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胆头be后谈了最强咒术师》
1. 一封信
我一直有给我继子写信的习惯。
每跟他吵一回架,我都会给他写一封永远都寄不出去的信。
「亲爱的悟:
时间过得好快,你一下子就快八岁了。
很抱歉今天跟你吵架,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你一直都很期待你的生日吧,我也很期待。老实说,我想了许久该给你准备的礼物,刚才本来是要拿给你的,跟你吵完架我其实也没忘记要给你送礼物,你太倔强了,哪有孩子把母亲关在门外的。
你肯定要说我才不是你妈妈,我也知道我没资格做你妈妈,家主夫人对我很好,我竟然不知好歹取代她的位置,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我明白。
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这么做——」
烛台几乎燃烧见底,焰火摇曳的倒影映射在信纸上,我眼前被金色火光刺得酸痛,笔尖停顿在此处,抬头望向外面,和室外蓦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我的房门被人猛地拉开,拉门的男人力气大得我感觉整间房子都在震,对方上来抓住我的小臂,烛台飘摇,他凝眉问我:“就你一个人?”
“家主大人,刚刚还有我的侍女在此。”我不忘维持家主夫人该有的礼仪微笑,即使我被他抓得面色发白,额冒冷汗,四肢都在发抖。
我的侍女被我遣去看我的继子消气没,家主这一问我忽然发觉侍女去的有点太久了,继子的院子也在主院,离我的活动区域并不远。家主一众人的态度也不对,阵仗这么大,要么是敌袭,要么是……我不愿想这个可能。
“悟不见了。”家主冷冷道,“你这里也没有,他是离家出走了。”
几近凋零的烛火于此刻疯狂燃烧。
整夜五条家举家都在寻觅他们丢失的少家主,还不能过于高调,得在暗中进行,否则五条家的动荡将蔓延开整个咒术界。
为了找到继子,我违抗了家主不允许我私自出门的命令。
我只知道我必须要找到我年仅八岁的继子,无论是以继母的身份,还是他曾经的义姐。
我发了疯地想找到他。
双腿在摸不着光亮的深山黑夜狂奔。
从八年前亲眼见证他的诞生,家主夫人把软软热热的他抱到我手上时,他向我睁开那双比苍穹还要深邃的蓝眼睛,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生都将为守护这个孩子而存在。
密林犀利的树杈子划过我全身,在我露出的肌肤留下长长的血痕,没穿鞋袜的脚心被锋利的石子贯穿,我跑得不知疲倦与痛楚,像身后有恐怖的野兽追逐,我这么幻想,逼迫自己必须跑得更快,不能让我年幼的继子受到一丝伤害。
我比谁都更有办法找到他。
能成为家主夫人,我也有自己的术式,大家都以为我的术式只是“净化”负面情绪的作用,实则我还有第二个生得术式,突破咒术界众人只能有一个生得术式的限制。
指尖抬起,我感应到在继子体内种下的蝴蝶越来越近。
他没事。
我放下心,速度依然不改,只为了快点去保护继子。
破晓的昏光映照在小小的白发孩童身上,他孤零零抱膝蹲在京都街头,马路上驶过零星三五车辆汽车尾气被空气墙隔绝,碰不到他干净的天蓝色丝绸羽织,他看到我来,别扭地把小脸别过去,我朝他越走越近,离得越近,找了他一晚上受到的伤痛堪堪复苏,痛到让我难以忽视,脚趾蜷起,手掌攥紧。我必须忽视,眼前有比我自己更值得我珍惜的宝物。
我的目光确认他没受到一点皮外伤,只有和服衣摆沾了点泥灰。
“说吧,这次你闹成这样是想要什么。”我松了口气,担忧的话一出口就显得冷冰冰,“让我离开五条家,摘掉你继母的头衔吗。”
我听到五条悟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带了点艰涩,“……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愣了下,我自己都不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从八年前开始,我只记得今天是我继子的生日。
“所以呢。”我在他面前蹲下。
“我想让你陪我一起。”
他可怜又可爱的声音让我为之动容,我叹了声气,悄悄把手上的泥灰往身上擦干净,再向继子伸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所有人都会听你的。”
“你不听。”五条悟倔强地鼓起脸,咬着牙,“只有你不听。”
我明白他在说我嫁给他父亲这件事,毕竟他从前一直连喊我姐姐都少得可怜,一下子超级加辈,孩童的自尊心受到挫折,我懂。
“小悟少爷,你忘了我们间的约定吗?”我许久没平视他,这才发现他圆嘟嘟的脸蛋开始露出棱角,蓝色猫眼石的眼眸亮得如破晓的火焰,此时他似是挣扎一番,终于把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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皙干净的小手递向我,我垂眸,露出一丝放松的笑。
顷刻间,一道剧烈白光闪过,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拍开那只终于递向我的手,世界陷入天旋地转,我袖子里给继子准备的礼物摔出,双眼颤了下,望见我可怜的继子翻转倒向天空,他幼猫般的蓝眼瞳睁得极圆,里面盛满我的身影,他愣在原地一瞬,转身跑了。
我望着血色的破晓,身下的血液好暖,像回到母亲的羊水里,不知觉那些血液被风吹得冷起来,像被关进笼子时的寒冷笼罩住我。
我想起来那封还没写完的信,还有那些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
……我……我为什么要在考试的时候想起来这些事啊!
考试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是重生的,我濒临崩溃。
要是再考试不及格,我就没高中读了!
从那些突然窜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记忆里回神,此时我坐在考场里,抓着笔,本来在奋笔疾书,现在我看到我的答题卡上写了什么“继子”,“礼物”,“信”……
毁了,全毁了。
我扯着答卷,试图用我不怎么可爱的笑贿赂监考老师,答卷被她冷漠地收走,我瘫在凳子上,一个人从满人的教室坐到天黑,现在教室就剩下我和时钟的滴滴答答声。
我用了一天时间梳理我的记忆。
在我死后,我流浪很久,灵魂碎得稀巴烂,狗屎运发作,正好找到另一具碎得稀巴烂的女孩子身体,我借尸还魂,稀烂的灵魂让我短暂失去那些庞大的记忆,直到现在我算是灵魂修复成功,那些记忆就突然窜了出来。
我说呢,我明明很聪明,之前考试怎么一直倒数,原来是灵魂细碎,显得我像智障。
伤心事有点多,到这一刻,我终于算是一个完整的我。
耳畔蓦地爆发巨大声响,差点震破我的耳膜,玻璃碎片像汹涌的海浪从我侧边撞向我,我转头瞪大眼,一时间忘记咒术该怎么使用。玻璃碎片距离我疯狂震颤的眼球几乎0英寸,我的脸猛然被按进一个可靠的胸膛。
那一瞬,我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抬起头,只见一双美得翡翠绿般晶莹的眼眸微敛,少年刺刺的黑发被风吹起,他脸颊边淌下鲜红的血,那些玻璃碎片全往抱着我的这个少年身上扎。
扑通,扑通。
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2. 两封信
我一直有给我继子写信的习惯。
每跟他吵一回架,我都会给他写一封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
「亲爱的悟:
请原谅我只能在信中剖白自己,今天我们一起看到了半世纪流星雨。第一次看流星雨的你总算对我有了点好脸色,当你主动拉起我的衣袖时,你全神贯注地在看天上的群星,我看着可爱的你,想了很多,想着流星雨真可爱,悟真可爱,想得最多的还是这么可爱的悟居然会是我的孩子,我成了这孩子的母亲。我很高兴你没有成长为只盯着五条家门口泥土的孩子,也很抱歉今天的出行并不圆满。
要带你出远门很难,半天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你对我发脾气,对我不满,我都能理解,你是自由的,不受困于任何人与事物,如果可以,我希望连我也不能制约你。
对你制约最多的其实是我,你跟我都明白,这也是你讨厌我的缘由,我贪心地希望悟你能多像小时候那样任我抱在怀里,不管是喊我姐姐,还是喊我妈妈,或者像现在总是直称我的名字“时生蝶”,那都很不错,只要我们能如初见时。
相信我悟,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你,你是上天赐予我最珍贵的宝物。」
玻璃碴子的碎屑映照夜空群星,像我和继子多年前在旷野上看的一场半世纪流星雨,直到浓郁的血腥气吸进肺管,使我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此时我被紧紧抱我的黑发少年带着从另一边的窗户跳下去,坠落的狂风夹杂咒灵腥臭得像下水道的气味,吹起我们交缠的头发,耳鼓膜清晰分辨出他的心跳声美妙得像圆舞曲跳跃的琴音,令我怦然心动,脸颊发烫,全身温度都在攀升。
我知道我的心动很不合时宜,他冷酷的嗓音萦绕在我耳畔,突破空气中的血气,给我心率起伏巨大的心脏注入血色的暖流。
“没受伤吧?”他问。
我连忙摇头,望着他眼中摇曳的绿色湖影,红着脸说:“谢谢你,我没事,你是咒术师吗?”
“你也是?”
“呃,我应该算吧——它快追上来了!妈啊!它的嘴怎么能那么臭!呕——!”
“你等——别吐我身上了!”
我捂住嘴,眼睛快速眨了下,从少年紧绷下颚线的表情中看出他现在很抓狂,我判断他洁癖可能很严重,但我真的很抱歉,我也真的快被熏吐了,大脑飞速运转我该怎么帮他。
他一个人的话逃跑不成问题,问题在于他还救了我这个快二十年都没用过术式的三流咒术师。
我望了眼我们身后穷追不舍的庞大咒灵,舌头甩出的黏液溅射在地砖上响起腐烂的滋滋声,锋利的口器一看就能嚼碎十个我,少年一边得抱着我,还得一边躲避咒灵的大舌头攻击,我咬咬牙,不太冷静地喊:“你自己逃吧!”
“你能自救?”少年皱紧眉,俊秀的脸上仿佛在确认只要我有自救的能力,他就丢下我。
他身体刻意侧身,挡住我看那只庞大咒灵的视线,我眨了下眼,毫不心虚地说:“不能!”
少年一个踉跄,差点被石头绊倒,正好躲过咒灵的长舌头攻击,我惊呼一声,“往左闪开!”
他快速瞥我一眼,身形往左掠出一段距离,成功避开咒灵的下段攻击,它挥空的攻击甩到一栋教学楼上,教学楼从底部被震塌。我们睁大眼,刚躲过这一击还没喘口气,那只咒灵又是一击袭来,我忙喊:“就是现在,跳到右手边的第二棵树上!”
他没吭声,凭借敏捷的速度脚尖一点,腾空一跃而起,我们对视一眼,同时屏息凝神。只见那只咒灵嗅了嗅空气,像无头苍蝇般在底下乱转,离我们躲的这棵树越来越近,他把我悄悄放到树干上,双手结印,见那只咒灵没找到目标,渐渐离开,我松了口气,侧眸去望我旁边半蹲的黑发少年,他结印的双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我对美色不争气的口水从眼睛里悲伤地流出来。
一张纸巾被手的主人递给我,他没看我,用冷酷的侧脸面对我,或许以为我被吓哭了。
实则泪水成分更多的是因为他救了我,即使后来听出我的谎言,也没扔下我。
被这么帅的男孩子救了两次,不心动才怪吧。
彼时情况危急,他还选择信了我的鬼话,就连后来的配合我们都这么默契,我觉得我跟这个男孩子是天生一对。
“我们也算共患难了,我叫时生蝶,你呢?”我小心翼翼又故作大方地问他,假装我在看地下的落叶,其实我眼角余光还在看他。
“伏黑惠。”他简短道,伸手扒拉树杈,似乎在确认那只咒灵有没有走远。
我在心里不断默念他的名字,惠,伏黑惠,人温柔,连名字都这么温柔。婆娑的树影洒落他的侧轮廓,月色落进他如湖水的绿眼珠,令我不敢多看,脸颊的温度还在上升。
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吗?
我还想向他打听他的情况,他忽然回头对我竖起食指在唇前,示意噤声,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紧张地攥紧手,学他小心探出一点身体,只看到静谧的校园和刚才倒塌的教学楼。
刚放下心,吸溜口水的声音蓦地在头顶响起,一张让我看了三天三夜都睡不着的巨大丑脸倒过来发现了我们,那脸上镶嵌无数张男女老少溃烂的脸,嘴里同时尖叫:“嘿嘿好香的女人!”
我骤缩的瞳孔倒映丑脸咒灵庞大的身形,它挡住月华,让我们视野陷进黑暗。
“跳!”伏黑惠大喊,拉着毫无准备的我破风往下跳。
短瞬间,我们躲藏的那棵树被咒灵尖锐的亿万颗牙齿叼得连根拔起,我心脏狂跳得快蹦出胸脯,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拉着我的少年手心温暖又微湿,我脚踝像被重锤敲裂传来钻心的痛,使我脸朝地摔下去,被他牵着的手一滑,他因为奔跑的惯性瞬间离我有十米远,而那只丑脸咒灵来到我跟前。
我咬牙忍痛,指甲用力划拉过地面试着爬起来,蓦地看清脚踝扎进一块很长的玻璃碎片。之前一直被他抱着加上沉溺在突如其来的心动中,我并没发现自己受了伤,现在发现也太迟了。
只见伏黑惠快速向我跑来,我瞪大眼,望见他身后凭空出现先前那只大舌头咒灵,腐烂的眼珠被贪婪撑满。
“别过来!”我喊时已经晚了。
两只咒灵分别一前一后,把我跟伏黑惠当三明治的夹心内馅,张开巨大猩红的口器,它们嘴里腥臭的气味直冲我天灵盖。紧要关头,我终于想起我的术式该怎么用,指尖泛起淡紫色的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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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飞出一连串逸散流光的蓝紫色闪蝶萦绕少年,他已经冲到我面前,双手作手影,放出两只黑白色的式神狗狗去攻击袭击我的丑脸咒灵。
「御」我轻念抬指,蝴蝶瞬间化为防御结界围绕我们两人扩张,爆发出绚烂的光芒,同时抵挡夹击我们的两只恐怖咒灵。
“这个撑不了多久。”我无所谓地扬起唇角,垂眸望着我脚踝扎进的玻璃碎片,“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以无限时间展开术式,你自己也能逃,就放心把我放在这就好,我等你拉来救援。”
伏黑惠不断结手影,放出式神去攻击那两只被挡在我术式外的咒灵,他神色肃冷,咬紧牙,压低的声音透出薄怒,“别说蠢话。”
他执意不走,挺拔的身形坚决挡在我身前。
我叹了声气,抬起手掌,运转咒力对准他的后背,掌风随我击出,他只来得及回头,眼底充满不可置信,就被我不带攻击性地一掌拍飞几十米远。
恰在这时,我撑开的术式像玻璃碎裂,清脆的裂开声美妙得像他的心跳声。
会说话的那只丑脸咒灵是准特级,大舌头咒灵是二级,虽然我动不了,但对付起来也不是很难。
就在术式完全破碎的那一刻,我望见少年再次义无反顾地向我奔来,眼前蓦然被亮红色的炽光笼罩,亮得我眼球缩紧。那两只咒灵在这片磅礴的炽光瞬间被蒸发成黑烟散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渐渐进入我眼中,我仰头望月,堪堪能看清月华底下的银发男人,一身深黑制服,肩宽腿长,身材强健,个头十分高挑,整个人像一堵高耸入云的墙,他下颚线清晰,上半张脸戴眼罩,下半张脸有些冷峻。
我眨了下眼,见到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对赶过来的伏黑惠。
“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啊。”
伏黑惠在我面前蹲下,一面抬头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一面回头对我说:“这是五条老师,虽然不着调。”
我听到熟悉的姓氏,一瞬间愣了神。
男人扬起的语调混合他甜腻的口吻飘来我耳畔,他接下伏黑惠的话,指尖残留的咒力余温具象化成了火红色的硝烟,嗓音清脆而明朗,“但我可是最强哟。”
我喉头发涩,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口:“你是悟吗?”
为了验证,我同时伸手碰他裤腿,只碰到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听见男人用头腔气音“嗯”了声疑音,我眼泪一下子掉出来,揪住空气,先是哽咽,再是扬起破音的声调,“悟!我是你妈啊!”
“……”
空气在那一瞬间宛如掉进冰川,我感觉到一股强悍恐怖的咒力逼近我,全身骨头仿佛被丢进全是钉子的刑具,每一个细胞都被扎出血,让我牙齿都忍不住打颤。只见男人单手插兜,低头俯身,隔着眼罩似是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神色冷硬到极点。
被他冰冷的目光一寸寸剥开皮肉,我顶着他那股散发压抑残暴气息的咒力,浑身感官放到最大,迟缓又敏感的神经像个被按压已久的弹簧,我额冒冷汗,指骨攥得发白,脚踝骨撕裂的疼痛都抵不上此刻被他咒力逼迫来得可怕,我咬牙愤愤地提高声音:“我真的是你妈!你八岁的时候我们两打了一架,你就离家出走,我去找你,你不记得了吗?”
3. 三封信
会给继子写信源于我的一位侍女。
她每个月都要给她在乡下的普通人丈夫写信,对比御三家另外两个家族,五条家并没那么古板,本家也会吸纳外来咒术师。
我初次跟继子吵架是在一个讨厌的雨天,就是在那时,我写下了给继子的第一封信。
「亲爱的悟:
你想杀我这件事,我同意。
请允许我为你提供一些不劳费你可贵的咒力就能轻松杀人的方式。
一,向家主告知你想杀我。
二,向那些唯你是从的长老们告知你想杀我。
三,你亲口过来对我说要我死……」
一气呵成写完这封信,我向后仰,手掌撑着上半身,掌心按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前些天被打断过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动弹一下都疼得我龇牙,想到我的继子今天大发脾气的模样,我叹了声气,他暴乱的咒力削掉连片的假山,炸了家主的院子,甚至差点发誓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一切都因为我过几天就要嫁给他父亲,这是全五条家都知道的事,除了他。
我第一次正视起我继子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因为这。
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开始学会爬,咿咿呀呀学说话,晚上没有我陪他睡觉,他就会大哭不止,这样的孩子学会说话的第一句是“妈妈”,他以为我是他妈妈。有这样的误解很正常,全五条家只有我陪伴他最多,把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把他当作比稀世珍宝更珍贵脆弱的宝物。
他那时喊我妈妈,我纠正了他,告诉他妈妈另有其人,我是他义姐。后来小团子姐姐也不喊了,到此时直到我真要变成他妈妈,他与生俱来的强大咒力不管不顾地爆发,扬言他妈已经死了,我要想做他母亲就去死。
孩子的叛逆期来得太突然,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抗拒。
他像只高傲娇贵的孔雀,被五条家众星捧月,而过往我说什么,这只美丽骄纵的小孔雀从来不会忤逆我,每次见我他都会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再对我甜甜一笑,向我伸开双手,大大的蓝猫眼睁得圆润,笑得十分可爱,像软糯的棉花糖,声音软糯,“小蝶——我要抱抱!”
继子在成为我的继子之前,他对我提过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我抱他。我每每见他都会自然弯腰抱起他,把他当成小公主。
一直以来,我没多在意继子的性别,想到平安京时代最容易花折的就是公主,如此脆弱的继子,金枝玉叶,相貌漂亮,在我眼里自然成了我得守护的小公主。
为了守护我的公主,我付出我的双腿,成为他的母亲,却没想过他会抗拒到想我死。
不难过都是假的,于是在写这封信自然带上了怨怼,写完后深觉这样的信不能寄给继子,只能把它折好放进书柜的暗格中。
雨夜哒哒哒的声响像那天我的双腿每一寸骨节被钢板打断发出骨折声,我找来雨具,让侍女帮我撑开伞,去到继子的院外,想进去被他的仆从拦在外面。我本来不想搬出未来家主夫人的名号,但为了见继子,我冷漠地凝睇拦着我的这些人,边攥住最前面那人的手臂,边沉声说:“悟一个人在里面多久了,你们根本没去查看吧,要是他有个什么事,不是我饶不饶的了你们!而是整个五条家肯不肯放过你们的失职。”
面对主家如山顶的威严,侍从为难地望了眼后方精致的院落,寂静得像这座院子都死绝了,偏偏海棠花开,雨水溜下屋檐滴到青石板发出清脆的炸烟花声,见没听到继子拒绝,他们堪堪给我让出路。拉开和室门,霜发孩童侧躺在木地板,手掌托腮,平日一丝不苟的和服被他穿得歪歪扭扭,还翘起二郎腿,看得我深呼吸好几次,忍住不能再和继子吵架。
“悟。”
他雪白耳尖动了下,明显听到我唤他,但就是高傲地等待我去向他求和。
“悟。”我放轻声音又喊他一次,“你不可能一直都没有母亲,家主大人的续弦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一切为了五条家和你,不娶我,他就要娶别的女人来巩固五条家的地位。”
五条悟依旧背对我,他重重地锤了下地板,同时说:“我晓得!”
“你不知道!”我快速驳斥他,“你的诞生就是五条家的希望,现在五条家受到御三家另外两门明里暗里的掣肘,他们真正盯着的是你!在你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之前,你极易腹背受敌,如果迎来一个别家的女人成为你的继母,你想过她会怎么对你吗!是,她当然不会放到明面上来做,可你现在只是个孩子,对付你的手段一大把!”
我说到这停顿了片刻,继子的肩膀颤了下,他袖子下还没褪去婴儿肥的小手被他攥得发白,一同被他攥住的恍若还有我隐隐作痛的心脏。我竭力让自己的脚步声不会吓到他,走到他正面,他蓝猫眼含着倔强的水光,别过鼓起的脸不让我看他,我俯身,手背轻轻碰了下他光洁白皙的额头,指尖缓缓伸进他白色额发。这一刻,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我的继子。
像从前那样纵容他吗?
还是真正地承担起作为母亲保护孩子的职责?
我抿了抿唇,垂下手,指尖残留他皮肤柔嫩的触感,我尽力用最柔和的语气说:“悟,我比谁都最看重你,家主、长老、仆从,他们全都为了五条家,只有我,一切为了五条悟,听我的好不好,让我来保护你,你不需要别的谁来留在你身边,只要有我就足够。”
“……我也只要有小蝶就足够。”五条悟转过头望我,皱紧眉,嘴巴委屈地瘪着,“为什么你偏偏要做我妈妈,有很多身份都能留在我身边来保护我,我才不怕什么外来的坏女人欺负我!”
我跪坐他面前,伸手捧住他惹人怜爱的脸蛋,额头抵住他额头,轻声道:“可我怕。”
我怕有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他蓝色星云般的双目倒映我的眼瞳,似是讶异地瞪大眼,一只蓝紫色闪蝶从我的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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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飞出,顺着空气游进他眼眶,流光的磷粉落到他眉眼间,很快他的双眼焦距慢慢溃散,我用命令的口吻带着怜爱的情绪说:“你打心眼底把我当作妈妈。”
“妈……妈……”五条悟迟缓着声音。
我伸出指尖轻轻擦过他眼角的泪痕,继续道:“你去的每一个所在地都会通过我种的蝴蝶告诉我。”
“好。”
“告诉我,你真心想我死吗?”
“不是。”
闻声让我眼睫颤了颤,轻轻吹开他眼皮上像白色眼影的磷粉,继子的蓝眼睛像猫般扩大,我欲盖弥彰地亲了下他的额头,他顿时呆呆地看我,这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我,伸手捏他软糯的脸,“怎么了我的公主,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亲一下都不行?”
继子小小的身体被我抱在怀里,他像以前那样双手揽住我的颈间,软糯的脸蛋蹭着我锁骨,用猫咪呜咽般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不要做公主,你也不是我妈妈。”
我愣了下,牵动尾指,感应得到我在他体内种下的蝴蝶并没有消失。他这是半挣脱我的咒术了?
似乎是这样。
他不想让我做他妈妈的意愿十分强烈,被我用咒术控制也只能勉强压住他的一些抗拒情绪。
不管怎样,只要不是像白天那样咒力暴动,一切都好说。
……
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征兆落下,时隔将近二十年,我再次见到继子的咒力暴动,又是在讨厌的下雨天。
伏黑惠在刚才被他一抓肩膀不知道扔哪去了,此时,我仰望这个令我感到陌生的男人,被雨淋到感觉双腿泛起密密麻麻的痛,颤动的眼球前是他指尖燃烧的红色反转咒力,他像女孩撕糖果包装般漫不经心地撕裂我眼前的空气,我得出他要杀我这个认知使我严重地喘不上气,手指甲陷进水泥砌成的地砖。
“快问快答,五秒内回答我的问题哦,拒绝与问题无关的作答,超时的惩罚应该是杀了你。”五条悟耸了耸肩,唇角向上扬起,倾身向我,强大咒力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咬紧牙,心脏快得要跳出肋笼的包裹。
“开始。”
“没有准备时间吗!”
“你叫什么,现在几岁。”他完全忽视我的要求,一副自大狂的样子让我找不到半点我的公主的影子,我为了我的小命立刻说:“时生蝶,现在十五岁!”
五条悟两指捏下巴,摇头称奇,“真是好险呐,还差一秒你就死翘翘了。”
我有些抓狂地喊:“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我才刚恢复——”
“谁派你装成她的?”五条悟道。
他一点时间也不给我,我真想看看他的脑子里是不是被这场雨淋得进了水。
“没有人,我就是你妈!”
我愤然咬牙,胸脯气得剧烈起伏,好歹问点能让我证明我是他妈的问题啊。他好似大发慈悲地愿意猜测我的心里话,口吻冷淡地说:“为什么现在才找我。”
4. 没有信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融在越来越大的雨。我刚张嘴,鼻腔深处忽地一痒,一个不合时宜的喷嚏打了出来。眼前骤然投下淹没我的黑影,滴到我身上的雨全部像被倒放到电影般反吸回黑色天空。
我被摁进一个强壮冷硬的怀抱,眼前一片黑暗,鼻尖萦绕他身上的柑橘冷香味。这名成年男性身上穿的制服料子很冷,冷得我忍不住哆嗦起来。他结实有力的双臂勒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使劲挥拳锤他的肩膀,就差迎风咳血我也要说:“逆子!你真要谋杀你妈啊!我气儿都喘不上——”
我话音被滚烫的手掌打断,男人的手掌缓缓摸到我脸颊,我从他钴蓝色的眼睛中看到周遭以及我的倒影。哑光的灰色瓷砖是这间房子的基调,墙壁、天花板包括家具电器全是灰色系,不再是大雨连天的恐怖校园,眼前这个长相与继子如出一辙的男人也不再用冷漠的眼神注视我。
“……小蝶不是在怪我那时候跑了才不来认我吗。”他的嗓音低沉像最昂贵的大提琴音色,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他小时候的软软糯糯,可我仍能从中听出继子对我的依恋。
窗外闪过的雷电照亮他的脸,他霜银色的长睫微敛,摸我脸颊的手掌隐隐颤抖,雪白的脸似是有雨水残留的痕迹。我叹了声气,抬手温柔地揩去他脸上的水痕,口吻从容地说:“我的公主啊,不是我不想找你,我当了十多年的智障,在今天考试的时候才想起来以前的记忆。而且我比谁都知道你绝对不会杀我,那时候是去给我叫救护车了对吧。”
我对继子的教育方式从来不是让他只看得见咒术师,我教过他遇到受伤的路人要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寻求别人帮助。在他转身就跑的时候,我没有一点被他扔下的难过,全是教育有方的欣慰,相信这孩子就算没有我也能长成一个有为青年。
一只宽大白皙的手掌脱掉我湿透的帆布鞋,覆住我的整只脚,从他掌心亮起红色的反转咒力,脚踝忽地像被火点燃一般令我起了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挥开他的手。伸出的手被男人轻轻拉住,他垂头抬眼,唇角牵出弧度:“别怕嘛小蝶,我可是学会了反转术式哦,是那种可以治疗别人也能治疗自己的反转术式。”
“这样子的吗,悟真的很棒哦,没有我在你还是长得很出色呢。”我感慨地伸手摸进他的头发,很奇妙的手感,刚摸上去是刺刺的再往里伸的话就变得软乎乎。
嵌在我脚踝上很长一块的玻璃碎片被他取出来,我脚上的伤口开始飞速愈合变成血痂,渐渐的血痂掉落,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我睁大眼,觉得继子用的反转术式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比两面宿傩那个坏种用得还好。
给我脸上的青春痘治一下应该也没问题吧,还不会留痘印。继子的反转术式看起来比市面上欺骗消费者的祛痘产品都好使。
我对着继子指了指我的脸,双手捧脸凑近他,拉着他的手摸到我嘴唇旁的青春痘:“悟快看我的脸。”
他突然像被吓到呆滞的猫咪般蓝眼睛睁圆,几秒过去都一声不吭,眼睛睁得很大盯着我的青春痘。正当我伸手晃了晃他眼前,他的眼部肌肉微颤了下。
“干嘛呀小蝶,你的脸跟你以前长得两个样子。”五条悟缩回手指,双手撑在地上,宽阔的上身往后仰,漫不经心地歪头看我,“性格跟以前也很不一样。”
我不敢用手碰我的青春痘,皱眉深深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想说你能不能把我的痘痘治好。”
像我这样年轻的女生爱美很正常吧,尤其我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啊。
五条悟似乎不懂我在脸红什么,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脸,像发现新大陆般笑起来:“没看到青春痘啊,小蝶你现在比我小了很多岁哦,以后不能叫我公主不然也太不合适了。我还有自己的学生,要让他们听到你这个称呼,我老师的威严都没了欸。”
我听到他夹起来的甜腻口吻,忽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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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到继子也和我认识的他两模两样,他已经不是需要我保护的孩子,现在的他强大无比,是名副其实的最强咒术师。这些认知短暂地令我感到割裂,剩余更多的是欣慰。
“幸亏你提醒我了悟,我不会再叫你公主,要是让伏黑惠知道我是你妈妈这件事也太可怕了。”我神色认真地咬了咬指甲,话锋一转,“好啦快点给我治这颗痘吧!”
“为什么要管惠知不知道呢?”五条悟指尖亮起红色的反转咒力光芒,纤长的手指摸上我的唇边。
“忘了跟悟说了。”我郑重地咳了一声,垂眼抿了抿唇角,“我对帅气的伏黑同学一见钟情,可能因为吊桥效应还是别的什么吧,总而言之女孩子肯定想用最好的面容对待喜欢的男生啊。”
照得我上眼睑内侧红通通的红色光芒瞬间消失。
我抬眼摸嘴唇,正当我疑惑地摸到残留的青春痘,五条悟笑吟吟的声音离我远了点,他走到客厅灯灯开关前对我说:“看不到你的痘痘欸,小蝶已经很漂亮了一点痘痘都没有。”
“怎么会,明明还在这里的。不给我治好的话我的初恋怎么办呐。”
“我真的看不到欸,小蝶你抛弃我太久了一点都不知道我的现状吧,我的六眼出现副作用了,有远视眼,越近的物体我越看不清,可能你脸上是有痘痘,但我看不见。”
继子话中透出的孤独攥紧我的心脏,使我生出一股负罪感。但负罪感被初恋打败,我就像是一个有了第二春不管孩子的坏女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继子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我也有了新的人生目标。重活的这十五年人生,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上大学,和一个帅气年轻的男孩恋爱。现在我恢复智商,还有了初恋,我深感这个梦想有实现的机会。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继子已经不再需要我,他成长为一个非常出色的青年,我和他各自的人生已经不再交织在一条线上,而是正走向各自的轨道。
5. 遗物
【1989年 12月7日五条悟爆诞】
黎明的微光穿透一圈圈树群中的一座日式大庄园,照进一双明亮的蓝眼睛。
一个全身雪白的孩子被一名少女抱在贴满符咒的襁褓中,他极其缓慢地冲她眨了眨蓝眼睛,那一刻,她俯身温柔地亲了他的额发,以灵魂起誓会用尽一切来保护他。
黎明之前的夜晚,月亮被天空染成黑色。全日本的咒灵发生暴动,它们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疯狂撞击五条家设下的结界。结界的每一个方位都站着一名咬牙坚持的咒术师,从他们身上爆发强烈的咒力光芒汇聚到结界上,黑色的结界散发出五彩斑斓的色光,直到婴儿的啼哭声穿透阴沉的天空,黎明因他的降生而到来。
他一出生就有一双比苍穹都要深邃的蓝眼睛,雪白的额发被穿堂风吹起,他眸中的亮泽驱散和屋的阴翳。
婴儿一睁眼就看到大量咒灵传来的负面咒灵气息,就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他只有拳头大小的雪白脑袋,他啼哭不止,与生俱来的强大咒力因为他的负面情绪暴走,正是这股咒力让咒灵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才会夜袭五条家。
和屋内只有产后虚弱到昏睡过去的家主夫人和五条家名为“时生蝶”的养女。侍女们侯在和屋外,而五条家全部咒术师都在维持结界抵抗咒灵。
时生蝶将他的襁褓展开,伸出纤长指尖点在他额头,淡紫色光芒在他们肌肤相贴时恍若母亲的摇篮般轻轻哄着哭啼的孩子,她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咬破指腹,鲜红的血滴到黄色符纸上。她边画符,边往襁褓中贴她画完的黄色符咒。每贴一张符咒,那孩子身上耀眼的蓝色咒力就黯淡一分,等她几乎把这个孩子的襁褓周身全贴满黄符时,结界外疯狂的恶鬼们就如同失去嗅觉的野兽四散而开。
她身上淡紫色的咒力光芒笼罩住婴孩,用贴满符咒的白色襁褓将他重新裹起来抱进怀里,小小的他才停止哭泣。哭得通红的小脸安心地闭上眼,两只捏紧的小拳头慢慢松开,嘴巴温吞吞鼓起透明泡泡。
她不是五条悟的亲生母亲,却是五条悟睁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她死时的葬礼上,那座让她彻底沉睡的墓碑上写了“五条悟之母”。是当时的家主为感怀她给她的殊荣,以五条悟之母的身份下葬。
一只蓝翅闪蝶绕着墓碑飞舞,蝴蝶磷粉挥散到日光下,照出五彩斑斓的紫色光影落进五条悟眼中。
随着继母的下葬,连带她生前的所有遗物都要被焚烧,这是御三家不成文的规定,女人的东西没有必要留在家中。而五条悟自己的小院子里堆满了继母生前的东西,他脸上戴着继母临终前没能送他的生日礼物,两条白腿圈着的竖立柜台是继母生前最常使用的东西。
红木小柜子的最后一层抽屉上了锁,这就像散发魔力的潘多拉魔盒驱使五条悟打开它。他打开后,里面只是很平凡的拨浪鼓,布老虎娃娃,却都是五条悟很小的时候爱玩的东西。他的手指摸到抽屉反面,摁下了暗格,长达上百封的信堆积在这里,他一一拿出来。
五条悟没有立即拆开来看。
只有当他午夜梦回梦到继母死时的样子,他才会下床开灯,半跪到小柜台前拿出一封信,轻轻拆开。他最先看到的是继母那封没写完的信。
「亲爱的悟:
时间过得好快,你一下子就快八岁了。
很抱歉今天跟你吵架,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你一直都很期待你的生日吧,我也很期待。老实说,我想了许久该给你准备的礼物,刚才本来是要拿给你的,跟你吵完架我其实也没忘记要给你送礼物,你太倔强了,哪有孩子把母亲关在门外的。
你肯定要说我才不是你妈妈,我也知道我没资格做你妈妈,家主夫人对我很好,我竟然不知好歹取代她的位置,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我明白。
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望向继母送他的生日礼物,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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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到黑色的圆框小墨镜上,却没能穿透黑色镜片。这是继母根据他的六眼特质定制的眼镜,随着他年岁增长,他对咒力的使用越来越强,六眼的功能也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弊端就是会让他的大脑如同被不打麻醉就动了脑手术一般。
戴上那副墨镜后,负面信息的侵袭大大减少。
小时候他一点点头痛就会扑进继母怀里,他喜欢被她抱起来,那种感觉就像他躺在世界上最柔软的云里。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像从前那样拥抱彼此,大概是全家都知道她要做他继母,而他不知道开始。
五条悟的家主父亲是个平庸的男人,对五条家而言他一生唯一的功绩就是生下五条悟。
五条悟年岁虽小,但心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成熟。他并不认为这样的男人配得上一直守护他的小蝶,每当他看到家族里成双成对的男女,他就会想等他再长大一点,要给小蝶找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娶她,起码绝对不是他的家主父亲这样平庸的男人。
所以他一直不承认时生蝶是他的继母,她嫁给他父亲这件事简直是在嘲讽他能力不足,才让亦师亦友亦姐亦母的时生蝶淌进御三家这个倒霉催的大火坑。
继母写下他手中这封信后,就是她出车祸时。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在五条悟眼前发生,他离家出走并没有手机,只能跑得飞快去找路人借手机打救护车电话。拨打求救电话还不够,他回到事故现场,少女的眼瞳如将死未死的蝴蝶般轻微地颤动。
他疯狂拿止血带去给她的头部止血,红色的反转咒力在他指尖爆发。
他平时怎么都学不会反转术式,终于在这只蝴蝶的翅膀没再肌肉性颤动后学会了。
那天前夕,五条悟从老仆口中听说他和时生蝶同一天降生,和她吵架后,他连夜离家出走到街上想买给时生蝶的生日礼物。而时生蝶赤足从深山老林中跑出,没有一丝贵族夫人的风范,用生命践行她在五条悟诞生时以灵魂许下的誓言。
6. 好心人
我喘着气,右手扶腰艰难地向上爬,狭窄的楼道里静得只有我发出的喘气声、脚步声和心跳声,泛黄的感应灯灯泡微微闪烁,照出男性的高大黑影。他双手插兜走在我前面,昂贵的皮鞋踩在水泥灰的台阶,姿态轻盈得像游览冰湖的天鹅。
“好慢呢,小蝶走一步喘三下,比华夏的林黛玉还弱欸。”继子头都没回就能看到我的窘迫,含笑的嗓音盖过我的疲累。
我扶着斑驳的墙面,双脚酸软不听我的使唤还在朝上爬:“几、几楼了?”
“小蝶还在六楼,加油啦,还剩六层就到你家了噢。”已经爬到七楼的继子说。
我一听继子说还剩六层,两眼发黑脚下一滑,身体就往后摔去。我下意识闭上眼,预料中屁股摔开花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手捉住我的手腕。紧接着我身体腾空,失重感袭来一瞬,吓得我一睁眼看到一张蒙眼罩的脸,男人双手握住我腰窝让我面朝他,脚下一点受力的空间都没有,像个孩子般被他举高。他的冰凉体温萦绕我鼻尖,我拍拍他手臂让他把我放下来,摔一个没摔完的跤就直接爬到第七层了,这托福于继子手长脚长。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瞒你说我从小摔到大啊。”我又开始了走一步喘三下,紧紧扶着墙弯腰爬楼梯,空出的另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可能因为缺少以前的记忆,导致我这里发育不好,平衡感就很差。”
“咒术界也有自己的黛玉了。”继子笑意吟吟,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在我身边。我上一个台阶他才跟着上一个台阶。
我叹着气感慨:“那我岂不是得我和我的宝玉be了,这种事就没必要了吧。”
“还真是噢惠是我养子,你是我以前的继母,都是这种剪不清的关系欸。”
他的调侃冲散了不少我们间的陌生感。要说二十年没见的母子相认后不尴尬,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现在的我并不是以前那个时刻得维持六眼母亲威严的我,我这次的生命完全作为我自己而活,现实的贫穷并没让我变得阴郁,相反我作为智障的这些年过得非常开朗。
我的继子看上去也很轻松爽朗,是个帅气爱笑的有为青年。
我们谁都没有被困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两个E人相处很快就把那点陌生感冲散,我虽然没测过时下流行的mbti人格,但我这么外向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E人。
终于爬到十二楼,我从兜里颤颤巍巍地掏出钥匙插进锁芯,转了两次打开门。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从房子外的小丘上卷来海边涌动的清新气息。
地上散落一堆裙子衬衫,抽屉和柜子全被人打开没合上。耳边响起继子的话:“看起来跟进贼了没差噢。”
我嘴角扯了下,看着满地狼藉呵呵一笑:“就是进贼了啊,不过那个小偷没想到吧因为贫穷,我从来不把钱放在家里的。”
五条悟迈开长腿,弯腰捡衣服:“没有我小蝶过得很辛苦啊。”
我睁大眼边走过去边说:“没有的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这些你放着吧,等我歇一会儿我自己收。”
他单手撑膝,仰头望我,竖起来的白发被风吹得扫到我脸上。他宽阔的肩膀几乎能挡住我看地上的狼藉,而他空出的另一只手戳了戳我额心,粉润的嘴唇扬起高高的弧度:“小蝶很没大没小欸,你现在可是比我小十三岁,要是你真跟小惠在一起了我可就变你公公了呢。”
“……怎么还有这种情况的,唉,年少时对一个不该心动的人心动。”我感慨地说着,走到沙发上一气呵成闭眼躺下,“那你收吧,我可就放心躺着了。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甜食自己拿。”
五条悟的声音从冰箱边上传来:“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嘛?怎么买这么多?”
“还不是悟你爱吃啊。”我随口道。
用为数不多兼职来的钱买甜食几乎成了我的肌肉记忆,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进行刻板动作般惹人发笑,我这么贫穷的人过得连小偷都从我家偷不走钱,却花很多钱买昂贵的品牌甜品。没恢复记忆前,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买这些甜品放进冰箱,一口不带吃的,放到过期又把它们全部扔掉。
我忽地睁眼望向五条悟,空气中极其轻微的咒力暴走消失得很快,让我几乎以为是我的错觉。五条悟反身坐在长形放桌上,一口一口咬着生奶油大福,白皙的脸颊鼓起来,左腿交叠在右腿上,像一只优雅进食的大猫般。
“很好吃欸,这些也带走吧。”
“随你啦。”
我重新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照射眼皮的暖红色,海风吹拂我面颊,耳畔萦绕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我真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继子刚出生时很柔弱,抱在襁褓中会让我幻视出我抱着一只脆弱的小奶猫,雪白的额发散发奶的馨香。现在他还是很像一只雪白的猫,不过已经长成了强壮的大猫,抛开他总能逗我笑的调侃口吻,他一举一动都高贵优雅。
昨天的下雨天到今天放晴,继子这样善良有为的青年说要让我跟他一块住,帮我实现我想考大学并和帅气小男生恋爱的梦想。我没有理由拒绝,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我和继子两个人一起住在海边的房子里,没有御三家的纷纷扰扰,也没有人会伤害我年幼的继子。
五条悟房产很多,他有很多海边的房子。当天,他帮我收完了行李,带着我去了一栋靠近我的学校镰仓初中的一户建海景房。
初进新家,继子负责打扫放置家具以及收拾我的大包小包。要问我我负责什么,我在旁边想插手帮他一起,他扔了一套试卷给我让我写完并限时,说得在他收拾完前做完这套试卷。
试卷上的内容我既熟悉又陌生,这就像课堂上老师跟你提出函数这个概念,你知道函数这个名词,放到习题上是一点都不会了。
感到陌生都是因为我以前是个智障,现在我咬开笔帽刷刷刷开始写,管它对和错,按照我自己的解题思路很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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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内做完了试卷。我把试卷放好,双手交叠脑后躺到地板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听着海风声,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里不是我那个破烂的家了,是我和继子的家。
我以前住的地方是一栋很老的居民楼,收留我的好心人把那个家的钥匙给我,带我去警局确认了我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姓叫“和田树理”。和田树理之前一直住在保育院,跑出来后活生生饿死街头,尸体被我这抹孤魂野鬼占据。
之后到现在,我都是作为“和田树理”生活,那名好心人收留我没多久就失踪了,我自己一个人靠着福利机构的接济,懂事一点就去打童工兼职赚钱养活自己。其实我想,我会对伏黑惠一见钟情是因为他长得很像那名好心人。
好心人捡到我的时候是在一个冬夜,和田树理的身体被野狗啃噬得支离破碎,我拖着那副疼痛不堪的身体凭本能拽住一个过路人的裤腿,他低头看我时,我最先看到的是他嘴角的刀疤。当时我很后悔,感觉自己叫住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我连人带后衣领忽地被人拎起来,撞进一片冬夜的绿湖中,颤动的湖面倒映出我的身影。男人把我塞进他的夹克外套里,萦绕我的男人体温像火般,他宽厚的手掌摁住我后脑勺,我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到我溃烂的血肉上。他带我去过警局,去过医院,最后带我回了家,给我煮了滚烫的拉面,静静地看着我吃。我那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救我,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他失踪后,有机构帮我找过富裕的家庭愿意收留我,我执着地守在那个家里等了一个又一个冬季,从盼望有人能回来给我煮一碗滚烫的拉面,变成每到冬季我自己会煮两碗滚烫的拉面。如果我这辈子都没再遇到继子,我大概会守在那个家作为和田树理过完我这一生。
我一直没因为贫穷的现实变得阴郁或许就是因为他,被人温柔地拯救对待过,我不会向这个有他的世界做出任何报复。
一声“五十九分”拽回我的思绪,我双手掩嘴惊喜从地板上坐起来,望着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说:“真的吗!五十九分!”
五条悟点了点头,把试卷上红笔划过的地方展示给我看:“小蝶你在惊喜什么呀,这个分数很难上大学欸。”
“悟你不懂的,我可是做了十多年的智障,以前考过的最高分数是十分。”
五条悟听了我的话,对我露出“原来如此”的鼓励笑容:“这么说你进步非常大呢!从十分到五十九分简直是天才噢。”
“欸哟这不至于。”我挥挥手,假谦虚从我得意的嘴脸中完全能看出来。
男人笑了下低头继续用红笔批阅我做的其他试卷,我手臂放到桌面,另一只手托腮,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我忽然开口:“悟,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谁?”
“一个和伏黑惠长得很像的人。”
五条悟批阅试卷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维持握笔的姿势望我:“谁。”
7. 伦理剧
我用手背抵着太阳穴,另一只手转着笔,酸涩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
“不知道。”
要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不知道他的名姓,我除了记得他那张脸,我对他一无所知。
“跟小惠长得很像的是有个人,我认识他。”五条悟轻松的话音响起。
我停下转笔,愕然地睁大眼,从他口中听到令我十分平静的话。
“他死了,我杀的。”
男人蒙着眼罩的下半张脸无波无澜,恍若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一般。我望向落地窗外的晴空蓝海,白鸟飞过黑色电缆,足尖掠了掠海平面。
我从继子口中听到了那个人死去的前因后果。他叫伏黑甚尔,是黑市上最有名的杀手,作为他任务目标的咒术师没一个能活下来。
那时,我被伏黑甚尔从积雪的路边捡走,他带我去警局找名字,去医院给我检查治病,领我回家给我做了碗滚烫好吃的拉面,在一个夏夜我没等到他回来独自睡去。而伏黑甚尔彼时已经死在我继子的手里。
听到五条悟问我找这个人做什么时,我极其轻微地嘴唇抖了下,望着外面缓缓笑了笑说:“没什么啊,就是问问看是不是有这个人存在。”
他跟伏黑惠姓氏一样。难怪长得很像,原来是父子。我不能告诉继子我和那个人的过往,这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情感累赘。
老实说知道伏黑甚尔的死讯并没让我有多难过,就跟五条悟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我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那些人类哭泣前鼻头一酸的生理反应我完全没有。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打算全神贯注地备考高中和努力跟伏黑惠恋爱。我的继子五条悟很乐意撮合我跟伏黑惠,他对我说了很不孝但我很爱听的话:“期待小蝶叫我爸爸的那天噢。”
要是我跟伏黑惠在一起,五条悟确实超级加辈从儿子变成了公公,这就像一出大型伦理剧。
自那天模拟考结束,我在新家和五条悟一起度过刷题的周末。他还把伏黑惠也叫过来新家,这将是我们初遇后的第二面。
见他前我紧张得手抖,一直拉着五条悟的手问来问去:“我脸上的痘痘真的看不见吗?头发有没有乱?香水没有喷得太浓吧?”
我和继子坐在地板上面对面,他今天没任务脸上戴着一副圆框墨镜。隔着墨镜他的视线落到我脸上,甜甜的奶油夹在呼吸中。那双温热的手缓缓抚过我脸颊,粗粝的指腹微微摁了摁我青春痘的位置。
“是这里吧?”他叹着气问。
我感到轻微的痛后点了点头,垂眼看到红色的反转咒力光芒撑大眼前,他放下手时我立刻抬手摸了摸青春痘的位置,摸到一片平整的皮肤。我松了口气,伸手捧住五条悟的脸颊,下意识凑过去把他当小时候的小公主般朝他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悟做得真棒。”
我兴冲冲起身跑进浴室照镜子,一下贴近镜子,一下退后几步侧着看我的全身。镜子里面的女孩蓝发红瞳,皮肤算白,身上穿着露肚脐的白色短装配黑色牛仔裤,这身搭配是我可爱的继子给我选的,他说这样肯定能让伏黑惠喜欢。
我身后蓦地出现一道高大人影,将宽阔的浴室变得狭窄起来。他伸出手指摸到我露出来的后颈,边轻轻扯下我的头绳,边说:“小蝶的头发还是散下来更好看。”
“你给我扎头发的时候不是还说扎起来露出脖子线条更好吗?”我对五条悟给我扎的丸子头很满意才会这么问他。
五条悟的手指穿过我发丝缝隙,他低着头墨镜滑到鼻梁上,钴蓝色眼珠微垂:“每个青春期的男生都幻想过女朋友长发飘飘嘛。”
“对啊。”我倒吸一口气,一拳拍到洗手台上,“悟你快三十了吧,谈女朋友了怎么不带给我看看?是不是结婚了?不对吧这个年纪——”
“孩子都该满地跑了?”五条悟用接话的方式打断我话音。
我转过身,双手搭上他强壮的大臂,点了点头笑意盈盈:“那我是不是得做奶奶了,欸那我孙女孙子呢?”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推着我走出浴室,我不停回头问他,他把我摁回地上坐着才对我说:“没有孩子,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
“初恋呢?别告诉我没有初恋,悟你知道的你骗不过妈妈我啊。”我老气横秋地板起年轻的脸。
五条悟从冰箱拿了盒蓝莓泡芙回来,嘴里吃着一个,手里捏着一个,在我的凝视下他含糊着声音说:“有初恋,我的初恋是个狠毒的人。”
我睁大眼皱了下眉,看到他手里捏着的泡芙奶油都挤了出来,我张开嘴又闭了嘴。那枚被捏成像蝴蝶的泡芙被五条悟温温吞吞地吃进嘴里,他手指上残留着淡蓝色奶油,边漫不经心地拿纸巾擦手,他边呵呵一笑说:“她真是个非常狠毒的人,可以说让我记了她一辈子的程度。”
我既心疼继子被一个坏女人伤害了,又很好奇那个坏女人到底对继子做了什么让他能用“狠毒”形容她。
五条悟像是看出我的复杂情绪,别过头并没有延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我又不是什么很不会看气氛的人,看得出可怜的继子在为伤害过他的坏女人沉默。我叹了声气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说:“悟,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啊,虽然我嫁给过你爸爸,但是我现在就在追求真爱啊,吊死在一棵树上那真是太凄凉了。所以惠快到了吧,我又开始紧张了怎么办。”
“把这次见面当作最后一次见面就不会紧张了。”五条悟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扶了下墨镜,转过头面向我。
我一下子没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抱起膝盖作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五条悟长腿屈起,手肘搭膝盖上,脸趴在手臂上挤出一点雪白的肉。他撑在地板的手随心所欲地敲着,海风声送来结冰的气息。
“只要想着每次见完就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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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紧张不起来了嘛,一直看着那个人都不够,紧张什么的在分别面前不值一提吧。”
“好像……真是这样。”我缓缓道。
一设想这次是我和伏黑惠最后一次见面,我变得平静起来,就像我听到他父亲的死亡原因一般。
门铃声在这时响起,五条悟起身去开了门,而我盘腿坐地板上,双手托腮。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少年闯进我视野,他湖水绿的眼珠渐渐放大我眼前。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他,也不是他。
我眼睛里灌满温热的液体,在被他们注意到异样前,我假装捂着肚子冲进浴室关门,全身力气被抽空,顺着浴室门滑坐地。我不停抿嘴唇咬指甲,想让自己笑起来,眼睛里的悲伤却像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淌过我这做变成废墟的山。
原来我并不是不为那个人的死讯悲恸。
与我以为的平静相反,我现在难过到恍若有一把剑捅进我心脏,这还不够,那把剑刺穿我所有血管内脏和神经,它要把我砍得头破血流,剑身的红斑从我嘴里散发出难闻的铁锈味。我扶着洗手台站起身,看着镜子里面庞泛着阴惨白的女生,唇角流着血,红色的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这样子出去肯定不行。
我想了一个拙劣而最靠谱的理由。
正当我开门若无其事坐回地板上时,冷淡的少年嗓音响起。
“五条老师刚刚出去了要买晚上做饭用的食材。”
“嗯,我知道的。”
这是继子为我和伏黑惠创造二人共处的空间。
“时生,你……眼睛还好吗?”伏黑惠问。
我不敢抬头看他,怕一看他我的眼睛又会不听使唤。我低着头拿习题做起来,边拿手挡住靠近他的半边脸,边用带笑的口吻说:“没什么事,就是隐形眼镜滑片,好半天才拿出来扔了。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想和你变得亲近些。”
“好。”
“好的意思是我也能叫你的名字了吗?”
“随你。”
我旁边传来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一张白纸被人推到我面前,上面用黑色中性笔写了汉字的“伏黑惠”和假名的“伏黑惠”。男生的字迹清秀,没有多余的弯弯绕绕,写字就像一气呵成。
我拿笔也在那张纸上在他的名字旁边用汉字和假名写下我的名字,“时生蝶”。
白色的纸上只有两个人的名字,那张纸被我用笔袋压住,不让它被风吹得乱飘。接下来我做题总是忍不住看那张纸上的伏黑惠,我还是不敢转头看他,要是一看到他又忍不住掉眼泪的话,就没办法再用隐形眼镜滑片解释了。
继子说的很对,把每次见面当成最后一次就根本不会紧张。
我现在是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情绪。眼睛里只能装得下那张白纸上的名字,结冰的海风送来冰融化成水的气息,少年身上清淡的皂角香气萦绕我鼻尖。
8. 一起听
我不是满脑子只想要一段玛丽苏恋爱的恋爱脑。
夹着水汽的海风抚平了我眼角遗留的红痕,手里拿笔专心投进习题当中。正当我用嘴巴顶着笔,钻牛角尖卡在一道几何题时,有人拿一支铅笔往我卡住的那道题上画了一条清晰而笔直的辅助线。
“做这种题可以多试试画辅助线,思路会慢慢出来。”伏黑惠干净的嗓音跟他画那条辅助线时的沙沙声一样。
我睁大眼盯着他画的那条辅助线,解题思路像泉水从我大脑深处涌出,我没着急解题,捧起那张试卷感慨着说:“惠你画的也太好了,不用尺子也能画这么直。”
阳光照过纷飞的纸页,我透过变得透明的纸张看到少年优越的侧轮廓剪影,缓缓放下手看到他一边耳朵里戴着白色的有线耳机。
他右手摸着后颈,卷翘的黑色羽睫轻轻抬起,绿眼珠从容地望着我:“因为你题目做得太少了,五条老师让我辅导你写题,像这种基础的几何题你再做一百道基本就能举一反三。”
“多、多少?”我揉了揉耳朵,眼睛跟进沙子般颤巍巍,不敢相信我听到的那个天文数字。我捂着心口撇起嘴,假模假样啜泣起来,“你这么好看的脸怎么能说这么可怕的话。”
“两百道。”
伏黑惠神色平静地拿出一本崭新的题集推到我面前,抬手要把另一只耳机放进耳朵时被我伸手拦住。
我瞥了眼有手机厚的题集,晃了晃他的耳机线,顶着他疑惑的目光,我一手撑在大腿上,上身凑近他笑起来:“两百道也不是不可以,牛马都有奖励才会甘愿做牛马呢,惠就把这只耳机分给我吧?”
“我听的歌你应该不会喜欢的。”伏黑惠把耳机给了我,薄薄的眼皮轻垂。
我边把耳机戴进耳朵里,边开始看题目:“那你可太小看杂食党了,这是Lana的歌吧。”
伏黑惠点了点头,捕捉到了我顺口冒出的关键词“杂食党”,他单手托腮转着笔问:“你是御宅族?”
“……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我嘴角向后拉,抬手捂额头叹息,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空灵歌声,我听出这是lanaDelRey的歌。
就像我说的,我是个杂食党,什么风格的音乐我都听,摇滚朋克,爵士慢摇,电子音乐,流行民谣等等等,就没有我不爱听的歌,所以我能一下子听出耳机里放的女声是Lana这位作品像诗歌一样的音乐人,在我们这个年纪的霓虹初高中生,喜欢Lana的学生很少,大家都追韩流男团或者欧美小生。像我这种杂食党,平等地对每一种风格都喜欢,就连时下的少年漫画,大家都格外偏好哪个角色时,我这种最底层的杂食党谁家饭都能吃上一口,每个角色我都喜欢,管他正派还是反派,路人还是主角。我会为反派的死而惋惜,也会为主角的成功而感动,这就是我们杂食党,也被称为御宅族的一份子。
被喜欢的男生发现自己是御宅族真是小事不妙,在我们这个年纪“宅”属性几乎和“土”划等号。
比起想这种事,我很快又被几何题折服了。满脑子都在想伏黑惠说的画辅助线,我快把辅助线画到天外了都解不开笔下这道题。我小心翼翼把题目推到伏黑惠面前,推了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
不等我说什么,伏黑惠拿起铅笔往几何图形的一条边上向外延长,画了个图外辅助线。
“打破框架思维也是你要学的。”
他酷酷地把习题推回给我,见我一脸懵懂,他低头拿着笔开始给我讲解这道几何题。我们肩膀无意识挨到一块,耳机线缠在一块,我轻微地眨了下眼在他问我听懂没,我摇头不心虚地说还是不懂,肩膀悄悄挨得他更近。
正在这时,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维持挨着他的姿势望向进来的白发男人。五条悟拎了满满两个大袋子回来,边放了两杯奶茶到地上,边对我们笑起来:“学这么久休息休息吧。”
我眼睛一亮放下笔就要去拿奶茶,肩膀被一只手摁住,回头看到那只手纤长白皙,伏黑惠把笔塞回我手里,皱了下眉说:“不能半途而废,思路中断一次就容易变成习惯,解完这题再去。”
“悟。”我冲五条悟使眼色。
他抱着胳膊在我们面前坐下,把吸管插进一杯奶茶递向我,唇角笑意不变:“给。”
“五条老师,蝶基础太差了。”伏黑惠拉住我伸向奶茶的手,“解完这道题再说。”
五条悟摊了摊手收回奶茶放地上,叹气一声:“没办法噢小蝶,你的家教老师很严格呢。”
我深呼吸一口气,又认真听伏黑惠讲了一遍这题的思路,没有继续装不懂刷刷刷写完了这道几何题才向奶茶伸出我颤抖的双手。
这次还没等我拿到那杯奶茶,少年漂亮的手先把奶茶递给我。
“你还是很聪明的。”黑发少年一本正经道。
我从他那张秀气美丽的脸上看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欣慰,听到旁边五条悟隐忍的笑声,我这个曾经的智障儿童愤愤咬着吸管:“……我本来就不笨嘛。”
啜了一口冰奶茶让我脸色一变,口腔里漫溢竹子和草的混合味道,我吐着舌头呆了几秒,把奶茶拿远晃了晃。
“这奶茶怎么喝起来跟吃草一样?”
“是嘛?”五条悟就着我的手低下头尝了我那杯奶茶,白色碎发扫过我的虎口,他脸上的圆框墨镜下滑到鼻梁上,蓝眼睛露出一言难尽的眼神,和我一样的吐舌头,“还有点像中年大叔的臭袜子——”
我把奶茶塞给五条悟:“你喝掉吧悟,太恶心了你这个形容,我一点也喝不下去。”
“过分的小蝶,把我当垃圾桶了嘛。”五条悟撇着嘴说,口是心非地又喝了口那杯草味奶茶,再度露出销魂的吐舌表情。
旁边的伏黑惠安静地拿着他那杯奶茶啜了一口,我好奇望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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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是有点像草的味道,不过没让我觉得不好喝。”伏黑惠神色不变,拇指和食指捏住吸管搅了搅冰块,“是一种雨后青草的清新味道,没有普通奶茶的甜腻,适合饭后消食的人群。”
我张嘴睁大眼,听得一愣一愣,向他竖起敬佩的大拇指:“销冠呐小惠老师。”
少年白皙的面庞泛起淡红,抱着奶茶别过头。一只手掌在这时揉了揉我的头发,连带也揉了揉他刺刺竖起的黑发。
“你们两个继续玩吧,我去做饭了喔。”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进厨房,我望着伏黑惠黑墨般的发丝双手蠢蠢欲动,趁他侧对我,我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他的头发。
“哇,是这种手感欸。”我的手被他抓住,他瞪大绿眼睛凝睇我,我弯腰低下头笑了笑,“要摸摸我的吗?”
伏黑惠放下我的手,低头看习题:“不能随便摸人的头发。”
“你也可以摸我的呀。”
“……蝶,你只是五条老师的远房亲戚吗?”
“可能我是他妈妈吧。”
“……你们一样都很不着调。”
“欸,有吗。你真的不想摸摸我的头发吗,错过这次的话,下次你想摸我还是愿意让你摸的。”
“……别再说摸不摸了,听起来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我后知后觉发现话里的歧义,脸颊发烫,“哦”了一声顺从坐回地板上开始写题。他发丝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很柔软,像冰凉的蚕丝般。我感觉自己有点像变态,一直回味人家头发的触感。
他的头发丝带着淡淡的香气,要形容的话就像他眼中的那杯奶茶,是一种雨后青草的清新味道,很吸引我这种什么饭都吃的杂食党,类似于万花丛中过,只有白月光能让人铭记余香。
习题上的字像飘出纸张一般,我眨了下眼它们又回到试卷上。耳畔响起平静的少年声音:“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窗外飘起细细的雨丝,天空乌云密布,耳机里播放的女声自带故事的厚重感,雨声萦绕在另一边的耳畔,我和他的目光都在习题上。
“你想听的就是我想听的。”我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咕哝着声音。
伏黑惠调小了耳机音量,雨声在两耳边变得更清晰,他的说话声像吉他琴弦被拨动般清脆:“没有自己特别想听的吗?”
“我特别想听的就是惠你听的所有歌。”
耳边没了说话声,等我又解完一道题,伏黑惠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手机没设置密码,你想切歌的时候直接打开就行,不用问我。”
我心跳蓦地空了一拍,就像耳机里男女对唱的歌词一样,“我为你写了这首歌,你却唱走了音”。他问我想听什么歌和我想听他的歌难道是一个含义?
我想了解他才想听他的歌,他想听我喜欢的歌是不是也想了解我呢?这一刻,我承认我一点也不聪明。
9. 恋爱
学习时光总是枯燥漫长的,像一首晦涩难懂的中文古诗。曾经作为智障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有伏黑惠给我补课,很少有我啃不下的习题,做过的卷子越来越多,批阅出来的分数从突破合格线到十几二十分地增长。新一次的周考结束后,我各科成绩进步快到老师把我叫办公室明里暗里告诉我不能为了成绩的虚荣作弊,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主要我解释了他肯定不信,等考上好高中的名单上出现了我的名字老师自己就会明白的。
领了周考的成绩单放学,我一眼就看到在校门不远处等我的男生。他今天没穿咒术高专校服,一米七五的身高在我们这个年纪很是亮眼。天空把杨木染成金红色,少年挺背插兜,上身是白色休闲装配下身的黑色长裤,维持跨坐在黑机车上的姿势,黑色碎发被风吹起,露出俊秀的眉眼。
我悄悄把成绩单藏到背后,垂着肩膀耷拉脸走到他面前,拎着的制服包被他伸手接过垮到肩上,他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听到他冷淡的嗓音透出柔和的意味:“不用在意现在的成绩,上车吧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真的吗?”
“嗯。”
我本来想装作没考好再突然拿成绩单吓一吓他,听了他的话立刻收起这个想法,迈开腿坐到机车后座,趁他没看我,手迅速地把成绩单揉成纸团塞进裙兜。
这一个月来,伏黑惠每到周五就会骑机车来接我。
这次是第三次。
老师会觉得我作弊有也有他来接我回家的原因。这么大点的地方什么东西的传播速度都很快,从他第一次来接我放学被我们班的同学看到,就传开了说我跟不良少年恋爱的事情。我倒是隐秘地希望这个传闻能是真的,但他来接我只是受五条悟所托。
继子工作很忙,一天在家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小时。伏黑惠在东京咒术高专上学,骑机车过来镰仓不需要多久。至于他没成年就骑机车而不是骑青春洋溢的自行车这件事,咒术师都是从死神手里救人的人,不是很受日本法律管束。
我伸手从他手里接过头盔戴好,轻轻拉住他衣角,轻声说:“想和你一起去吃一碗好吃的热拉面也可以吗?”
“好。”
他的声音短促地落下,机车尾的轰鸣声紧接响起。
等他骑车速度变快时,我捏他衣角的手才慢慢搂住他窄瘦的腰身。我的触碰使少年身体绷紧起来,他没有制止我,过去两次他也是像这样绷着身体一言不发。海风吹得我散下来的头发乱飞,我推开护目镜望向天边的红色晚霞,公路被暮色染蓝,路边的灯渐渐亮起一排,暖黄色的灯光照到沥青路上。
伏黑惠把车停靠在不会被巡警贴罚单的地方,我们摘掉头盔一起下了车,他肩上依然背着我的制服包。我摸了摸裙兜揉成纸团的成绩单,跟着他旁边进了一间和屋外表的拉面店。
店里比外面暖和很多,拉面的热气扑在我露出来的肌肤却让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我们坐在一排类似吧台的餐桌前,头顶有一张白布被穿堂风微微往上吹。
这家拉面店只有两个拉面师傅在白布后忙活,一碗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拉面从他们手中递给客人手里。
我双臂趴在原木色的餐桌,和伏黑惠一起点了两碗这家拉面店的招牌麻婆豆腐芝士热汤拉面。木柱上挂着的黄色灯笼照下暖光到我旁边的黑发少年身上,他白皙秀美的轮廓被照得泛着温润的光泽,绿眼珠缓缓流转望向我。
“还在难过吗?”伏黑惠微微蹙眉,似是在担心我。
我毫不心虚地点了点头:“可能光靠拉面也没办法欸。”
他卷翘的黑睫颤了颤,侧身面向我:“不是很夸张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你,所以开心一点吧,蝶。”
“……是因为悟的请求才对我这么好嘛?”我手指无意识握紧。
“因为是朋友。”他很干脆利落地说。
我换成双手捧脸的姿势凑近他,膝盖撞到他柔韧紧实的腿,察觉到他肢体僵硬,我缓缓眨了眨眼:“我喜欢你欸,不想只是跟你做朋友。”
拉面师傅在这时先后将两碗一样的热汤拉面推到我们手臂旁边,红色的辣汤面还没吃进嘴,我已经脸颊发烫,红色体温蔓延开。我紧紧注视的少年目光与我错开一瞬,又挪回来看我。
伏黑惠脸上依然云淡风轻,递给我一双筷子:“先吃完再说。”
“谢谢。”我接过筷子,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扎到脑后,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
虽然我前脚才告白,告白对象连回应都没给予我,我本该一口都吃不下去,但看着他那张貌美如花的脸,我一口一口吃起了拉面,感觉自己非常像进行刻板动作的杂耍动物,这场表演唯一的观众就在我身边。
我难道是很差劲的人吗?所以连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都没办法给出来。
这碗拉面我吃得不知不觉哽咽了下,从兜里拿了张纸巾擦嘴,低声对我旁边的少年说:“我吃完了你慢慢吃,这个有点辣,我出去买点水到外面等你。”
没听他说话我拉开凳子起身出了拉面店,脸庞接触到冷空气,呼出的热气迅速变成冷冷的白气团。我朝前走了没几步就拐进一家亮灯的便利店,从透明竖立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然后我把水放了回去,手转移到装酒的冰箱,抱了一堆啤酒罐出来去收银台结账。
店员看我身上穿着校服,说不卖酒给我。我把继子给我的银行卡拿给他让他输一个自己想要的数字,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边嘀嘀咕咕边拿刷卡机刷了那张卡。
听到付款成功一百万日元的声音,他双手把银行卡和那袋酒一起递给我:“小姐,欢迎下次光临哦。”
“……才不想有下次。”
我呵呵一笑拎着酒推开店门,刚从袋子里拿出一罐酒,单手拉开拉环,正当酒液的麦香飘来鼻尖,手腕被人捉住。我维持拿着啤酒罐的姿势,望向捉我手的人,他的脸颊被染上便利店的冷光,绿水湖的眼睛凝睇我,从我手里拿走剩下一袋啤酒罐。
“干嘛?”我伸手想抢回来。
伏黑惠一声不吭,就着捉我手的动作拉着我朝前走,我微微咬牙甩开他的手,扬高声音:“朋友!别管我喝不喝酒了,不是你说的只要不是夸张的要求都能答应吗,我都没逼你必须答应我的告白了!”
我还是被他拉着过了马路走到海畔的路灯下,雾霭蓝色的海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我仰头闷了一口啤酒,刚喝一口又被伏黑惠抢过手里仅剩的这罐啤酒。我不停深呼吸望着深蓝色的海面,一边埋怨他仅剩的这点宽慰都不留给我,一边在心中庆幸自己是扎着头发的,不然肯定跟个疯女人般。
“我不是想管你喝不喝酒。”伏黑惠终于张开他金枝玉叶的小嘴施舍地跟我讲话。
“那你就把我的酒还给我!”
“你要是现在喝醉了就听不到我的回答了吧,不是说吃完就告诉你吗?”
“……哦,那你说吧。”
我扶着护栏,眼睫微颤,心脏跳得快要跳出肋笼包裹,肩膀被人捉着轻轻侧过来。比我高将近一个头的少年微微俯身,暖色的路灯照到他的轮廓,他低头抬眼望着我,眉眼上的黑色碎发被轻轻吹起来,那片温柔的绿湖中倒映我的身影。
伏黑惠脱下他身上的白色外套,用近似拥抱的姿势把外套系在我腰间,我露在海风中的双腿顿时僵硬住。然后他缓缓将头埋到我颈窝,他身上滚烫的体温感染到我被风吹得发凉的皮肤,脸颊被他的头发扫过,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我发颤的呼吸间。
“要是跟我交往的话那会是对你来说很辛苦的事情。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交际圈也不同,你还没上高中,或许是因为身边只有我你才会对我感兴趣,等你上了高中遇到与现在不同的人后想法也会改变。”
“你这是在婉拒我吗?”我有点讨厌他,拒绝人就干脆冷漠的拒绝啊,这么温柔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差劲的人。
伏黑惠叹着气的声音传来:“我在为你考虑。”
我吸了吸鼻子,仰头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说:“行啊。那就当我没跟你告白好了啦,快把我的酒还给我。”
只喝了一口的啤酒连着那一袋啤酒回到我手里,伏黑惠身上又热又冷的气息渐渐远离我。我抬手用冰冷的手背抵脸,喝着啤酒走在海畔。路灯下有我的影子,以及一道拉长的剪影缀在我身后。
我真讨厌他。这么温柔让我怎么彻底放弃他。
我喝完手里那罐啤酒,伸手进袋子里又拿了罐啤酒拉开拉环,仰头吨吨吨大喝一口。我后背感到热乎乎的,喝进去的酒暖和我全身,苦涩的酒液最后顺着血液围绕我的心脏流动。
“是你拒绝我了哦。”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绿色的眼睛干净清澈,似是因为我突然回头愣了下,脚步顿住。我没有站在原地,抬脚走到他面前仰头望他,“我的朋友伏黑惠,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提跟你谈恋爱的事情,虽然你拒绝我的告白,但你还是我的朋友对吧?”
伏黑惠慢慢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嘴角向后拉了拉,随即手伸进裙兜里拿出揉成纸团的成绩单,把纸团塞给他,弯起眼睛笑起来:“既然还是朋友那我想说什么我也就无所顾忌了,我骗了你,其实我这次考的还不错,老师都以为我作弊了。放心好啦,我会放弃喜欢你这件事的,不会纠缠你,以后就做永远的好朋友好了,下次我跟谁恋爱的时候就拜托你帮我把把关了呢,男生最懂男生吧。”
酒的味道苦得我要命,笑着跟伏黑惠说那些话时,我看着他说的,但目光完全无法聚焦在他身上。
看不清伏黑惠是什么表情,我说完那些话捂着嘴转身朝前跑,再迟一步我都怕在他面前哭出来,那样我维持的轻松就像个难堪的笑话。海风伸进我喉管深处,疼得我嗓子眼都快裂开。
我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就近坐到一个小山丘边上的护栏,双腿悬空,手腕挂着那袋啤酒。一边喝酒,我一边咬着指甲哭起来,脊背连带心脏忍不住地痉挛。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结局也太惨淡了。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啦,虽然没获得美好的恋情,但获得了一个为我着想的好朋友啊,知足吧。
然后我拿出耳机连接手机后戴进耳朵里,特意把音乐放成轻快的乡村欧美音乐。越听我越哭的稀里哗啦,颤抖的手开了罐新啤酒,冰凉的酒液送进嘴里,口腔跟吃了苦杏仁般。
兜边冒出来的手机震动了下,我拿出来一看是伏黑惠给我发消息。我想看他给我发了什么,又不想看到这个人,但我还是点开他的信息,一看他问我在哪里。我心脏恍若被一只大手攥紧,动了动手指把他设置成免打扰。
只要不看他的消息,我就一点也不在意他这个人。
事实上我把他设成了免打扰还是忍不住点开他的信息栏,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手机又震动了下,我立刻打开,一看是继子发来的消息,我关上手机开始装死。
就算是我的继子,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给予我什么安慰。
我想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遗忘,说不定就能轻易忘掉失恋这件微不足道的事。
忽地一声狗叫打破我所处的宁静。
我被吓得心脏骤停,从护栏上摔下去,尖叫的时间都没有,我睁大眼陷进一个夹着霜气的怀抱。萦绕我的是少年的红色体温,我极其轻微地眨了眨眼,后脑勺被对方紧紧扣住,他的另一只手搂在我腰上。
“……谢谢你啊。”我干瘪瘪地说,伸手推了推他胸膛,没推动。
伏黑惠抱得我很紧,我整个人几乎都要被他揉进他的骨头里。我抬手戳了戳他后背,听到他颤抖的呼吸,我咳了一声说:“我没死啊,这么点高度根本没事的,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和我恋爱吧。”他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令我大脑空白的话。
“你不会以为我被你拒绝要自杀才这么跟我说的啊?”
“不是。”
“你没喝酒么?”
“没有。”
“真是够了,刚刚才拒绝我现在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已经放弃你了。”
“别放弃我。”
“……你是来逗我笑的吗?”
“不是玩笑,别放弃我可以吗。”
听到伏黑惠这样说,我扯了下嘴角:“你被谁夺舍了啊?说我是朋友的是你,拒绝我的是你,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你玩我呢。”
他缓缓将我松开,手还握着我的手腕,用他漂亮的绿眼珠凝睇我,我目光落到他薄薄的眼皮周红了一圈。随即他上身俯了下来,扣着我后脑勺的手慢慢滑到我脸颊上。所有的紧张化成白色的呼吸交错,鼻尖轻轻抵鼻尖。
就在我以为他要亲我时,我口袋的另一只耳机被他拿走戴进他耳中。
伏黑惠直回上身,手指摁了摁我唇角:“我对你说拒绝的话是想让你有思考的时间,并不是我不喜欢你的意思。虽然你有点愚钝,一直没察觉我喜欢你。但说实话,你像是上天安排给我的一个过于完美的人,你的为人处事,外在形象,以及爱好方面都让我很难不喜欢你。包括你这里的痣,我也很喜欢。”
我抬着的眼睫颤了下,脸颊像被火燃烧般发烫。
他礼貌地又问我能不能跟他恋爱,我此前失恋的伤心全化为白色的呼吸飘进黑色夜空。
“惠得赔我的眼泪,我再决定要不要跟你谈恋爱。”
“你想怎么做?”
“什么都可以吗?就算是你觉得夸张的要求?”
伏黑惠抬手掩住他半张脸,微微别过头,耳轮通红:“都可以,夸张的要求也可以。”
我伸手扯住他衣领,脚尖踩上他的黑色皮靴,逼迫他低下头后我的嘴唇轻轻碰了碰他唇角。他湖水绿的眼珠颤动,黑色长睫短暂扫过我眼皮,我放开他衣领,若无其事地说:“挺软的。”
“……你喝醉了。”伏黑惠盯着我半晌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嘴角往下压了压,脚尖踩回地面,抱起胳膊朝前走,衣角被人扯了扯。一回头,脸颊被一只手捧住,一个很轻的吻落到我脸颊上。
我眨了下眼,歪头说:“你也喝醉了?”
伏黑惠摸了摸我头发,唇角边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可能因为你亲过我。”
手掌被他牵起,燃烧的气息顺着呼吸萦绕我们周身,耳机里放的音乐早就听不清了,现在也因为心跳声突破耳鼓膜更听不清。
他送我回到家门前,我刚下车走了没一步又忍不住回到车旁边,踮脚伸手勾住他脖颈亲了上去。他似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回头,愣了几秒堪堪搂紧我的腰回吻我。
一个绵长透着对彼此珍视的吻结束,我认真望着他笑起来:“我会考去东京的,所以你明天也要来给我补课。”
“好。”伏黑惠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这次成绩很不错,有想要的奖励可以告诉我,我也会等你来东京的。”
正当我舍不得地准备放下抱他的手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往上瞥见二楼落地窗前的高大人影,蓝色眼珠闪烁冰冷的光泽,我愣了下。那一瞬的冷意大概是我的错觉,窗前的男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进了家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我伸手扶着玄关的墙脱鞋,一楼的灯骤然亮起。我睁大眼,虹膜缩了缩。白发男人单臂环胸倚靠墙壁,另一只手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微微冷峻的侧轮廓朝我倾来,唇角边牵起笑意,冷峻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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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一瞬消失。
“回来啦小蝶,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一条都没回欸。”
我原地呆住一秒,闭了闭眼抿了下嘴唇,从兜里拿出手机向五条悟展示我黑屏的手机界面:“悟你看,本来是记得要回你消息的,很巧的是手机没电了。”
五条悟轻轻带出一声莫名的笑音,歪了下头:“还以为是小蝶恋爱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呢,你身上的酒味也臭臭的,快去洗澡吧。”
“欸呀这个。”
我揉了揉脸颊,没多说什么背着制服包进房间,慢悠悠地脱衣服进浴室洗澡。热水覆盖到我锁骨边,像少年热热的呼吸萦绕着我。
我很快跑完澡穿上干净的睡衣,手机充的电量足以让它开机。幸好一直在放歌导致它自动关机了,不然我还真找不到恰当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不回五条悟的消息。
开机后我本来第一时间是想看五条悟给我发了什么,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伏黑惠的名字和他发来的消息。
我先是点进和他的对话框,把免打扰关掉才细细看起来他发我的消息。
「早点睡,晚安。」
什么嘛,线上还是这么冷酷。
我手指敲敲打打也发了“晚安”给他,才退出这条对话去看五条悟的消息,定睛一看有九十九加。揉了揉眼睛,发现我没看错,就是九十九加条信息。
「小蝶我这几天任务提前做完了,可以在家陪你噢。」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我做了很好吃的晚饭等你。」
「还有你很喜欢的热拉面。」
「最近会越来越冷,你的衣服够不够穿?要是你还没那么快回家我就去找你吧,给你买多点厚衣服。」
「是不是没考好一个人躲起来了?」
「没关系的啦,就算你不读书我也会一直养你的。」
「成绩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吧?」
「快点回家喔,饭都快凉了欸。」
「在哪里呢小蝶?」
「不要一个人乱跑噢。」
「惠在你身边吧?不要离惠太远。」
「一个人散心也可以的,记得离马路远点。」
「过马路不要玩手机啦」
「也不要总是戴耳机」
「记得看好红绿灯,走人行道」
「马路真是太危险了欸」
「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带你回来」
「?」
「打电话也不接欸」
「不要一个人过马路」
「小蝶是太伤心自己躲起来了对吧」
「要是再过一小时还不回我的话我就来找你」
「躲起来没关系得告诉我在哪喔」
「……」
一条条信息看下来,我竟然不知道在我黯然神伤时,我的继子也在担心我的安全。我太沉浸在恋爱这件事,忘了我还有个继子。
我放下手机走下一楼。客厅没开灯,外面楼群的自然灯光照进黑暗,男人环臂靠在落地窗前,白色碎发垂落眉眼,脸上戴着圆框墨镜,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服。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悟对不起,让你担心我这么久。你做的饭呢,凉了也没关系。”
五条悟低头,宽阔的肩膀微微前倾,架在高挺山根的墨镜下滑,露出钴蓝色眼珠似是平静地注视我:“没事,饭还是要趁热吃才行欸,晚上那顿我自己吃完了。小蝶下次再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可以跟我说的,知道了吧。”
我颔首笑了下:“其实我考的还不错啦,而且成功和惠交往了!”
五条悟伸出纤长的手指扶了下墨镜:“真是不错的开始,恋爱学业两头抓不会太辛苦嘛?”
“肯定不会,学习上有惠帮我,他成绩很好欸,既可以学到东西还能跟惠待久点。”
“……不会辛苦就好哦。”五条悟边说边去冰箱拿了盒生奶油大福。
我就地盘腿坐下,上身往后靠到沙发腿,抬手抱过一边的唱片机到面前,往里面放了一张“安全地带”的唱片。唱片缓缓转动,情感充沛的歌声响起,我胳膊肘往后压在柔软的沙发上,鼻尖闻到继子身上的柑橘冷香,他在我旁边坐下拿着地上的唱片来回看。
“这些都是小蝶喜欢的?我现在才知道好像有点晚了。”
“没什么的啦悟,你平时很忙嘛。对欸,要是下次你再找不到我你可以找惠,不用太担心我的。”
五条悟抬起墨镜望了我一眼,放下手:“小蝶我有点困了。”
“欸?”
我睁大眼,继子的碎发扫过我露出来的小腿,他轻轻侧躺在我大腿上,脸上墨镜都没摘就直接躺下来。被墨镜腿搁着,我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毛茸茸的碎发。
这时,我们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恍若身下坐着的地方不是现代化的房子,而是日式庄园的和屋,他也不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是一个仍然需要我保护的稚嫩孩童。
中央空调散发的暖气吹到我们身上,我渐渐闭上眼睛睡到地板上。唱片机的音乐仍然在播放,我迷迷糊糊间像被一个滚烫的热源抱进怀里,迟来的醉酒劲令我睁不开眼。我似乎在做梦,似乎没在做梦,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鼻尖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搁着,恍恍惚惚间感觉那有点像人类的鼻骨,因为我跟伏黑惠接吻时被他很高的鼻子顶过。滚烫的呼吸扑洒我的颈窝,有粗粝的东西擦过我嘴唇,我下意识张了张嘴,滑滑热热的奶油香伸进我口腔。
我闻到甜味忍不住皱眉,舌头上顿时全是甜腻腻的味道,潜意识很想吐,小腹痉挛起来。耳畔似乎响起男人的声音,本就混沌的脑子像被塞进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信息,诸如“白菜多少钱一斤”这类灌满我的脑海。
我仅能听着男人的声音,他要我做什么,我僵硬的肢体就跟着他的话走。
“张嘴。”
我听他的话张开嘴,甜腻腻的气味完全侵占我口腔。身体不受控制,又被甜味恶心得想吐。
“除了接吻,你们还做了什么?你让他摸你了吗?”
“……除了接吻……只有……拥抱……和约定……”
“什么约定?”他漫不经心的嗓音咬着我耳垂,湿答答的液体流淌过我颈间。
我梦呓般道:“去东京……和他一起的……约定……”
“你喜欢他什么?”
“好看……很好看……还有……热拉面……”
……
我下意识皱了下眉,眼睑内侧变得通红,一睁眼看到五条悟把我房间窗帘拉开。我揉着像犯了偏头痛的脑子懒懒翻了个身,张开嘴的一瞬间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我抬手挡住阳光:“干嘛呀悟,不是周末吗?”
“别睡懒觉了小蝶,惠已经在楼下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人家专门来给你补课欸。”
我瞬间坐起身,一下子太用力宿醉的脑子疼得我龇牙咧嘴,我伸手向可爱的继子挥了挥手:“悟,快救救我的头,好痛。”
五条悟叹了声气坐到我床边,垂下霜色眉眼凝睇我,伸出掌心轻轻覆住我的额头,红色反转咒力光芒闪烁又熄灭后,我满血复活支棱起来。我刚要下床,忽地发现他没戴墨镜,在我面前他很少戴眼罩,基本墨镜不离脸。
我出声提醒他:“悟你忘记戴墨镜了。”
五条悟轻微地眨了眨蓝眼睛:“在家就懒得带了嘛。好啦小蝶赶紧刷牙洗脸,别让惠等太久了。”
他推着我到洗手间前,我边刷牙洗脸,他边从我的衣柜拿出一套套衣服往我身上比划。等我刷完牙洗完脸,他将今天我要穿的衣服递给我,是一条白色修身针织长裙。
“小蝶会很合适这条裙子的。”
10. 宝宝悟
我接过继子递给我的裙子来回看裙子和他,他插兜弯腰,俊美的脸离我很近,像喜欢打扮芭比娃娃的女孩般,期待我能穿这条裙子。我轻轻拍了拍他脸颊,边把裙子放回衣柜边翻找其他衣服:“今天不太好穿裙子。”
“……怎么了呢?”
“和小惠约好了要去猫咖的,要是穿这个容易被猫猫勾腿,想想都有点痛。”我找出一套休闲的衣服,转头望向抱臂靠着墙的五条悟,“悟要不要一起去?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哦。”
五条悟歪了下头,单边挑眉:“那不都是猫嘛?我才不去。”
“果然是同类相斥呐。”我把他推到房间外,踮脚摸了把他的头发,“你不觉得你很像猫吗,白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尤其你刚出生的时候嘴巴还会鼓泡泡,就很像小奶猫。”
“才没有,我一点也不觉得像。”
听到他的否定,我直接关门用门隔绝了继子的喵喵叫。
五条悟到现在还是很像猫,一个人在门外嘀嘀咕咕,就像被主人关在门外不停亮爪子挠门的猫般。
但其实在他小时候只有我被他关在门外边的份。
我们每次吵架吵着吵着,他就一个人跑出我的院子回到他的和室,我去找他求和总是被关在门外。
小时候的继子脾气很大,看上的东西必须得到,到手了就把它扔到旮旯角,他眼里所有的东西都该是他的,整个五条家唯一能忤逆他的只有我。从他开始咒力训练开始,我就没让他再跟我一起睡。
那时候已经到了该培养男女意识的阶段,不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该睡在他身边。我们第一次分开睡的那晚,我跟继子说,你一个人睡觉不会害怕的对吗?
他点了点头,软糯的小脸扬起笑脸:“我才不怕!”
我舍不得地摸摸他雪白的额发,把他抱进他自己的屋子里,给他盖好被子我才回去自己的屋子。身边没有继子,我完全没有睡意,睁大眼睛看着房梁前浓郁的黑暗。
月相推移的光从窗户外照进和室,忽地和室门被人敲了敲,继子夹着哭腔的声音从门缝飘进来。
“小蝶,我想、想和你一起睡。”
我坐起身,想去拉开和室门把他抱回怀里,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我听到他微弱得像猫叫的声音说:“我做了可怕的梦……再也看不到你,我好怕。”
他还在敲门。
我几乎能想象到门外的小猫双手抱着枕头,可爱的脸上全是眼泪。这时候我还没成为他的继母,不需要以母亲的身份管制他。
正当他抽抽嗒嗒地啜泣一声时,我终于忍不住拉开门,一把抱他进怀里。我吸了吸鼻子,滚烫的液体从我脸上淌下,他在我怀里从啜泣变成呜呜小声哭着,我鼻子的酸涩蔓延到眼睛,胸前被他热乎乎的眼泪打湿。
“小悟少爷,我就在你身边呢。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软软热热的小身体往我怀里缩了缩,袖口被他的小手紧紧扯着。我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脊背,另一只手轻柔地用手帕给他擦眼泪。他雪白的脸蛋哭得通红,蓝眼睛像流动的蓝海,长长的睫毛颤动不停。
“总有一天小蝶要离开我的。”继子咬着嘴角轻声说,“我都知道了。”
我微微睁大眼,心想难道家主夫人告诉了他我的来历?还是说他明白的只是我们男女有别?
“明天我再自己睡!”他抿嘴时脸颊鼓起来,拉着我躺进被窝。
我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温柔地抱着他说:“好。”
第二晚,我依然毫无睡意,从被子里爬起来想着去看看我的小悟少爷有没有睡觉。正当我掀开被子,月光照到和室门窗前,我望见一道小小的黑影投在窗纸上。
我静静地等待他的动作。
他没有敲门,一个人徘徊在门口。
多么懂事又惹人怜爱的孩子。
我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夺眶而出,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空出的另一只手拉开和室门。他愕然睁大眼睛,很快凑到我面前,手足无措地用软绵绵的衣袖擦我的眼泪。
“不要哭,不要哭小蝶……”他蓝色的大眼睛泛红,一行透明液体从他脸颊上淌下来。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捧住他的脸颊:“小悟少爷让我别哭,你的眼泪却比我还多。小哭包,一起睡吧。”
关上门,我们像昨晚那样,也像过去的每一晚那样睡在一起。我们像两个在母体羊水里相互依偎的双胞胎,缺少谁,另一方都会感到痛苦不安而哭泣。尽管我们并不是出自一个母体,但我的这次生命却是被他唤醒。
我这抹幽魂来自千年前的平安京时代,一直沉睡在五条家的宝库中。家主夫人进来宝库时,她的血滴到封印我的咒具上,解封的瞬间,她旁边的小侍女承受不了我的咒力爆体而亡,我顺势占了她的身体,顶着一身碎答答的血肉注视家主夫人。她面对我这样明显非人的家伙丝毫不惧怕,我看着她,感知到她体内正孕育着一个强大而柔弱的小生命。当时我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叫来了家主,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商议怎么处置我。
家主要重新封印我。
家主夫人要留下我。
最后他们决定让她肚子里的宝宝悟来选。
家主夫人主动牵起我的手放到她挺起的肚子上,她温柔地低头笑了笑:“悟,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姐姐就摸摸她吧。”
我歪着头看她的肚子,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凸了一点点,隔着女人的皮肉,我睁大眼睛,感觉到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小的手,我和宝宝悟两掌贴合。一种奇妙的感觉流淌我心底,恍若人类第一次登月时的震撼与兴奋。
他选了我。
一旁沉默的家主还是不放心,让我立下不得伤害宝宝悟的束缚。我又不是宿傩那样喜欢吃女人和小孩的坏种,面对这个唤醒我,选择我的小生命我充满了期待。
宝宝悟很活泼。家主夫人躺在树下的藤椅上晒太阳时,他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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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母亲体内翻来翻去,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动作有多粗鲁。要是怀这个孩子的是普通人,估计会疼的死去活来。
家主夫人有咒术,咒力也是中等水平。她怀上这样活泼的孩子,常常因为他踢来踢去而笑容满面。那时候我蹲在藤椅旁边,听到女人柔和的嗓音飘来:“小蝶,能答应我吗,帮我守护这个孩子。”
我那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已经立过不得伤害宝宝悟的束缚,甘愿自我封印十分之九的咒力量。
家主夫人摸了摸我的头发,缓缓笑起来,脸上的笑意中透出淡淡的哀伤:“我怀的孩子是六眼,等他降生后我就没多久可活了,到时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办呢?我不是以五条家家主夫人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一个想保护孩子的母亲的身份恳求你,替我守护他,教导他,我希望我的孩子健康成长,也希望他强大善良。”
宝宝悟不只是五条家的孩子,更是她的孩子。
历代来孕育六眼的母体都活不了多久,有的死在生产的床上,有的坚持撑了几年就撒手人寰。因为孕育六眼这件事太过消磨母体,六眼过于强大,自身成长时也在吸收母体的生命力。家主夫人就是后者,她生下宝宝悟后身体迅速衰落,撑了没几年就沉睡进了地底。
从宝宝悟降生开始,一直陪伴他的就只有我,他常常躺在病榻上的母亲不被家族允许见他。五条家这样的家族眼里只看得见咒术师,我被家主夫人这么好的人对待过,当然不能忍受宝宝悟连他的生母都没见上一面,要知道他的生母九死一生才让他能睁眼看到这个世界。
第一次带宝宝悟见家主夫人时,他皱着小脸,整个小身体缩进我怀抱里。我强迫性地逼他看病榻上形如枯槁的女人,告诉他,那是因为生了孩子才会变成这样。在生他之前,家主夫人健康貌美,长相是我千年来生平仅见的美丽,不知道家主踩了什么狗屎运娶到这么强大美丽的女人进了五条家。
宝宝悟遗传到母亲的美丽,没有一点像他的父亲。我自然不希望他的品性会被五条家污染。在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后,宝宝悟主动从我怀里爬下来,一点点爬到女人的手边,用他雪白的额发蹭了蹭他母亲的手腕。
“妈……妈妈……”快一岁的宝宝悟在此之前总这么喊我,彼时他总算对正确的人喊出这个伟大的称呼。
我成为他的继母后,贪心地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他这么喊我。
他像小猫般软软的,从我做他继母开始,他也像小猫般冷漠不亲人,无论我怎样讨好都没用,我就只能放弃怀柔路线,正式担起母亲的职责严厉教导他,渐渐的我就变成自己都陌生的样子,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子中的人一举一动像模版印刷出来的,脸上的神情永远一丝不苟,头发高高盘起,身上的绸缎和服衣领紧抿。
和五条悟重逢后他对我说过,我现在变得不止有长相,还有性格。曾经对他严格要求的继母突然变成我现在这样开朗的智障,他适应能力其实还蛮强的。
11. 五个人的电影
从我邀请继子一起去猫咖开始,我和伏黑惠的约会变成了五个人。
原木色系的猫咖中,我背靠书架盘腿坐在地板上,头顶有只白色猫猫尾巴悬空扫我的额头,怀里抱着一只矮脚毛茸茸小猫。坐在我旁边的伏黑惠和五条悟无猫问津,被另外两个一年级学生笑得很大声。
左手边是委委屈屈的继子,用艳羡的目光瞅着我怀里的猫,右手边是我的男朋友伏黑惠,没有猫愿意靠近他,叫出黑色的玉犬后猫猫们更是冲他龇牙哈气。我叹了声气,儿子和男朋友都太可怜了。
一旁的店员小姐好心抱来两只猫给他们,猫一下地就飞速溜了,肉垫在地板上打滑也要跑,看到他两就像见鬼一样。钉崎野蔷薇嘲笑的声音更大,我掩嘴憋笑,肩膀颤不停,手掌一把拍在伏黑惠大腿上。感受到手掌心下的肌肉僵住,我笑意一顿,不好意思地要缩回手,指尖忽然被他轻轻握住。
心跳蓦然空了拍。我抿了下上嘴唇,忘了怀里还有小猫在蹭我的掌心,目光避之不及被他握着的指尖,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他。少年微微抿唇,侧着脸注视我。我咬了下嘴角,心跳快跳出肋骨,故作镇定地回视他,他白皙的耳轮泛红,黑色后剃发下肩颈线条修长,侧脸漂亮得像女孩子令我怎么也看不够。
“小蝶我一点也不羡慕你喔。”五条悟的声音在这时幽幽传来。
我如梦初醒般呼出一口气,不听使唤的心脏总算是恢复到正常心率。我闻声偏头望了眼五条悟,暖黄色的灯光照到穿着休闲装的男人身上,雪白的碎发垂落下来,冷银色睫毛被灯光染成金色。他好看的唇角牵笑,双臂环胸,长腿随意屈起在地板上。
店员小姐给我们拿来猫罐头,边开盖子边给围到她腿边的一群毛茸茸们喂肉泥:“这位先生可能因为您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白猫在猫猫界地位太低。像这位小姐的蓝色头发对猫咪们来说像天然的猫薄荷,蓝色是能吸引它们的颜色。”
我低了下头,来回看自己绑成鱼骨辫的头发和雪白的继子,点点头觉得店员小姐说得很有道理。然后我上身朝右边歪了歪,凑到伏黑惠耳边,用柔和的口吻:“没关系的小惠,猫这种有灵性的动物领地意识很强,天性排他。不亲近你应该是因为玉犬吧,猫狗很喜欢打架的欸——”
话音被有些粗粝的手掌心打断。少年的手捉着我的指尖,缓缓伸进我的指缝,垂下的黑色眼睫微微颤动。我睁大眼,掌心的触感像散发燃烧的气息一路烧到我的脸颊。
听到他冷淡的嗓音平静得像水般:“你在我旁边就够了。”
“喔,我当、当然会一直在你旁边就是啦,小惠才是不要离开我才好。”我好不容易慢下来的心跳像坐过山车般瞬间窜到最高,空出的另一只手挡住热腾腾的脸庞,连手带脸埋到他柔韧紧实的肩膀后。我感觉自己完蛋了,原来我真的是恋爱脑吗?
“伏黑还蛮黏人的啊。”钉崎野蔷薇打趣的声音飘来。
“好想拍照发给熊猫学长他们啊。”虎杖悠仁像唱小品般附和。
“不好意思大家我已经先拍了噢!发给全校师生看看嘿嘿……”五条悟那边传来咔擦咔擦的快门声。
我侧头轻轻瞪他一眼,对上逼近我的黑色摄像孔,继子的脸在手机后面让我看不见:“悟,你还真是……唉,今天就宠你这一回。”
五条悟嘟着嘴巴的脸冒出手机后,伸手指弹了我的脑门:“小蝶太没大没小了吧,我是你男友的养父欸。”
“怎么,你真想让我叫爸爸吗?”我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只要他敢点头我就告诉他的学生们其实我是他妈妈。但我不会这么做的,我跟伏黑惠以及他的其他学生介绍自己时都是这么说的:我曾用名是时生蝶,现用名是和田树理,更喜欢大家用曾用名称呼我。
五条悟缓缓放下手机,耸了耸肩摊手道:“好嘛好嘛。”
“哇,小蝶是抓住五条悟的小尾巴了吗?”钉崎野蔷薇抱着一只小猫咪在我面前坐下,挑起秀丽的眉毛用跟我说悄悄话的姿势凑过来,“那家伙很我行我素的,完全不管别人怎么看他。”
我侧身望了眼背着我的继子,他正拿着逗猫棒逗小猫,没一只毛茸茸施舍他眼神。随即我问钉崎野蔷薇:“大家对他评价不好吗?”
我并不清楚五条悟在咒术界现在风评怎样,这段时间我忙着提升成绩和喜欢伏黑惠,从来没过问继子的工作。他没主动告诉我,我也不想做那些唠叨惹孩子反骨的妈妈。
她怀里猫猫的蓬松大尾巴扫过我的手,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猫尾巴,听到钉崎野蔷薇叹着气说:“多数评价就是说他不正经,我行我素,喜欢跟总监会对着干之类的吧,我们作为他的学生都很嫌弃他的,但老实说这家伙是我非常认可的老师。”
“五条老师很强大,小时候有个是我父亲的男人要把我卖给禅院家,是五条老师花了十亿把我带到他身边。”伏黑惠微微颔首,伸手摸猫猫头被哈气龇牙后缩回去。
“……你父亲。”我停顿了片刻,指尖抖了下,“真是他要卖掉你吗?”
伏黑惠垂眸,笑意微敛:“那个人啊,眼里没有他的家庭,只有他自己吧。”
“才不是。”我脱口而出一句反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拉着他的手认真盯着他的绿眼珠道歉。
伏黑惠对我的反应似是觉得好笑,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不用跟我道歉的,也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们之间要变得亲近就不用说这些话。”
尽管他完全没有怪我的意思,我还是感到自责。那个拯救了我的男人是抛弃家庭的男人,这件事我从来没想过。在伏黑惠大方说出他的过去时,我却为了自己的私情给那个男人反驳。
他一点也不怪我为伤害他的父亲说话,还对我这么温柔体贴。
我越剖析我和他就越觉得我要完蛋了。千年前我还是跟两面宿傩一样臭名远扬的家伙,没有什么情感,结果现在我越活越像人类了。如果有天伏黑惠跟我分开,我会是什么心境呢?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我就眼睛一酸。
忽地一只柔软的肉垫搭到我膝盖上,我低头一看是一只白色蓝眼的布偶猫,跟继子长得很像。它蓬松的小身体主动爬进我怀里,把之前那只矮脚猫从我腿上挤了下去。我伸手摸了摸它,紧接着一只又一只的小猫垫着脚尖走向我,纷纷用猫耳朵、猫尾巴和毛茸茸的额头拱我的身体。像是感知到我稍稍低迷的情绪来安慰我了。
不知不觉凑在我身边的猫围起来一圈,我摸哪只都会有其他猫猫用肉垫勾我的手求摸摸。旁边的人全被猫猫们挤开,钉崎野蔷薇感慨地说:“小蝶你是不是用猫薄荷洗澡了。”
五条悟用逗猫棒逗的那只猫也跑了过来,他摇头磨了磨牙:“欸哟,偷腥猫呐。”
正在我跟猫猫们玩得起劲,一声低低的哈气响起。我怀里那只布偶猫冲其他猫疯狂龇牙哈气,猫猫们耳朵登时向后弯成飞机形状。我顿感不妙,伸手抱紧布偶猫,眼前银光闪过,一只黑猫对布偶猫亮了锋利的爪子。
有我的阻拦,布偶猫没被那只猫打到。店员小姐连忙过来用猫罐头和零食将小猫咪们吸引走,而我怀里的布偶猫浑身雪白的毛发炸毛,小身体还在哆哆嗦嗦。
这么怕还要挑衅别猫。
我无奈地摸着它毛茸茸的头顶,手忽然被人捉住,抬头对上伏黑惠绿色的眼珠,他眉头轻蹙,目光落在我手背上。我这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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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背上多了一道很长的红色血痕。
“不要动。”男人低沉的嗓音飘来耳畔。
红色反转咒力光芒闪烁我眼前,与此同时,伏黑惠刚撕开一张创口贴。
继子纤长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在我手背那道血痕上,我匆匆瞥他一眼,更多的心神放到伏黑惠僵在半空的手。眼见他要缩回去,我大拇指往空出的手掌心用力一划,然后我笑着将那只手递向他。
“小惠也太细心了吧。”
伏黑惠目光深邃地看了看我,低头轻轻往我流血的手掌吹了下才贴创口贴:“你太容易受伤了,平地也能摔。”
我嘴角抽了下,等他贴完创口贴用手肘怼他腰:“我没你以为那么娇弱。”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的准女高千年前有多恶名远扬,那时候的我跟两面宿傩一个待遇,常常被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嗯,我知道,只是想保护你而已。”伏黑惠声音很轻地说。
我眼睫颤了下,耳旁响起阵阵牙酸吸气的声响,我听出是伏黑惠的同期和老师的声音。但我脑子里还在回荡伏黑惠对我说“只是想保护你而已”,像是有回声般萦绕滚烫的耳畔。
现在我非常确认自己就是恋爱脑,还是那种清醒的恋爱脑,这就特别完蛋了。
我们离开猫咖找地方吃了晚饭后,夜色染蓝街头,电影院里比外面的夜幕还要黑。
我很后悔早知道就不叫上五条悟了,要不然我就能和伏黑惠享受两人的约会,而不是五个人的电影。
有种我和伏黑惠带三孩子的错觉。
进电影院前五条悟买了一桶超大爆米花,够我们五个人吃。不是我们想省钱,我是因为舍不得松开伏黑惠的小手,他的另两个学生或许是因为依赖他。
我们五个坐在同一排座位,五条悟坐在最中间,时不时会投喂我吃爆米花。所以我才说拖家带口是我的错觉,现在看起来更像五条悟一个人带我们四个孩子。
荧屏上长时间的广告时间过后,忽然黑屏,英文男声响起。黑色的狭窄座位间,我和伏黑惠交握的手不由得抓紧了点,腿也凑到一块。
电影声音很大,荧屏上的阴暗色光浅浅照进我眼睛,耳畔少年的呼吸声似是有些紧绷。我偏头望了眼伏黑惠,伸出指尖到他腿上写字:「你怕鬼吗?」
荧屏上正在播放的电影是新上的惊悚鬼片,题材是捉鬼的,大家都是咒术师自然就想看看普通人拍的特效鬼片是怎样的。
伏黑惠腿部肌肉绷紧,抬头望着我轻轻地颤了下他卷翘的黑睫,阴森森的电影光线打在他的侧轮廓,给他秀美的脸蒙上阴翳,他抿了抿嘴唇似是在纠结要不要老实告诉我。
不用说我也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他怕鬼。
咒灵和鬼不是一种产物,他害怕也正常,我肯定不会因为这个觉得他懦弱之类的。相反我觉得他超可爱啊。
握着他的手放肆地钻进他指缝,感受到他有些冰凉的体温,我弯起眼睛注视他睁大的绿眼珠,随即我用口型无声说:「这次到我保护你了。」
正当电影上出现鬼的突脸杀时,我抓着伏黑惠的那只手被他反握,十指相扣,冰冷的体温变得滚烫起来。而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那边发出倒吸凉气声。
平心而论这部鬼片拍得确实很不错,配上合适的惊悚音效连常年跟咒灵打交道的咒术师都有可能被吓到。
我忽地侧过头,低头望见我的另一只手被五条悟抓进掌心。他雪白的脸上皱紧眉,微微咬住嘴角,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看过来,蓝眼睛缓缓眨了眨从中流露一丝脆弱。
“我怕,小蝶。”他倾身凑到我耳边,温热的吐息拂过我颈窝。
12. 坦白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温柔的语气,那双手的温暖,扑在鼻尖的凉风,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专属。
曾经她作为五条悟最亲的人,他有记忆开始记住的第一张脸就是她,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到她像海浪起伏般的蓝色头发,红色的眼睛里恍若有暗火燃烧。他每每扑进她的怀抱,感受到的先是她身上被阳光晒着的味道,再是她柔软的肢体触碰他带来的温暖。
他从来没想过跟她的最后一面是那样突兀且潦草。那份没亲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有那份他没亲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全部被那天的破晓染上红色。
再从她口中听到类似“我不会离开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话,五条悟静默看着电影,阴暗的色调令他恍若回到她那间庭院中,看她就着烛火提笔写下控诉他的信:「亲爱的悟……」,信的开场白近乎次次都是她在道歉,她写着写着就会咬牙,闭着眼睛,胸口起伏,想到他惹她生气的执拗样,道歉就变成埋怨他不理解她想要守护他的心情,浅浅的字迹下夹着刻薄的腔调,那种刻薄深层下是对他的洞悉。她知道这一封封信但凡寄给他一封,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持续继母与继子的怨怼。
初恋或许始于一封封信,或许死于一封封信。五条悟每看一封信都能从上面字迹的深浅,晕染开的字体看出当时她写信时在做什么,大概是用着一只手按在桌案的姿势,在她一个人的和室中坐得端庄,握笔的手纤长,骨节清瘦,指腹有薄茧。每次吵架后写下的信都不会寄给他,让他一个人气到天昏地暗,还想留在她身边,又讨厌她不听他的话,激得他就是喜欢跟她对着干。
还没死前的她总说他执拗,最执拗的就是她。有那么多话要跟他说,到了现实就施舍性地摆起母亲的架子。每次拆开一封信,都是在五条悟梦到她死的那个凄惨样时,她就跟女鬼一样要来找他索命。那时候他会去拆开一封信细细看起来,信里的她才不会像梦里那样要他下地狱。
他记得她在信里说不想看到他成长为只看得见五条家门前泥土的人,所以他去读了东京咒术高专,接触到同龄人。在那个年纪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初恋,他的同期夏油杰没有,家入硝子没有,他从她留下的一封封信中开始慢慢喜欢上一个早已死去、永远回不来的人。意识到他的初恋是这个人时,他恨起了这个狠毒的人。
当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五条悟眼前时,她蓝色的头发被雨弄湿,发帘下暗红的眼珠透出肯定的意味。她认出他是谁,而他恨着的那个狠毒的初恋回来了。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人现在对别的人说着保护。
……
我被继子握着左手,右手和男朋友十指相扣,感觉自己的人生很美满。儿子长成帅气的成年人,我青春依旧谈到了可爱的男朋友。
这种美好的生活没多久就出现第一道裂痕。
那是在我在东京读高中的第一个假期发生的事情。刚放春假,五条悟请了东京咒术高专师生一起去昆士兰度假。
昆士兰位于澳大利亚,纬度原因使我们晚上抵达那里的时候看到漫天银河,海平面被染成金色,涌上沙滩的海浪是荧光蓝的颜色,像夜空的星星掉进蓝海。这种景观我只要看一眼五条悟就能看到,他的蓝眼睛流的眼泪比“蓝眼泪”要美得惊心动魄,他小时候一掉眼泪就让我的心脏被狠狠撞了下。
坐了长途航班到澳大利亚,晚上我们一群人说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商量去哪玩。但其实这么想的应该就只有咒术高专的老师们,对我们这些年轻人来说晚上才是白天的开始。
我悄悄给伏黑惠发了消息叫他出来,然后我翻找行李箱找到一条薄荷绿色的吊带裙,走去露台伸手摸了摸风,这个地方三四月份的天气平均温度在二十摄氏度左右,穿裙子的话以我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并不会觉得冷。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我还是往嘴唇上抹了点淡色唇釉,往手腕和颈后喷了点香水。
正在这时,我的房间门被人摁响门铃。我没想到伏黑惠这么快就来,匆忙去开了门,看到的却是一个高个子男人靠着门框。他穿着度假风红衬衫,手插在白色长裤,脚上踩了双像灯芯草做的拖鞋凉拖,走道暖黄的光照着他,露出来的皮肤散发细腻的雪光。
“悟?”
我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伏黑惠。
五条悟轻轻哼出笑音:“小蝶要出去?哇哦,还喷了香水。”
我连忙伸手堵了下他嘴巴:“要去跟男朋友约会,悟早点睡知道吗,还有啊下次不要戳穿我。我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等我放下手,五条悟没表现出要回房间的意思,他长腿一迈进了我的房间关上门。我被他的动作弄得疑惑,只见他脸上维持笑意:“小蝶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你被伏黑甚尔带走过?”
“没这么必要跟悟说的啦,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随口道。我不是没设想过他会查出这件事,以他的能力只要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我这些年身上的所有事情。所以早早对他可能会问我的问题在心里做出无谓的回答。
“还是挺重要的啊,小蝶弄得清楚你喜欢的是惠还是救你的伏黑甚尔嘛?你是我过去的继母,惠是我的养子,我可不想看到你们谁在这段感情里受伤。”
“……难道我是什么很坏的女人,玩替身吗悟?”我被五条悟逗笑了。笑之前我心里因为他的话空了下,大概是我自己也分不清我喜欢伏黑惠是因为他是伏黑惠,还是因为他像伏黑甚尔。
五条悟深深望我一眼,揉了揉我头顶:“你自己能明白最好,不要伤害惠,我也不想看到你难过知道了吧。”
“知道啦。”我边把他推出房间边点头,“我才是妈妈吧,悟倒好总啰嗦我。”
目送五条悟的身影进了房间,我抱臂身体靠着门,低头思忖起他的话。我该对伏黑惠坦白这些事吧,不管是我是五条悟继母的事,还是他父亲救过我的事,或是我是一抹活了上千年的幽魂这件事。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有权利知道我的过往吧。
要说出这些事并不轻易。我有点害怕他知道我的所有后会做出的反应,他喜欢有人性的人,要是被他知道我以前做过那么多坏事他会怎么看待我?要跟我分手的话我能接受得了吗?
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喜欢他的心情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变得不是基于皮相的肤浅。越是深切地知道他有多好,我就越难以切齿。在一起的最初我想过要坦白的,每每话到嘴边就会说不出口。
好讨厌我自己。
“……天啊,你怎么是这么恋爱脑的人。”我嫌弃地小声自言自语。
趁这次机会跟他坦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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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紫色的天空下,我和伏黑惠从酒店出来并肩走在一排街灯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沉默,平时他也是这样很少言辞的人。倒是我这个平时很开朗总是有很多事想跟他分享的人,现在是真的沉默。
我不停地催促我这张嘴开口,死嘴你快说话啊,不是决定要坦白了吗。
过于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突然肩膀被风吹得哆嗦了下,我才注意到他没有牵我的手,而且跟我保持着距离。不像我们之前那样羞怯地贴贴,牵个手亲一亲他都会红着脸。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他知道了我隐瞒他的事情,心里在想怎么跟我分手所以连挨着我都不愿意了?心中藏着谎言就会总担心被发现。
我甚至想到他是不是会读心,听到我心里藏着的那些事。
做贼心虚的具像化莫过于我,连他能读心这么离谱的事都想出来。
“……惠。”我伸手扯了扯他衣角,视死如归温吞地望向他。他转脸看我,乌黑的碎发垂下,绿眼珠倒映我的身影,静静等待我说话。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伏黑惠慢慢点头,当我深吸一口气想全部说出来时,嘴唇忽地被他伸手覆住。我愣愣睁大眼,他颤动的眼睫微抬,神色平静地凝睇我说:“分手的话就免了,我不想听这种事。”
我皱起眉,抬手抓下他的手:“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觉得我要分手啊。”
“不是吗。”伏黑惠俯下身,就着我抓他的那只手摸上我脸颊,轻蹙眉眼,用从容的口吻质问着,“记得吧我那时候给过你考虑的时间,告诉过你你可能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身边只有我。从你见到虎杖那天,你就变得心不在焉了总是看他,我不想臆测你会移情别恋,也一直没等到你跟解释,就连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总是会问我虎杖的事情。”
他靠近我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随着他的一声声质问令我头晕目眩。
“你现在还能听我解释嘛。”我维持扯紧他衣角的姿势,溺进他隐含嗔怒的绿眼睛中。
伏黑惠轻轻点了下头。
白色街灯照到他脸上,身影融进杉树的阴翳,粉紫色天空闪烁星星,海边的蓝眼泪起起伏伏,送来冰冷的海风吹乱我的头发。
我们没继续滞留在酒店楼下,而是去了海边。黑色的沙子踩在脚底湿湿软软,我不敢牵着他的手,只能将纠缠的双手背在身后,故作平静地开始跟他说,我会问他虎杖的事情其实是想知道宿傩的事。
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纷飞,身上的淡香萦绕我鼻尖,绿眼珠一颤一颤似是不解,但没有打断我接下来的话音。
我将我和两面宿傩是千年前的狐朋狗友这件事告诉了他。他波澜不惊的脸出现惊愕,皱紧眉,嘴唇抿了又抿。
“是真的。包括我其实不算悟的远房亲戚,我在成为和田树理前,是悟的继母。你没听过他继母叫时生蝶这个名字很正常,御三家不把女人当人看,不会把女人的名字留在家族历史上。”我停顿了片刻,“以及你的父亲伏黑甚尔救过我,在他抛弃家庭时,他救了我。”
说完我隐瞒的所有事,我整个人的力气像浑身都被抽空一般。简直像嗜虐般,刚刚不敢看伏黑惠的我现在仔仔细细地描摹他的神情,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疏离,厌倦,怨怼之类的情绪。
13. 逆子
听我说这些时,伏黑惠似是用那种希望我能突然笑一下并说“开玩笑的”的表情注视我。然而我的表情应该像冰冷的教堂般肃穆,令他找不出我撒谎的痕迹。
“我知道了。”他对我说完这句就没再开口,无形的冷淡像此时春寒料峭的海风,吹得我眼睛发酸。
“你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我这么问大概很尖酸刻薄,但我觉得他更刻薄让我像热脸贴冷屁股。这样说并不恰当,他连脸从头到尾都没对我热过。相恋的过程他很少对我露出笑容,平时我认为他不善言表就不在意,现在我却不得不在意他那张寡淡的脸能不能对我笑一笑,而不是用这样一句简洁的“我知道了”把我推远。
所以我那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根本没问出口。他说送我回酒店,我问他“你呢?”。伏黑惠脸上多了种我看不清楚的表情,仿佛我跟他相隔万里。
可他与我近在咫尺。
“我需要想一想的时间。”
“噢,我理解你,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送你。”
“不用啦,送我的话你会更乱吧。”
他深深望我一眼,我维持微笑的表情轻松拒绝他,就抱臂转身朝海岸上边走。晚上的风太大,刮进皮肉穿透我噗通的心脏。从海边回酒店的路不长,我像走了亿万光年。
我没回酒店。沿着大街小巷间的老楼穿进去,路过一家咖啡厅的时候买了杯咖啡边喝边逛。伏黑惠有多喜欢我这件事我心底一直没有估量,我隐瞒他的那些事会导致他跟我分手吗?我满脑子都是这种恋爱脑问题,深感我完蛋得很彻底。
嘴里的咖啡液因为我胡乱的心情都变得苦涩起来,脚步拐到巷弄里看到一家神秘学小店。我推开店门走进去,被里面透出的神秘和精致吸引住眼睛。墙壁是黑紫色的,墙上挂了许多看起来古朴的银饰,店里燃烧着蜡烛,听店主介绍说这种蜡烛也可以拿来占卜。我一边“wow”,一边跟着店主的介绍看了很多漂亮水晶、闻着味道怪怪的草药、牛角刀之类的古欧洲物品。
最能吸引我这种年轻女生的当然就是占卜。
我发了消息给五条悟让他过来,我能对这些东西很好奇,继子大概率也会很好奇。很多时候他比我这个女高还甜美可爱,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包括学校跟我走得近的女同学都很喜欢这些塔罗占卜。
店门忽地被人拉开,奶油的甜香被冷冷的春风吹到我鼻尖。一个高个子男人弯腰进来,他的头发被店里的灯光照成暖银色,脸上带着好看的笑意挨着我肩膀。
“这里看起来很有意思欸,是算卦吗?”他悄悄凑我耳朵边。
“是西方占卜,你看那个老板我感觉她应该非常专业。”我也小声地说。这家店很安静,我跟他都下意识用说悄悄话的方式小声说话,像是这里沉睡着什么东西不容许被我们打扰一般。
店主把我们引到一张桌子前,我跟五条悟拉开凳子坐下。然后她往我们周围放下一条黑色幕布,所处的空间顿时变得狭窄起来,我们像被包裹在一个圆中。
“占卜不拘于形式,两位可以自己挑选想要的方式。”店主奶奶边跟我们说话边将草药、占卜牌、蜡烛放到我们面前让我们自己选。
“悟想选哪个?”我像问好姐妹般好奇望他。
五条悟单手托腮,伸出纤长的指尖点了点蜡烛:“这个吧。”
我点点头:“那我也要这个。”
五条悟说英语很好听,保留了一点点日语口音,但有他华丽的声线烘托那点口音都变得优美,像一台进口钢琴发出美妙的旋律令人沉醉。他占卜的问题是我能不能和伏黑惠走到最后,被店主老奶奶婉拒这个问题,理由是占卜问题最好是本人的,而不是问别人的。
看他瘪了瘪嘴巴,我感到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悟还是多关心自己吧,看你对你的初恋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其实你也没多在意她狠不狠毒吧。”
五条悟偏头静静望我一眼:“这样的话那我就问问我和那家伙还有没有可能好了。”
我点点头,双手握拳:“加油小悟!”
接着,店主老奶奶为五条悟刮燃一根火柴,火星子的光照到五条悟的轮廓,他睁大蓝眼睛仔细瞧着火焰。我伸手摸了摸他雪白的碎发,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郁金香花香,摸他头发的手被他抓住,只见他似是有些紧张地睫毛颤动,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心中帮他祈祷。
神啊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儿子吧,就算那个女孩是个狠毒的坏女人,只要悟喜欢就让她回到他身边吧。
也不知道神能不能听到我的祈祷。
店主老奶奶挥了挥蜡烛上的火焰,抬头来回看五条悟和我,她泛白的眼珠睁大,随即眯起眼睛。我心底一紧,难道说我的祈祷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可怜的儿子还是不能和他的初恋he吗?神明不要这么无情啊。
她先是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五条悟抓着我手的力度顿时收紧。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我倒吸一口凉气,五条悟抓得我更紧,手心都出了温热的汗液。
“有一定的难度。”店主老奶奶目光落到我身上几秒,垂下眼睛,吹灭了蜡烛,“你想守护她已经变成你的执念,这份执念最终会把你折磨得头破血流。但如果你执意想要这份感情的话,你和她会拥有两败俱伤的未来,不如在这个时候放弃。”
我愣愣地回顾她的话,连五条悟捉着我的手什么时候松了都没注意。自己的恋爱脑问题已经被冲散了,现在我想着我的继子也太可怜了,什么感情能让他这么惨。
神啊我收回我的祈祷,那个女孩还是不要回到五条悟身边了,为她好,为他好,也为我这个母亲好。
轮到我占卜时,有些惆怅地对店主说了我想占卜的问题:“我现在的这段感情能走得长久吗?”
店主老奶奶如法炮制点燃蜡烛,这次空气中散发波斯菊的香气,蜡烛的火焰明亮地燃烧,映照进我的眼眶。她点头笑了笑,挥了下火,瞥了眼我身旁随即垂下眼睛:“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喜欢彼此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建议不要对对方有所隐瞒,以及你们间可能会因为第三方的出现有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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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微微睁大眼,双手紧紧交握:“这个第三方是?”伏黑惠不会是背叛感情的人,我这么恋爱脑的家伙更不可能背叛感情。
旁边的五条悟坐直身体,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店主老奶奶轻轻吹灭火焰:“水的能量较重,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
这不就是在说有别的女孩介入我跟他吗?我眼眶发酸,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结了账后整个人跟张轻飘飘的纸般飘出了占卜店。
“小蝶。”继子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我扯出比哭都难看的笑转头,他向我展示拳头,我没懂他的意思,然后他歪头一笑拳头张开晃着一条紫水晶吊坠给我看,散发内敛的紫色夜光照到他的轮廓。
“奶奶说这个呢可以保感情顺顺利利。”五条悟弯腰低头拿着那条水晶吊坠戴到我颈间,指尖像水般滑过我后颈,带来阵毛茸茸的触感。我伸手捧起紫水晶,天然的晶体截面反光出一双红眼睛和一双蓝眼睛。
我握了握水晶吊坠,拉着他的手就要再进店里:“那我也给悟买一个,祈祷悟以后的感情也很顺利。”
“不用,我不需要。”五条悟唇角牵笑,就着我抓他的手带着我往街上走。
“悟难道不能换个人喜欢?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傻孩子。”
“不——行——耶。小蝶说的很对,我对那个狠毒的女人到现在都念念不忘,不可能再喜欢除她以外的人。”
“那悟能告诉我那孩子都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们脚步先后停在街头,瑰丽的光芒闪过他的蓝眼珠,他维持牵着我的姿势,从容地注视我。正当我睁大眼以为能听到他的情史时,他笑意加深,竖起食指到唇前轻声说:“秘——密。”
“欸呀怎么这样呢!”我伸手掐了他的腰,“吊胃口很过分啊!”
五条悟哼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你和惠的约会失败了?”
“更过分了悟,不要戳破我啊真是的。”
“那怎样嘛?”
“妈妈我很伤心的好不好!你还笑!逆子啊。”
我磨着后牙瞪他一眼便甩开他的手,双臂环胸朝前走,额前头发被风吹得挡住视线。一时间没看到从拐角窜出来一道影子,等我看清眼前时摩托车已经像发狂的袋鼠般冲向我。
白色的车灯很刺眼,照得我看到连绵的雪山,我下意识就要往旁边挪一挪腿,后颈被人掐住猛然撞到一道滚烫的墙。
雪崩般的光线缓缓散开,小动物般毛茸茸的触感扫到我肩颈。男人掐着我后颈的手变成颤抖地按着我的后脑勺,他好听的嗓音似绷成一条琴弦:“不要乱跑嘛小蝶。”
“我没事啊,刚刚那个距离完全撞不到我的。”他慌乱的心跳声从胸膛飘到我耳边,我抬起手拍着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他的头发。这时候我忽然生出一股奇特的感觉促使我朝旁一瞥,这感觉像是大事不妙前的擂鼓声。
一辆小汽车载着街道边的暖黄灯光掠过,橡树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高挑人影,车灯缓缓扫过他,冰冷的绿眼睛撞上我愕然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