真的能放下成见,施以援手。”
“南谷主给我们寄药材?”泽黎深表怀疑。
“我没细说,只说是我要的。这不今日人参,麒麟竭,雪莲就都有了......”
泽黎不解的打断他的话:“那也不对呀,药王谷据此千里之外,信传回去也就罢了,但这么快就送来......”
“没什么,跑死了几匹马而已。”南箫看似云淡风轻,但他明白这短短几句话背后的代价有多大。
泽黎没说话,帮着他打开包裹,可真看到药材那刻,两人傻了眼。
南箫喜悦的神情逐渐变得难看,甚至带有怒色,泽黎冷哼一声翻了翻:“这就是你说的南谷主送给我们的药材!”泽黎生气的胡乱翻看着:“他骗傻子呢!”
南箫不语,泽黎拿起那干巴巴的药材:“这是天山雪莲?这不就是风干的雪兔子嘛!有个屁用!还有这个,谁家麒麟竭长成红药子的模样!这人参倒是真的,可就这么点...”泽黎拿起人参在他眼前晃了晃:“吃它,我都觉得心亏!还有这些乱七八糟发了霉的药材,南谷主这是拿我们当要饭的了!我说二公子,就这些破东西至于你大呼小叫的嘛。”
泽黎说了一通,胡乱翻着,愤懑不止。
他气的不止是南尚嵘将他们当乞丐对待,更心疼南箫。
方才的欢呼雀跃在一瞬间被无尽的难过与失落取而代之。天知道,南箫在知道父亲肯帮自己时有多么的开心,他的人又是怎么将这“救命稻草”送来的。可所有的一切都在包裹打开时,变得一文不值。
而南箫从头到尾半个字未言,只听泽黎气愤的声音。
“这是什么?”泽黎翻出一个锦盒,仔细端详,南萧看了眼,淡淡道:“或许是冰蚕。”这话他十分没有底气,泽黎顺手翻开,很快冷笑一声:“原来药王谷的冰蚕就长这模样啊。二公子,你这个爹,我真是开了眼了,他的成见可不是一般的深啊。”两人看着那蚕茧,南萧失落道:“都扔了吧。”
泽黎道:“你去哪?”南箫落寞的离开,未曾回答,泽黎看着满桌狼藉,忽然喃喃道:“冰蚕。”
楼上戏看的热闹,见南萧抑郁的背影,寒鸦玖喊道:“喂,谷隐要送药去严府,你跑一趟?”
泽黎抬头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不去?”
“他是你二哥,又不是我的。”
泽黎白了一眼,自顾自走向后院。
“洛清芷醒了,去瞧瞧?”寒鸦拾问道。
“走吧,趁完颜璟不在,先把无锋的事跟她商量了。对了,那些残肢?”
“已经送去了,就算是酒囊饭袋也能查出些东西来,大理寺的人精的像猴,放心吧。”
洛清芷看着眼前的两人,食不下咽,“二位大哥,我才刚好,要这么急吗?连口气都不让人喘的。”
寒鸦玖冷声:“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说,说,说。”洛清芷无奈。
“通往无锋总部的暗道还有几日便可完工,为防止无锋察觉,我们会暂时停手,待人聚齐,再行打通。”
寒鸦拾:“能拔掉的无锋据点,你的人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你打算怎么办?”
“留着吧,都喘口气,赶狗入穷巷,对我们也没好处。”
“瓴冉找到了陆家的孔雀翎,完颜璟事多,只看了几眼没打开,抽空你看看。”寒鸦拾继续说道,。
“他都没办法,我就更不行了。她要是信得过我们,让人送回宫门吧。我想,商宫宫主应该有办法。”
“我去问问她。”
寒鸦玖:“结盟一事,因你与严齐受伤,暂时搁浅。各门派也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完颜璟与宫尚角派了人出去,胆大的回了信,胆子小的,了无音讯。”
“这事还是交给尚角哥哥吧,宫门的威信远超影卫,与其为难,不如不做。
至于消息......无锋能胡说八道,我们也能传播谣言,恶心人的手段你们比我清楚,就辛苦二位了。”
“你也太过自谦了,要论恶心我们可甘拜下风。”寒鸦玖与寒鸦拾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轻笑一声。
“既然说到这了,不妨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着,洛清芷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缓解腰痛。
“想知道什么?”寒鸦拾反问着。
“牧栖野,风谣,司徒月,还有那些未曾露面的无锋刺客,魑魅魍魉,山精鬼怪。”洛清芷不加修饰的直言。
寒鸦拾看了眼寒鸦玖,洛清芷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道:“我不想揭你伤疤,但事关无锋,不得不问。”
寒鸦玖:“她的身份,我和你一样,都是那晚才知晓。城外一战,加上之前的青叶,四方之魍已斩杀一半。宿隐就算能活下来,估计也废了,而她应该就是最后的南方之魍司徒月。
这些年她一直蛰伏,只为无锋提供消息,其他无人知晓。至于牧栖野,风谣,之前你也都知道了,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提醒你,别掉以轻心,他们远比我们知道的可怕。”
寒鸦拾补充道:“无锋等级分明,魑魅无数,魍分四位,魉自然只有两个。可我们谁都没有见过魉级刺客,我也只是听说他们追杀过完颜璟,却未曾得手,还因此被点竹大骂了一通,从那以后完颜璟也就成了点竹的眼中钉。”
“我知道,无锋刺客败羽而归的消息,从不是空穴来风。”
“城外一战,无锋吃了亏,以点竹的个性,定会召他们回总部。此二人,无人知其来历,也未有人得见真容,我们必得提防,不止此刻,还有来日。”
“三个魍,两个近侍已让我们元气大伤,再加上这两个魉......”洛清芷没有底气,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冲动,不该急于求成,应该继续韬光养晦才是。
“怕了?”寒鸦玖见她犹豫,温声问道。
“真当我是阿修罗,恶神无所畏惧了。”洛清芷认真看着寒鸦玖的眼睛,片刻后,她低眸一笑:“你知道影卫有多少人吗?知道他们都来自哪里,家里有无父母双亲,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吗?或者,你知道他们都多大年纪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
洛清芷默默说道:“但我知道,他们站在我面前时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有一条命的人。”最后一个字她念的极重。
“他们甘愿为了我的一份执念,赴汤蹈火,每一次的任务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一个不字,我看到的永远都是他们义无反顾的背影和视死如归的勇气。
所以我怕,我怕他们会白白牺牲,我怕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更怕一念之差,害他们枉死。
也不止他们,还有那些冒险得罪无锋,愿意与我们联手的武林门派,那些将会死在这场血雨腥风中的人,他们是在用命成全我们的心愿。”
两人听着洛清芷的话,表情难解,平日心狠手辣,谋算人心的洛清芷竟也会心软。
洛清芷看他们那见鬼的神情,打趣道:“你们俩这表情仿佛再说,洛清芷的脑子好像坏掉了。”
“没那个意思。”
洛清芷换上她习惯的面容:“说说那个怪物吧,我与他交战时,砍了那么多刀都杀不死,若不是最后心口那一刀,我估计就折在他手里了。”
寒鸦玖摇了摇头:“那东西我也不清楚。”
“这不是无锋炼化出来的吗?”
寒鸦拾:“无锋从前只训练杀手刺客,炼化怪物还是第一次见。”
寒鸦玖:“这东西生的邪门,以我所见的无锋藏书中并无此项记载。无锋中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应该是在我们离开无锋之后,才将他们炼化出来的。”
“江湖中习练傀儡术的人不在少数,南箫便是个例子。但我看那怪物行止,若是能如此操控他,那此人的傀儡术必定是登峰造极的,那江湖中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呢?”
“这事还得问问南箫,他的看家本事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让泽黎去找他问个清楚。”
寒鸦玖打趣道:“恐怕南箫此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泽黎。那小子嘴巴和你一样,刚把人得罪完,他可拉不下那个脸。”
“我听到南箫喊他,他又口无遮拦了?”
“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还有别的事吗?”
寒鸦玖犹豫着,欲言又止间,寒鸦拾替他说出了口:“他想先行一步。”
“去哪?”洛清芷问道。
“八方客栈。”
“八方客栈还在建造当中,还需一个月才能整修完毕,你此时去了也无用。”
寒鸦玖道:“我早已习惯风餐露宿,有个地方栖身就行,我把十一留给你,不用担心我会背叛。”
洛清芷望着他,心中思量,又见他腰间的令牌,她或许明白了寒鸦玖急着离开的缘由。
“一路小心,我会安排影卫替你引路,到时再见。”
“多谢。”
寒鸦玖起身离开,洛清芷思量间忙叫住他:“秦茉。”寒鸦玖脚步停住,“秦茉是广陵,碧海阁阁主桑沂的女儿对吗?”
“你查过了?”
“是璟。要是不急着去八方客栈,就带她回家吧,落叶归根,也算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可碧海阁早就忘了她。”
“秦茉是被无锋拐走的,桑沂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女儿,碧海阁从未忘记过她,是你们把她藏得太好,骗得太真,连自己都骗过了。”洛清芷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
寒鸦玖没再多说,抬脚离开。秦茉或许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不说,不提。
一个会记得自己名字的人,不会对自己的亲人毫无记忆。
洛清芷的话在寒鸦玖脑海中盘旋,当年秦茉第一次说出想回家的话时,被他扔进泥浆中狠狠教训了一顿,一碗迷药下去,自此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再经洛清芷提起,悔恨之心骤起,在离开无锋后,他就应该想办法送她回家的,这样她就不会死在自己怀里,不会化作一抔骨灰,装进小小的瓷罐。
寒鸦拾跟着离开,只是临到门口时,转身对洛清芷说道:“眼睛不好,少哭点吧,哭瞎了,就全完了。”洛清芷那通红的眼睛实在难以忽视。
第210章 对局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洛清芷守在宫远徵身边,悉心照料,却听楼下传来声响,正巧月影端着汤药进门,洛清芷随即问道:“楼下吵什么?”
月影摇了摇头:“我去看看。”
“对了,璟回来了吗?”
“没有,跟着的人也没有传回来消息。”
“一整天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洛清芷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难安。
“姐姐。”泽黎匆忙上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在这。”洛清芷提醒道,泽黎忙住下脚步,转头回去,见她便开口:“姐!”
“出什么事了,这般毛躁?”
“有人鬼鬼祟祟的偷窥,被玄影抓了个正着。”
“这么点事,你们处置了就是了。”
“一般的小毛贼,玄影自己就带到后院抹脖子了,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说他是陆大人家的管家,来找他们公子回去的。玄影查了腰牌,是真的。”
“人呢?”
“绑到楼下侧房了。”泽黎回道。
“去看看。月影,你给徵公子喂药。”洛清芷忙起身
“是。”
楼下的侧房里,玄影抱着刀看着五花大绑的管家,桌上放着锦盒。那管家看着玄影胆战心惊,也不知是热还是被吓破了胆,总之,满头大汗。
泽黎走在前面,推开门,玄影转身见是洛清芷,默默行礼退到一侧。
泽黎上下打量着,瞥到桌上的锦盒,自顾自上前,随意挑开。
姐弟俩如出一辙,只是上下打量,也不说话,就连皱眉都有些相似。
“姐,你看。”
洛清芷默默上前望了一眼,心中冷笑,吩咐道:“玄影。”一个眼神,玄影随即上前,将勒在人口中的麻布解开。
那管家忍不住的干哕,泽黎搬了椅子放下,洛清芷坐到他面前,整理衣衫。
“洛姑娘。”那管家急忙开口,下意识上前。
泽黎斥道:“老实点。”
“洛姑娘,我是陆大人府上的管家,鄙姓赵。我们大人说,大公子贪玩成性,未曾归家,给几位公子,小姐添了麻烦,不敢再叨扰下去。特命我带了谢礼前来寻我家公子回府。”
“陆大人?哪个陆大人啊?”
“自然是御史台的陆至安,陆大人。还请姑娘将我们公子放了吧。”
“哟,这是哪里话。陆公子如何贪玩,流连烟花,那是他的事,陆大人要找人也该到勾栏瓦舍去找,怎么找到我这来了,这属实令我不解了。
再者说,陆大人乃是堂堂五品御史中丞,我一个平头百姓,哪里配的上他的谢礼,这不是折煞我嘛。”那赵管家刚要解释就听洛清芷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讲,就说是要找人,那也是该大大方方的找,怎就鬼鬼祟祟的,还让我的人拿住了,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辱没大人的名声嘛。”
洛清芷的几句,让赵管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也顾不上面子,只是说道:“姑娘是个明白人,又何必装傻,我既能来,便是知道我家公子在此。陆大人也并非不明是非之人,知道我家公子有得罪之处,特意备了厚礼,还请姑娘不要与我们公子一般见识。”
“听听,中丞大人家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滴水不漏,处处周全,竟挑不出半分错来。这一句话说出来,我要是不把人给你,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洛清芷反讽道。
“不敢不敢,姑娘多心了,实在是家中有急事,耽搁不得,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日后我家大人必有重谢。”
“我说了半日,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也罢,你说在就在吧,我懒得与你争辩。”洛清芷起身:“我身子弱,说了这些话,也乏了,就不奉陪了。”说罢便走,一个管家她放不进眼里。
“洛姑娘,洛...唔...”赵管家只喊着,不过一句,就被玄影堵住了嘴。
“姐姐,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把人关着吧。”两人来至中厅。
“人是他带回来的,他不点头,我们不能擅作主张。”洛清芷思考片刻:“你轻功好,脚步轻,趁天黑,去官驿看看,他若在便问问他要如何,若不在,就去找裴少禹,问他可否知道璟的去向。”
“万一他也不知道大哥去哪了怎么办?”
洛清芷心下无奈,泽黎那天真的眼神,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叹息一声:“泽黎呀,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泽黎沉默着,“那我能去问敏敏吗?”
“敏敏......泽黎,她是郡主,即使你们是朋友,也不能直呼其名。”
“我知道,我从没有在人前这样叫过她。”
“我听说,自城外之事后,你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泽黎默认下,“去吧,璟不会不留口信,就算裴少禹不知道,他也会想办法替你打听。”听着洛清芷的话,泽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主人。”玄影从屋内走出,来至洛清芷身旁。
“捆好了?”
“嗯。泽黎去哪?”见泽黎匆匆忙忙,玄影便问道。
“官驿。”
“去那做什么?”
“找璟。”
“为什么不让我去?”要是从前洛清芷一定会让他去。
洛清芷转头,玄影看她不说话,反问道:“怎么了?”
洛清芷不住的摇头:“官驿守卫森严,来回须谨慎小心。他的轻功是严齐教的,能够做到踏雪无痕。请问阁下与之相比,如何呢?”
玄影被问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竟憋出一句让洛清芷头大的话。
“主人,你嫌弃我了。”
洛清芷头疼,哭笑不得,“我错了,是我错了,下次,下次你去。”
“主人。”
“别别别,别叫我,我不是你主人,你是我祖宗。”
“我......"
洛清芷扶着脑袋上楼,玄影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洛清芷无意间对上那眼神,属实无奈:“我去照顾徵公子,你去看着他们吧。”
“是。”
“哎...”洛清芷把人叫回来:“记得给他们喂点水,别闷死了。也别喂多,不方便,你明白的。”
“明白。”
“主人。”玄影唤住往楼上去的洛清芷,“麒麟竭如今他们送上了门,若一直把人拘着,我怕......”
“我想陆大人很快就会上门要人,你且等着。”
“是。”
果不其然,客栈在黑夜中迎来了他的客人一场好戏就此拉开序幕。
那掌柜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守夜的伙计看了两眼,只道:“本店已经打烊了。”
“我是来找人的。”
“这...我们家客栈已被人包下,长租的外客也于几日前离店,恐怕没有您要找的人。”
站在前面的人并未回答,此时他身后的女子缓缓道:“听说有位洛姑娘在此下榻,还请这位小哥帮忙唤人出来。”
“洛姑娘?”
“没错,就是那位洛姑娘。”
伙计看了眼一旁的掌柜,掌柜便开口道:“姑娘,这个时辰,就算你要找的人真的在,恐怕也都歇了,我们不好打扰,不如明日再来吧。”
“姐,人来了。”刚从官驿回来的泽黎此时正在宫远徵房中,还未来得及将完颜璟的话告知,便已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璟说什么了?”
“大哥被圈住了,但他让裴少禹转告我们,他不在,一切均由姐姐做主,陆思衡是留是放,全凭姐姐心意,不必顾忌。他还说,不用怕得罪人,就算捅破了天,也有他顶着。”
“姑娘?姑娘?楼下有人找,可否去看看?”掌柜敌不过央求,只好上楼请人。
“可说是何人?”
“未说姓名。您就行行好去看看吧,姑娘若不去,那人断不肯走的。”
“知道了。”洛清芷答道。
“玄影你在这守着,我们下去看看。”洛清芷吩咐道。
两人前后的下楼,陆至安盯着他们,目光如炬,洛清芷也并不畏惧,直面回应。
“芷丫头。”见气氛冰冷,跟在陆至安身后的林嵩站了出来,在洛清芷下楼的第一时间打破尴尬。
洛清芷就坡下驴回应道:“这么晚,三爷怎么来了?”
林嵩将洛清芷拉到一旁:“陆思衡呢?”
“三爷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久病未愈,连这门都不曾出过,怎么会知道陆思衡在哪?你要人也要不到我头上吧!”
“久病未愈!”林嵩眉头紧皱:“你也受伤了?伤哪了?”
“没什么。”洛清芷面带不悦。
林嵩碰上软刀子蹭了一鼻子灰,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劝道:“好妹子,把人放了吧,他对你们没什么用,别再节外生枝。”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三爷若是不信,那便搜吧。”洛清芷气愤道。
“丫头......”
“洛姑娘!”陆至安身后的青娘站了出来,面带怒气的直呼道,“可还认得我?”
洛清芷转过头,眼睛扫过她:“哟,你若不出声,我还真认不出来。”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本以为你是陆思衡豢养的金丝雀,可你这般装束,倒显得是我想多了。不过......”
青娘冷声:“不过什么?”
洛清芷定睛看了看她那裙底的金梳,“没什么。”洛清芷扫视了一番,便走到一旁坐下:“看这架势,都是来找我要人的了?”
“姑娘知道就好。”
“证据呢?别是空口白牙的就想诬陷我圈禁官宦子弟,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我就是证据!是你的人绑了我,逼我说出公子的行踪,还有......”青娘急言。
“还有什么?”洛清芷反问道。
青娘住了口,下意识看了眼陆至安,见他面色晦暗,也不敢多说,只道:“总之,是你们在花满楼前劫走了公子。”
“所以说是你透露了陆公子的行踪,害他身陷囹圄了。”
“我......”
“你说是我的人绑了你,劫了陆公子,凭证呢?”洛清芷反问。
“他们的穿着打扮,明明就是你的人。”
“仅凭穿着打扮就认定是我的人,张口便定了我的罪,未免有些荒唐吧。”洛清芷眼神冷冽的看向陆至安:“中丞大人,我朝律法已经儿戏到这般地步了吗?”
陆至安伸手拂开青娘,面色和善的说道:“姑娘稍安勿躁,也不必动怒,是青娘言语不当,还请你见谅不要与她一个妇人一般见识。我等深夜前来,就是想同姑娘问问我儿的行踪,并无问罪之意。既然我衡儿不在此处,姑娘也不知他去了哪,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这就离开。”
“不送。”洛清芷的虚与委蛇让人生出寒意。
陆至安佛口蛇心,见洛清芷如此,冷笑着问道:“不过有一事,老夫想问问姑娘。”
洛清芷沉默片刻:“大人想问什么?”
“客栈人来人往,姑娘久居于此,可否听闻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洛清芷语言轻薄的回道:“小女子身体孱弱,一直养在病中,足不出户,每日见的不过是窗户大的景色,哪里能听说什么大事啊。”洛清芷装傻到底,倒叫人束手无策,就连林嵩也只能是抱臂看光景,说不出半个字。
“既如此,更深无聊,老夫倒可以说给姑娘听听,暂做排解。”陆至安走到洛清芷面前坐下。
“大人也说了夜深,我一个女儿家恐有不便,再者我也无心知晓这些闲事,大人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洛清芷对他的“不请自来”有些不悦。
“我上了年纪觉少,我儿尚未回家更是夜不能寐,我又与姑娘一见如故,这城外趣闻,想说与人听,不吐不快。”
“听大人的话,我不听是不行了?”
“品茗话旧事,不好吗?”陆至安说着话,将手中的令牌往洛清芷眼前一扔,从容不迫的看向她。
随着令牌落下,洛清芷定睛一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换上笑容:“陆大人既有如此闲情雅致,身为晚辈,愿闻其详。泽黎,去沏壶新茶来。”
泽黎看着那令牌,下意识放下手臂上前,又听洛清芷的话,停下脚步,脸色难看的转身前往后院。
洛清芷笑脸道:“大人请讲吧。”
“不急,我等茶。”
“茶要好,还须煮一阵子。”洛清芷话里有话的提醒道。
陆至安两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沉吟片刻:“不久前,城外一庄子遭到马匪抢掠,死伤无数,遍地的尸体,残肢,有的甚至被咬的面目全非,连肝肠都被扯了出来。”陆至安描绘着那场景,让人不寒而栗,洛清芷面不改色的听着,不经意间抬眼瞥见林嵩的神情,脑袋一转,也跟着眉头紧锁,一脸害怕的样子。
“大理寺赶到的时候,除了一片狼藉,半丝人影都没有,可不是奇了吗?”
洛清芷假意思索:“马匪向来心狠手辣,又图钱财,抢了金银见人反抗,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这做了恶事,也自然是要尽快离开,没有等着官府来抓的道理。”
“这事奇就奇在此处,大理寺在庄子里四处搜寻过,结果却是,人死了不少,钱财倒是没怎么丢。你说,这马匪不为图财,只为害命,这是为何呢?”陆至安明知故问道。
“这......”洛清芷欲言又止,忽笑道:“人之所行,必有所因。与其猜测,不如将人抓住,逐一审问。”
陆至安刚要开口,便见泽黎将茶端了上来,洛清芷轻拿起茶盏,斟茶后缓缓放到陆至安面前:“这是我家乡的安神茶,请大人品鉴。”
洛清芷有礼有节,陆至安看着冒着缕缕轻烟的茶盏,却不敢妄动。洛清芷看出他的顾虑,不由轻笑,顺手拿起自己的茶盏,轻呷了一口。
泽黎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嘲讽的冷笑一声。
林三爷听此,伸手拍了他一巴掌,接着便听洛清芷说道:“大人的故事可是讲完了?”
陆至安见她装疯卖傻,开门见山道:“我听青娘说过你和衡儿的事,你是个聪明人,我能来,自然是有筹码的,大家不妨直接点,谈谈条件吧。”
“恕我愚钝,大人这话是何意我不明白,也不知道大人说的条件是什么,还请明示。”
“我听说你的人在四处寻找麒麟竭,你抓了我儿子,不就是为了它嘛。你也看见了,东西我给你送来了,人可以放了吧。”
“是嘛,陆大人以为陆公子被我所掠,就是为了区区一块麒麟竭,青娘姑娘就是这么告诉您的?”洛清芷说着,抬眼看向青娘,就连陆至安都跟着侧目,青娘想要解释,便听洛清芷说道:“麒麟竭虽然难寻,但为了这么一块东西,就敢绑了御史中丞家的公子,我洛清芷是嫌活的久了,想不开,急着去死吗?陆大人,你未免也有些小看我了吧。”
“这么说,衡儿不在你这了。”
“我早就说过,我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方才的故事,老夫还未讲完。马匪抢劫的现场,除了死了本村的村民外,遇害的大多数是身穿黑衣的外村人。其尸体或被刀砍,或被一剑封喉,但更多的却是被野兽撕咬致死。大理寺查访过,这个村子从未养过兽群,而不久前,村子里来了几个外村人,村长因其中一人给了不少真金白银,想着替村民多谋些银两过活,便答应让他们住下来。原本平安无事,直到那天晚上,一群又一群的黑衣人接踵而至,他们在村子里肆意屠杀,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天底下杀人放火的恶贼多的是,与我何干。”洛清芷有些不耐烦。
“事发之后,大理寺与城防营赶至现场,除了尸体,一无所获。而大理寺在几日后呈给陛下的奏折中明确写着,城外杀人案乃马匪所为。本以为此案会就此了结,可前几日早朝,门下省给事中常禄却在朝上参了大理寺一本,你知道为何吗?”
“为何?”洛清芷反问。
“他参大理寺徇私枉法,只因他查到,城外一案乃是蓄意屠杀,并非什么马匪一时兴起。”
“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陆至安看了眼桌上的令牌:“洛姑娘,你可以继续装傻,但老夫要提醒你,这东西不止我有。自常禄参奏之后,圣上便命三司重审此案,这玩意儿,御史台还有一块。”
洛清芷眉头紧锁却不以为然,心中只觉烦躁,区区一块令牌,无人能因此定她的罪,“大人,你的话我属实听不懂,你说的这东西,我也没见过,故事若是讲完了就请回吧。”
陆至安冷笑一声,伸手拂了把胡须:“都道你心思深沉,依我看,你这份从容不迫的心智,最应该让他们学一学。”
洛清芷不愿再听,想要起身离开,可刚有动势便听陆至安说道:“完颜璟...”洛清芷听到这三个字身形一顿,陆至安抬眼看着她:“完颜璟,严齐二人与你的关系,不用我多说吧。”
洛清芷听此,便知谁是叛徒,随即目光凌厉的抬眸,瞥了林嵩一眼,接着便听陆至安说道:“圣上给了三司三日期限,明日一早,三司便要呈报核查结果。你可以不认,但若有人就令牌大做文章,圣上必然会下令严查,我想不用一日,便可以查到你的头上。你不怕,完颜璟,严齐他们难道也无所谓吗?”
“就这破东西说是我的,或者说是与严公子他们有关,总要有个证据吧。仅凭某个人几句话,便可以定案,以此要挟,岂不是笑话。”
陆至安从袖中掏出纸张:“证人证词且签字画押。”他将证词拍在洛清芷面前,洛清芷拿起从头阅读后,扔在桌上:“谁好说这份证词是不是真的,刑讯逼供的事又不是没有!陆大人,你就拿这些威胁我,是觉得我会怕吗?”
洛清芷变了脸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就连说话也开始咄咄逼人,林嵩忙阻止道:“芷丫头,不可无礼,陆大人是真心想与你谈谈的。”
“那真是抱歉了,我没什么想与大人谈的。”洛清芷起身便走,陆至安坐在远处不动,青娘忙上前拦住她。
“洛姑娘且慢。”
洛清芷后退一步,泽黎想要上前,被林嵩拉住胳膊。
“洛姑娘,你可以在大人面前咬定这些并非你所有,但若真在圣上面前呢?他会听你说多少?三司的三位主审官又会信你多少,你想过吗?
真的查到你头上,别的不说,就这令牌,随意找个姑娘身边的侍卫,一验便知。到时,麻烦的可就不止是你了。”
“随你们验!”洛清芷别的不敢说,但她坚信一点,这些人比她惜命,若真要查,这东西今晚就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就算要查,以他们的能力要连夜销毁,赶制一批令牌,也根本不在话下。
第211章 对局(2)陆燊
“完颜璟还没回来吧!”陆至安开口道,“知道他在哪吗?”
洛清芷回身,陆至安道:“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他被圣上召进宫了吧?”
洛清芷不语,转眼对上泽黎的眼神,泽黎无奈的微微颔首。方才太过着急,他还没来得及细说陆至安几人便到了。
“从进宫到现在...”陆至安掰了掰手指,算道:“他在太极殿前少说跪了也有四五个时辰了。”
两人听此,瞬间紧张起来,洛清芷努力镇定,只听着陆至安的话。
打蛇打七寸,洛清芷的三寸,他拿捏得很是精准。
陆至安起身:“这几日朝中不断有人参奏,不是因为裴少禹作为驻防将领却私离驻地,不守律例,就是为了完颜璟的身份,争议不断。说他敢脚踏黑白两道,守法也犯法,无人敢管,猖狂至极!”
“胡说八道!”洛清芷怒斥。
“丫头。”林嵩示意她冷静下来,不可乱了方寸。
“三人成虎,即便完颜赫战功显赫也挡不住朝中悠悠之口,而完颜璟所行之事,又经不起推敲。一人言,尚可以置之不理,可若群起而攻之,就算陛下有意包庇,也不可能不闻不问。而裴少禹受了十仗刚刚离宫,完颜璟就被叫走了,你难道不明白陛下这是为何吗?”
“你是想告诉我,陛下已对他生疑?”
“疑不疑心,我不敢说。但陛下敲打镇北王府之心是定了的。
洛姑娘,从前完颜家为镇北侯,守卫西北荒凉之地,虽说没有战无不胜,但也从未有外敌能够长驱过境。
完颜氏一族忠骨难折,因其久居西北,不参与朝堂争斗,朝中重臣对他们大多只有赞誉,未曾有过二话。
但自从完颜赫继承爵位之后,边境袭扰不断,粮饷吃紧,朝中非议四起。
所幸他不畏强敌,勇战沙场,,短短几年,镇北侯摇身一变就成了镇北王,功高盖主,朝中之人便更为忌惮。
此番受命回朝述职,圣上封赏有加,就连退居幕后的平西王都被圣上请回来为其庆贺,这是何等的荣耀,可又会让多少人眼红。”
“封赏是圣上的意思,平西王回朝也是圣上请回来的,与镇北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圣上整顿吏治之意方显便有了江州案,接着完颜赫便被召回王城。说是述职,可随之而来的是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平西王。两人回朝后不久,朝中官员便接二连三的下狱,一时间人心惶惶,唯恐哪天被夺了乌纱的人就是自己!
洛姑娘,也许你觉得这与你,与镇北王府无关,可朝堂原比你想象的黑暗。
文官提笔安天下,武官马上定乾坤。
文官的笔不输马上桃花枪。
一支笔随手一挥便可写尽生死,一本奏折短短几行便可要人性命。
一只羊毫可挥出忠诚,写出圆滑,也可编的奸佞,露出本性。只要明堂上那位认了!那这只轻巧的笔比锋利的枪还要可怕。”
陆至安慷慨陈词,道尽心中不平意。
这些年他又何曾真的轻松过。
天下学子如过江之鲫,有能者比比皆是,十几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为的不过是在金榜上能有一席之地。
可当他真的踏入这权力的中心,才明白何为“尊卑有别,卑躬屈膝。”他努力求来的一切对那人来说唾手可得,他们高吊着眼梢看着势弱之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目空一切甚至生命。对他们来说,普通人的一条命,还不如怀中的一条狗值钱。
“高位者,睥睨众生,低位者,负重前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样,阶级这东西,从投胎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好了。
陆至安这些年看着那些无耻败类在朝中扫清异己,祸害忠良,虽恨之入骨,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得活着,他要在这无人托举的权力中心活出个人样来,他宁可做他们的狗,也不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所以他不惜代价的往上爬,也必须往爬。
洛清芷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圣上不是昏庸之人,是奸是忠,他分得清。”
陆至安无情反驳:“可若他装聋作哑,故作糊涂呢!没人会在身边养一只狼,在枕边悬一把刀,让自己夜夜难眠!
完颜赫手握二十万镇北军,十余万西北守卫军,还不算他那些杂七杂八的的府兵。这样的人就是扎在圣上心里的一根刺,如鲠在喉,日夜不安!
更何况近些年他屡建战功,民间盛赞不断,而荒唐之言也不再少数,这些话传进圣上耳朵里,久而久之,忠臣良将便成了居功自傲,胸怀狼子野心,终成肘腋之患的乱臣贼子。”
“荒唐,荒唐至极!”洛清芷猛然出声。
“你觉得荒唐,是因为你没有坐到那把椅子上。”
“皇位千斤重,压不住的人会摔的粉身碎骨。”
“都道完颜赫功高盖主,理应加官进爵。可完颜赫是边陲将领,镇守边疆是他的职责,驱逐外敌是他分内之事,是他做臣子的本分!
加官进爵那是天子恩赐,并非理所当然。
若将恩赐视为理所应当那就是大逆不道,即使这话不是出自完颜赫之口,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圣上便容不得这粒沙子。”
“我可以理解陛下的疑虑,历代君王没有几个可以真的放心一个手握兵权的将领逍遥在朝堂之外。可就因为几闲话,一个君子良臣就该被冤枉,该被算计,就该死,这还是一个明君所为吗?”早在完颜赫回朝之时,宫远徵,完颜璟与她三人便谈论过,摆在面上的事实,任谁都看的明白,只是当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愤慨不已,总想问个明白,仿佛眼前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她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是天子!”陆至安未及回答,便听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众人循着声音望去。
黑衣的侍卫推着素舆进门,椅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一只手搭在素舆把手上自然垂落,洁白的外衫笼着半只手掌,却依旧能见其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另一只则随意放在腿上,行进中,他自然的转了转指上的白玉扳指。
“燊儿?你怎么来了。”
泽黎与洛清芷人听到陆至安的话,眉头不解的一皱,随即看向林嵩,目光投来,他无奈的瞟向一侧,不敢回应。
夜深,客栈内的灯只剩几盏。笼黄的光线下,洛清芷打量着他。此人乌发散下,未戴冠,只在耳后编起一缕,捆在乌金绳下。洁白的外衫罩在青衫外,身上带了花鸟纹镂空香囊,微风轻拂,总能传来阵阵异香。
“爹。”此人轻声唤着,声音清亮温柔,及至眼前,洛清芷才看清他的长相。深夜的灯光下,依旧可见的皮肤白皙通透,犹如那指间玉般。眉骨深邃,轮廓分明却不张扬,极致的温润,眼眸抬起,含情却又无情,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探究。
“燊儿,你这是?”陆至安对他的到来也是倍感意外。
那人未回话,只道:“洛姑娘,你问何为明君,该如何作为?这话我来答你。
明君自然是德才兼备,雄略有为,制衡有度。要勤政爱民,任人唯贤,保得住疆土,推得了礼乐教化。
但你可知君权神授,龙椅之上便是天理。
是否贤明终不过是史官的一笔,而史官也只是他的臣子。只要他想,忠臣良将瞬时便会成为乱臣贼子,功劳自然也就成了罪过,不足为惧。”
“你是谁?”洛清芷看着那双如水般的眼眸,回问道。
“陆燊。”
“陆燊?”洛清芷从未听说过他。
陆燊带着和煦的微笑:“陆燊是谁无关紧要,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我方才听姑娘的话,知道你有所疑虑,尚在犹豫之间,我来便是想为你答疑,且告诉你一件事。听完我的话,我想你会有所决定。”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完颜璟被召进宫,罚跪太极殿前,此事朝中大臣皆有所耳闻但背后缘由却非全然知晓。”
“这么说你知道?”洛清芷问。
陆燊摇头:“天子之意,哪敢轻易揣度。”
“那还废什么话。”
陆燊不恼,淡然说道:“想必洛姑娘早前便听说过御史台和谏议大夫曾联合上书弹劾镇北王,列举镇北王府条条罪名,要求圣上彻查其是否存在纵容包庇,贪赃枉法之事。”
“当然,御史台干的好事,我能不知道嘛。”说着洛清芷眼神愤恨的看向陆至安。
陆至安道:“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一个小小五品官,还没那个资格弹劾镇北王。”
陆燊道:“这事若是我父亲做的,他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
“难不成是御史大夫靳聿承做的?”
“靳聿承清正廉洁,临财不苟,还曾为平西王府门客,受了不少照拂,又与李庭洲相识。
只不过,他为人古板教条,不懂变通,朝中之人甚少与他来往,后来连李庭洲也是退避三舍,不肯多言。而这样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你是说有人利用他,栽赃陷害?“
陆燊否定的哂笑,“靳大人古板并非昏聩,更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主。他能上书,自然是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继而坐实某些事才会行事。而至于是哪些事......洛姑娘,我想,你最是清楚。”
“那你可说错了,我糊涂着呢。”
“那是对五百暗卫糊涂,还是对地下钱庄,赌坊和那些毁尸灭迹的事糊涂?还是说,洛家大夫人逼良为娼,杀人放火,暗放虎皮钱的事你概不知晓?镇北军副将围了洛家之事你从未听说?”
“镇北军围了洛家?”要说之前的事洛清芷有意装傻,那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
“你不知道?”
“当然了!”
“你兄长不是来王城了嘛,到时去问他吧。”
“查的够细呀。”
陆燊温柔一笑,摸了摸那香囊,继续说道:“包庇之事古来有之,若只为钱财,不涉及人命,以镇北王的功绩,圣上不会深究。可偏偏,你送他了五百暗卫。”
“那是因为......”洛清芷还未说完就听陆燊说道:“人是真的!不管因为什么,完颜璟豢养暗卫是事实。镇边将领的哥哥暗中豢养杀手,还能随意出入敌营,无人发现,你若是圣上,你会不生疑?
西北自完颜璟的父亲完颜晖起,每逢战事必定粮饷吃紧,朝廷因此拨了大批的军饷下去,却依旧不见转圜。
到了完颜赫更是变本加厉,朝廷的军饷拨了一波又一波,逼得户部连连哭穷,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
可就算是这样,完颜赫的兵马依旧喂不饱。
什么样的兵马会将国库吃空,会逼的大臣以死谢罪!洛姑娘,陛下疑心何来你能懂了吗?”
“朝廷拨放粮饷会经过多少人,层层盘剥,真正到了完颜赫手上的又能有多少!圣上是批了条子下来,可送到西北的人不是他,眼睁睁看着兵马饿死的人也不是他!他当然......”洛清芷一直都明白,她反复的疑问是在试探陆燊,想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事。
“芷丫头,别胡说!”林嵩出言阻止:“朝堂之事,再不平,也不该在此议论!”林嵩看着陆燊道:“你不用在这话里话外的激她,事实究竟如何,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朝廷喂不饱的马,有人喂......”
“说得好!朝廷的兵马完颜赫喂不饱,圣上喂不饱,但你洛清芷却可以!”
林嵩怒斥:“陆燊!”
陆燊不理:“西北战事吃紧,粮草不足,完颜赫束手无策,不得以变卖家产。而你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解他燃眉之急。你与完颜赫并不相识,又不曾踏足西北,为何要慷慨解囊,看的是谁的面子,为的又是哪位郎君?你以为这是些事会无人知晓,就此过去,殊不知,那些人早已查的清楚明白,奏折里写的头头是道。”
洛清芷冷声:“镇北王索要军饷,其兄豢养暗卫,又有人暗中赠与钱财相助!好歹毒的手段,看样子这些人誓要将完颜赫置于死地了。”
“知道为什么吗?”
“我猜,完颜赫此次回朝,定会提及粮饷一事。到时层层盘剥之事必定会暴露,再加上江州赈灾一案,可谓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平西王与镇北王被圈禁之后,完颜璟与裴少妍血书一封,力陈两府忠臣之心。可惜呀,贪墨案的证据,血书,压根就没送到陛下面前,只到内廷便被扣了。事发后,完颜璟多方寻走,朝中之人避而不见,就连王太师这样的活菩萨,也是置之不理。”
“人情冷暖,向来如此。”洛清芷感叹。
“王太师德高望重,即便是平西王那也是礼敬有加,他可不是朝中那帮见风使舵的小人。他不帮,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不许他插手。”
“据我所知,镇北王进宫前,王太师曾入宫觐见,自那便称病闭门不出,十分古怪。”
洛清芷忽地明白这其中的曲折,却不曾显露,只默默听陆燊往下说道:“再来就是平西王,他已多年不插手政事,此番回朝也只是为了庆贺完颜赫镇守西北之功。可圣上转头便将至关重要的江州案交予他彻查。
就算要查也需要时日,可圣上却斥责平西王调查过慢,消极怠工,接着就把人关了。完颜赫不过是为其求情了几句竟也跟着受了牵连......”陆燊抬眼望着她:“洛姑娘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什么意思?”
“是兵权啊!你明明想到了,为何要装傻呢?”
洛清芷一愣,她没想到,陆燊这么快便看穿了自己,佯装不解的轻哼了一声:“少来这套,想套话,手段也该高明些。”
“那方才洛姑娘哄着我父亲说了那些悖逆之言,又该怎么算呢?”
“他自己要说,与我何关,难不成要我堵了他的嘴,才是正经的无辜吗?”
“说起堵嘴,我府上的管家,确实被洛姑娘堵得难受。他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我替他求个情,把人放了吧。”
“这话我不明白,哪有什么管家,陆公子求得哪门子情?”
陆燊摇了摇头,叹息道:“洛姑娘哪都好,唯有装疯卖傻这点让人生厌。”
“客栈是我包的,你们厚着脸皮来找我,又不是我请你们来的。既觉得讨厌,滚就是了,我可没求着诸位留下。”说罢,洛清芷转头就走。
只听陆燊幽幽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言罢,一群黑衣人霎时间出现在客栈,飞身落入大堂四周,影卫也随之出现,双方剑拔弩张,而其他闭门不出之人,此时也开门走了出来。
洛清芷的脚步猛然停住,看清来人装扮后,愤然出声:“林三爷!”
林嵩见这情景也是一头雾水,听洛清芷气愤喊着自己,急忙解释:“不关我的事!陆燊!”
泽黎愤恨不平:“三爷看清楚了,他们可都挂着你府上的令牌呢!说不关你的事,鬼才信!”
“他们是我的人,但......”
“陆燊!你不是说只是借他们看守四周吗?这是怎么回事!”
陆燊笑而不语,片刻便见赵管家被带了出来,为首之人禀道:“三爷,公子,人找到了。”
赵管家被扶了出来,来至几人面前,随即跪下:“老爷,公子,可要为老奴做主啊!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持械夜闯,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洛清芷反问道。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你跟我装疯卖傻呢?”陆燊淡然回答。
“滚蛋!”洛清芷下了逐客令,那赵管家见此,哭喊道:“老爷不能让她走,衡哥可还在她手里呢!”
陆至安低声:“洛姑娘即便是要逐客也该先将人还来。”
洛清芷不理直往楼上而去,泽黎在其身后不屑对着陆家人道:“有本事夜闯,没本事找人?客栈就这么大,有本事就去搜,搜出来,小爷与你赔罪!”
陆至安怒目圆瞪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你!”
青娘怕洛清芷走了,陆思衡再想找就难了,急忙将她拉住,洛清芷不悦的甩开手,陆燊看着她的背影,说道:“镇北王被圈禁,完颜璟罚跪于太极殿前,而云南王后日便可到达王城,你可知他为何回来?
你可以袖手旁观,不管他们兄弟二人的死活,但你呢?城外械斗,人证物证俱在,你难逃干系!”
洛清芷不听不理,陆燊最后缓缓说道:“完颜璟你不理,可严府你也能看着他们因你遭受牢狱之灾吗?严齐兽场里替你圈养的野兽,你总不能一夜之间全部屠戮吧。”
此言一出,两人便知陆燊绝不是有备而来这么简单,泽黎脸色忽变:“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姑娘,我知你不愿受制于人,我也并非想胁迫你将人交出来。与其做敌人,不如试着先成为盟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和你做朋友?岂不是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怕什么?只要目的能达成,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洛清芷盯着他,俊俏的面容上察不出喜怒。灯下看美人,洛清芷只觉可惜了这张脸。
“三爷,公子,人没找到。”
一声禀报,几位便各有各的不高兴,泽黎冷嘲一声:“我当是什么手眼通天之人,原来不过是一个无用残废罢了。”
林三爷斥道:“泽黎,不可胡言!”
“我难道说错了?若不是残废为何要坐着素舆被人推进门,他要真有本事,何不把陆思衡找出来!那么胸有成竹,怎么不去圣上面前揭发那些杂种,跑这来添堵。”泽黎不屑看着他:“装腔作势!”
“我只知你野兽养的好,还不知你嘴上功夫竟也了得!”一高大人影冷着声音进门,“萧将军。”林嵩自语道。
第212章 对局(3)
萧逸,骁骑营骁卫将军,原翊府中郎将。与完颜璟等人是总角之交。其父亲供职于中书省,大哥,二哥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卫尉少卿,三姐姐进尚仪局做了女官,就连最小的五妹妹也是公主伴读,常随左右。
家中祖祖辈辈皆在朝为官,嫡系旁支,文臣武将不知出了多少,仕途之路,畅通无阻。无论官居几品,萧家皆是沉稳内敛之辈,不求平步青云,只求稳扎稳打,在朝中是有口皆碑的忠臣之家
如此家风,可就偏偏生出萧逸这个桀骜不驯,骨子里带着野性的犟种。打从十几岁出头就敢骑着烈马在中央大街穿梭,肆意张扬的性子好似草原戈壁上的烈日疾风与这皇权富贵的王城格格不入。
也正因此张扬的个性,使得他从不落于人后,小小年纪便跟着叔叔上了战场,硬拧着骨头将敌军挑于马下。当今陛下对他青睐有加,若不是年纪不到,也不会干着从三品的活,顶着四品下的衔。
萧逸在堂中站定,冷眼看着几人,泽黎不服输的回嘴:“哪哪都有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这晃悠什么!”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闭上你的嘴!”萧逸警告的说道。
陆燊抬头望他,见其脸色难看,只问道:“打哪来?”
“宫里。”萧逸回道。
“见过人了?”陆燊接着问道。
“见了,还跪着呢。”
“为何来此?”
“裴少禹受了杖刑,朋友一场,我自该去瞧瞧。又听他说完颜璟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住在这儿,一时好奇,来看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似是在一问一答,可实则都在说给洛清芷听。
陆燊:“可求过情?”
萧逸:“打算来着。”
陆燊:“怎么讲?”
萧逸冷哼一声:“好不容易求着进了门,话没说两句一盏茶全泼身上了,就跟给我备的一样,好险没烫死我。
本打算硬着骨头替他求两声,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牌子都给我收了,真他娘的晦气。”
“你忍得了?”
“不忍怎么办?难不成还真提把刀架他脖子上,让他把人放了?我敢,萧家也不敢啊!”
“那他呢?”陆燊抬头问道。
萧逸没看他,反而盯着洛清芷与泽黎,回道:“兄弟俩门内门外跪的头不敢抬。出来时我问了他几句,只说让我们都别管,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也不知道脑子里进的什么水,脑沟都给他填平了。”
陆燊笑了一声,萧逸盯着洛清芷目不转睛,洛清芷冷眼回望,只听萧逸冷冷道:“你到底有什么好,让他宁愿豁出命去保你。”
洛清芷不说话,泽黎倒是开口反讽:“那就只能怪你自己眼瞎了。”
“我眼瞎?”萧逸回道:“她若是生的国色天香,勾人魂魄,完颜璟贪图美色那活该他倒霉碰上狐狸精,甘愿没了心肠。可偏他是个正人君子,风月场里难寻着的人。那他图的什么?图她家世?钱财?还是她那条半死不活的命!”萧逸虽没见过洛清芷,但与完颜璟相聚时,听他说过不止一次,后来也听说过她一些事。只不过,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终是难以窥见她的难处。
泽黎听此不知为何,怒气爆发,猛然上前,二话不说拔刀就砍,萧逸一个闪身,两人动起手来。
楼上的人面色严肃的看着,只等洛清芷出手。楼下的影卫,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
洛清芷冷眼看着,几招后,泽黎的刀被夺下,接着就被萧逸踢了膝盖跪倒在地。萧逸拿刀指着他,不屑道:“猪油糊了心,跟我玩浑不吝,也不摸摸自己有几个脑袋!”话音刚落,萧逸腰间猛痛不止,人也被踹了个趔趄。
此时楼下众人见洛清芷出手,好似有了由头一般,纷纷动起手来,霎时间一片混乱。
洛清芷见泽黎倒地,话不多说,抬脚就踹,一脚正踹在萧逸腰窝上。林嵩还没反应过来,客栈内就打了起来。
“别打了!都住手!”林嵩喊着,想要上前将洛清芷拉住。
萧逸吃了暗亏,回头难以置信:“踹哪不好,你偏踹腰!”
泽黎趁此起身:“活该!”接着便对他出手。
洛清芷此时被林嵩拉住:“芷丫头!”
洛清芷伤势未愈,但火气不减,见他拉架,抬手就是一掌。林嵩一闪,抬头见泽黎已将自己的短刃扔给洛清芷,接着寒光一闪,短刃直直插入陆燊的腿中。
“阿芷!”林嵩喊道。
陆燊原本冷眼旁观着这一片混乱,见她们被激怒,面上闪过嘲讽的冷笑,不过须臾便被洛清芷瞥见。
两人交手几招,陆燊放手间,寒刃便刺入腿中,陆至安见此,大喊道:“燊儿!”
林嵩也喊道:“谁再敢动,别怪我刀下无情!”
随着话音,几人回首便见洛清芷将寒刃从血肉中拔出,就在所有人以为会干戈暂停之时,就见陆燊忽然抓住洛清芷握刀的手,洛清芷下意识反抗。短短两招后就听泽黎怒斥道:“你干什么!”
“刺啊,怎么不刺了!”陆燊此时握着洛清芷的双手,将刀尖对着自己的颈间,阴狠狠的说着:“砍一双废腿有什么意思,砍这儿才是英雄呢!”偏执疯狂的样子与之前的温润如玉大相径庭。
“放手!”洛清芷低吼。
“怎么,害怕了?不是想见血吗?来啊,刺啊!”陆燊用力将刀靠近自己,洛清芷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手。
“霖澈,放手。”霖澈是陆燊为自己取得的表字,除了萧逸几乎没人这样唤他。
萧逸小心翼翼的劝道,陆燊置若罔闻,死死攥着洛清芷的手,不断靠近自己。洛清芷伤口崩开,血迹开始沁染衣衫,见他那不要命的样子,洛清芷不得已低声道:“不是想和我谈吗?放手,我跟你谈!”
陆燊不动,萧逸试探着上前,握上他冰冷的手,“把刀给我。”
陆燊死死握着,洛清芷说道:“你如果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但你别忘了,你爹还需你相助,你的图谋还未完成。”
萧逸:“霖澈,听见了吗?放手!”
陆燊似有触动,也知自己此时的失态,握刀的手开始缓缓松动。
可就在此时,守着门前的侍卫突然倒地,“有刺客!”声响传来,众人举目而望,还未来得及戒备就看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暗器纷纷飞入客栈之中。
在场的人将暗器击落,萧逸闻声起身的一刻几枚暗器便已袭来,他挥刀斩落几枚,侧身躲过其他。
“姐!”泽黎猛然喊道,洛清芷抬眼,霎时间,她夺了那短刃,将陆燊推到一旁,自己躲闪间,一枚暗器划过她的肩膀,蹭破衣衫。
短刃夺过时,划过陆燊的脖颈,血迹沾染在洁白的外袍上,开出朵朵艳丽的花。
回头望去,黑夜只留下一片漆黑,“追!”影卫长道。
“站住!”泽黎喝止住,“别追了,他们早晚会回来。”
洛清芷面无表情的将短刃递给泽黎,转身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燊脖颈间不断渗血,影卫此时端来金疮药和纱布,洛清芷无声走到一旁坐下,萧逸环顾四周,泽黎看他那样子没息下去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便说道:“看什么看!”
“你再没大没小,我真的会揍你!”
“怕你是狗养的!”
“小杂种,完颜璟舍不得动你,我可不是他,别不识抬举!”
洛清芷开口道:“在我的地盘上扬言要打我的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你是第一个!说到不识抬举,萧将军你也没好到哪去!想动他,你大可以试试,我反正是贱命一条,看谁先死!”
“你有种,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子,还真不多见。”
洛清芷不屑一顾的倒了杯茶。
泽黎有人撑腰更加无所畏惧:“赶紧给他上药吧,一会血流干了,可就死翘翘了!”
萧逸白了他一眼,众人不语,赵管家已拿起药和纱布为陆燊处理伤口。
洛清芷已有些累了,撑着眼皮,问道:“说吧,你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让他们都走!”陆至安说道。
泽黎看了洛清芷一眼,得到她的许可,随即下令:“都出去!”
众人纷纷退散,只留下几人。陆至安抬眼看了看楼上那个倚柱静观的几人,洛清芷低语:“他们和三爷一样,都是我的朋友,比你们可靠。”
陆燊的伤口已包扎完好,神态又恢复如初,只听他说道:“你方才也听见了,可知道圣上为何一直让他们兄弟俩跪着,迟迟不肯发落吗?”
“他在等,等一个时机,等师出有名,等名正言顺。”洛清芷答。
“等谁?”
“等三司将证据呈上,坐实完颜璟的罪名,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完颜赫的兵权收归己有。”洛清芷明白,陆燊远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聪明,也比所有人都豁得出去,再继续装傻确实没意思。有个人,她还想帮他一把,陆燊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之后呢?”
洛清芷轻叹一声:“你明明想的比我明白,为何非要我说?”
“你猜?”
“我猜?”
“猜对了,我可以回答你想知道的问题。”陆燊恢复冷静,他也想知道洛清芷能揣度人心到什么地步。
“那我猜睚眦必报!方才陆大人因我几句话,说了一些悖逆之言。你便想引着我,在萧将军面前也说些大逆不道,目无王法之语,不为治罪,就为了出口气,对吧。”
陆燊不置可否,洛清芷继续说道:“可就算我说了又能怎样,你不是也说了不少的混账话,如此有意思吗?”
“我觉得有!”
洛清芷冷笑一声,她精神疲乏的很,无力再与他周旋。
“你是铁了心要把我绑在这条船上,即便死,也要拉我一同前往归墟是吗?”
“这话不对,我是为了同生。生比死难多了,一口气倒不好,可比五马分尸吓人。”
“为什么是我?”
“你指的什么?”
“我一个女子,家中又无朝堂势力,为什么选我做盟友。”
“你一个女子,却有无数的暗卫效命,杀人于无形。又有完颜璟,严齐心甘情愿的跟随左右,可见你是有些手段的,适合做我的盟友。”
洛清芷抬眼看了林嵩一眼:“看样子,林三爷没少说我的事。”
林嵩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听洛清芷这话,原本还在发呆的人连忙撇清:“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说,不关我的事。”
陆燊道:“不关三爷的事,想查你并不难。”
洛清芷冷哼一声:“那你是一早就盯上我?”
“不早,但也不晚。”
“说话拐弯抹角,累不累!”
“只有听不懂的人才会嫌累。”
洛清芷撇了他一眼:“我没心思跟你周旋,趁人都在,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说你知道的,也让我知道知道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看看我们适不适合做盟友。”
“说可以,但要平等交换。”
洛清芷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陆燊本想在她面前拿乔,却不想她理都不理,可要把人叫住,又觉失了面子,便问道:“说走就走,璟公子不管了?”
洛清芷顿住脚步,冷冷回道:“君要臣死,臣不死则为不忠。既要做君子良臣就得守住他的良心。圣上此番若是铁了心要他的命,那即便是满朝文武替他求情也是枉费心思。你们这些人都管不了的事,我一个平头百姓又能如何,只能替他收尸罢了。”
“你还真是狠心啊。”萧逸不满道。
“我是无能为力,不得已而为之。倒是你萧将军,一杯热茶,几句训斥,就让你住了口,扔了二十几年的情分明哲保身,你才是最懂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还好意思觍着脸来教训我。”
一句话酒将萧逸置于不仁不义之地,随口便将他们自小的情分抹杀的干干净净,萧逸气不过的想要与她理论,“你......”话未出口,就见陆燊抬起小臂一挡,将话题拉回正轨。
“夜渐深,不如都痛快点,谈谈正事。”
“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陆至安道:“你想知道什么?”
“大人方才说想与我谈条件,那我想问一句,您的筹码是什么?若说是城外案,可这与我无关,仅凭一块令牌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三司会审,即便主审在御史台那也是由御史大夫主理,陆大人虽说供职于御史台,但要给此案做判罚......”洛清芷一顿,“您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以大人的品级恐怕还不够格。”
“我是不够格,但我手里有能让那群杂碎永无翻身之日的铁证。”
“何以见得?”
“你能找到衡儿要他帮你,自然知道陆家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供养朝中官员。银子不是白来的,我花了钱就算听不着响,也得知道钱花在了哪,花在谁身上,这本账,随时可取,可查验真假。”
“条件?”
“裴少禹受了十仗,但也领了谕旨接手江州案。我要的是让他放我们一马,抓最该抓的人,杀最该死的人。”
“什么人该抓,什么人该死,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再说,您也说了,那是平西王世子,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让他听我的。”
“水至清则无鱼,什么人该抓,什么人该放,他清楚,圣上更清楚。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洛姑娘,今日林三爷能来就足以说明一切,我能站在这与你费尽口舌,不说有十足把握,怎么也有七八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为了你的朋友,我为了祖辈的基业与儿子的性命,两全其美,不好吗?”
“我也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答应老夫所求之事,城外案与完颜璟相关的一切证据都会湮灭不在,他还是清白无辜的侯府长子,镇北王最信任的兄长。”
“可城外案与完颜璟并没有关系,杀人的不是他。三司即便查明杀人案非是马匪所为,罪名也落不到他头上。”洛清芷这话就是在提醒他们,当日出现在村中的人可不是完颜璟。
陆燊立马说道:“不是他亲手所杀又如何,是他的人就够了。”
“可若不是他的人呢?”
“那会是谁的?洛姑娘面前的那令牌, 我依稀还记得方才挂在哪些人身上。”陆燊反问道,洛清芷一愣,只听他道:“是他也好,非他也罢,只要这件事与你们扯上关系,那最后认下这个罪名的人只会是他。”
“凭什么!”
“凭他的良知!”陆燊冷声,“你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城防营与京兆府会深夜赶往事发地,而当夜大理寺未接到报案,李庭洲又为何会出现在现场?疑点重重,御史大夫靳聿承以生命捍卫律法,必会彻查到底。到时,谁都跑不了。”
泽黎此时提出自己的疑虑:“若说城防营是因为据守城外察觉到动静,可京兆府又是为何?半夜三更召集人马,谁给他的消息?”
洛清芷一顿,陆燊提示道:“别想的太复杂,有些巧合就是老天爷也说不准。”
泽黎:“巧合?”经他一说,泽黎忽然明白过来:“姐姐,是那个妇人!”
洛清芷立马抬头,还未开口,就听陆燊紧着问道:“哪个妇人?”
泽黎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村子里的妇人啊,亏得我们救她,她竟然去报案!”
“泽黎!”洛清芷立马喝止。
泽黎立时明白陆燊的意图,脸上露出的慌乱与愤怒难以掩饰,陆燊眼见得逞,得意的看向两人,眸若繁星。
“你要跟完颜璟学的还多着呢!”萧逸不屑揶揄道。
计谋得逞,陆至安故作好心的说道:“无妨,小孩子家说话都是这般直爽,你放心,有我在,你大哥定是无辜的。”
“完颜璟若是无辜,那兵权陛下又该怎么名正言顺的收?收不回兵权,他还能睡得安稳吗?”洛清芷也不装了,冷脸直言道。
“所以完颜璟既要无辜,又不能真的无辜,在他清白之前,我们必须先了了圣上的心病,只要他的心愿一了,万事好说。”陆燊回道。
“直言吧。”
“肯跟我合作了?”
“那就要看你了,若说的我感兴趣,看在三爷的面子上,我不介意一试。”
“以我拙见,明日三司所呈奏折,需得七分真,三分假,要让圣上大发雷霆也要有转圜的余地,洗清冤屈。”
“可我们并不知道三司现在都掌握了什么?”
洛清芷言罢,在场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陆至安。
第213章 对局(4)
目光灼灼,陆至道:“今日散朝后,我趁靳聿承不在,特意回台院翻看了城外案的卷宗。目前御史台所掌握的证据里,包括村民所述关于当晚案发时的起因与经过,以及他们见过的村外人包括完颜璟在内所有人的画像,皆都按了手印证实了他们的身份。
村长也证实,第一次出现在村中的人正是完颜璟,他带着手下的几十名暗卫,一身黑衣,煞气逼人。是他命人给了钱财使得村长收留了其中几人。后来村中遭遇不幸也是因此而起,但他们只知道有人烧杀掠夺,残害稚子妇孺,至于是不是马匪,他们并不知晓。
而那个报案的妇人曾说,烧杀抢掠的并非最先给予他们钱财之人,御史台也向其他村民核实过,只可惜口径不一,混沌朦胧,御史台还在调查之中。”
洛清芷问道:“可看过证物?”
“证物大多在勘察之初便被大理寺收走,我知道的是御史台除了令牌,还有几锭银子和银票。靳聿承命人查过这些银票上所注的钱庄,虽说不是来自同一家票号,但只要官府出面调出钱庄账册便可知其中脉络。”
“这么说,我大哥豢养暗卫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现在拿不准的是不知道他是杀人的还是救人的那个,对吗?”泽黎问道。
陆至安答:“以御史台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来看是这样。”
洛清芷面无波澜的说道:“三司会审,御史台如此,那其他两司左右也多不出别的来。”
陆燊意味深长的看向洛清芷,柔声道:“明日三司呈报,无人敢弄虚作假,只怕完颜璟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你想怎么做?”
“按我的意思,什么都不做,按实呈报,甚至可以添油加醋,夯实他的罪名。”
泽黎急言:“这岂不是置我大哥于死地!”
萧逸:“动动脑子,此时坐实的罪名才是真正救完颜璟的法门。”
陆燊:“按实呈报,虽说完颜璟与李庭洲会受些苦头,但也证实了三司从未有过徇私枉法,而李庭洲也只是查案不严,却从未有过包庇一说,责罚一顿,看在大理寺卿的面子上,我想圣上不会为难他。”
泽黎:“我不关心他,只说我哥怎么办?”
陆燊淡然一笑,“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听陆燊的话,泽黎没有回答,反而是洛清芷抬眼坚定的看向他:“此案尚有疑点,即便刑部与大理寺偷懒不愿再查,但以靳聿承的个性必定会彻查到底,给死者一个交代。”
陆燊:“我想明日早朝圣上定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奏折狠狠砸在完颜赫的脸上,名正言顺的收了他的权,斥责其纵容不查之罪。而完颜璟别的不说,下狱是定了的,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就看我们靳大人何时能查明真相了。”
泽黎:“如此一来,兵权收了,下马威也给了,顺理成章。”
洛清芷看着他们不语,泽黎忽然道:“不对呀,说来说去,这事其实只要有靳聿承,不管你是否插手,都是会这个结果。”
陆燊道:“你忘了我父亲方才说了什么吗?”
泽黎回想中,就听洛清芷说道:“画像。”
陆至安将袖中藏了半日的东西拿了出来:“洛姑娘,这是我的诚意。”说着便扔在她面前。洛清芷未动,泽黎上前翻开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右下侧还带着村民的手印的。
泽黎将画像递给洛清芷,洛清芷接过沉默片刻后说道;“御史台全台编制一百三十六人,下设台院,殿院,察院三院。眼下三院中属台院案件最为棘手繁琐,手上案卷怕是理都理不清了。
而靳聿承接手马匪案后,宁愿从其他两院中抽调无品级官员二十三人,侍御史两人共同协助也不肯让中丞大人您插手!这是为何,想必您比我清楚吧?”
陆至安听此脸色一沉,洛清芷起身:“听说靳聿承因铁面无私,不讲私情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有平西王替他撑着,又有李庭洲这样的同僚为他周旋,朝中恐怕早就没了这个人。
陆大人与他共事多年,察院数年来的奏报你扣下多少,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吗?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靳聿承是古板不是傻子,瞎子!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心思,玩手段,他怎会坐视不理。”洛清芷将手里的画像扔还给陆至安:“他放下鱼饵就等你咬钩!”
陆至安脸上显出慌乱,转头看向陆燊,陆燊说道:“那就顺了他的意。”
洛清芷冷哼一声:“你是真的急着拉我下水啊!”
陆燊微微垂眸,整理衣袖:“水太深,总得找个水性好的作伴,才不会被淹死。”
洛清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靳聿承迟迟不动陆家,是因为他知道陆家背后有一个不会被轻易撼动之人,而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生门。”
陆燊满意的抬眼,“我就说她水性好。”萧逸跟着勾起唇角:“眼眶子浅了不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也都该想明白了。”
萧逸上前一步,拿过陆至安手中的画像:“就拿这东西下饵,啧啧啧,果然是个吃不饱的!”说着将画像顺手扔在地上。
陆燊调侃道:“靳大人两袖清风,全家老小就靠他那点子俸禄过活,哪能比的上萧将军吃过见过。”
“你少拿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来恶心我,老子吃过见过那是拿命换的,不亏心。”说罢转头看向洛清芷:“喂,拿把式也该有个头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洛清芷心中已有所思量,却不理会他,只转眼问道:“你呢?”
忽然的提问让陆燊有些迷茫:“我什么?”
“比起陆大人,我更好奇你都知道什么?又能做什么?”说着抬眼望了一眼萧逸,接着低眸与陆燊四目相视。
眼神拉扯,全是算计,“我知道你有暗卫能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江州案你也想拉三爷一把,我更知道,完颜璟为完颜赫铺的这条路不好走,他需要一份助力。洛姑娘,朝堂波谲云诡,功成身退者,寥寥可数,你死我活才是常态。”
洛清芷抬起眼眸,门外忽然大雨肆虐,噼里啪啦的声音落进心里。
陆燊悠然说道:“下雨了。”
萧逸看着洛清芷缓缓说道:“今年的王城比往年热,雨水自然多,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弦外之音已不能再明显了,洛清芷望了那大雨一眼,说道:“账本拿来。”
陆燊笑道:“到底是姑娘家会心疼人。”
洛清芷冷笑一声:“这次你说错了,我是在自救。”
“哦?”
洛清芷斜了一眼地上得到画像:“鱼咬钩,唯一能让钓鱼者松手的法子只能是出现一条更大的鱼。”
陆燊微微挑眉,不置可否,陆至安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微微阖眸,便将怀中的账本拿了出来:“衡儿回家之后,我再给你另一半!”
洛清芷接过,看了几眼后扔给泽黎:“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要么全部,要么现在就走!”
“你别欺人太甚!”陆至安斥责道。
“好啊,那你就等着,看看是靳聿承先定了你的罪还是先将我收了监!”
陆燊:“够了,账本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说!”
“把我弟弟还来,还有把你的人给我!”
“耳聋眼瞎!”洛清芷恶魔低语:“客栈你们找也找了,翻也翻了,陆思衡可找到?没有证据就别血口喷人。”
青娘:“明明就是你们劫走了公子!我就是证人。”
“绑你的是完颜璟,有本事就把他从皇宫里拖出来对质!”洛清芷转身过来:“陆燊,我明着告诉你,我从不受人威胁,你少拿完颜璟说事。
人,你们想救就救,不想救,随他怎么死与我无关!账本你要给就给,不给滚蛋!
结盟可以,但我也要看到你的诚意,别以为一块令牌,几张画像就能让我低头,我能走到今天也不是被吓大的!”说罢,洛清芷甩袖离开。
林嵩见此两头为难,直到洛清芷走到半道才听陆燊说道:“三爷可听清了,非是我不想拉你,实在是你的朋友不通人情,怨不得我!
楼上几位戏看的好,都觉得与自己无关,但我劝诸位趁天黑雨急尽早逃命,明日再想走 ,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逸冷哼一声:“想走?哪那么容易,我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犯人出城!”
陆至安也说道:“萧将军尽管拿人,若有责问,老夫做你的人证,这些可都是杀人屠村的刽子手,有画像为证,只要能将他们绳之以法,我死不足惜!”
林嵩也开口劝道:“芷丫头,城外一案势必要有个结果,只要三司将核查结果呈上去,不管与你,与璟是否有关,陛下都不会轻易饶过。到时下狱待审是定了的,进了刑狱不死也得脱层皮。”
“有本事就拿了我问罪。”
“别意气用事,就算你挨得住鞭子,板子,那严齐,泽黎呢,他们怎么办?
就算你们都咬死了自己的无辜,那诏狱的刑罚可比你的影卫,比宫门还可怕,在那里死人也是照样能签字画押的!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不为自己,不为旁人,也为徵公子想想吧。你难道想看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回来,睁眼便知自己的未婚妻子惨死狱中的消息?你想想以他的性子,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洛清芷转过身,林嵩接着说道:“丫头,你的仇还没报呢!你要是有事,岂不是便宜了无锋!多年的筹划付之东流,你就真的甘心?角公子,宫门或许可以帮你报仇,但你自己过的去吗?真去了黄泉见到夫人,你又该说什么?
这么多年的风浪你都闯过来了,总不能因此前功尽弃吧!”
洛清芷听他的话眉头紧锁,一言落下,满堂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可她不能开口,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陆燊见她有所触动,面容不似方才那样决绝,温声开口道:“账本可以给你,但你也要听我的!我既然找你做盟友,自然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而我也有一事相求?”
洛清芷低语:“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找人。我没想瞒着我与陆思衡的关系,所以我在进门时便叫了爹,方才我也告诉你,他是我的弟弟。
他自出门起一直未归,爹娘忧心不已,本以为在你这,没想到扑了个空。这事,我不想闹大,不方便让官府插手,所以想请你帮我找找他,找到了,告诉他,尽早归家。
作为谢礼,我会把账本给你送来,有三爷在,你自可以查出真假。
之后我替你做余下的事,你只需听我一次,我们结盟,可以吗?”
洛清芷思考着,泽黎适时的喊了声:“姐姐。”
一声姐姐,将洛清芷的思绪拉了回来。泽黎从不贪生怕死,可林嵩的话他听进去了,他难以想象完颜璟,严齐,还有眼前的这些人在牢狱中遭受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洛清芷的考量,他只想渡过眼前的这一关。
关关难过,只有迈过去才有资格谈将来。
洛清芷看着泽黎恳求的眼神,“他们,你要怎么救?”洛清芷问道。
陆至安回头看了陆燊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说道:“我查过轮值册子,靳聿承今日不当值,又下了这么大雨,我估摸着他正忙着在家拿木盆接雨水呢。这几日我一直住在御史台,我能有办法将你们的画像抽出来,也能将他们的拿走。只不过,需要你们几个帮个忙。”
陆燊:“什么忙?”
“按人头,再画几张画像出来,与他们既要有相似之处,但也要分得出不同。”
萧逸笑道:“陆大人,你这可是真是个好活啊!这得画到什么时候去。”
陆燊道:“我可以帮忙,萧将军丹青不好,但也别闲着,帮忙磨墨吧!”
萧逸道:“谁说我丹青不好,老子画的像着呢。”
泽黎回头求道:“姐姐。”
洛清芷敌不过他的央求,无奈走下楼:“去准备笔墨纸砚吧。”
几人细细描绘着,泽黎坐在洛清芷身旁磨墨,不时抬眼观察她的脸色,却冷不丁被洛清芷在鼻子上画了一道。
泽黎无奈的唤道:“姐,你干什么?”
洛清芷反问着:“你看什么?”
“没什么。”泽黎心虚的回道。
萧逸由于画的过于四不像被陆燊赶到一边磨墨,见泽黎的狼狈开口笑道:“真是稀奇,你竟还有怕的人。我还真以为完颜璟把你惯成了个混世的魔王,神鬼不惧呢。”后又看向洛清芷:“要我说,你也该该管管这小子,无法无天的惯了,谁都敢不放在眼里。”
洛清芷没有抬头,手里依旧忙着只是淡淡说道:“谁要是看不惯,有本事的就打死他。没本事的就把嘴闭上。”
萧逸扔了手里的墨条,站起身,陆燊低语道:“干什么?”此言是他在提醒他不要惹是生非。
萧逸也听得出他的意思,只得忍气吞声道:“墨,磨够了。”
“坐下,接着磨。”
“我......”萧逸哑巴吃黄连,陆燊道:“坐下。”
“行,老子给你磨。今日你要是用不完,别想出这个门。”
泽黎看他那样子,嘲笑道:“疯狗还得疯狗治!”
洛清芷听此抬眼一瞪,泽黎讪讪的低头闭嘴。
雨声渐停,洛清芷放下笔,起身冷冷道:“画的都差不多了,至于手印,你们看着办吧。”
泽黎将墨迹一点点吹干,也起身拿给陆至安:“我们能做的,该做得,都做了,希望陆大人能言而有信。”
陆至安轻哼一声:“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怕什么。”
洛清芷:“你们可以走了。”
陆至安将画像叠起,陆燊看着面前几人:“诸位辛苦了。”
说罢便要推动素舆,门忽地被侍卫打开,只见他身披蓑衣,摘下斗笠禀报道:“小姐,有人来了。”
洛清芷没有说话,便听萧逸道:“这么晚还有人来?”
陆燊脸色阴沉,还未等人说话,那人便直直闯了进来,刚要走人的陆至安被堵在了门口。众人疑惑,门口之人将斗笠摘下,露出面容的那刻,陆至安的眼神瞬间变得难以置信,脸上带着惊讶与不解。
“你...”陆至安出声间便听那人说道:“陆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洛清芷与泽黎眉头一皱看这几人的脸色就知此人来者不善。
陆至安一时被问住,还是萧逸开口解围道:“我请陆大人喝酒,顺便问他几句闲话,席刚散,准备回去。怎么,不行吗?”
“夜半饮酒,不怕伤身吗?”
“我身强体健,你管呢?”
“骁骑营严禁将士酗酒,禁酒的条令说反就反,将军这是不把军纪放在眼里了?”
萧逸冷哼:“牌子都收了,我算哪门子的将士,喝了又如何。再说了,圣上都不管我喝酒听曲,你算老几,御史台管的也太宽了吧。”
洛清芷等人一听,眉间瞬间皱起,转头看向那人,只听他说道:“都道萧将军如野马驹子,谁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卑职果真是见识了。”
“你少他妈阴阳怪气!老子是什么性子还轮不到你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来管。老实说,你来干什么?”
“卑职是来找陆大人的。”
陆至安冷冷问:“找我何事?”
“自然是找大人拿回卷宗。”
“找卷宗找到我这来!你昏头了吧。”
“靳大人命卑职整理卷宗,谁知今夜大雨,卑职忽然想起台院的屋顶前几日掉了几片瓦还未来得及修缮。遂一时惊醒,恐雨水染了卷宗,难以交差,便冒雨回了台院。可谁知就在我将卷宗妥善安放之后,发现城外马匪案的卷宗被人翻过,里面恰好少了几张画像。”
“画像丢了那是你的失职,与本官有什么关系。”
“大人,听说您近日一直住在御史台,晚间不止一次去台院闲逛,今日散朝后您还要了卷宗查阅......恕卑职斗胆问一句,此案并非大人查办,您为何如此关心呢?”
“本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
那人微微一笑:“三省六部属御史台没油水,妥妥的清水衙门,满朝文武就我们这群做御史的最穷,这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那身官服。可要在矬子里面拔将军,整个御史台属陆大人日子过的最好.......”
“你想说什么!”陆至安忍无可忍。
“卑职想说,大人,您的衣衫蹭破了。”说着将手中半丝衣料举到陆至安眼前,陆至安定睛一看,虽说面无波澜却还是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衣袖。
“今日御史台并无外人出入,而能穿这样衣衫的也找不出几个。卑职眼拙,但看这衣料倒与您身上这件有些相似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污蔑上官,就不怕本官治你的罪!”
“陆大人想治我的的罪自然容易,但在这之前,您还是先把手里的东西藏好再说吧!”说着便看向陆至安放在身后的右手。
萧逸听此冷哼一声:“猪鼻子插大葱,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别说你没有证据,就是有,你能怎么样!今日在这里的随便一个就能要你的命,想杀你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谁给你的勇气敢站在这如此说话!”
“萧将军好大的口气!卑职官再小也是御史台的人,是圣上的臣子,岂是你想杀就杀的!”
“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要你的命,你今日还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圣上会不会治我的罪!”
陆至安也不再掩饰,直说道:“你要想拿我去邀功,那本官告诉你,靳聿承绝不会留你这样的人在御史台,朝中更不会有你的位置。若你是想来威胁我......”
“不,大人想错了,我既不想邀功,更不敢威胁。”
“我是来,‘同流合污’的。”
第214章 对局(终)
众人一时错愕,泽黎悄悄走到洛清芷身旁,两人相视一眼,洛清芷一个眼神,泽黎便趁人不注意,后退两步,继而往后院走去。
寒鸦拾几人站在洛清芷身后,戏看的欢,今日的桩桩件件可比戏台上的精彩多了。
萧逸听到同流合污这话,也是不解,但却没开口,只听那人说道:“我也是进士出身,寒窗苦读十几年,只因出身贫寒,即便有满腔抱负却也只能窝在御史台做个小小的侍御史!我不甘心!老天既让我进了这官场,披了这官衣,我就该活出个人样来。所以大人,你要用这画像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我便要用这画像为自己谋个未来。”
“你怎知我要用这画像为自己谋生路。”
“大人,宦海浮沉,没人走的容易。官服之上,文为禽,武为兽,朝中多的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之徒。
贪墨案陛下交由御史台,却迟迟没有定论。这并非御史台都是酒囊饭袋,而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即便是靳聿承也无法与之抗衡,所以,他只能选择放任逐流,以待爪牙现形。
而靳大人早就知道,大人您也是被操纵的一环,是他在为您隐瞒,江州案的一部分卷宗就是他藏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
“台院的卷宗都要经过侍御史之手,您也知道,江州案靳大人特意只交予我一人,有没有,我最是清楚。
都道靳聿承教条非常,可他也知,根系不除,大树不倒的道理。
在平西王被圈禁时,他也曾有过犹豫,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过于刚直,以至于被人利用,污人清白。
马匪案,三司查到此案与镇北王的兄长脱不了干系,可他们依旧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为其隐瞒。
君子良臣远比乱臣贼子难做的多,但凡有点良心,都想为好人某条生路。”
“可如今,你所谓的君子良臣正跪在太极殿外任凭大雨侵蚀,凶多吉少,你确定你还要做吗?”
“‘愿得此身常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若能扫清奸佞,管他是忠臣还是贼子,社稷安定,百姓富足才是正理。”
“这话我爱听!”萧逸大赞一声:“从前我最烦你们这些文官的酸儒做派,可你今日这一言,不管是否真心,是个七尺男儿该说的话!”
陆至安道:“贺兰钦,贺兰氏虽不如从前,但曾经也是朝堂清流。你虽为旁支,不曾享过祖上留下的富贵,但你今日这话没折了他们的傲骨,辱没先人门楣。
可话容易说,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要如何证明你的真心,确保你不是两面三刀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慷慨陈词的大戏呢?”
贺兰钦环视一周道:“前几日在此帮忙的贺兰钧乃是我嫡系堂兄,他与严府公子乃是至交,且我今日能来此也是受他所托,他可以为我担保,诸位若不信可请他来,一问便知。”
更深夜半,谁都不方便此时出现,唯一的指望便是洛清芷。
洛清芷一抬眼,几个人纷纷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唤道:“来人。”
“在。”
洛清芷:“萧将军借你府中牌子一用。”
萧逸将令牌摘下,扔给影卫,洛清芷吩咐道:“去找贺兰先生来。”
“是。”
“十一,劳你去趟严府,替我问严齐几句话。”
十一飞身下楼:“知道你想问什么,等着。”片刻寒鸦拾壹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层云敛住月光,泽黎陪着洛清芷坐在一侧,双眼迷离,两人强打着精神,听贺兰钧将原委说清,寒鸦拾壹也在一旁佐证了他的说法。
贺兰钧:“我本是受人之托,朝堂利益,江湖恩怨均与我无关,诸位尽可放心。”
贺兰钦:“既已明了,我这就回御史台将证据替换出来,定要保镇北王无恙。”
陆至安:“不,靳聿承已经怀疑到了我头上,我做与不做分别不大,还是我去。再者什么证据该留什么不该留,一时和你说不明白,此事你全当不知。明日一早你还是照常将卷宗交与御史大人便可。”
贺兰钦:“是。”
陆燊也说道:“既已有决断,那便散了各做各的事去。大家分开走,爹,你先回御史台,我们随后便走。”
“好。”
陆至安答应着出门,泽黎看了洛清芷一眼,随即起身:“等等。”
众人回头,泽黎走上前:“既为同盟,我给几位准备一份礼物,还请笑纳。”众人不解,只听道:“来人,端上来。”
影卫随后便端着木盘走出,分别站在几人面前。木盘中放着一只杯盏,里面是泛红的黑色液体。
萧逸冷声:“这是什么?”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补药。”
“放屁,你会那么好心?”
陆燊眸若寒光的低声质问洛清芷:“你口口声声说着同盟,却还是不肯信我们?”
洛清芷转头:“我只信我自己。喝了它,去留随意。不喝......”
陆燊:“怎样?”
泽黎:“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泽黎的药并未送到林嵩面前,林嵩知道这是洛清芷给予他最后的信任,可听着泽黎那话,他想开口劝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陆燊刚要开口反驳,便见陆至安拿起面前的杯盏毫不犹豫的昂头喝了下去:“你想要个保障,我给你。洛姑娘,希望你也能言而有信。”说罢便拿着画像进入黑夜。
其余几人见状,犹豫片刻也喝了下去,唯独萧逸岿然不动。
陆燊放下杯盏看了他一眼后道:“萧将军与此事无关......”
泽黎开口打断:“在这的人,一视同仁,谁都一样。”
萧逸有些恼怒,驰骋沙场,马革裹尸,他从不畏惧。可若要被人威胁,他半分都忍不下去,“我若要走,谁敢拦我!”
洛清芷缓缓回道:“将军要走,无人敢阻拦。但陆燊呢?他走得了吗?说不定他还会因将军的一时意气,血溅当场。”
林嵩低声劝道:“丫头,算了吧。”
洛清芷置若罔闻,只说道:“将军纵横沙场,还怕死在我手里吗?还是说堂堂武将却比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要贪生怕死?”
“你不用说这话来激我!我就是不喝,你能如何?”
“这药,每六个时辰会发作一次,发作时手脚麻木,五脏六腑犹如刀绞,唯有我的解药可暂做缓解。将军可以不喝,他们的药我也可以不给,你看着办吧。”说罢便起身唤道:“泽黎,回屋睡觉了。”
“来了。”泽黎打量了几人一眼,带着阴邪的笑跟上洛清芷。
“等等!”萧逸随后出声,“我可以喝,药你要怎么给?”
“五个时辰之后去三爷府外五十米处的茶铺拿药。”
“说到做到。”
洛清芷没有回话,冷眼看着萧逸拿起杯盏一饮而尽。随后带着得意的微笑转身离开,“要想彻底解毒,唯有完颜璟有解药,等他出来,去找他要吧。”
萧逸满腔怒火,看着他们上楼,无处发泄只能朝着桌椅板凳撒气,抬腿就是一脚,桌椅被踹的乱七八糟,茶盏也散落一地。
几人见状纷纷远离是非之地,只留下林嵩与陆燊面面相觑。
萧逸火气难散,陆燊低语道:“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你,对不住。”
“闭嘴吧!”
“我......”陆燊还想说两句,就听萧逸说道:“完颜璟你最好给老子平安无事的走出来,否则我饶不了你。”接着回头看了眼陆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赵管家送我就行。”
“老弱病残,你们俩占齐了,你还好意思让他送。”
陆燊无言以对,脾气站起来又被自己按下去,一声不吭的生闷气。
楼下,泽黎悄悄关门,低声问道:“姐,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刚才的话,你难道真的不管大哥死活了吗?”
洛清芷一记眼刀,泽黎委屈巴巴:“我就是没有听懂才问你的。”
“我困得紧,明日再说。”
“哦。”泽黎不情愿的答应,复又听洛清芷道:“明日帮我去办件事。”
“好。”洛清芷一挥手,泽黎附耳上去,“嗯?姐姐,你这招......这是要闹出点动静来呀。”
“姐姐我呀,心眼好,帮他们一把。”
“明白,我去安排,不过......”
“不过什么?”
“三爷还在下面,我们......”泽黎话音未落就听门口响起敲门声,“丫头,我有几句话,能否听我说完。”
“姐姐,是三爷。”
“听见了,开门。”
泽黎转身开门见林嵩局促的站在门口,泽黎回头看了眼洛清芷,扬起笑脸道:“三爷有事?”
“我有几句话跟你姐姐说。”
“这...”泽黎回头看了看洛清芷那不阴不阳的脸,“三爷,要不还是明天吧。”泽黎是真怕他们会吵起来,万一打起来,哪头拉架都不合适。
“泽黎,让三爷进来说吧。”
听见这话,泽黎默默闪到一旁,诚心祈祷,千万别动手。
祈祷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听哐啷一声,林嵩忙的一闪,药盏砸在地上。
洛清芷见林嵩进门,二话不说,不管手边是什么,抄起来就砸了过去,吓得林嵩急忙一躲,泽黎一惊,见洛清芷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冲着林嵩就要上前,忙跑上前拦住:“姐,别别别,那是三爷,三爷啊,不能这样,咱们不生气,不生气。”
“别人我还不砸呢!”泽黎拉住洛清芷,林嵩躲到一旁喊冤:“有话好好说嘛,你什么时候跟你嫂子一样,学会动手打人了。”
“怎么不打死你呢!”
“呀呀呀。”泽黎听见这话,伸手就捂住洛清芷的嘴巴:“可别瞎说呀。”接着回头赔礼道歉道:“三爷对不住了,别跟我姐姐一般见识。”
“这事是我不好。”林嵩边躲边说:“丫头,你也别生气,你听我说。这个陆燊是有些手段的,你不方便做的事,可以让他去。大家各取所需,不是挺好的嘛。”
泽黎死死抱住洛清芷,捂着她的嘴,不想让她干出激进的事来。可又听林嵩这话还是忍不住开口:“三爷,不是我说,就算是各取所需,你也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啊,这样贸贸然带人闯进来可不像你该做的事。真不怨我姐姐生气,就是我,这心里也不平的很。”
“我也是没办法,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总不能真把脑袋让出去吧。但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
泽黎一个没防住,被洛清芷狠咬了一口:“啊!!!姐!!”
洛清芷一把将人推开,林嵩吓得连连后退:“哎哎哎,动手,可以,但咱说好,别打脸。让你嫂子看见了,我没法交代。”林嵩十分为难的恳求。
“你!!!!”
“我错了,三爷错了,好妹子,咱不生气行吗?我给你赔礼。”
“我!!!滚滚滚。”洛清芷气呼呼的坐回去。泽黎捂着手,看着就疼。
林嵩只讨好道:“消消气,我这不道歉了嘛,连歉礼我都带来了,你看。”说着从怀里拿出红绸:“正宗的千年人参,少一年,我把命赔给你。”
“谁稀罕!”洛清芷道。
“再不稀罕也是救命的好东西不是,你不是正找着呢嘛。”
“你知道的挺多呀。”洛清芷忽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一直暗中盯着我吧!”
“那可没有啊!”林嵩反驳道:“也就这两天。”
“三爷!!”
“我这不是听说你们伤着了嘛,问璟,他也不肯说,那我就只能自己打听了。好妹子别生气了,这可是我从我爹库房里偷出来的,绝对的货真价实。”
“用不着,宫门已经把人参送来了。”
“好东西不嫌多,都用得着。就是那个冰蚕不大好找,你且等等,我让人都出去找了,只要有眉目,不管多少银子,我都给你弄回来,就当三爷给你赔罪了行吗?”
“连冰蚕都知道了,三爷可真行啊。”
林嵩有些不好意思:“咱知道理亏,能找补当然也得找补找补了。”
“哼!”洛清芷坐了回去,林嵩打量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开口:“这没别人,你跟三爷说句实话,陆思衡真不在这吗?”
泽黎侧目与洛清芷对视一眼,偷偷摸了摸鼻子,洛清芷沉默片刻道:“我困了,明日再说吧。”
林嵩刚要开口就见泽黎上前拦住:“三爷,让我姐姐歇着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林嵩被泽黎推走,窗外明月高悬于云层之后,洛清芷扬起的嘴角渐渐消失,眼中浮现难以掩盖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