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天下》 第2137章 邪念要用正念治(下) “做人别张扬,千万要低调。” 这是厉元朗发自肺腑的心声,也是对老同学的千叮万嘱。 詹海泉开始一愣,很快反应过味,连忙解释,“真不是我显摆,是我那帮弟子还有客户的自发行为。” 厉元朗忠告他,“海泉,这是什么地方?居住的是什么人?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你大张旗鼓、堂而皇之的搞了一个豪车车队,停在大门口。行,你有钱有能力,我可以理解。” “可你乘坐的那辆加长版的红旗车,就显得太招摇了。你的车是外销版,可这种车很容易让不了解内情的外人误以为,你身份高贵。” “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再高贵能高贵哪里去!万一引起别人嫉妒,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在洛迁我还能帮你遮掩,可到了外地,一旦招惹触怒,我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吃亏的是你自己。” “作为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我奉劝你,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做事低调,才能保你一生平安。” 厉元朗的话,已经说得相当通俗了。 詹海泉要是一意孤行,当耳旁风,那可就离着挨收拾不远了。 送走詹海泉,郑海欣才肯露面。 从詹海泉进来的那一刻起,郑海欣就躲起来了。 在厉元朗的家,一个女人出现,终究好说不好听。 何况,她还不熟悉詹海泉。 就是她来厉元朗这里,知道内情的也仅限于田泽一人。 郑海欣没有打听詹海泉为什么着急走。 她不像韩茵,喜欢刨根问底。 不关她的事,她一概不问。 厉元朗想要告诉她,自然会说。 吃过晚饭,郑海欣没做停留,而是去事先订好的酒店休息。 她在乎厉元朗的名声,也包括她自己。 厉元朗的家里多了一个女人,哪怕她住在别的房间,也会给厉元朗造成不好影响。 送郑海欣去酒店的任务,落在随同王丛一起来洛迁报到的如兰身上。 两个人本就熟悉,又都是女人,各方面方便,还不宜引起别人注意。 等郑海欣走之后,王丛端着茶水走进厉元朗的书房。 这几天,他一直暗中调查森竹会社情况。 正好趁这机会,向厉元朗做全方位汇报。 学校那边没什么动静,主要是尚未开学,始终处于关闭状态,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关于森竹会社,尤其竹内方平本人,还是有收获的。 据王丛初步调查,森竹会社高层的绝大部分人,是当年侵略者的后代。 而且,在他们国家,这种现象很普遍。 但凡这些人的后代,从商或者从政,都会取得成功。 道理很简单,他们的长辈,当年在国内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掌握着大部分权力。 后来战争结束,虽然他们的长辈遭到清算,却不影响子孙后代的发展。 因为他们手里仍然掌握着大量资源,稍微利用,就能让后辈如虎添翼,想不成功都难。 还有,森竹会社表面上是一家贸易公司,暗中还参与武器销售。 这一点,和厉元朗了解的信息吻合。 宽口平南之死,不就是参与武器交易,被人报复灭口么。 根据这一发现,王丛利用他曾经军人身份,进行一番细致调查。 感觉森竹会社目的不纯,绝非是为了振兴汉林教育,真心诚意为汉林好。 特别是他们兴建的展览馆,打着资助旗号,却在旁边修建了洛迁塔。 表面上看,洛迁塔以旅游为幌子,可以给森竹会社创收,收回投资成本。但那座塔的奇怪设计,让王丛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厉元朗不动声色的听王丛说完,好奇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省长,我……” 厉元朗摆了摆手,叫停王丛的下文,递给他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你写在上面,我也写下来,我们对一对,看看答案是否相同。” “好。”王丛接过纸笔,欻欻写下几个字。 结果和厉元朗写在手上的字体一对照,厉元朗写的是宝剑俩字,王丛写的是长剑。 基本上,他和厉元朗想到一块去了。 王丛不是外人,厉元朗便将詹海泉的谈话内容,大致讲给王丛听。 “竟有这事?”王丛眉毛一皱,狐疑的问:“省长,我感觉……” 厉元朗平和说:“是不是感觉神乎其神?” “不是。”王丛摇头否定,“恰恰相反,我倒是认为,绝非空穴来风。科学尽头的就是玄学,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厉元朗微微颔首,“海泉是风水学大师,对这方面颇有研究。王丛,我起先对这种事和你一样,半信半疑,直到我遇见一位得道高僧,我的亲身经历,让我对这方面有了重新认识。” 于是,便将多年前,他和智乾大师相处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 特别提到一件事,那是厉元朗第一次见到智乾大师。 聊天时,智乾大师竟然透过墙壁,看到厉元朗的司机坐在车里抽烟,把裤子烫出一个窟窿。 这可是厉元朗亲眼所见,当时就被智乾大师超乎常人的能耐所折服。 “这么说来,智乾大师具备透视眼的特异功能?” 王丛喃喃着说:“省长,经您的分析,我想起来了,我们的确有个研究所,专门从事玄学方面的研究。” “从各个地方发现特异功能的人,都被送到那里研究,好像叫什么……” 厉元朗点头赞同,“的确有这么一个研究所,詹海泉去过。” 思索片刻,王丛又问:“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问完,他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领导怎样做,岂是他做秘书该问的。 不怪王丛这么想,实在是他对森竹会社的行为太过关注,一时冲动,忘记了自己身份。 好在,厉元朗对此并不在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时间,伸手抓向座机。 一见厉元朗要打电话,王丛识趣的起身离开。 厉元朗没叫他,说明这个电话,他不希望王丛在场。 电话是打给雷国杰的。 厉元朗早就想好,这种事告诉郭启安,他不一定相信。 况且,郭启安即便支持,可支持力度有限。 毕竟不存在铁的证据,又涉及到外商,万一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外交层面的麻烦,得不偿失。 想要处理,就不能动用官方手段。 最起码,不要显示官方介入,民间才是理想选择。 雷国杰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厉省长,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说是时间晚,其实也就九点多钟。 厉元朗笑着反问:“你不是也没睡吗?” 说了几句玩笑话,他才奔入主题。 雷国杰听完厉元朗一席话,顿觉不可思议。 森竹会社投资汉林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罗谦为了彰显其政绩,早就弄得满城风雨。 可建造洛迁塔,雷国杰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一听厉元朗这样分析,他急忙翻找办公桌旁边摆放的一摞文件,从中找出洛迁塔的效果图。 拿在手里反复观看,猛然醒悟过来,惊呼道:“别说,这个塔的外形,果然酷似一把宝剑,直直插在地面上。” 厉元朗说:“国杰,不管这事神不神,但洛迁塔为什么非要做成这种外形,值得我们关注和深思。” “我明白了。”雷国杰笃定的说:“您放心,我立刻安排,争取尽快看到效果,也观察森竹会社什么反应。” 厉元朗赞同,并叮嘱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我懂,我不会暴露官方身份,以民间方式介入,把事情搞大。” 挂断电话,厉元朗缓缓站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脑海里却在思索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第2138章 旧地重回 这次回东河,厉元朗相当低调。 出发时间、路线和行程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除了王丛,洛迁省政府没有其他人陪同。 乘坐的交通工具,也都是私家车。 没有前导车开路,更没有东河地方官员迎接。 毕竟属于私事,之前已经向东河方面打过招呼,秉承理解和尊重原则,龚玉尚以及东河省就没派人出面接待。 即使远在新河市的季天侯,也在厉元朗的要求下,采取了隐身方式。 总共只有三辆车的车队,在允阳和周宇汇合。 没做停留,直奔广南而来。 路上,周宇向厉元朗讲了接下来的安排。 詹海泉本人已在广南的公墓,忙碌迁坟之前的准备事宜。 厉元朗强调,不宜搞得太大阵仗,该有的程序要有,不该弄的坚决不弄。 周宇说:“你放心好了,我有过交代。不过,海泉从你那里回来,整个人也变了,变得不再招摇。” “我估计应该是你的功劳,提醒他收敛。” “说实话,我也看不惯海泉做派。可能与他成名后,到哪里都是红毯铺地,夹道欢迎,到处是阿谀奉承声音,让他迷失自我。” “收敛点好,省着被人惦记。” 最后这句话,道出厉元朗心里担忧。 本来,詹海泉干的这一行,就是介于许与不许的边缘。 真要是引来不满,治他是分分钟的事儿。 厉元朗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纷纷后退的景色,心里感慨万千。 这条路,他曾经往返多次。 往日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 詹海泉只带了两个人,全都身穿黑衣,早早等候在墓园门口。 谷政川和谷政纲哥俩并未出现在广南。 这是厉元朗周全考虑。 哥俩年岁大了,来回奔波,身体恐怕吃不消。 再有,他们曾经也是响当当人物,如今落魄,实在不愿意再公开场合露面。 况且,墓地新址也需要有人盯着。 反正这边忙乎完,就会去他们那里。 厉元朗带着两个儿子,郑海欣紧随其后。 她带着宽大太阳帽,黑纱遮面。 一个是符合这种场合的穿着,另一个,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脸,生怕引来不必要的猜想。 整个过程,厉元朗没向詹海泉介绍郑海欣的身份。 詹海泉自然也不便过问。 一行人缓步走进墓园。 墓地管理方早就安排几名工作人员,在墓地附近等待。 路上,詹海泉观看这里的环境,有感而发的说:“死者下葬后,真气和穴气结合形成生气。我说的生气,并非人发火的意思。而是指阴阳交流的途径。” “这种途径,冥冥中有影响、左右在世亲人的气运。阴阳两气,呼出来形成风,升上天就成为云彩,降落下来就成了雨,雨水在地上流淌,就成为生气。” “生气流淌,生发时养育万物。人是父精母血的结晶体,所以人也是阴阳两气的结晶体。” “每个活着的人都有阴阳两气,死后肉体消失,阴阳两气却没有消失。活着的人,气聚凝在骨,人死骨未灭。因此,人死气还活。” “综上而言,人死后,必须要找个有生气的阴宅,让生气和不死的阴阳两气相结合,来保护在世亲人及其后代。” “元朗,我刚才看了三位的墓地风水,二老的还好,只是水婷月的风水有瑕疵。” 说着,一行人走到水婷月墓地前。 詹海泉站定,微闭双目一会儿。 转而睁开眼睛,小声说道:“我感觉到了,这里是个风口,比旁边的风力明显要大一些。” 周宇觉得不可思议,站在詹海泉身旁,有模有样的学着他感受一下,摇头说道:“没什么感觉,和其他地方差不多。” 詹海泉摆了摆手,“我是用真气感受,一般人感觉不到。” 扭脸看向厉元朗,“恕我直言,嫂子安葬在这种地方,常年受强风吹袭,不利于安息。” “她休息不好,对你和你的下一代有极大影响。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的两位公子,小时候一定经历过重大磨难。” 还别说,不管是真是假,詹海泉这句话的确说到点子上。 谷雨和郑立的童年,全都经历过很大磨难,或者说危险才更为贴切。 “元朗,幸亏你决定迁葬,要不然,我也会劝你换地方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厉元朗对于詹海泉这番言论,不做评价。 两个儿子先在姥爷姥姥墓前跪下,按照詹海泉的要求,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在厉元朗以及家人见证下,工作人员打开墓穴,起出两个骨灰盒,用红绸布包裹好。 谷雨捧着水庆章,郑立抱着谷红岩。 剩下的水婷月,则由厉元朗抱住。 这一过程用了一个小时左右。 天公作美,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做完这一切,还不到中午十二点。 周宇早已安排妥当,不在广南停留,直接返回允阳吃午饭。 然后赶傍晚的飞机,直飞南方。 这是为厉元朗考虑。 厉元朗也同意了。 他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一个是容易勾起痛苦回忆。 另一个,这里有很多他的故交,万一遇到,恐怕拔不出腿,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所以,车队都没经过广南市区,沿着绕城公路上了高速,快速赶往允阳。 可谁知,车队刚跑了二十几公里,忽然身后行驶来一排车子。 为首的一辆车冲到最前面那辆车的正前方,打着双闪,示意跟随。 坐在第二辆车里的厉元朗,这时候却接到季天侯的电话。 “厉省长,我刚刚赶过来,没想到你们进行完了。前面的服务区,麻烦您停一下,我们见个面。” 既然季天侯已经到了,厉元朗不好拒绝。 让司机跟着,大约行驶二十分钟,拐进服务区。 一下车,发现不止季天侯一个,王仲秋和吴柳水也跟来了。 他们两个是厉元朗曾经的秘书。 现在,全都步入副厅行列。 王仲秋外放的比较早,已是市委副书记了。 吴柳水比王仲秋晚,但仕途走得比较顺,年纪轻轻就成为非常委的副市长。 二人一见厉元朗亮相,全都快步迎过来。 季天侯走在最前面。 许久未见,季天侯的头发虽然染黑,但脸上皱纹明显增多。 和厉元朗同龄的他,显得比厉元朗苍老。 没办法,市长就是个操心的命。 “厉省长,我紧赶慢赶,还是错过婷月迁葬仪式。”季天侯歉意道。 他身后的王仲秋和吴柳水,先是向厉元朗问好,也都纷纷表示致歉。 厉元朗则宽慰道:“你们从各自城市赶过来,就够辛苦的了,我代表全家,表示感谢。” “我这次回来,行程比较匆忙。再说,你们都有工作,都很忙,就没打扰你们,这事我之前和天侯打过招呼的。” 季天侯连忙解释,“我服从您的指示,可仲秋和柳水却不答应。” 一旁的王仲秋插言说:“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是见不到您,我心里不安。 吴柳水也说:“省长,我真想您,做梦都能梦见您。” 这会儿,韩卫凑过来说:“各位领导,大家别在这里说话,我已经联系好,请大家移步到会客室。” 季天侯认识韩卫,王仲秋和吴柳水则不熟悉。 只见季天侯过来,拍了拍韩卫肩膀,然后主动伸出右手,“韩卫,好久不见,你现在做什么?” “开了一个保安公司,就在允阳。有时间的话,还请季市长莅临指导。” “好说,好说。” 几个人边走边聊,步入楼内会客室。 久别重逢,几个人聊得相当热络。 聊得差不多了,季天侯的秘书进来,趴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季天侯于是向厉元朗商量道:“厉省长,我已在餐厅包间定好几桌饭,请您移步那里,我们边吃边聊可以吗?” 盛情难却,厉元朗也真饿了。 一拍沙发扶手,率先起身,“客随主便,天侯的好意我岂能辜负。” 前往餐厅的路上,王丛小跑几步,拿着工作手机低声对厉元朗说:“省长,您的电话?” “谁的?”厉元朗随口问道。 “郭书记的,另外,章部长、王副省长和田秘书长也都先后打来。” 厉元朗眉头一蹙,这么密集的来电,说明事情紧急。 第2139章 东差西误 电话接通,郭启安问道:“看到了吗?” 厉元朗一头雾水,不解反问:“看到什么?” 今天早上,网上有人发帖,从多个角度分析,洛迁塔的建立,外型酷似一把宝剑,直插洛迁省的心脏地带。 结合投资方是森竹会社,考虑到几十年前的战争,有充分理由相信,森竹会社目的不纯。 一时间,这个帖子瞬间上了热搜,也将森竹会社和汉林市政府推上风口浪尖。 罗谦急了,他深知舆论有惊人的影响力。 一边让汉林市宣传部门迅速介入灭火。 一边派人调查发帖者的身份,势必要找出这个人,严肃处理。 同时,罗谦将此事迅速向郭启安做了汇报。 他感觉,这事不光冲着汉林市和他本人,目标还有洛迁省。 郭启安闻讯后,马上召集章克等人临时开会研究,消除由此引来的负面影响。 郭启安给厉元朗打电话,就是向他通报会议结果。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起性质严重的政治事件,故意抹黑汉林市,抹黑洛迁省。 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利用老百姓的民族情怀,恶意煽动对立情绪,严重破坏外商的正当投资行为。 经会议研究,决定省厅立刻介入调查,务必将造谣生事者绳之以法,坚决维护外商的合法权益。 听得出,郭启安对这件事大为光火。 正如厉元朗先前预测的那样,郭启安之所以这样表态,准是被罗谦洗脑。 厉元朗当即表达了他的意见。 “郭书记,恰恰相反,我认为追查发帖者的责任,这种行为很容易引起广大网民的强烈反对,非常不妥。” “这么多人支持发帖者观点,说明洛迁塔的设计的确有问题。为了不让事态扩大,我觉得,我们应该正确引导,以官方名义发布消息,逐渐把调动起来的民族情绪,一点点的引回正轨。” “同时,我们也要正视这件事。洛迁塔的外观如此设计,很容易引起市民们反感和强烈反应。” “要让汉林市迅速向森竹会社提出修改意见,不能因为是他们出资,就可以在我们的城市毫无约束,想怎样就怎样。” 郭启安稍作停顿,如实说道:“元朗同志,罗谦在会上发表了措辞强烈的讲话,说这是有人故意破坏汉林市与森竹会社业已建立起来良好的合作关系。” “还上升到外交层面,他一通扣帽子,让我也很为难。实话实说,黎秘书专门给我打来电话,话里话外无从敲打我,要支持罗谦。” 唉! 郭启安长叹一声,口气中透露着无奈。 做官做到他这个份上,的确让人心堵。 副书记无时无刻不再拿捏,郭启安还毫无还手之力。 令人同情的同时,也感到唏嘘。 章克的电话内容,则相对冷静许多。 他和厉元朗商议,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的确,这个帖子,就是厉元朗的主张,由章克负责完成。 詹海泉的提醒,以及王丛的调查,厉元朗有充分理由相信,森竹会社问题不小。 但从这方面入手,显然站不住脚。 仅郭启安这边,恐怕难以说服。 可厉元朗又不甘心,骨子里的认知,让他时刻绷紧这根弦。 王若勋和田泽的电话,全是向厉元朗反映这件事。 帖子的出现,已经在网上吵得沸沸扬扬。 一众网友回帖,几乎清一色支持发帖者的观点。 极个别的反对,很快引来排山倒海似的回击和谩骂。 当然,其中不乏理性网友的客观分析。 厉元朗大致浏览一番,摘出几个不错的网友回帖,认真观看起来。 由于这件事分心,厉元朗在饭桌上没吃多少。 王仲秋发现他有心事,便试探询问。 这一桌,都是厉元朗信得过的人。 于是,将帖子出现的事情说与众人听。 几个人听完,不约而同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帖子,认真观瞧。 季天侯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发出感叹,“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厉元朗平静的放下水杯,问道:“天侯,谈谈你的感受?” “厉省长问了,我就不藏着掖着,有啥说啥。” 季天侯指着手机屏幕,激动的说:“这位网友说得太好了,他说,我不是一个民族主义分子,我是从客观角度分析这件事。” “很显然,这座洛迁塔的设计就有问题。设计者把它设计成一把宝剑形状,矗立在汉林市的最高点。”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设计成宝剑?全世界有那么多的高塔,怎么就把洛迁塔弄成这样?” “一旦建成,很容易让看到它的人,误以为有一把宝剑直插在汉林市的土地上。而汉林又是洛迁省的省会,心脏地带。难不成,森竹会社这样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季天侯念完网友的摘录,放下手机,神色严峻的继续说:“厉省长,各位,不能用普通眼光看待这件事,我认为,这是有人别有用心的一个阴谋举动。” “这些年,我们无论政治、经济还有军事方面,取得长足发展,完全超过对方。” “他们再不能像几十年前那样,用枪炮侵略我们。既然不敢用冷兵器,转而采取这种方式,表面上资助,实际暗藏玄机,用这座酷似宝剑的高塔,狠狠插在洛迁土地上,毁灭洛迁生机,让洛迁变得死气沉沉,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王仲秋也赞同季天侯的观点,他说:“季市长说得有道理,我对这个民族没有好感。刨除历史原因,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一颗反思过错、真诚忏悔的心。” “却把对我们造成的巨大伤害,当做他们强国的美谈。极端自私、极端残忍,极端阴险,正是这个民族的真实写照。” 吴柳水插言道:“厉省长,听您谈到他们建立学校,又无偿兴建展览馆和洛迁塔,森竹会社拿出那么一大笔资金,难道就不考虑收益吗?” “无奸不商,商人最讲利益二字,尤其像森竹会社这种企业。他们不是搞慈善,不会善良的把一大笔钱投入打水漂。” “所以,这件事本来的目的,就值得推敲。有一点我不明白,汉林市为何引来这个项目,只是为了政绩?” 这会儿,季天侯接过话题,问道:“厉省长,帖子的事情,省里是什么态度?” 厉元朗摆弄着手中筷子,慢条斯理说:“刚才我接到郭书记电话,经过商议,省里决定调查发帖者,打算将其找到,进行严肃处理。” “荒唐。”季天侯禁不住喊出声来,“怎么可以这样,岂不是助纣为虐、是非不分吗!” 看着季天侯义愤填膺的模样,厉元朗笑呵呵应对,“天侯,汉林市的书记罗谦,身兼省委副书记,又是空降下来的干部。” “他来洛迁几个月,十分想要做出成绩。前三脚没踢好,全踢到钢板上,这让他倍感受挫。” “直到森竹会社主动联系他,投资教育,兴办学校,又无偿出资修建展览馆和洛迁塔,这可是实打实的往他脸上贴金,他还不痛快同意,全力配合。” 厉元朗的话,让季天侯、王仲秋和吴柳水三个身在体制内,又担任高职务,很快领会到,省里为何做出这种反应。 罗谦身份不俗,郭启安都拿他没辙,可想而知,厉元朗的苦衷有多大。 詹海泉和周宇默不作声,没有发表看法。 由于还要赶路,这顿饭吃得快。 临行前,厉元朗和三人握手道别。 轮到季天侯的时候,厉元朗再三叮嘱,要他戒骄戒躁,脚踏实地。 这可不是厉元朗瞧不起季天侯,恰恰因为他们关系好,厉元朗不厌其烦的叮咛。 坐进车里,詹海泉特意坐进厉元朗的车。 告别众人,车队继续驶向允阳。 见厉元朗闭目养神,詹海泉犹豫着是否开口说话,却听厉元朗慢悠悠说:“海泉,有事你说,我听着。” 第2140章 道家与时运 车里没有外人,詹海泉得以放心大胆的道出心里话。 他告诉厉元朗,已经通过有关部门,向上级如实反映洛迁塔存在的设计问题。 而这个有关部门,非比寻常。 足够引起上面高度重视。 厉元朗徐徐睁开双眼,思索片刻,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是应该有人收拾他们了。” 没有明确“他们”指的是谁,可詹海泉俨然知晓答案,顺着厉元朗的话锋说下去。 “元朗,有个秘密,我只透露你一个人。” “现在是夏季,沿海多个城市举办了夏日祭祀活动。按照图形,我们一位道家大师发现,将这些举办城市连成一条线,酷似他们国家地形轮廓。” “这一发现,在道家引起极大警惕。经过研究,一致认为,这是他们的道教向我们发出的挑战,想要以此偷走我们上升的国运,限制我们发展。” “目前,道家正联合国内其他门派的顶尖高手,有朝一日,要和对方道家高手进行一次针锋相对的斗法比试。” “噢!” 厉元朗瞬间闪现出惊讶神色,“海泉,你的意思是……” “对。”詹海泉神情严肃,面色庄重的使劲点着头,“你可能觉得神乎其神,还有些玄乎。其实,有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肉眼可见,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千百年来,他们从我们这里偷学回去很多东西,不止是文字,还包括建筑、美食、民俗等多个领域。” “不得不说,他们学习能力和模仿技能可圈可点,也非常勤奋和努力。把学来的东西加以复制,又融入他们的理解内容,逐渐转化为高级技能,为己所用。” “这其中,就有我们的道教文化。” “道教真谛之一,就是道法自然。世上事情只分为三种,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上天的事。道家告诉我们,管好自己的事,不去干扰影响别人的事,才能放下心来,专心做好自己。” “另一真谛,则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听起来和道法自然截然相反,可仔细一想,却有很大不同。” “道教的终极信仰,就是修炼成仙。道教说,顺则成人,逆则成仙,肉体飞升显然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事。但道教不玩那些虚无缥缈的套路,不去骗人说一些死后无法验证的事情。只修今生,活在当下。” “我命由我不由天,意味着谁也不能控制我,老天也不行!” “这句话恰恰反映出他们无知且固执的认可之中。就说他们向我们下战书这事,就是违背上天规律的真实体现。” “有句老话,风水轮流转。上下五千年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 “那就是每隔大约七百年,我们就会出现一次震撼人心的大盛世。这个所谓铁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通过对多个朝代观察总结出来的规律。” “它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不同朝代串联起来,周而复始上演着‘盛极而衰,衰极而盛’的历史循环。” “恰恰近些年,又到了我们的盛世节点,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然而,他们却想逆天意而行,通过各种手端,妄图阻止我们的盛世到来。” “所以,针对他们的卑劣行径,道教中已然形成一股雄心壮志的风气,势必要彻底将对方的势头打压下去,不拼出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还别说,有了詹海泉这种同学,厉元朗长了很大见识。 以前,他对这方面不能说一无所知,可了解的并不多。 要是没认识智乾大师,没有亲眼所见智乾大师的超能力,厉元朗对詹海泉口中的这些事,绝对报以极大怀疑,甚至不相信。 不仅这些,一路上,詹海泉还提到厉元朗曾经亲自参与的违建事件。 一晃这事过去十几年了,但在厉元朗这里,是抹不去的记忆。 詹海泉告诉他,其实违建背后,也有那个国家的影子。 根据他掌握的信息,真相是,有人出资和开发商合作,以建立别墅为名,实则是在龙脉周围,镶嵌若干钉子。 根据后来发现,其中有七幢别墅,地基打到地面下七十米深。 一般情况,地基也就二三十米的深度,而那七栋别墅,都已经打到岩石层了。 这么做的原因,是想彻底困住龙脉,锁住我们的国运。 幸亏厉元朗发现及时,采取强力措施,把所有违建全部拆除,龙脉得以解脱。 厉元朗听得入迷。 万万想不到,看似普通的一件事,竟然蕴藏如此重要讯息。 我能做什么? 这是厉元朗发自内心的自问。 可他细细一想,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天真和幼稚了。 毕竟涉及外交事宜,政府部门不可以又任何参与迹象,暗中支持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上上策。 利用民间方式,双方展开斗法。 这也是道家集体商量出来的结果。 听詹海泉的意思,一场双方道家的斗智斗勇不可避免。 至于何时何地,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海泉,你跟我交个实底,你有没有机会参加?”这是厉元朗非常关心的一个话题。 詹海泉摇了摇头,“你高看我了,以我现有法力,给人算卦,看一看风水还行,这么高级的斗法行动,我恐怕连观看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我师父云手道人,或许还能搭上点边。” 厉元朗轻轻拍了拍詹海泉的肩膀,发出感慨,“不参与也好,万一有闪失,会让我担心的。” 詹海泉感激的看了厉元朗一眼。 同学友谊和朋友间的真挚情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傍晚时分,厉元朗等人乘坐的航班,准时降落机场。 一下飞机,郑海欣望着眼前场景,怅然若失。 厉元朗看出她的异样反应,找个机会询问缘由。 郑海欣苦涩一笑,“没想到,离开这里七年,我还能回来。” 噢,原来如此。 厉元朗赫然想到,郑海欣曾经有一段时间不辞而别,竟然是躲到这里生活几年。 “这么说来,你就在这里的乡下教书?”厉元朗好奇问。 “嗯。”郑海欣点头承认,“我不属于大学生支教,就是纯粹的义务奉献。” “元朗,我们要去的地方叫什么?” 厉元朗想了想,回应说:“好像叫坝上乡,是你支教的地方吗?” “不是。”郑海欣否认说,“听上去耳熟,也许离我那里不算远。” 一行人下了飞机,直奔市里早就订好的酒店休息。 吃过晚饭,厉元朗闲庭信步的在酒店院子里散步,王丛跟随在他身边。 虽然身在几千公里外,厉元朗对网上帖子依然牵挂。 就问王丛,汉林市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丛稍微快走一步,以便接近厉元朗,方便说话。 他告诉厉元朗,帖子的热度已经下来,不像发出去那时火爆。 应该是有关部门出手干预的结果。 看来,郭启安还是按照原有决定,先把帖子的热度降下来。 “你联系一下雷部长,我要和他通话。” 王丛赶紧停下脚步,用工作手机拨打出去。 雷国杰接通的速度比较快,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他此刻相当轻松。 “厉省长,我们只是配合辅助汉林宣传部工作。”压低声音,雷国杰说:“您放心,这个帖子做得很隐秘,他们发现不了。不过,引出来的轩然大波,显然起到效果。” “下午时候,罗谦秘密去见竹内方平,在他的住所里,罗谦待了两个小时。出来时,他的脸色很难看,估计谈的不愉快。” 这个发现,却让厉元朗瞬间冒出一个新的猜想。 第2141章 世事难尽人意 这个念头,在厉元朗的脑海里一闪即逝。 应该不能,罗谦或许只是单纯想为自己捞政绩。 挂断手机,厉元朗背着手,在椰子树下走来走去。 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王丛远远站着,他深知,领导想心事,不能靠近和打搅,以免扰乱思索。 南方的夜晚,犹如蒸笼。 厉元朗站了一会儿,便汗流浃背,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冲王丛挥了挥手,沿着幽静小路,走回房间。 一路上的奔波,谷雨和郑立早早睡下。 只看见郑海欣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景色发呆。 厉元朗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郑海欣目光仍然停留在窗外的夜景。 “故地重游,感慨很多吧。” 郑海欣晃了晃头,“我没你多愁善感,只是过去的记忆,很难从脑子里抹去。” “那年,我不辞而别,原本以为这辈子就孤单一人,再也不会与你还有郑立有交集。” “世事难料,兜兜转转,我又回到原来起点。” 念叨这里,郑海欣终于转过脸来,目视厉元朗,悠悠说道:“明天我就不跟过去了,我看见谷家人,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们,更不知道以何种身份亮相。” “我理解。”郑海欣这番表态,也说到厉元朗心里,便说:“我派如兰陪你,正好逛一逛街,这座城市还是很不错的。” 谁知,郑海欣却提出一个要求,“我想去一趟坝上乡。” “你原来支教的那个地方?”厉元朗好奇问。 “嗯。去看一看那座学校,见一见老熟人,另外,我还想祭拜一个人。” 这下,真把厉元朗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祭拜一个人?” “他叫颜宁,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个名字和这件事,厉元朗第一次听说。 但他没有追问,静等着郑海欣的下文。 颜宁比郑海欣小十岁,是支教的大学生。 原本以为相差这么多的两个人,不可能有太多关联,人生的过客而已。 却想不到,突发的一件事,使得他们之间有了深厚联系。 某天傍晚,郑海欣闲来无事,就去学校后山散步。 不小心被一条蛇咬到脚踝。 很快,伤口处出现红肿,逐渐变黑,火辣辣的疼。 郑海欣第一反应,坏了,咬她的可能是毒蛇。 她强忍疼痛,一瘸一拐的就要往山下走。 可没走几步,剧烈疼痛使得她再次摔倒在地。 结果,还把手机给摔坏了,无法打电话。 荒郊野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原以为就此交待这里了,不成想,颜宁突然出现。 他正巧路过,焦急的过来一问状况,二话不说蹲下身,对准郑海欣的伤口,将里面的黑血吸出来。 费了很大的劲,直到伤口的血变得鲜红,颜宁将身上穿的体恤衫撤掉一大块,使劲勒住郑海欣的脚脖子。 一把背起她,小跑着直奔乡卫生院。 幸亏送来及时,加之事先已经把有毒的黑血吸出去,郑海欣逃过一劫。 颜宁救了自己一命,郑海欣为了表示感谢,专门请他吃了一顿自己做的饭。 还将亲自缝制的一个小礼物送给他。 有了这个开头,两个人关系逐渐走近,经常来往。 厉元朗静静听着,从郑海欣的语气中,感觉出苗头,见缝插针的问道:“你们相爱了?” 郑海欣叹了一口气,“他向我表白过,可我没同意。” “他比我小那么多,我又是一个骨子里不肯接受姐弟恋的人。再说,他支教两年回去必得到重用,前途无量,不会窝在这么一个穷地方。” “我们从根上,就是处在不同的人生赛道上,压根没可能,我也不想拖他后腿。” “哦。”厉元朗若有所思的颔首,又问:“他是怎么不在的?” “车祸。”郑海欣回忆道:“记得你曾经在机场发现过我那一次吗?” “记得。” “我有事出差,就是那段时间,颜宁为了救人,不幸被车撞飞,当场就没了气息……” 郑海欣说得连贯,厉元朗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忧伤,眼眶里闪烁着晶莹。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勾起你伤心往事。” 郑海欣苦涩笑了笑,“这都是命,其实我那次出差,是找借口暂时离开坝上乡的,就是为了躲他。” “因为那时候,他对我展开疯狂追求,我担心自己坚持不住,所以就……” “唉,现在回想起来,我要是心一软答应他,或许他的人生齿轮就不会那样运转,命运也有了新的变化……” “但说什么都晚了,人已死,早就化作云烟,魂飞天外。按照颜宁生前愿望,他的一半骨灰安葬在老家,另一半葬在学校后山上。” “元朗,你都想不到,他的坟墓位置,竟然是我被毒蛇咬的地方,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 郑海欣说了这么多,剩下的就是站在原地,目光移回窗外…… 厉元朗知道郑海欣不需要打搅,默默的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回想着郑海欣埋在心底多年的这件事,厉元朗感触良多。 次日,厉元朗见到谷政川和谷政纲。 谷政纲气色看不错,但满头白发,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早已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身体佝偻着。 看见厉元朗,勉强挤出笑脸,也只是笑了笑,话却难以说出口。 女儿早逝,妻子也跟他分道扬镳。 要不是厉元朗提供养老,这辈子真没什么盼头了。 人生真是一本难以莫测的书,一开始有多风光,最后就有多凄惨。 谷政川如此,谷政纲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这一切都已过去,自己能有如今的日子,全拜厉元朗所赐。 谷政纲还能说什么呢。 不说,才是最大的感谢。 谷家三人的墓地新址,并没选在谷政川哥俩房后的山上。 而是相距二十公里的一处私人墓地。 这里山清水秀,风水俱佳。 用詹海泉的话说,所有好风水全占了,是个理想之地。 并且,这处私人墓地管理严格,管理人员二十四小时巡逻,监控布满各处,不用担心人为破坏的犯罪行为。 自然,墓地收费要高一些。 可对于厉元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工资足以应付,还包括谷家两兄弟的生活费用。 反正厉元朗花钱的地方不多。 一切都按既定程序走,詹海泉负责做法事。 工作人员将谷家三人的骨灰放进墓穴里,谷政川兄弟两个,望着并排的两座坟墓,不禁潸然泪下。 厉元朗同样心酸,强忍住泪水,默默肃立。 下葬仪式持续时间不长,前后用了两个小时。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被谷政川邀请着,去了他家做客。 这是一个新建的平房,一百平米。 除了哥俩,还有一对五十岁的夫妻,负责照顾他们的起居。 这对夫妻就是本村人,一看模样,就透露着朴实、憨厚。 做了两桌饭菜,都是当地的土特产。 突出酸辣口味,好在厉元朗不挑剔,能吃饱就行。 也是饿了,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米饭。 席间,厉元朗发现,谷政川和谷政纲哥俩,对谷雨非常喜欢,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 还问谷雨一些生活问题和未来规划。 谷雨得体的一一作了回答。 当听到谷雨即将进入华清大学学习,谷政川有感而发,“好,将门出虎子,有你爸爸做榜样,你肯定差不了。” 谷政纲则问:“孩子,你学什么专业?” 当听到谷雨学的是政治学专业,谷政纲忽然一愣,手中的筷子竟然掉在地上。 谷政川同样露出惊愕模样,原来的笑脸瞬间变得严峻。 厉元朗解释说:“孩子喜欢这个专业,我也支持。” “是啊。”谷政川连连点头,但表情已然出卖了他。 显然,他应该有不同想法。 于是,饭后厉元朗专门抽出时间,和谷家哥俩聊起家常。 第2142章 劝说有效 厉元朗起了个开头,谷家哥俩互相对视一眼。 谷政川唉声叹气,谷政纲实在憋不住,说道:“天下父母都有望子成龙的心,谁也不例外。元朗,你希望谷雨好,我们全都理解,但是……” 谷政川接过话茬,说:“元朗,你从政也有快三十年了。的确,你正处在仕途鸿运阶段,若是按照目前趋势发展下去,你前途无量。” “不过,你能否一帆风顺,能否遂愿,仍然存在变数。” “说真格的,你现在越是顺当,我和政纲越是担心。枪打出头鸟,你的风光,恰恰堵住很多人前进道路。” “人生就是一个不确定、充满利益纠葛的染缸。想当初,我和政纲何尝不风光无限,可十几年过去,你再看看我俩,活得甚至不如普通人。” “放在十几年前,我们怎能想到,老了老了,最后弄个妻离子散,连生活都有困难。” “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哥俩哪有如今的悠闲。” “所以说,从政看似风光,可背后的艰辛和付出,一点不轻松。” “我们谷家后辈,谷闯柳烟和婷月都不在了,谷翰还身陷囹圄。他们的下一代,只有谷雨和清晰两个孩子。” “一晃,谷雨就要上大学,清晰开学读高中,都处在人生努力阶段。” “以你的实力,完全有能力给他们哥俩安排另一种人生。做生意也好,在一个清闲单位有个安稳工作也罢,我觉得这两样,都是不错选择,何必让谷雨趟仕途这滩浑水呢!” 谷政纲非常赞同大哥的见解,他说:“元朗,你一路走来,也不是顺顺当当,中间的艰苦经历,你深有体会。” “谷雨要想获得成功,肯定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磨难,何必把这种痛苦,加到他的身上?不值得,非常不值得。” 厉元朗明白谷家哥俩的良苦用心。 事实也正是这样。 谷家第三代,只剩谷翰一个人了。 谷老爷子在天之灵不会想到,家族香火竟然沦落到凋零地步。 即使谷雨和郑立并非谷家直系孙辈,但他们的血液里,毕竟流淌着谷家血液。 谷家哥俩已经将他们视为直系后代。 特别是谷雨,他长得像水婷月,性格也偏向于妈妈。 因而,哥俩看到他,似乎就看到了水婷月。 对他的关心,明显高于郑立。 再者,谷雨非常优秀。 无论人品和聪慧,继承了谷家和厉元朗的最佳基因。 为人处世得体,说话有条理,深受哥俩喜爱。 得知厉元朗给谷雨安排了从政这条路,他们深有感触,骨子里不赞同。 两人全都六十多岁了,回想大半辈子的从政经历,到头来落得凄惨下场。 他们不希望自己的痛苦经历,也发生在谷雨身上。 谷政川没明说,隐晦的表示,别看你厉元朗现在飞黄腾达,几年后、十几年后,你是什么样? 谁也不能保证,谁也保证不了。 风云变幻,世事难料。 厉元朗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大舅二舅是为谷雨好,外公去世前,曾经和我聊起过谷家未来发展。” “他让我扛起谷家这杆大旗,要让谷家人永远团结,家不能散,人心更不能散。” “说实话,我没有做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信任。” 谷政纲插言道:“元朗,你不要自责,这和你无关,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有做好,没有听从爸爸的意见,走偏了路。” 这话一经说出,谷政川的脸色相当难看。 红一阵白一阵的,使劲咬了咬后槽牙,将头深深低下。 他很后悔。 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当初,谷老爷子临终前把这一大家子交到他的手上,却因为他的错误选择,让谷家自此落魄,再也回不到曾经的荣耀了。 说他一手造成,一点不过分。 这种话,谷政纲从没提过,今天说出来,也算是变相发泄对谷政川的批评。 厉元朗见状,连忙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让谷雨从政,是希望他将来从我手里接过这杆大旗,维系谷家名声,不至于在历史长河中陨落。” 听得出来,厉元朗为了谷家,甘愿让儿子走仕途,就是要让谷家将来仍旧立于名门之上。 达不到顶级,至少也有这么一号。 这也是厉元朗从未想过要给谷雨改名改姓,即便厉元朗想改,没人阻止得了。 厉元朗今时的身份和地位,早已不是从前的小白了。 他的这番话,已经从根上解释清楚。 谷政川和谷政纲听了,赫然起敬。 不禁感慨万千,两人作为谷家的儿子,本来是延续谷家名门的不二人选。 结果却是他们没能力做到,让厉元朗这个外姓人接管。 倒不是厉元朗想要篡夺谷家大权,说实在话,如今的谷家还有什么可篡夺的。 早已是昔日黄花,不值一提了。 厉元朗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遵守老爷子临终遗愿而已。 谷政川五味杂陈,酸甜辛辣苦一股脑袭上心头,不由得惭愧说道:“元朗,你用心了,我真不知道该用怎样语言表达感谢。” 谷政纲也表示,“有元朗这句话,爸爸在天之灵也会瞑目。” 用自己儿子挑战荆棘繁杂的前程之路,延续谷家名声,这种大气情怀,嘴上说说容易,能够做得到的人,寥寥无几。 三人之间的谈话,却被王丛敲门声打断。 走进来,趴在厉元朗耳边耳语几句。 厉元朗一个愣神,机械的接过工作手机,也没避讳,直截了当接听。 只见他不住的“嗯呢”答应着,显然这个电话来头不小,因为最后,厉元朗用了“您”字收尾。 收起手机,厉元朗交到王丛手里。 等他出去后,才对谷家哥俩说:“我要去京城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不能久留。” 谷政川立马明白,厉元朗准是有大事要处理,于是说道:“你去吧,只是我有个小小要求,能不能让谷雨和清晰小哥俩在这住几天。” “可以。”厉元朗想都没想,痛快应允。 好不容易知道在遥远的南方,还有两个舅姥爷在,以此拉近关系,厉元朗乐见其成。 詹海泉和周宇也要返回,韩卫留下来,方便照顾谷雨郑立小哥俩。 至于郑海欣,她祭拜完颜宁,从坝上乡直接返回省城。 商量好时间,再与谷雨他们汇合。 这些不用厉元朗操心。 有韩卫在,定然能办妥当。 当晚,厉元朗到了省城之后,乘坐半夜飞机,飞往京城。 他在京城只待了一天。 参加的那个会议,让他大开眼界。 也被几位重要人物接见,谈了很多事。 其中就涉及到罗谦。 回到汉林家里,已是两天后了。 厉元朗早上刚刚睡醒,就被一阵剧烈的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是郭启安打来的。 “元朗,什么时候回来的?休息的好吗?” 听得出,郭启安语气相当客气,甚至还有点恭敬。 这在厉元朗接触的上级里,可谓史无前例了。 官高一级压死人。 郭启安可是书记,他的绝对上司。 但厉元朗并未飘飘然,而是仍旧以低姿态口吻回应郭启安一连串的发问。 “到家后半夜了,睡得还好。” 今天是周末,厉元朗才会睡了个懒觉。 “罗谦同志向我请假,要去京城几天。” 厉元朗顿时明白郭启安这么着急打电话的来意了。 罗谦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京城,肯定有急事。 以郭启安的直觉,预感到未见得是件好事。 可他不确定自己预感的准不准,就给厉元朗打了这个电话,寄希望从他那里问出答案。 因为他已经获得风声,厉元朗参加了一个重要会议,还见到了非常重要的人。 第2143章 变动的前奏(上) 郭启安的心思,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 他打着哈哈,不以为然的说:“罗副书记的家就在京城,回去探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尽然。”郭启安的回答相当耐人寻味,“若是探家,就没必要魂不守舍、心事重重了。看他神情,不妙啊。” 不得不说,郭启安挺有先见之明。 厉元朗自然知道,罗谦此次被召回去,轻则挨训,重则有可能被调走。 森竹会社的事情太大了。 其险恶用心,被道家剥得干干净净,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 厉元朗参加的会议,不对外公布,内容严格保密。 且参会人员级别非常高。 他一个省长,也只能坐在角落里列席参加。 会上,道家掌门人,详细谈及森竹会社以及其所在国,近些年来,针对我们发展,暗中做的龌龊事。 其中就包括在龙脉附近镶嵌七颗钉子的严重事实。 虽然时过境迁,我们也及时拆除。 但那几年,我们对外发展面临极大困境,麻烦不断。 用这位大师的话说,这就是巨龙被锁的真实写照。 有关部门,还在会上谈及各地建立的学校问题。 根据掌握的信息,学生的课程内容,更多是学习我们的历史文化、民俗特征。 其宗旨,就是要变成一个彻彻底底我们的人,融入我们社会,在各个阶层站稳脚根。 一旦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以他们的民族属性,很难不做出让人倍感不安的事情,是一大隐患。 而且,也提到洛迁塔的问题。 凡此种种,都在向与会人员传递一个信号,这种新型入侵,我们要提早防范,做好应对准备。 至于往下讨论内容,由于厉元朗身份低,没有资格参加。 但是在会后,有关领导专门接见了他。 对于他敏锐的观察力,给予充分肯定,并提出表扬。 还隐晦的表示,罗谦在森竹会社问题上,认识严重不足。 可是,关于怎样处理罗谦,厉元朗不知道。 因此,当郭启安提到罗谦名字时,厉元朗只能装聋作哑。 他给不出任何答案,也不能妄下断言。 郭启安对这件事上心,完全出自他对待网上帖子的态度上,出现错误偏差。 他甚至后悔,当初为何顶不住压力,没有坚持原则,像厉元朗一样始终如一。 天下没有后悔药,不管怎样弥补,也改变不了已成的事实。 郭启安的心是矛盾的、复杂的。 自从罗谦到任以来,他多次在处理事情上反复无常,成为他从政经历上一大诟病。 最让郭启安深感不安的是,厉元朗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他作为厉元朗的上级,连知道的份儿都没有。 这就不是单单的嫉妒问题了,而是实打实的隐忧。 上面对他是什么态度,成为郭启安急切想要了解的头等大事。 动用所有关系,想方设法的打听,到头来,一无所获。 于是,郭启安便把希望寄托在厉元朗身上。 电话里说不明白,郭启安邀请厉元朗去休闲山庄,名义上钓鱼,实际是想深入沟通。 这家山庄位于汉林市郊五十公里。 山清水秀,风景怡人。 厉元朗的车子停下,在此等候的赵兴眼疾手快,主动拽开后车门,手搭凉棚伺候厉元朗下车。 并在头前引路,直奔人工湖边。 郭启安坐在太阳伞下,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一动不动。 厉元朗走过来,问道:“书记,手气怎样?” 郭启安也没起身,端起水杯抿了抿,“还可以,钓了三四条吧,都在两斤以上。” 厉元朗掀开鱼护往里看了看,不住咂嘴,“收获不错,足足六条。” “是吗?”郭启安笑说:“这么多,够全鱼宴的了,元朗,中午我们好好喝上一杯,挺长时间没跟你一起喝酒了。” 厉元朗也以笑容回应,“恭敬不如从命,我有口福了。” “我陪着书记您钓鱼,再加几道菜。” 说话间,王丛支上太阳伞,摆好一切应用物品。 郭启安还特地询问王丛几个小问题,这是他第一次见王丛本人。 对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由得仔细审视一番。 他倒要看看,厉元朗费尽周折,从楚中调来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 当然,仅凭一个照面,是看不出结果的。 他也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照顾完厉元朗,王丛知趣的走到一边,远远站着,和赵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这边,郭启安打开话匣子。 “元朗,在处理帖子问题上,我没能坚持原则,我是有责任的。” “其实,罗谦引入森竹会社投资教育,我和你有相同看法,总觉得不靠谱。” “大竹方平那帮人诡计多端,尤其你在莫巴利安的经历,已经验证这一点。” “只可惜,我当时考虑太多,黎献策有带来电话施加压力,我是不得已为之,才下令严查发帖者。” “我让仲模调查,是做给罗谦看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缓兵之计。毕竟这种事,省里不能什么都不做,容易给人落下把柄。” “其实帖子的出处不重要,就是找到发帖者又能怎样?改变不了事实。” “再说,能够大张旗鼓发帖,没有背后有力支持,很难办到。关于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郭启安说出这番话,故意停顿起来。 他的双眼依旧不离湖面,可厉元朗明显感觉得到,郭启安这是有意点他。 言外之意,他怀疑厉元朗就是始作俑者,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而厉元朗不动声色,一句辩解的话没说。 正如郭启安的意思,这事属于越描越黑。 他百般辩解,反而让郭启安更加坚信,这事就是厉元朗指使别人干的。 再有,在对待罗谦的态度上,郭启安和厉元朗想法一致,都对这个好折腾的副书记,没有好印象。 来洛迁省几个月,左一件右一件,差点没把洛迁闹个底朝天,一刻不得安宁。 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个翻身机会,又踢到铁板上。 可这一次踢得厉害,有可能伤筋动骨,大伤元气。 见厉元朗不说话,郭启安继续他的说辞。 “元朗,我知道纪律,有些话你不方便说。但这次事关我本人,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上面对我是否失去耐心,你要是不能说出来,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厉元朗手里把着鱼竿,一听郭启安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询问,一时犹豫起来。 而此时的郭启安,顺手拿过一支烟点燃,眼角余光瞄着厉元朗,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一阵,厉元朗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不得不直说了。 “书记,您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从头至尾,都没有关于您的任何消息。请恕我直言,以我的级别,还没资格知道更深奥的内容。” 这是实话,郭启安也能理解。 可他仍旧不死心,试探着问:“盛秘书呢?他那边有没有信息?” 厉元朗苦笑着说:“我这一次参会,时间紧,都没见到盛秘书本人。” “哦。” 郭启安嘴上应承着,脸上却闪现出一丝失望。 厉元朗钓鱼不在行,完全是个门外汉。 眼前摆着钓鱼竿,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九天云霄之外。 反正钓鱼不过是个由头,郭启安叫他过来,说了一大堆话,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啥都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眼看临近中午,他也不想暴晒在阳光下了。 便冲着厉元朗挥了挥手,“元朗,我们去屋里喝点茶,吹吹空调,太热了。” 第2144章 变动的前奏(中) 中午的全鱼宴很丰盛,可酒桌上的气氛却略显沉闷。 郭启安心情不佳,导致作陪的一干人等也都不敢活跃。 厉元朗倒是吃得挺饱。 饭后,和郭启安打了声招呼,厉元朗先行告退。 坐车返回汉林的途中。 他忽然冒出个想法,就吩咐司机,“先不回汉林了,去前农县。” 司机机械的嗯了一声,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王丛却泛起嘀咕。 急忙拿起对讲机,联系前面的车子。 厉元朗每次出行,省厅都会派便衣跟随保护。 直接将情况一说,前方那辆黑色越野车得知后,在前面一个岔路口一拐,驶向通往前农县的高速。 王丛知道陈先,上任之前,特意和陈先进行过沟通。 主要是了解厉元朗的习惯和脾气秉性。 虽然从妻子如兰那里知道一些,但他觉得不够。 陈先跟厉元朗时间长达五年,掌握最直观的一手信息。 另外,王丛也希望以此为契机,搭上与陈先的关系。 毕竟,陈先能够从一名记者,到如今汉林市委常委、前农县委书记,没有厉元朗鼎立相助,压根不可能。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凡是得到厉元朗认可的人,绝不会亏待。 在王丛的印象里,厉元朗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领导。 这里距前农县不远,高速走了四十分钟,就到了收费站。 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过收费站,开了不到五分钟,一片高楼大厦映入眼帘。 前农县到了。 行驶在大街上,厉元朗欣赏着窗外景色。 他没有直奔县委,而是让车子在街上转悠。 王丛顿时明白,省长这是要微服私访。 透过后视镜,他观察厉元朗的表情反应,试探问:“省长,您微服私访,这一身打扮,恐怕不行。” 厉元朗上身穿了一件白色半袖衬衫,下穿一条深蓝色西裤。 再加上他本身具有的气质,外人一看,就能感觉出来不是普通老百姓。 厉元朗瞄了王丛一眼,好奇反问:“你给我个建议,怎么打扮才能不被人注意。” 王丛寻思一番,说道:“我去前面商场,给您选一套T恤和普通牌子的裤子,您换上就好了。” 厉元朗接受王丛的建议,让司机把车开进一座商场的停车场。 之后,他戴上墨镜,极其低调的在王丛和两名便衣一前一后的保护下,走进商场。 今天是周末,下午这段时间顾客并不多。 随便找了一家男士专柜,王丛打头,厉元朗紧随其后。 两名便衣,则站在门口不远处,没有进去。 免得跟着太近,引起旁人注意。 女营业员以职业性笑脸,迎上前来,客气询问王丛和厉元朗,要选什么样的服装。 王丛随口说:“我们随便看一看。” 女营业员跟着他俩,边走边介绍各类服装款式。 厉元朗指了指前面一件深蓝色T恤,说道:“我试试这件衣服。” 女营业员按照厉元朗提供的型号,找出一件,领着厉元朗去试衣间。 王丛也跟在左右,既帮着厉元朗换衣服,又能保证他的安全。 厉元朗在里面换衣服,王丛则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随着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动静,厉元朗很快出来。 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大小合身,正准备买下。 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儿? 厉元朗直纳闷,王丛顿时警惕起来,询问起营业员。 营业员不知所措,急忙跑出去观察。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两名便衣快速冲进来,其中一人对厉元朗说:“一楼有家服装店着火了,请您马上跟我们走。” 厉元朗皱了皱眉,急忙换好他的衣服,在三个人保护下走出来。 只见一楼拐角处冒着滚滚浓烟,商场内的顾客,被吓得四散奔逃。 加上尖叫声呼救声,导致这里很乱。 厉元朗当即指示,“不要管我,快去救人。” 两名便衣面面相视,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厉元朗,离开岗位,万一领导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担不起责任。 好在王丛提醒,“你们快去,我负责保护领导。” 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冲向着火现场。 与此同时,厉元朗大声招呼四散奔跑的顾客,要求他们不要乱,捂着口鼻往出口那边去。 王丛始终跟在厉元朗身边,不住劝说厉元朗,让他也离开。 “不要管我,先去救其他人。” 厉元朗随即捂着口鼻,挥动胳膊,在越来越大的浓烟中,指挥大家逃离。 大约用了几分钟,直到两名便衣回来,告诉厉元朗商场内的人疏散差不多了,厉元朗这才放心的出了商场。 此时,商场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一大堆人。 有从里面逃出来的,也有路过的吃瓜群众。 大家对着浓烟滚滚的商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警笛声,两辆消防车及时赶到。 紧接着,先后驶来几辆警车。 从上面下来的警察,迅速在商场周围拉上警戒线,维护秩序。 被浓烟这么一熏,厉元朗的白色衬衫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也有黑灰。 连王丛和那两名便衣,也都和他差不多,全给弄埋汰了。 王丛眼见这种情况,便小声提醒厉元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你们怎么样?” 几个人都说没事,主要害怕厉元朗受伤,都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厉元朗自我感觉良好,毕竟没在里面待过长时间,没被烟雾呛到。 反正消防和警察都已到位,厉元朗待着毫无意义。 听从几人建议,用矿泉水擦了擦脸,厉元朗坐进车里,准备打道回府。 忽然,他叫住开车的司机,对王丛下达命令,“你联系陈先,问他在哪里,我要马上见他。” 王丛一愣,搞不懂厉元朗为何改变主意,主动找陈先。 可他没有多问,掏出手机找出陈先的号码,快速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陈先得知厉元朗就在前农县,又惊又喜。 告诉王丛,他们在什么地方,自己这就赶过去。 “找一个僻静地方,我们在那里等他。”厉元朗给出的要求 司机把车开到县城郊区一块空地上。 等了十分钟,陈先的车子驶来。 他亲自开车,只带了一名联络员。 看见厉元朗的车子,一溜小跑着过来,站在厉元朗的车跟前。 厉元朗降下车窗,示意陈先坐进来说话。 陈先打开副驾驶车门,片腿坐进来。 回头看向厉元朗,毕恭毕敬的说:“省长,我不知道您来前农县视察,没有亲自迎接您,是我的失误,请您批评。”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是临时起意,到你这里走一走。没想到,刚去商场转悠,那里就着了火……” 陈先闻听,顿时大吃一惊,“省长,您没事吧?” 厉元朗笑了笑,“我若有事,还能坐着和你说话吗?” “那是。”陈先羞愧的满脸陪笑。 不过,他很快一怔,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不禁念叨着,“省长,您刚去商场,那里就发生火灾,莫不是太巧了?” 厉元朗逐渐收起笑容,严肃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好端端的商场,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在这个时候着火,令人匪夷所思。” “我明白了。”陈先态度坚决的说:“我马上让县局介入调查起火原因。省长,请您移步县委招待所,稍事休息,您看可以吗?” 厉元朗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打搅你们的工作,省里还有事,我一会儿就回去。” “怎么样?在前农县这段时间,一切还顺利吗?” 陈先如实回答,“还行,我正在逐步捋顺县里工作,马县长配合也到位,各项工作全都按部就班的推进。省长,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前农,我有个小小请求,您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吃顿便饭,要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厉元朗听出陈先的心思,索性直言不讳的挑明。 第2145章 变动的前奏(下) 厉元朗认真说道:“我今天来前农县,本意是想检查你的作业。” “算起来,你在这里工作已有近一个月了,头三脚踢得差不多,是时候展示你的才华和能力。” “只可惜,突发的这场火灾,让我没了心思。不过,从我看过的情况,一切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明面上没发现什么问题,这就足够了。” “今后,一旦我有空的话,会不定期过来,事先不会打招呼的。至于其他方面,还要靠你自己单独应对,我不能给人留下袒护你的话柄。” 陈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以憨厚笑容掩饰尴尬。 的的确确,他有这样想法。 晚宴上,会安排前农县主要官员出席作陪。 厉元朗作为省长,他的老领导,以这种方式亮相,更加稳固他在前农县的地位。 虽然他身兼汉林市委常委,副厅级官员,高于县里任何人。 但工作起来,还是挺吃力的。 面对县里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表面上看,大家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然而实际上,仍然会出现表里不一,言行不致的情况。 为此,陈先在大会小会上,针对这一现象没少费口舌。 可这些人各个都是老油条。 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尤其县长马士昌,典型的阴奉阳违代表。 每次见到陈先,不笑不说话,把卑躬屈膝的阿谀奉承,表现得淋漓尽致。 结果背后,没少掣肘。 就因为马士昌和市长吕世春关系密切,来往频繁。 是吕世春极为信任的老部下。 有吕世春为其撑腰,陈先要想拿他怎样,还真费点劲。 那么说了,吕世春能够当上汉林市长,厉元朗可是投了赞成票的。 那又怎样? 顶多吕世春对厉元朗抱有感激之情,毕竟他不是厉元朗这条线上的人。 厉元朗是吕世春的顶头上司,面上做出该有的恭敬即可。 归根结底,县官不如现管,厉元朗离着前农县远,他一个省长又不好在汉林市工作上指手画脚,吃相难看不说,负面影响也大。 更何况,马士昌分寸掌握得非常到位。 在原则性问题上不犯毛病,细节上的小事,陈先若是抓住不放,显得他太没城府,还小肚鸡肠。 所以说,在如何应对马士昌的事情上,让陈先大伤脑筋。 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纯粹的滚刀肉。 实指望,搬出厉元朗这道金牌,能让马士昌有所忌惮。 却被厉元朗的火眼金睛发现,提醒他几句,陈先只得作罢。 临分手之前,厉元朗拿出一盒烟扔了过去,并说:“我不抽烟,这盒烟便宜你了。记住,为了身体健康,少熬夜,少抽烟。” 站在车门外的陈先,连连点头称是,目送厉元朗的车子离开,直到看不见尾灯了,他依然站在原地未走。 好一阵,陈先才摆弄着香烟。 这盒烟是拆开的,里面只抽出一根。 陈先赫然发现,烟盒里竟然有一行小字。 走到一边僻静处,仔细观瞧。 上面写着:迅速建立志同道合的失意人朋友圈,先求稳再求变。 陈先认得出,正是厉元朗本人字体。 别看字数不多,却道出他打开局面的精髓。 是啊,志同道合还有失意人,如果启动这两条,势必会让自己的工作变得轻松。 只有具备足够的实力,才能与马士昌掰手腕,让他不得不屈服。 自己坏就坏在,太过自信和膨胀了。 自以为高出马士昌一大截,又被这些人的表象所迷惑,加之刚上任就想做出成绩的急切心理,从而导致困难重重,举步维艰。 就没好好想一想,迅速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打造一支支持他的团队。 陈先属实被厉元朗这几句话点醒。 同时,也对厉元朗这番真知灼见感染,站在厉元朗车子远去方向,陈先感慨万千,激动不已。 老领导对他的偏爱,一直未曾改变。 厉元朗的车子火速离开前农县,直奔省城汉林。 坐在车里的厉元朗,闭目养神。 副驾驶的王丛,却一刻不敢马虎。 他也从商场突发火灾一事上,有所怀疑。 不说别的,这事太过巧合了。 虽说着火点距离厉元朗试衣服的服装店比较远,构不成威胁。 可终究令人费解。 凭借他的敏锐度,王丛绝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不时观察倒车镜,心里也在祈祷,千万不要再出意外了。 紧紧握住手中的对讲机,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真是应了那句话,越担心什么事,越容易发生。 当车子刚刚开出前农县地界,就见两辆白色越野车,双双出现在他们车子的后方。 之所以对这两辆车起疑心,在于他们并排行驶,始终跟在车子后面,保持一定距离。 王丛预感不妙,悄悄拿起对讲机,将白色越野车的情况,对前面开道的便衣,小声做了提醒。 开道车闻言,马上降低车速,让厉元朗的车子开到他们前面。 司机领会,深踩油门,他们车子噌地一下,快速超过去。 而开道车由前面变成断后,起到一个天然屏障。 就在他们车子相互交替变幻顺序之时,后面的两辆越野车中的一辆,加快车速,直接冲上来。 开道车见状,竟然原地来了一个九十度漂移。 车子生生横在路上。 冲上来的那辆越野车,被开道车突如其来的横车动作,毫无准备。 眼见要撞上,越野车司机本能的急踩刹车,双手死死把住方向盘。 随着“嘎吱”的尖锐声音,越野车轮胎都冒烟了。 终于在距离开道车一米的地方,总算停下来。 至于开道车拦下越野车,与他们如何交涉,那是后话了。 而厉元朗这边,已经睁眼醒来。 王丛则通过对讲机,和便衣通话。 同时,他也联系了祁仲模,让他火速派人前来支援。 忙完这一切,才向厉元朗汇报。 跟踪他们的越野车,全部被便衣牢牢控制住。 目前,还未问出原因。 厉元朗冷着脸下达命令,“让仲模他们审问,务必问出他们的目的所在。” “是。”王丛得令,立马安排。 返回汉林市已是下午四点左右。 厉元朗坐在办公室里,静等祁仲模那边消息。 还得说祁仲模,他亲自出马,派出省厅最有经验的审讯警官,历经一个多小时,终于大功告成。 两辆越野车里,一共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心理素质低,终于坚持不住,最先松口,如实交代,他们受人指使,先在商场里放火。 原本计划烧厉元朗所在的那家服装店,但碍于门口有两名便衣把守,不好下手。 找来找去,找到一楼的一家服装店,趁人不备,烧了一把火。 并企图趁乱,再对厉元朗下毒手。 不成想,厉元朗一直在引导人群逃离,身边又有王丛不离左右,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 于是临时起意,打算在厉元朗回城路上,制造车祸,置厉元朗于死地。 可他们并不知道厉元朗的真实身份,买通他们作恶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见面地点设在电影院,全程用帽子遮住脸,压根看不清楚对方长相。 雇人买凶,针对厉元朗下毒手。 这可不是件小事,厉元朗马上将这一消息,向郭启安做了汇报。 郭启安才回到家不久,接到厉元朗的电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谁竟然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下,对堂堂一省之长下黑手。 幸亏有王丛和便衣保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启安安慰厉元朗几句,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 直接抄起话机,打出去一个重要电话。 这事必须要向上级汇报,太恶劣了。 殊不知,突发的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并成为改变洛迁省政坛的导火索。 第2146章 请君入瓮的非凡效果 厉元朗险些被害的消息,汇报之后,带来的结果十分震撼人心。 首先是,罗谦竟然滞留未回。 给出的理由,家中有事,要请长假。 其次,时隔不久,有关部门突然光临洛迁省。 针对森竹会社,进行了认真审查。 对一个外商机构,展开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这在洛迁省历史上,尚属首次。 而且,这些部门当中,安全部的加入,十分抢眼。 还有一点,郭启安在这期间,专门去了一趟京城。 时间在一个星期左右,比厉元朗待得都长。 最近以来,尤其罗谦上任,郭启安始终处于弱势。 外人感觉不到,厉元朗门清。 因为在与罗谦或明或暗的较量中,别说郭启安占上风,后期都有些难以招架了。 明显看出,他是被罗谦牵着鼻子走。 内中原因,还是郭启安的政治背景不强,说话没人家硬气。 然而,随着罗谦被困未回,事情有了转机。 这种转机不在厉元朗身上,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到郭启安这里。 返回洛迁后,他一改往日的畏首畏尾、犹豫不定,说话的口气都变得硬气起来。 大会小会上,不断强调省委领导全省各项工作的重要性。 此话深意不言而喻,他代表省委,省委就是他。 看到郭启安的变化,厉元朗不足为奇,早已胸有成竹。 因为他清楚,看似软弱无力的郭启安,不知何时,竟抱上一条很粗的大腿。 有了这条粗腿做后盾,先前所有对郭启安不利的影响,都将烟消云散。 各部门对森竹会社的审查,前后历经一个月,终于有了结论。 竹内方平犯有间谍罪,但因他享有外交豁免权,经过外交协商,做出要求他限期离境的处理。 同时,森竹会社与汉林市政府签订的合作协议,全部废除。 在汉林投资的展览馆和洛迁塔的建设项目,就地停工。 至于将来怎样,交由汉林市政府解决。 等于说,森竹会社被彻底撵出洛迁省,从此之后,洛迁再无他们国家的外商存在。 就在结论发出后的一个星期,又传来消息。 接受罗谦提出辞去洛迁省委常委、副书记的决定,并建议洛迁省委,同时撤销罗谦汉林市委委员、常委、书记的职务。 即便明眼人早已看出,罗谦调离洛迁省和汉林市是早晚的事。 可消息一经实锤,还是让不少人深感惊讶。 那么说,罗谦在洛迁省败走麦城,就此一蹶不振? 也不尽然。 因为文件中的一句“另有任用”四个字,表明罗谦仍然还会活跃在体制中,至少没被放弃。 罗谦的位置空出来,上面为了稳妥起见,有意从本地提拔。 这下,不少人开始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了。 这其中,省委秘书长战世学、组织部长郑令文相当活跃。 按说,组织部长升任副书记,十分常见。 毕竟,组织部长在班子的分量很重,又都属于省委范畴。 别看同为副省级,两者却有天壤区别。 副书记,距离正省级更近了。 将来省长一职空缺,副书记是最佳接替人选。 至于战世学,他的难度要大。 省委大管家,正常的话,要先成为组织部长或者纪委书记,在常委排名中靠前一些,才有机会。 可这也不是绝对的。 万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事在人为。 郑令文和战世学谁能成功上位,那就要看看,谁的政治资源最强了。 并且,这两个人是郭启安信得过的左膀右臂。 说直白点,谁能得到郭启安的支持,谁的胜算才更大一些。 那么,这二人都会副书记位置虎视眈眈,厉元朗这边就没人有想法了? 雷国杰担任宣传部长时间不长,况且,他距离副书记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隔着锅台上炕,上不好,会摔得鼻青脸肿。 雷国杰对此心知肚明。 老老实实干好本职工作,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看一看也就得了,不想也不争,看清形势,无欲无求。 至于王若勋,更不存在。 他和雷国杰差不多,副省级资历尚浅。 最大难度,王若勋连常委都不是,光是这一点,就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倒是有一个人,各方面都契合。 这人就是纪委书记简来意。 简来意在洛迁省工作时间不短了,在纪委书记位置上也有些年头。 无论能力、资历等方面,一点不比呼声高的郑令文差。 再者说来,纪委书记在常委中,面上排名不固定,实则妥妥的四把手。 毕竟纪检部门有着独特的职责和使命,突出他的位置,也是彰显反腐决心,震慑腐败分子。 所以说,简来意专门在一个私人场合,和厉元朗交谈时,隐晦的表达出他想更进一步的想法。 郑令文还好说,连名不见经传的战世学都觊觎这个职位。 简来意凭什么不做打算。 厉元朗完全理解简来意,和他相识一年多,多次完美配合,给厉元朗留下深刻印象。 但理解归理解,要想争取到这个位置,难度定然不小。 先不说两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光郭启安这一关,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省委书记的意见,占有绝对比重。 他推荐的人选,或者给出支持建议,不说板上钉钉,基本上也有九成把握。 而厉元朗想帮,却深感力不从心。 即使厉元朗有盛良醒这层关系,上次提拔雷国杰,已经用过一次,不可能再用。 找关系的忙,厉元朗帮不上,但郭启安的态度,他是略知一二。 便向简来意透露,“郭书记也在权衡,我想,这个人选,恐怕逃不出郑、战两人,他会二选一。” “是这样……”简来意的表情略显失望。 如此一来,他的机会渺茫了。 厉元朗开解说:“来意,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凡事不是绝对,也有例外。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需要支持你的时候,我会支持。” “不过,郭书记那里,肯定要打破平衡。” 最后这句话,极具隐晦深意。 曾经的常委会,原宣传部长章克,时常站在郭启安一边。 现在换成雷国杰,使得郭启安失去一票。 而副书记这个位置的空缺,郭启安势在必得,找回曾有的绝对优势。 简来意听懂厉元朗的弦外之音。 可他仍旧不甘心。 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过,有可能这辈子都没出头之日了。 面对洛迁省最近的风起云涌,厉元朗同样心潮澎湃。 非常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恰恰这时,沈放突然亮相汉林市。 见面地点很隐秘,时间在晚上七点。 其实,这次属于沈放临时抽出时间,专门见老朋友。 距离上次分别,已过去一年多。 中间偶有通话,也都是匆匆忙忙。 老朋友了,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一见面便直入主题。 沈放一如既往的以茶代酒,端起杯来笑呵呵说:“元朗,你一招将计就计,很高明,也极具杀伤力。” 厉元朗摆弄着酒杯,不解的问:“这话出自何处?” “我是指你去前农县的经历,有人要对你下黑手,你的反击迅,稳准狠,将森竹会社这个幕后主使揪出来,竹内方平极其党羽一窝端。你反应果断,安排周密,令人佩服。” 沈放直言不讳的当面夸赞厉元朗,这还是他们相处多年来的第一次。 其实,他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也是迫不得已。 商场突发火灾,就已引起厉元朗的怀疑。 先前就已暗中与祁仲模取得联系,让他在汉林市地界派人接应,以防不测。 却没想到,这招请君入瓮,他们还真上了钩。 第2147章 解疑释惑(上) 对堂堂一省之长下毒手,即使未遂,但性质极其恶劣,影响也是巨大的。 要说之前,已经掌握森竹会社的斑斑劣迹,想对其下手,却始终没有一个突破口。 针对厉元朗这件事的发生,恰恰成为导火索。 所以才有了雷霆万钧的一系列手段,彻底将森竹会社赶出去。并且,他们的名声,成为过街老鼠,再无踏上我们这片国土的可能。 同时,接二连三下达好几条针对这类学校的文件。 首先一点,不再允许各地批准他们办学。 第二个,对已有的这类学校,有关部门严加管理,并派出教育部门,深入学校内部调查。 凡是涉及到对我们不利的情况,一律关停,绝不姑息。 此消息一出,引起广大群众热烈讨论。 尤其在网络上,可以说一片叫好声。 零星几个拿此说事,愣是扣上破坏两国关系的帖子,一经出现,立刻引来无数责骂声。 看得出来,老百姓对森竹会社包括竹内方平本人,几乎没有好印象。 正如某名人所说,历史可以被原谅,但不可以被忘记。 受森竹会社牵连,罗谦一下子被推上风口浪尖。 关于如何处理他,形成两种不同意见。 一种是就地免职,永不重用。 毕竟在引入森竹会社的问题上,罗谦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民族大义大非面前,他迷失自我,犯下严重错误。 而另一种,则提出温和的处理方式。 调离洛迁省,让其充分反省,以观后效。 这一派的观点是,罗谦为了政绩,丧失应有警惕。 他有错误,可错误的出发点,终究是让汉林市变得更好。 总体而言,为汉林市兴建展览馆,方便广大市民在娱乐中学习文化,可圈可点。 经过长时间讨论,最终另一派占了上风。 才有罗谦调离罗谦,另有任用的说辞。 总之,经此一事,罗谦的从政之路上留下污点。 这也让他记住深刻教训,好好反思自己。 谈到继任者人选的话题上,沈放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却提出一个疑问,“元朗,你上任一年多以来,你认为你的工作干得怎么样?” 这下,反倒把厉元朗给问毛了。 略作思考,他如实说道:“算不上好,也不算坏,只能说中规中矩,应该合格吧。” “不不不。”沈放连连摇头否定,“你这是自谦了。” 他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讲述起来。 “引入林溪怀教授的技术,还有内森实验室,处理魏铭耀、章克之流的腐败分子,尤其利用出国机会,一下子引进几十个科学技术人才,还为你们省争取到大批投资项目。” “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拿出来,足够亮眼。可以说,你用一年多的时间,做了别人几年才做出来的成绩。” “你的能力、你的水平,你全心全意为百姓谋福祉,为洛迁省经济发展,这些成绩有目共睹。” “但是。” 沈放的一句“但是”,让厉元朗紧张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但是什么?” 沈放如是说:“元朗,你能做出如此突出成绩,与郭启安的支持与配合是分不开的。” “可他越这么做,越容易引来非议。你是知道的,你们两个可以合作,但也要有制约。” “合作大于制约,就会失去平衡机制,容易把洛迁打造属于你们自己的小圈子,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郭启安之前极力配合你,迁就你,在于他自身资源不强,这是他的短板。”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有了新的投靠,心态也跟着发生变化。想趁着罗谦调离之际,重新掌握常委会。” “这样一来,拿回话语权,成为他的当务之急。所以,这次就地提拔副书记,就是郭启安重塑威望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来。” “再者,突出郭启安,打破原有平衡,以他制约你,以你牵制他,才能起到掌控作用,游刃有余。” 继而,沈放露出一丝狡黠笑容,“元朗,我都这么说了,副书记由谁接替,你心里该有个谱了吧。” 厉元朗点了点头,“跑不出郑令文和战世学两人。” 沈放赞同厉元朗的看法,说道:“至于选谁,那要看未来几天,你们的郭书记会带谁北上了。” “其实,我猜想他也很为难,选上的,自然高兴,而落选的那个,心里肯定不舒服,甚至自暴自弃。” “因为这种机会,百年难遇,错过了,可能永远错过。我想,郭启安或许会有折中方案。当然了,我只是全凭猜想,随口一说,不必当真。” 听了沈放的分析,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最起码释放出来两条重要讯息。 一个是,厉元朗有功高盖主之嫌。 说实在话,他真没想那么多、那么深。 本想着为洛迁省经济发展和百姓实实在在做点事。 不成想,却引起郭启安极大不安。 也是,换位思考,厉元朗来了一年多,做的事情数不胜数。 一根手指头都属不过来。 反观郭启安,相比之下则逊色不少。 尤其罗谦到任以后,他几乎被罗谦牵着鼻子走。 看罗谦眼色行事,在于罗谦的较量中,完全处于下风。 当然了,这里面固然有他要面对各方面压力,也有郭启安畏首畏尾的懦弱掺杂其中。 谈到罗谦,不得不提到第二条。 由于罗谦的存在,厉元朗和郭启安在许多事情上看法一致,主要在于罗谦这人过于表现自己。 做的几件事,都不得人心,把洛迁省搅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可就是他们二人的完美配合,却破坏了不成文的规则。 另外,随着罗谦黯然离场,郭启安涅槃重生,就地提拔副书记,就是对他最显著的支持行为。 不管提拔谁,肯定跑不出他掌控的圈子。 本身来讲,厉元朗在常委会就不占据优势。 况且副书记身份特殊,有相当重要的话语权。 一旦联手,今后所有决策,恐怕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 厉元朗不明白了,为何做出如此决定? 给自己平添难度不说,也不利于团结。 就在他百思不解之际,盛良醒主动打来电话。 其实,厉元朗早就有联系盛良醒的想法了。 只是碍于各方面因素的多重考量,他没有做罢了。 说了几句客气话,盛良醒这才问道:“你对副书记人选有什么看法?” 和沈放如出一辙,盛良醒一上来,也问了相同问题。 厉元朗如实陈述,面对盛良醒,不能不说实话。 因为人家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找你,不是听你说假话的。 这次说了,就没有下一次了。 稍作思索,厉元朗认真说道:“盛秘书,关于这件事,我有疑惑。” “呵呵,疑惑?说说看,怎么想不通了。” 盛良醒语气平和,态度轻松。 厉元朗继续说:“强调省委领导,突出郭书记的重要作用,这一点我无可厚非,坚决同意。” “可您是知道的,罗谦同志在洛迁省工作的这段时间,郭书记相当压抑。” “人压抑久了,难免要有爆发时刻。而这种爆发,容易产生自大心理,打破原有政治格局,出现不平衡或者一家独大的局面。” “盛秘书,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是站在一名普通干部的角度上看待问题。” 盛良醒“嗯”了一声,赞同厉元朗的观点。 可他也提出自己见解。 他说:“你说的这些有道理,之所以就地提拔副书记,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罗谦的所作所为,负面影响的确不小。如果在这种时候空降干部接替他的位置,还要顶着他留下的不好名声,以及怀疑态度,对于接下来的工作推进和开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不过,关于你的担忧,我倒是有另一种解读。” 第2148章 解疑释惑(下) 盛良醒接着说:“你所说的打破平衡,只是局限在副书记人选,来自于郭启安的推荐。” “那么,郭启安推荐的人,势必要在现有常委中选择。问题来了,常委人数是有规定的,出现空缺,务必补上。” “郭启安可以推荐副书记人选,你何尝不能在空余出来的位置做文章,自己做打算呢?” “再说,郭启安要是一家独大,同样不符合规矩。牵制和制约这两点,不用我解释,你也明白其中奥妙。” 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笼罩在厉元朗心头的乌云,瞬间云开雾散,豁然晴朗。 而且,盛良醒这个电话打过来,绝非心血来潮,定然得到某种启示,或者私下认可。 面对盛良醒送上门来的最强音,厉元朗通透起来。 欣喜之余,厉元朗也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补缺人选,是在洛迁省还是其他地方。 盛良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了反问口气,“你觉得,就地选择好还是外派好?” 厉元朗没做犹豫,直接回答,“外派比就地提拔的影响面要小很多。” 的确,从本地提拔,其人选就要在副省级之中斟酌。 一个省,副省级领导也就三十到五十人左右,其中还包括年龄大,即将退休的老干部。 真正年富力强的,除了常委外,基本上就是几个副省长。 要是从这些人里面提拔,又会出现新的空缺。 而递补人选离开现有职位,有需要有人补上,如此一来,一个补一个,势必涉及一批人。 况且,人事变动,就是争取利益的机会。 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在变局中为自己谋取好处。 所以说,每次人事变动,也是让人伤脑筋的时候。 厉元朗经历过多次,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弊端。 不过,若是空降干部,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盛良醒了解厉元朗的底牌后,又向他提出几点建议。 厉元朗如获至宝,心中也有了新的计划。 一个星期后,郭启安给厉元朗打电话,请他过去一趟。 见面后,郭启安摸着稀疏头发,感慨道:“最近尽忙着别的事了,我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厉元朗顺着话题,发出相同看法,“是啊,森竹会社和竹内方平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可您又要操心接替罗谦的人选,一点也不给您喘息机会。” “呵呵。”郭启安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 看得出,厉元朗故意提起这个话题,使得郭启安不得不面对,向厉元朗道出真实想法。 “叫你过来,是向你打个招呼。后天,我将带令文部长去外地,省里的事,你多费点心,两头都要兼顾。” “洛迁省不太平,出了森竹会社和罗谦的事情,人心不稳。只有迅速敲定副书记人选,全面恢复正常,我们稳了,底下同志才能收回躁动的心。” 厉元朗明白了,这是郭启安提前释放信号,他推荐的人选,是郑令文。 仔细想来,并不出意外。 组织部长成为副书记,并不新鲜。 不少地方,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也有兼任政法委书记的。 相比较战世学,郑令文出任这个职务,优势明显。 当然,省委秘书长成为副书记的也有,但凤毛麟角。 厉元朗当即表态,“请郭书记放心,我会按照您得指示,保证省里各项工作正常有序的进行。” 就在他们谈话的第三天,郭启安和郑令文,带着各自秘书北上。 简来意很失落。 没有一点精神头。 表面上一如既往,但厉元朗从他说话语气中,还是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这不能怪简来意,实属正常反应。 千载难逢的机遇白白溜走,没有任何想法,才不正常呢。 厉元朗专门找简来意,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 他们聊了很久,也很深入。 厉元朗首先肯定了简来意的功劳,也从目前洛迁局势,做了详尽阐述和分析。 其实,简来意不是没有动作。 私下里找过几个关系,旁敲侧击的打探,自己有没有竞争副书记的可能性。 结果却让他很失望。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郭启安的态度上面。 若是得到他的支持,成功率百分之九十。 简来意的短板,恰恰在于他和郭启安关系只是一般。 可这跟厉元朗并无太大关联。 厉元朗来之前,他们之间就是这样泛泛之交。 而且,有人直接告诉简来意,即使得到厉元朗支持,也不会改变现状。 毕竟厉元朗只是省长,就地提拔是送给郭启安的机会,不是给厉元朗的。 估计上面也知道,罗谦在洛迁省这一段时间里,郭启安受到很大委屈,算是弥补,送他一个安慰奖。 就是别人不说,简来意也清楚,自己在这场竞争中,成功机率微乎其微。 之所以找人帮忙,是他不死心。 厉元朗单独找他谈话,开导他,简来意也趁这机会吐槽一下心声,要不然憋在心里,早晚憋出病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九月中旬。 树叶枯黄,天气渐凉。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卢海波率队莅临洛迁省,成为头等大事。 省里派出厉元朗和郑令文接机。 郑令文满面春风,意气风发。 人逢喜事精神爽,卢海波的到来,就是宣读他担任洛迁省委书记的决定。 按照规定,他正式出任副书记后,省委还要决定他出任汉林市委书记的任命。 汉林市作为洛迁省的省会,虽不是副省级城市,但为了突出其重要性,市委书记要兼任省委常委。 只是这几年,提高汉林市的地位,书记全都改成省委副书记兼任。 特别是去年冬天举行的冰雪节,更加坚定汉林市在洛迁省的重要地位。 估计往后,省委副书记兼任汉林市委书记,将成为常态。 卢海波是老面孔了,和厉元朗熟识。 跟在卢海波身后,是一名五旬女人。 女人和厉元朗握手时,微笑着说道:“厉省长,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她故意突出“又”这个字,是说给郑令文听的。 当然了,郑令文自然知道女人身份,她是接替组织部长的。 厉元朗笑着回应,“初宁同志,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话口气,卢海波在一旁插言说:“厉省长,初宁同志原先在体总,和你一起工作过吧。” 不等厉元朗回答,初宁抢先说:“我和厉省长不仅在体总共事过,在戴鼎县的时候,厉省长是县长,我是副书记。那会儿,我就是厉省长的部下。” “哦。”卢海波点了点头,一副恍然醒悟的表情。 郑令文中规中矩,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种想法的岂止是他一个,就连郭启安都产生异样心态。 即使他已经知道了接替郑令文的人选,是从体总调过来。 考虑过初宁和厉元朗有交集,却没想到这么深。 不由得有了一种厉元朗摘桃子的想法。 原以为,在这场人选较量中,郭启安占据绝对上风。 却想不到,厉元朗不声不响的,安排了一个他所信任之人。 在目前的常委会里,自己原地不动,仍然保持原有票数。 但是厉元朗,却无形中增加一票。 看起来,这位厉省长手腕不俗。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容小觑。 原有的平衡已经打破,只不过打破的结果,是厉元朗占了便宜。 卢海波此次到来,按照计划宣布对洛迁省的人事任命。 但他只在洛迁停留一个晚上,次日早早返回。 从郑令文担任洛迁省委书记、汉林市委书记,初宁出任省委组织部长开始。 如今的洛迁省,将进入一个崭新时代。 同时也在预示,厉元朗和郭启安之间的配合,将会出现微妙变化。 第2149章 临时受命(上) 随着郑令文和初宁纷纷走上马上任。 一年之中,厉元朗最不愿意面对的季节,那就是秋季到了。 不同于南方,北方四季分明。 一过九月份,天气逐渐变凉。 树叶泛黄,大街小巷到处是落叶,给人一种凄凉之感。 不过,厉元朗倒是喜欢独自一人,漫步在林间小路上。 脚底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音。 他特别享受这种声音,甚至故意踩在上边。 王丛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特意嘱咐办公厅,省政府后院的林间小道,专门留出一块地方,不必每天都打扫。 直到树叶踩烂了,再进行清理。 为的就是,让这位厉省长,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在这里走来走去,方便保持头脑高效运动。 今天下午,吃过午饭,厉元朗没有休息,一个人再次走到这片区域,背着手,边走边思索。 他在想事,想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之所以说迫在眉睫,是因为涉及全省上千名教师的饭碗。 他在听取省教育厅厅长周国敦汇报工作时,谈到目前农村中小学出现大量人口流失,导致生源逐渐下降。 甚至个别地方,教师比学生还多。 省教育厅根据这种情况,经过实地调查,研究决定,计划在三年内,陆续辞退一千五百名乡村教师。 厉元朗看过方案,辞退对象,主要针对那些不在编制内的教师。 虽然农村大部分教师有编制,但有些地方,因为贫穷偏远,年轻教师不愿意去,只能从当地聘任有教学经验的人授课。 而这些教师,教学多年,除了教书,别无所长。 且都年两偏大,学历较低。 一旦辞退下来,生计都成问题。 可不进行这项改革,面对如此之多的教师队伍,省教育厅压力山大。 周国敦告诉厉元朗,“省长,说实话,我们也是考虑到这些教师的实际情况,在教育岗位工作多年,培育了很多栋梁之才。” “现如今,他们年岁大了,因为生源流失这种现实情况,不得已被辞退,我们很是同情。” “可同情归同情,事实却让我们不得不做出狠心决定。毕竟,他们的支出,是一笔庞大数字,厅里不堪重负,必须要从根本上解决。” “我们考虑了,按照教龄长短,给予他们一定补偿,尤其年岁大、教龄长的教师。” “这笔补偿款,用在个人养老保险上面,到退休后,可以领取一定数量的养老金,比普通农民强不少。” 一千五百人! 厉元朗在心里默念,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段视频内容。 那是一名因学校合并,被迫失业的教师,到窗口询问相关事宜。 视频中的这位教师,年纪比较大,她用沙哑声音说道:“我这辈子就会教书,就是做梦都在课堂上。” 由于紧张,没说一句话,手指都在不停敲击桌面。 录制视频的工作人员表示,“这位老师不在编,到我所在的窗口办事,通过交流,我认为她是一位爱岗敬业且有责任心。” “因为学校合并无奈被辞退,她的品质非常伟大,分享一下。” 在那段视频下方,引来无数网友留言评论。 有的说:“看到她的现在,会不会就是我的将来?” 还有的说:“一辈子奉献在讲台上,到最后,却被无情的撵走。农村人口流失,不是她的责任,却让她承担后果,实在让人想不通。” 反正大部分留言,都是同情和质疑这项决定的制定者。 厉元朗深受感触,看完那段视频,长时间陷入沉思。 不成想,现如今他却不得不面对。 近年来,随着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和人口结构的变化,乡村学校数量呈逐年下降趋势。 根据周国敦呈上来的报告显示,某个乡的小学,全校总共一百来个学生,教师多达四十六名。 分摊个人身上,一名教师教两名学生富富有余。 而且,今年只招收了十几个学生。 还有一个村小更为奇葩,全校只有五名学生,却有三位老师。 因为村子人少,招不到一名学生。 等五个孩子毕业后,学校没学生,肯定要合并。 之所以现在没合并,是这个村子距离最近的学校比较远,家长不同意让孩子去几十里地之外上学。 还表示,一旦合并,他们就让孩子辍学。 上面经过再三斟酌,才无奈保留这所学校。 听了周国敦的汇报,厉元朗觉得,这件事暂时搁置为好,等省里研究出一个稳妥结果,再做决定。 一千五百人,就是一千五百个家庭。 况且,教师是一个特殊行业,应认真对待。 为此,他叫来主管教育的副省长金英子,和她进行了认真谈话。 金英子对于省教育厅的这项举措,持支持态度。 她从多面阐述自己想法。 所说内容和周国敦如出一辙,没什么新鲜建议。 厉元朗有些举棋不定。 踩在落叶上的他,在一把长椅上坐下来。 王丛适时的递过保温杯,厉元朗拧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水杯口,却没急着喝水。 抬头看了一眼王丛,和颜悦色的问:“时间真快,你来洛迁有一个月了吧?” “还差三天。”王丛如实回答。 “家里安顿的怎么样?如兰还习惯吗?” 王丛认真回答道:“都安顿好了,如兰也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保安公司做内勤。” 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在保安公司工作,算是老本行,她定能得心应手。” “白晴和我聊过,如兰要是遇到困难,可以找她。” 这句话,厉元朗从侧面提醒王丛。 现在王丛是他的秘书,不能借助这个身份搞特殊,谋取私利。 王丛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厉元朗的用意,于是说道:“省长,如兰应聘这份工作,全部按照流程,经过层层严格选拔考核。并且,她从未透露过别的,别人也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 “嗯,这样最好。”厉元朗对王丛的做法颇为赞赏。 和王丛聊了一会儿天,厉元朗这才转入正题。 “小王,你才来我身边不久,一般人还不认识你,正好,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一下。” 王丛本能的挺直胸膛,像是接受命令似的,将自己军人作风体现出来。 厉元朗连忙摆了摆手,“不要弄得那么正式,放松点。” 顿了顿,他继续交代说:“你去边口市出一趟差,调查农村教师现状,时间嘛,一个星期以内。” “记住,不要暴露身份,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最真实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当地政府。” 说实话,王丛接受这项任务,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在厉元朗身边工作一个月,每天处理大量文件,满脑子全是一堆枯燥的东西,真把他给憋坏了。 原以为,给省长当秘书,非常具有挑战性。 还别说,上次去前农县,算是有了一次充分施展他才能的机会。 只是这种机会少之又少,不够刺激。 现在接受厉元朗布置的任务,王丛极为认真的对待。 从办公厅借来一辆老款桑塔纳,先给妻子打电话,说了他要去边口市出差的事。 如兰挺惊讶,“你离开工作岗位,厉省长由谁照顾?” 王丛故意开起玩笑,“不在省长身边,他自然会选新秘书……” “啊!”如兰惊得目瞪口呆,“你快跟我说说,你干了什么蠢事,厉省长发配你的!” “呵呵。”王丛发出长笑,“跟你说笑呢,我去边口市,就是厉省长的指派,他给我布置的任务。” “我不在这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 如兰这才松口气,不耐烦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啰嗦了,管好你自己就行。老公,你要注意安全。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王丛望着车窗外,慢悠悠地说:“我这就出发。” 第2150章 临时受命(中) 厉元朗最喜欢微服私访,因为这样可以近距离接触老百姓,能够得到最真实的一手情况。 了解百姓疾苦,以便更好的为他们服务。 他的这种习惯,无形中延续到身边人。 比如陈先和现在的王丛。 不同于刚来洛迁时的陈先,王丛的任务相对简单多了。 只需要以普通人身份,调查边口市农村学校的情况即可。 本来,王丛应该不急于启程,明天一早出发就行。 可他一心想要圆满完成任务,来了近一个月,怎么也得做出点成绩。 毕竟他能担任省长秘书,沾了老婆的光。 虽然别人嘴上不说什么,可王丛心里清楚,很多人对他是不服气的。 尤其那些早就盯上这一位置的人。 别看省长秘书身兼办公厅一处处长,只是个处级干部。 然而,其服务对象乃是一省之长,省里的二号人物。 未来发展趋势,前景可观。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几年光景,就能成为地方政府的领导,最孬是县长,多数担任县委书记,也有个别出任副厅级官员。 陈先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 综合各种原因,王丛憋足干劲,势必要把这件事做好、做细,做到厉元朗挑不出毛病。 和妻子通话请假后,王丛驱车直奔高速路,迎着落日余晖,前往二百多公里之外的边口市。 边口市,顾名思义,这里是个边境城市,与对方国家一江相隔。 这条江名叫秀安江,蜿蜒曲折,绵延数百公里。 是两国间的一条界河。 最宽处达到二百米,最窄处仅有区区十几米。 为了欣赏对岸的异国风情,王丛行驶了一段高速后,在伏安县境拐下来。 因为这里通往县城的公路上,有一段是沿着秀安江行驶。 对面就是国外。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本打算领略异国风光的王丛,看着对面黑漆漆一片,几乎看不到一点亮光。 不由得心生遗憾。 反正他要在这里待几天,有的是时间欣赏。 于是,王丛加大力道踩着油门,前往县城。 路上,他已经做好功课,先在网上订好宾馆。 夜色降临,伏安县灯火通明,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按照导航提醒,王丛开车到了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的伏安宾馆。 现在正处于秋季,作为边境城市的伏安县,并不是旅游旺季,游客稀少。 停好车子,王丛走进大堂,顺利办理好入住手续。 宾馆条件一般,够不上星级标准。 好在还算干净,而且地点不错,站在窗前就可以欣赏到璀璨繁华的夜景。 跑了两个小时的路,王丛真饿了。 简单洗漱一番,下楼走出宾馆,按照手机导航,选择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特色餐馆。 这里地处边境,也是个少数民族聚居区。 路两边有不少少数民族风味的餐馆,他去的这家,便是其中之一。 走进餐馆,大厅内座无虚席,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女服务员主动迎上前来,王丛告诉对方,他一个人吃饭,能不能找个座位。 服务员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话,为难说道:“都坐满了,您没提前预定,恐怕要等一等。不着急的话,您可以去吧台拿号。” 王丛看了看,只身到吧台那里打听,知道前面还有五六个人,这顿饭若想吃上,最起码还要等上个把小时。 对于饥肠辘辘的王丛来说,实在太长,只好放弃。 出来后,王丛正抬头四处踅摸饭馆,突然被人扯了一下衣角。 低头望去,赫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 看样子,不过七、八岁模样。 长得瘦瘦的,两只大眼睛,在灯光下掩映下,尤为明显。 “叔叔,您要不要吃饭?”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眼眸中发出明亮而又清澈的目光。 王丛冲着女孩微微一笑,和善的问:“你怎么猜出我要吃饭呢?” 女孩指了指旁边餐馆,说道:“我看您是从这里出来的,没有擦嘴,估计您没吃成。” 好一个善于观察的孩子。 “你挺会看的,叔叔没吃饭,正寻找饭馆。” 在孩子面前,没必要撒谎。 女孩便说:“叔叔,要不您去我家吧。我家饭店干净卫生,价格公道合理,就在前面的胡同里,五分钟就到。” 说来说去,小女孩竟然是给她家饭店招揽顾客。 要是换成一般人,王丛定会断然拒绝。 很简单,生意好的饭馆,压根没时间到街上揽客。 王丛有心拒绝,可看到小女孩充满期待的眼神,不忍心让她失望。 算了,反正就是去看一看,要是不满意转身就走。 于是,跟在小女孩身边,王丛一路上边走边和她聊天。 女孩姓李,今年八岁。 王丛问她上几年级了,小女孩轻微摇着头,“我没上学。” “你没上学?”王丛觉得不可思议。 深问下去才知道,女孩是伏安县下边农村的。 一年前和父母搬到县城,父母开店,她负责招揽食客。 之所以这么大了还没念书,是因为父母没时间办理入学手续,等忙过这段了,再送她去上学。 听着小女孩对上学充满渴望,王丛没想到,无意间还能碰到与读书有关的新闻,算是误打误撞了。 果然如女孩所说,走进旁边胡同没多远,路边立着特色风味的灯箱,便是她家了。 说是饭店,更像一个小吃铺。 只有三张桌,没有客人。 一进来,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年龄很大的男子,估计至少四十岁以上,操着生硬普通话,笑呵呵招揽生意。 的确,别看这里条件一般,还略显狭窄。 但干净卫生,地上的瓷砖一尘不染,让人都不好意思踩在上面。 既来之则安之,也可以通过交谈,了解乡镇就学情况,一举两得。 王丛都没看菜单,告诉男子,他一个人,弄点店里特色菜,别整多了,他吃不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男子转身走进厨房。 小女孩非常懂事的,给王丛面前摆上餐具,还端来一壶茶。 王丛接过来,招手示意女孩别忙了,他有话要问。 可就这么一个简单举动,正在厨房忙乎的男子,快速过来。 “英爱,别打搅客人,快去厨房里剥蒜。” 显然,男人故意支走叫李英爱的女孩,不愿意她过多和王丛说话。 这一反常举动,引起王丛极大好奇和疑惑。 但他不动声色,将目光望向厨房里面。 通过窗玻璃,影影绰绰,王丛看到厨房里,不仅有李英爱和那个男子,还有个女人的身影忙碌。 点燃一支烟,走到厨房门口,轻轻挑起门帘,望了过去。 果然,主灶的正是这名女子。 看上去至少有四十岁了。 身子同样瘦小,但干活麻利。 奇怪的是,男子无意中发现站在门口的王丛,吓得脸都变色了。 一把将李英爱和女子护在身后,紧张得语无伦次的问道:“同、同志,你是干什么的?不要这样瞅我们,我可是守法百姓,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凭借多年识人经验,王丛猜出,男子肯定有事。 “老哥,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不过……” 王丛故意拖长声音,装作若无其事的抽烟,实则用犀利眼神,使劲瞪向男子。 这一招欲擒故纵,反而使得男子更加紧张了。 嘴唇哆嗦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身后女人,压根吓得都不敢露面。 低着头,躲在男子身后,生怕有人抓走她似的。 男子顿了顿,壮着胆子迈前一步,伸出两只手腕,咬紧牙关干脆的说:“要抓你就抓我,和她们母女无关。” 这一动作,反倒把王丛弄得不知所云。 好端端的,男子为何将自己当成警察,还主动做出就擒举动? 第2151章 临时受命(下) 面对男子一家一连串的奇怪反应,王丛有些发懵。 好在他有着丰富经验,表面上并未显露出来。 所以,他轻轻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这位大哥,你先别紧张,我不是警察,就是来你这里吃饭的顾客。” “你想想,我要是警察的话,肯定不能这么客气和你讲话了。” 好像说得有道理。 可男子并未放松警惕,依然将女人和女孩紧紧护在身后。 厉声质问,“你不是警察,为啥总是盯着孩子他妈妈看?” 王丛解释说:“你别多心,我是个外地游客,头一次来边境城市,感觉哪都新鲜,想着向你打听,我该去什么地方游玩才好。真的,我没有恶意。” 男子上下打量王丛好几眼,渐渐地松弛下来。 说道:“好吧,我相信你。请你回去等着,饭菜马上就好。” 嘴上这么说,可男子仍旧时刻保持警惕。 就是王丛回去坐着,他还在暗中观察王丛的一举一动。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反而激发出王丛极大好奇心。 没过多久,男子端上来一荤一素两道菜,还有个大酱汤。 冒着热气的菜肴,发出独有的香味。 王丛也是饿了,抄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他没喝酒,倒是把酱汤吃得一干二净。 尤其大米饭,米粒晶莹剔透,软糯且有弹性。 吃饱喝足,王丛并未着急走。 趁扫码付钱的机会,对女人厨艺赞不绝口,还特地问起大米饭好吃的原因。 此时的男子,终于信任王丛。 态度也变得轻松,滔滔不绝的告诉王丛,这里的大米好吃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种植的水稻只有一季。 二一个,他们焖米饭用的锅,是本民族特有的石锅。 这种锅由耐高温、耐腐蚀的花岗岩材质制成,能够使米粒受热均匀,从而焖出带锅巴的大米饭。 由这个话题谈起,王丛得以赢得老板好感。 并且还和男子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由浅入深,王丛终于把话题引入到他妻子身上。 王丛觉得奇怪,看他们夫妻年纪不小,可女儿怎么才七八岁。 “不怕你笑话,我和孩子他妈直到四十岁,才有了英爱。不是不想要孩子,实在是情况特殊,不敢有孩子。” “为什么?”王丛发觉自己的话问得有些操之过急,容易引起男子警觉,急忙解释,“您要是觉得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唉!”男子叹了一口长气,无奈苦笑道:“其实说了也没啥,孩她妈是从对岸偷着跑来的。” 原来,二十年前,对岸由于连年受灾,老百姓经常吃不饱饭。 那时候,边境线管理不严,不少人趁着晚上天黑,偷偷趟着江水跑到这边来。 因为这边的农村,有好多少数民族村屯。 对岸的人和这边村民语言相通,习惯一致。 特别是女人。 她们想要吃饱饭,而这边男村民由于穷,娶不起老婆,有很多的光棍。 眼见骨瘦如柴的女人找上门来,管她们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下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于是,绝大多数女人就此安顿下来,和光棍们搭伙过日子。 这种情况,在当时十分普遍,算不得新鲜。 李英爱的妈妈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妈妈毕竟是偷渡过来,没有这边身份,只能四处躲藏,以便躲避边防警察的检查。 一晃二十年过去,时过境迁,他们终于熬过风头。 这些年,全靠英爱爸爸的几亩薄田,勉强糊口。 可随着英爱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一家三口早晚有吃不上饭的那一天。 考虑英爱妈妈做饭味道好,厨艺精湛。 两口子一商量,才在县城开了这家小吃铺。 王丛终于明白,男子为什么对他那么紧张了。 生怕警察把他妻子带走。 要知道,对岸针对偷渡过来的本国人,惩罚制度相当严厉。 英爱妈妈一旦被抓回去,别说她了,就连她的父母姊妹,都会受到牵连,遭受不同程度的皮肉之苦。 怪不得,男子那么紧张。 怒视王丛的时候,感觉要拼命。 接触到这一特殊家庭,使得王丛了解到伏安县特有情况。 次日早上又在这里用过早餐。 王丛从英爱爸爸那里又打听出一些情况,当即决定,前往他的家乡英山村实地调查。 英山村距离县城六十里地。 乡道坑坑洼洼,十分颠簸。 这么短的路程,王丛却用了一个半小时,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到地方。 英山村不大,目测也就百十来户。 一进村子,王丛立马直观的感受到,这里比较穷。 房子低矮老旧,还有几个土坯房。 村里除了一条主干路是水泥路之外,其余全是土路。 王丛没有找村干部,直接把车停在一家小吃铺门前。 打算吃点东西充饥,借以打听村里情况。 推门进来,小吃铺的桌子,全都坐满,有十来个人。 大家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结果看到王丛这张生面孔,全都停止说话,用警惕眼神注视着他。 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王丛,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而且,王丛用眼角余光观察,发现这些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眼神里充满不善目光。 说着本民族语言,王丛一句也听不懂。 可他没有放弃,大步流星走到柜台前,冲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秃顶男人说道:“老板,有什么吃的东西,要快点的,我还要赶路。” 谁知,秃顶男人并没搭话,而是仔细打量着王丛,眼神犀利的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王丛一脸愕然,反问他,“在你里吃饭,怎么还要刨根问底?” 秃顶男人阴沉着脸,冷声说:“我问你啥,你回答啥,别说没用的。” 他的话音一落,那些坐着的男人,全都站起身。 纷纷围在王丛四周,看样子,似乎要对王丛动手。 王丛军人出身,对付眼前十来个人不在话下。 但他此行目的不是使用武力,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于是说:“老板,我就是一个过路客,饿了要吃东西。你不卖就算了,难道还要抢劫不成!你们要是动粗,当心我报警。” 空气中充斥着紧张气氛,似乎一场大战就要爆发。 秃顶男人看了王丛好一会儿,忽然变脸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其余众人挥了挥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这些人听完,全都走开,又都回到座位上坐着去了。 这下,反倒把王丛弄得一头雾水。 老板的态度不再像刚才那么阴冷可怕,笑眯眯的拿出菜谱,摆在王丛眼前,并解释起来。 这人姓黄,是小吃铺老板,也是村主任。 他之所以那么对王丛,实在是不得已。 最近几天,村里不少人家经常丢东西,什么吃的、喝的、用的,还有穿的。 报警了,可警察来了几次,压根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更可气的是,昨天傍晚,一户村民晾在院子里的被子,竟然也不翼而飞。 乡派出所的民警刚刚来过,临走时交代,让他们注意过往路人,一旦遇见,要仔细盘问。 他们怀疑,偷东西的犯罪分子属于流窜作案,外地人可能性较大。 这才有了,黄主任看到王丛这张生面孔,立刻引起他的警惕,打算仔细盘查。 不过,村主任看到王丛神态自若的表现,立时打消怀疑念头,热情接待他。 听完村主任解释,王丛真是哭笑不得。 自己差点被人家当成小偷,这都哪跟哪啊。 出了这么个意外插曲,王丛却觉得,要想了解农村学校现状,必须和大家接触,驳得他们信任。 恰巧村民丢东西,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于是,王丛当即决定,向黄主任提出一个要求。 第2152章 追踪溯源(上) 王丛往桌子上拍了五百块钱,要请在场的村民们喝酒。 这种乡村小吃铺,花五百块钱全场埋单,足够用了,还能有富余。 先不说黄主任,看到一笔大生意送上门的喜悦劲儿,光是那些村民,各个脸上泛着亮光,美滋滋的五官全都聚在一块儿,嘴就没合上过。 这个民族能歌善舞,却有个习俗。 那就是喜欢喝慢酒,要是谁家请客,能从中午一直喝到后半夜。 中间谁喝多了,可以离席,再有别人加入进来。 喝高兴了,当场边跳边唱,不把炕跳塌了,都不算完。 另外,也不习惯存钱,主打一个现挣现花,只要自己活得滋润就行。 相比较其他少数民族村屯,这个村很穷,所以光棍也多。 别的村子,不少人投亲靠友去国外打工。 挣钱了,不是滞留国外不回,就是在城里买房安家,搬离村子。 可英山村不同,他们这些人的亲属,基本上就在对岸。 那里比这还穷,再说,也不允许外国人去他们那里打工。 还有一点,他们之所以很少出去挣钱,还有一个重点原因,那就是舍不得妻儿。 由于特殊原因,男人们担心离开家了,妻子逃跑,鸡飞蛋打一场空。 现在快秋收了,家里仅有几亩薄田,农活少。 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聚在村里的小吃铺,赊点酒,吃着咸菜侃大山。 吃什么不重要,只要有酒精麻醉,穷也快乐。 王丛突然提出请大家喝酒,不用自己花钱,谁心里都乐开了花。 黄主任也不问王丛的动机是什么,有钱赚,操那么多闲心干嘛。 小吃铺做饭快,不到半个小时,大大小小做了一大桌子菜。 把小吃铺的几张桌子一拼,大家围坐过来。 黄主任端起酒杯,这才想起来王丛为什么请大家喝酒。 王丛当然不能说实话,随便编了一个喜欢与大家交朋友的理由,提议第一杯酒就为这个干杯。 王丛是南方人,对于北方,尤其这个民族了解不多。 好在他的酒量可以,一圈推杯换盏下来,王丛头不晕、眼不花,一点醉意没有。 可桌上有的人就不行了,一杯白酒下肚,就此打开话匣子。 王丛顺着话题聊下去,主要打听村里小学校的情况。 他开车路过村小学,发觉校舍破旧,想必学习条件很差。 黄主任没说什么,其中有人却插言,“村里有个学校就不错了,要不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孩子上哪念书去。” 王丛感觉他话里有话,便问原因。 黄主任见话题敏感,正想抬手阻拦,可那人已然喝得醉意朦胧,压根刹不住车,索性说了实话。 他们村里,有不少人娶了对岸女人,说是娶,实则就是搭伙过日子。 因为女人们都是从对岸偷着跑过来的,非正规渠道,所以生下来的孩子上不了户口,成为黑户。 可随着孩子长大,要接受教育。 纷纷送到村小学读书,但享受不到九年义务教育,学费需要家长负责。 其实,乡里也知道,原本出手干预过。 可实际一调查,这种情况的孩子具有普遍性。 并且,还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如果追查下去,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容易引起公愤,不利于社会稳定。 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稀里糊涂得了。 反正孩子们读完小学,掌握一点文化,不耽误种地就行。 要不然,别的村子人口流失现象严重,就英山村流失的少。究其原因,这些人没有身份证,根本出不了门。 掌握这一情况,王丛总算没有白来,至少有了新发现。 酒过三巡,十来个人的酒桌上,先后走了三、四个人。 但却不影响热闹程度。 大家吆五喝六,自然少不了有人喝得兴起,当着大家伙的面,又唱又跳。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直奔黄主任而来。 此刻的黄主任,也喝得满脸通红。 一看该男子,连忙摆手打招呼,“崔校长,你来得正好,快坐,我们喝一杯。” 崔校长却没接这茬,神色慌张的说:“主任,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黄主任把半截香烟掐灭,不以为然的问:“说吧,啥事?” 崔校长本想借一步说话,眼见黄主任不动地方,也不避讳了,当着众人的面告诉黄主任,他在学校后山的山洞里,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原来,崔校长去后山捡柴禾,无意中走进山洞。 看到里面有被褥,以及碗筷等物品,就觉得奇怪。 这里常年人迹罕至,怎么突然出现这些东西? 联想到最近几天,村里人家总丢东西,发现不对劲儿,第一时间跑来向黄主任报告。 “真有这事?”黄主任一脸费解。 大手一挥,起身招呼大家伙,全都去后山察看。 王丛也在其中。 山洞距离村子比较远,从学校旁边的小路走上去,用了五十分钟,才到地方。 此刻天色逐渐暗下来,加上呼啸的秋风,吹着山洞旁边的荒草,发出唰唰动静。 面对黑漆漆的洞口,大家全都望而却步,没人敢第一个进去。 王丛自告奋勇,他毕竟有武艺在身,正所谓艺高人胆大。 拿起手电,缓缓走向山洞口。 有他打头阵,人群中两名稍微年轻点的男子,紧紧跟在他身后,相继走进山洞。 黄主任崔校长他们,手上都拿着防身用的东西,保持一段相对安全距离,陆陆续续进了山洞里面。 山洞不大,但温度明显比外面冷,还伴有嗖嗖山风。 以王丛的经验判断,山洞肯定还有另一个出口,要不然,不可能有风出现。 走进去没多远,王丛一眼看到。 不远处的地面,铺着稻草,上面果然有被褥。 但是却没见有人。 这会儿,崔校长快步过来,对着王丛点头,肯定说:“就是这了。” 没人就没危险,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跟随王丛纷纷围过来,查看情况。 王丛低下身子,在被褥附近仔细勘察,脑海里迅速冒出几个疑点。 第一个,被褥叠得整齐,不像是拾荒者或是流浪汉所为。 第二个,碗筷也都洗的干净,且附近没发现吃过东西遗留物,比如包装袋和包装盒之类的东西。 第三个,竟然还有一张报纸,日期显示的昨天。 就目前而言,很少有人观看报纸了,这东西想弄也弄不到。 有报纸的地方,也就是村委会。 黄主任酒醒的差不多,拿过报纸一闻,惊呼道:“这不是我包熟食用的报纸吗?怎么在这儿?” 王丛忙问:“你确定?” “是啊。”黄主任将报纸递过去,并说:“上面还有猪头肉的味呢,不信,你闻闻。” 还别说,报纸上的确沾着一股猪头肉的香味。 王丛环顾四周,又试探着往里面走了走。 发现山洞最深处,有一个很小的洞口,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这会儿,黄主任担心的问王丛,“住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小偷?” 王丛若有所思的分析道:“很有可能。” “哎呀,我得赶紧报案,让警察来抓他。” 黄主任面露紧张神色,“万一是个歹徒,可就危险了。” 他边说,边迅速掏出手机,结果山洞里没有信号,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 众人一见黄主任慌张模样,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不顾所以的一起跟着他跑出山洞。 此时的天色完全黑下来。 紧张气氛,弥漫在每个人脸上。 黄主任一口气跑出很远,距离山洞口都有几十米了。 这才稳定心神,拨打报警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瞬间,黄主任瞄了瞄身边,忽然惊讶喊道:“咦,那个姓王的同志呢,他怎么不在!” 第2153章 追踪溯源(下) 黄主任的话,引来众人一阵骚动。 借助手机灯光的亮度,四下寻找。 不管咋说,大家一起来的,谁掉队都有可能面临危险。 谁知道睡在山洞里的人是何货色,万一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王丛出现意外,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更何况,人家还请大家伙喝酒,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随着夜色逐渐变浓,又身处荒郊野外,谁返回山洞寻找,都没那个胆量。 黄主任见状,只得张开双手做成喇叭状,冲着山洞方向,打算呼唤王丛。 没等他发出声音,远处突然传来欻欻动静。 黄主任警惕的问了一声“谁?”,一道黑影一边扒拉荒草,一边回应,“是我。” 是王同志,黄主任用手机照了照,正是王丛。 “你去哪了?把我紧张够呛,以为你走丢了呢。”黄主任半是担心半是埋怨道。 王丛也不介意,走到众人面前,说道:“我是从山洞最里面的那个狭窄洞口钻出来的。” 黄主任不解其意,“放着山洞口不走,你走那里干嘛?” 王丛想了想,把黄主任叫到一边,低声问:“对岸的男人是不是瘦小枯干,不像你们这么健硕?” 从王丛接触李英爱父亲到黄主任他们几个,王丛发现一个现象。 他们民族,男的普遍个头不高,还偏瘦。 黄主任想了想这才说:“其实,我们的先祖,最早是从对岸逃荒来的,我们是同文同种。只是区别在于,我们能吃饱饭,不像他们,瘦且单薄,面色蜡黄,这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王同志,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丛如实相告,“那个洞口很小,像我这种身材,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钻出来。” “而且,我在洞口发现了这个。” 说着,王丛拿出一件东西,交给黄主任看。 借着手机光亮,黄主任看到,手心里是一个类似臂章的东西。 上面有几个文字,是他们民族的字体。 王丛看不懂,可黄主任却能辨认出来。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这是对岸军人的臂章,还是个特种兵呢。” 什么! 由于他的声音比较高,引得其余众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纷纷围过来,争先恐后拿着臂章反复观瞧。 “这就对了。”王丛笃定道:“我从现场遗留物品以及情况分析,觉得他是军人可能性很大。” 趁着静等警察到来的空隙,王丛告诉众人,他判断出来的理由。 无外乎有这么几点。 首先,被子叠得整齐,这是军人固有的素质。 再一个,不管吃的还是用的,现场没有遗留痕迹。 说明对方警惕性很高,担心别人从这些东西分析出来他的身份。 早早把这些东西拿走处理掉,不留痕迹。 还有一个,别看这人居住地点靠近山洞口,而他却经常出入山洞后面那个狭窄洞口。 表明这人已为自己谋划出逃生路线。 万一遇到有人抓他,会立刻从另一洞口逃跑。 听着王丛说得头头是道,崔校长紧张问:“这人要是特种兵的话,手里肯定有枪,我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免得被他伤害了。” 他的话,使得在场其他人惊讶起来,赶紧准备离开。 却被王丛叫住,“大家别怕,据我分析,这人手里不一定有枪,而且,我估计他今晚不会再回到这里,肯定换地方。” 王丛说出他的想法,认为既然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就不会犯下在一个地方藏匿的低级错误。 这样一来,外人就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打一枪换个地方,才更为安全。 即便王丛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这些村民岂敢拿生命当儿戏。 于是,纷纷按照原来路线下山。 黄主任想走,却由于要等警察前来。 可他同样心理矛盾,他也害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藏在暗处,他在明处,谁知道手里有没有枪,谁也不敢用生命赌。 王丛看出黄主任心思,于是说:“你带着大家伙下山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观察。” “这……”黄主任面露狐疑,“王同志,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你是外地人,不了解对岸人的习性。他要是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没事。”王丛对于这种事见惯不怪。 而且,他还有个想法,但不能对黄主任直说。 特种兵从对岸跑过来,并且只偷吃的用的东西,说明他没有想要伤害无辜百姓的意思。 但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偷跑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值得谨慎对待。 虽然他已断定,对方今晚不可能回到山洞居住,可为了找到这个人,只要有一份希望,就不能放弃。 何况,从办公厅离开的时候,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专门从保卫部门借来一把手枪防身。 真是遇到危险,这玩意也不是吃素的。 在王丛的坚持下,黄主任只得一步三回头,带领村民离开这里。 乡民警开着警车,是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黄主任的小吃铺。 黄主任简短截说,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领头的民警一听,感觉事情复杂。 当即向上级做了汇报,拿上手中的防身武器,黄主任叫上村治保主任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行六个人,踏着夜色,向山洞方向进发。 这段时间,王丛始终坚守岗位,埋伏在山洞附近没离开。 与六个人汇合后,王丛告诉民警,没发现有人进山洞,包括后面那个狭小洞口,他也看过。 民警点头。将全部人分成两组,一左一右从两侧悄悄接近山洞口。 先是在洞口听了听里面动静,确认没别的发现,这才打开手电,快速冲进里面。 结果一看,果然没见人影。 如此说来,这个特种兵果真如王丛预测那样,压根没回来。 都没来得及松口气,立刻将现场拉上警戒线,静等上级派专业技术人员过来勘察。 这期间,领头的民警对王丛身份产生好奇,询问他究竟是干什么的,还让王丛亮出身份证查看。 这下,王丛知道瞒不住了。 一旦将他的身份信息输入网上,所有内容就会全部出现。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通,强调他只是个外地游客,以前当过兵,对军人做派比较敏感。 好在民警信任王丛的话,简单的看了看,也没过多深究。 王丛岔开自己身份的话题,专门提出特种兵此番偷跑过来的原因。 这名民警则说:“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是在那边犯了错误待不下去,才冒险过来。但是,都被我们找到,通过外交部门送回去。我估计这次也差不多。” 王丛赞成民警的分析,又问:“您觉得,他这个时候能藏到哪里呢?” 民警若有所思的说:“他谨小慎微,肯定还藏在荒郊野外。不过,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等县局的人过来,由他们接管。” “对了,请你先别走。县局的同事到了,你把掌握的情况如实告知他们,方便尽快找到这个人。” “不管咋说,他要是藏匿在这一带,终究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尽早揪出来,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本来,王丛此番下来,是为了调查农村学校现状,不成想,却卷入突发事件之中。 可是仔细一想,帮助警方找出这个人,也算是为当地百姓做了一件漂亮事,不虚此行了。 配合伏安县警方一系列调查,忙乎完已是深夜了。 王丛喝了酒,不能开车。 黄主任了解情况后,热情邀请王丛去他家休息。 王丛不愿意麻烦人家,就让黄主任派了两个人,一个开着他的桑塔纳,另一人开着黄主任的微型面包车,将他送回县城宾馆。 随后,这俩人开车连夜回去。 这么一弄,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忙碌一天,王丛真是累了。 冲了个淋浴,沏上一杯茶,正打算喝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第2154章 别有用意 王丛本能的问了一句:“谁啊?” 却没有应答。 他满腹狐疑的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 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规规矩矩站着。 面孔陌生,但王丛还是拉开一条门缝。 警觉的问道:“你是……” 对方立马换上一副笑模样,“王处,您好,我们赵县长要见您。” 说话间,小伙子身体往旁边闪了闪,换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这人中等个子,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威严气势。 尽管他是一副笑脸,可有着很高识人经验的王丛,还是感觉这个赵县长,应该是当兵出身。 不管咋说,人家主动亮明身份,还是县领导。 王丛不好拒绝,当即打开门,与赵县长伸出的右手握了握。 显而易见,对方既然称呼王丛为“王处”,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没有秘密可言了。 握手时,赵县长自我介绍,他叫赵英田。 旁边戴眼镜小伙子告诉王丛,赵县长还兼任县局局长。 县公安局局长,由副县长兼任,已成常态,并不新鲜。 握完手,王丛将赵英田让进房间,小伙子却没进来。 表明,此番赵英田登门,是要找王丛专门谈话的。 “王处,苏书记在市里开会,卢县长去外地出差,他们委托我看望您,并热烈欢迎您莅临伏安县。” 王丛原本以为,他把身份证给了乡派出所民警,对方并未展现出好奇。 实际上,全是表面现象。 王丛前脚走,后脚就调出来他的信息。 好家伙,省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省长的秘书。 这个名头,着实把民警吓了一大跳。 想破大天来也不会想到,看似不起眼的男子,竟然是个人物。 于是层层上报,最终汇集到赵英田这里。 他不敢怠慢,直接把这一消息告知苏书记和卢县长两人。 的确如他所说,卢县长在外地招商,苏书记又在市里开会,明天才能回来。 这两人闻听王丛不打招呼的出现在伏安县地盘,惊讶之余,倍感意外。 王丛到伏安县做什么? 微服私访吗? 两个县领导相互一沟通,很快达成共识。 让赵英田代表他们二人,先去拜访王丛,打听他秘密前来的目的,再做下一步打算。 正好,赵英田也有话要问。 落座后,王丛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赵英田赶紧欠身,恭敬的双手接过。 并客气说:“王处到伏安县,县里没有接待您,是我们失职。” 王丛摆了摆手,“赵副县长客气,我就是过来看一看,事先没有向你们打招呼,是不想麻烦你们。” “是,是。”赵英田回应几声,这才直奔话题。 自然离不开王丛在英山村山洞,发现对岸特种兵出现痕迹一事。 可是,赵英田对此却疑惑不解。 他已向上级部门汇报,并通过省外事办和对方外事部门取得联系。 然而,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对方反馈回来消息,并未发现有士兵偷偷越境情况。 这下,反倒把王丛弄迷糊了。 赵英田进一步解释道:“根据那个遗落现场的臂章,我们将照片发过去,对岸方面告知,这个臂章是假的。” 嘶…… 王丛倒吸一口凉气,他真是搞不懂了。 赵英田则说:“我们这里距离边境很近,一江之隔。以前曾经发生过这类事件,还给我们的村民造成伤亡。” “正常情况下,若是对岸有士兵偷越边境,一旦他们发现,会在第一时间发来协查通报。” “这一次,非但没发还果断否认,说明这人不一定就是他们的士兵,而是另有别人。” “我们根据臂章,查了资料,现在判定,这枚臂章并非来自对岸,而是与对岸敌对的另一国。” 还有这种事? 王丛坐不住了,简直匪夷所思。 和他想法一样,赵英田也提出疑问,“以前,对岸常年发生饥荒,导致老百姓吃不饱。因而,有人冒险跑过来,到我们这边找吃的,包括士兵也出现过。” “可这次非常奇怪,这人只偷吃的用的,面也不露,非常神秘。” “我已要求县局全体出动,在英山村方圆十公里范围内设卡,并展开地毯式搜索。” “同时,县里已经将此事向上级作了汇报。省厅和市局的同志,正在赶来的路上。” 赵英田看了看手表,说道:“估计再有个把小时,他们就会赶到。” 说到这里,赵英田用试探性目光看向王丛,问道:“王处,我会择机向您汇报,伏安警方将在市委市政府领导下,在县委县政府指导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也希望王处您,把这一情况向省长转达。” 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王丛却听得清楚。 赵英田拐弯抹角,想打听王丛来伏安县的真实目的。 厉元朗让王丛微服私访,现在看来,已然不可能了。 不过,他仍旧守口如瓶,假装不知道的应付过去。 赵英田没有从王丛这里打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却也不好直截了当询问。 眼见时候不早,加之他还要迎接省市方面的领导,以不打扰王丛休息为由,起身告辞离去。 王丛站在窗前,望着赵英田钻进停在楼下的车里,直到看不见尾灯,他这才返身回来。 走出房间看了看,果然,在楼梯拐角处,有两个人探头探脑。 一见王丛望过来,急忙把头缩了回去。 王丛无奈苦笑,知道准是赵英田临走做了交代,派专人留在他居住的房间附近。 名义上保护他的安全,实则也起到监视作用。 怎么办? 王丛陷入沉思。 次日早上醒来,王丛洗漱完毕。 推开门打算去吃早餐,赫然看见门口站着昨晚那个年轻人。 小伙子一看王丛出来,马上笑脸相迎,“王处,您昨晚休息的可好?” “好。”王丛点着头。 小伙子征求意见问:“我已经安排好早餐,您是下去吃还是给您送到房间里来?” “麻烦你送过来吧。” 王丛无奈,估计去餐厅吃,前呼后拥的反而不好。 很快,宾馆服务员推着车子进来,将早餐放在桌子上。 王丛坐下来,邀请小伙子一起用餐。 小伙子连忙回答,说他已经吃过了,并抢先把餐具摆在王丛面前。 聊天所知,小伙子行李,是赵英田的联络员,也就是他的秘书。 王丛呵呵一笑,“小李,这么说来,我们是同行呢。” 小李急忙否认,“不一样,您是领导,我是兵,有什么要求,请您尽管吩咐。” 王丛也不跟他犟,于是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领导,那么我命令你坐下,陪我一起吃饭。” “这……”小李面露踌躇。 却在王丛凌厉目光下,不得已坐在他对面。 主动盛了一碗粥,显得局促和紧张。 毕竟,王丛是省长秘书,又是处长,官职比赵英田还高,不紧张才怪。 王丛看在眼里,并没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心平气和的与小李说着话,以便缓解他紧张情绪。 小李告诉王丛,赵副县长开了一夜的会,天亮才结束。 这会儿,正在休息,所以委托他来。 至于昨晚搜索结果,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那人踪迹。 “小李,我问你一个事?” 小李放下筷子,坐直说:“您请吩咐。” “你们县最远的乡镇是哪个?我想去那里看看。” 想了想,小李说道:“最远的就是河川镇了,距离县城一百三十公里,且多为山路,不太好走。王处,您要去那里吗?” “是的。”王丛也不隐瞒。 “好,我马上安排。” 正当小李想要起身,却被王丛抬手拦住,“小李,不要打扰地方同志,我就是随便转一转。” 第2155章 矛盾搅局者(上) 王丛利用三天时间,走访了边口市下辖两县一区的十所乡镇中小学校。 实地了解教师工作及生活情况。 还别说,乡镇学校的代课教师,比例真的不小。 一般大约占比百分之三十,个别地方,尤其偏远落后的村屯,甚至超过一半。 即使上面有了不少激励政策,可年轻教师仍旧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有的来了,待个一年半载,熬够时间,立马走人,多一分钟都觉得是种煎熬。 如此一来,乡镇特别是乡村学校教师队伍,特别匮乏。 只能聘用代课教师,缓解师资力量紧张的现象。 当然,不少学校的生源也是个问题。 随着城镇化步伐加快,许多村民把土地出租出去,举家搬到城里居住。 毕竟城里教学质量高,对于孩子未来的求学发展,有很大优势。 看起来,厉元朗的担心是对的。 根据王丛掌握的情况,仅边口市一地,代课教师数量就超过三百人。 如果按照周国敦的说法,一千五百人是站不住脚的,只多不少。 而且,这些教师普遍年龄偏大,且家庭结构多为农民。 由于各方面原因,近年来粮食价格不稳定,农民收入普遍不高。 因而,代课教师的工资收入,无疑成为家里一大生活来源。 若是少了这笔钱,会让家庭陷入捉襟见肘的地步。 年岁大,除了教书,没有其他一技之长。 一旦被辞退,人生迷茫,会对本人造成巨大心理伤害。 就像某一个老师说的那样,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离开讲台会是什么样。 感觉自己就是一颗生锈的螺丝钉,在一个位置勤勤恳恳待了一辈子。 到头来,因为锈迹斑斑,被无情的拔除、扔掉。 这种被抛弃滋味,比什么都难受。 期间,赵英田专门给王丛打来电话,告诉他,那名特种兵已被抓获。 第一时间被移交有关部门。 至于这人怎么偷越过来,又是何种身份,因为处于保密阶段,他并不知情。 想必,也只有厉元朗这种身份的领导,才有资格知晓答案。 一晃,王丛在边口市调查了五天,即将返回。 谢绝当地县区领导的盛情挽留,王丛马不停蹄的驱车数十里,傍晚时分,到了边口市地界。 本打算吃点东西歇一歇脚,趁着夜色,当晚就回汉林。 不成想,一辆黑色轿车挡住去路。 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人四十岁左右,胳膊上挎着夹板,走到王丛这一侧,笑眯眯说道:“王处长,您好,我是边口市政府办公室的米超宗。” 旁边的年轻人插言介绍,“这是我们的米秘书长。” “你好。”王丛开门下车,本打算和米超宗握手,赫然发现他的右手不方便,只好放弃。 米超宗继续说道:“受王锡民市长委托,特地在此地迎候您,请您务必到市里坐一坐。我事先没跟您打招呼,鲁莽之举请您海涵。” 话说得相当客气,王丛不好驳了面子。 由对方车子头前带路,他开车紧随其后。 两辆车穿过热闹街区,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最后开进边口市委招待所。 和大多数招待所类似,后面那栋六层楼不对外营业,专门招待市里客人。 停好车,王丛在米超宗引路下,走过一段林荫小路,招待所大门前。 边口市长王锡民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等候。 一见王丛到来,正与别人说话的王锡民,马上变换成笑脸,快速走下台阶,老远伸出手来。 和王丛握住之时,不禁感慨的说:“实在不好意思,最近事情繁多,一直没抽出空来陪王处说说话。” “听说王处就要回去,我特地推掉几个会见,怎么也要好好招待王处一番。要不然,等我下次看见厉省长,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了。” 半开玩笑式的说辞,衬托出他在厉元朗心目中,占有不错的位置。 王丛心知肚明,却没有表现出来。 客气的回应了王锡民专门召见他的善意之举。 双方有说有笑,一起步入招待所内。 谁知,王丛的脚刚踩在松软地毯上,忽听身后有人呼喊“王处,请等一等。” 王丛和王锡民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 却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到了王丛跟前,自我介绍道:“王处,请留步,我是市委办的李少明,我们冯书记有请。” 王丛不认识李少明,可王锡民却熟悉得很。 他微微板起脸,面露不悦的说:“李秘书长,是我先接待王处的,你横插一脚,是何道理。” 李少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王市长,冯书记刚从外地回来,一听说王处在我市,立刻委派我去迎接。却被老米抢先一步,我这才急匆匆赶来。” “冯书记已经摆好宴席,就等王处前去。王市长,请行个方便,我也是受领导指派,希望您理解。” 好家伙,边口市两位当家人,因为一个王丛,上演了一幕你争我夺的大戏。 这让王丛始料未及。 而且,他深刻感觉到,市委书记冯青和市长王锡民之间,貌似并不和谐。 这下,反倒令王丛有些举棋不定。 这边,王锡民已经备好宴席,而冯青那里,同样准备就绪,就差他找个主角登场了。 去谁那里,都会引起另一方尴尬。 当然,也只能定义为尴尬,纵然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好嘛,谁敢惹省长秘书不高兴,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王丛眼珠一转,马上有了主意。 于是对王锡民说:“既然冯书记那边有了准备,我们一起过去。我听说王市长酒量很大,还请王市长高抬贵手,别让我喝多了。” 一句话,瞬间化解危机。 李少明在一旁也跟着符合,“我们市长有个外号,叫做‘千杯不醉’,认识市长好几年了,我就没见市长喝醉过。” 他本意想要奉承一番,可王锡民却生生瞪了一眼。 眼角这个微小动作,外人不注意,王丛却吸收眼底,心里已然有了不妙念头。 冯青安排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 与王锡民略有不同的是,他没在会所门口迎接,而是看见王丛一行人走进宽阔的贵宾厅。 慢吞吞从座位上站起来,紧走几步和王丛照面。 握手之际,发出感慨的问:“听闻王处在我市调查乡村教育工作,一切可否顺利?” “很好,大家都挺配合。”王丛回答的言简意赅。 看得出,冯青对于今晚宴请王丛这顿饭,非常重视。 市委副书记、宣传部长、组织部长,加上秘书长李少明,分量不可谓不重。 而王锡民则带来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还有办公室秘书长米超宗,哗啦啦一算,也有十来个人出席。 虽说王丛是主宾,但他毕竟是处级干部,不能越俎代庖,坏了规矩。 一番谦让后,冯青居中而坐,王丛坐他左边,王锡民则挨在王丛身边,便于照顾。 落座之后,王丛发现一个奇怪现象。 一直跟在王锡民身边的米超宗,不知为何,这会儿却不见了踪影。 冯青首先致辞,无非是欢迎王丛,抬高他的身价的赞美词。 王丛是军人出身,对于喝酒不在话下。 对于冯青和王锡民以及众人的敬酒,他来者不拒。 一圈下来,最少也有半斤下肚。 可是王丛一点变化没有,反倒冯青脸色有些微红。 喝酒不是目的,拉近和王丛的关系才是主题。 冯青这么想,王锡民也不甘居后。 弄得王丛这边刚喝了冯青的敬酒,那边还要与王锡民一饮而尽。 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轮番进攻。 没多久,王丛就有了晕乎乎感觉。 于是便起身要去方便。 贵宾厅里有卫生间,王丛却要去外面。 醒醒酒,也顺便躲避其他人的敬酒。 冯青不放心,安排两个年轻人陪着王丛一同去。 方便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王丛稍微有些好转。 返回包间的路上,途经一个单间,通过半开的门缝,王丛无意中一瞥,不禁陡然一惊。 第2156章 矛盾搅局者(下) 只见米超宗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餐桌上,右手夹板平放于桌面,正用左手笨拙的使用筷子。 奇怪了,明明他在场的,怎么会躲在这里单独用餐? 出于好奇,王丛轻轻敲了敲门。 米超宗赫然抬头,急忙放下筷子站起来,尴尬的挤出笑容,不知所措的傻笑着。 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导致手足无措。 王丛进来,望着桌子上一菜一汤。 菜是炒青菜,汤也只是蛋花汤。 和那一桌子的丰盛佳肴,形成鲜明对比。 王丛疑惑的问:“米秘书长,你怎么在这里用餐?” 米超宗瞄了一眼跟在王丛身后的两名年轻人,笑呵呵说道:“我右胳膊受伤,医生不让喝酒,不能陪您尽兴,就没上桌。” “哦。”王丛点着头,看了看桌上的一菜一汤,不禁劝说:“你吃的太素了,胳膊有伤,应该补一补,这对康复有好处。” 米超宗连声客气说:“多谢王处关心,我一个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吃饱就行,这样挺好。” 既然米超宗这样说,王丛也不好多说别的。 冲着他点了一下头,转身出来。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米超宗一个动作,又引起王丛的疑惑。 却见米超宗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放在桌子上。 随后跟在王丛身后,将他送至包间门口。 米超宗自己付饭钱? 这让王丛更加糊涂了。 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市政府秘书长。 虽说是冯青安排,想来米超宗也不用自掏腰包,这点谁都能理解。 揣着满肚子问号,王丛返回酒桌。 突然发生的那一幕,王丛不动声色,一句话也没提,仍旧和大家谈笑风生。 这顿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方才落幕。 冯青喝得脸色通红,却满面春风,兴致盎然。 看得出,他的酒量有限,要不是李少明替他挡了两杯酒,估计准得喝高。 带领大家将王丛送到门口,握着王丛的手一顿摇晃,分别时一再强调,请王处给厉省长代好。 无非是想通过王丛之口,向厉元朗表达他的待客之道而已。 王丛连声感谢冯书记和王市长的盛情款待。 至于照顾之类的话,大家心照不宣,不必明说。 本来,冯青让李少明代他送王丛去招待所休息。 王锡民自告奋勇,说由他代劳即可。 冯青面色平静,停顿一下,终究同意了。 车子驶出会所大门,却见米超宗站在路边招手。 司机停车,王锡民降下车窗,米超宗快步走来。 王锡民板脸问:“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车呢?” “司机家里有事,我让他先走了。市长,我能不能搭您的车?” 王锡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米超宗转到副驾驶一侧,司机眼疾手快,帮他开了车门。 坐进来之后,王锡民问米超宗,“你晚饭怎么解决的?” 米超宗如实回答,“在会所随便对付一口。” “唉!”谁知,王锡民竟然长长叹息一声,无奈的将目光落向车窗外,显得既可怜米超宗,又无可奈何。 他的一系列举动,引来王丛实在按捺不住,随口打趣道:“米秘书长对自己要求严格,一菜一汤全是素食,当心营养不良。” “怎么!” 原本欣赏夜景的王锡民,得知这一情况,面露惊讶神色,“你只吃一菜一汤,清汤寡水的,你吃饱没有?” “晚上少吃,有助于消化。我的饭量小,吃一点就饱了。”显然,米超宗的回答相当牵强,也备显凄凉。 “胡扯!”王锡民有些不悦的质问,“吃素吃多少都不顶饿,难道他们不让你吃好、吃饱么。” 这话,带有很重的不满情绪。 当然不是对米超宗,而是另有其人。 米超宗转过身体,目光平视前方,发出忧伤感慨,“吃什么无所谓,能让待在会所就不错了。” 王丛听着二人有问有答的对话,更加印证他的猜测,这里面绝对有事,而且事情还不小。 可他没有追问,他要等王锡民或者米超宗亲口说。 摆了一大堆迷魂阵,不过是为最后话题做铺垫。 费这么大的劲,归根结底,就是做给王丛看的。 返回的路上,没有深究这事。 一直到二人,把王丛送到招待所房间里。 王锡民摸了摸兜,扭脸对米超宗说:“我的烟没了,车里有,你去帮我拿一盒。” 显而易见,这是王锡民故意支走米超宗。 等他离开,房间里就剩他和王丛两人。 王锡民掏出香烟递过去,给王丛点燃。 借着喷云吐雾时机,他才慢悠悠的说:“王处,超宗的胳膊受伤,不是他不小心,是因为……” 话已至此,没什么可隐瞒的。 王锡民索性直来直去,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实情。 原来,米超宗来市政府任职之前,一直在市委担任多年的副秘书长。 老书记见他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有意提拔他担任市委秘书长。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书记突发疾病离世,冯青空降而来,接替书记一职。 一上任,就对市委人事安排做了重新调整。 对老书记看中的米超宗不予重用,特意提拔阿谀奉承的李少明,出任市委秘书长。 后来,由于工作理念发生冲突,米超宗得罪了李少明。 李少明添油加醋,在冯青面前没少说米超宗的坏话。 使得本来就不受待见的米超宗,更加雪上加霜。 一度备受冷落,差不多坐起冷板凳。 王锡民眼见米超宗身处困境,有意拉他一把。 一番操作,将米超宗调到市政府,做起他的大管家。 这样一来,冯青对米超宗印象更差了。 冯青是从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位置,调到边口市当书记的。 仗着是省里干部,做事相当霸道。 在整个边口市,几乎达到说一不二的地步,听不进任何的不同意见。 听得出,纵然是王锡民,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委曲求全,不得不臣服于他。 一个月前,米超宗去冯青那里汇报工作。 由于一言不合,致使冯青对米超宗大发雷霆。 结果,情绪激动的冯青,使劲扒拉米超宗一把,使得毫无防备的米超宗瞬间栽倒在地,导致右胳膊骨折。 本来,米超宗应该在家休养,可市政府办公室一大摊子事,没有他玩不转。 所以,米超宗这才挎着夹板,带伤工作。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冯青一点没有悔过之意,甚至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更别提亲自上门看望米超宗了。 反而他变本加厉,处处针对米超宗,处处看他不顺眼。 这不,宴席之前,没等米超宗入座,就被李少明叫到一旁,冷言冷语暗示他,这里没他位置,连上桌的资格都不给他。 米超宗有意想走,可王锡民还在。 于是,便有了他一个人,叫了一菜一汤,躲在包间里吃饭的情形。 最可气的是,米超宗吃饭要自己花钱,这是李少明亲口要求的。 看着琳琅满目、价格贵得离谱的菜单,米超宗不舍得花冤枉钱,只好点了最便宜的饭菜。 王锡民一番话说出来,将萦绕在王丛心头上的谜团,迎刃而解。 如果按王锡民所言,那么,冯青实在太过分了。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堂堂下属弄伤,连个赔礼道歉的话都不说,还变本加厉的羞辱对方,从哪里都说不过去。 并且,从冯青请王丛赴宴的举动,也印证了王锡民所说并非空穴来风。 王锡民可是市长,先于冯青邀请的王丛。 可冯青却指派李少明,不管不顾的愣是来了一个截胡。 好在自己反应机敏,化解危机。 否则的话,王锡民的脸面可是丢尽了。 王锡民米超宗一唱一和,把埋在心里对冯青的不满,完完全全摆在王丛面前。 可在王丛看来,反倒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怎么解,都容易出错的无解之题。 第2157章 有前因,也有后果 冯青心情不错,盛情款待王丛,就是向厉元朗抛出橄榄枝。 实际上,冯青能有今天,背后的最大推手,乃是原组织部长、现任省委副书记的郑令文。 而郑令文,正是郭启安这条线上的左膀右臂。 论起来,说他是郭启安的人,一点不为过。 其实,王锡民反映的情况,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冯青霸道,绝非信口雌黄。 原因有两点。 一个是,王锡民是从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位置上,就任边口市委书记的。 说实话,关于这个位置,还真不是冯青心甘情愿争取来的。 当时,原来书记突发疾病,倒在岗位上。 书记一职空悬,导致边口市一度出现极不稳定情况。 道理很简单,有希望竞争这一位置的人,各个摩拳擦掌,都铆足劲想要尝试一下。 你争我夺,很容易出现不可预测的意外发生。 而这种意外,肯定是负面的,会在干群之中引发不好影响。 省委考虑到这些因素,认为此事不能拖泥带水,必须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快确定书记人选。 作为掌握全省干部调配的组织部长,郑令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青。 冯青是他的副手,无论能力还是资历,绝对没问题。 然而,冯青对于出任边口书记,并不感冒。 因为边口在全省地级市中,经济发展等各项指标,处于中下游。 别看身为边境城市,由于隔江相望的对面国度,实在贫瘠。 并且在各种不可控的因素下,经常关闭边境。 贸易来往时断时续,不能保证数量,也对边口市的外贸经济,起不到任何波澜。 所以说,想要在边口做出成绩,为日后有更大发展,显然潜力不足。 可郑令文主动找到他,隐晦的表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多少双眼睛贼溜溜盯着,你冯青若是挑三拣四,非要等到心仪位置,估计就没戏了。 换言之,再有这类空缺,郑令文也不会向省委推荐他了。 得不到组织部长的垂青,等于封死晋升之路。 即便冯青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违心同意。 和得罪郑令文相比,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不值一提。 有了郑令文的推荐,加之省委急切心情,一切水到渠成。 不出三天,在省委常委会上,全票通过任命决定。 干部公示期结束,冯青便踏上新的征程,正式执掌边口市。 这件事发生在两年以前,那时候的厉元朗还在体总,压根不知情。 要说冯青和王锡民有矛盾,一点不掺假。 两人理念不同,加上王锡民也是书记最有力的竞争者。 只是在冲刺的最后一刻,输在了先天优势上面,王锡民自然心有不甘。 表面上配合,背地里却暗自较劲。 当涉及决策的时候,冯青所属角度,难免与王锡民发生冲突。 一言不合,导致二人出现争执。 当然了,最后妥协的往往是王锡民。 谁让他是副书记,归冯青领导呢。 不过,那会儿的冯青,该给王锡民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怎么说,在边口市,他不可能一言九鼎。 毕竟人刚来,还未站稳脚跟,有些时候,需要王锡民的大力配合。 因而,他和王锡民关系还算和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两年过去,随着冯青建立起自己班底,在边口市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 更在于,他的老领导,原组织部长郑令文,一跃成为省委副书记、汉林市委书记,仅次于郭启安和厉元朗,位居洛迁省第三位。 下一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就是省长的存在。 郑令文升官,冯青的腰杆子也跟着直起来。 说话再不像以前那样,对于下属,其实在他眼里,整个边口市,包括他王锡民,都是他的部下。 于是乎,各种大会小会,冯青说话更加硬气。 要是哪个人提出不同意见,冯青一点不客气,不管当着多少人的面,该训斥的训斥,该教育的教育。 谁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对书记发出挑战。 敢挑战我的权威,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他理念中,必须要树立书记的绝对权威,要不然,谁听他的! 可偏偏这会儿,一直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米超宗,竟敢不知好歹,当面顶撞他。 这还了得,冯青怒发冲冠,不禁当即拍了桌子,还忍不住扒拉米超宗一把。 也是寸劲儿,他的办公室铺着地毯。 不知怎么搞的,米超宗这么大一坨,竟然没有站稳,直直栽倒下去。 胳膊磕在沙发扶手上,无巧不巧的,磕出骨折了。 事后,冯青倒是考虑过看望米超宗。 可这种想法稍纵即逝,一晃而过。 给米超宗赔礼道歉,不是显示他做错了么? 今后,他还怎么在边口混?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权威,绝不能因为一个意外而葬送。 这是他的底线,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触碰。 心情超好的冯青,坐进车里。 正打算让司机开车,却见李少明悄悄走来,轻轻敲了敲车窗。 司机降下车窗,冯青醉眼朦胧的看了看他,心不在焉的问:“有事?” “书记,有件紧急的事,我要立刻向您汇报。” “噢!”原本眯着双眼的冯青,立时睁开。 司机非常识趣,调好空调温度快速下车,走到一边抽烟去了。 冯青没动地方,李少明只好坐进副驾驶位,转身低声说:“米超宗太会演戏了……” 他咬牙切齿的,将米超宗躲在包间,吃着一菜一汤的过程,又加了点佐料,讲给冯青听。 最后,李少明还不忘做了总结,“米超宗自己一人躲在包间吃饭,装出可怜相,还故意把门开了一条缝。” “而他待的那个包间,正好是王处必经之路,这不是给王处看的吗!” “另外,米超宗先把他的司机打发走,在大门口等着王市长和王处乘坐的车子,以没车可坐为由蹭上那辆车。” “还有,王市长在王处居住的房间里,坐了一个小时才离开。书记,凡此种种,我严重怀疑,米超宗受伤一事,恐怕王处已经知道了。” 李少明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冯青的脸。 果然,冯青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眉宇间皱成一个大疙瘩,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阴沉着脸,好半天才说:“王锡民和米超宗真是好算计,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了。好,很好,非常好。” 而他最后那个“好”字,则是加了很重的鼻音。 王丛没做过多停留,第二天吃过早饭,便驱车踏上返程之路。 昨晚,王锡民和他谈了一个小时,话里话外,替米超宗打抱不平,也在间接指出冯青的霸道。 王丛好歹也有好几年的从政经验,面对这种事,他只听不说。 他不想掺和边口市领导间的不和。 不能光凭王锡民的一面之词,就去断定冯青的对与错。 而且,对于王锡民的背后议论人做法,王丛也颇有微词。 再有,厉元朗是省长,每天有大量工作需要他解决。 要是把这件事向厉元朗反映,只会平添烦恼,这是作为秘书,万万不可的造次。 他的工作是帮领导解忧,而不是找麻烦的。 何况,厉元朗的工作重心在省政府,干部事情不是他职权范围内该操心的事。 王锡民找错庙门了。 因此,王丛平静的听着王锡民的唠叨,感觉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哈欠。 王锡民这才发觉,自己占用了王丛的休息时间,连忙表示歉意,起身告辞而去。 一回到省里,王丛直接敲开厉元朗办公室的门。 厉元朗正在埋头批阅文件,一看是王丛,便问:“你回来的挺快,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王丛将整理好的调查报告,双手递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大致看了看,说道:“等我有时间再看。” 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花插在一起,别有意味的又问:“你头一次下去,说说你的心得体会。” 第2158章 该来的,终究逃脱不掉 厉元朗看似平静的表情,实则指向什么,王丛心知肚明。 虽然他没向厉元朗汇报过冯青和王锡民面和心不和,想必厉元朗也会通过其他渠道获知。 于是,王丛竹筒倒豆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厉元朗听得很认真,眼神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一直等王丛说完,厉元朗腾地站起身,语气严峻的说道:“冯青这么霸道,早晚要出事的。” 缓缓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回身站在王丛面前,厉元朗由衷的说:“小王,这事你做得很好,分寸拿捏也到位。不参与,不点评,只听不说。” “干部间,尤其一、二把手的关系,十分微妙。处理不好,容易引起连锁反应,破坏当地政治生态平衡。”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会造成负面影响,严重阻碍各项工作的推进和发展。” “冯青弄伤米超宗,而米超宗又是市政府秘书长,王锡民的得力干将。显而易见,他推了米超宗一把,是做给王锡民看的。” “王锡民岂肯善罢甘休,借助你到边口市的机会,毫不掩饰的讲出他和冯青之间的矛盾。这样看来,他们的矛盾很深,已然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的矛盾绝非一朝一夕形成,之所以到现在还未爆发出来,就在于郑令文书记是冯青的护身符。” “可王锡民主动找你,把这事挑明,等于在平静湖面扔了个响弹,我估摸,纸里包不住火,爆发迟早会来。” 难得,厉元朗对王丛说出这么多。 这也成为王丛上任以来,厉元朗给他讲的第一堂生动的政治课。 关于那名特种兵下落,王丛没提,厉元朗也没说。 毕竟事关重要讯息,本着保密原则,厉元朗要守口如瓶。 其实,这名特种兵来路很复杂。 他是一名逃兵,通过第三国秘密潜入伏安县。 而且,他身上还带有绝密文件。 至于他为何到我们这里,又是原因来的,沈放没和厉元朗说,厉元朗也不好细问。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人真正目的地非我们这里,而是想通过我们再次越境到国外,最终去往大洋彼岸。 到了那里,他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这份绝密文件,将会换来一笔丰厚奖励,足够他娶妻生子,富足生活一辈子的了。 可没想到,因为偷东西,恰好被王丛撞到。 经过我们警方不懈努力,将他擒获于野外某个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 他的美梦,最终化为泡影。 等到有朝一日将他遣返回去,得到的会是严厉审判。 当然,这些不是王丛该操心的事了。 事情还真让厉元朗说中了。 五天后,网上突然出现一个帖子。 发帖人实名举报,边口市委书记冯青讲市政府秘书长米超宗推倒,造成右胳膊骨折。 事后,冯青非但不为其霸道行为道歉,还故意找米超宗的麻烦。并在前不久召开的市委常委会上,擅自决定,调米超宗去老干局担任正处级副局长。 即使常委会上,不少同志提出反对意见,冯青依然我行我素,以书记权威最终拍板敲定。 发帖者不是别人,正是米超宗妻子。 事情一出,雷国杰第一时间向郭启安做了汇报。 同时,也将这一消息告知厉元朗。 按照王丛的汇报内容,厉元朗猜测,准是冯青得知王锡民把此事透露给王丛,他气急败坏,常委会上强行通过对米超宗的人事调动。 很显然,把米超宗调到清水衙门的老干局,还担任排名靠后的副局长。即便正处级别没变,却实打实的把米超宗往死里整。 米超宗被贬,心里不服气,就通过老婆之手,实名举报冯青对他的故意打压,以此泄愤。 反正他老婆不是体制中人,真要是查下来,大可以说自己不知情就行了。 主打一个你让我过不好,我也不让你消停。 现如今网络发达,帖子一经发出来,很快引来广大网友热议。 边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瞬间成为舆论焦点。 郭启安闻讯后,勃然大怒,立刻组织召开五人小组会。 除了他、厉元朗、郑令文、简来意和初宁之外,还扩大了一个人,那就是宣传部长雷国杰。 按照会议议程,雷国杰首先就网络上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 一个是网友的评论风向,另一个,提出宣传部的应对措施。 之后,郭启安看了一眼在座的每个人,神情严肃的说:“过程我就不讲了,关于怎样处理冯青的问题,请大家发表意见。” 说完,郭启安不经意间,眼神瞟向于邻座的郑令文。 然而,此时的郑令文,却一副老僧坐定的做派。 低头看着手里的签字笔,一言不发。 搁在往常,他肯定第一个发言。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省委副书记,堂堂三把手。 先说话的不应该是他,初宁才是打头阵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郭启安见郑令文不吱声,索性将目光落在初宁身上。 “初宁同志,冯青是从组织部出来的干部,组织部又是干部的娘家。关于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你谈谈吧。” 初宁早就做好准备,郭启安不点她的名,她也会讲话。 抿了一下耳畔发丝,初宁掷地有声的说:“如果冯青同志的所作所为,真如网上所说,我们组织部绝不护短,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绝不允许这种官气十足、以权压人的霸道行径恣意妄为,必须严肃处理!” 初宁的态度,早在厉元朗的预料之中。 这个和他曾经有过两次共事机会的女同志,一生正气,刚正不阿,厉元朗已有领教。 纪委书记简来意非常赞同初宁的意见,表示省纪委已经决定,迅速介入调查。 组织部长和纪委书记纷纷发言表态,这会儿的郑令文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抑扬顿挫的说道:“冯青这名同志我是了解的。他推倒米超宗是不对,调离米超宗,也有滥用权力的嫌疑。但事情要分两头看……” 说到这里,郑令文端起水杯吹了吹。 这时候的他,说半句留半句,绝不是口渴需要喝水,而是借以调足众人胃口,也是为接下来的发言内容,做前期铺垫。 在场其他人,全都把目光聚焦在郑令文身上。 耐心等他喝完水,继续下文。 好一会儿,郑令文才将水杯慢慢放下,不紧不慢的接着往下说。 “米超宗做了什么事,让冯青同志发了如此大的火气,以至于没有控制好情绪,随手推了米超宗一下。” “同志们,据我所知,米超宗个子高大,身强力壮,足有一百七、八十斤。请大家想一想,这么强壮的一人,怎会被人轻轻推了推就能栽倒,还把胳膊弄骨折了。” “学过体育的都知道,球场上有个假摔判罚,一碰就倒,不是黄牌就是红牌。所以我认为,米超宗或许心理作祟,故意栽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话音未落,还在上空盘旋之际,初宁禁不住插言质问:“郑副书记,您的意思是……米超宗假摔?” 郑令文连连摆手,进一步解释道:“初部长你误会了,我不是非说米超宗故意摔倒,只是认为不能排除这一条。” “再者,米超宗这名同志心术不正,遇事要通过正当渠道反映,利用老婆名义在网上发帖,给洛迁省以及边口市,造成恶劣影响。我看,要对这种行为进行严肃处理,绝不能让此类行径有滋生土壤,不杀一儆百,难以起到应有效果。” 郑令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明显冒出一丝寒光…… 第2159章 矛盾起因 郑令文表面上,没有否定冯青的霸道之举,可他的言语中,毫不掩饰替冯青开脱。 厉元朗并不意外,冯青是郑令文器重的得力干将,在洛迁省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显然,郑令文有把根源推在米超宗身上的意味。 这时候,厉元朗不能坐视不管,他必须要发表意见了。 于是,在郑令文发言之后,厉元朗紧接着说话了。 他说:“令文同志的意见,避重就轻。现在不是研究怎样处理米超宗,而是冯青。” “众所周知,前两天,我的秘书王丛曾经到过边口市,与冯青、王锡民和米超宗都有接触。期间,在与王锡民同志聊天过程中,了解到冯青和米超宗之间的矛盾,也知道冯青推到米超宗,造成他右胳膊骨折的事实。” “王丛向我做了详细汇报,但我觉得,这是边口市主要领导间的内部矛盾,以冯青同志多年培养的素质,相信他会得体处理。”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冯青非但没有低调处理,反而变本加厉,以睚眦必报的霸道做法,强行将米超宗调离市政府,发配至老干局当副局长。” “就是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导致米超宗爱人怒火难平,以实名举报方式,通过网络,把事实公布于众。” “同志们,这种做法固然值得商榷,可换位思考,要不是把人逼急了,谁会采取极端手段,为自己讨回公道?” “刚才令文同志讲过,米超宗可以通过正当渠道反映问题。我想说的是,要是正当手段好用,或者没有阻力,米超宗老婆就不会这样做了。” “谁愿意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何况,这种出名,不是给自己脸上增光,有可能带来极大的反噬作用,伤及自身。” “所以我认为,冯青的问题很严重,必须严肃处理。不然的话,难以向米超宗、向广大边口市的干群众交代。我的话说完了。”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且字字珠玑、句句在理。 引得在场的简来意、初宁,包括旁听的雷国杰,全都频频点头,赞成他的说法。 只有郑令文,面色阴沉,双手摆弄着签字笔。 可他手背上冒出的青筋,已然暴露出,此时的他,正处在愤怒的爆燃点。 厉元朗直言不会的批评,向刀子似的,直接剜向内心深处。 他疼,从内而外散发出揪心的疼。 好一会儿,郑令文方才缓过劲来,轻咳一声,说道:“厉省长对我的批评,我不能接受。” “我只是实事求是阐述我的观点。既然是五人小组会,大家讨论事情,完全可以畅所欲言,会上说清楚,会后不议论。” “难道,我说真话有错吗?而且,在这里我还要说一个事实。冯青同志到任以来,米超宗仗着是原来书记的眼前红人,从不把冯青同志看在眼里,处处掣肘,处处针对。” “冯青是省常委会委派担任边口市的书记,是边口的第一责任人。试问,一个下属,如此不尊重他的顶头上司,这是一种什么行为?是彻头彻尾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是把自己凌驾于市委的以下犯上!” “冯青同志为了维护市委的尊严,维护市委绝对领导的权威,捍卫省委给予的权力,这一点有问题吗?” “再者,那次发生冲突,完全在于米超宗故意在冯青同志面前信口雌黄,故意激怒他,言语中充满挑衅成分。这才使得冯青同志按捺不住心中怒火,随手推了他一把。” “仅仅轻轻一推,就把快两百斤的米超宗推倒在地,无巧不巧的还把胳膊弄骨折了。” “是的,冯青动手不对,可那是由于米超宗做事太过分所致。还有,王锡民在这中间起到什么作用?诸位就没想一想吗?” “作为边口市的市长,冯青的副手,他应该调解矛盾,而不是煽风点火,激化矛盾,从而出现这次舆论灾难。” “你们都把事情推到冯青一个人身上,都认为他是爆发矛盾的中心,这对冯青同志不公平。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涉及此事的米超宗和王锡民,无论是谁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更不会让边口市委和省委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 一番慷慨陈词,郑令文非常激动。 以至于喝水时,端杯的手,明显有些抖动。 这时,简来意插言道:“郑副书记不要激动,我说一句。” “您刚才的话,仍然强调事情的起因,却忽略了冯青霸道的一面。诚然,若是冯青不强行调离米超宗,总体来看,米超宗或者王锡民,的确存在激化矛盾的做法。” “我们做干部的,尤其主要领导干部,首先要团结。团结班子成员,才能使得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用。” “冯青作为边口市的班长,对市政府的秘书长大开杀戒,挥刀乱舞,这是一种什么现象?是目无组织,不讲原则,将个人权利凌驾在组织上面的霸凌行径。” “毕竟,米超宗是市政府秘书长,是王锡民市长的主要副手。如果米超宗有问题,冯青事先应该和王锡民沟通,无需他亲自上阵,由王锡民代表组织和米超宗谈话。” “可事实并非如此,冯青在没有和王锡民商量的情况下,擅自在常委会上提出调离米超宗的议题,并在王锡民等同志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以书记一票定乾坤,愣是把米超宗调离原岗位。” “这一行为,既不合理又不合规。边口市书记,是省委赋予冯青的职务,是为了他更好的为边口市服务的宗旨。而不是他利用这一职务为所欲为的工具。以上欺下,公然使用公权,打压下属,这一行为必须予以严肃处理和制止。否则的话,有损于我们在群众中的正面形象,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简来意的发言,毫不客气的驳斥了郑令文歪曲事实的说辞。 更令他脸色铁青,牙花子咬得咯吱作响。 就在他差点拍案而起的关键时刻,一直没发表看法的郭启安,连忙做出制止手势。 “同志们,大家全都发表看法,总体看来,同意严肃处理冯青的意见占多数。但至于如何处理,我们要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冯青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我和大家想法一致。不过,现在就下断言为时尚早,还是让省纪委迅速介入调查,等到调查结果出来,我们在一起研究。” “元朗同志,你有补充的吗?” 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继而,郭启安又将目光望向郑令文,“令文同志,你呢?” 呼…… 郑令文做出一个呼气动作,也是以摇头回应。 “既然都没什么可补充的,散会。” 郭启安一声令下,第一个站起身,赵兴跟过来,收拾走摆在桌子上的东西,跟在郭启安身后,走出会议室。 郑令文看都没看其余众人,在郭启安之后,也起身离开。 厉元朗则自己收拾后笔记本和水杯,交给进来的王丛手上,冲着简来意、初宁和雷国杰三人点了点头,信步离去。 郭启安前脚回到办公室,郑令文后脚就跟了进来。 使劲攥了攥拳头,一屁股灌进沙发里,气哄哄发起牢骚,“这不是欺负人嘛!” 郭启安眉头微微一蹙,“令文,何来这一说辞?” “书记,五人小组会,厉元朗那边就有两个铁杆,还不算旁听的雷国杰。” 郑令文呼呼喘着粗气,继续唠叨,“那两人和厉元朗一个鼻孔出气,厉元朗打个喷嚏,他们都跟着感冒。” “您是书记啊,是洛迁省当仁不让的一把手。今天他们三人都把矛头对准我,有朝一日,指不定以下犯上,对您不利。您要当心啊。” 嘶…… 郭启安原本紧皱的眉头,这下皱的更紧了。 第2160章 离间成真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郑令文的一席话,很明显带有挑唆性质。 可郭启安偏偏就吃这一套。 眼见郭启安表情发生巨大变化,郑令文连忙加紧攻势,继续唠叨着厉元朗的不是。 “书记,请恕我直言。罗谦败走麦城,看似这一局您占了上风,可好处全让厉元朗捞走了。” “以前有罗谦在,虽然他急于求成,做了许多不长脑子的昏聩事。” “然而,他能起到一定的制衡作用,最起码,在您面前,厉元朗不敢造次。” “但现在情况不同,我接替罗谦,上面一下子派来两个人。一个是初宁,她是厉元朗在戴鼎县的老部下,又在体总合作过,关系牢靠,不言而喻。” “还有那个石美萱,也是与厉元朗合作过的搭档。您得了我一个人,却换来人家两个。” “再加上统战部长赖士臣,省军区黄司令,厉元朗的班底,算上他,常委里可是占有七席,超过半数了。” “就算赖士臣属于中间派,可他这人见风使舵,又跟政法书记乔新奇不对付,乔新奇同意的,他全都反对。” “一旦决策上了常委会,您可是少数派了。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您没注意到吗?厉元朗一表态,简来意和初宁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冲我开炮。” “书记,说句不该说的话。谁不知道我是您的兵,是您成全我现在位置。” “怎么说,我也是洛迁的副书记,您的助手。可这二位,为了讨好厉元朗,不管不顾的针对我,那场面,纵然我浑身是嘴,也说不过他们。” 郑令文的说辞,最让郭启安坐立不安的是厉元朗这一系,在常委会占据七席。 洛迁省共有十一名常委,目前全员到齐。 按照郑令文算法,站在郭启安这边的,除了郑令文之外,只有政法委书记乔新奇和省委秘书长战世学了。 堂堂一省之书记,竟然成为少数派,这让上面怎么看? 如此一来,决策层面,郭启安的政令,很容易遇到阻力,难以畅通。 若是上面了解情况,会认为他郭启安掌控不了常委会,很大可能撤换掉他。 郭启安怎能不后怕,不引起他的警觉。 其实他也知道,郑令文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别看石美萱和厉元朗共过事,他们之间关系纯属一般,说她站到厉元朗队伍里,不太现实。 还有那个赖士臣,妥妥的骑墙派。 既不是郭启安的人,也不甘于臣服厉元朗的门下。 不过,郑令文还是给他敲醒警钟。 特别是厉元朗在小组会上咄咄逼人架势,摆明没把他极力扶上位的郑令文看在眼里。 就是因为厉元朗的这番表态,才导致初宁和简来意的联手攻击,这还不算旁听的雷国杰。 他不在五人小组名单里,只是列席会议。 所以,他没发言资格,却不能表明,他和厉元朗同穿一条裤子的事实。 还别说,郑令文声东击西这一招还真管用。 故意在郭启安面前搬弄是非,使得郭启安疑心加重。 原本在处理冯青事情上,他是站在厉元朗这边的。 可即便省纪委经过调查,坐实冯青蛮横无理,对米超宗绝对报复。 只不过,在处理冯青问题上,郭启安一改之前的态度,采取高拿轻放方式,给予冯青严重警告处分,米超宗官复原职。 厉元朗闻听,顿感意外。 好端端的,郭启安怎么变了? 于是,他专门去找郭启安了解。 郭启安对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客气。 请注意,这里面的“客气”二字,绝非郭启安对厉元朗如何如何好,而是分明有意疏远。 以前,特别罗谦在时,郭启安经常和厉元朗促膝相谈,说心里话。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郭启安完全变样了。 客客气气的和厉元朗周旋,可一谈到关键问题,他就打起哈哈,顾左右而言他,给厉元朗摆起迷魂阵。 万般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挑明来意。 “书记,纪委通过调查,已经获取冯青的严重问题,他打压下属,以权压人,公权私用,这种现象如不采取严厉的惩罚,别人有样学样,肯定要出乱子的。” 面对厉元朗苦口婆心的劝说,郭启安却不为所动。 眼睛一立,质问道:“什么乱子?元朗同志,请你不要小题大做。冯青是有错,但错误仅仅是因为他维护一把手的权威而已,不必上纲上线,弄得他好像十恶不赦似的。” “书记就是书记,书记的权威不容有半点的亵渎,这是我们最基本的原则。” “我请问你,纪委查出他违法乱纪了吗?有以权谋私的行为吗?没有。” “说明冯青还是一位好同志,洁身自好,就是不讲工作方法。省委已经对他展开批评,又进行了行政处罚。他背着严重警告处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惩戒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培养一名同志不容易,尤其这种正厅级的领导干部。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要给他一次机会。” “纵然杀人犯,行刑之前还要管一顿饱饭,何况冯青还是我们的同志呢。” “这事不要谈了,就这么决定。” 郭启安大手一挥,给这件事做了最终的定性。 厉元朗大失所望,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个一下午,厉元朗的脸色都是阴的。 王若勋进来时,他都没站起来迎接。 好在王若勋不是外人,了解厉元朗的脾气秉性。 亲自走到饮水机那里,给厉元朗的水杯补满水。 缓缓放到他的面前,王若勋坐下后,端详厉元朗的表情,问道:“怎么,情绪不好?” 厉元朗抬眼敲了敲,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讪讪的说:“郭书记敲定对冯青的处理决定,我去找他谈,却被硬生生顶了回去。” 王若勋苦笑一声,“意料之内,不足为奇。” “厉省长,准是郑令文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故意离间您和郭书记之间关系。” “再有,罗谦离开,说句直白点的话,您与郭书记的蜜月期也就结束了。之前的合作,都是建立在共同应对罗谦上。” “现如今,郭书记有了新的依靠,又没罗谦的掣肘。纵使郑令文不胡言乱语,你们间早晚打破这种合作关系。” “而且,你们关系处的太好了,也会引起上面注意。没有制衡,彼此没有了相互约束,一旦达成联盟,将来的结局,肯定会被拆分。” “好的情况,调走一个,最坏结果,有可能全被调离。所以,您现在和郭书记的关系,我反而不担心了,因为这才是正常关系。” 厉元朗感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 他本想继续下文,却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 仅仅接听几句,厉元朗脸色突然大变,厉声质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王若勋也感受到紧张,瞪大双眼,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厉元朗如此惊讶。 放下电话,厉元朗喃喃地说:“林教授的实验室突发爆炸,林教授下落不明……” “啊!” 王若勋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林教授的实验室处在地下,且有周密的安全措施。 好好的,怎么突然出现爆炸事故呢? 让人匪夷所思。 由于林教授的实验项目十分重要,实验室事故一出,立马引起有关方面高度重视。 积极施救的同时,也派出一支调查组,连夜乘坐飞机赶到洛迁省。 厉元朗和郭启安都没有出面接触,而是委托副省长祁仲模代表。 而厉元朗本人,则坐镇在省里,等待事故的最新消息。 并暗中祈祷,希望林溪怀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毕竟,他和林溪怀的关系不仅仅建立在工作上,还有彼此欣赏的私人感情夹杂其中。 却在这种关键时刻,沈放再一次光临洛迁省,引起厉元朗不小的震动。 第2161章 多事之秋 沈放的出现,预示着绝非是一起,普普通通的实验室意外事故那么简单。 有可能上升到安全层面。 厉元朗坐卧不安,时刻关注救援现场的最新消息。 随着紧张救援工作的展开,不时有科研人员被救出,也发现了遇难者遗体。 奇怪的是,林溪怀教授并不在其中。 据被救人员反映,事发时,林溪怀正与团队核心成员,就一项实验数据进行比对和分析。 不成想,就在他的实验室内,突然发出剧烈爆炸。 现场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按说,实验室建在地下深处。 且在安全方面采取多项保护措施。 即便发生爆炸,也不会把试验基地烧得火光冲天。 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所有不可能,恰恰成为可能。 先不说爆炸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光是遇难的科研人员,那可是科研领域的宝贵财富,失去的不仅是生命,也带走了这方面的技术。 尤其林溪怀。 他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请来的科学家,仅是从岩石中提取能源这一重大发明,已然改变原有认知。 并且经过几年来的不懈研究,又在其他领域有所斩获。 这其中,林溪怀还不断培养了不少科研人才。 大部分来自于各大知名院校,还都是二十几岁的风华正茂年纪。 这种损失,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所以说,此事已经引起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不然的话,也不会派沈放这样有分量的人,亲自来到洛迁省。 一晃过去三天,救援工作仍然紧锣密鼓的进行。 失踪的二十三个人,十五位陆续救出,其中三人遇难。 剩余的八人,依旧没有下落,包括林溪怀本人。 就在厉元朗为林溪怀牵肠挂肚之时,常务会议上,因为教育厅提出裁减一千五百名代课教师一事,厉元朗和常务副省长石美萱的观点,产生不同意见。 石美萱主管全省钱袋子,了解政府家底。 对于辞退一千五百名不在编制的教师队伍,她自然支持。 用她的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全省这么多代课教师,给财政带来不小压力,尤其教育厅。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口流失,特别乡镇这方面,生源严重不足。 所以,教育厅果断采取措施,及时止损,势在必行。 她的话,引起参会其他省领导不少赞成声音。 可厉元朗依据王丛的调查报告,并结合他从其他渠道获取的相关信息,谈及代课教师面临的诸多困难。 主要是年龄和出路两方面。 一旦失去这份工作,他们接下来该如何自谋生路? 副省长金英子提出建议,她表示,目前各地有大量培训机构,可以推荐辞退的教师们,去这些地方应聘,寻找工作机会。 王若勋当即提出不同意见,他说:“金副省长提出的思路,有很大局限性。乡村代课教师的学历普遍不高,年岁偏大,和刚从院校毕业的师范生相比,明显处于劣势。” “再说,培训机构大都集中在县市区,乡镇很少。一旦他们离开本乡本土,适应是个问题,无形中也会增加开销。” “因此我认为,我们不能搞一刀切,要结合实际情况,想出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案。” 副省长李志高也提出他的观点。 他分管农村工作,了解农民的现实情况。 从他接触农民比较多的角度,详细阐述了代课教师家庭普遍一般,工资是一份很大的收入占比。 两三千元,很多人不觉得什么,可在代课教师看来,绝对算是一笔可观收入。 钱不在多,至少是有保障的。 祁仲模也插言,基本上和王若勋、李志高的想法相似。 可石美萱仍旧不为所动,依然坚持她的观点。 和金英子一样,赞同教育厅的裁减方案。 这下,和厉元朗的理念,有了很大不一致。 鉴于大家意见分歧,厉元朗只得将此事暂时搁置。 对列席会议的教育厅厅长周国敦说:“你们教育厅回去研究出一个可行性方案,下一次常务会议我们再进行讨论。” “我的意见是,裁减可以,但也要考虑代课教师的确有困难,要把这一点考虑进去,不能只顾着甩包袱,而不照顾他们的苦处。” 周国敦连连点头赞同,表示回去后即刻开会研究,争取尽快拿出方案,请省领导定夺。 这件事,很快传进郭启安耳朵里。 挺赵兴说完,只是冷笑一声,没做表态。 心里却对郑令文的那番说辞,感觉出他在夸大其词。 说什么石美萱站在厉元朗那一边,实则看来,这个女人分明和厉元朗弄不到一块去。 别看二人在宁平有过共事,想来也是面和心不和,至少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倒是石美萱此举,给郭启安提供了一个信号。 可加以利用,把她争取过来。 石美萱是省政府二号人物,在常委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要是她审时度势,既给自己增加砝码,又能在省政府安插一颗钉子,对于今后和厉元朗相处,不落于下风。 于是,抓起桌上话机,把郑令文叫了过来。 郑令文身兼汉林市委书记,他在汉林市委同样也有一件办公室。 一般情况下,他在省委的时间要多。 汉林市委那边,也要兼顾。 一个星期会抽出两天时间,坐镇汉林市委。 集中在这两天,处理市委事务。 他不在汉林的时候,市委工作都由副书记陈军负责。 小事他能做主,大事必须要向郑令文汇报,由郑令文做最终决定。 郭启安打电话的时候,郑令文正在市委开会。 一晃,马上就要到十一了。 借助去年的冰雪节的东风,汉林市政府拟出新方案,准备在冬季再搞一次规模宏大的冰雪艺术节。 巩固去年成果,继续宣传汉林,宣传冰雪艺术。 这次会议,就是听取有关方面汇报。 自从罗谦走后,陈军感觉丢了魂一样。 罗谦在任时,陈军考虑罗谦身份不凡,将来必然有更大的发展趋势。 而且,自从他和吕士春竞争汉林市长败北后,陈军越发觉得,自己的背景太垃圾了。 关键时刻,使不上劲。 要是靠上罗谦这棵大树,人家可是堂堂的三号人物。 有朝一日,遇到类似情况,罗谦的一句话,胜过很多人的十句、百句。 因而,罗谦刚上任没多久,陈军主动抛出橄榄枝。 罗谦那会儿正需要建立自己班底,面对陈军的主动示好,自然乐见其成,痛快招入麾下。 为了彰显对罗谦的忠诚,陈军没少在各种场合,与罗谦保持高度一致。 大会小会上,把罗书记挂在嘴边,已成为他的家常便饭和口头语。 这种极大的献媚,自然和吕士春产生隔阂。 本来,两人在竞争市长的时候就是对手,关系肯定一般。 现如今,陈军倒向罗谦,处处维护罗谦。 而罗谦又喜欢插手市政府事务,往往都让陈军打头阵。 如此一来,他和吕士春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势不两立。 就差公开翻脸,唱对台戏了。 本以为,罗谦会在洛迁省干上几年,一切顺利的话,有可能接任省长位置,或者直接升任书记,也不是不可能。 谁成想,罗谦败走麦城,不仅离开,还离开的干干净净。 把陈军闪的,差点没把老腰闪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罗谦灰溜溜走了,郑令文顺势而上,成为汉林新的掌门人。 陈军和郑令文之间,压根没有交集。 别看他是汉林市委副书记,人家郑令文曾经是省委组织部长,论起来,说他是陈军的顶头上司一点不为过。 二人身份差之千里,偶有照面,还是陈军在省里开会时,他坐在下面,听台上的郑令文讲话,仅此而已。 吸取罗谦的前车之鉴,加上他对郑令文的了解。 陈军没有马上示好,而是尽心尽力的工作,表现出对郑令文的极大尊重,先给郑令文留个好印象。 可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郑令文对他不温不火,看不出一丁点的善意。 陈军苦思冥想,眼珠一转,冒出一个念头。 第2162章 无风不起浪(上) 为了巴结郑令文,博得其信任,陈军想方设法,背地里搞市长吕世春的消息,特别涉及郑令文的,他尤为在意。 然而,搞了一段时间,并没发现有用的东西。 偶然有一到两条,当他透露给郑令文的时候,发觉对方压根不以为意。 这让陈军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市长和书记在工作当中,难免会有不同意见。 吕世春背后发点牢骚,说点怪话,郑令文应该有反应。 而不像现在这样,压根不放在心上。 或许,自己的爆料不够震撼? 思来想去,陈军仍旧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本要打听,却不能问郑令文。 那样太过露骨,也显得他政治天真,不成熟。 直到有一天,他去郑令文那里汇报工作。 发觉郑令文脸色极其难看,阴沉得都能拧出水来。 胆战心惊的陈军,心中懊悔,来之前看看炎黄历好了。 知道郑令文心情不佳,就不该找上门来,自讨苦吃。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陪上笑脸,与其周旋。 聊天中得知,郑令文参加五人小组会,商议对边口市委书记冯青的处理决定。 会上,遭到以厉元朗为首的三人集体围攻。 郑令文能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知给陈军,他心里高兴的同时,终于悟出一个道理。 那就是自己的确脑子转得慢,搞不清楚大小王的存在。 搜集吕世春的情报,压根没做到郑令文心坎上。 主要原因在于,吕世春在郑令文眼里,根本不够看。 一个正厅级市长,另一个是省委三把手,堂堂副省级领导。 纵然吕世春与郑令文政见不同,可他不敢贸然顶撞,更不可能当面提出反对意见。 郑令文只需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就能让吕世春噤若寒蝉、望而却步。 不对等的级别关系,是郑令文能在汉林市说一不二的底气。 饶是吕世春只能打碎牙咽进肚子里,更何况其他人了。 可厉元朗不同,他是省长,是仅次于郭启安的洛迁省二号人物。 更是横在郑令文面前的一道天然障碍。 要是弄点厉元朗的猛料,肯定能让郑令文心花怒放,喜笑开颜。 有了这个想法,陈军便在这方面下了工夫。 暗中搜集厉元朗的情况。 弄了好几天,等拿到厉元朗行踪报告,陈军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嘛! 厉元朗每天行踪固定,三点一线。 家、单位,再不就是公务应酬,找不出什么像样的花边新闻。 要说一点没有也不现实。 唯一的铁证,就是落凤山风景区的副总冷樱花,和厉元朗有点关系。 那一次厉元朗女儿韩媛媛来洛迁,专门去落凤山游玩,就是冷樱花全程陪同接待。 而且,陈军还了解到,冷樱花曾经与厉元朗在祥北省的祥云区,一起共过事,据传,还是恋人关系。 这下好了,老情人重逢,难免再续前缘。 指不定就是厉元朗私生活不检点的有力证据。 于是乎,陈军如获至宝,亲自捧着一摞资料,敲开郑令文的家门。 当他这些东西摆在郑令文眼前,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一通分析,听得郑令文眼睛一亮,看完后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书记,有图有文字,还能有假?” 郑令文摆弄着其中几张照片,蹙眉说:“这是厉省长和冷副总说话照片,旁边还有王若勋和平正祥,根本看不出什么嘛。” 陈军轻轻摇了摇头,“书记,恕我直言。能够搞到这些照片,还是我费了很大周折,太深入的东西,以厉省长的行事风格,肯定有所防范。” “其实我倒觉得,无风不起浪。关于厉元朗和这位冷副总之间到底有没有问题,当事人最有发言权了。” 郑令文不解的问:“在场的除了厉元朗之外,只有王若勋和平正祥两人。王若勋是厉元朗的死党,平正祥嘛……” 他故意拖长声音,眼神却盯盯瞄向陈军。 这一举动,陈军立刻心领神会,表示道:“平正祥提出辞职后,给安排了一个闲职。” “书记,他是有怨气的。主动辞去市长一职,是替人背锅。而且关键时刻,厉元朗却没为他说话,这一点很重要……” 陈军的话刚说到这里,郑令文马上抬手阻止,“往下的话,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是。”陈军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然明白郑令文的意图。 点到即止,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通透。 彼此心照心不宣就行。 所以说,当郑令文接到郭启安的电话后,起身离开会场,直奔省委而来。 郭启安叫郑令文来的目的,本想告诉他,石美萱和厉元朗出现意见分歧这件事。 以此证明,郑令文消息并不准确,也算告诫他,不要捕风捉影,说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话。 想不到,二人刚步入正题,战世学风风火火敲门进来。 一看郑令文也在场,立刻欲言又止。 虽然他清楚郑令文是郭书记这条线上的人,可因为手上的东西太过炸裂,他不敢贸然做主,应不应该让郑令文参与进来。 所以有点拿不准主意,从而产生犹豫状态。 郭启安忙问:“什么事这样慌张?” “这、这个……”战世学不免支支吾吾起来。 “有话就说,这里没有外人。”郭启安的话,等于告诉战世学,在郑令文面前,没必要遮掩。 “您看看这个吧。”说着,战世学将手中的一封信,放在郭启安面前。 郭启安拿过来拆开,抽出里面信纸。 呼啦啦,掉出几张照片。 郭启安赶紧拿在手中,一张接一张的观看,眉宇间很快闪现出疑惑神色。 又仔细浏览信纸内容,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好一阵,他放下后,看了看信封上的几个大字,知道这是寄给他本人的。 按照规定,凡是寄给他的信件。 首先要经过赵兴的手,查看信件是否安全,然后再送至郭启安面前。 用战世学的话说,赵兴发觉信里面夹杂照片,预感信件不简单,他不敢做主,这才交到战世学手里,让他定夺。 郭启安闻言,缓缓站起身,将信件交给郑令文观看。 自己则走到窗前,背对着二人问道:“你们谈谈意见吧?” 郑令文一看内容,便知这是陈军搞来厉元朗的黑材料。 但为了不至于引起怀疑,故作认真的看完。 随后交给战世学看。 并且回答说:“书记,我认为这事有待商榷。” 郭启安转过身来,背着手问:“说说你的观点。” “信的内容,不过是提到厉省长和这位叫冷樱花的副总是老相识,去落凤山滑雪时无意中遇见。” “老朋友相见,难免会叙旧,这没什么吧。” 战世学捏着照片,反复观瞧,并说:“信中提到,厉省长在祥云区和冷副总处过朋友,是恋人关系。” “按平正祥说法,期间有过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大约一个多小时,厉省长才返回驻地。” “书记,厉省长作为公众人物,理应特别注意形象。孤男寡女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郭启安死死盯着战世学,“你的意思呢?” “我、我,这可不好说。”战世学犹豫片刻,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到底是老油条,不愿意乱下断言,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郭启安失望的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郑令文身上。 “令文,你的回答我很满意。厉元朗与你政见不同,可你却没有落井下石。而是从一个负责任的角度看待问题,你做得很好。” “不过,这件事既然出了,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要调查清楚,没事最好,也能还厉元朗同志一个清白。” 郑令文一听郭启安表明态度,不禁心里乐开了花。 郭启安这么说,等同于决定,要将此事上报。 毕竟,以厉元朗的身份,省纪委无权调查。 一旦上级介入,厉元朗可就有麻烦了。 还是大麻烦! 第2163章 无风不起浪(中) 就在郭启安几人针对厉元朗和冷樱花男女关系上,大做文章的同时。 厉元朗正在办公室里,听取周国敦关于裁减代课教师最新方案的汇报。 教育厅回去后,连夜召开会议研究。 经过紧锣密鼓的修改,决定推翻原有方案。 制定出更加人性化的修改计划。 主要是充分吸取省政府意见,将裁减计划分三步走。 其一,采取自愿原则。凡是主动提出辞职的教师,将在政策允许范围内,给予最大补偿。 按照教龄计算,同意辞职的教师,会收到一笔可观补偿金。 这笔钱,可以用在社保方面,自己补交退休前的费用。 等到了退休年龄,就能正常领取养老金。 用周国敦的话说,这一条,主要针对年龄大、教龄长的老教师。 如此一来,就会解决掉一部分裁减人员指标。 其二,就是剩余教师的安置问题。 教育部门将把这部分教师推荐给培训机构,还有私立学校。 既达到裁减目的,又补充私人教育机构教师短缺的问题。 并且,省教育厅还会拿出一笔专项资金,用于这类教师的个人补贴上面。 其三,鼓励裁减下来的教师自谋生路。 和之前的方案相比,教育厅更加灵活,更加照顾教师的困难。 组织有关方面,免费培训,让教师们除了教学之外,学会别的一技之长。 并且,凡是创业的教师,省教育厅出面,联系金融部门,为教师们争取到低息贷款。 另外,自主创业的教师,还会领到一笔奖励资金,可以用于做生意的启动资金,缓解压力。 总而言之,周国敦他们修改过的方案,照顾方方面面,非常周到。 厉元朗对此很是满意,当即拍板,尽快将方案散发给其他省政府领导,让大家讨论。 达成一致意见后上会表决。 第二天上午,厉元朗带着田泽等人,驱车数百公里,赶往基地爆炸现场视察。 坐在中巴车里的他,心情十分沉重。 随着挖掘工作的深入启动,林溪怀教授仍旧毫无音讯。 而且,时间越长,林溪怀生存希望越发渺茫。 一到地方,厉元朗尽快视察挖掘现场,了解进度以及听取有关方面的进程计划。 原来那座二层建筑,爆炸后已夷为平地。 现场周围,到处是瓦砾碎片。 由这些可以想象出来,爆炸发生时该有多么惨烈。 中午,在现场,厉元朗一行人吃了泡面,都没休息。 他马上会见了沈放。 交谈中,厉元朗了解到,这次爆炸事故乃是人为所致。 根据初步分析,爆炸来自于林溪怀教授团队成员。 这人身上可能藏有某种爆炸装置。 因为此人在爆炸发生伊始,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当场领了盒饭。 考虑到种种因素,沈放和公安部门分析,对方就是针对林溪怀本人。 好在炸死之人,与林溪怀教授之间隔了两个人。 而那两个人,一个死亡,另一个深受重伤。 以此推断,林溪怀当时受伤概率很大。 不过,挖掘工作进行好几天了,仍未发现林溪怀本人。 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官方会见结束,打发走其他人,帐篷里只剩下厉元朗和沈放。 沈放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忧心忡忡地说:“元朗,这里没别人,有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很明显,这是一起蓄谋已久、针对林教授的报复案件。其幕后主使不言而喻,肯定与境外势力脱不开干系。” “我手头上掌握的信息表明,他们对林教授为我们服务,气急败坏。早就想方设法,对林教授下毒手。” “根据那名死者的DNA检测,我们发现他的头发丝上面,有一种极为特殊复杂的物质。” “有关方面专家分析,有了一个大胆猜测。怀疑就是这种物质,导致现场发生爆炸案。” “估计,这类物质就藏在这人头发丝上。而且,这类物质完全能够躲避我们安检设备的检查。而这人压根不知道自己身上安装了这类物质。” “随后,敌方采取远程遥控方式,启动装置,引起爆炸。” “这起预谋的爆炸案件,给了我们一个极为深刻的认识。首先是,地方掌握到这种技术。一旦运用到军事领域,将对我们造成重大威胁。” “第二个,他们为了置林教授于死地,可谓煞费苦心,用心险恶。” “计划周期,很有可能准备了半年以上。这期间,派出他们的特工,接近林教授核心团队的那名成员,得到这人的信任以后,迅速采取报复计划。” “他们也给了我们一个启示。我们有关团队,正在全力以赴分析这类物质,找出应对办法。并且将来可以复制这类物质,为我所用。” 关于沈放给的这几条,厉元朗关心不大。 直截了当问沈放,林教授有没有生还可能。 有的话,概率多大。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林教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原因为何? 沈放弹了弹烟灰,“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厉元朗也不客气,直说道:“当然是真话了。” “希望有,顶多一到两成。” 沈放之所以妄下结论,有他的根据。 生命探测仪,在爆炸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探测,没有发现一点有人生存的迹象。 由此判断,其余失踪人员,生还可能性微乎其微。 用一句话总结,除非出奇迹。 厉元朗一听,心情变得更加沉重,鼻子一酸,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沈放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元朗,我给出的一成预测,不一定准确。就像我刚才分析那样,哪怕有一分希望,我们也要百分之百的努力,绝不轻言放弃。” 即便沈放说得豪言壮语,可在厉元朗内心中,认为他不过是安慰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回去路上,心情不佳,厉元朗一言未发。 脑海里回想着和林溪怀的过往,不禁黯然神伤。 虽说他与林溪怀交往时间不长,但厉元朗的伤心在于,假如林溪怀教授遭遇不测,失去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林教授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尤其在科研领域。 他相继提出的研发成果,已经给我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论能源领域还是其他,感觉林教授还有很多新鲜发明还没有提出来。 每一项发明,带来的都是改变原有印象的颠覆性认知。 说他属于划时代的科研领域翘楚,都不觉得过分。 然而,事实却一次次的打击着厉元朗,令他在无比的惋惜中,神伤不已。 就在这当口,王丛拿过工作手机,悄悄走到厉元朗身边,低声提示,“省长,简书记电话。” 厉元朗缓过神来,随手拿来放在耳边,“喂,我是厉元朗。” “厉省长,您方便吗?” 一听简来意这么问,厉元朗立时预感到不对劲,看了看车窗外,便对田泽说道:“前面服务区停一下。” 田泽善于察言观色,感觉出厉元朗有电话要听,便吩咐司机找最近的服务区停车。 二十分钟后,中巴车停在某服务区。 车里全体人员,在田泽招呼下,全部下车休息。 给厉元朗提供了相对隐秘空间。 他这才回拨过去,简来意省去繁文缛节,直截了当告诉厉元朗一件涉及他本人的重要情况。 那就是据他得到的消息,上级纪委方面,恐要在近日,要求厉元朗接受组织闻讯。 厉元朗眉头微蹙,“什么原因?” “有人在您和落凤山风景区冷副总关系上做文章,您可要小心啊。” 简来意点到为止。 冷樱花? 厉元朗回想,他和冷樱花并未有过多交集。 距离上一次,冷樱花主动给他打电话,算起来已有大半年没再联系过。 况且,他们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在他们身上,能淘出怎样的花边新闻? 第2164章 无风不起浪(下) 五日后,厉元朗奉命前往京城。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接受纪委谈话。 郭启安的上报,纪委要按照流程受理,找当事人核实,就是流程之一。 另一个,莫巴利安的王子沃宁,亲自率领庞大的代表团访问,指名道姓要见厉元朗。 这是一次外事活动,厉元朗必须参加。 微妙的事情来了。 按理说,郭启安上报之前,应该专门找厉元朗了解情况。 然而,几天来,他却按兵不动。 直到厉元朗离开,向他报备,郭启安面都不露,只在电话里强调,希望厉元朗此行一切顺利。 人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自私性,在郭启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也就是从这一时刻起,二人关系出现改变。 曾经一起联手,与罗谦周旋的默契,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厉元朗启程前一刻,沈放打来电话,向他透露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失踪长达十来天的林溪怀教授,终于被找到。 他的身体非常虚弱,靠着强大的求生欲望,以及地下水源,他和他的助手硬是扛了这么多时日,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这可是最近以来,厉元朗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也让深处低谷的他,不至于彻底萎靡。 临走之前,厉元朗特意召开省政府常务会议,专门讨论教育厅修改过后的裁减代课教师方案。 新方案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就连持反对意见的石美萱和金英子,也都没再坚持原有观点。 经过表决,形成一致意见,顺利通过,并很快实施。 厉元朗走时,王若勋和田泽专程陪他一起到了机场。 在会客室里,田泽眼见王若勋有话要单独和厉元朗说,知趣的离开,以便给二人留出说话空间。 王若勋开门见山,对于郭启安此种做法颇为不满。 也为厉元朗打抱不平。 他愤愤然的说:“我真不明白了,道听途说的捕风捉影,郭书记竟然当成事实,没找您了解情况,就向上面汇报,简直视同儿戏。” 厉元朗苦笑一声,感慨道:“人都会变的。若勋,这种话你跟我说说就好,千万不要表现出来。” “现如今的洛迁省,风起云涌,暗流攒动。郑令文升了副书记,在关于边口市处理冯青问题上,我会上的表态,让他记恨在心。” “给我找点麻烦,最好把我挤走,哪怕不能接替我,也要显示出他的能量。” 王若勋‘嘶’了一声,狐疑问:“这么说来,是郑令文背后捣鬼?” 厉元朗笑而不答,王若勋这才反应过味。 自己这话问的太幼稚,厉元朗已然挑明,问了反而多余。 “省长,您要反击,不能让郑令文以下犯上的行为得逞。” 厉元朗笑了笑,“真的假不了,假的也别想变成真的。若勋,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做好本职工作,该你管的你管,不该你涉及的,莫要触碰。” 其实,厉元朗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背后没有郭启安支持,就是借郑令文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贸然找厉元朗的麻烦。 这次离开,厉元朗有个预感,或许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 他在洛迁省几个志同道合的部下里,最担心的就是王若勋了。 王若勋人品没得说,对自己也够忠诚。 只是他性格耿直,一旦遇到不平事,难免冲动。 自己在还好说,最起码能够起到提醒作用。 他不在洛迁,万一王若勋发牢骚,传到郭启安耳朵里,终究对王若勋不利。 “省长,您放心,我一定谨记您的叮嘱。” 祸从口出,王若勋自然清楚这一点,就看他能不能记住了。 一晃,厉元朗离开三天,郑令文对于厉元朗的行程了如指掌。 刚刚接完电话的他,心花怒放。 据得到的消息,厉元朗在纪委接受了两个多小时的谈话。 谈话内容他尚且不知,可他分析,应该对厉元朗不利。 放下话机,郑令文忍不住哼起一段京戏。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报告说,陈军陈副书记要见他。 此时的郑令文心情极佳,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端起水杯悠闲自在的晃了晃头,“他有没有急事,没有的话,就说我没时间。” 别看陈军搞来厉元朗的黑料,但郑令文并未因此而对他产生好感。 陈军这人太过势力,以前罗谦在任,他对罗谦百般讨好,极力献媚。 现在换成自己,又来巴结。 最让郑令文警惕的是,陈军胆敢搞厉元朗,保不齐哪天会针对自己。 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必须要防备。 而且,故意晾着他,郑令文要让陈军清楚记得,自己才是汉林市当家人,要以这种姿态展现在陈军面前,以强大地位和身份,使得他有所忌惮,不敢有任何冒犯想法。 在郑令文眼中,要把陈军当成圈养的一条狗。 听话了,就给一根骨头。 要是私藏二心,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 既打又拉,才是对付这种人最有效的手段。 秘书领命,很快返回,说陈副书记有件重要事情,要当面汇报。 见他这么说了,郑令文调整好坐姿,大手一挥,“让他五分钟之后过来。” 晾了陈军五分钟,这才让秘书领着,出现在郑令文办公室里。 一进来,郑令文低头看着文件,头不抬眼不睁,招呼也不打。 弄得陈军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大约过去十分钟,郑令文把手中的笔一放,双眼微微抬起,看了看陈军,慢悠悠说道:“你坐吧。” 得到郑令文的准许,陈军好似受到大赦一般,拖着发麻的双腿,在郑令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但也只坐了一半,身体挺直,目视对方。 “陈军同志,你来见我有什么急事?”郑令文目光犀利的问道。 陈军搓了搓双手,谈起他对汉林市党建工作的一些见解。 实际上,他是没话找话。 本以为,搞到厉元朗的黑料,让厉元朗陷入麻烦之中。 这件事情上,他是立了大功的。 论功行赏,倒不至于自己马上飞黄腾达,郑令文怎么也得对他赞论有加。 可一晃过去好几天,别说郑令文高看他一眼,连个照面机会都不给。 这使得陈军十分失望灰心。 思来想去,郑令文不搭理他,他可以主动登门拜见。 怎么说,人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许没法屈尊找他。 因而,找了这么个由头,就是想从郑令文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信任。 谁知,陈军汇报一大堆,郑令文心不在焉。 不时低头在文件上圈来画去,当陈军提出问题时,郑令文却反而问他,“你说什么?” 陈军心里一百个不高兴,脸上不敢表现出来。 依旧挂着笑意,复述了刚才的问题。 “哦。”郑令文点了点头,说道:“党建工作一直由你负责,你看着办就行。今后,像这类事情,等我在市委办公时,你一并提出来,不用特地来省委向我汇报。” 说着,双手一摊,“你看我的工作量多大,既要照顾省委这边,还要兼顾汉林。你是我的副手,汉林市委那边你要多费心,不必什么事都问我的意见。”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甚至还有敲打意味。 等于告诫陈军,事事都找郑令文,还要你陈军做什么。 陈军尴尬的一笑,连连点头,表示他一定照办。 说了这么多,陈军还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郑令文见状,问他:“还有事?” 陈军忙说:“没、没有了。” “你请回吧,我还有要事处理。”郑令文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可是把陈军臊得不轻,感觉脸颊发热,耳朵火辣辣的。 但他仍然按捺住失落,站起来冲着郑令文微微躬身,“郑书记,您忙,我告辞。” 郑令文鼻子里“嗯”一声,陈军怀揣极度失望,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郑令文的一句话。 让本来浇灭的火焰,瞬间在陈军心中重新点燃。 第2165章 恶人自有恶报(上) “有些事儿,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也省得你两头跑了。” 郑令文甩出这么一句话,陈军听了,心里暖乎乎的。 字不在多,在于内容含义。 得到郑令文这句赞赏之语,陈军浑身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原本佝偻的身体,立刻变得挺拔起来。 就连走路都带风声,双腿轻便有力。 长长的走廊,感觉几步就到了电梯间,一点都不费劲。 转眼又过去两日,这天下午,雷国杰的办公室,迎来简来意的拜访。 都是老熟人了,雷国杰亲自在门口迎接。 二人握手寒暄几句,雷国杰客气的将简来意让进沙发里坐下。 等秘书奉送上茶水退出后,简来意叹了口气,“厉省长离开快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他的话,说到雷国杰的心里。 没有外人,雷国杰深有感触的说道:“不瞒来意书记,我正在打听这方面消息。” “只是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厉省长正陪着沃宁王储参观访问,看不出别的。” 简来意微微颔首,“我本想和厉省长联系,却不好在这种时候打搅他。其实我倒认为,厉省长没有问题,最多叫他过去了解情况而已。” 雷国杰递过去一支烟,给简来意点着,伴随渺渺升腾的烟雾,他颇有深意的说:“个别人心怀鬼胎,夸大其词,想要搞事情,正应了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而郭书记又偏听偏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厉省长,直接上报,使得厉省长陷入被动。” 既然雷国杰把话挑明了说,勾起简来意的不满。 顺着话题,也发表了他的感慨。 “厉省长到洛迁省工作两年了,励精图治,把全省各项工作理顺得有条不紊,做出来的成绩有目共睹。” “我想,上面全都看在眼里。何况,他和冷副总也没什么,就是单纯的熟人关系。想在厉省长男女问题上做文章,有人纯粹打错了算盘。” 雷国杰深有同感,“来意书记说得对,厉省长不贪不占,每天工作很晚。除了正常公务应酬之外,三点一线,纵然我们想要找他出来坐一坐,都很难。” “是啊。”简来意感触回应,“我从政三十年了,接触过的领导很多,像厉省长这样一门心思只想干工作、为老百姓做事的人,凤毛麟角。” “可偏偏有人打他的主意,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二人有来有回的说着话,嘴上不提名字,可心里都知道,他们说得那个人是谁。 也难怪他们义愤填膺,为厉元朗叫屈。 不管咋说,遇到一位好领导不容易。 上行下效,厉元朗公正廉洁,也带动简来意和雷国杰纷纷效仿,激起他们骨子里的正义感和责任心。 若是厉元朗真有个意外,这是他们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因而,借着聊天机会,发点牢骚,也是人之常情。 聊了半个小时,二人意犹未尽。 相约晚上下班后,叫上王若勋、祁仲模和田泽,找个地方畅饮一番。 雷国杰提议道:“要不通知初部长一声,上次在小组会上,初部长可是挺维护厉省长的。” “我看可以。”简来意点头应允,“初部长和厉省长是老同事了,有过两次合作。据说,初部长调入体总,还是厉省长的意思呢。” “这样吧,地方我定,通知的事,就有劳你雷部长了。” 雷国杰呵呵一笑,“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说定了,晚上见。” 于是,简来意起身告辞。 雷国杰正要送他,简来意的私人手机突然响起。 一看号码,却是祁仲模,不免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是仲模。” 当着雷国杰的面,简来意接听后,将手机贴在耳边,半开玩笑的说:“仲模,我和雷部长正念叨你呢,你的电话就打来了,你真是不抗念叨。” 不知祁仲模那边说些什么,简来意的脸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并冲着话筒质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半夜……”简来意要求道:“仲模,所有监控视频一定要保管好,不要给任何人。另外,受害者那边,你们也要采取保护措施,以免出现意外。” 吩咐完,简来意站在原地直发愣。 雷国杰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方便说吗?” “简直无法无天!” 简来意怒气冲冲,面沉似水。 雷国杰将他重新邀请坐下,等简来意心情平静下来,才把事情娓娓道出。 昨天夜里十二点四十分。 在汉林市一十字路口,一辆黑色兰博基尼,以近两百迈的速度狂奔,将一对过横道的情侣撞飞。 男子当场死亡,女的正在重症监护室,尚未脱离危险。 而撞人后的肇事司机,看都没看,直接驾车逃逸。 警方根据监控,很快锁定犯罪嫌疑人。 该嫌疑人名叫陈飞远,今年二十二岁,大三学生。 而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汉林市委副书记陈军的儿子。 事情发生后,汉林市警方迅速将此事报告给陈军。 可让人不解的是,一个叫小林的男子,竟然主动投案自首,愣说开车的是他,并对此供认不讳。 简来意气鼓鼓说:“监控视频都显示,车里坐着的除了陈飞远之外,只有一名女孩,根本没有小林的影子。” “这个陈军胆大妄为,竟人别人顶罪,无法无天。” 雷国杰一听,同样大吃一惊。 堂堂的汉林市委副书记,在法律和亲情面前迷失自己,公然造假。 紧张的提醒道:“来意书记,监控视频非常重要,万一被陈军方面掌握,有可能销毁证据。” “我知道。”简来意说:“我刚才在电话里已经提醒了仲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住视频录像,这可是铁证。” “我要马上回纪委,雷部长,你也要时刻关注网络上的信息,这么严重的肇事逃逸案,我估计网上很快就会有反应。” “不见得。”雷国杰轻轻摇了摇头,“陈军有可能封锁消息,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策略。” 简来意迅速站起来,正打算要走,却被雷国杰叫住,轻声问他,“这事要不要向郭书记汇报?” 简来意刚走两步,稍稍回身看了看雷国杰,“先看一看吧,看事情进展再定。” “我还有个想法,用不用告知厉省长。” 雷国杰思索片刻,给出建议,“还是不要打搅厉省长为好,他人在外地,不参与才是最好选择。” “真想让他知道,我觉得那是郭书记的事,你说呢?”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陈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走来走去。 面前的儿子陈飞远直溜溜跪在他眼前,左脸上五个手指印子十分醒目。 陈军早有没心思教训他了。 当务之急是把儿子摘出来,免遭牢狱之灾。 汉林市委副秘书长黄旭东,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进来。 看了看眼前景象,把陈军叫到一边,不等他开口,陈军主动问:“市局那边是怎样态度?” 黄旭东面露难色,“陈书记,事情不好办。鲁副市长说,事发现场的所有监控视频显示,开车的就是小飞,压根不是小林。” 陈军眉头一皱,气哄哄说:“这个鲁万千,我已经向他打过招呼了,把所有监控视频弄来,他也答应了,怎么突然变卦了。” 黄旭东连忙解释,“不是鲁副市长的原因,省厅先下手,已经将视频调走。鲁副市长的意思,希望您摆平祁副省长,这事他没法插手。” 嘶…… 陈军倒吸一口凉气。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祁仲模先他一步,拿走监控视频。 这东西一旦亮相,儿子肇事逃逸的罪责,无从改变。 不由得心生寒意,感觉他还是想简单了。 第2166章 恶人自有恶报(下) 陈军着急灭火,难免昏招频出。 就拿监控视频来说,这是汇入国内联网的专用系统。 纵然他拿走原有拷贝,仍然保留在系统中。 除非在终端设备里动手脚,才能彻底删除。 但留下的痕迹,专业技术人员还是可以有迹可循,恢复出来。 祁仲模自然懂得其中奥妙。 他先下一步的操作,无非是给陈军释放出一个假信号。 由此让陈军感觉事态严重,自乱阵脚。 陈军越是急,祁仲模反而稳如泰山。 他擎等着陈军主动找上门来,那时候,就有许多可操控的空间,能够让陈军自投罗网,抓他个现行。 在当晚的聚会中,祁仲模首先透露一条重要讯息。 自从厉元朗被人无中生有,弄到京城接受谈话之际,祁仲模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判断出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目的是搞垮厉元朗,哪怕不能将其拉下马,也要彻底恶心一下。 初宁出言爽快,当即把矛头对准了郑令文。 自然,她的话引起在场众人的共鸣。 反正在座也没外人,囊获厉元朗在洛迁省的主要班底。 说句直截了当的话,这些人全是被厉元朗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义无反顾的跟随他。 厉元朗倒了,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况且,厉元朗忠肝义胆,嫉恶如仇。 他看不惯的人和事,这几个人同样没有好感。 所以说,没征得厉元朗同意,自发组成铁杆联盟,面对郑令文一伙的步步紧逼,他们势必要做出反击。 给厉元朗讨个公道,也为自己在洛迁省的前景,打出一片广阔天地。 祁仲模借这个话题,继续深入分析。 结合他的调查,完全可以肯定,就是陈军搞的鬼。 郑令文有没有指使,目前尚未有线索,但陈军是罪魁祸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听完祁仲模的话,王若勋拍案而起,愤然说道:“这个陈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他儿子犯事,他还找别人顶罪,本身就有问题。” 简来意接过话茬,缓缓说:“陈飞远肇事逃逸,已经是铁证。不过,他一个大二学生,驾驶几百万的豪车,以两百码的速度狂飙,车子从何而来?” 雷国杰对此非常赞同,并说:“看视频中陈飞远摇摇晃晃的模样,我深度怀疑,他不是醉驾就是毒驾。” “雷部长分析的有道理。”田泽顺着雷国杰的话,做了深入假设,他说:“这起交通事故,造成一死一重伤,陈飞远还逃逸,本身影响巨大。” “只是,现在网络上一丁点这方面的消息没有。我估计,陈军指定做了消息封锁。” 雷国杰则说:“不是估计,是铁定事实。我指示部里调查,已然找到汉林市委宣传部封锁消息的痕迹,并整理出来。” “种种迹象显示,陈军为了儿子逃脱罪责,真是豁出去了,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祁仲模微微颔首,简来意问他,“当事人家属那边,有什么动向?” 祁仲模回答,“事发第一时间,有人赶到医院,提出私了。条件给的相当优越,只要家属不声张、不追究,什么都可以谈。” “还当场拿出三百万的银行卡,说是惊吓费,至于伤者治疗费用,他们全部负担。” “好大的手笔,三百万说给就给,还是先期赔偿。”王若勋冷哼一声,“三百万,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了。要是我们不介入,指不定家属就范,同意他们的要求。” “若勋省长说得在理。”祁仲模同意的说:“死伤者家属中,绝大多数都有这种想法。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生活下去。” “金钱面前,利益是最大的催化剂,谁都想在这件事上面,给自己争取一份好处。” “幸亏来意书记有先见之明,我们已经将家属们暗中安置起来,让陈军找不到他们。这样一来,他更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初宁作为这张桌子上的唯一女人,以女人的细丝缜密,提出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她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初来乍到,对洛迁的情况了解不多。可经过这些日子接触,我发现郭书记明显倾向于郑副书记。” “若是郑副书记出手相帮的话,郭书记偏听偏信,事情可就复杂了。” 王若勋鼻子里“哼”了一下,面色阴沉的说:“我们只要把各种证据拿到手,摆在郭书记面前,他再怎么偏袒郑令文,也是徒劳。” “何况,为了一个陈军,郭书记岂肯冒险?” 简来意长吁一声,感慨道:“我就怕关键时刻,郑令文来一个舍卒保帅,舍弃陈军,他置身事外。” 这句“舍卒保帅”,让在场众人全都陷入失望之中。 是啊,以郑令文的性格,不是做不出来。 反正陈军不是他的左膀右臂,丢了就丢了,他也失去不了什么。 再者,陈军痛恨厉元朗,认为他在决定汉林市长人选上,极力推荐吕世春,本身就是诬陷厉元朗最好的借口。 由此,郑令文两头有抓手,谁也不能拿他怎样。 除非…… 陈军手里有对郑令文不利的东西。 简来意的分析,使得陷入死胡同的悲观情绪,有了起死回生的着燃点。 就在大家为厉元朗讨公道,而热烈讨论之时。 远在京城的厉元朗,却出席了一次特殊聚会。 陪同沃宁参观完毕,完成白天的外事活动后,厉元朗刚回到洛迁省驻京办,就接到妻子白晴打来的电话。 问他在哪里。 厉元朗如实相告,白晴却笑说:“我给你发个定位,速来见我。” 厉元朗顿时一怔,“你在京城?什么时候来的?” “别问那么多了,见面再聊。” 十几分钟后,厉元朗通知王丛,他要出去一会儿。 没有使用驻京办的车,刚走出大门,就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徐徐驶来。 开车的是春菊,招手示意厉元朗上车。 路上,厉元朗从春菊那里得知,白晴来了不到半个小时,等于刚到地方,就联系了他。 春菊不知白晴突然来京城的目的,厉元朗清楚他这位妻子的行事风格,也就没多问。 商务车东拐西拐,穿过好几条大街,最后竟然驶进一处小区。 一看四周环境,无不透出高档。 春菊领着厉元朗走进去,坐电梯到了十六楼。 在1601室门前停下,早有一名五十左右岁的女子等在门口。 厉元朗进来,白晴抱着胳膊笑眯眯迎上前,指了指宽敞且又装修精美的客厅,问道:“这里怎么样?” 厉元朗背着手转了转,这是个三室双卫,目测最起码有一百四、五十平米。 所有物品一应俱全。 参观完,厉元朗回头问白晴,“你买的?” “从买到装修,差不多一个月了。”白晴引着厉元朗来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指了指远处,介绍说:“那一片建筑,就是华清大学。” 厉元朗顿时明白白晴买房的用意了。 这是给谷雨准备的。 房子距离谷雨所在大学,不过一百多米。 步行也就几分钟。 白晴的一片心意,厉元朗自然心领。 可他却觉得,多此一举。 他的本意,是让谷雨充分融入大学生活,不搞特殊,要和普通学生一样,在四年大学生涯中,培养出一颗平常心。 可白晴也是好意,用她的话说,谷雨离开楚中,难免想家。 在这里给他安排一个家,还有这位张妈照顾,省得厉元朗担心。 况且,若是厉元朗有私事来京城,也有个落脚点。 另外,她买房的事情,提前和郑海欣做了沟通。 郑海欣非常支持。 厉元朗苦笑的直摇头,“你都通知海欣了,唯独瞒着我,是怕我不同意吗?” “是,也不全是。”白晴笑说:“主要想给你一个惊喜,也是谷雨考上名牌大学的奖励。” “他从小经历过太多的苦楚,现在是应该享受生活了。谷雨对这里很喜欢,可他告诉我,他不会常住,偶尔住一住还行,害怕住多了,睡不习惯学校的硬床了。” 到底是我厉元朗的儿子,厉元朗心说,和他爹一样,善于吃苦,不喜欢享受。 聊了一会儿,白晴突然话锋一转,质问道:“你和你那位红颜知己的事,上面是怎么说的?” 第2167章 高端酒局(上) “还能怎么说,子虚乌有的事,纯粹有人故意诬陷,往我身上泼脏水。” 一提这事,厉元朗就怒火中烧。 “知道是谁背后搞的鬼吗?”白晴又问。 厉元朗冷笑道:“跑不出郑令文,不是他指使,也是他的人做的。” 白晴默不作声,低头在寻思什么。 她的反常举动,倒是让厉元朗看不懂了。 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问道:“想什么呢?” 白晴幽怨的叹了口气,仰起脸来望向厉元朗,十分认真的说:“你发现没有,自从你到洛迁省以来,并非一帆风顺,总是磕磕绊绊的。” “是,你和盛秘书私交不错,关键时刻,他也能给你提供有价值的建议,但这些远远不够,我觉得你还欠缺东西。” 厉元朗微微蹙眉,“欠缺东西?什么意思?” 白晴伸出两根手指,道出两个字,“人脉。” 她进一步解释道:“我说的人脉,不是有没有人支持你,而是这种支持的力度,可大也可小。” “诚然,盛秘书代表谁,我们心知肚明。可一旦遇到棘手难缠的时候,往往支持度会有所松懈。” “就拿这次事情来说,一封举报信,而且信的内容经不起推敲。压根没必要把你叫来,让你当面解释清楚。” “你想想,连我都不信的事情,别人怎么可能相信?” “然而,恰恰不应该发生的,却真实的发生了,说明什么?” “你从政这么多年了,事关重大决策前,往往要讲究个平衡。为了你,人家值不值得和别人撕破脸?” “而且,你在人家心目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说白了,对你的信任程度有没有那么高?这些都是未知数。” “正所谓,不能将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我专门从楚中飞来,可不是简简单单让你我看给谷雨准备的房子,我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帮你拓宽人脉。” 厉元朗被妻子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 一时恍惚,搞不清楚白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上七点,我带你去参加个私人聚会。至于参加人的身份,我卖个关子,暂时不告诉你。” “你要记住,去的时候,少说话多听。别看你是省长,可在这些人面前,你只把自己当作一个乡下干部就是了。” 一听白晴这么说,厉元朗顿时有所醒悟。 他心里大约有个谱,却没挑明。 坐的还是那辆商务车,春菊驾驶。 厉元朗和白晴坐在后座。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仿佛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车子在二环路上拐来拐去,最终停在一处深宅大院门口。 一下车,厉元朗对眼前情形熟悉。 以前谷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住的就是这种房子。 看似不起眼,却蕴含着很大信息量。 门口有人把守,一见白晴,马上收起原本严肃的脸。 客气的冲白晴打起招呼,“三姐,您来了,请进。” 这人说话同时,还不忘瞄了瞄厉元朗。 白晴见惯不怪,问道:“都谁来了?” 这人连忙接话,“基本都到了,您是最后一个。” 白晴微微点头,迈步同时,手不由自主的挽住厉元朗的胳膊。 这一举动,分明彰显她和厉元朗关系亲密。 穿过三重院落,夫妻二人走进正房。 老远看见,房子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一进来,白晴熟练的拐向左边房间。 只见房间里热闹非凡,椅子上坐了六个人。 清一色的都是男人。 大家谈笑风生,烟雾缭绕间,厉元朗赫然看到端坐正中的一名男子。 头发乌黑锃亮,脸色红扑扑的散发光泽。 别看满面红光,厉元朗猜测,他比自己年龄大,有可能超过白晴。 众人一看白晴到来,纷纷打起招呼,不是叫三姐,就是叫三妹。 目光还不约而同落在厉元朗身上。 特别是那名中年男子,眼神中透露出威严和难以捉摸的深邃,以及神秘感。 “力哥,路上堵车,来晚了。” 白晴微微躬身,对端坐于正位的男子,表达出歉意。 力哥没接这茬,反而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厉元朗。 从在座每个人的表情里,厉元朗已然感觉到,自己的突然亮相,远远超出众人意料。 最主要的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惊讶之余,似乎传递出不受欢迎的味道。 力哥当即挥了挥手,微笑着说:“来的都是客,不管是谁,我们都欢迎。” 随即,将目光看向白晴,“三妹,妹夫第一次来,不熟悉。你挨个介绍介绍,免得今后大家若见面了,彼此不熟悉。” 力哥发话了,白晴大方的拉着厉元朗,从最近一位开始,非常详细的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没说他们的名头,但是,从这几个人的姓氏中,厉元朗已经感受出每个人的来路了。 果然各个大有来头。 哪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是绝对让人头皮发麻的存在。 介绍到力哥的时候,白晴却戛然而止。 显然,力哥也不愿意道出他的真实身份。 介绍完一圈,白晴和厉元朗纷纷落座。 遵循妻子嘱托,厉元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保持着平和心态,喝着甘甜的茶水。 厉元朗的加入,随着时间长了,大家聊天话题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聊天内容则没什么营养,不是养生,便是游玩,再不就是古玩收藏之类。 一点提不起兴趣。 聊了好一阵,有人进来,趴在力哥耳边嘀咕几句。 力哥把雪茄一放,起身对大家说:“饭都准备好了,诸位就坐吧。” 说着,他第一个走出去,进入对面房间里。 和原来那间装修风格类似,全是古色古香。 一张硕大圆桌,摆了八把椅子。 这种圆桌的就坐方式,主位正对门口,末位则是背对着房门。 力哥当仁不让坐在主位上,其余众人也都找到自己位置。 白晴本来是坐在力哥右边的,但考虑到厉元朗,特意坐在临近末尾的椅子上,方便她和厉元朗挨着。 一道道精美菜肴端上桌,很快铺满。 光看菜肴样式,厉元朗立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按说,以他现有身份,是见过大世面的。 目测菜肴,无论摆盘还是雕工,绝对不是一般厨师做得出来。 由此推断,这些菜,从食材到加工,再到制作,定然是特殊渠道精挑细选而来。 另外,从在座每个人穿戴打扮上,更加突出身份特殊化。 表面看,没什么特别。 可仔细观察,每人的衣服都没牌子。 也就是说,他们穿的都是私人定制。 从制作大师那里预定,主打的就是值此一件。 要是有第二个人传出同款,那么,制作方要付出巨额赔偿。 这六个人,各个来头不小,真要是惹了他们,就不单单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问题了。 力哥也不问每人意见,一个眼神过去,服务人员立刻给每人面前的醒酒器里,倒上白酒。 就连白晴都不例外。 随后,厉元朗有样学样,自顾将醒酒器里的白酒,倒入小杯里。 力哥看了看,慢吞吞举杯说:“大家都倒上酒了,我说几句。” “好长时间没和大家伙聚了,不是你忙就是他忙,凑在一起实在难得。” “这杯酒,大家干了。”说着,还特意看了看厉元朗,“妹夫,你头一次来,可适当掌握。” 白晴笑眯眯接话,“力哥,我们可不搞特殊。老公,咱们一起敬大家。” 厉元朗本打算站起来,却被白晴在桌底下轻轻碰了一下脚尖。 只好坐在原地,双手举杯,向在座每个人做了个敬酒动作。 一仰脖,一饮而尽。 “痛快。”力哥面带笑容,跟着也喝光杯中的白酒。 一股火辣辣感觉,瞬间钻入口腔,进到肚子里。 厉元朗没少喝酒,马上尝出这酒的特殊之处。 更加深信,白晴冒着风险带他参加这种高端酒局的意义所在。 只是,他心中仍然有个疑问。 力哥,到底什么来头? 大家为何恭敬他? 第2168章 高端酒局(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精刺激下,在座众人说话口气,也没先前的警惕,逐渐放得开了。 只是,大家聊的话题有所变化,更多聊生意。 要说厉元朗这些年,没少和商人打交道。 大的小的,知名的不知名,甚至享誉国内外的大企业,他都有过接触。 感觉商人除了自身利益之外,浑身大多充满铜臭味。 也难怪,在商言商,商人本质就是追逐利益最大化。 因为他们就是靠这个活着。 不过,和在座这几位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谈生意从不谈钱,不像有些商人那样,张嘴闭嘴就是几千万、几亿,甚至十几亿的大买卖。 而这几个,却只谈领域。 厉元朗大开眼界,遵从妻子的交待,厉元朗从始至终没插一句话。 一直只带眼睛和耳朵,把嘴闭的严实。 就连表情也没任何变化,始终如一的平静如水。 而且,厉元朗用眼角余光偷瞄,力哥不经意间,也在暗中观察他。 包括他的一举一动,力哥尽收眼底。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再好的氛围,终究有散席的那一刻。 当众人从酒桌上撤下,并没马上离开。 而是从正房移步到厢房,说是喝茶聊天,实则是,要玩一会儿。 所谓的玩,包括麻将、扑克等一应玩耍类节目。 厉元朗会玩这些,可随着身份越来越高,渐渐地,早已远离这种娱乐项目。 除非有闲工夫,顶多玩会象棋或者围棋,权当健脑消遣。 所以说,当其他人走向厢房时候,厉元朗眼神示意老婆,他对此乏味,想先行离开。 白晴自然读懂老公的想法,走到力哥跟前,小声交流一番。 力哥善解人意,微笑着点头同意。 然而这时,有人过来,趴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力哥顿时一愣,打发走手下,招呼其他人先去。 最后走到厉元朗夫妻面前,郑重其事的说道:“廉明宇到了,你们是否……” 显然,力哥提醒,厉元朗要躲避一下,免得和廉明宇撞见。 按说,以厉元朗和廉明宇的私交关系,见一见面没什么不好。 可厉元朗仔细一琢磨,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廉明宇突然造访,肯定有急事要见力哥。 假如廉明宇在这种场合看见厉元朗,在廉明宇看来,难免不舒服。 会对厉元朗产生误会,容易出裂痕。 并且,厉元朗从力哥的反应猜测,力哥和廉明宇不是一个圈子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圈子,圈子里的人,大都志同道合,脾气秉性相近,凑在一起,彼此也能相互照应。 而廉明宇又是不请自到,从厉元朗迈进这里开始,没有任何人提到过他。 以上两点,使得厉元朗更加确信他的判断了。 听人劝终究没有错。 于是,厉元朗和白晴走向另一侧厢房里。 这是个小型会客厅,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整齐的沙发。 空调温度适中,还有泡好的温茶,以及解暑的西瓜等水果。 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二人落座后,厉元朗默不作声。 倒是白晴问他,“感觉怎样?” 厉元朗不说话,他担心这里的安全性是否私密。 祸从口出,这种高端酒局,该想的要想,不该想的,也要有防备。 白晴微微一笑,“不用那么敏感,这种卑鄙伎俩,力哥是不会做的,也用不着去做。” 从白晴挑起的话头,厉元朗终于将内心的疑问和盘托出。 “力哥嘛……”白晴稍作停顿,“他的身份背景并不是很强大,但这些年来,他极力维护每个人利益,也愿意为大家出头,很有大哥风范。” “所以,大家遇到各类问题,都喜欢找他。帮着出主意也好,摆平也罢,但凡力哥答应的事,从来没掉过链子。” “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把他当作最信任的依靠。” 说着,白晴拍了拍厉元朗的手背,温柔说道:“老公,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带你到力哥这里来,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你太小瞧我的气度了。”厉元朗回应说:“我知道你的人脉很广,圈子也多。先前让我认识你的干姊妹,已经让我拓展思路,了解到你们圈子的规矩。” “我以前以为,那些干姊妹是你圈子的顶级了,没想到,还有比他们还硬实的人物。” “不过有一点,我还没搞清楚。今晚带我过来,仅仅是与力哥他们相识?” 白晴轻微摇了摇头,“相识只是第一步,我要给你搭建这个平台,慢慢地让大家接受你。” “老公,你别看他们是生意人,政治方面,也有涉猎。自古,政商难以分开。” “这两项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商成全了政,政也会迁就商。就说你吧,你的政绩往往和经济发展挂钩。经济好了,老白姓生活水平提高了,你的风评自然会好。” “如此一来,你的前景定然宽广。” “其实,把你拉进这个圈子,我比较踌躇。倒不是不想让你进来,而是什么时候,才是关键。” “毫不隐瞒的说,力哥是我最后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亮出的。” “老公,你到洛迁工作两年了,以你之前一步一个台阶的晋升速度,早应该离开现有岗位,更上一层楼。” “可我发现,你目前大有停滞不前的迹象。哪怕你在洛迁做的再好,前景并不乐观。” “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越是更高位置,竞争越激烈。这种竞争的淘汰率非常之高,高的简直颠覆认知。” “诚然,以你的所作所为,完全具备书记角色。可是为什么总在省长一位上徘徊不前呢?” “还是老生常谈的那句老话,终究在最后一脚的时候,欠缺人脉。” “感觉你有盛良醒,有王占宏,但是远远不够。就说王占宏吧,他是你妹夫的二叔,不是你的叔叔。” “若放在王松身上,王占宏肯定出力。换做是你,则另当别论。你应该猜到,我介绍这几个人的名字时,大约知道是谁家的人了。” “之所以他们在各自领域混得风生水起,还不是血缘关系确定吗?千万别小看这些,血缘决定了家族荣誉。” “拿我来说,我要是个男人,走仕途肯定是我第一选项。我们家的人你清楚,我弟弟不在了,即使在,以他的头脑,压根不行。” “而陆涛对仕途有天然的抵触情绪,他的性子偏弱,耳根子又软,拿不定主意。” “陆霜倒是比陆涛强一点,可她是女人。女人思路狭窄,看待问题角度也不大气。” “再者说,以目前现有的政治生态,女人上升空间有限,很难成大器。” “爸爸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叮嘱你,让你照顾好这个家,维护兄弟姊妹的关系。” “他把这个家交到你的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爸爸的选择没错,他看中你的人品、你的坚毅,你始终如一的正直正派。” “只是现在你遇到瓶颈,遇到困境。一个副书记,竟然敢对你有所图谋,说明你的地位在下降。” “他们今天敢公然挑战你的权威,明天就敢对你下更大的黑手。因而,我打出这张王牌,目的就是通过你和力哥的深入接触,驳得他的好感,慢慢让他信任你。”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到了这层关系,你再有难处,只要力哥肯帮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白晴这番话说得直白,也是句句说到厉元朗心里。 的确,从冷樱花这件事上,厉元朗第一个就猜到和郑令文有关。 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 如今的郑令文,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郑部长了。 随着地位提升,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膨胀心理,以及巨大野心。 搞垮厉元朗,对郑令文百利无一害。 即便他不能接替厉元朗,把他弄走,自己就少了一个对头。 身后有郭启安的鼎立支持,日后在洛迁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该有多么惬意。 厉元朗坐在沙发里,沉默不语。 回味着白晴的话,心中片片涟漪。 就在这会儿,门被推开,力哥信步进来。 第2169章 高端酒局(下) 力哥脸上,看不到半点表情变化。 他和廉明宇见面时间不长,也就十几分钟。 这么短,说明谈话内容直截了当,只谈精髓。 厉元朗自然不会多嘴打听,力哥想要让自己知道,自然会说。 “你们吃水果。”力哥坐下后,发觉桌上的东西纹丝未动,连茶水都是满的,便象征性的客气一声。 厉元朗和白晴二人重新落座。 看架势,力哥似乎有话要说。 “厉省长……”这是力哥头一次称呼厉元朗的官衔。 表明,接下来所说内容,恐怕要无限深入了。 “西原省的书记到站,廉明宇接替该位置基本板上钉钉。” 力哥神色严肃,语气冷峻。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露出,廉明宇火急火燎找力哥的目的。 知会一声也好,有事相求也罢。 反而更加印证出,力哥不同凡响的超能量。 只是厉元朗心里犯嘀咕,西原省和洛迁相距十万八千里,廉明宇出任书记,貌似和自己搭不上关系。 力哥传递出这个信息,应该看在自己和廉明宇关系不错的份上。 于是顺势接过话茬,由衷感慨,“明宇去西原也有两年多了,各方面条件都已成熟,出任书记顺理成章。” 力哥微微晃了晃头,“厉省长,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本来,有些话我不应该说。三妹在这儿,我也明白三妹带你来的想法。” “你在洛迁省的这些日子,事情没少做,成绩有目共睹。但是……” 说到这里,力哥故意买了个关子。 白晴看穿力哥的意图,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支雪茄。 力哥抽烟,却只抽雪茄,是从国外空运过来,专门为他制作而成。 小小的一根雪茄,别谈价值,就说这种专属制作,别人是没机会享用为他量身定做的独特口味。 要么说,有钱有地位的人,凸显出来与之相匹配的方式,就是,他用的东西,别人用不到。 花多少钱,也买不来。 记得厉元朗刚见白晴的时候,白晴抽的香烟,又细又长,味道芳香,柔和不呛嗓子。 一问才知道,是科研部门使用多种烟叶,加入特殊香料研制而成。 能够抽到这种香烟的人,屈指可数。 最重要的是,市面上压根没有,更谈不上流通了。 言归正传。 白晴熟练的剪好雪茄,给力哥点燃。 力哥欣然享受雪茄独特口味,似乎能让他的大脑快速变得清爽,更有精气神。 一阵喷云吐雾,力哥舒坦的长呼一口气,慢条斯理的继续刚才话题。 “厉省长,你迟滞不前,是不是感觉有人故意压着你?三妹,你也有这种想法吧?” 不等厉元朗开口,白晴抢话道:“肯定有。元朗活没少干,事没少做,洛迁的经济,在他的领导下,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理解的是,不提拔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背地里搞鬼,硬生生诬陷他乱搞男女关系。很明显,纯属无中生有,经不起推敲。” “然而,却把他叫过来,接受组织问询。力哥,你给评个理,这对元朗公平吗?” 面对白晴咄咄逼人的架势,力哥不急不躁,依旧保持乐呵呵心态,眯起双眼,看着激动的白晴。 自己的老婆,厉元朗心知肚明。 白晴发牢骚,为丈夫打抱不平,恰恰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要是厉元朗自己说,力度和影响力会大打折扣。 通过妻子之口讲出来,才会引起力哥的重视,也会直言不讳的表达他的看法。 “洛迁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你们那个郭书记,怎么评价他呢?立场飘忽不定。” “在大是大非面前,犹豫不决。的确,他原来的资源失势,导致他谨小慎微,担心得罪这个,又怕那个不高兴。” “往往在决断的关键时刻,非常容易掉链子。没办法,他自知力量不行,为了保全自身,只能忍辱负重。” “只是,他后来通过特殊渠道,攀附上关系,由此彻底放飞自我。想必我说的这些,厉省长应该深有体会。” “还有个内部消息,不妨向你们透露一二。罗谦调走,但支持他的人并没放弃洛迁省,郭启安恰好成为最理想的代言人。” “如此维护他,就是不想丢掉洛迁这块地方。” “厉省长,我知道你和盛秘书关系很好,但有些时候,上面处理情况时,要考虑多重因素。” “往往要让各方面都能接受,就会牺牲个别人的利益。而你这一次,便是例证。” “其实,谁都看出来,有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这事,根本不存在。但把你叫来接受质询,不是真要处理你,而是做给某些反对你的人看的。” “说句直白的话,你真有问题,人家早就秘密展开调查,哪有闲情逸致问你话呢?” “等把证据落实,找你的时候,就是抓你。所有不利证据摆在你面前,让你无话可说,无理可辨。” “我跟你讲这些,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你裹足不前的原因,不在于背后搞你的这股势力,而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 厉元朗和白晴四目相对,全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疑惑。 这次,力哥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的单刀直入,爆出这人的名字。 廉明宇! 刚开始,厉元朗还迷惑不解。 瞬间,之前的一个话题,窜入他的脑海中。 他恍然大悟。 “力哥,您说的是……” “对。”力哥深深点了点头,“我告诉你廉明宇就要出任西原省的书记,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另有所指。” “这两年,你和廉明宇并驾齐驱,全都在省长位置徘徊。你若是先他一步,过早迈入书记行列,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是女婿,人家是儿子,本身就有差距。再者,有一说一,毕竟白晴父亲不在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她爸爸只要在世,哪怕只剩下一口气,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别说你们郭书记,就是再往上一点,包括王占宏,对你绝对不是现在态度。” 随即,力哥将眼神瞟向白晴,“三妹,我这么说,可不是对陆叔叔不敬,我说的是事实。” “没事,我不介意,你接着说。” 白晴理解的说道。 “我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力哥继续侃侃而谈起来。 “和你相比,廉明宇的优势在于,他比你年轻,还不到五十岁。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 “这个岁数执掌一个省,难免压力巨大,他必须要干好,要干出成绩。” “不妨向你们透露一点,明宇找我的另一目的,希望我帮他摆平西原省本土势力。” “任何地方,都有本土派,这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 “这种势力,别看官职不大,但影响力很大,一呼百应,同心协力。” “而且,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从最基层做起,经过多年锻炼,才能培养出一批绝对忠诚的追随者。” “一点连一线,最终形成一股庞大势力。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外来的干部,经书可就难念了。” “别看廉明宇在西原工作两年多,至今都备受这方面困扰。想来你厉省长,估计也有同感吧。” 厉元朗回味着力哥这番话,好像他在洛迁省,尚不存在这个问题。 因为本土派的代表之一,原任常务副省长吴超林,已经和铁窗结伴,根本构不成威胁。 倒是郭启安,才是最难啃的那块骨头。 但他并未反驳,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力哥以为自己的话,说到厉元朗的心里,便继续他的分析。 “看着吧,廉明宇出任书记那一天,扶正你也就为期不远了。不过,这里面需要一个切入点。” 刚听到力哥的话,厉元朗为之一振,就连白晴的双眼都在放光。 可是,力哥所说的“切入点”,却使得夫妻二人再次陷进重重迷雾之中。 切入点是什么,引起他们极大好奇。 第2170章 不对等的暗中较量 力哥笑而不语,气氛一下子被他衬托到了满是疑惑之中。 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透彻。 点到为止,方显过人之处。 时间不早,厉元朗准备告辞。 可白晴示意他先走,貌似有的话,她要单独和力哥探讨。 厉元朗领会,和力哥打了声招呼,离开会客厅。 先行坐进车里,摆弄起手机。 从走进力哥家那一刻起,手机就没信号。 说明已经被屏蔽了。 直到这会儿,仍旧处于不好使状态。 这期间,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毕竟他还在省长位置,随时掌握动态,万一遇到突发状况,也好有应对措施。 由于妻子还在里面,厉元朗只得干坐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白晴才从大门里出来。 坐进车里后,春菊发动车子,缓缓驶出这条胡同。 拐进街上,汇入车流,再看手机,总算有信号了。 至于白晴和力哥说些什么,厉元朗没问,白晴也没主动提起。 夫妻二人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候,厉元朗拿起手机,联系上王丛。 本意知会他,今晚不回去住了。 谁知,王丛语气紧张的说:“省长,省里发生一件大事。确切的说,是汉林市委副书记陈军有事了……” 于是乎,王丛将陈军儿子陈飞远超速行驶,发生车祸,撞飞一对情侣,致一死一伤,包括陈军护犊心切,找人顶罪等一系列过程,一五一十告诉给厉元朗。 并且,也透露出,由简来意召集,厉元朗在洛迁省班底的主要成员,达成一致意见,势必要将陈军拉下马。 现在的情况是,省厅以及省纪委,已经掌握到陈飞远以及陈军的罪证。 简来意直接向郭启安做了汇报。 郭启安暂时没有予以答复。 这条消息太过炸裂,厉元朗的神经顿时绷紧起来。 当着妻子的面,拨通简来意的手机,询问详细情况。 “厉省长,我们本来不打算让您搅进来,既然您知道了,我也不瞒您。” 简来意如实禀告,陈军就是操控厉元朗和冷樱花男女绯闻的幕后推手。 为了帮助郑令文打压,胡编乱造了这一切。 恰好他的宝贝儿子不争气,酒后驾车,在市区狂飙两百迈。 闯红灯撞人,造成一死一伤的严重后果不说,还驾车逃逸。 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么。 目前,所有证据全部呈交给郭启安,就等着他做最后决定了。 只是,简来意有些气馁的说:“厉省长,郭书记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据说,郑副书记找过他,替陈军说情。” “我刚刚得到消息,陈军已经亲自带着他儿子投案自首,并准备立刻找死伤者家属谈赔偿事宜。” “厉省长,恕我直言。如果案发后,他能第一时间这么做,无可厚非,表明他坚持原则,大义灭亲。” “然而,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中间他有安排别人顶罪,本身属于知法犯法,理应受到处理。” “可我不理解的是,在证据确凿、无可争辩的情况下,郭书记却表示暂时搁置,容他调查后再做打算。” “说实话,郭书记此举,让大家都挺失望。” 简来意口中的大家,自然指的是雷国杰、初宁、王若勋他们几个。 涉及一名副厅级的市委副书记,郭启安不发话,得不到他的支持,简来意很难有所作为。 简来意的吐槽,更多的也是一种无奈。 厉元朗不在洛迁,群龙无首。 能够和郭启安对上话的,也就只有厉元朗了。 偏偏厉元朗不在洛迁,但有一点,让厉元朗颇为不满。 这种事,虽然和省政府无关,但涉及到官员问题,郭启安竟然没有联系他。 连最起码的沟通都省了,还不是看到,厉元朗此次遇到麻烦,以郭启安的猜测,很大程度会受到影响,就不拿厉元朗当回事儿了。 按照行程,明天,厉元朗还要陪同沃宁去外地,大约三天左右。 一来一回,他还不能马上返回洛迁。 只能安慰简来意几句,至于是否找郭启安沟通,厉元朗没有给出答案。 等厉元朗挂断手机,白晴看了看他,仍旧没说话。 回到公寓,厉元朗站在窗前深思。 洗漱完毕的白晴过来,轻声问道:“省里有事了?” 厉元朗“嗯”了一声,大致讲了一遍。 白晴苦笑道:“力哥手眼通天,洛迁发生的事,他比你还知道的早。” “你是说……” “对。”白晴笃定道:“力哥故意留个尾巴,我不甘心,刨根问底打探,他总算说实话了。” “内容和你知道的不相上下,唯一分别在于,力哥所说的切入点,指的正是郭启安。” “他的意思,只有郭启安犯错,你才有机会。” “郭启安左右摇摆,缺乏主见,已引起有关方面不满。要不是有人保他,早就调离洛迁了。” “力哥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事,他是不想让你卷进去。反正你在外地,权当不知,由着郭启安胡闹下去。” “一旦这事处理不好,引起大的纠纷,郭启安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所有矛盾指向他,他还岂能稳坐泰山?” “力哥说了,等到时机成熟,郭启安走之后的位子,你是最佳候选人。” “老公,听我一句劝,这事你别管。万一你插手,很可能陷进去,我担心,别再到了最后,给你自己找麻烦。” 厉元朗长叹一声,正色说:“你和我生活十几年,还不了解我的脾气。陈军纵容儿子胡作非为,一个大学生,就能架势几百万的跑车,在街上横冲直撞。” “撞了人还不算,胆敢肇事逃逸,简直无法无天,必须要予以严惩。不然的话,我们该怎么面对死者和伤者,面对他们的家属!” “做领导干部的,不仅率先垂范,还要时刻叮嘱身边的人,家人以身作则,不要把权力当成私器,当成为非作歹的挡箭牌。” “陈军之流,私器滥用,丧失立场原则,要予以严肃打击。老婆,我这个想法,绝非是他背地里对我下黑手,而是建立在公平正义的基础之上。” 白晴太了解厉元朗了,她说出那番忠告之前,已然想到是这个结果。 知道难以改变厉元朗的恒心,可她仍然要试一试。 力哥临走之前嘱咐过她,厉元朗能力毋庸置疑,但他骨子里的正义,致使他脾气太过直接,容易得罪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厉元朗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嫉恶如仇,不讲情面。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犯了错误,他一视同仁,绝不容忍。 眼见劝说不起作用,就顺着厉元朗的意思,问他该如何应对。 这话说到厉元朗心坎里了。 他在犹豫,是否该给郭启安打电话问一问。 白晴反问:“你觉得你主动找他好,还是他找你合适呢?” 厉元朗深有苦衷,他感觉,郭启安找他基本不存在。 反正是自己老婆,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索性直白回答,“自从郭启安攀附新靠山,越来越有恃无恐。以前,他还能事事和我商量,用我制衡罗谦。” “现在大不一样,罗谦调走,为了凸显他书记身份,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特别这一次,我感觉他对我的态度,变化非常明显。” “按说,有人举报我,最起码他该找我谈话,核实情况。可他却没这么做,我行我素,连最基本的解释机会都不给我,直接汇报,使得我非常被动。” 白晴冷哼道:“说来说去,又转回原点了。你这时候找他,肯定得不到你想要的回答。” “我看莫不如静观其变,你别急,让他先出牌,再伺机而动。” “刚才你也提到了,你在洛迁交下的那几位志同道合的同事,各个身居高位。而且,你不在洛迁,就由着他们性子去做,也好趁机测试,他们遇事能力和反应。” “我估摸,郭启安不急于做决定,是采取拖延战术,慢慢拖着,拖到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是啊。”厉元朗感叹道:“我是担心,他们能不能抗住。这可是一次不对等的较量,谁能坚持到最后,难以预料。” 第2171章 危机四伏(上) 厉元朗听从妻子建议,没有急于出手干预。 他在等待时机。 次日,继续陪同沃宁王子前往外地参观访问。 这一路上,厉元朗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波涛汹涌。 他深知,这次的较量不仅仅是针对陈军,更是对自己和郭启安之间关系的一次重大考验。 沃宁王子似乎感受到了厉元朗的心事重重,但并未多问,只是偶尔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试图缓解他的压力。 然而,厉元朗的心思早已飞回了洛迁省,他时刻关注着那里的动态,期待着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介入到这场风波之中。 晚上,厉元朗独自坐在酒店房间的窗前,望着外面繁华的夜景,心中却是一片沉重。 他拨通了简来意的电话,询问了陈军事件的最新进展。 得知郭启安仍然采取拖延战术,厉元朗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这样的拖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也让自己更加被动。 挂断电话后,厉元朗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场危机,如何在不引起更大纷争的前提下,让陈军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沃宁王子走了进来。 他看出了厉元朗的忧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那特有的幽默口吻说道:“厉省长,别愁眉苦脸的了,走,陪我去喝一杯,放松放松。” 厉元朗苦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需要调整心态,不能一直沉浸在忧虑之中。 于是,他跟着沃宁王子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酒店的酒吧里。 在这里,他们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和纷争,只是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放松。 然而,厉元朗心中明白,这场危机并未过去,他还需要更加谨慎和冷静地应对。 夜深人静,酒吧内的灯光显得格外柔和,音乐轻轻环绕在耳边,似乎能暂时隔绝外界的喧嚣与纷扰。 厉元朗和沃宁王子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中的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沃宁王子举起酒杯,对厉元朗说道:“来,厉省长,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厉元朗微笑着回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的微醺让厉元朗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看向沃宁王子,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沃宁王子。” 沃宁王子摆摆手,笑道:“厉省长客气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不用客气。” 话题一转,沃宁王子问道:“不过,厉省长,你心中的忧虑,方便告诉我吗?” 其实,沃宁已经知道,厉元朗此次前来,并非全是陪他访问。 厉元朗叹了口气,将洛迁省发生的事情简要告诉了沃宁王子。 沃宁王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厉省长,我觉得,有时候,我们需要学会放手,让事情自然发展。” 厉元朗微微一愣,看向沃宁王子。 沃宁王子继续说道:“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对错误视而不见。而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下属一些信任,让他们去处理。毕竟,你也不可能时刻都在。” 厉元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沃宁王子的话,确实给了他一些启发。 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和干预,可能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智慧。 这一夜,厉元朗和沃宁王子聊了很多,关于政治,关于人生,也关于未来。 在沃宁王子的陪伴下,厉元朗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知道,回到洛迁省后,他还需要面对许多挑战和困难。 但此刻,他愿意相信,只要保持冷静和谨慎,他一定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夜深了,厉元朗和沃宁王子告别,各自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厉元朗闭上眼睛,脑海中回荡着沃宁王子的话。 他暗暗下定决心,回到洛迁省后,他要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找到最合适的应对策略。 这场危机,或许会成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次重要考验,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度过难关。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厉元朗的脸上时,他便睁开了眼睛。 经过一夜的沉思,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忧虑之中,必须积极面对,寻找解决之道。 洗漱完毕后,厉元朗走出房间,看到沃宁王子已经在酒店的大堂里等待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昨晚的谈话让他们之间的友谊更加深厚了。 与此同时,远在洛迁省的简来意办公室里,汉林市长吕士春不请自到。 一见面,便将一份资料双手递给简来意,义正词严的说:“简书记,我实名举报陈军,我有他违法乱纪的证据!” 简来意闻听,顿时皱起眉头。 他接过资料,快速翻阅起来。 资料里,详细记录了陈军近年来的违法乱纪行为,每一条都证据确凿,让人触目惊心。 简来意看完,将资料重重摔在桌子上,怒声道:“这个陈军,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做出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 吕士春义愤填膺的说:“是啊,简书记,这样的人如果不严惩,我们怎么向老百姓交代,怎么维护法律的尊严!” 简来意沉吟片刻,说道:“吕市长,你的举报很重要,我会立即向郭书记汇报,尽快采取措施,将陈军绳之以法。” 吕士春点点头,说道:“简书记,我相信你,也相信组织。我们身为领导干部,就是要主持公道,绝不能姑息养奸。” 简来意拍了拍吕士春的肩膀,说道:“吕市长,你说得对。我们身为领导干部,就要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为群众谋福利,保平安。”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信心。 他们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但他们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份举报材料,更加实锤陈军罪行累累。 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简来意抓起话机,拨通赵兴的手机。 “赵副秘书长,书记现在忙吗,我有重要事情,要尽快汇报。” 赵兴听言,不敢怠慢,连忙将此事禀报给了郭启安。 恰巧,郭启安正在和郑令文说话。 话题无外乎围绕陈军一事。 当着郑令文的面,郭启安直接问赵兴,“简来意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赵兴如实回答。 一旁的郑令文冷笑道:“还能是什么,我估计简来意除了陈军,现在也说不出别的来。” “郭书记,您接待他吧,我先行告辞。” 临走时,郑令文还不忘补充一句,“陈军已经把儿子送进去了,简来意若还抓着不放,可就不是简单的公事公办,而是迫害了。” 他前脚刚走,简来意后脚就到了。 郭启安抬眼望向简来意,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简书记,这么急来找我,所为何事?”他的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 简来意将手中的资料轻轻放在郭启安的办公桌上,沉声道:“郭书记,这是吕士春市长实名举报陈军的资料,每一条都证据确凿,陈军的违法乱纪行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郭启安微微皱眉,他拿起资料,一页页仔细翻阅。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简直是无法无天!”郭启安怒声道,他将资料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简来意见状,心中稍感宽慰。他知道,郭启安虽然有时显得摇摆不定,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郭书记,现在陈军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极大的民愤,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恐怕会激起更大的风波。”简来意语气坚定,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郭启安点了点头,他深知简来意所言非虚。陈军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损害政府的形象,更可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你放心,来意同志,如果事实确凿,我会考虑对陈军展开全面调查。”郭启安语气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第2172章 危机四伏(中) 郑令文心神不宁,嘴上的不以为然,实际上十分想知道,简来意着急见郭启安,到底说些什么。 一直望着桌上话机发呆。 寄希望郭启安一个电话过来,了却他的心头之想。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堂堂书记,不可能主动找下属,除非下属惹了上司。 郑令文掐着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估摸简来意已离开。 于是,电话直接打给赵兴。 得知郭启安有个活动,赵兴答应,等到活动结束,一有空,就会把郑令文想见郭书记的话捎到。 正当郑令文心乱如麻之际,陈军的电话却到了。 只听他在电话里火急火燎的汇报说:“书记,不好了,我被跟踪了!” 什么! 郑令文脑海里立刻有了不妙预感。 但他故作镇静的呵斥问:“你被跟踪?有什么证据?” “真的,书记,我刚刚发现,我的车子后面,始终有辆车跟随。我让交警部门调查,这辆车的车牌号没有登记,但却是省里的车。” 陈军语气微颤,似乎已被吓得六神无主。 郑令文心中“嘶”了一声,难道说,陈军被纪委盯上了? 但他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猜测,即便陈军遇到麻烦,可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只是,现在陈军深处漩涡之中。人在遇见危险的时候,最容易乱了方寸,一旦逼急了,反咬一口,不是不存在。 稳了稳心神,郑令文安慰说:“别大惊小怪,你真有问题,早就找上门来。目前没人找你,说明你是安全的。” “对了,你和死伤者家属那边沟通得怎样?” 陈军一时语塞,冒出无奈,“书记,我到现在还没看见他们。您说也奇怪了,自从出事之后,我派人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您说,我该怎么解决?” 郑令文气得咆哮,“我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陈军,这点小事你要是做不好,以后就别来见我!” 气哼哼的挂了电话,面色铁青,不住运气。 总算,临近下班时分,郭启安放话,让郑令文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一下。 迈进郭启安办公室,一股阴郁,弥漫在空中。 从郭启安的表情里,郑令文发觉不对劲儿。 但还是赔上笑脸主动打招呼,“书记,您……” 没等他把话说完,郭启安阴着脸,将一沓材料扔在桌子上,冷声说道:“看看吧,这就是你信任部下干的好事!” 郑令文一脸茫然,拿起材料看着。越看,心里越发忐忑。 心中不住暗叫,“该死的陈军,你真是把老子坑苦了。” 这么多的违法乱纪证据,竟然被人抓到把柄。 于是,他试探问:“这是真的假的?” 郭启安瓮声瓮气的回应道:“简来意弄来的材料,还能有错?” “令文,事关重大,纪委那边没有掌握到足够证据之前,绝不会贸然找我。” “我现在需要你给个态度,陈军是你的人,作为他的领导,你看看该怎么办吧?” 皮球瞬间踢回到郑令文脚下。 他的眼珠乱转,踌躇起来。 郑令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陈军不仅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更是他在洛迁政坛上的重要盟友。一旦陈军垮台,不仅会牵连到他,更可能打破他精心构建的权力平衡。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此时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书记,陈军固然有错,但他毕竟为洛迁的发展做出过贡献。而且,这件事背后是否还有隐情,也尚未可知。”郑令文斟酌着用词,试图为陈军开脱。 郭启安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早已看透他的心思。“令文,你是在为陈军求情吗?别忘了,我们是领导干部,应该以群众利益为重。” 郑令文心中一凛,他明白郭启安的话已经说到了点子上。他不能再为了一己私利而置群众利益于不顾。 “书记,我明白了。我会尽快与陈军沟通,让他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郑令文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 郭启安点了点头,似乎对郑令文的态度还算满意。“很好,令文。记住,我们干部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为了一时的利益而迷失方向。” 郑令文走出郭启安的办公室,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风暴已经来临,他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而陈军,或许已经成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个牺牲品。 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迅速与陈军切割。 郑令文由此想到,此时的陈军,已经陷入泥潭。 无论怎样拽他,恐怕难以使其脱身。 简来意密切关注省里变化,同时要求省纪委办案人员,务必紧紧盯住陈军。 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和什么人接触,都要记录在内。 要有保留痕迹,照片和视频都可以。 雷国杰和初宁,还有王若勋以及祁仲模,都对陈军的事情挂念在心。 倒不是为了陈军,而是想方设法,还厉元朗一个清白。 私下里几个人没少联络沟通,把每一个突发情况都想到了。 这一夜,几个人都彻夜难眠。 特别是简来意,手机放在枕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尤其关于陈军的。 总算夜里一切平静。 早上醒来,简来意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正打算用早餐。 手机骤然响起,一看,正是祁仲模打来的。 顺手接听,“仲模,什么事?” 手机那头的祁仲模,叹气说:“陈军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简来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陈军一直处在省纪委监视之下,他们都没发现,省厅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算,陈军突然暴毙,那可是纪委这边严重失职。 简来意脑袋嗡的一声,半晌没说出话来。 “据初步判断,是自杀。在他家中发现了一封遗书,承认所有罪行,还说不想牵连家人,所以选择了这条路。”祁仲模继续说道。 简来意握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怎么可能!陈军怎么可能自杀!” “是啊,我也觉得蹊跷。”祁仲模叹道:“可现场证据确凿,遗书笔迹也经过鉴定,确实是陈军本人所写。” “郭书记知道吗?”简来意非常想知道,郭启安知道结果,会是怎样反应。 “还没有,我得到消息第一刻,就告诉给您。” 简来意轻叹一声,“郭书记的态度很重要……” 祁仲模马上反应过味,“我这就向他汇报。” 挂了祁仲模的电话,简来意急忙联系跟踪组人员。 语气中充满明显质问, “陈军死了,你们为什么没及时发现!” “不可能啊。”跟踪组负责人发出不可思议的反应。 “有什么不可能,省厅已经接到报案,陈军自杀,死在寓所里。” “寓所?”这个人奇怪的说道:“我们始终在他家附近,没见他离开过。书记,您说的寓所,不是他家?” “你们先回来吧,等我核实情况再说。” 以简来意的判断,准是跟踪组被人耍了。 至于怎么跟丢的,尚需调查。 祁仲模那边很快反馈回来讯息。 郭启安闻听后,沉默不语,只是给出三个字:“知道了。” 他让简来意帮着分析,郭启安到底是什么态度。 简来意沉吟片刻,说道:“我认为郭书记的心情复杂无比。” “郑令文是他信任的左膀右臂,要不是我们步步紧逼,加上无可辩驳的证据,他是不会表态支持拿下陈军的。” “陈军自杀,遗书什么的都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否和郑令文有关。” “郭书记现在不表态,估计他准得找郑令文核实情况。” “接下来,你们警方迅速介入,自杀还是他杀,务必精准判断。仲模,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了。” 别说,还真让简来意猜中,郭启安果然打给郑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