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运输舰撞飞继妹》
1. 你被辞退了
傍晚的研发大楼灯火通明,秦萧站在全息光幕前,一身银灰色的工程师制服,半长的黑发随意束起来。
光幕上显示的是一艘星际舰船的图纸,三维投影忠实地呈现出舰体内部复杂的机械构造,右上角“精工舰造”的logo旋转闪耀。
精工舰造的总部坐落于首都星,是本星系规模最大的几家星舰制造公司之一。
秦萧毕业后入职这家公司的研发部门,如今工作刚满一个月。
她正在调试几个关键参数,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通话请求,冰冷的机械女声随之响起。
“秦萧,请前往部门主管办公室。”
秦萧抬手挥了一下,图纸向光幕一角收拢关闭。她推开工作室的透明玻璃门,穿过走廊,来到位于转角处最大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桌后是一位鱼尾纹深刻的中年女士,面容严肃,正是研发部门主管。
秦萧在工作中和她对接过几次,印象中她是一个认真负责、不苟言笑的上司,此刻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却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主管推来一份解除工作合同的电子材料:“秦萧,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被辞退了。”
秦萧淡淡扫了一眼那份材料,语气平静:“理由?”
主管似乎对她的直接有些意外,顿了顿,仍然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经过内部评估,你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公司的研发工作。”
能力不足?秦萧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借口未免太过牵强。
“同期五个人,只有我被调入最核心的新型能源舰船开发组,项目刚有突破,我的提前转正申请还是您亲自批的。现在告诉我能力不足,您觉得这理由站得住脚吗?”
主管表情有些僵硬,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辞退你并不是研发部门的决定,而是公司上层直接下达的指令。”
秦萧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抬眼直视着主管:“上层?哪位上层?”
主管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中既有惋惜又有无奈:“这是一个复杂的商业世界,有时候个人意志显得如此渺小,我希望你能理解。”
主管没有把话挑明,秦萧心里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她干脆利落地签了合同,回到办公室,收拾个人物品。
在这样的大公司里,小道消息传得飞快,隔壁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尽管有意压低了音量,还是有只言片语落入秦萧的耳中。
“你们听说了吗?刚来就被调入新型能源舰船开发组的新人,竟然被辞退了!”
“第二星系理工学院毕业的那位?听说她上一个项目表现很亮眼,不应该啊……”
“确实很奇怪,精工舰造这种大公司,辞退刚入职的新员工可不常见,更别说是已经破格提前转正的。该不会……是得罪了哪位高层吧?”
“嘘……小声点……要真是这样,咱们说话可得注意了。”
“可惜了,这可是多少人挤破头想来的地方,好不容易通过层层筛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辞退了。”
“可不是么,招聘季已经过了,再想找一份待遇这么好的工作,恐怕难了……”
秦萧听着那些同事的低声议论,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有人想把她赶出精工舰造,想让她在首都星混不下去。
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
走出研发大楼,她站在首都星中心区的街头,四周高楼林立,错综复杂的空中轨道川流不息。但此时此刻,这一切的繁华都与她无关。
在首都星竞争激烈的环境下,一旦错过招聘季,意味着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待业期。
在这期间,她不仅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还面临着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离开了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她需要自己寻找新的住处。
而众所周知,首都星寸土寸金,房租更是极其昂贵。
其实秦萧家就在首都星,只是自从父亲离婚再娶后,那个家渐渐变成了继母和继妹的领地,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在那对母女的花言巧语下,秦萧和父亲秦东明的关系越来越僵,最终变得不可调和。又一次争吵后,秦东明一气之下,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此刻那母女俩正住着她家的豪华别墅,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她却要为了在首都星有个落脚之处而发愁。
而这次无缘无故被辞退,多半也和她们脱不了关系。
秦萧打开个人账户,看了一眼惨淡的账户余额。虽然工作攒下了一些积蓄,但是和首都星高昂的房租比起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那些同事说的没错,招聘季已经过了,一些知名的大公司基本都招满了人。
更何况,如果再一次投简历等消息,经历一轮大公司漫长的面试流程,很可能下一份工作还没入职,她已经流落街头了。
她迫切地需要找一份工资现结的工作。
穿过高楼林立的中心区域,她来到居住区边缘,这里房屋相对低矮了许多,路边零星散布着棚户搭建成的小商铺,其中就有几家浮空车修理店。
她走进路口第一家修理店,在发动机和电钻的轰鸣声中,提高音量喊道:“老板,还招人吗?”
“招。”
轰鸣声小了一点,修理店老板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是个膀大腰圆的秃头男人。
他上下打量了秦萧一阵,一脸轻视和不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修车?”
“对,我是文化路职业学校的,机修专业。”秦萧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在走过来的路上,她正好看到一家职业学校,广告牌上有招生简章,她随意扫了一眼,其中有机修专业。
她隐去了自己真实的学历背景,一个第二星系理工学院的毕业生,主修星际舰船设计与制造工程,却来这种路边小店应聘修理工,有故意砸场子的嫌疑。
秃头老板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他确实招过文化路职业学校的学徒,水平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算是专业对口。
只是这小姑娘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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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纪轻轻,长得斯文白净,去那些豪车门店里当个卖车的花瓶还差不多,非要来修车,简直让人怀疑她是来捣乱的。
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指了指角落里一台小型浮空车:“云驰eco260,停产五年的老古董,开起来抖得像患了癫痫症,自动驾驶报错,太阳能板充不了电,这么多破毛病,车主那穷鬼却只肯出500星币!要是修好了,你拿400,我只抽成100。”
说完,他又轻蔑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完全不相信秦萧能把车修好:“你这细皮嫩肉的,螺丝都拧不动吧?劝你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人,别打扰我干活!”
秦萧对他这副态度不甚在意,径直走到那台看起来就很难搞的老古董面前,二话没说,挽起袖子,戴上机修手套开始干活。
正当她爬到浮空车顶检查太阳能电池板,手腕上的通讯终端响了。
空中跳出一个悬浮屏,上面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秦萧伸手划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姐姐,你回首都星了?”
那声音很是矫揉造作,像过于甜腻的蜜糖中掺杂了有毒的砒霜。
秦萧正专注于哪一条线路出了故障,于是暂时忍住了把声音调小的冲动。
她冷冷回道:“郑宛筱,你有什么事?”
“姐姐,我只是想找你叙叙旧,你这是什么态度?”郑宛筱语气带了点怒意,但她很快压抑住了,又换回了那副娇滴滴的嗓音,“这都几年没见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秦萧懒得理她,于是就这么把扬声器开着,低头摆弄太阳能电池板上的芯片。
郑宛筱见电话那头没声了,自觉没趣,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你毕业后不留在第二星系,偏偏要回首都星,又偏偏去了和咱们家有合作关系的精工舰造。”
“我出于关心,托朋友打听了一下,你猜我听说了什么?姐姐你竟然因为工作能力太差被辞退了!”
郑宛筱说完,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是啊,那可真是太巧了。”秦萧不咸不淡地回道。
她听到郑宛筱一口一个姐姐,心里就恶心得不行。事实上她和郑宛筱并没有血缘关系,郑宛筱是秦东明二婚妻子带来的女儿。
秦东明是秦萧的父亲,也是明星航运集团的董事长。
在刚认识秦萧母亲叶澜星的时候,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夫妻二人白手起家,从一艘租来的破旧二手运输舰,一步步发展为如今的知名航运集团。
然而秦东明事业有成后,出轨集团的女秘书顾婕,原本和睦的家庭变得鸡犬不宁。
叶澜星一气之下,离开首都星,去遥远星系的道观修道,从此杳无音讯。
顾婕成功上位,带着和前夫生下的女儿郑宛筱住进秦家,成为了新的女主人。
通讯终端那头传来郑宛筱故作夸张的语调:“哎呀,你被辞退这件事,和我可没有关系,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哟。”
2. 郑宛筱的电话
秦萧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事没有她的参与才是有鬼了。
明星航运集团主要经营星系之间的物流运输业务,需要向各大舰船制造公司采购运输舰。
而精工舰造是明星航运集团的供应商之一,两者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秦萧去第二星系留学这几年,郑宛筱一直在自家集团工作,又深得秦东明喜爱,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权力,在外人眼中俨然是真正的董事长千金。
只要她稍许向精工舰造施压,辞退一个刚入职的新员工算不上什么大事。
秦萧很清楚郑宛筱这样做的原因,她巴不得自己留在第二星系,或者更远的地方,最好永远别回来,这样才不会威胁到她在秦家的地位。
只有这样,郑宛筱才能在首都星高枕无忧,做秦东明唯一的宝贝女儿,明星航运的千金大小姐。
“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是集团子公司的总经理了,过几天……”郑宛筱停顿了一下,故弄玄虚地截住话头,“哎,先不说了,姐姐刚被辞退,我怕打击到你的自尊心呢。”
然而对于她故意卖的关子,秦萧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好,恭喜你,没事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郑宛筱明显被她无动于衷的态度气到了:“秦萧!下周是爸爸的五十岁生日,你居然连这都不记得?你怎么这么不知感恩!”
秦萧在心里冷笑不已,她忘了秦东明的生日?秦东明可是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忘了。
她在第二星系留学这几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要靠自己勤工俭学,秦东明从没给过她一分钱,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打来过。
但她懒得反驳郑宛筱,只是淡淡道:“所以呢?”
郑宛筱趾高气昂地说道:“我代表秦家,邀请你参加爸爸的生日宴。”
代表秦家?她这位继妹还真是脸皮厚得可以。
秦萧嗤笑了一声:“你也配?”
“我是爸爸最宠爱的女儿,当然有资格代表秦家!”郑宛筱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而你呢?一个被辞退、被亲生父亲讨厌的失败者,我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好心好意邀请你,是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番话对秦萧完全没有杀伤力,她都已经听得麻木了。
她不以为意道:“那正好,我这样的失败者,就不去给秦家丢脸了。”
自从郑宛筱母女住进秦家,每年秦东明过生日,郑宛筱都会变着法子讨他欢心,再加上顾婕在一旁花言巧语搬弄是非,在郑宛筱的衬托下,秦萧就显得特别不孝顺、特别不懂事。
可以想象今年的生日宴上,郑宛筱又会像往常一样,在她面前上演那一套父女情深的戏码。
“你不来也得来!”郑宛筱一听她真不打算来,立刻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被精工舰造辞退后,你总归还要再找工作吧?只是你工作能力那么差,想在其他公司留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萧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首都星的大型舰船制造公司,或多或少都和明星航运有业务上的联系。
郑宛筱想搅黄她的工作,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正因如此,她被精工舰造辞退后,根本没打算再去其他舰船制造公司面试。
她早就猜到郑宛筱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秦萧冷冷道。
“我可没这么想。”郑宛筱假惺惺地说,“我只是很为姐姐担心呢,你好歹是第二星系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居然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到时候在首都星混不下去,灰溜溜地滚回其他星球,传出去都要笑死人了……”
秦萧心中冷笑,郑宛筱特意打来电话,处心积虑地想让她出席秦东明的生日宴,这场生日宴肯定没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前,秦萧说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去不去生日宴,那是我自己的决定,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挂了电话,她开始专心解决手里这辆老古董浮空车。
刚才她已经发现了太阳能电池板的问题所在,由于长期行驶在高污染区域,能量转换模块发生了堵塞。
她把能量转换模块从一堆杂乱落满灰尘的组件中拆解出来,用试剂清理干净,同时修复受损的电路。
不知何时,秃头老板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但是他看着看着,表情渐渐变了,脸上的轻视和不屑消失不见。
当他看着秦萧接着钻进车里,打开车辆自带的诊断系统,从触控屏上的一串串代码精准定位到那个坏掉的传感器,眼神逐渐变得难以置信。
自打秦萧走进修理店,他就压根就没把这个小丫头说的话当回事。
别说能修好这辆一堆毛病的老车,他甚至怀疑她连最简单的小故障都解决不了。
他也招过几个附近职业技术学校的小伙子,学了几年机修专业,就以为自己会修车了,结果还不是他费尽口舌,才能勉强教会他们上手,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一点也不会融会贯通。
秦萧看到老板站在旁边监工,表现得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到配件堆,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型号匹配的传感器换上,着手解决车身抖动问题。
她启动浮空车,发现这辆老车用癫痫患者来比喻确实十分精准,很可能不止一处毛病。
她先换掉年久失修的减震器,再次启动,癫痫治好了一半。
她又仔细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平衡轴的问题,拆开一看,平衡轴果然也已经严重磨损,换上高精度合金轴后,癫痫痊愈了。
看着她娴熟的操作,老板的表情凝固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怀疑人生,因为他发现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一定能以如此高的效率地找出故障点,并且在这么短时间内一一修好。
过了好半天,他都没说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以前修过浮空车吗?”
“没修过。”
秦萧说的是实话,她以前确实没修过车,但她修过星舰。
在秦萧很小的时候,父母还没有创立明星航运集团,每天在星系之间开运输舰维持生计,连一艘自己的船都没有。
那些租来的船大多有各种各样的隐患,有时候开着开着就突然罢工了,找星际拖船需要支付高昂的费用,修理费也同样价格不菲。
为了省钱,母亲叶澜星开始自己动手维修,她自学这方面的知识,靠着一天天的钻研摸索,成了这方面的行家。
秦萧从小跟着父母在运输舰上长大,无聊时就跟着叶澜星一起修星舰。
在小孩子好奇而纯粹的认知里,那些错综复杂的零件和管路就像玩具一样有趣,很长一段时间,这成了她们母女之间乐此不疲的亲子游戏。
比起浮空车,修理星舰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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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大多了,并且两者的机械构造触类旁通,这就是为什么她以前没修过浮空车,也能很快上手的原因。
秦萧脱掉机修手套,坐进驾驶座,启动了浮空车。
云驰eco260平稳而安静地悬浮起来,太阳能板高效运转,自动驾驶系统流畅地响应着每一个指令。
这辆曾经的老古董仿佛重生一般,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是我眼拙了!”
老板见到这一幕,手里挥舞着螺丝刀,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激动:“没想到文化路职业学校还有你这种人才!”
“都是学校教得好。”秦萧淡定地摆摆手,把功劳推给了那所不知名的职业学校,“我被录用了?”
老板忙不迭地直点头:“当然!从明天起,你就在我这儿干!”
他紧接着介绍道:“现在店里只有我和一个学徒,很缺人手。工资比不上大型修理厂,但好处是时间自由,上午生意不多,一般中午开张,你可以晚点来。”
秦萧拿到400星币工钱,在修理店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房间虽小,但还算干净整洁,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第二天一早,她搭上空轨,来到一片居民区。
这里的房子大多是十几年前建造的,规划整齐,设计风格依稀可见那个时代流行的元素,可以看出曾经也是一片较为体面的居住社区。
只是如今建筑外立面疏于维护,显得已有些落败了。
她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保姆打开门。秦萧走进房间,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女人倚在床头坐着。
她见到秦萧,带着病容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萧萧,你怎么来了?”
“我毕业回首都星了。”秦萧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张婶,这几年没能回来看您,您身体还好吗?”
张婶从前也是跑星际运输的个体户,和秦东明夫妇是很好的朋友。
明星航运集团创业初期,张婶和她的丈夫也有参与其中,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主动退出。当时秦东明和叶澜星觉得很惋惜,却也只能尊重他们的选择。
对秦萧来说,张婶从小看着她长大,是对她很关照的长辈。
“我这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的。倒是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留学,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至少比住在家里自在。”
张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神色多了几分叹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过几天就是你爸五十岁生日了,听当年一起跑运输的老王说,这次生日宴办得挺隆重,请了不少亲戚和过去的老朋友。”
秦萧脑海中闪过郑宛筱电话里的威胁,这场隆重的生日宴,少不了那对母女的谋划。
张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可惜,我这身体是去不了了,你帮我包个红包,带句祝福,这些年多亏了他和澜星的帮衬。”
说着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就要去拿红包。
秦萧拦住她:“其实我……”
张婶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你不想去参加他的生日宴?”
“我还没想好。”秦萧说。
张婶蹙起眉头,劝道:“之前你在其他星系留学,不回家还情有可原,现在你回到了首都星,父亲五十大寿,亲女儿都不到场,不是平白无故落人话柄吗?”
3. 流星幻影
秦萧沉默了,其实郑宛筱那通电话打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两难的处境。
她若是赴宴,就是正中郑宛筱下怀,郑宛筱多半已经挖好了陷进,就等着她往里跳。
她若是不赴宴,郑宛筱又势必会借此机会大肆渲染,给她安上一个不孝子的名声。
张婶见她不说话,放缓了语气说道:“萧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时候选择逃避,不就是把自己的爸爸拱手让人,正好遂了别人的意吗?”
“我只是觉得,如果父爱都需要都通过争抢才能得到,这样真的很累。”
张婶轻轻叹了一口气:“父母的爱未必是完美无缺的,父母也会犯错误。你爸爸其实人不坏,他只是被身边一些人和事蒙蔽了双眼。”
“因为那件变故,我花光了积蓄,后来又生了重病,你爸爸不仅资助我治疗,还经常和澜星一起来探望我。这些年他工作忙,来得少了,但是打到账户上的钱从来没有断过。”
秦萧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正因为秦东明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所以她才会感到如此痛苦。
秦东明曾经对她很好,就像现在对郑宛筱一样好。她也曾有过被父母宠爱的童年,如果没有那些过去的美好,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和秦东明完全断绝关系,就当没有他这个父亲。
秦东明的确是自负且愚蠢的,可他也是重感情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郑宛筱母女的虚情假意所迷惑。
她看着秦东明一次次被郑宛筱拙劣的小伎俩欺骗,又一次次在顾婕花言巧语中迷失心智。
她也试图挽回过,可结果却是无穷无尽的失望。
“自从你爸娶了那个女人,我眼看着你们父女关系越来越僵。血缘纽带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毁于误会和隔阂,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婶说到这里,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秦萧知道她想起了过去的伤心事。张婶曾经有一个儿子,刚生下来不久,就在襁褓中被人贩子拐走了。
这件事发生后,夫妇为了寻找孩子,不仅放弃了事业,人也一天天地衰老憔悴下去,张婶的丈夫早早离开了人世,张婶的病也是因为操劳过度、忧思成疾。
“我那儿子如果还在,应该和你一般大了。”张婶说着,眼眶略微泛红,“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再看他一眼,可惜我这身体状况,怕是没机会了……”
这么多年来,张婶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孩子,哪怕是她被确诊了慢性病,也依然在为此操劳奔波。
只是如今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休息,只好被迫放弃了寻找。
“别这么想,我帮您留意着,您一定会找到他的。”
话虽是这么说,秦萧也知道这仅仅是口头上的安慰。
张婶的儿子和她同龄,左侧肩胛骨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这些她都听张婶不止一次提过。
可是仅凭年龄和这么一块不起眼的胎记,在茫茫星际中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张婶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我心里也清楚,找到他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我只希望你能珍惜和你爸的亲情,不要像我一样,活在遗憾和痛苦之中。”
秦萧走出张婶家,正午的阳光炽热而明亮,照射在这片渐趋荒芜的社区之上,却还是驱散不了那种被时光抛弃的萧条和冷清。
路边的景象和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立起了几块更大的全息广告牌,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条路她走过太多次,小时候,父母经常牵着她的手来张婶家玩,如今,走在路上的只剩下她自己。
她的脑海中回响起张婶最后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这次生日宴,或许会成为你们父女和解的契机。给他挑一份礼物,让他看到你的心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爸爸一个机会。”
她又想到了秦东明对她冷漠厌烦的态度,郑宛筱母女得意洋洋的嘴脸。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将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修理店门口。
“这么早就来了啊?”秃头老板看见她,朝她点了点头,对她积极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
秦萧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中午十二点,好像自己确实来得有些早了。
店里另一个学徒还没到,没有其他客人,秃头老板也刚到不久,还没开始干活,这会儿正捧着一个餐盒,蹲在门口吃午饭。
秦萧向四周扫了一眼,见店里多了一辆浮空车,右侧车头凹陷了一块,四周有不少划痕,呈现出明显的撞击痕迹,但是总体来说并不严重。
“刚刚送来的车,小事故。”老板扒了几口饭,指着那辆车道,“车头雷达被撞坏了,右边车门无法自动打开,可能是电线短路,对你来说都不是大问题。”
秦萧指了指凹陷变形的车头:“那车头怎么办?用纳米机器人吗?”
老板稀奇地看了她一眼:“咱们这种小店,哪来什么纳米机器人?都是直接上铁锤撬棍。你把其他问题搞好,外观我来修复。”
秦萧应了一声,拿起工具箱准备工作。
就在这时,一辆银白色的豪华浮空车降落在修理店门口。
秦萧和老板只向外看了一眼,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辆浮空车通体银白,流线型的车身极具美感,车身上是昂贵的陨尘涂装,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闪耀着那些流水线打印出来的廉价浮空车无法比拟的色泽。
浮空车停稳后,车门以一种优雅到极致的姿态缓缓打开,如同天鹅羽翼一般向上扬起。
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从车上走下来,身长玉立,宛若修竹。
他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眼神明亮,面容年轻而英气,站这辆极其拉风的豪车旁边,居然没有被盖住风头,反而衬得他气质不似常人。
秃头老板也是爱车之人,这会儿饭也顾不上吃了,啪的一声放下碗,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少年面前,两眼放光地看着那辆车。
“这是最新款的流星幻影,能进行短途星际旅行的超豪华两用浮空车?”
“是的。”少年点点头,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似乎对老板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只是略微蹙起了好看的眉眼,“不知道怎么回事,仪表盘突然亮红灯,悬浮装置失效了,只能启动紧急降落程序。”
老板围着浮空车转了一圈,眼中流露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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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艳羡之色:“你这车应该直接送去厂商的维修中心,像这种复杂的配置,大型修理厂都不一定搞得定。”
少年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路上开到一半突然坏了,刚好停在你家修理店附近,我图省事,你开个价吧。”
“不是钱的问题。”老板面露难色,指了指店里停着的那几辆普通浮空车,“你也看到了,我这小店平时也就修修这些便宜货,这辆车太高档了,我是真不会修。”
即便他这样说着,目光还是没从那辆银白色的浮空车上移开,眼里充满了恋恋不舍。
虽然他修过的车不计其数,但他这里毕竟是街边小店,整个职业生涯恐怕都遇不到几辆高档车,更何况是流星幻影,无数人心目中的梦中情车。
对于他们干这行的来说,哪怕只是亲自修理一次,拆解一下它的内部结构,也是一种极大的成就感。
少年倒是没再坚持,说道:“那算了,我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来拖走。”
“我会修。”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秦萧从一辆正在修理的浮空车后面走出来,黑发绑成半高的马尾,一身略显宽大的工装,看上去随性不羁。
她手里握着一把电动扳手,袖口随意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少年看见她,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亮。
秃头老板见状,赶忙把秦萧拉到一边,压低嗓音说道:“说什么大话呢,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它和你平时修的车可不一样!”
“流星幻影Platinum,内置两套不同的推进系统,一套用于城市代步,另一套用于短途星际旅行,搭载了离子发动机和反物质引擎,和小型星舰差不多构造,我会修啊。”秦萧说。
老板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半响才说道:“你会修星舰?文化路职业学校还教这个?”
“不教,我自学的。”
老板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知道这玩意有多贵吗?咱俩不吃不喝干一辈子都买不了一辆!万一修坏了,咱可赔不起。”
秦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已经坏了,再坏一点他也看不出来。”
老板哑口无言,思索了片刻,竟然觉得秦萧说得很有道理。
他往外望了一眼,流星幻影银白色的车身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最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就这么办!你去试试,要是修好了,这单我只抽一成!”
秦萧把浮空车开进修理店,虽然悬浮功能坏了,但是在陆地上还能正常行驶。
她迅速排查了一番,发现问题出在反重力浮空模块。模块内部的一处超导线圈发生断裂,导致整个模块无法正常工作。
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是秦萧却觉得有些蹊跷。
超导线圈断裂是反重力引擎失效的常见原因,但是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使用了几年之后。
这辆流星幻影Platinum是今年年初刚发售的新款,按理来说,车龄不到一年的新车,不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厂家品控出了问题,第二种可能,是这辆车被人偷偷动了手脚。
4. 抄一条近路
秦萧瞥了一眼坐在店门口的白衣少年,没想到对方正好也在看她,远远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很是单纯无害,一副没经历过社会黑暗面的样子。
难道是这位有钱的小少爷结识了什么仇家,对方想要谋害他?
秦萧心想他这样确实很容易遭人嫉妒,长得又帅,家境又好,年纪轻轻就开上了这么好的车。
她觉得自己应该稍微多一点责任心,于是把那一截断裂的线圈取下来,反复检查了几遍,可还是无法确定它到底是出于自然损坏还是人为破坏。
只能说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所为,那人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高手,做得十分隐蔽,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抱着这样的怀疑,她又检查了紧急降落装置,并没有发现任何故障,从浮空车刚刚顺利降落在修理店前也可以印证这一点。
要是真想谋害车主,应该连紧急降落装置一起破坏了才对。
这样想来,还是自然损坏的可能性更大。
秦萧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毕竟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焊接超导线圈本身并不是难事,但是流星幻影毕竟有两套推进系统,无论是故障排查,还是拆卸组装,都要比普通浮空车更复杂一些。
再加上检查线圈断裂的原因花费了不少时间,一直忙到日落西山,车才终于修好。
这回老板早已没有了之前那种轻视的态度,连自己手上的活也放下不干了,全程蹲在一旁看她修车,看得很是专注。
秦萧站起身,打开车门,按下车辆启动键的时候,她看到老板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吐沫,仿佛生怕她把这车给修坏了,连启动都启动不了了。
流星幻影的启动是没有声音的,像安静的初雪一般,车身缓慢上浮,稳稳地悬停在半空。
在老板极度震惊又钦佩的目光中,秦萧对白衣少年招了招手:“修好了。”
白衣少年走过来,弯起好看的眉眼,看起来很开心:“谢谢你。”
秦萧见他衣着光鲜,又开着最新款的豪车,多半是个富家小少爷,决定狠狠宰他一笔,于是狮子大开口:“5000星币。”
少年竟然没有还价,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乖乖准备付钱。
秦萧看着他一脸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又觉得自己宰得太狠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补上一句:“给你打八折,4000星币,下次再来。”
“不用。”少年很大方地付了5000星币,笑容真诚地说道,“你修车辛苦了。”
秦萧瞄了一眼他在账单上的电子签名,飘逸俊秀的字迹——柯子夜。
她心想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名字是夜色最黑暗深重的时刻,却喜欢穿白色衣服,开白色的车。
干完这一笔大单,秦萧和老板都收获颇丰。此时已是黄昏,老板拿了500星币抽成,哼着小曲整理工具,看样子准备提前打烊。
秦萧从他手中接过4500星币的工钱,心情不错地往门外走去。
那辆流星幻影还没有开走,柯子夜摇下窗户,琥珀色的眼睛望向她:“姐姐,你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吧。”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很是可爱。
秦萧看着那辆流星幻影Platinum,说不心动是假的。
她小时候家里穷,没坐过什么好车,后来秦东明发达了,家里的车也是成熟稳重的商务款,外观略显老气,比起操控感,更注重宽敞舒适,根本谈不上什么驾驶的乐趣。
不过在她去第二星系留学期间,秦东明倒是给郑宛筱买了一辆车,听说也是很高调的款式,只是不知道具体什么品牌型号。
抛开别的不谈,这可是流星幻影,还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新款,凝聚了顶级工程师和设计师智慧结晶的巅峰之作,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科技与美学的不尊重。
秦萧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啊,可以让我来开吗?”
柯子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打开车门,从驾驶位走下来:“当然可以。”
浮空车的内饰也是纯净的银白色,车内很整洁,没有太多私人物品,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流星幻影有自己的芳香系统,可以通过车内外环境自动调节香氛的种类和浓度。
秦萧一身机油味,工装也脏兮兮的,她坐在白色的真皮座椅上,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很快想到,这辆车有先进的自动清洁功能,于是打消了顾虑,麻利地系上安全带。
驾驶室的旋钮很复杂,但是大部分都用不到,自动驾驶系统已经相当完善,甚至可以做到全程语音控制,不需要做出任何操作。
浮空车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漂浮在空中,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移动感。
远处的夕阳从这座繁华星球的边缘落下,霞光洒落在身后低矮错落的房屋和荒地上,一直延伸到远处钢铁森林般的中心区。
秦萧看着面前的方向盘,以及驾驶面板上的机械旋钮,有些心痒痒。
她早就对这辆车的性能有所耳闻,在这种简单路况下的自动驾驶,根本无法发挥它出色的动力系统和精准的操控性,只有在手动驾驶模式下,才能完全展现它的真正实力。
“我可以试试手动驾驶吗?”她问道。
“当然可以。”柯子夜说。
秦萧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在驾驶面板上飞快地拨动几个旋钮。
原本平稳行驶的浮空车瞬间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划破夜空。
安全带猛然收紧,秦萧从容不迫地单手打方向,转了个弯,偏离主航道,拐入一条蜿蜒曲折的空中小路。
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隐秘航线,对车辆的性能和驾驶者的技术要求极高,尤其是在这样极高的速度下,每个弯道几乎等同于贴着墙壁掠过。
在她的操控下,流星幻影如同被一只唤醒的猎豹,性能释放到极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穿梭于摩天大楼之间的狭窄缝隙。
等到流星幻影从最后一个急弯跃出,抵达目的地,秦萧操纵浮空车缓缓降落,有些意犹未尽。
“抄了一条近路,你不介意吧?”她对柯子夜说道。
考虑到柯子夜的感受,她只开了最后一小段弯路,前面大部分航程都是自动驾驶。
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人来说,平时习惯了平稳舒适的驾乘体验,哪怕是这么短短一小段路,也很容易晕得七荤八素。
没想到柯子夜看上去适应度良好,只是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笑眯眯地说道:“不介意,随便开。反正开坏了有姐姐帮我修。”
在手动驾驶模式下,流星幻影也能在危险情况下自动避障,所以秦萧倒是不太担心把车开坏。
况且这辆车她刚刚经手过,所有故障排查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她恋恋不舍地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心想既然蹭了柯子夜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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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于是将线圈断裂的蹊跷简单讲了一遍。
柯子夜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
他仔细想了想,语气也变得不那么确定了:“我没有什么仇家,应该不会有人想害我吧。”
“这可说不准,人心难测。总之你平时多注意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谢你的提醒,很少有人这样关心我。”柯子夜扬起笑脸说道,“我对这一带很熟,你要去哪里,我给你带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也是空荡荡的。”
秦萧看着他略显落寞的笑容,心里不禁有些触动,莫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正要答应这个提议,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线圈的故障还有另一种解释!
线圈的确是被人为破坏的,但目的不是为了陷害柯子夜,而是柯子夜为了制造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接近她,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心里猛地一惊,没想到上一秒她还在担心柯子夜有什么仇家,下一秒该担心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虽然她名义上是秦东明的女儿,明星航运集团的千金,但实际上早已被秦东明疏远,逐出了家族的权力核心,并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唯一和她有利益纠葛的人,就是郑宛筱。
如此说来,柯子夜是郑宛筱派来的?
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巧合,态度又那么热情主动,很难不让人心生疑窦。
秦萧看着柯子夜那张俊脸,心里有些犯嘀咕。
难道这是郑宛筱想出的一招“美人计”?
这种级别的身材样貌、气质谈吐,郑宛筱雇佣他来对付自己,这可得下多少血本啊?
眼见柯子夜还在等着她的答复,琥珀色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她,像一只单纯的小动物,她又有些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即便他真是郑宛筱派来的,赶走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倒不如静观其变,看他怎么表演。
至少柯子夜长得不错,符合她的审美,总比换一个更惹人讨厌的要好。
她心中带着几分戒备,点头道:“好,带我去古玩一条街。”
两人走下车,流星幻影轻盈地飘走了,自动寻找空中泊位。
古玩一条街其实不只有一条街,而是一片专门售卖各种复古藏品的街区。
走进街区,道路两旁挂着电子灯笼,脚下的路面模拟出青石板路的效果。
柯子夜一边带路,一边问道:“姐姐,你来这里有什么想买的吗?”
秦萧看了一眼走在她身侧的少年,个子比她还高出一截,挑了挑眉:“你多大年纪喊我姐姐?”
“十八岁。”柯子夜乖巧地说道。
秦萧微微惊讶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柯子夜竟然才刚成年。他身材发育得很好,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尽管长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举手投足间却没有太多稚气,反而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冷静。
她越发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
虽然她暂时还无法确定,柯子夜到底是不是郑宛筱派来的,但他一定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
柯子夜对上她审视的目光,表情显得有些委屈:“你不喜欢被喊姐姐吗?”
“不喜欢。”秦萧说完,看到柯子夜眉眼耷拉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只好改口道,“算了,你可以喊,听起来还算顺耳。”
说话间,两人走进一家挂着“蓝星典藏”招牌的商铺。
5. 生日宴
“蓝星典藏”的装修很有年代感,雕花木门半敞着,招牌上的字体刷着油漆,虽然都是用可回收材料3d打印出来的,却惟妙惟肖地做出了木材的纹理和油漆的质感,在电子灯笼朦胧的暖光下,足够以假乱真。
店内空间不大,商品却摆得满满当当。
同样是3d打印出来的仿木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来自地球时代的制品,有电影光碟、音乐cd、录像带,还有各种边角泛黄的书籍。
“有《基地七部曲》吗?”秦萧问。
店主一看来了生意,立刻热络地迎了上来:“小姑娘眼光不错啊,艾萨克·阿西莫夫的长篇科幻巨著,地球时代的经典,这可是抢手货!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基地与帝国》,七部曲的第二部,边角有些缺损,折扣价9999星币,绝对超值!”
随着地球时代渐渐远去,纸张已经完全被电子屏幕取代,保存完好的纸质书越来越稀缺,价格也一年年水涨船高。
秦萧摇了摇头:“我要买第六部,《基地边缘》。”
“这本倒是没有。”店主没有气馁,滔滔不绝地继续推销,“要不要看看其它科幻小说?《海伯利安》、《太空漫游》、《双星》……有几本品相绝佳的,收藏价值很高。我们这儿价格公道,你看完转手卖掉,还能赚一笔。”
“不用了,我买来送人,只要第六部。”秦萧说。
走出“蓝星典藏”,柯子夜说道:“真羡慕那个收到礼物的人,姐姐对他这么上心,我都有点嫉妒了。”
他说话的口吻煞有介事,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说什么呢。”秦萧觉得好笑,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这是送给我爸的,下周是他的生日。”
“叔叔喜欢收藏纸质书?”
“算是吧。”秦萧点点头,“我们家以前是做星际运输的,有时候遇到磁场干扰,电力系统受影响,带电的东西都用不了,我爸就喜欢买一些纸质书,带到船上看。”
柯子夜若有所思地问道:“那这本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秦萧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那段时间他最爱看《基地七部曲》,一直念叨着要集齐全套。每次停在太空港卸货,我们都会逛当地的古玩市场,陆陆续续找到了其它几部,就差第六部。”
“确实是很有意义的礼物,叔叔收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希望如此吧。”
秦萧这样说着,心里却泛起一丝冷意。
她记得自己去第二星系留学前,秦东明过生日,她用一个学期的奖学金买了一条高档领带,而郑宛筱送了一条廉价的围巾,手指上贴着创可贴,娇滴滴说这条围巾是自己亲手织的。
秦东明感动不已,满口夸赞郑宛筱送的礼物有多用心,斥责秦萧只会花家里的钱,不如郑宛筱孝顺懂事。
可笑的是,那条所谓的手工围巾,其实郑宛筱去毛衣编织店花钱买来的,创可贴之下,自然是什么伤口也没有。
不被爱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当人心的天平开始倾斜,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走遍了整个古玩街区,陆续找到了《基地七部曲》其中的几部,却始终没有第六部。
回去的路上,柯子夜安慰道:“别担心,我帮你再找找。”
秦萧只当他在说客套话,于是也客气地回道:“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还剩下不到一周时间,其实她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
收藏讲究的是因缘际会,尤其是纸质书这样流通量稀少的小众收藏品,具体到某一本特定的书,更是可遇不可求。
次日,秦萧跟修理店老板请了两天假。
她跑遍了首都星大大小小的古玩市场,仍然一无所获。唯一看到的一本《基地边缘》书脊破损,有几页书页已经散落了,达不到收藏品的标准。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她心想。
对于修复和秦东明的关系,弥补他们父女之间的裂痕,她原本就不抱什么期待。
几天后的下午,秦萧正在店里修车,一架无人机出现在修理店上空。
看到无人机上的logo,她认出那是一家面向高端客户提供专属服务的物流公司。
无人机在她面前停稳,打开储物仓的一瞬间,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本《基地边缘》静静躺在里面!
书的封面很干净,纸张也没有污渍和折痕,秦萧了解过市场行情,像这样的成色,价格抵得上她在修理店干一个月的工资了。
她查看了一下快件信息,寄件人是空的,收件人那一栏写着“姐姐”。
很显然,这是柯子夜寄来的。
他是怎么在短短几天之内,弄到这么一本稀有的藏品?
更让秦萧不解的是,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柯子夜为什么要帮她?
她实在想不出结果,只好把疑虑抛在脑后,打开通讯终端,想给柯子夜打电话道个谢,把钱转给他。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柯子夜的联系方式。
柯子夜没有留下电话,说明他不想被打扰,她也就没必要过多探究。
只是她莫名在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们还会再次见面。
她把那本《基地边缘》用礼物盒包装好,脑海中又一次闪过那天张婶对她说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再试最后一次吧。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秦东明生日当天。
一辆豪华的商务浮空车在自动驾驶模式下平稳运行,秦东明坐在车里,顾婕坐在他旁边,正温柔地给他捏肩捶腿。
像这样的高档浮空车,座椅都自带专业的按摩功能,顾婕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献殷勤。
不过秦东明还就吃这一套,半眯着眼睛,表情很是享受。
他开口道:“这阵子看你忙前忙后,为我操办生日宴,辛苦你了。”
“东明,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心甘情愿。”顾婕含情脉脉地看着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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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倒是筱筱,估计这会儿已经提前到会场准备了,她为了你的生日,比我还操心,人都瘦了不少。”
“这孩子有心了。”秦东明听得有些动容,忽然看了一眼顾婕,“我怎么觉得你也瘦了?”
顾婕愣了一下,她确实瘦了,却不是因为操心瘦的。
生日宴交给礼宾公司去办,只要钱到位,哪用得着她操什么心呐?
反正刷的是秦东明的卡,她趁机中饱私囊,拿了不少回扣,给自己做了一个全身抽脂,再加一个胸部臀部综合提拉。
这几年她年岁渐长,有了一些发福的迹象,身材终究是不如前几年那般火辣了。她深知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管理好自己的身材,才能拿捏男人的心,只是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秦东明察觉。
顾婕赶忙握住秦东明的手,靠在他胸前,娇嗔道:“可能是我最近经常健身吧。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最近忙工作,没有抽出时间好好疼爱我。”
秦东明看着顾婕丰满的曲线、纤细的腰肢,越发觉得她体贴动人,是自己一生的挚爱。
他把顾婕搂进怀里:“你放心,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顾婕见气氛到位了,开始进入正题:“副总经理的职位空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早点定下来,也有利于集团的稳定发展。”
明星航运集团的上任副总姓王,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的职业经理人,深得秦东明和董事会的赏识,只是前阵子被猎头公司挖走了,跳槽去了其他星系的另一个大型集团。
“小王走了确实很可惜。”秦东明谈起工作,微微坐直了身子,“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猎头那边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总经理还在聊。”
顾婕一听急了,半是撒娇半是不满地扭过头:“你上次答应我,会考虑筱筱的,难道不作数了吗?”
秦东明赶忙揽住她解释:“不是我不想任命筱筱,我是怕董事会那边过不了。”
按照公司章程,任命集团副总经理,需要董事会成员过半数通过。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探过口风了,你的决定他们绝对支持。”顾婕伸出涂着指甲油的手指点了一下秦东明,“你呀,就是性子太直,有时候不懂变通,平时我没少帮你从中斡旋。”
顾婕所说的斡旋,其实就是在背地里拉拢那几个董事会的核心成员,有的是通过金钱收买,有的是通过色相诱惑。
秦东明对此并不知情,还以为她为调和自己和董事会成员的矛盾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他摩挲着顾婕的手感慨道:“小顾,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不过他又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担忧:“我还是担心,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筱筱太年轻了,集团副总的位置很关键,和管理子公司可大不一样,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不仅害了集团,也是害了筱筱啊。”
顾婕见他还有明显的顾虑,知道自己劝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过她早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真正的重头戏,在今天的生日宴上。
6. 颠倒黑白
另一辆浮空车里,郑宛筱穿着一袭碎钻高定礼裙,脸上妆容华丽,从头到脚精致无比,仿佛连头发丝都经过精心的修饰。
她按下一个按钮,座椅前方的化妆镜缓缓展开。郑宛筱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心里满意极了。
为了在生日宴上大出风头,她特地提前出发,花费几个小时做了造型。
原本她只是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小美女,在顶级造型师的鬼斧神工下,整个人改头换面,乍一看颇为光彩照人。
她倚在柔软的座椅靠背上,看着四周奢华高调的粉色内饰,忍不住想象秦萧看到这辆车时羡慕的表情。
起初秦东明并不打算给她买这么贵的车,还是她软磨硬泡了好久,再加上顾婕在一旁煽风点火,她才终于拥有了能在众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的资本。
浮空车恰好行驶到空轨车站旁,郑宛筱瞥了一眼窗外,看着密密麻麻的行人从车站涌出,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优越感。
忽然她目光顿住,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萧走在人群中,身姿修长挺拔,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物,却好像有聚光灯打在她身上一般。黑发随意束着,脸上不施粉黛,美得轻松又肆意。
郑宛筱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啪的一声,她猛地按下收起化妆镜的按钮,眼底尽是浓浓的妒意。
秦东明的生日宴在中心区一家高档酒店举行,宴会厅布置得富丽堂皇。秦东明和顾婕走进大门,郑宛筱提着礼裙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爸爸,你今天真帅!”郑宛筱挽住秦东明的胳膊,略显神秘地说道,“你猜猜今天谁来了?”
“有你这么漂亮的宝贝明珠,爸爸真是太有面子了。”秦东明看着郑宛筱盛装打扮的模样,露出满意的笑容,“我猜不到,筱筱又把谁请来了?”
“姐姐来了。”郑宛筱说。
“秦萧?”秦东明愣了一下,心里不禁涌现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想到这几年对秦萧不闻不问,让她一个人在第二星系自力更生,秦东明心里还是有愧疚的。
但他的本意是想让秦萧吃点苦,知道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才能学会理解体谅父母。
这次秦萧留学回来,能主动来参加他的生日宴,说明她成长了,变得成熟懂事了,这让秦东明感到很是欣慰。
郑宛筱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目光中闪过一抹阴色。
她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果……姐姐等下见到你,态度不太好,爸爸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秦东明问:“这话怎么说?”
郑宛筱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其实她本来是不愿意来的,我低声下气求了她好几次,她才同意来参加生日宴。”
听到郑宛筱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秦东明心中的愧疚和欣慰立刻荡然无存了。
他沉下脸说道:“筱筱,你这又是何必呢?这种不懂感恩、不知好歹的人,还不如不要出现,平白给我添堵!”
郑宛筱见秦东明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暗自窃喜,表面上却假装自责地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是想让爸爸高兴,在生日这天,家人团聚在一起,和睦相处……”
“家人?”秦东明冷笑一声,“她都不珍惜这份亲情,我又何必当她是家人?以后我也不指望她了,只要有你和顾婕就够了,既然她眼里没有我这个爸爸,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秦萧一走进宴会厅,就看见郑宛筱挽着秦东明的胳膊,两人看上去比亲生父女还亲昵。
换上几年前,她或许心里还有些波澜,但是现在她早已习惯了。她径直穿过人群,朝他们走去。
秦东明看到她,还没等她开口,便冷冷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充满了厌恶:“你来干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和女儿久别重逢的喜悦,仿佛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
秦萧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些年没见,她本以为他们的父女关系至少应该缓和一些,谁知秦东明的态度却比以往冷漠更甚。
不用猜也知道,那对母女一定又在秦东明耳边嚼了什么舌根。
可是真正让她感到可悲的是,秦东明总是如此轻易地相信了那些在她看来无比拙劣的谎言。
无论她这个亲生女儿做了什么,永远比不上那对母女的甜言蜜语来得可信。
她压抑住负面情绪,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爸,生日快乐。”
秦东明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对站在一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服务生立刻会意,快步走上前来,从秦萧手中接过礼物,放到一旁那张已经堆满了其他人礼物的长桌上。
秦萧看着那份被随意放置、淹没在众多礼物之中的小方盒,只觉得无比讽刺。
在她和秦东明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她无数次撞上去,却还是不死心,结果再一次撞得头破血流。
郑宛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笑得阳光灿烂。她热情地迎上来:“姐姐,我们都很想你呢,快点落座吧。”
她的声音异常甜美,只有和她正对面的秦萧,才能看到她眼神里浓浓的挑衅。
宴席正式开始,郑宛筱突然打了个响指,抒情的音乐声响起,一面巨幅全息影像出现在宴会厅中央。
这是一场全息光影秀,灯效十分华丽,内容却极其俗套,用歌功颂德的口吻,赞美了明星航运在秦东明领导下取得的辉煌成就,中间穿插一些家庭生活的温馨片段。
当然,这里面没有秦萧,有的只是秦东明、顾婕和郑宛筱组成的三口之家。
尽管通篇都是些陈词滥调,秦东明却很是受用,脸上频频露出微笑,时不时还发表几句追忆往昔的感慨。
光影秀的尾声,全场灯光聚焦在宴会厅中央,一枚设计相当花哨的大蛋糕从旋转台上徐徐升起。
郑宛筱提起礼裙走过去,捧起蛋糕走到秦东明面前。
她语气极为煽情地说道:“爸爸,您是引领明星航运走向辉煌的领袖,更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父亲,是我和妈妈的依靠和榜样,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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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顾婕带头鼓起了掌,在现场宾客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秦东明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筱筱,还是你最懂我,每一次礼物都能送到我的心坎上!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爸爸喜欢就好,快闭上眼睛吹蜡烛吧。”
光影秀本来就是礼宾公司策划的一部分,郑宛筱只不过是借花献佛,那个看起来很花哨的大蛋糕更是不值几个钱。
她心中得意极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轻易地把秦萧比下去,赢得秦东明的欢心。
秦东明闭眼吹蜡烛的时候,她看向秦萧,以胜利者的姿态扬起下巴,露出了一个充满鄙夷和嘲弄意味的笑容。
那笑容的意味不言而喻:在这场争夺父爱的游戏中,她又一次将秦萧狠狠踩在了脚下。
吹了蜡烛,切完蛋糕,郑宛筱突然说道:“爸爸,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秦东明正在兴头上,满口答应:“筱筱你说,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让姐姐来我们集团工作。”
郑宛筱语出惊人。
秦萧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道郑宛筱又在搞什么名堂。
“让她来集团工作?”秦东明也很诧异,一脸不赞同,“筱筱,你是怎么想的?”
“姐姐前几天刚刚被精工舰造辞退了,她在电话里质问我,说是我搞的鬼。”郑宛筱表情很是伤心,“我……我不想让姐姐误会我。”
她又看向秦萧,楚楚可怜地垂下眼:“姐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我这样自说自话,一定又惹你讨厌了。但是我真的只想与你解开误会,我们姐妹之间不和,难过的人是爸爸啊。”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微微泛着水光,仿佛随时都能挤出一滴泪来。
在任何不知情的人看来,都会认为秦萧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恶毒姐姐,而她是不受待见、饱受欺凌的可怜妹妹。
秦东明的重点却放在另一件事上:“秦萧去了精工舰造?她为什么被辞退?”
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秦萧在其他星系怎么样他管不着,但是在第一星系,尤其是在首都星,她毕竟是他秦东明的女儿,是他们秦家的人,代表着家族的脸面和形象。
好歹她也毕业于第二星系最好的院校,竟然一回来就被业内知名的大公司辞退了!还是和明星航运有合作关系的公司!
这让秦东明感到非常丢脸。
“其实……”郑宛筱停了下来,仿佛不小心说漏了嘴一般,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
“没什么……”郑宛筱一边摇头,一边飞快地看了秦萧一眼,眼神躲闪,显得很是惧怕的样子。
秦东明语气多了几分威严:“筱筱,你有什么事情瞒着爸爸?”
郑宛筱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姐姐在精工舰造的时候,工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给他们造成很大的损失,他们……甚至要起诉姐姐……”
秦东明的脸一下子黑了。
7. 副总经理
“爸爸你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郑宛筱拉了拉秦东明的袖子,“我平时在那边积累了一些人脉,他们看在两家有业务关系的份上,答应不再追究。”
面对郑宛筱颠倒黑白的指控,秦萧只是冷眼看着她演戏,因为她知道辩解毫无意义。
秦东明从来只听信郑宛筱的一面之词,根本不会去亲自验证事情的真伪。
即便真要去验证,郑宛筱也可以声称是自己已经把事情摆平了,为了保护家族的声誉压下了消息。
不管怎样,从明面上看,她确实被精工舰造辞退了。
周围宾客们听见这一番话,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秦东明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他怒视着秦萧道:“还以为你出去留学几年能有所长进,没想到刚回来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要不是筱筱,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用的女儿?你就不能跟筱筱学着点!”
“爸爸,你千万不要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郑宛筱拉了拉秦东明的袖子,“我只是担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对姐姐入职其他公司也会有影响,不如让她进自家集团……”
秦东明打断她,指着秦萧,怒道:“这种惹祸精,招进集团,你替她收拾烂摊子吗?”
“我愿意的。”郑宛筱拼命点了点头,“我可以负责给姐姐安排工作,哪怕姐姐犯了错误,我也愿意替她承担,姐妹之间就是要互相照顾才对。爸爸,你就答应我一次,好不好嘛。”
“筱筱,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秦东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同意了。”
他的目光转向秦萧,语气变得严厉:“至于你来不来,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一旦来了,就必须完全服从筱筱的领导,如果还是以前那副德行,筱筱再怎么求情,我都会亲自把你赶出去!我们集团,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今天我不想发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秦萧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从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荒谬感。
她知道郑宛筱邀请她出席生日宴,一定早就谋划好了一个用谎言精心编织的陷阱。
但是主动跳进陷阱的人,不是她,是秦东明。
每一次都是这样,是秦东明的轻信和自负,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了不可调和的深渊。
“东明,别生气了,生气伤身。”顾婕轻抚秦东明后背,“筱筱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郑宛筱清了清嗓子:“这个季度,明途公司的利润再一次实现了大幅增长,财务那边的数据前几天出来了,我一直没让他们告诉爸爸,想在今天给你一个特别的惊喜——在全公司的共同努力下,增长率达到了30%!”
明途公司是集团总部设立的一家子公司,业务规模较小,在集团战略中处于非核心地位,秦东明起初把这家子公司交给郑宛筱管理,是抱着让她练手的心态。
此话一出,不仅秦东明感到意外,现在宾客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惊讶。
明途公司的发展已经相对成熟,业务增长趋于平衡,郑宛筱竟然能将它的利润增长率提升到30%!
就算是很多职业经理人,也很难做出如此漂亮的成绩。
不少现场的宾客走上前来,给秦东明敬酒,纷纷对郑宛筱的表现赞口不绝。
“秦总,真羡慕你有筱筱这样优秀的女儿!”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秦东明听得心花怒放,一杯杯酒下肚,心里很是飘飘然,觉得自己教子有方,培养出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商业精英。
他站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中央,享受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恭维和赞美,其中不乏一些重要的合作伙伴,行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时此刻,他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其实一开始,秦东明只是打算宴请一些亲朋好友,但是顾婕特别体贴地表示,要给秦东明办一场更盛大、更隆重的宴席。
她不仅邀请了一些和秦东明关系不错的商业伙伴,还请来了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当然并不是全部,主要是她暗中拉拢的那几位。
那几位董事此时也端着酒杯走过来,向秦东明表示祝贺。
一位董事状若不经意地说道:“集团的副总经理至今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看筱筱这孩子就很不错,能把明途公司的利润做到30%增长率,这比很多职业经理人还要优秀啊!”
另一人也附和道:“你还真别说,筱筱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不仅年轻有为,关键是人品也正派!”
“秦总,我们信任你,自然也信任筱筱。这孩子也是你知根知底的,集团副总的位置交给她,总比交给外人放心多了。”
顾婕私底下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又许诺郑宛筱当上副总经理后,会给予他们更多利益上的倾斜。他们自然是极力在秦东明面前说好话,把郑宛筱推上集团副总的位置,以巩固自己在董事会的地位。
秦东明还保留着几分理智,摆摆手道:“筱筱还是太年轻了,我想让她在子公司多历练几年。”
几位董事见他没有明确拒绝,知道这事有戏,赶忙继续添油加醋。
“依我看,以筱筱这才能,继续留在子公司,真是屈才了。明途公司!利润增长率30%!这是什么概念?秦总,咱们开个玩笑,换上你在筱筱这个年龄管理明途,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成绩呀!”
“是啊,秦总,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总要给年轻人成长的机会嘛。”
秦东明此时已有醉意,被这么一顿撺掇,神色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一位董事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有我们支持筱筱,可不就是半个董事会都同意了吗?要我说,这事已经成了啊!”
其他几个董事也一齐起哄道:“这个主意好!正好咱们几个董事都在,最重要的是有咱们秦董事长在,可不就相当于董事会会议吗?”
“以秦总的决断力,还不干脆把这事当场定下来!”
“不光是定下来,趁今天这个好日子,我看当场宣布最好!”
“是啊,气氛都到这儿了,当场宣布吧。”
秦东明又被灌了几杯酒,脸庞泛红,头脑也跟着发热,在一声声夹杂着夸赞和奉承的怂恿下,逐渐失去了理智。
他用力鼓了鼓掌,现场安静下来。
秦东明大声说道:“我宣布,任命郑宛筱为明星航运集团的副总经理!”
郑宛筱站在人群中央,脸上挂着温婉而得体的微笑,接受众人的祝贺和赞美。
顾婕看着众星捧月的女儿,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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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蝎般狡诈的笑意。
事情完全按照她计划好的方向发展,秦东明在现场这么多公司高管、董事和商业伙伴面前,当众宣布这个消息,即使他事后觉得不妥,也很难再收回了。
秦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十分可笑。
秦东明就这样一步步沦陷在这对母女精心编织的蛛网中,越陷越深。
没有人能从水里救起一个自己不想上岸的人。
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朝宴会厅门口走去。四周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除了郑宛筱。
她端着一杯红酒,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拦住秦萧,神色满是得意:“姐姐,你这样灰溜溜离开的样子,真像一条夹着尾巴逃走的丧家之犬呢。”
秦萧撩起眼皮看她:“那你是什么狗,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吗?”
“你!!”
郑宛筱的脸色立刻扭曲了,扬起手臂,就要把杯里的红酒泼向秦萧。
秦萧侧身上前一步,擒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反拧。
“啊!”郑宛筱发出一声尖叫,吃痛地松开手。
高脚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落了一地,酒液四溅。
郑宛筱捂住被拧痛的手腕,那上面已经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她怒视着秦萧,眼神里满是不甘,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她知道秦萧学过格斗术,她打不过秦萧。
秦萧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她走出去很远,背后才传来愤怒的叫骂,看来郑宛筱是真的很怕挨打。
走出酒店大楼,来时还是阳光灿烂的天气,这时却下起了雨。她没有带伞,径直走进雨幕中。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到了她面前,很轻薄,像一片雪花。
她伸手接住了,那是一枚纸张的碎片,被雨水打湿,变得透明,纸上的印刷字体模糊不堪。
更多的碎片随之落了下来,她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只见酒店高处的露台上,郑宛筱站在栏杆边,一只手捧着一个礼物盒,另一只手从盒子里抓出一小把碎片往楼下抛洒。
秦萧一眼认出了那个礼物盒,那是她送给秦东明的礼物。
是那本《基地边缘》。
郑宛筱对上她的视线,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下一秒,她翻转手中的礼物盒,将里面的碎纸片全部倾倒了出来。
纷纷扬扬的白色碎片从雨中落下,像一场悄无声息的大雪。
秦萧站在原地,雨水将眼前的景象晕染得扭曲而模糊不堪,几个清理垃圾的小机器人从四面八方移动过来,伸出机械臂拾取碎片,路面很快变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转过身,没有回头。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回头了。
酒店距离最近的空轨站台有很长一段的距离,她走了许久,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车流和路人的交谈声都变得渐不可闻。
“姐姐。”
那嗓音清亮动听,穿透雨幕传来。秦萧恍惚了一瞬,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喊她。
她转过头,看见一辆熟悉的银白色浮空车,柯子夜撑着一把伞,从车里走下来。
8. 财务报表
“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柯子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淋雨?”
“忘带伞了。”秦萧说。
话音刚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到前方几米处就有一个卖雨伞的小摊,摊主正在大声兜售雨伞。
秦萧面无表情地说道:“太贵了,趁着下雨天坐地起价,我可不买。”
柯子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伞向秦萧那一边倾斜,说道:“上车吧。”
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清澈单纯,却透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秦萧看着他半边肩膀暴露在雨中,不好意思再推辞,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坐上副驾驶。
车里和上次一样,异常干净整洁,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流星幻影全系车型都配置了自动衣物烘干功能,温暖的风扑面而来,带走了雨水潮湿的寒意。
柯子夜没有询问秦萧发生了什么,只是倒了一杯热可可递给她。
秦萧接过了,主动开口道:“你帮我买到的那本《基地边缘》,我没有保管好。”
柯子夜没有追问原因,只是很笃定地说:“不是你的错。”
“其实当年,我们在西山星的古玩城看到过一本《基地边缘》。我爸当时手头拮据,拿不出那么多钱,于是拜托老板帮他留到月底,老板也答应了。”
“快到月底的时候,他攒够了钱,兴冲冲地准备再跑一趟西山星,学校临时组织去一个童话主题乐园春游,他用那笔钱,给我买了一条很贵的裙子。”
那是一条特别好看的裙子,秦萧看到价格后,又把它放了回去,但是秦东明二话没说就买下了,当时他对秦萧说,他的女儿要做童话里最幸福的小公主。
“又过了两个月,我们再去西山星的时候,那本《基地边缘》已经卖出去了。”
柯子夜看着她,轻声说道:“你看起来很难过,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秦萧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我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掉一滴泪。”
说话间,流星幻影降落在一栋摩天大楼的天台上。
柯子夜调整车身的透明度,银白色的车顶慢慢变得透明,最后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一整片浩瀚无垠的天空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楼顶看星星。只是今天下雨了,视野不够好。”
“这样也不错。”秦萧仰头,看着雨水落在透明的车顶,心情真的变得宁静了许多。
她用略带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都听我说了这么多话,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你上次说家里一个人空荡荡的,是父母工作太忙吗?”
她并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只是柯子夜出现的时间节点太过巧合,很难不让她有所防备。
虽然目前来看,柯子夜并没有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但是不知为何,出于某种古怪的直觉,她心中始终无法对他放下怀疑。
“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柯子夜说。
秦萧愣住了,下意识地去看柯子夜,只见他脸上表情平静而坦然,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柯子夜对上她讶异的目光,淡淡解释道:“我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于一场事故。”
秦萧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又觉得安慰显得不合时宜,只好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该多问的。”
柯子夜对这个话题倒是没什么避讳:“可能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我一直很想有一个姐姐。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他说话时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听上去莫名令人有些心疼。
远处城市的灯火映照在他脸上,描摹出清晰俊朗的轮廓,眉骨深刻,鼻梁高挺,侧脸线条锐利而清冷。
秦萧心中一动,从这个角度看去,柯子夜的眉眼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柯子夜不会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毕竟以秦东明的花心程度,既然他能出轨顾婕,难保不会出轨其他女人,在外面搞出一个私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她很快又否决了这种可能性。按照年龄来说,柯子夜出生的时候,明星航运公司才刚刚起步,秦东明还没有遇见顾婕,和叶澜星感情很好,两人齐心协力一起创业,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又怎么可能搞出一个私生子呢?
她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在了脑后,看向远处的灯火。
“小时候我妈开玩笑,说要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当时我特别抗拒,觉得那样的话,父母的爱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那现在呢?”
“现在?”秦萧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凉薄,“早就看开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独一无二的爱,都是靠不住的。”
柯子夜忽然转过脸,直勾勾地望着她,表情很认真:“姐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想陪你一起你分担。所以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第一个想到我?”
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秦萧点头道:“好。”
她不想驳了对方的好意,柯子夜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她身边,面对他的体贴和安慰,她很难不有所动容,可她心中的怀疑并未因此减轻。
无论从时间还是地点来看,今晚的相遇都太巧了。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对于生日宴上发生的事情,柯子夜似乎什么都知道。
然而他语气里的关心毫不做假,从他身上也感受不到半点虚伪与恶意,秦萧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多疑了。
她忽然想起买书的钱还没给他,于是说道:“那本书挺贵的吧,多少钱?我转给你。”
柯子夜不肯收,秦萧也不再坚持。
她心中又升起另一个疑问,她一直以为柯子夜是个富二代,所以年纪轻轻就开上了最新款的流星幻影。
可是既然他没有父母,那他的钱又是从哪来的?继承了巨额遗产吗?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通讯终端响了,是一封新邮件。
秦萧打开一看,目光猛然顿住了。
那是一份明途公司的财务报表,上面几个关键数据用红色标记圈了出来。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宴会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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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宾客的话语:能让明途公司的利润实现这么高的增长率,是很多职业经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有人想要提醒她,明途公司的财务报表有问题!
这个人是谁?
她的目光落在发件人上,只见发件人是一串乱码,说明对方使用了复杂的加密手段。
用这种方式匿名发送的邮件,基本没有任何可能追踪到源头。
柯子夜见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有点困了,你送我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她的心脏止不住地咚咚狂跳,这个匿名给她发消息的人到底是谁?郑宛筱又是用什么方法做高了明途公司的利润?
回到修理店旁边的小旅馆,她再次打开那封邮件,看着那几个用红色标记圈出来的数字,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
明途公司是明星航运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它的每一期财务数据都要上报给集团,如果报表上出现明显的问题,集团母公司不可能没有察觉。
只有对这方面极其了解的人,才能看出这些数据的异常。
忽然,她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她立刻打开通讯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一道骄矜又略显慵懒的嗓音响起,语气却透着几分不耐烦:“谁?”
“段商,我是秦萧,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忙得很。”电话那头语气立刻变了,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回了首都星,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觉得一个被你晾了这么久的人会有空理你吗?”
段商是秦萧在第二星系理工学院的学弟,比秦萧小一届,家里在首都星开贸易公司,规模做得很大,和秦萧也算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老乡。
他在学校读的是商科,虽然看外表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个纨绔贵公子,但是事实上,他的专业成绩十分优异。
“那你先忙,我挂了。”秦萧说。
段商一听,立刻急了:“喂!我可是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接你电话的,你居然敢挂我电话!”
秦萧知道他的脾气,于是哄着他说道:“好,大忙人,我这里有一份财务报表,想请你看一下。”
“哼,这种小事也好意思麻烦我。”
段商虽然嘴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说道:“发来吧。”
秦萧处理了一下财务报表上有明显辨识度的信息,截掉了明途公司的名字,发给段商。
过了半小时,段商打来电话,语气有些凝重:“这家公司有问题。”
“什么问题?”
“首先,非经营性现金流有明显异常,还出现了几笔严重偏离市场价格的关联方交易。再看利润表,收入和成本基本匹配,乍一看没有问题,但是占比最大的燃料成本,是很容易虚增的,你看这几项,货物保险、安全检查、星际航道使用费,和往年相比明显偏低。”
段商说起熟悉的领域,态度变得认真起来,他的解释清晰明了,秦萧虽然没学过财务,也听懂了个大概。
她的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想。
9. 走私
对于一家处于业务成熟期的航运公司来说,提供运输服务取得的收入和运输费用的比例应该是相对稳定的。因此想要使收入的增长合理化,就必须相应地调高运输费用。
在这之中,燃料成本尚且可以通过发票造假,但是货物保险和安全检查费用,都有着明确的批次和航程记录,没有太多伪造的空间。
这两项无法伪造的数据没有增加,说明运输的货物量没有增加,进出港口的次数也没有增加,奇怪的是,收入却大幅提升了。
这只能说明,有一些没有出现在报表上的东西,随船一起运出去了,并且获得了高额的利润!
段商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这家公司在暗中进行非法走私。”
尽管之前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得到如此肯定的答复,秦萧还是不免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没有想到,顾婕和郑宛筱竟然可以如此贪婪,又如此肆无忌惮,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做出这种荒唐又胆大包天的事。
“这家公司的账目做得很隐蔽,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其实如果把利润平滑地分配到每一期,或许真能做到天衣无缝,谁都发现不了。但是最近两个季度,他们太心急了,我怀疑可能是近期有融资的需求,或者想拉动股价套现。”
秦萧知道郑宛筱心急的原因,她急于在明途公司做出一番成绩,为的就是获得秦东明和董事会的认可,晋升集团的副总经理,获取更大的权力。
她收敛起思绪,对段商说道:“谢了,等你留学回来,请你吃饭。”
段商颇为高傲地哼了一声:“谁稀罕你这种穷人请我吃饭?不会又要请我吃路边摊吧?”
秦萧想起在第二星系的时候,她确实请段商吃过几次路边摊,段商一脸不情愿,嫌弃路边摊都是穷人才去吃的,不符合他优雅的品味和格调。
结果几天之后,她看到段商站在那家路边摊前,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做贼似的从老板手中接过烤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地下党接头呢。
也怪那家店的晶壳虫蛋烤串实在太美味了,晶壳虫是第二星系岩石层特有的生物,成虫外壳坚硬,形似水晶,虫蛋却柔软滑嫩,刷上芝士,用火焰枪一烤,香味四溢。
秦萧知道他向来口是心非,故意说道:“好,那不请了。”
段商果然又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帮你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想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
“那你想我怎样感谢你?”
“我想,我想……”段商反而扭捏了起来,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气鼓鼓地挤出一句,“你要请我十顿饭才行!”
“可以,十顿虫蛋烤串。这样你就不用带着鸭舌帽,偷偷摸摸进行烤串秘密交易了。”
“秦萧你这个没良心的,不许再提这件事!”
听他那副又羞又恼的语气,秦萧怀疑他在电话那头都要气得冒烟了。
段商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对了,这是哪家公司的财务报表?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些?”
秦萧随口扯了个谎:“我要去这家公司面试。”
“你去公司面试,还要看人家的财务报表?你去面试当财务总监吗?秦萧,你是想改行了,还是拿我当傻子啊?”
“我遇到了一些事,不方便说,抱歉。”
秦萧没有对段商说过家里那些复杂的关系,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就算她把郑宛筱涉嫌走私的事情告诉段商,他远在第二星系,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况段商还没有毕业,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把他牵扯进来。
“那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插手了。根据报表来看,这种规模的走私,不太可能是个人行为。这家公司最近两年才出现走私活动的迹象,很可能是在这期间,公司高管和走私团伙搭上了线。”
秦萧细想了一下,觉得段商说的没错。
顾婕嫁给秦东明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秘书,郑宛筱更是连大学都没考上,还是花钱买的文凭。
以她们两个的能力,不可能只靠自己把这一切安排打点妥当,还把财务造假做得这么隐蔽。
只是不知道,明途公司和走私团伙的勾结有多深,顾婕和郑宛筱又分别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们家做贸易生意,对这方面多少有些了解。很多走私团伙在首都星都有自己的势力,你别以为首都星治安好,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那都是亡命之徒,有些甚至是星际流亡犯,要是动了他们的蛋糕,命都有可能搭进去。”
“好,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电话那头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段商小声嘟囔道:“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你欠我那十顿饭。明年我就回首都星了,在那之前,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对,是照顾好我的十顿饭,知道了吗?”
挂断电话后,秦萧躺在旅馆狭小的床上,思绪翻涌。
郑宛筱刚刚晋升为集团副总,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一定不会再满足于子公司,而是将手伸到集团总部,如果不及时阻止她的行为,很可能整个集团都会遭到牵连。
明星航运集团凝聚着父母创业的心血,她不能让它就这样毁在郑宛筱母女手中。
她望着发霉的天花板,在心中思考对策。
直接向调查机关举报?
明途公司是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子公司,趁着违法活动还局限在明途内部,尽早拔除这颗毒瘤,对集团造成的影响最小。
可是仅凭财务报表的异常,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并不足以给郑宛筱母女定罪,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她们心生警觉,提前销毁证据,这条路行不通。
让集团董事会启动调查,阻止副总经理的任命?
尽管秦东明在生日宴上宣布了副总经理的任命,在没有通过正式的董事会决议之前,这项任命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从生日宴的表现来看,董事会并不干净。这些年来,董事会被顾婕侵蚀了多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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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成员和她有利益勾结,秦萧心里完全没有把握,这条路也行不通。
也就是说,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依靠自己的力量,深入集团内部,暗中调查。
她很了解郑宛筱母女贪婪的天性,在拥有了更大的权力之后,她们非但不会有丝毫收敛,只会更加猖獗,变本加厉地攫取利益。
不如先让郑宛筱坐上集团副总的位置,诱使她露出更多马脚,收集足够的证据,一击必杀。
她在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计划的雏形。
这一次,她要亲手把这对母女送进监狱,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明星航运集团总部,摩天大厦直插云霄,这里位于中心区的核心地段,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最顶层的副总办公室里,郑宛筱半躺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颐指气使地抬着下巴,正在指挥几个下属布置办公室。
“往左放一点,多了,往右,再往左……哎呀,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呢!”
折腾了好一会儿,郑宛筱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好了,都出去吧!”
偌大的办公室安静下来。郑宛筱用挑剔的眼光环视了一圈,只见墙壁上实时滚动着最新的会议资料,以及各星系市场动态和股市数据,办公桌上方悬浮着智能工作系统,副总的权限很高,可以很大程度上操控整个集团的运营脉络。
不过她对这些不感兴趣,看都没多看一眼,目光停留在刚刚那几个员工搬进来的装饰品上。
这可都是各大奢侈品牌的当季新品,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郑宛筱刷卡的时候有些心痛,但是一想到她晋升了集团副总,以后有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有最好最贵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便咬咬牙一狠心全买了。
只是这些不同品牌的装饰品之间没什么关联性,就这样整齐地排列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走进来,还以为误入了哪家商场的样品展示间。
郑宛筱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打开她特意让人加装的恒温酒柜,选了一瓶昂贵的红酒,倒进杯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从这个角度望去,窗外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整个中心区尽收眼底,占据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无疑是集团雄厚财力的象征。
郑宛筱晃了晃高脚杯,只觉得此刻所有的繁华和荣耀都臣服在她的脚下,她掌控着一切,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中,春风得意,不可一世。
她抿了一口红酒,施施然地坐回副总的宝座,心中止不住地想到,真该让秦萧亲眼看看自己这奢华的办公室,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欣赏秦萧脸上精彩的表情。
正当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难以自拔,办公室的门传来“咔哒”一声。
郑宛筱略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进副总办公室居然不敲门。
这一看,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真是活见鬼!她只是随便想一想,秦萧竟然真来了!
10. 重用
秦萧关上门,向郑宛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走去。
没想到郑宛筱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屁股着了火似的,刷的一下从老板椅上跳起来!
她一连后退几步,后背都快抵到墙根了:“你……你关门想干什么!?”
秦萧见她一副宛若惊弓之鸟的模样,只觉得滑稽可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郑宛筱刚来秦家的时候,在秦东明面前假装乖巧,背地里却很是嚣张跋扈,有一次和秦萧吵架,一言不合冲上去,就要扇秦萧巴掌。
秦萧那时候年轻气盛,直接卸了郑宛筱的胳膊,把她按在地上,打得她眼泪鼻涕流了一地。虽然她自己也因此被秦东明揍了一顿,但是这件事却给郑宛筱留下了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郑宛筱就像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总是害怕秦萧打她。
郑宛筱又惊又怕,但又不想在秦萧面前露怯,于是扬起脖子,恶狠狠说道:“你要是敢动手,我立刻叫保安!”
秦萧嗤笑了一声:“我要是想动手,你还来得及叫保安吗?”
郑宛筱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见秦萧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又恢复了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邀请我来集团工作,我当然是来报道的。”
秦萧说完,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郑宛筱对面。
郑宛筱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瞪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可她左看右看,也没能从秦萧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仔细一想,一定是秦萧被精工舰造辞退后,找工作四处碰壁,只好灰溜溜地跑过来,乞求自己收留她。
而且以秦萧学的星舰设计专业,即便找到新的工作,多半也是和明星航运集团有合作关系的公司,只要自己略施小计,照样能把她的新工作搅黄。从这点来看,秦萧没有做这种白费功夫的蠢事,倒还算个聪明人。
郑宛筱这样想着,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计谋得逞的得意。
“呵呵,真没想到,你也有低三下四求我的一天。既然如此,我一定会好好‘重用’你。”
她眼珠子转了转,把助理叫进办公室,说道:“去给她办理入职手续。”
说完这句话,她又招了招手,示意助理把头凑过来,对着助理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秦萧冷眼看着这一切,知道郑宛筱所说的重用,指定没安好心。她倒想看看郑宛筱的创意,能给她安排什么别出心裁的职位。
助理离开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工牌,递给秦萧。
秦萧一看,只见上面用微雕光纤绘制着一艘精致的飞船,蓝色幽光荧荧闪烁,日月星辰围绕船身流转,是明星航运集团统一的工牌。
她轻触了一下,指尖触碰的地方泛起一圈波纹,一行醒目的字随之浮现出来——
舰载设备检修维护后勤。
秦萧冷笑了一声,把那张工牌甩到郑宛筱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郑宛筱掩住嘴,吃吃笑了起来,“你不会想进集团总部大楼工作吧?”
“你让我去运输舰上当后勤?”
尽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秦萧还是被郑宛筱的无耻程度又一次刷新了下限。
运输舰的后勤都是合同工,连集团的正式员工都算不上。
不仅如此,一次航程最少也要耗时十天半月,郑宛筱此举,等同于将她流放在外太空,变相地逐出首都星,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对呀,难道你不满意?要不我这副总经理的位子给你来坐?你也不看看自己能行吗?”
郑宛筱说着,故作姿态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眼中恶毒的光芒愈发浓烈。
“我都说了,一定会好好重用你的。听说你从小就在运输舰上长大,你妈妈也算这行里的老前辈了,只可惜,她没能给你铺一条好路,你就活该接她的班,去船上摆弄些破铜烂铁,我这叫知人善用呀!”
秦萧看着她嚣张的嘴脸,冷声道:“明星航运集团是我父母白手起家创办起来的,他们就是干着你眼中瞧不起的事,才让你有机会享受现在的光鲜生活。”
“那又怎么样?过去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知道现在,我是集团总部的副总经理,是秦家备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而你,只能乖乖听从我的安排,滚去运输舰上当后勤!”
秦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郑宛筱。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是想进入集团内部,通过调查账目凭证和业务往来记录,找到明途公司走私的线索。
现在郑宛筱把她安排到运输舰上打杂,反而给她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集团总部和子公司之间,不仅船员时有调动,在运输的流程安排上也有很强的关联性。从这条路径着手调查,也不失为一种殊途同归的办法。
之所以在郑宛筱面前表现出愤怒和不情愿,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她的怀疑。
郑宛筱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咽了口吐沫。她指着桌上的工牌,拔高音量,虚张声势道:“我就问你到底干不干?”
秦萧干脆地丢下一个字:“干。”
说完拿起工牌,转身离去。
秦萧走后,郑宛筱瘫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捏紧扶手,眼中满是不甘和恨意,明明掌握主动权的人是自己,她却丝毫没有轻松快意的感觉。
她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办公桌,转头就给秦东明打电话。
电话接通,郑宛筱酝酿了一下感情,换上一副特别委屈的哭腔。
“爸爸,姐姐今天来我们集团了,我让她先从业务部的主管做起,可是姐姐不满意,说我看不起她,给她安排这么低的职位,把我狠狠骂了一顿,非要跑去运输舰上当后勤。”
说着她假装抽噎了几下:“这可怎么办呀?爸爸你劝劝她,别人会以为我们欺负姐姐的。”
秦东明正在开会,一听这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她以为这样耍小性子就有用吗?不能惯着她的坏毛病!就让她去运输舰上漂着!”
“可是……那样姐姐会不会很辛苦……”
“她既然这么任性,那就让她吃点苦头!我看她就是整天娇生惯养,才那么不懂事!你不用管她,她要是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认错。”
打完电话,郑宛筱收起梨花带雨的神态,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嚣张得意。
助理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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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言观色,见状赶忙凑上来,出谋划策道:“姐,不如给她安排到王老头的船上去,那个老刺头,脾气怪得很,船上的员工都给他气走几波了。”
“正合我意,挫一挫她的锐气!我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家、在这个集团里谁说了算!”
郑宛筱说完,微微扬起下巴看了一眼助理,“在公司里别喊姐,喊郑总。”
助理连忙陪着笑脸道:“好的郑总,我这不是从小喊顺口了,没改过来嘛,下次一定注意。”
助理是郑宛筱的表妹,自从郑宛筱母女攀上了秦东明,就变成了她的狗腿子,和她沆瀣一气,在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
这些年来,顾婕打着照顾娘家人的旗号,对秦东明一番花言巧语,把她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安排进了集团。
她这样做,既是为了在亲戚中拥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也是想在公司培植自己的眼线。
……
接下来的几天,秦萧仍然每天去修理店打工,不过重心没有放在修车上,她需要为接下来的行动早做准备。
修理店内,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味道,扳手的敲击声混杂在引擎共振的嗡鸣里。
秦萧带着护目镜,工装卷到手肘,从正在修理的浮空车上拆下一块电路板,虽然电路板已经报废,但是上面的导航芯片还是完好的。
她举起那块电路板:“老板,这个卖给我吧。”
秃头老板停下手里的活,瞟了一眼说道:“40星币,我可没坑你啊,这玩意卖给废品回收站值50星币呢。”
“成交,从我工资里扣。”
“真搞不懂,你买这么多破烂,难道家里养了一只爱吃金属的外星宠物么。”老板嘟囔着,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喂!你打算拿那瓶刻蚀液做什么!那可是危险品!”
“我就倒一点点,别这么小气嘛。”
秦萧拿着那瓶刻蚀剂,走到里间,在工作台前忙碌起来。
她先小心翼翼地将导航芯片拆下来,焊接在已经装好收音设备和信号发射器的微型电路板上,又做了一个触发装置,当电量耗尽时,释放足量的刻蚀液腐蚀电子元件,将整个设备销毁。
主体完工之后,她给外壳刷了一层黑色的漆,再加一点节状纹路,又将几根涂黑的保险丝粘在四周,将它伪装成蟑螂的模样。
秃头老板路过工作台,停下脚步,啧啧称奇:“手艺不错啊,一个有定位和监听功能的微型追踪器,还附带自毁程序。就是造型太恶心了,我最讨厌蟑螂!”
秦萧拿起那只蟑螂,靠近老板。
她在追踪器背面贴上了强力磁吸材料,嗖的一声,蟑螂径直飞向老板手中的金属扳手。
老板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我的精神损失费也从你工资里扣!”
在老板把扳手连同蟑螂一起甩出去前,秦萧眼疾手快,把她的宝贝蟑螂抢救了下来。
这几天她做了不少类似的小玩意,修车店里有大量废弃的零件,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如果去外面的二手市场购买,只要有心调查,难免会引起怀疑。
就在今天早晨,她接到通知,集团的工作安排下来了,她被分配到一艘开往天马星系的运输舰上,次日起航。
11. 匿名发件人
工作结束后,秦萧和老板打了声招呼,称自己找到了新工作,从明天起就不来了。
老板听罢,很是惆怅,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招到一个这么省心的助手。他表示秦萧以后如果有空,可以继续来店里接活。当然,如果想要高价收购废品,他也是很欢迎的。
秦萧把蟑螂追踪器揣进口袋,回到旅馆。
她简单整理好明天出发的行李,开始思考如何追查明途公司走私的线索。
之前她在段商的指导下,分析过明途公司的财务报表。它是集团为了拓展细分市场,拆分原有业务板块设立的子公司,主要提供针对特殊货物的定制化服务,而且通常是高价值、对运输条件要求严苛的货物,例如艺术品、生物样本、稀有晶石等等。
由于公司经营规模不大,没有购买运输舰作为固定资产,而是和集团签订了关联方租赁合同,租用集团的运输舰来提供运输服务。
从这一点来看,明途公司有很大概率和集团共用同一套航运系统。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从集团运输舰的接口访问数据库,也能看到明途公司的航线数据和航行日志,通过分析其中的异常,或许就能把目标锁定在特定的几艘船上。
只要这些船和她所在的船存在航线交叉,比如同时停靠在某一个太空港,就可以利用装卸货的时间,实地调查那些有问题的运输舰。
然而,仅仅是计划的第一步,就面临着不小的阻碍。她现在只是船上一个普通的后勤,很可能没有查看这些资料的权限。
这次上船,必须尽快摸清环境,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趁舰长和其他人员疏忽之际,用舰长的权限访问数据库。
忽然,一声电子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通讯终端响了。
秦萧打开一看,目光骤然凝住。
又是那个神秘的匿名发件人!
这次的邮件比上次更加劲爆,里面赫然是一份密密麻麻的运输航程表!
这份航程表显示了接下来一个月里,集团和明途公司所有航次的详细信息,不仅包含出发时间、目的地、停靠港口,甚至具体到每一个港口的装卸货区域。
明途公司作为上市企业的子公司,它的财务报表属于集团合并财务报表的一部分,需要定期对外公布,因此第一封邮件的内容是可以从外界公开获取的。
但是这封邮件不一样,如此详尽的航运数据,只有从集团内部渠道才能获得,而且必须拥有很高的权限。
这就说明,发件人极有可能是明星航运集团的内部人员!
其实在收到第一封匿名邮件后,秦萧就猜测过发件人的身份。
虽然获取明途公司的财务报表并不难,但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子公司,在整个集团的利润构成中占比很小,很少有人会去重点关注它,更别说仔细分析它的财务报表了。
能够发现明途公司报表里存在的问题,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秦萧,多半是顾婕或者郑宛筱的冤家对头。
这些年,这对母女俩仗着秦东明的宠爱,在集团里手伸得太长,引发了一部分元老的不满。董事会的派系纷争错综复杂,顾婕想要拉拢一部分人,必然会损害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结合这第二封邮件来看,这个神秘人很可能是明星航运的董事或者高管,碍于身份不方面露面,想要借她之手对付郑宛筱母女。
神秘人很清楚秦萧和郑宛筱母女之间的矛盾,秦东明作为集团实际控制人,婚姻状况是需要对股东公开的,只要是利益相关者,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出轨再婚的家庭闹剧。
但是不仅如此,此人对秦萧的一举一动也是了如指掌,就好像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暗中窥探着她一样。
秦萧脸色微沉,她不喜欢这种受人监视的感觉,可是对方提供的确实是她当下最需要的东西,她没有理由拒绝。
从这两封邮件的内容和发送时间来看,这位神秘人显然是个厉害角色,不仅深谙人心,而且很擅长布局。
在生日宴当天,郑宛筱刚刚宣布业绩大幅增长后,抛出财务报表的异常,引导她调查发现明途公司走私的迹象,又在她登上运输舰的前一天,发来航程表这样的关键线索。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若是这位神秘人真的站在郑宛筱的对立面,他越是工于心计,对郑宛筱的威胁越大,对秦萧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既然对方拱手送上情报,倒不如顺水推舟,欣然接受。到最后,究竟谁利用谁,还未可知。
她于是不再纠结,开始认真查看这份航程表。
明途公司规模不大,只有十二艘运输舰,都和集团签订了长期租赁合同。
单从这张表上的信息来看,倒是看不出太多异常,由于太空航行经常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航程的时间并不是完全固定的,即便某一段航程耗时过长,也不代表一定参与了走私。
好在明途公司的运输舰并不算多,就算是逐一排查,发现有问题的那一艘,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参与走私的未必只有一艘。
她先在明星航运的航程表上,看到了自己所在的航次——捷运方舟9号,从首都星装满货物出发,到达天马星系卸货,途经两个太空港,分别是曙光星的曙光站、翡翠星的绿洲港。
紧接着,她看向明途公司那张表,目光停留在其中一艘运输舰上。
极光信使V3,从天马星系运送一批高价值艺术品到首都星,它的装货地点,同样在绿洲港。
不仅如此,这两艘船停靠在绿洲港的时间,恰好是同一天下午。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它查起!
次日一早,秦萧搭乘穿梭机,来到位于首都星近地轨道上的太空港——寰宇之枢。
首都星拥有两座太空港,其中一座是星穹之眼,主要停靠星际客船,设有繁华的购物区和观光娱乐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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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座寰宇之枢,则是首都星的主要物流枢纽,配备自动装卸系统和面积庞大的仓储区。
秦萧站在寰宇之枢的接驳桥上,捷运方舟9号此时已经装载好了货物,正静静停靠在泊位上,准备起航。
这是一艘中型运输舰,外观有些陈旧,看上去有一定年限了,看着它略显斑驳的表面,秦萧心中涌起一阵熟悉的亲切感。
小时候父母开过的运输舰中,就有一艘是同样的型号。
她托着行李走进船舱,这种亲切感变得更甚。
和记忆中一样,捷运方舟内部分为三个区域,最前方是驾驶室和船员生活区,中间是货舱,透过观察窗能看到整齐排列的货箱,舰尾是燃料库和引擎舱,装配着跨星系航行必备的推进器和曲速引擎。
“你就是新来的后勤?”
一道苍老粗粝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语气极不友善。
秦萧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眼神锐利的老伯站在舱门口,穿着略显陈旧的舰长制服,眉头紧拧,斑白的头发像钢针一样竖着。
她礼貌地说道:“是的,舰长好。”
谁知那舰长老伯冷哼一声,眯眼打量了她一番,开口便是一连串尖锐的嘲讽:“哟,这又是哪来的千金大小姐?在家里富贵日子过腻了,来咱们这艘小破船上体验生活呢?”
舰长老伯旁边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见到这一幕,连忙走上来打圆场:“王舰长脾气不太好,你别放心上。我是导航员吴平,叫我老吴就行。”
王重山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脾气不好?刚赶走一个靠关系上船的小子,又来了一个更大的关系户,净给我塞这些只会靠爹妈的废物!怎么,当我这艘船是废物收容所吗!?”
吴平有些尴尬地看向秦萧,解释道:“其实船上本来应该有四个人,上一个轮机长是走后门进来的,对技术一窍不通,所以王舰长才会这么气愤。那人干不下去走了之后,一直没招到新的人手,就要麻烦你辛苦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了。”
轮机长是负责全舰机电和动力设备的职位,比她这个负责检修维护的后勤级别更高,通常是专业的技术型人才,还必须拥有丰富的机修经验。
王重山白了吴平一眼,一脸不屑:“呵,你还指望她干轮机长的活?你信不信,让她给你递个扳手,她都能砸自己脚上!”
吴平还想说什么,王重山一甩手,大步往驾驶室走去。吴平只好无奈地冲秦萧笑了笑,跟上王重山。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吴平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王,她毕竟是董事长的女儿,咱们多少也得卖她几分面子吧……”
王重山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瞪着吴平:“那又怎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在我的船上搞特权!”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的冷笑:“看我这回怎么好好整治她!务必要让她像上一个关系户那样,哭着鼻子回家找老爹调岗!”
12. 重力开关
随着舱门缓缓闭合,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捷运方舟9号离开泊位。
透过运输舰狭小的舷窗,太空港向后退去,逐渐显露出全貌。
寰宇之枢的主体由一个个装卸平台组成,无数个多面体舱室忽明忽暗,沿着金属骨架流动。
从远处望去,整个寰宇之枢如同一枚巨大的蜂巢,静静悬浮在太空中。
从秦萧记事起,每一次离开首都星,舷窗外都是这般景象,早已刻进了她的记忆深处。
“进入曲速安全区,跃迁准备……”电子音从耳畔响起,开始倒数。
秦萧系上安全带,曲速引擎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启动。
舰体震动陡然加剧,窗外的星空变得扭曲而模糊,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金属箔片,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图景。
过了片刻,震动趋于平缓,飞船进入定速航行模式。
形成了稳定的空间泡之后,人员就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了。天马星系距离第一星系13光年,以货运飞船的速度,大约需要七天时间到达。
王重山从驾驶室走出来,目光扫过秦萧,带着明显的不屑。
他指了指两扇紧闭的舱门,不怀好意地冷笑道:“你的新住处,从中选一间吧。”
秦萧推开其中一扇门,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极度脏乱的单人间,满地的垃圾和吃剩的餐盒,易拉罐随手扔在床上,被套上泼洒着含糖饮料,污渍已经凝固了,在密闭的空间里腐烂发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皱着眉头退出来,打开另一扇门,也是同样的场景。
“这房间能住人?”
“怎么不能住人?你那两个赔钱前辈以前就住这里!咱们这艘船可不是豪华游轮,只有这两个空房间,你要是挑三拣四,就给我滚去住储物间!”
王重山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萧还真的朝着储物间走去。
她打开储物间的门,只见里面摆放着各种工具和零件,还有一些未拆封的食品饮料成箱地堆在墙角,虽然空间狭小逼仄,倒还算整洁干净。
不仅如此,她还在墙角那堆箱子的最上方,看见了可供换洗的床单被褥。
她伸手就拿了下来,准备在储物间打地铺。
王重山一看,立刻急了:“你想干什么?你这样不合规定!”
秦萧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是你刚刚让我住储物间的。”
她没理会王重山,手脚麻利地挪出一块空地,铺上被子和床单,再放一块枕头,一个看起来柔软舒适的地铺就打好了。
王重山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秦萧还有这种操作!
他站在原地,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怒气冲冲地走到控制面板前,按下一个按钮!
秦萧刚站起身,突然感觉脚下一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储物间里所有的杂物瞬间飞了起来!
“哎呀,一个不小心,手抖了。”王重山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正好让你适应一下太空的险恶环境,省得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
秦萧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的人工重力板光芒熄灭,王重山关闭了生活区的重力开关!
整个杂物间登时乱成一团,枕头被子漂浮在空中,各种工具和零件从敞开的箱口飘了出来,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打转,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王重山一蹬地面,拉住天花板上的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找好了黄金观景位,就等着欣赏这个新来的菜鸟出洋相。
在这个时代,模拟重力技术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从穿梭机到太空港再到星际客船,完全可以做到重力精准对接。
而运输舰则不一样,虽然驾驶舱和生活区也会安装人工重力板,但是为了节省成本,提高装卸货效率,货舱通常会设计成无重力区域。
因此经常跑运输舰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失重环境有一定的适应能力,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年轻,平时坐惯了舒服的星际客船,可能一辈子都没体验过真正的太空是什么样子。
上一个被塞进来的关系户,那个只会吃干饭的轮机长,就是被这一招吓得哭爹喊娘,最后手忙脚乱失去平衡,砰的一声撞在舱壁上,脸肿成了猪头。
王重山想到这里,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秦萧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慌乱,她侧身避开一只朝她飞过来的螺丝刀,手指在舱壁上一推,一个闪身就离开了储物间,来到生活区的走廊上。
她脚尖轻点舱壁借力,避开漂浮的物品,动作灵巧得像在水中游动一般。
王重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这个新来的董事长千金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比起之前那些关系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怎么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熟悉失重环境,甚至到了如鱼得水的地步!
他和秦萧之间相隔十几米的距离,在失重状态下,不过是几次移动的事,还没等王重山反应过来,秦萧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
等他意识到秦萧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萧停在控制面板前,伸手轻轻一拨,啪的一声,重力开关重新打开!
地板瞬间亮起白光,重力场重新启动,所有漂浮的物品齐齐下落,秦萧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只有王重山还挂在天花板上,手指紧紧抓住扶手,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中。
刚刚他关掉重力的时候,秦萧明明在储藏室里,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操作,可她却直奔控制面板,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好像对这艘船极为熟悉一样!
她是怎么知道重力开关在哪里的!?
秦萧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花板上的王崇山:“王舰长,您可悠着点,需要我扶您下来吗?”
导航员吴平躲在驾驶舱看热闹,看到这一幕差点笑出来,但是顾及到舰长的面子,还是忍住没笑出声。
王重山这才反应过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松开手跳了下来。
他虽然头发斑白,身体倒是很硬朗,再加上运输舰为了增加货运空间,生活区的层高设计得相对较低,这才避免了挂在天花板上下不来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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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
“对了。”秦萧见他落了地,轻飘飘地又补上一句,“年纪大了手抖,可能是帕金森综合症。这趟航程结束,建议您去医院做个检查,早发现早治疗。”
吴平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又赶紧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你……!!”王重山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眉毛都在抖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你会耍点小聪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倒要看看,你现在打算住哪?”
经历了失重,储藏室彻底乱成了一团糟,杂物散落一地,根本没法再住人了。
“储藏室住不了,看来你只能去睡那两间的垃圾堆了!”
王重山指了指那两间空房,房间里原本就凌乱不堪,此时更是一地狼藉,简直就像垃圾桶里埋了炸药的爆炸现场。
那些垃圾经过这一番搅动,臭味变得更加浓烈,从敞开的房门肆无忌惮地涌出来,充斥了整个走廊。
那味道直冲天灵盖,堪比生化毒气,就连王重山说话时都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忍不住皱起鼻子。
他狠狠瞪了秦萧一眼,捂住鼻子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把垃圾捡干净,反正这也是你该干的活!看到你工牌上那两个字了吗?后勤!说白了,就是打扫卫生的!”
说完他自己也忍受不了走廊里浓浓的臭味,转身走进驾驶室,泄愤似的重重按下关门按钮。
秦萧站在走廊上,看着凌乱不堪的储物间,以及那两个堆满垃圾的空房间,心里颇有一种把姓王的从驾驶室拖出来打一顿的冲动。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王重山的话语不合常理。
小时候在租来的运输舰上,秦萧和父母确实是需要自己打扫卫生的,但是对于一个规模化的航运集团来说,从长远角度看,安装清扫设备远比雇佣人工保洁更加节省成本,船上应该安装了智能清扫设备才对。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亲自动手?直接交给机器去做不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走到控制面板前,果然看到了对应的区域,这艘船上不仅安装了清扫系统,而且功能十分完善,包含了多种清洁模式,还可以进行物品分类整理、衣物床品自动洗烘。
这下就好办了!
她心中一喜,赶忙迅速浏览了一遍面板,找到那两个房间,选择“强力清洁”。
然而等了几秒,什么都没有发生,清扫系统毫无反应。
她又按了几下,系统仍旧毫无反应,甚至连报错提示都没有!跟停尸房里冻得硬邦邦的尸体一样,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还不死心,把所有房间、每种清洁模式都试了一遍,终于明白了王重山为什么一副势在必得的语气,笃定她必须自己动手打扫。
整个船上的清扫系统全部宕机了!
秦萧这下是彻底服气了。清扫系统宕机,意味着王重山和吴平也用不了,难道在这十几天的航程里,他们宁愿自己打扫房间和驾驶舱?
但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没必要为了故意针对她,做到这种地步吧?
13. 清扫系统
另一边,驾驶舱里,吴平和王重山刚吃完晚饭,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速热快餐偶尔吃一次还好,连吃这么多天,我现在都觉得它味道像泔水!”
“没办法,清扫系统用不了,在厨房开伙不方便,简单对付一下算了。”
吴平正在收拾吃剩的餐盒,王重山往抹布上蘸了点清洗液,苦哈哈地擦桌子。
原本这种事情,只要动动手指点一下,清扫机器人就会自动打扫干净,现在只能由他们自己来做。
过了一会儿,吴平开口说道:“老王,你也别做得太过分了,干嘛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她现在估计饭都没吃呢。”
王重山啪的一声,把抹布拍在桌上:“我不仅要让她吃不上饭,还要让她睡不着觉!你别忘了,就是上一个关系户,害我俩天天打扫卫生!连续打扫了十几天!这种关系户,留在船上就是祸害!”
提起上一任轮机长,王重山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登峰造极的奇葩人物!修东西修不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越修越坏!让他解决一下清洁臂出水口漏水的问题,他倒好,直接把整个清扫系统都干废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重山虽然不是专业机修人员,但是在船上干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了些手艺。
本来像出水口漏水这种的小毛病,他都能自己解决,可是被那草包轮机长“修理”过后,他和吴平两人使出浑身解数,面对彻底瘫痪的清扫系统,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说老王啊,你做人做事也要圆滑一点。本来这次出发前,维修部就能给咱们把系统修好,非要找借口拖到下次再修。你就这么把关系户赶走了,人家当然要给你穿小鞋。”
“呵,难道我还得看他们脸色行事?我看这么搞下去,这么大的集团迟早要完!还不如早点把我辞退了,我拿着补偿金,潇洒快活去!”
王重山的工作年限很长,在明星航运也算是老员工了,按照首都星的劳动法,辞退他需要支付一笔高昂的补偿金,这就是他态度如此硬气的原因。
吴平忽然想起了什么,略带疑惑地说道:“说来也奇怪,那小子只不过是董事长老婆的一个远房亲戚,都能把他塞进来当轮机长,怎么轮到董事长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跑来当后勤了?”
王重山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冷哼了一声:“谁知道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
吴平继续说道:“而且我看了集团发来的资料,她是第二星系理工学院的毕业生,学的星舰设计制造工程,说不定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王重山不耐烦地打断他:“有什么真才实学?你爸要是董事长,给学校捐一栋教学楼,你想上哪所学校,想学什么专业,还不是任你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吴平把收拾好的餐盒扔进垃圾回收容器里,对着还在擦桌子的王重山打了声招呼,回房休息。
他捏着鼻子走出驾驶舱,想要赶紧穿过走廊,走回自己房间。可是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环顾四周,有些迟疑地松开手,竟然没有闻到预想中的恶臭。
他又使劲吸了吸鼻子,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仅臭味消失了,走廊尽头还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难道那新人已经把两间垃圾堆打扫干净了?这效率未免也太快了吧?
吴平心中疑惑不已,听见储物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这让他越发感到奇怪,于是转了个弯,往储物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猛地站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清扫机器人正忙碌地工作着,灵活地挥动数条机械臂,将各种杂物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台清扫机器人惨遭上任轮机长的毒手后,已经被他们宣判了死刑,就等维修部换一台新的。
眼前的场景给吴平带来的冲击,不亚于亲眼目睹活死人掀开棺材板诈尸。
他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转身往驾驶室跑去,一把拉住还在擦桌子的王重山,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老王,别擦了!清扫系统修好了!”
王重山还在驾驶室埋头擦桌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特地跑回来一趟,就为了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清扫机器人正在整理储物间,你自己去看!”
“老吴,你打扫卫生累出幻觉了?清扫机器人早就彻底报废了,根本不可能修好,想都别想!”
吴平见他不相信,走到控制面板前,刷刷按下几个按键。
过了片刻,舱门打开,清扫机器人轻盈地滑入室内,移动到桌前,一只机械臂喷洒清洁液,另一只机械臂迅速用自动替换的湿巾擦拭干净,动作灵活,没有丝毫卡顿,桌面很快变得光洁锃亮,一点油污也不剩。
王重山举着抹布,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啪的一声,手中的抹布掉到了地上。
清扫机器人灵活地移动过来,捡起抹布,清理地上的水渍,又灵活地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震惊的王重山。
王重山指着扫地机器人的背影,眼睛瞪得浑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这……这怎么可能!?是谁把它修好的?”
吴平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那新人修好的!我就说吧,人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王重山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是船上只有三个人,不是他和吴平,那就只能是秦萧了。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他捣鼓很久都没能搞定的机器,竟然被一个他瞧不起的新人修好了。
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修好了一个清扫机器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老王,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重山更加觉得没面子,气得转身就走,嘴里嘟囔道:“呵,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算了,看在她干了件好事的份上,我就暂且放她一马,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
……
单人间里,秦萧躺在床上,在清扫系统的强力清洁模式下,房间彻底变了个样,一点也不见原先的脏乱,地板和墙壁纤尘不染,枕头上散发着清洁液的淡淡芳香。
她打开床头的面板,查看了一下航行轨迹。
经过几天的航行,飞船已经接近天马星系,很快就要到达翡翠星了。
自从清扫系统修好之后,王重山消停了许多,虽然见到秦萧还是板着一张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是再也没找过她麻烦。
秦萧对王重山的态度毫不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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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最关键的目的,就是调查明途公司那艘极光信使,王重山对她不闻不问,反而更有利于她单独行动。
通讯终端响了,她打开一看,神色略微有些意外。
是柯子夜打来的电话。
生日宴结束的那天晚上,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虽然柯子夜说了一些听上去很贴心的话,但她其实心里没把那些话当真。
在当时的场景下,刚经历过生日宴上的那堆破事,她自己脑子也有点乱,柯子夜很可能只是为了安慰她,或者是出于他那个年纪特有的心血来潮,她并不觉得他们之后会有太多交集。
她想了想,按了挂断键,打算发一条信息过去,告诉他自己在太空,接电话不方便。
飞船在曲速航行过程中,信号需要通过量子中继站传输,实时通信不仅收费昂贵,遇到一些异常气象还会出现卡顿,或者突然断线。
然而还没等她把信息发出去,柯子夜锲而不舍地又打来了。
这下再挂断,似乎就有些不礼貌了,说不定柯子夜真有什么急事找她。
这样想着,秦萧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清澈的嗓音:“姐姐,你在哪里?我去修车店找你,老板说你辞职了。”
他的声线天生十分优越,即使在通讯质量不高的情况下,也显得极为悦耳动听,秦萧莫名感觉心情变好了很多。
“怎么,你车又坏了?”
“不是,车没坏。是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秦萧顿了一下,心想这小孩说话这么直白,还真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她轻笑一声:“这才几天没见。”
“四天,准确来说是四天零九个小时。”柯子夜认真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去找你了,但是上次见面,你似乎心情不太好,我害怕打扰到你。”
柯子夜说这话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声音却比平时略低,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萧在心中飞快地算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四天零九个小时,一点不差。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在运输舰上当后勤,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首都星。”
“那会不会很辛苦?”
“不会,挺轻松的。”秦萧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船上这几天,她确实也没干什么正事,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和王重山斗智斗勇。
“嗯,那就好。”柯子夜轻声说。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秦萧注意到他今天的语调和往常有着微妙的不同,听上去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她正要开口,通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乱无章的电流声。
通讯终端失去了信号。
秦萧往上翻了翻,看见十分钟前,星际气象台发布了一则预警消息,从第一星系到天马星系的航线上,临时出现大面积的离子风暴,提醒来往舰船注意安全。
她靠在舷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玻璃,心里不由生出些许狐疑。
回想起刚才电话里柯子夜异样的语气,尽管他有意掩饰,言语间还是隐约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难道他知道自己在开往天马星系的航线上?
他在暗中监视自己?
14. 离子风暴
秦萧瞬间联想到了那两封匿名邮件,知道她在这条航线上,并且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除了郑宛筱,就是那个神秘人了。
可是如果柯子夜是郑宛筱的人,特意打这一通电话,只会徒增暴露的风险。
而以那个神秘人心思缜密的程度,更不应该做出这样多此一举的事。
船身轻微晃动起来,舷窗外,紫色的闪电划破黑暗,电光交织成网,打在船体上,发出轻微的劈里啪啦声,是离子流与金属摩擦产生的声响。
离子风暴来了。
离子风暴是太空中常见的恶劣气象,虽然理论上具备一定的危险性,但是随着飞船性能不断优化,危险程度已经基本可控。
只是在穿越风暴时,通信系统会受到干扰而暂时中断,船身也很容易发生颠簸。
秦萧拉过床边的安全绑带,扣上搭扣。
耳边传来引擎的嗡鸣,那声音低沉而规律,自带催眠功效,在寂静狭小的空间里像海浪一般起伏,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她不再多想,合上舷窗盖板,闭上眼睛。
叮——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瞬间打破了宁静!
秦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警报声尖锐而急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这说明船上发生了严重的紧急情况!
她一把扯下搭扣,翻身而起,向驾驶室冲去。
驾驶室里,王重山和吴平站在屏幕前,看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色警告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警报!引擎舱温度异常升高,请立即排查故障!警报!引擎舱温度异常升高,请立即排查故障……”
冰冷的电子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回荡在驾驶室内,如同催命的符咒。
吴平焦急地来回踱步:“引擎舱为什么温度过高,是受离子风暴的影响吗?”
王重山也眉头紧锁:“我开了这么多年运输舰,比这更严重的风暴都见过,没出过这种问题啊!”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降低引擎功率!”
“你有没有脑子?这种时候降低功率,会被卷进风暴眼的!”
秦萧冲进驾驶室,听见警报的内容,脸色一变。
离子风暴本身没有太多危险性,只是需要引擎提供更多额外的动力,以抵御风暴带来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引擎舱温度过高是极度危险的迹象,一旦不加以控制,引擎的核心部件面临被烧毁的风险,意味着整个动力系统将陷入瘫痪!
此时他们正在穿越离子风暴,在这种时候失去动力,后果不堪设想!
王重山看见她,厉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跑过来捣乱!”
秦萧没理会王重山,径直走到操作台前,迅速调出一个界面,上面是引擎舱的各项实时数据,只见代表温度的数据条不断攀升,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安全阈值。
她指着数据条上鲜红的数字:“过载率63%,一旦超过100%,引擎损坏失去动力,整艘船都会被风暴撕成碎片!”
王重山开了这么多年运输舰,拥有丰富的驾驶经验,自然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面色铁青道:“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为了在风暴中保持航向,必须最大化引擎输出功率,我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
秦萧盯着他,语气不容置疑:“给我舰长控制权限!”
“你不过是一个后勤!凭什么……”
王重山话还没说完,秦萧一把抓住他的拇指,啪的一声按在指纹识别器上。
她熟练地启动了后台监测程序,目光迅速扫过一行行不断跳动的数据流。警报声不绝于耳,她却恍若未闻,眼神专注至极。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绕过驾驶室里的两人,转身就走。
“喂!你想干什么!”
王重山追在她身后,急得大喊,吴平也跟着追了出去。
秦萧对王重山的叫喊置若罔闻,直奔储物间,拿了一把多用螺丝刀,快步走到一处舱壁前,就开始拆卸盖板。
王重山看到她的举动,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上一个关系户轮机长刚刚让他栽了跟头,他对秦萧一点也不信任,尤其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她要是捅出什么大漏子,整艘船都得完蛋!
“你给我住手!”王重山急道,“你没来之前,我这艘船一直开得好好的!我看就是你动了手脚!把飞船搞坏的!”
秦萧手上动作没停:“对,就是我搞坏的,所以只有我知道怎么修。”
王重山噎住了,一时间分不清秦萧说得是正话还是反话。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任由秦萧把舱壁盖板拆开。
咔哒一声,随着最后一颗螺丝被拧下,秦萧把盖板掀起来,露出舱壁里错综复杂的电路和管道。
看见眼前的景象,王重山和吴平同时愣住了。
只见输送冷却液的管道被人用密封材料堵上了!
这就是为什么王重山已经做出了当前形势下最正确的操作,启动增强散热系统,并且关闭船上所有非核心设备降低能耗,效果却仍然微乎其微。
因为温度失控的真正原因,出在增强散热系统的冷却液管道上!
在大部分情况下,仅凭基础散热系统,就可以维持引擎舱的正常温度,只有在引擎高功率运转时,才会启动增强散热系统,因而在飞船没有遇到离子风暴之前,这个安全隐患一直没有被发现。
王重山看着被堵上的管道,顿时怒道:“怎么回事!这是谁搞的!?”
他和吴平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同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那个草包轮机长!”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真是让我开了眼。”王重山气得咬牙切齿,“让他修理清洁臂漏水,他直接把水管堵上了!更可恶的是他还搞不清楚水管在哪,给我堵上了冷却液管道!”
只是王重山怎么也没有想到,秦萧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再也没了先前傲慢的态度,赶忙上手扒拉管道上的密封材料,吴平也蹲下来帮忙。
那位轮机长虽然脑子不好使,在这件事上倒是一点也没有偷工减料,结结实实地封了一圈又一圈。
秦萧找来铲子和溶解剂,三人手忙脚乱地拆除密封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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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山更是一边用力挥动铲子,一边痛骂始作俑者。
终于,密封材料被完全铲除,管道重新接通,冷却液开始正常流动。
吴平跑进驾驶舱,大声喊道:“好了!增强散热系统开始正常运转了!”
秦萧也跟着来到驾驶舱,只见屏幕上,引擎舱温度的上升趋势明显放缓。
她的心情却并没有轻松多少,随之赶来的王重山脸色同样严峻。冷却液循环散热需要一定时间,无法立刻见效,而此时此刻,过载率已经达到了95%。
代表温度的数据条还在缓慢爬升,呈现火焰一般焦灼的鲜红色,看上去格外刺目。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散热系统能在引擎过热前把温度降下来,这无异于与时间赛跑。
电子音的内容变了,听上去更加尖锐急促,回荡在驾驶舱内,带着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严重警报!引擎舱温度已接近临界值!严重警报……”
屏幕前,王重山和吴平脸色煞白,秦萧额角也渗出些许冷汗。
96%,97%……
数据条前进的速度已经相当缓慢,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分辨出还在移动的迹象。
过载率在98%停了片刻,又颤颤巍巍地往上跳动了一个数字。
屏幕前的三人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99%!
三人屏气凝神,死死盯着那鲜红的数据条。
一秒。
两秒。
三秒……
进度条纹丝不动,船舱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秦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微微舒了一口气。
忽然,舰体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啸鸣,那是金属被撕裂的声响!
那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以至于在场三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短暂失聪。
下一秒,运输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甩向风暴深处!
仪表盘上的数据疯狂跳动,秦萧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模糊而扭曲。
她看见王重山和吴平张大着嘴,在呼喊着什么,但是她什么也听不见,她相信另外两人也是一样。
她用手指死死扣住金属台面的边缘,在剧烈的晃动中努力保持平衡,一步步挪动到驾驶台前,调出引擎舱的全息影像。
只见舰尾的曲速场稳定器呈现骇人的鲜红色,并且面积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听力恢复了一点,她终于喊出了声:“曲速场稳定器被高温烧坏了!”
王重山这时也扑了上来,握住操纵杆,试图调整飞船的姿态,然而由于曲速场稳定器失效,曲速引擎完全失去了响应。
“曲速引擎失效!只能先用推进器顶着!”
王重山猛地拉起推进器的开关,随着舰尾喷出炽热的蓝色火焰,震动稍有减弱,飞船勉强找回了些许平衡。
然而在狂暴的离子风暴面前,这点力量就像石沉大海般微弱。推进器的动力远小于曲速引擎,通常用于进出太空港时的亚光速航行,远远不足以与风暴的吸力抗衡。
整个舰体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一点点卷入翻涌的漩涡深处!
15. 出舱维修
驾驶舱内物品四处乱飞,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在风暴的裹挟下,飞船如同一片孤零零的叶子,在狂风巨浪中无助地翻滚。
“我去修!”秦萧稳住身形,按下舱门边的一个按钮。
防护服从舱壁的隐形柜中弹出,曲速场稳定器位于舰尾外部,必须出舱维修,她迅速穿上防护服,戴上氧气面罩。
王重山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在这种情况下出舱,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那也好过留在这里等死!”秦萧头也不回地喊道,“你只管稳住飞船!给我争取时间!”
说完她冲出舱门,抓起舱外作业专用的工具箱,用锁扣固定在腰间,一头钻进昏暗狭长的维修通道。
维修通道里,空气像被烤焦了一般灼热,警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飞船仍然在剧烈晃动,她扶着两侧的墙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穿过货舱,来到舰尾的外部检修口。
透过面前的气闸门,几乎可以听到离子流打在气闸门上的恐怖爆响。
秦萧将安全绳固定在舱内的环扣上,深吸了一口气,用力转动把手——
气闸门打开的瞬间,狂暴的离子流扑面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
舱外景象如同炼狱一般,紫色电光交织,像无数条巨蟒在太空中狂舞,耳边风暴的咆哮混杂着引擎的巨响,仿佛要将整片空间都撕裂开来。
她死死抓住舱外扶手,稳住身形,心里止不住地发怵,几乎挪不动脚步。
脑海中突然闪过郑宛筱的脸,带着胜利者般嚣张的笑容,她一定巴不得自己彻底消失,那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取代自己的身份,抢走她拥有的一切。
秦萧几乎可以想象郑宛筱故作悲痛却又窃喜不已的虚伪模样。
要是她今天死在这里,岂不是正好遂了那对母女的意!
她咬了咬牙,攥紧扶手,顶着风暴向外攀爬,来到稳定器的位置。
防护服手套刚一触碰,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稳定器表面的温度高得吓人,有几根重要的连接线熔断了!
稳定器的线路错综复杂,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在船身如此剧烈的颠簸下,想要保持双手稳定都十分困难,秦萧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争分夺秒开始拆卸损坏的零件。
这一刻她的精神高度集中,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变得极其缓慢。
离子风暴愈发狂暴,飞船正在难以遏制地向着风暴眼滑去,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手上动作异常精准,指尖与手中线路融为一体,同时化为这头机械巨兽的血液和骨骼。
驾驶室内,王重山紧握操纵杆,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移动。
“左舷推进器,30%输出!右舷推进器,全功率!”
推进器淡蓝色的火焰在风暴中显得如此渺小,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火苗,几乎要被紫色的电光完全吞噬。
但是王重山仍然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方向,不断调整推进器的角度,试图通过抵消风暴的吸力来维持舰体平衡。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飞船坠入风暴眼的速度,尽可能地争取更多的时间。
吴平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团越来越近的风暴眼,心中不断默念:“快一点,再快一点……”
砰的一声巨响,舰体又一次在风暴中失控翻滚,巨大的力道直接将秦萧甩到舱门上。她缓了口气,攥紧安全绳,将自己拉回去,继续手上的工作。
飞船距离风暴中心越来越近,紫色的光芒暴涨,离子流拍打在船体上的声音也变得越发可怖,她的心脏咚咚狂跳,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提顿,就差一点了!
下一秒,蓝色光芒流转,曲速场稳定器重新启动!
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周身气流骤然扭曲,秦萧抓住安全绳猛地一拉,借力荡进舱内。
舱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她瘫坐在地上,扯下防护服的面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舰体的震动渐趋平稳,不知过了多久,警报声也停了下来。透过狭小的舷窗,紫色的电光逐渐减弱,直至被远远甩在身后。
飞船穿越了风暴。
秦萧脱力地靠在舱壁上,感到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
……
与此同时,另一艘巨型星舰如同鬼魅一般,从不远处悄无声息地掠过。
它的体积有普通星舰数倍之大,长度超千米,舰体布满骇人的重型武器,如猛兽獠牙交错,正是星系间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船——追猎者号。
追猎者号这个名字,伴随着极为血腥残酷的掠夺史。它原本隶属于海盗之王文森特,此人凭借残暴的铁血手腕,称霸星海数十年,却在一场叛乱中,死于自己的部下之手,麾下的海盗舰队也从此易主。
杀死他的那名部下梦魇,从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副官,一跃成为追猎者号新的主人。
传言梦魇的手段比起文森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在叛乱当天直接屠了船,对于清剿文森特的旧部更是毫不手软,是连海盗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然而这样一艘恐怖的庞然大物,仅以光秒的距离和捷运方舟9号擦肩而过,驾驶舱内的王重山和吴平却对此浑然不觉。
得益于表面的隐身涂层,追猎者号在雷达星图上如同消失了一般,即使是最先进的探测设备,也难以捕捉到它的存在。
追猎者号的舰桥之上,指挥塔高高耸立。一个面容凶恶的大块头海盗坐在驾驶台前,接过手下温好的烈酒。
这人绰号铁舵手,体格魁梧,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在船上地位颇高,负责追猎者号的轮值驾驶。
铁舵手拿起那杯酒,只喝了一口,猛地吐在那名手下的脸上!
“废物东西!这么冷的酒,是想冻死老子吗!?”
铁舵手的手下都知道他喝酒的规矩,酒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必须温得恰到好处。
追猎者号的设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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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豪华,完全可以做到精准加热到某一温度,可是什么温度才是恰到好处,则需要视铁舵手当天的心情而定。
也就是说,这酒温得好不好,全凭他一张嘴说了算。
海盗之间阶级分明,等级森严,有着极为残酷的丛林法则,弱者被强者踩在脚下,强者又对更强者俯首称臣。
因而在铁舵手眼里,这名手下和一条狗、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根本没必要把他当人看,理所当然应该充当自己虐待取乐的工具。
手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牙齿打着颤,瑟瑟发抖道:“对不起……我这就去重新准备……”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
铁舵手直接抓起酒杯,毫不留情地往他头上砸去!
酒杯爆裂开来,当即在他头上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涌出,玻璃渣碎了一地。那人却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只是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响头,口中连连道歉求饶。
铁舵手一脚踩在他头上,用鞋底碾压流血的伤口,怒吼道:“如果还不能让我满意,我就用你的血煮沸了温酒!”
忽然,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驾驶室的门缓缓向两侧移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穿着黑色作战服,腰间一把短刀。
那把短刀闪烁着猩红色的电弧,看上去妖异至极,绝不是普通的冷兵器。
男人身型极其优越,却带着一张丑陋的恶鬼面具,青面獠牙,令人不寒而栗。
铁舵手赶忙站起身,脸上凶恶的神色瞬间收敛,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一样,谦卑地低下头:“梦魇大人。”
他的姿态恭敬至极,带着难以掩饰的畏惧。
梦魇淡淡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海盗,以及泼洒在地上的酒液和血迹,看不出喜怒。
铁舵手立刻低声呵斥道:“去打开清扫模式,然后赶紧滚出去!别让你的猪血脏了梦魇大人的鞋!”
手下连滚带爬地起身,不敢有丝毫耽搁,贴着墙角退了出去。
“为什么偏离了航线?”
梦魇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嘶哑而诡异,带着沙沙的电流声,显然是经过了变声器的处理。
“报告大人,前方临时发生大面积的离子风暴,一艘商船在风暴中受损,动力系统失控,如果不绕开,可能会产生撞击风险。”铁舵手毕恭毕敬地回答。
梦魇打开雷达星图,只见后方不远处的确有一艘运输舰,可是那艘运输舰此刻正在平稳航行,丝毫没有发生故障的迹象!
铁舵手只觉得脊背发凉,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以梦魇谨慎多疑的性格,如果自己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无缘无故改变航线,死亡都是最轻的惩罚。
在追猎者号的甲板最下层,有的是各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他吓得当即跪了下来,也顾不得地上还未清理干净的玻璃碎片,嗓音抖得厉害:“不对啊……我刚才明明确认过,那艘船确实发生了故障……”
16. 追猎者号
梦魇一语不发,绕过跪在地上的铁舵手,走到操作面板前,调出几分钟前的记录。
追猎者号的每个角度都装有高精度摄像头,经过捷运方舟9号的时候,将它恢复动力的全过程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梦魇将镜头转向捷运方舟的舰尾,在铁舵手面前放大,“你看出了什么?”
画面上,捷运方舟9号正深陷于风暴的中心,离子流如同巨兽的利爪,疯狂撕扯着舰体外壳。
秦萧一只手吊住舱外扶手,另一只手给曲速场稳定器接线,太空服的透明面罩下,依稀可见精致好看的轮廓,在炫目的电光中忽明忽暗。
铁舵手实话实说:“修理飞船的好像是个女人,而且长得还挺漂亮……”
梦魇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铁舵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梦魇向来不近女色,根本不会关注她长得漂不漂亮,自己愚蠢的回答显然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抬起手,啪啪扇了自己几耳光,一点也没敢省力,嘴角顿时溢出鲜血。
他一边打,一边绞尽脑汁,试图从这段视频中找出隐藏的深意,揣摩梦魇那难以捉摸的心思。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大着胆子说道:“当时这艘船即将被卷进风暴眼,能在这种环境下完成抢修,说明她不仅拥有过人的机械天赋,对飞船构造也极为精通,是完美的机械师人选!”
梦魇终于开口,电子音阴冷至极:“那你找来的那些人,能做到吗?”
“……不能。”铁舵手硬着头皮说道。
他找来的那些人已经死了,死人当然是做不到的。
回想起他们的死状,铁舵手不禁打了个寒战,把头埋得更低。
“也就是说,你找来那些所谓的专家,还不如一艘运输舰上的普通船员?”
铁舵手立刻明白了梦魇让他看这段视频的用意,这是在敲打他办事不力!
他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冷汗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自从梦魇接管追猎者号,船上已经很久没有正式机械师了。
追猎者号上一任机械师马修,是个赫赫有名的机械天才,和文森特一同葬身于那场血腥的屠船,因此梦魇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接替马修的人选。
铁舵手接到这个任务后,一丝一毫不敢敷衍,可是找来的那些机械师水平都不尽人意,根本无法应对追猎者号复杂精密的武器和防御系统。
回想起视频里那道身穿防护服的敏捷人影,铁舵手心里苦不堪言,敢在那样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出舱维修,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普通船员。
这样的技术水平和心理素质,连很多海盗船上的顶尖机械师都难以匹敌。
他张了张嘴,差点就要主动请命,带上几艘飞艇,回去截住那艘运输舰,直接把人掳来。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梦魇最反感下属擅作主张。
“请求大人再宽限一些时间……”铁舵手声音颤抖着说道,“您也知道,那些海盗被俘后,都会先把船上的机械师杀掉,想找到合适的人选很难……”
“照这个标准去找。”梦魇冷冷打断他,指了指屏幕上的身影,“我的耐心有限,下个月,追猎者号的防御系统要进行一次全面升级。”
“是。”铁舵手惶恐地跪着,脑袋几乎垂到地板。
漆黑的军靴从他面前踏过,脚步声朝着驾驶室门的方向去了。
铁舵手如蒙大赦,连忙抖着嗓子说道:“大人慢走。”
捷运方舟9号上,三人对悄然掠过的海盗船并不知情。
他们此时正位于一条安全度很高的航线上,有星际执法部门巡航,因此大部分海盗都会选择绕开这条航线。
只有极少数拥有高级隐身装置的海盗船,可以做到无视探测器的追踪,在星系间畅通无阻。但是它们在安全航线上也会收敛许多,为了不暴露踪迹,通常不会主动与商船爆发冲突。
秦萧回到驾驶室内,只见屏幕上,曲速场稳定器已经恢复工作,引擎舱温度也降到了正常范围。
王重山靠在驾驶位上,盯着屏幕上逐渐平稳的数据,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吴平脸色同样疲惫,两人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都有些惊魂未定。
看见秦萧走进来,两人眼神都有些复杂,除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还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一刻,他们对秦萧的印象彻底改观,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新人,竟然在危急关头展现出了如此惊人的冷静和实力。
如果不是她在绝境中力挽狂澜,整艘船都会被风暴眼撕成碎片,他们也早已葬身于风暴之中。
吴平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前道:“秦萧,这次多亏了你,在关键时刻挽救了整艘船。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和老王一定全力以赴。”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秦萧淡淡地说。
她这话也不完全是客气,王重山确实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驾驶员,在曲速引擎罢工的情况下,是他操纵推进器稳住飞船,为抢修拖延了时间。
吴平拍了拍王重山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老王这个人啊,其实人不坏,就是性子倔,太较真了。他是被上一个托关系进来的轮机长给气着了,这才误会了你,以为你也是那样的人。”
“就是他把冷却液管道堵上了?”
“对,听说那人是集团新副总的亲戚。”
秦萧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郑宛筱有关。
从吴平的话语中得知,上一任轮机长是顾婕的娘家人,准确来说,是郑宛筱的远房表哥。
此人大字不识几个,又笨手笨脚,倒杯咖啡都能把自动咖啡机搞坏,在办公室实在干不下去,只好把他调到运输舰上混混日子。
吴平把那人在船上的事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讲到精彩之处,一旁的王重山都忍不住了,又开始破口大骂。
秦萧听完,发现那位轮机长纯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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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商问题,还真不是受到郑宛筱指使,故意给他们挖坑。
那人刚上船不久,就把冷却液管道堵上了,要不是运气好,在航行过程中没有遇到风暴或者乱流,那么命丧黄泉的人就是他自己。
更别提那个被他祸害过的清扫系统,简直就是面目全非,一团乱麻,秦萧修好它都花费了好一番功夫,也难怪王重山和吴平束手无策。
真是应了那句话:坏人费尽心机,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如此说来,她和郑宛筱还真是命里犯冲,都被流放到太空了,还要替她家的远方表亲收拾烂摊子。
顾婕和郑宛筱公私不分,净往公司里塞那些不靠谱的娘家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王重山和吴平也是受害者。
虽然几只蛀虫还暂时动摇不了明星航运的根基,但是长此以往,再大的家业也早晚给她们败光。
提起这件事,吴平心有余悸:“幸亏老王把那个轮机长赶走了,才遇上你这个救星,要是换上其他技术不行的菜鸟,今天可就真的悬了。”
秦萧回想起那两个满地垃圾的空房间,还有王重山故意关掉重力的举动,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王重山就是用这种方式,把郑宛筱的远房表哥逼走的。
远房表哥经历了船上的遭遇,肯定对着顾婕和郑宛筱一番哭诉。在她们眼里,王重山就是一个脾气恶劣、刁难下属的坏老头,所以郑宛筱才会将秦萧安排在这艘船上,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在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也终于明白了王重山为什么一上来就对她充满敌意。
王重山站起身,走到秦萧面前,眼神中原本的轻蔑与不屑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新人,我为我之前的偏见道歉。你叫秦萧是吧?这次返航后,我会向集团汇报你的出色表现,并且推荐你晋升为副舰长。”
“谢谢您的好意,我不想当副舰长。”秦萧说。
王重山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皱了皱眉,语气更加诚恳:“以你的能力,副舰长只是起点。如果你愿意,舰长的位置我都能让给你!”
秦萧连忙阻止:“千万别,我只想留在船上,当一个普通后勤。不过我的确需要你们帮一个忙。”
她的语气很认真,明显对晋升舰长和副舰长不感兴趣,王重山转念一想,她毕竟是董事长女儿,看不上这些职位也很正常。
然而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原本以为她只是大小姐一时兴起,想来太空里体验生活,可是从风暴中的表现来看,她的才能远超于此,更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又怎么会甘心在运输舰上当一个普通后勤?
王重山心中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说道:“别说帮忙,我这条老命都是你救下的,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们这艘船的荣誉舰长,只要你一句话,我和老吴听你调遣!”
“飞船在绿洲港卸货的时候,我想留在船上。”秦萧说。
17. 绿洲港
“留在船上?”王重山一脸愕然,显然没想到秦萧会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
绝大多数发达星域的太空港,都具备完善的重力分区机制。运输舰进港后,人员在休息区下船,飞船通过转运轨道进入无重力区域,进行无人自动化装卸。
这样设计的好处在于,在无重力环境下,机械臂抓取货箱无需克服重力做功,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装卸效率。
而在此期间,船员停留在休息区,可以在模拟重力下自由活动,享受繁华的商业,同时也能促进太空港的餐饮娱乐消费。
因此在王重山和吴平看来,秦萧的要求着实令人费解。
对他们这些船员来说,在太空里漂了那么多天,日子枯燥乏味得很,好不容易停靠太空港,谁不想下船吃喝玩乐放松一下,秦萧却偏偏要留在船上。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这样做,但是见秦萧态度坚决,两人还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一天后,飞船进入天马星系,一颗翠绿的星球逐渐映入眼帘,翡翠星到了。
翡翠星由于土壤成分特殊,大部分面积被绿色植被覆盖,它的太空港也不例外。绿洲港的建筑外侧爬满茂盛的藤蔓,从远处看犹如一片悬浮在太空中的绿洲。
飞船接近太空港,引力束亮起光芒,像柔软的触手一般捕获船体,捷运方舟9号稳稳降落在泊位上。
对接桥咔嗒一声锁定,气闸门打开,一阵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传来甜美的机械女声:“翡翠星欢迎您!这里是绿洲港,您星际之旅的温馨驿站,请您在此稍作休息,享受丰富多彩的生态休闲天地,从特色美食到全息娱乐……”
王重山和吴平走下船,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秦萧一眼。
“这里的翡翠藤茶可是很有名的特产,你确定不下船转转?”
秦萧摇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气闸门重新关闭,提示音响起:“即将进入无重力装卸区,请确保无关人员已经离船。”
飞船滑入透明的转运轨道,节能模式启动,船舱内的灯光关闭了大半,透过舷窗望去,轨道外是浩瀚无垠的太空,遥远的星辰微光闪烁。
秦萧穿上太空服,在透明面罩外侧贴上反光箔片,这样即使不慎被摄像头录下来,也不会暴露身份。
她揣上在修车店提前做好的几个小装备,走进货舱。
重力缓缓消失,运输舰停了下来,无重力装卸区到了。
货舱从上方完全打开,叮的一声,固定货箱的磁力锚点全部解锁,所有货箱像羽毛般轻盈地漂浮起来,一只巨大的机械臂从上方缓缓伸了进来。
秦萧一个转身,绕开机械臂,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按照那份运输航程表,捷运方舟9号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卸货区C19,而明途公司的极光信使在装货区B7,她看了一眼电子区域标识,又目测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脚下轻轻一点,向装货区飘去。
她灵活地控制着方向,在一艘艘庞大的运输舰之间穿行,不时利用舰体的遮挡避开摄像头,行进了大约几百米距离,终于看到了装货区B7的标识。
极光信使静静停在那里,从外观来看,是一艘型号很新的运输舰,外表有着明亮的黄色线条,货舱向上敞开着,机械臂正忙碌地抓取一个个箱子放入其中。
秦萧靠近极光信使,掏出一个圆球形状的黑色物体,绕着货舱四周扫了一圈。
这是她自制的热成像探测器,用修车店淘来的红外测温仪改造而成,可以探测出摄像头工作时的微量热能。
她本想用这种方式确定摄像头的位置和数量,然而结果却令她疑惑不已,探测器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货舱里没有摄像头?
可是这明显不合规定。对于一个管理规范的运输公司来说,监控应该覆盖整个货舱区域,以便实时监控货物状况。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决定直接进货舱看看。
趁着一只机械臂抓着箱子转到她面前,她向前一跃攀上箱壁,躲在箱子后面,被机械臂轻轻放进了货舱。
进入货舱内部,只见天花板的几个角落果然装着摄像头,可她凑近一看,摄像头的连接线全部被剪断了!
难怪探测器没有反应,这些摄像头全都是摆设,根本就没在工作!
她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剪掉摄像头的连接线,是为了避免在公司的监控系统里留下证据,有人在这个货舱里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她沿着货舱四周查看了一圈,不时轻敲舱壁和地板,没有发现异常,又迅速目测了一下货舱的体积,根据舰体结构来判断,这里并没有隐藏的暗舱。
明途公司的运输舰是从集团租赁的,直接对舰体进行改造,的确太过冒险。
那么唯一能藏匿走私物的地方,只有这些货箱了!
她凑近其中一个货箱,仔细查看标签,发现这是一批现代艺术家的画作,包装异常考究,箱子表面做了防撞处理,还贴上了封条。
封条上写着几个很有设计感的花体字——华天艺廊。
听上去像是一家艺术品商行,看来它就是这趟航程的委托方了。
秦萧看着箱子上的封条,有些犯难,她几乎可以确定,问题就出在这些箱子里,可是如果揭开封条,那些人必然会察觉到箱子被人动过。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金属门移动的沉闷声响,货舱口缓缓合拢,装货完成了。
她来不及多想,赶忙沿着舱壁摸索,找到一处隐蔽的凹槽,拿出在修车店做好的蟑螂追踪器,塞进凹槽内。
追踪器的造型十分逼真,加上货舱里灯光昏暗,真的就像一只蟑螂趴在缝隙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她踩着堆叠的箱子,飞快地跃上舱顶,在舱门完全合拢前溜了出去。
回到捷运方舟9号,秦萧打开通讯终端,调出一个隐藏界面。
只见星图上,一个闪烁的红点正在缓缓移动,正是她刚刚放置的追踪器。监测程序里,声波图像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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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显示监听装置已激活。
她带上耳机,调到监听频率,货舱里很安静,只有货箱随着飞船运转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正当她准备摘下耳机,声波图像陡然跳动起来,耳机里传来了人声!
说话的人是个公鸭嗓子,声音粗噶:“这鬼地方名字叫绿洲港,竟然连娱乐项目也是纯绿色的!老子真是一秒也不想多待!”
另一人嗓音又尖又细,但也同样难听:“哈哈,这种模范星系,你还指望能有什么好玩的?再过个两三天,等咱们到了青色骷髅,那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两人声音忽远忽近,绕着货舱走了一圈,看样子是极光信使的船员。
秦萧很快想明白了他们此时出现在货舱的原因,由于摄像头全部被剪断,无法在驾驶室查看货舱情况,因此需要在装货完成后进入货舱检查。
只是不知道,他们对话中提到的“青色骷髅”是什么地方。
忽然砰的一声,公鸭嗓似乎什么东西被绊了一脚,怒骂道:“操,这箱子怎么是歪的!”
秦萧心里一紧,她当时离开得匆忙,很可能一不小心,把某个箱子撞歪了。
嗓音尖细的人说道:“有时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机械臂老化,你摆正不就行了,跟机器计较什么?”
公鸭嗓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骂骂咧咧几句,又是砰的一声,泄愤似的踹了货箱一脚。
“喂,动作放轻点!让你用手摆正,没让你用脚摆正!要是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嘁,这些破画能值几个钱?真正值钱的东西还没装进去呢!”
此话一出,秦萧瞳孔猛然收缩,这艘船果然有问题!
耳机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秦萧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
尖细的声音埋怨道:“那你也得小心点,把里面结构破坏了怎么办?被海关发现就完了!”
公鸭嗓呸了一声:“这玩意又不是纸糊的,估计比我俩命都硬。海关算什么东西?层板里有高密度的隐波晶岩,扫描仪根本扫不出来!”
秦萧迅速捕捉到了“隐波晶岩”这个关键词,这是一种产量极低的稀有晶石,其内部结构能够吸收并消散扫描射线,因此遭到各星系的严格管控,禁止私自持有和交易。
能弄到隐波晶岩,说明这背后的走私团伙并不简单,她面对的很可能是比预想中更麻烦的对手。
两人检查完毕,走出货舱,声音渐渐远去,耳机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秦萧看着星图上的红点,极光信使正在加速远离翡翠星,朝着深空方向前进。
按照神秘人发给她的那份运输航程表,极光信使在翡翠星装货后,应该直接返回首都星,中途不进行任何转运停留。
但是根据船员的对话,他们显然并不打算这么做,而是要停靠在某个地点,在船上装一些“更加值钱”的东西,并且经过一个名叫青色骷髅的地方。
他们会在哪里停靠?青色骷髅又是什么地方?
18. 寻人启事
秦萧正盯着那个红点出神,王重山和吴平回来了,她赶忙把界面隐藏起来。
王重山走过来,递来一杯打包好的茶,色泽晶莹剔透,漂浮着几片半透明的翠绿叶子。
秦萧接过,尝了一口,味道甘甜可口,带着某种独特而幽远的香气:“这是翡翠星的特产,翡翠藤茶?”
王重山点了点头,眉头不再紧锁,脸上多了几分长辈般的慈祥:“等下来驾驶室一趟,录入指纹。”
秦萧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后勤并不需要录入指纹,需要录入指纹的,只有舰长和副舰长。
“给你舰长控制权限。”王重山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说过,不管你实际是什么职位,以后都是这艘船上的荣誉舰长。”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萧一直密切关注着极光信使的航行轨迹,不知不觉就到了下一个卸货点,曙光星的曙光站。
曙光星是天马星系中另一颗宜居星球,和翡翠星相距不远,以亚光速航行几个小时就到了。
这次秦萧没有留在船上,和王重山、吴平一起下了船。
曙光站是一座相当繁华的太空港,客运和货运飞船都在此停靠,是天马星系重要的交通枢纽。
秦萧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中央大厅的公告栏前。
公告栏由一整面智能玻璃幕墙构成,荧蓝色的全息投影在玻璃表面流转,一个个信息框如流水般滚动。
占据最大版面的是失物招领启事,其次是各种招聘和租房广告,还有一些就更加五花八门了:“寻找同去第三星系的旅伴,分摊飞船费用”,“星际婚姻介绍所,为您寻找跨星系姻缘”。
秦萧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则寻人启事上,内容是寻找一名走失的孩童,字里行间流露出父母焦急的心情。
她想起了张婶,自从张婶的孩子走失之后,他们夫妇俩经过每一个太空港,都会去公告栏张贴寻人启事。
这个习惯张婶夫妇一直坚持了许多年,太空港是星系之间人员流动最频繁的地方,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流落到了宇宙的哪个角落,只能寄希望于他在某次旅途中驻足,看到这份寻人启事,找到回家的路。
为了防止广告泛滥,大多数太空港都规定必须现场刊登公告,考虑到信息的时效性,每次公告持续的时间有限,很快就会被新的信息取代。
因此张婶夫妇比其他运输个体户更为忙碌,几乎从不休息,频繁穿梭于各个太空港之间。
当年秦东明和叶澜星还在开运输舰的时候,也会帮忙出一份力,秦萧记得小时候,每次抵达太空港,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公告栏登记处。
后来秦东明和叶澜星开了自己的公司,逐渐忙于事业,张婶的丈夫也因病去世,只剩下张婶一人独自在星系间奔波。
直到她前几年因病卧床,这场漫长的寻找才不得不画上句号。
现在秦萧在运输舰上工作,正好可以继续帮张婶做这件事。
这样想着,她拨通了张婶的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张婶的咳嗽声,听上去她的病情又严重了几分。
秦萧说明来意后,张婶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真难为你还记着这件事,你父母当年也是这样,每次到太空港都会帮我贴寻人启事,现在又换成了你,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顺手的事,您不用放心上。”
“好孩子,谢谢你……”张婶忽地又咳嗽起来,喘息了好一阵,才低声说道,“有时我也在想,是不是该放下了,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怕是等不到找到他的那一天了……”
秦萧听了,心中略感沉重,却也只能安慰:“您别多想,养好身体,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张婶缓和了一下情绪,转而关切地问道:“萧萧,你怎么跑去天马星系那么远?”
“我来这边散散心。”
秦萧没有告诉张婶自己在运输舰上工作,这份工作还不知道能干多久,她不想给张婶无谓的希望。
张婶听说她去散心,忽然想起了什么:“上次生日宴,你和爸爸的关系有所缓和了吗?”
“还是老样子。”
张婶叹了一口气:“唉,你爸爸啊,是被那对母女蒙蔽了双眼,一时看不清真相。总有一天,他会看到你的好。”
秦萧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已经不在乎秦东明对她的看法了,这场争夺父爱的无聊游戏,她不打算再陪郑宛筱玩下去。
现在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顺着走私这条线追查到底。
既然秦东明执迷不悟,就由她亲手把这对母女送进监狱!
通话结束后,她收到了张婶发来的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的内容很简单,除了出生日期和走失地点,最有辨识度的信息,就是左侧肩胛骨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张婶的孩子在襁褓里就被拐走了,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一块小小的胎记。
再加上孩子被拐走时还太小,没有形成任何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寻找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秦萧走到登记处,刊登了公告,看着那张寻人启事出现在公告栏的信息流中,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张婶的孩子和她同年同月,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和她一般年纪了,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而是被赋予了一个全新的、虚假的身份。
那样的话,即便他看到了寻人启事,也不会将这些信息与自己联系起来。
张婶的心愿还能实现吗?
……
卸货完成后,秦萧回到运输舰上。
她打开通讯终端的隐藏界面,看着星图上闪烁的红点,目光陡然锐利。
只见极光信使偏离了常规的商业运输路线,朝着一个未知的坐标驶去。
那根本不是去往首都星的方向!
一天后,极光信使突然开始减速,这时它已经完全偏离了常规航线,来到了第一星系和第三星系之间一片人迹罕至的区域。
秦萧盯着那个闪烁的红点,只见它的移动速度越来越慢,已经降到了亚光速。
这是准备停靠的迹象!
然而红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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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区域一片漆黑,附近没有任何恒星、行星或是已知的天体标记。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星图,赶紧带上耳机,却什么也没听见,声波图像变成了一条直线,显示没有音源输入。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红点也从星图上突然消失不见。追踪器的信号丢失了!
是追踪器被发现了,还是飞船停靠的地点有信号屏蔽装置?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持续关注着追踪界面,等了整整三个小时,信号再次恢复。
代表极光信使的红点重新出现在那个空白地点,开始缓缓加速,朝着首都星的方向前进。
果然是信号被屏蔽了,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几乎可以确定,走私物就是在这期间装进了船上!
从星图上来看,红点消失的位置不属于任何一个星系的管辖范围,是一片遥远而空无一物的广袤太空。
极光信使在此地停靠三个小时,完成了装货,这背后一定藏着些什么,很有可能是某个固定的据点,同时也是船员对话中“青色骷髅”的所在地。
秦萧盯着星图上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记下了它的坐标。
她看着通讯终端上的未接来电,目光停留在柯子夜的名字上。
自打上次风暴来临前那一通突然中断的电话,她心里生出些许防备,便在风暴结束后简单回了一条信息,之后柯子夜再打来电话,她一直没接。
在调查极光信使的过程中,她必须杜绝一切可能的影响因素。
眼下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的进展,不仅锁定了明途公司参与走私的飞船和人员,而且发现了他们可能的交接地点,对于第一趟航程来说,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她想了想,还是回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少年清澈的嗓音如泉水般动听:“姐姐,上次电话突然断了,怎么打都打不通,我很担心你。”
秦萧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尤其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交朋友。
但是柯子夜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很难狠下心不搭理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羁绊一样。
“太空里信号不好,常有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首都星?我去太空港接你。”
柯子夜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期待,听上去没有丝毫作假,可是秦萧心里总感觉不对劲,以他们刚认识不久的关系,这样的态度是否太过热情了?
她皱了皱眉,正想拒绝,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
捷运方舟9号将会在两天后的下午抵达首都星,按照那份运输航程表,极光信使也将会在同一天抵达首都星,只比捷运方舟晚了几个小时。
她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逐渐演变成一个成型的计划。
“好,后天下午三点,寰宇之枢太空港。”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活里的神秘少年,她一直无法完全放下怀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验证清楚,他到底是不是郑宛筱派来的人。
19. 赝品
两天后,寰宇之枢太空港。
秦萧走下接驳桥,和王重山、吴平道别,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栏杆边的柯子夜。
他一身白色休闲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极为出众,似乎生来就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太空港的穹顶洒下冷白的光,映得他眉眼格外清晰,鼻梁高挺,唇色浅淡,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像是画中人一般。
单从长相来说,还真是从头到脚都让人挑不出毛病,这样想着,秦萧对他挥了挥手。
柯子夜走到她面前,接过行李:“姐姐一路上辛苦了,我们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说话间,他弯起眼睛,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很是纯真可爱。
“就在太空港吃饭吧。”
秦萧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时间,三个小时后,极光信使将会抵达首都星,降落地点同样在寰宇之枢。
柯子夜愣了一下:“可是我已经订好了餐厅……”
“改天吧,今天我请你。”
柯子夜虽然表情有些疑惑不解,但也没有再坚持:“姐姐一回来就请我吃饭,是不是这份工作的工资很高呀?”
这句话把秦萧问住了,她忽然想起,那天去集团找郑宛筱的时候,自己确实没有问清楚工资多少。
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给员工发工资都是走集团账户,郑宛筱不敢在这种事情上亏待她。
以郑宛筱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哪怕暗地里再怎么给她使绊子,表面功夫是一定要做足的。
“还算高吧……”秦萧模棱两可地说道,“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寰宇之枢停靠的都是货运飞船,和首都星的另一座太空港星穹之眼相比,商业设施没有那么繁华热闹,餐饮大多以快捷便利为主,充斥着匆匆来去的船员和地勤人员。
两人来到寰宇之枢最顶层,走进唯一一家稍显格调的观景餐厅。
这家店虽然比不上首都星富人区那些高档餐厅,但是胜在环境幽静,每一桌之间用垂落的帘幔遮挡,隔出独立的空间,不受外人打扰。
点完餐,秦萧开口问道:“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怎么有空来太空港接我?”
“我很早就辍学了,因为家里的变故。”
柯子夜所说的变故,应该就是他曾经提到过的母亲去世。
他脸上的神色很是坦然,可是秦萧心里却更加好奇了,年纪轻轻辍学,又拥有来源不明的巨额财富,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要说他是走私团伙的成员,似乎都合情合理。
她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在心中盘亘已久的问题:“那你是怎么变得这么有钱的?”
“你知道《垃圾星求生》吗?”
“知道啊,最近很火的一款游戏,被玩家吐槽开发团队全员都是心理变态,建议严查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柯子夜被逗笑了:“那你要查一下我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吗?”
秦萧瞪大眼睛看着他,差点没咬到舌头:“你参与了《垃圾星求生》的开发?”
“嗯。”柯子夜点点头。
《垃圾星求生》是近几年新出的一款生存策略类游戏,以关卡难度堪称地狱级别而出名。
秦萧恰好对这个游戏有所了解,它最初是由独立团队开发的小成本游戏,尽管画面简单,但是由于通关难度极高,受到一些游戏发烧友的追捧,后来被知名游戏公司收购,投入经费优化了画面和特效,迅速风靡市场。
虽然《垃圾星求生》在游戏排行榜上的热度居高不下,但是它的初创团队却很神秘,团队成员从未对外公开过,游戏被收购之后,更是完全退居幕后,作风十分低调。
不过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以这游戏逼疯玩家的程度,肯定有大把玩家想给开发团队寄刀片。
只是秦萧怎么也没想到,柯子夜竟然是这个神秘初创团队的一员,按照游戏发布的时间来算,他当时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她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过了半晌道:“你们团队在游戏难度的设计上……确实别出心裁。”
柯子夜笑盈盈地看着她:“姐姐也玩过吗?打到第几关?”
说起这个,秦萧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第五关,采矿场遗址。”
她之所以打出这么丢脸的成绩,主要是段商拖了后腿。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段商经常拉着她一起玩游戏,但是他操作手法稀烂,典型的人菜瘾大,《垃圾星求生》绝对名列他最讨厌的游戏榜首,没有之一。
换上其他策略类游戏,段商还能发挥一下他智商上的优势,但是这款游戏太吃操作了,秦萧实在带不动他。
游戏一共有二十关,因为卡在第五关迟迟过不去,段商气得摔坏了好几个手柄,大骂游戏设计者是虐待狂,不把玩家当人看。
“你玩的是双人模式吧。”柯子夜说。
秦萧点了点头。《垃圾星求生》有单人模式、双人模式和竞技模式,每一种模式的关卡各不相同。
柯子夜的眼神暗了暗,表情却没太大变化,仍然笑得一脸乖巧。他用撒娇的口吻问道:“姐姐,你和谁一起玩的?”
“以前在第二星系的学弟。”
“他太菜了。”柯子夜眯起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以后你和我一起玩,我带你通关。”
秦萧略微挑了挑眉,《垃圾星求生》的双人模式是出了名的难,她自认为游戏水平不错,带着段商都打不过第五关,柯子夜就这么有自信带她通关?
她顿时被勾起了兴趣,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忽然想到今天还有正事,只好收起了玩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秦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状若不经意地说道:“这次在翡翠星的绿洲港,我偶然得知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在太空港休息区,我无意间听到两名船员交谈,他们船上的货物有问题。很巧的是,他们那艘船,也属于我工作的这家航运集团。”
她顿了顿,看向柯子夜,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顺带一提:“那艘船叫极光信使,今晚在寰宇之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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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货。”
提到极光信使的时候,她观察着柯子夜的表情,试图从他的反应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柯子夜神色如常,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轻笑了一下:“姐姐,你们集团内部的黑幕,怎么就这么轻易告诉我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不上黑幕。”秦萧摆了摆手,不紧不慢道,“他们船上运的一批画,说是出自知名艺术家之手,实际上都是伪造的赝品。”
“赝品?”柯子夜的表情有些疑惑。
“对。”秦萧很笃定地说,“我把他们的对话录下来了,因为是偷听,录的不完整,不过也足够作为证据了。”
她打开通讯终端,假意翻找片刻,随后点击播放,两名船员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这些破画能值几个钱……”
“被海关发现就完了……”
“海关算什么东西?扫描仪根本扫不出来……”
这是经过处理的录音,故意截掉了涉及走私的部分,用杂音来替代,听上去像是受到环境音的干扰,因此才没有录到全部对话。
光从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来看,确实很容易给人错误的引导,得出他们在运送一批假画的结论。
柯子夜听完录音,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打算怎么做?”
“证据都有了,当然是向海关举报啊。等这艘船一到港,我就把录音交给海关,到时候他们想跑也来不及。”
“你留在太空港,就是为了这件事?”
“怎么,你觉得我不应该举报吗?”
“我只是觉得,艺术品造假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你们是同一个集团的,万一以后蓄意报复你怎么办?”
秦萧在心里琢磨着,柯子夜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表面上看似替她着想,可实际上就是在劝她别去举报。
她表情微沉,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冷意:“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这家运输公司的上一任总经理和我不对付,虽说她现在升职了,但这块业务还是归她管。”
她并不打算隐瞒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柯子夜真的和此事有关,应该很清楚她和郑宛筱之间的恩怨,倒不如直接挑明。
这样一来,她举报的动机也会显得更加顺理成章。
“你想报复她吗?”柯子夜问。
“没错,既然抓住了她的把柄,我就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秦萧故意加重了语气,“你不用再劝我了。”
柯子夜沉默了片刻,见她心意已决,便没有再继续劝说。
过了一会儿,秦萧找了个借口,去露台上接电话。
她有意给柯子夜留下了独处的时间,如果他是郑宛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或者和走私团伙有关联,应该会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通风报信。
一旦她把这份录音交给海关,海关一定会把极光信使的货物扣下,开箱查验画作的真假。
到时候,虽然画是真的,但是箱子里的隔层被发现,走私的事就瞒不住了。
20. 试探
秦萧之所以没有放出完整录音,以假画作为幌子,就是不想让郑宛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明途公司走私的秘密。
她要让这件事在表面上看纯属巧合——她在太空港偶遇了明途公司的船员,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由于不知内情,做出了错误的解读,又出于报复心理,借着这个由头给郑宛筱找点麻烦。
至于那两个船员到底说了什么,郑宛筱不大可能去亲自验证。
就算真的问起来,两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平时口无遮拦惯了,记不清自己说过的话也很正常。
秦萧站在栏杆边,看向露台的落地玻璃外,航道信标如繁星般闪烁,形成一条向远处延伸的光带。
首都星有两个太空港,如果郑宛筱或是走私团伙得知了消息,完全来得及通知极光信使的船员,让他们临时调整航程,改到星穹之眼降落。
她看着窗外来往穿梭的货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冰凉的触感渗入掌心。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极光信使会出现在其中吗?
秦萧走回餐厅的时候,柯子夜正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通讯终端上滑动。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秦萧忽然意识到,柯子夜没有看向她,没有对着她微笑的时候,那种单纯温暖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距离感。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垂着,仿佛所有阳光被某种幽暗森冷的气息遮蔽了,莫名令人心生寒意。
他正在和郑宛筱联系吗?还是说,和走私团伙联系?
她在远处站了一会儿,回到座位上。
柯子夜对她笑了笑,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那笑容之下似乎多了几分暗流涌动的沉郁。
“距离那艘船到港还有一会儿,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不用,我在这里陪你。”柯子夜说。
这是为了留下来监视她吗?秦萧心里暗想。
也对,如果极光信使改道去了星穹之眼,只有确保她继续留在寰宇之枢,这样才万无一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极光信使的降落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柯子夜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在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秦萧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又一次找借口走了出去。
她打开通讯终端的隐藏界面,就在一个小时前,追踪器的电量终于耗尽了,它将会在电量耗尽后启动自毁程序,释放刻蚀液,溶解电路和外壳,悄无声息地渗进货舱的缝隙里。
红点最后的位置定格在首都星不远处,无法判断它到底去了哪一座太空港。
她看了一眼时间,走进电梯。
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
极光信使的降落点距离餐厅不远,电梯在蜂巢结构的轨道中移动穿梭,很快停在某一个区域。
秦萧快步走出去,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下方的接驳桥,以及降落点缓缓摇曳的牵引光束。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艘熟悉的运输舰出现在视线里,舰身上有着极为醒目的黄色线条,正是极光信使!
看来她真的误会柯子夜了。
她在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涌起一阵微妙的愧疚感。
等下回到餐厅,只能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说自己临时改变主意,不打算举报了。柯子夜不知道背后的隐情,最多觉得有些奇怪,不会往深一层去想。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柯子夜真的和郑宛筱、和走私团伙毫无关系,以后她会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她不想把无关的人牵连进来。
她正要转身,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姐姐,怎么背着我偷偷跑出来了?”
那嗓音仍是那么清越动听,此时落在她耳中,却让她心底无端窜起一阵寒意。
柯子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极光信使降落了,你要把录音交给海关么?”
秦萧缓缓转过头,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来了?”
“以防你觉得为难,不想亲自出面,毕竟你们是一个集团的同事。需要我帮你转交吗?”
柯子夜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温柔体贴,却隐隐透出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秦萧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却还是保持着镇定:“不用,我改变主意了,你说的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当然不可能把录音交给海关,更不可能让柯子夜转交。
即使海关真的坐实了极光信使参与走私,最多只能揪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根本钓不到背后的大鱼,更无法对郑宛筱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你在试探我?”柯子夜忽然说道。
他脸上的笑容敛去了,那神情令秦萧心中一颤。
她赶忙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那段录音的真正含义,并非你说的那样吧。”
秦萧一瞬间僵在了原地:“什么意思?”
“名画造假,是画行老板的事,负责运输的船员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觉得很奇怪么?”
柯子夜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秦萧,而是看向在泊位上停稳的极光信使。
舱门打开,两个船员从极光信使上走下来。左边那个胖得像一头猪,肚腩都快要挣脱腰带,嗓门又粗又大,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另一个则像一只瘦猴,黑眼圈浓重,脸颊深深凹陷进去。
两人的交谈声远远飘来,虽然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但是秦萧还是立刻认了出来,正是追踪器里监听到的那两个声音。
柯子夜的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嘴角弧度带着某种冷意:“左边那个,从头到脚都是名牌,一条腰带三万星币,现在的船员都这么有钱了?右边那个,说话的时候嘴角抽动,短短几分钟咬了三次指甲,你说他是心虚,还是磕了什么东西没缓过神?”
秦萧愣住了,发现自己找不出话来反驳。她没想到柯子夜只是远远和那两个船员打了个照面,就能从他们身上推断出这么多东西。
“还需要我说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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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些么?”
柯子夜忽然微微倾身,贴近她耳边:“这些破画能值几个钱,这句话还有另一种解释——船上藏着比画更值钱的东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秦萧却感到心中一阵发寒,她没想到柯子夜竟然这么快就猜中了真相!
她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被柯子夜一把抓住手腕。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觉得我很好骗吗?”
他的力道并不大,秦萧却一时间忘记了挣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得像寒潭,让她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想出这个法子试探我,看我会不会通风报信?”
即使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面对柯子夜如此直白的质问,秦萧心里的愧疚感又加深了几分:“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柯子夜垂着头,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很快松手放开了她。
“那你验证出结果了吗?”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淡淡的嘲弄,“你一定又在怀疑,觉得我这么快猜中了真相,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秦萧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柯子夜说得一点没错,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局面已经朝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发展。
柯子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垂下眼道:“因为我看穿了你,让你不安了,是吗?所以我是不是就该在你面前装傻,陪着你演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任由你慢慢疏远我?”
他的目光仿佛能刺穿人心,秦萧感到一阵无处遁形的焦躁。
她嘴上还是说道:“我没打算疏远你……”
柯子夜低低地笑了一声:“是吗?我可是连借口都帮你找好了,你是替我着想,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秦萧还想说什么,柯子夜转身,快步向那两个船员的方向走去。
秦萧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然而柯子夜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两个船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跟丢,又不至于被那两人察觉。
两个船员走进一家餐厅,坐下来点餐,显然不打算立刻离开太空港。
柯子夜脚步未停,神色自若地走向餐厅对面的咖啡厅,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边摆放着一株茂盛的针叶植物,遮挡住他的身形,他却能透过植物的枝叶清楚地观察那两个船员。
秦萧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他确实选中了在场唯一一个黄金观察位,于是坐在他旁边,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咖啡厅的座椅是环形卡座,为了不超出了绿植的遮挡范围,她只好厚着脸皮凑过去,和他坐得很近,两人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柯子夜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你不想知道这批货最终流向哪里吗?”
21. 跟踪
“你要跟踪他们!?”秦萧惊讶地看着他,差点没压住音量。
柯子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点了两杯饮品。
秦萧怀着复杂的心情插上吸管,只觉得味同嚼蜡。
她心里过意不去,耐着性子哄道:“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更危险,你没必要跟我赌气,把自己卷进这种麻烦里。”
“我没有跟你赌气。”
柯子夜语气很平静,可是秦萧看着他侧脸紧绷的线条,分明就是生气了。
接下来,无论她再怎么劝说,柯子夜始终保持沉默,只是安静地看向窗外,观察那两个船员的动向。
对面餐厅里,那两个船员吃完饭,又闲聊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忽然低头看了眼终端,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迅速起身离开。
柯子夜转过脸看向她。
为了不超出绿植的遮挡范围,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他这一转脸,几乎要碰上鼻尖。秦萧意识到自己挡了他的路,尴尬地起身让开。
两人悄悄跟上极光信使的船员,只见那两个船员走出商业区,登上了一辆货运穿梭机。
按常理来说,运输舰到达太空港,船员这趟航程就算结束了,后续会有专门的货运穿梭机驾驶员,负责将货物从近地轨道太空港转运到星球上。
可是极光信使这批货上了穿梭机,却仍然由这两个船员负责,这样的现象十分反常。
柯子夜径直走向流星幻影的泊位,似乎铁了心要跟踪两人。
秦萧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她的确想试探柯子夜,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把他卷入其中。
她追上去,放软了语气:“我来开?”
柯子夜一言不发地坐进驾驶位,副驾驶的车门缓缓打开,意味不言而喻。
秦萧只犹豫了几秒,果断坐上副驾驶。
普通浮空车只能在星球上方飞行,如果想从星球表面往返太空港,需要搭乘特定班次的客运穿梭机,当然也可以乘坐私人飞梭,但价格十分昂贵,以她现在的存款,显然是负担不起的。
只有像流星幻影这种最新款的两用浮空车,既能往返太空港,又能在星球表面行驶,没有比它更适合追踪这批货物的走向了。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恐怕很难再遇到这么好的时机。
一路上,车内气氛异常沉默,柯子夜显然没有说话打算,开了手动驾驶,远远跟着那艘货运穿梭机,看着它降落在偏远工业区的一个货物转运中心。
流星幻影紧随其后,也降落在转运中心附近,停在建筑的阴影里。
等了一会儿,一辆货车驶出转运中心,驾驶座正是那个瘦猴一样的船员,公鸭嗓子的肥胖船员也在旁边。
货车接下来的目的地,多半就是他们真正的卸货地点了。
工业区的空中线路不发达,主要依赖地面交通,货车沿着一条主干道,向工业区边缘驶去。
一到地面,瘦猴变得十分谨慎,打开了手动驾驶,不仅频频看向后视镜,几次减速停在路边,甚至故意绕远路,反复经过同一个路口,观察是否有车辆尾随。
路上来往的车辆大多数都是货车和工程车,像流星幻影这样的豪华浮空车,在车流中十分惹眼,不时有路过的司机从车窗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用这种车来跟踪,简直就是黑夜里点灯笼,太容易暴露了。
然而柯子夜操纵着流星轨迹,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始终处于瘦猴视线的盲区。
瘦猴又一次停车,流星轨迹一个急转,在瘦猴发现之前,隐藏在一辆停在路边的工程车后面。
秦萧紧握扶手,偏头看了一眼驾驶位的柯子夜,目光有些复杂。
如此娴熟的跟踪技巧,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如果他之前的一切全都是伪装,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把她带到卸货地点灭口……
柯子夜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嘲讽的冷意:“怕了?又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
秦萧又一次被说中了心思,只好干笑了一声:“你跟踪水平太高超,看起来实在不像好人。”
就在这时,前方的货车驶入一片厂区之中。
这是一片略显荒废的地带,四周都是低矮的厂房,用廉价的预制板拼装而成。
路边的路灯坏了大半,只有几座厂房的大门半敞着,零星透出几点灯光,整个厂区笼罩在阴沉晦暗的夜色中。
进入厂区后,路上人烟稀少,几乎看不见车辆,显然是无法继续驾车跟踪了。
柯子夜找了个隐蔽位置停车,秦萧拿出两个自制的面罩,外侧刷了一层防射线涂层,可以在各种摄像头的扫描下隐藏面容。
她戴上其中一个面罩,另一个递给柯子夜。
柯子夜接过来,目光里多了一丝玩味,语气不咸不淡:“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到底谁更不像好人?”
两人不再多话,迅速下车,贴着厂房的墙壁,向货车行驶的方向摸去。
这片厂区虽然看上去荒凉破败,却在关键路口装有先进的全息成像摄像头,能够在面部被遮挡的情况下,通过捕捉三维结构还原面容,如果仅做普通的伪装,就会在这种摄像头面前无所遁形。
尽管早有准备,两人还是极为小心,避免被拍到踪迹。
好在厂区并不大,再加上道路坑洼不平,曲折而狭窄,货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他们很快重新锁定了那辆车。
又过了一个路口,可以明显感到摄像头的数量变得密集起来,货车在道路尽头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个戒备森严的仓库,位于厂区的核心地带,大门前仅有一条供车辆行驶的道路,仓库门口有岗哨和巡逻的警卫,四周是加高的围墙,整个仓库的外围被高压电网重重包围。
几名巡逻的警卫走向货车,其中一个往驾驶室走去,瘦猴连忙摇下车窗,一脸讨好地递上身份卡,另外几个警卫手持仪器,打开货厢仔细检查。
距离大门几十米远有一个垃圾站,附近堆放着一些建筑板材和废弃的箱子,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秦萧的目光落在它上面,正要动身。
柯子夜拉住她,低声道:“你做什么?”
秦萧同样压低嗓音回道:“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趁警卫检查货车的关头,她猫着腰,借助夜色的遮掩,敏捷地潜了过去,躲在建筑板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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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子夜等了几秒,也找准机会跟上来。
“你能不能别这么莽撞?”他声音有些紧绷,“一个人冲过去,被发现怎么办?”
秦萧瞥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跟过来干什么?本来我要是被抓了,你还能逃走帮我报警。”
柯子夜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语气又沉了几分:“……算了,你少乌鸦嘴。”
警卫检查完车辆,又经过一系列复杂的验证,领头的那人朝岗哨挥了挥手:“放行。”
关卡缓缓升起,厚重的钢铁大门向两侧对开,门口甚至铺设有一排尖锐的地刺,以及防止闯卡的升降桩。
地刺沉了下去,货车通过关卡,两人只来得及朝门内远远望了一眼,还来不及看清什么,钢铁大门已经重新合拢。
柯子夜低声说道:“身份卡、虹膜、指纹三重认证,热成像仪没有死角,这种级别的防御,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别想了,走吧。”
秦萧知道他说的没错,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今天也只能这样了,他们没有任何准备,根本不可能绕过严密的防御设施,溜进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透过建筑板材的缝隙,关注着巡逻警卫的动向,寻找着最佳的撤离时机。
就在这时,道路另一头忽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厂区显得格外醒目。
一辆车正从货车来时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驶来!
灯光越来越近,就要打在两人身上,秦萧一把抓住柯子夜的胳膊,用力将他拽进垃圾站里。
车灯的光束从路边掠过,照亮了垃圾站周围的一小片区域,秦萧松开柯子夜,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悄悄探出头,只见一辆厢型浮空车停在厂房门口。
车里的人趾高气昂地高喊了一声:“开门,我来拿货。”
警卫小跑至岗哨,对里面的人低声说了几句,看样子是让对方联系仓库内部,确认是否放行。
过了一会儿,警卫回到车前,面露难色:“蛇哥,不好意思,老大让您在外面等着。”
车里那人顿时暴怒:“在外面等着?大半夜的,你让兄弟们在这儿喝西北风!想冻死老子!?”
车门打开,从车上跳下来七八个抄着家伙的人,为首那个穿着褐色夹克,脖子上纹着一条吐着信子的花蛇,蛇头在颈侧高高昂起,蛇身隐没在衣领下方。
那条花蛇纹得栩栩如生,仿佛正从他衣服里爬上来一样。
垃圾站距离大门只有几十米,可以清楚地听到对话内容,秦萧躲在垃圾站里远远看着,心想他就是警卫口中的蛇哥了。
那名警卫陪着笑脸说道:“蛇哥,您别为难我们,这是老大的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纹着花蛇的男人一脚踹过去,直接把那名警卫踹翻在地:“我为难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给我把孙昊叫过来!”
话音刚落,钢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走了出来,身后带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打手。
那男子有着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瞳孔漆黑无光,五官称得上英俊,却透着一股子病态的阴柔感。
22. 关键线索
面容阴柔的男子开口了,声音不高,语调生冷刻薄:“蛇十四,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跟一条疯狗似的,见人就乱咬?”
蛇十四气得破口大骂,嘴里脏字不带重样,把孙昊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孙昊,你要断我货源!?”
孙昊阴着脸听他骂完,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可不敢,货这不给你带来了。”
说完他扬了扬手,两名手下拖着四个硕大的拉杆箱上前,把箱子放在他和蛇十四中间。
“这些足够了吧?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你那边最近生意不景气,恐怕没这个胃口吃下。”
蛇十四被说中心事,神色一梗,脸上表情越发难看:“轮不着你操心。”
孙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说吧,你要多少?”
蛇十四咬了咬牙,伸手比了一个数。
“那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带多了。”
孙昊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满意地欣赏着蛇十四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对手下吩咐道:“把灯打开。”
大门两侧骤然亮起高瓦数的大灯,将他们所在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在场众人不由眯起了眼睛,蛇十四也不例外。
他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厉声问孙昊:“你什么意思?”
“交货啊。”孙昊背对着灯光,皮笑肉不笑地冲手下招了招手,“来,给他验货。”
蛇十四气得脸都黑了,他总算看明白了孙昊打的是什么算盘。
按照正常流程,买家都是把车开进仓库,在专门的区域清点货物完成交接。
孙昊却把他拦在仓库外,让他站在门口像个要饭的乞丐一样,在大半夜的冷风中拿货,这是摆明了要羞辱他!
他愤怒地咆哮道:“孙昊,你少在这儿给我摆谱!以前在这里面,你哪次见了我不是点头哈腰的?怎么,如今混出点模样,竟然敢骑到我头上撒野,连仓库的门都不让我进了!?”
孙昊冷笑:“很遗憾,那是以前,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手下在玄锦闹事的账,我还没和你算,你难道还指望我请你进去喝一杯?”
不远处的垃圾站,秦萧暗中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她听说这辆车是来拿货的,还以为又要像明途公司的货车一样开进仓库,没想到竟然赶上了这么一出好戏。
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这两拨人很有可能要在仓库门口进行交接,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意外的惊喜。
她小声问柯子夜:“玄锦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柯子夜摇了摇头。
秦萧还想说什么,然而蛇十四接下来的话,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没错,我是给你找茬了,我就是看不得你这种货色骑在我头上撒野!”蛇十四朝孙昊啐了一口吐沫,“要不是你傍上了航运集团的大小姐,你现在连给我擦鞋都不配!”
孙昊脸色一变,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蛇十四越说越激动,脖子上青筋直暴,连那条纹上去的花蛇都在抖动:“你恐怕不知道底下人在背后怎么说你吧?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吃软饭的窝囊废!哈哈哈哈……”
孙昊脸色愈发阴沉,冷冷打断他:“蛇十四,你今天的货还想不想拿了?”
“我想拿,你敢不给吗?你也只敢把我拦在外面耍耍威风。那蠢女人也是搞笑,还真把你当成个什么人物了,她要是哪天知道,你只是大老板的提线木偶,呵呵……”
“少废话,把货点了。”
孙昊的手下把拉杆箱打开,里面是整齐排列的包装盒,将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蛇十四挥了挥手,让他带来的人打开包装逐一查验,检查完毕后搬到车上。
包装打开时,一抹绯色一闪而过。盒子里似乎装着某种粉末,那粉末的颜色很奇怪,在阴影中是浅淡的樱粉色,灯光打在上面,却是血一般的赤红。
很快,两个拉杆箱都搬空了,蛇十四的人装完货,孙昊忽然开口道:“数量不对吧。”
“怎么不对?”
“你多拿了一包。”
蛇十四不以为然地说道:“兄弟们跑这一趟不容易,总得给点辛苦费吧?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规矩。”
孙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是你的规矩。在我这里,没有这个规矩。”
“没有这个规矩?”蛇十四怒极反笑,“好,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天就是故意想搞我!”
他朝着手下猛一挥手,大步往浮空车走去:“上车,走!”
咔哒,咔哒——
枪栓拉动的声音响起,孙昊带来的数十个打手纷纷拔枪,漆黑的枪管对准蛇十四和他的手下。
几个人准备上车的动作都顿住了。
蛇十四缓缓转过头,脸色有些发白,嘴上仍然不甘示弱:“首都星禁枪,你吓唬谁呢?”
首都星拥有完善的热武器监测系统,一旦探测到热武器的信号,就会触发警报,治安警迅速出动,仓库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因此蛇十四很确信,孙昊断不敢在这里对他开枪。
孙昊眯起眼睛看着蛇十四:“生物毒素弹,你想试试吗?”
蛇十四这才注意到那些手枪十分小巧,比普通枪支的枪管更短,是不会被热武器监测系统探测到的气动枪。
“这枪本身倒是不致命,只会让人短暂失去行动力。”孙昊抬起手,指尖点了点身后那群打手,“到时候,他们手里的电棍可不长眼,蛇老板,你和你手下的兄弟,恐怕要断几根肋骨了。”
蛇十四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也只能转过身,从车里拿出一包粉末,怒气冲冲地砸向孙昊。
孙昊偏头避开了,歪着头冷眼看他。
蛇十四还不解气,又冲上前,啪的一脚把地上的空箱子踹了过去。
孙昊眼睛都没眨一下,身边的打手飞快上前一步,举起电棍挡了下来,箱子重重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孙昊,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你会在落到我手上。”
蛇十四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带着手下上了浮空车,扬长而去。
孙昊站在原地,阴柔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狠毒的笑。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在打手的簇拥下走回仓库,钢铁大门在他身后徐徐合拢。
秦萧躲在垃圾站,紧紧盯着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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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的背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蛇十四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孙昊傍上了航运集团的大小姐。毫无疑问,这个大小姐就是郑宛筱!
郑宛筱果然和走私团伙有牵连,这个孙昊显然权力不小,不仅管理整个仓库,走私物的买卖也由他负责。
只是从蛇十四的话中来看,他似乎也只是个傀儡,背后的大老板另有其人。
收获了如此关键的信息,秦萧内心激动不已,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尽管她在之前已经发现了一些零散的线索,却始终只是局限于最表层的模糊轮廓,没有触及真正的核心。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找到了郑宛筱和这一切最直接、最紧密的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波澜,转头对柯子夜说道:“走吧,收工。”
柯子夜皱了皱眉:“等下。”
只见其中一个警卫从地上捡起拉杆箱的碎片,向垃圾站的方向走来!
他腰间别着警棍,还有一把和刚才那些打手一模一样的气动枪。
从刚才孙昊的话里得知,枪里装着生物毒素弹,要是挨上一枪,他们今天多半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萧心里一沉,飞快地扫视四周,思索着对策,目光落在旁边堆着的一叠预制板上。
她拽着柯子夜挪到墙角,蹑手蹑脚将几块预制板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两人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紧紧贴在一起,秦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点般狂跳着。
黑暗中,柯子夜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屏气凝神。
警卫在垃圾站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碎成几块的拉杆箱被随手扔了进来,其中一块碎片砸在他们头顶的预制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秦萧手指收紧,死死攥住柯子夜的手,生怕他一不小心发出响动,引起警卫的注意。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两人谁都没有动,几乎变成了雕塑,所幸警卫并未察觉到异样,丢掉拉杆箱后,没有过多停留,脚步声朝着仓库的方向去了。
秦萧微微舒了一口气,正想掀开身上的预制板,探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忽然从头顶传来!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幅度,几乎是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僵硬地抬起了头,视线一点点向上移动。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头顶的预制板由于被拉杆箱的碎片砸中,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缝,灰尘和碎屑正簌簌地往下掉!
柯子夜也察觉到了异样,神色变得凝重,但两人依旧不敢动弹,生怕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加速预制板的崩塌。
可惜事与愿违,预制板的裂缝肉眼可见地扩大,一下子断裂成两半,一大块板材直接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刚刚远离的脚步声骤然停住,警卫快步走来,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一道手电筒的强光扫了过来,照在角落里无处躲藏的两人身上。
23. 医疗站
警卫看到角落里有人,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远处立刻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在仓库门口巡逻的警卫听到响动,纷纷向垃圾站的方向跑来。
秦萧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预制板,拉住柯子夜就往外跑。
那名警卫见状,立刻冲上前,抽出挂在腰间的电棍,朝着两人抡来。
秦萧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柯子夜,一个侧身,灵活地躲过。警卫再次举起电棍,秦萧不退反进,动作极快地向侧前方上步,一记凌厉的高扫,正中警卫的手腕!
“啊!!”警卫捂住手腕,发出一声痛叫,手中的电棍也掉在地上。
他气急败坏地朝着秦萧扑来,虽然气势凶狠,却明显缺乏技巧,秦萧身形一晃,躲开他的攻击,飞快地弯腰捡起电棍。
警卫脸色一白,这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一个人显然不是秦萧的对手,转身就想跑,秦萧没有给他机会,目光紧盯着他腰间别着的那把气动枪。
仓库的警卫不止一人配备了气动枪,如果这时候不抢到一把,等更多警卫追上来,他们就会陷入完全的劣势。
秦萧一个箭步冲上去,抄起电棍就往警卫头上猛砸,一声沉重的闷响,警卫应声倒地,秦萧一脚踩在他身上,蹲下来从他腰间抽出气动枪,对柯子夜道:“跑!”
两人迅速朝着仓库的反方向跑去,身后是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枪栓拉动的声音。
秦萧心中一紧,巡逻的警卫已经追了上来,距离他们不过数十米远,已经进入了气动枪的有效射程。
“进厂房!”她喊道。
两人冲进路边一座漆黑的厂房,进门的一瞬间,一枚子弹掠过秦萧的耳廓,嗖的一声,削下一缕发丝,紧接着更多子弹从门外射了进来,有些打在墙壁上,有些掉落在地上。
厂房内没有开灯,借着室外照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出这是一家合金加工厂,厂房内杂乱地摆放着设备和材料,正好可以作为掩体。
两人迅速躲到一台大型设备后面,门外的警卫已经进入厂房,手电筒的光束在厂房内乱晃,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秦萧摸索着从警卫手上抢来的电棍,发现底部有两个按钮,她按下其中一个,电棍表面猛地弹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变成了一把类似狼牙棒的凶悍武器。
想到那些警卫人手一个这样的武器,她心中不禁有些发寒,这要是挨了一下,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痛。
她把变成狼牙棒的电棍塞到柯子夜手里,示意他拿着防身。
接着她又检查了一遍那把气动枪,发现这种枪打完30发子弹就要更换气罐,中间会出现十几秒的空档。
她心中有了主意,语速飞快地说道:“一会儿我们分头行动,你把流星幻影远程开锁,谁先上车,就开车去接应另一个人。实在不行,先出去一个再说,总好过两个人都栽在这里。”
柯子夜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要和你分开。”
秦萧急道:“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子弹更容易命中。等下我拖住他们,你从后门先走。”
“那你呢?”
“你别管,我自有办法。出了厂房,你沿来时的路向东边跑,我从西边绕过去,记住没?”
柯子夜不说话,只是抓住她的手腕,黑暗中,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秦萧只当他心里害怕,毕竟他才刚成年,就被自己莫名其妙地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她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咬了咬牙,甩开柯子夜的手:“没时间了,趁现在!”
说完她一脚踹向旁边的空废料罐,罐子咕噜噜向前滚去,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那边!追!”警卫的喊声立刻响起,脚步声向废料罐滚动的方向逼近。
秦萧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躲进另一台设备后面,举枪向声音的来源处扫射。
枪声在厂房内回荡,伴随着几声闷哼,随即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显然不止一名警卫中了枪。
“操!他们也有枪!”警卫中有人破口大骂。
秦萧迅速变换方位,又换到了另一台设备后面。子弹像密集的雨点,打在机器的金属外壳上,发出钝重的响声,令人不寒而栗。
她瞥了一眼原先的方位,柯子夜已经不在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从废料罐滚过去开始,她成功地将警卫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自己这里,柯子夜应该已经从后门逃出去了。
她在黑暗中不断变换方位,一边计算着手中剩余子弹的数量,一边与警卫周旋,每一次移动,都巧妙地利用了厂房内的设备和杂物作为掩体,避免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枪声在厂房内此起彼伏,警卫们也意识到对手异常难缠,开始改变策略,向不同方位分散,慢慢包围过来。
秦萧又一次闪身,后背倚靠在冰冷的金属上,剧烈地喘息着。
手中的子弹还剩最后一枚。
她侧耳倾听了片刻,枪声渐渐减弱了一些,可以听到有人拆开握把更换气罐的声音。
她再一次从阴影中跃出,开了最后一枪。
又是一波密集的枪响,这一次子弹更加稀疏,停下来更换气罐的警卫又多了一些。
就是现在!
她抓住时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后门,朝着既定的路线狂奔。
夜晚冷寂的寒风在耳边呜呜作响,身后似乎有警卫追了上来,又似乎没有,她已经听不真切了,只是用尽全力向前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四周一片寂静,枪声已经彻底停息了,她把那些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她的脑海中闪过柯子夜抓住她手腕的情景,他大概是害怕极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心里涌起一阵担忧,虽然她已经尽力拖延了时间,为柯子夜争取了逃生的机会,但他能否成功逃脱,她心里一点都没有底。
身后的警卫随时可能追上来,她不敢过多停留,继续向流星幻影的方向跑去。
柯子夜比她更早离开厂房,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已经提前上车了。
终于到了停车的地方,她的后背已经全是汗水,转了个弯,她看到了那辆停在转角隐蔽处的银白色浮空车。
她连忙飞奔过去,来到车前,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仿佛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冰水。
车门敞开着,没有亮灯,几乎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车里空空如也。
柯子夜没有上车!
他先一步离开厂房,又走了一条更近的路,应该比自己提前到达才对。
他是迷路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被那些警卫抓住了?
秦萧在原地僵了片刻,立刻冲上车,启动流星幻影。她要回去找柯子夜!
车门正要关上,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进来,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秦萧吓了一跳,神经瞬间紧绷,下意识地摆出攻击的姿态。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
听到柯子夜的声音,秦萧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了几分,可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郁,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她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
柯子夜嗓音微哑,听上去有些疲惫:“嗯,先走吧。”
秦萧不敢耽搁,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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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启动引擎,流星幻影一路飞驰,驶出厂区。
到了安全区域,她切换成自动驾驶,把车里灯光调至最亮,看向柯子夜,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白色上衣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从右肩到胸口,一道狭长而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仿佛被野兽的獠牙狠狠撕咬过,汩汩往外冒血。
是那些警卫手中带着尖刺的电棍!
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打开全息地图,寻找附近的医院。
他们目前位于首都星的第三区,距离中心区很远,即便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也需要近三个小时的车程。
但是在这样偏远的工业区,由于人口稀少,正规的大型医院只有几家,要是走私团伙的人有心追查,很容易锁定他们的身份,甚至有可能直接被逮个正着。
她正犹豫之际,柯子夜轻声开口了,声音有些虚弱,却异常冷静。
“找一家医疗站,简单处理一下,回中心区再说吧。”
由于正规医疗价格高昂,在城市不知名的角落里,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医疗站,价格比医院低廉数倍,并且不会留下诊疗记录,甚至还能进行非法人体改造手术。
十分钟后,流星幻影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医疗站前,门牌上写着“廉价医疗,快速处理”。
走进医疗站,室内灯光昏暗,环境略显破旧,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秦萧皱起眉头:“换一家吧。”
话音刚落,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迎了上来:“这伤看着不轻,得赶紧处理才行。别看咱们医疗站看上去寒碜,但该有的都有,保准给你治好。”
秦萧狐疑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皱巴巴的白大褂,总觉得他的话没什么说服力。
医生见她不信,信誓旦旦地说道:“就在上周,有人帮派斗殴被砍了一条胳膊,我给他装了一只机械臂,指尖能弹出刀片的那种,后来他打架再也没输过!”
他领着两人走进治疗室,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台老式治疗仪,设备外壳上有着明显的划痕和锈迹,看着像是从大医院淘汰的二手货。
医生启动了治疗仪,虽然它外表看起来老旧,但好歹能正常使用。
柯子夜扬起苍白的脸,轻声说道:“姐姐,别看了,你去外面等我。”
他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得近乎透明,却还是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看上去乖巧得令人心疼。
秦萧只觉得心里揪了一下,心里涌现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愧疚。
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才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可她却没有考虑过柯子夜的感受。
是自己将他卷进了这场危险的漩涡。
她低下头,心情复杂地走出治疗室。
治疗室的门关上后,柯子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冷白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淡漠至极,和方才那副脆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纽扣,半褪下衬衫,染血的布料几乎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不是他自己的。
“这是老款的型号,痛觉阻断效果不太行,你忍着点。”医生说道。
“嗯。”柯子夜淡淡应了一声,听上去毫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打开通讯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式治疗仪开始工作,冰冷的金属器械在伤口表面游走,带来灼烧般的痛感,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眸光冷冽,语调平稳得可怕。
“帮我查两个人,孙昊,蛇十四。还有,玄锦是什么地方。”
24. 窥探
柯子夜从治疗室出来,脸色依旧苍白,穿着那件染血的白色衬衫,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又可怜。
医生走上前,对两人说道:“没什么大碍了,回去休息几天就行。”
秦萧将信将疑,走到柯子夜面前,小心地解开衬衫扣子,只见他的右肩到胸口缠着一圈绷带,血已经止住了。
看来这里的老式治疗仪虽然是医院的淘汰二手货,但至少还是管用的。
柯子夜微微低着头,任由她检查,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那副乖巧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
走出医疗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人一宿未睡,此刻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倦容。
上了流星幻影,秦萧设定好前往中心区的导航,放倒前排座椅,关闭灯光,对柯子夜说道:“睡一会儿吧。”
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浮空车到了繁华的中心区上空,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
秦萧眯起眼,打开遮光模式,见柯子夜已经醒了,脸色恢复了一些,勾起仍有些苍白的嘴角,对她笑了笑。
她不放心地说道:“到中心区了,还是再去一趟医院吧。”
和医疗站的老式治疗仪不同,中心区的私立医院配有先进的治疗舱,能够加速细胞再生,像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在里面躺上一会儿,伤口便会迅速愈合,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柯子夜眼巴巴地看她:“我想回家,可以明天再去吗?”
他的眼神像一只雨天里流浪的小动物,令人完全无法拒绝,秦萧只好点了点头。
柯子夜修改了导航位置,不一会,浮空车降落在一座高楼顶层的停车位上。
从车里走下来,玻璃穹顶徐徐合拢,将流星幻影笼罩其中。
这是一个位于高楼顶层的私人停车位,面积十分宽敞,旁边是开阔的露台和泳池。
正午的阳光透过穹顶洒落下来,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家里有点乱,我去收拾一下。”柯子夜说道。
秦萧环顾四周,中心区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她辨认了一下方位,发现这里距离她家很近,应该是几年前新开盘的一栋高档公寓,地价昂贵,寸土寸金。
不出几分钟,柯子夜回来了,领着秦萧走下台阶。
他们走进一间位于顶楼的大平层,室内风格清冷而简洁,色调以银、白、灰为主,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整个空间格外空旷冷寂。
尽管柯子夜说家里有点乱,秦萧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收拾的,地板光洁如镜,沙发和桌椅上也看不到散落的杂物,几乎整洁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柯子夜回房间换衣服,秦萧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忽然顿住了。
从落地窗往远处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家的别墅,相隔不过几千米的距离,甚至用不到望远镜,只要戴上一副高倍视镜,就能将她家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别墅区附近限高,秦东明的别墅在整个别墅区的东南角,这栋公寓正好是东南方位距离最近的一栋高楼。
她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又觉得这种怪异感有些没头没脑,中心区最核心的地带也就这么一小块,有钱人都往这里扎堆,住得近并不能说明什么。
况且不只是顶层,这一整栋公寓的高层,从窗口都能看到她家的别墅,谁会整天闲着没事,拿个望远镜往人家阳台上看啊?
身后忽然响起柯子夜的声音:“姐姐,在看什么呢?”
秦萧转过身说道:“你这里离我家挺近的。”
柯子夜很自然地笑了笑:“那真巧,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串门了。”
他换上了一套米白色的居家服,身上的血腥味也清理干净了,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看上去温暖而纯净。
秦萧看着他脸上清浅的笑意,实在很难把他和偷窥狂联系在一起。
两人大半天没有吃东西,此时都很饿了,餐桌旁有菜单面板,点完菜,料理机器人很快做好端了上来。
柯子夜拿起餐具,动作顿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
秦萧想起他受伤的是右边肩膀,吃饭恐怕有些困难,于是说道:“需要我喂你吗?”
柯子夜垂下眼,小声说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秦萧见他没有明确拒绝,又想到他受伤一事自己多少有些责任,于是不由分说地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点心,送到他嘴边。
柯子夜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妥协地张开嘴。
秦萧看着他耳尖染上一抹绯色,顿时觉得十分有趣,喂得更加起劲,把每样菜都喂了个遍。
柯子夜低垂着眼,小口小口地吃着,像一只乖巧的猫,只是耳尖的绯色始终没有褪去。
机器人收走餐盘后,柯子夜忽然正色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想着去调查走私?”
秦萧沉默了,眼神有些游离。
她最怕柯子夜问这样的问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起来太麻烦,她还没想好该不该说,更不确定该说到什么程度。
柯子见她不说话,神色间有着明显的失落:“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
秦萧移开目光,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斟酌着措辞说道:“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你已经因为这件事受伤了,我不想把你牵扯得更深。”
“所以你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还是觉得我会拖累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合金厂里,你让我先走。”柯子夜突然转换了话题,低垂着头,神色落寞,“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也没有人会在危险的时候挡在我面前……除了你。”
秦萧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并没有柯子夜说得那么高尚。
在当时那种局面下,她和柯子夜就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被抓,另一个的身份也会暴露,她只是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柯子夜抬起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呈现出瓷器般的易碎感:“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别推开我,别对我隐瞒,好吗?”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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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萧心中一软,点点头道:“好。”
其实在极光信使到达太空港的时候,她对柯子夜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大半。从仓库回来后,她更加确定他和走私团伙没有关联,否则中途他有太多次下手的机会,没有必要特意演这么一出戏。
再加上柯子夜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再怀疑他,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长话短说,解释了一下她那复杂的家庭关系,又将走私事件的始末简单讲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部分细节。
比如那个太空中神秘的坐标,以及她收到的匿名邮件。
这些细节对柯子夜来说无关紧要,没必要和盘托出,她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
柯子夜神色认真地听她讲完,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既然你不想回那个家了,不如住在我家吧?家里好几间空房,你可以随便挑。”
秦萧正要拒绝,忽然想起了什么,拒绝的话语转了个弯:“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柯子夜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他小声说道:“那今天……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说完他咬了咬唇,又补了一句:“伤口还有点痛,我可能……行动不太方便。”
秦萧觉得这件事因她而起,自己确实有照顾他的义务,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行,今天不走,明早陪你去医院。”
柯子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秦萧挑了一间面朝她家别墅的客房,走到窗边,视线定格在那栋熟悉却又陌生的建筑上。
午后的暖阳洒落下来,将乳白色的欧式穹顶染成浅浅的鹅黄,她视力不错,甚至能分辨出家门口那几颗茂盛的白桦树。
她思考着柯子夜的提议,颇有些心动,如果住在这里,倒是很适合监视顾婕和郑宛筱。
想到这里,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一边怀疑别人是偷窥狂,一边自己却先动了当偷窥狂的心思。
空旷的客厅里,柯子夜看着秦萧走进客房,敛去笑容,虚弱可怜的神态荡然无存。
他转身回到卧室,反锁上门,打开光脑。
银蓝色的光点从墙壁缝隙中渗出,凝成一面悬浮在空中的屏幕。
柯子夜神色淡漠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全然不见先前那副餐具都拿不稳的模样。
绷带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一行行流动的代码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显出几分森冷的寒意。
……
第三区的仓库,孙昊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从烟盒中敲出一根烟。
手下见状,赶忙弯腰上前,给他点了烟,小心翼翼说道:“老大,会不会是蛇十四的人?”
孙昊烦躁地吸了一口,不置可否。
手下继续说道:“那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带着特制面罩,监控没拍到脸……”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位手下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色焦急慌乱,以至于忘记了敲门。
“老大,不好了!监控……监控被删了!”
25. 同类
孙昊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有人入侵了系统,删除了今天所有的监控……”
“一群废物!”孙昊沉默几秒,忽地暴跳如雷,一把将手中的烟头往那人头上砸去,“这么兴师动众,结果连两个人都抓不住,系统还给黑了!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手下低着头,缩了一下脖子,不敢说话。
“加强警戒。”孙昊冷声道,“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出了什么岔子,大老板怪罪下来,大家都得玩完。”
手下刚想回复,忽然被一阵震动声打断,孙昊的通讯终端响了。
光屏上跳出一个来电,备注只有一个字——“郑”。
两名手下见状,立刻噤了声,很有默契地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手下的反应却让孙昊的怒意更深,蛇十四的话就像一根针,扎在他心里——
“你恐怕不知道底下人在背后怎么说你吧?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吃软饭的窝囊废!”
孙昊抬手就挂断了电话。
不到三秒钟,通讯终端又响了起来,两名手下在心中叫苦不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孙昊盯着那个“郑”字看了几秒,阴沉的脸上竟多了几分诡异的冷静。
他瞥了手下一眼,冷声道:“滚吧。”
两人本就如芒在背,听了这话,赶忙一溜烟跑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孙昊一人。
孙昊看着那闪烁不停的来电,神色满是厌恶。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压抑住烦躁的情绪,按下接听键。
通讯刚一接通,郑宛筱骄纵的嗓音传了过来,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为什么挂我电话!”
孙昊捏紧了拳头,眼神阴冷,语气却异常温柔:“宝贝,我在谈事情呢。”
“谈事情?哼,什么事情能有我重要?”
“当然是你最重要,但是有些事情我得处理,才能更好地陪你。”
孙昊的嗓音很有磁性,带着一种烟灰燃尽般的沙哑,颇有几分危险又撩人心弦的吸引力,很讨女人欢心。
然而郑宛筱并不买账:“你都多久没见我了,还好意思说什么更好地陪我?孙昊,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孙昊脸色更加不耐,声音却依旧温柔:“宛筱,别胡思乱想。你知道的,我对别人没兴趣。”
郑宛筱不依不饶:“美玉呢,你最近和她见面了吗?”
孙昊咬了咬后槽牙,耐着性子解释道:“美玉是玄锦的公关,我和她只是工作关系,现在玄锦的事我也管得少了,都让下面人对接。”
郑宛筱继续问道:“你备注小霞的那个,上次大半夜给你发消息,喊你昊哥哥,问你睡了没,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孙昊按了按太阳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我和她根本不熟,可能她那天晚上喝多了吧,早就没联系了。”
郑宛筱终于满意了,语气里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阿昊,我就是太爱你了,所以才总是担心你被别人抢走。你就不能多抽出时间陪陪我吗?”
“我也爱你。”孙昊语气温柔如水,眼神却一点温度都没有,“我这种人,不适合天天腻在一起,和我走得太近,对你没好处。”
“阿昊,你别这样说,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吗?
孙昊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起茧的双手,以及手背上一道道陈年的细小伤痕,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
他调查过郑宛筱的背景,她根本不是航运集团董事长的亲生女儿,不过是她妈小三上位,她也跟着她妈,学会了如何讨好男人,骗得那个老男人晕头转向,给了她一个千金的名头。
而他刚刚遇见郑宛筱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替老板办事的马仔,伪装成手眼通天的地下势力掌权者,骗取了这位冒牌千金的芳心。
正是借着这层关系,他成功搭上明途公司这条线,因此获得了大老板的赏识和重用,从此青云直上,爬到现在的高位。
如今大老板退隐幕后,在外人眼里,他反倒真成了名义上的掌权者。
从这点来说,他们两个冒牌货,的确是般配得很。
只是郑宛筱比他幸运得多,生来有个会算计的妈,爬上了董事长的床,她只需要在后爸面前装装乖巧,说几句漂亮话,就能锦衣玉食,高高在上。
而他呢,只能靠自己,像一条野狗一样,在泥里打滚,在夹缝中挣扎,受尽了冷眼和欺辱。
那种被人踩在脚下,拼了命才能抢到一点残羹剩饭的痛苦,为了活下去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绝望,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怎么可能是同一类人!
通讯那头传来郑宛筱娇滴滴的嗓音,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我不管,反正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周你再不见我,我就真生气了。阿昊,你惹我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孙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郑宛筱见他语气不悦,有些慌了,开口想解释,却被孙昊冷冷打断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可以,今晚我陪你。”
孙昊挂了电话,阴沉着脸站了几秒,忽然抄起手边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壁。
啪的一声,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其中一片划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血痕。
他抬手随意抹了一把,盯着指尖刺目的红色,眼底满是不甘和恨意。
……
次日一早,秦萧和柯子夜去了中心区一家私立医院。
柯子夜从治疗舱里出来,秦萧解开他的上衣,只见白皙的肌肤上,原本狰狞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极为浅淡的红痕。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本来就因她而起,虽然过程堪称凶险,但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柯子夜却显得有些低落:“伤好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陪我了。”
秦萧啧了一声,调侃道:“怎么,难道你还想我喂你吃饭?”
“不是……”柯子夜耳尖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小声说道,“昨天的提议,姐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秦萧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让自己搬去他家住的提议。
她正要回答,忽然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
两人此时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只见顾婕挽着一个男人,从医院隔壁的五星级酒店走出来。
顾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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挎着名牌手提包,穿着一条剪裁精致的包臀长裙,身材丰腴火辣,脸上妆容明艳,有着成熟女人特有的妩媚风韵。
那个被她挽着胳膊的中年男人,明显不是秦东明。
秦萧定睛一看,那人是明星航运集团的董事,同时也是持有少量股份的小股东,名叫吕茂志。
顾婕和吕茂志一边走,一边亲昵地打情骂俏,两张脸都快要黏到一起,以至于迎面撞上秦萧的时候,顾婕和吕茂志才发现她的存在。
“秦萧!?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均是神色一僵,顾婕下意识地松开了挽住吕茂志的手,吕茂志也不由站直了身体,与顾婕拉开距离。
秦萧站定,目光玩味地在顾婕和吕茂志之间游移:“顾阿姨,真巧啊。”
顾婕收起慌乱的神色,摆出长辈的姿态对她点了点头,故作镇定道:“我和吕董聊一聊集团的事。”
秦萧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集团的事,还得您亲自陪吕董去酒店聊,您还真是为集团操碎了心。”
顾婕听出了秦萧语气里的讽刺意味,面上有些挂不住:“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和吕董只是工作上的往来,这不是吕董今天正好在酒店开会……”
秦萧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对我解释,我已经被你赶出家门了。别说给我爸戴几顶绿帽子,你就算给家里种上一片草原,也轮不着我管啊。”
吕茂志见状,连忙轻咳了一声,站出来打圆场:“秦小姐,您别误会,我们真是出来谈公事的。时间紧,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说完他给顾婕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匆忙忙地落荒而逃。
秦萧嘲讽地嗤笑了一声,目光转向身边的柯子夜,忽然愣住了。
柯子夜看向两人背影的方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这一刻,他显得极为陌生,明明站在阳光之下,却像是一片化不开的阴影。
似乎察觉到秦萧的注视,柯子夜转过脸,扬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那种陌生的感觉消失了,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顾婕和吕茂志走远了,吕茂志才重新搂上顾婕的腰,有些不放心:“今天的事,她不会在秦总面前乱嚼舌根吧?”
“怕什么?秦东明的心思都在我身上,我说什么他信什么。秦萧那丫头,跟她爸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能翻出什么浪来?”
吕茂志搂紧她:“你这个狐狸精,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顾婕得意地继续道:“再说了,她要是真去告状,大不了让筱筱给我打掩护。秦东明最宠筱筱了,只会当她居心不良,故意抹黑我们母女。”
吕茂志点点头,又正色道:“话虽如此,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秦萧毕竟是秦东明的亲生女儿,保不住哪天父女俩关系缓和了,到时候,筱筱的处境就麻烦了。何况要是秦东明有个三长两短,这遗产她少不了分一杯羹,终究是个隐患。”
顾婕冷笑:“这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方法对付她。只不过她刚回首都星,又在筱筱的提议下进了集团工作,这时候下手,太明目张胆了。”
吕茂志想了想,忽然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26. 血月
“什么主意?”顾婕问。
“就在上周,第三星系的森兰星爆发内战,导致那一带的航线疏于监管,出了好几起星际海盗抢劫商船的事件。”
顾婕立刻明白了吕茂志的意思:“你是说,把秦萧安排到去往森兰星的航线上?”
吕茂志点头:“内战才刚开始,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第三星系的贸易量很大,各大公司都在观望,这条航线的运输还在照常进行。”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阴险的精光:“集团那边也一样,风控部门暂时还没有上调森兰星的风险等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和筱筱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既然这样,先按你说的办。她要是真的撞上海盗,那就是她活该倒霉,正好给我省事了。”
顾婕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微怔了几秒,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吕茂志见状,问道:“亲爱的在想什么呢?”
顾婕若有所思:“秦萧身边的那个男孩,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吕茂志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语气轻浮:“长得像你年轻时的初恋情人?”
顾婕被他这么一打岔,也不再细想。
她伸出涂着指甲油的手,点了点吕茂志的胸口,眼神妩媚:“你吃醋了?放心,现在我只对你这样的男人感兴趣,成熟稳重,有男人味。”
……
秦萧虽然对柯子夜的提议很心动,但她没有住进柯子夜家,因为下一趟航程的工作通知很快发来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第三星系的凯亚星。
她不由看了一眼通讯终端,打开邮箱,目光落在邮件列表上。
自从上次神秘人发来那份运输航程表,她的邮箱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次,他还会发来新的运输航程表吗?
就在这时,屏幕忽然一亮,叮的一声。
新的匿名邮件来了!
秦萧赶忙点开一看,却发现这次的邮件内容很奇怪,是几则森兰星附近商船遭遇海盗袭击的消息。
最近她确实在新闻上看到了森兰星爆发内战的消息,却没有听说商船遇袭的事,看来是第三星系把消息压了下去。
毕竟航线上出现海盗的消息一旦传开,必然会引发市场的恐慌,对第三星系的经济造成冲击。
但这和明途公司走私有什么关系?
秦萧正疑惑之际,忽然意识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凯亚星,是距离森兰星最近的一颗星球!
她一下子全明白了,把她安排在这条航线上,是顾婕和郑宛筱的手笔!
只是神秘人给她发这封邮件,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是想激化她对顾婕母女的仇恨,以便更好地利用她对付两人,还是在提醒她可能存在的危险,以防自己利用的对象被不明不白地干掉?
如果是后者,那么神秘人显然是多虑了。
经常跑星际运输的人都知道,海盗船上大多装配着先进的扫描设备,可以远程分析商船的货舱内容,识别高价值货物。
极光信使9号这次运输的是一批普通日化品,再加上舰体外观老旧,配置也很寒酸,一看就没装什么值钱的东西,被海盗船盯上的可能性很小。
这还真不是顾婕和郑宛筱考虑不周,而是高价值货物通常需要更为严苛的运输条件,保险手续也有特殊要求,因此集团把这部分业务剥离给了几家不同的子公司。
秦萧关掉那封邮件,她并不打算因为这种概率极低的风险改变计划。
王重山已经给了她舰长控制权,即使没有运输航程表,她也能在系统中查到明途公司的运输舰航线。
更重要的是,极光信使途经的那个神秘坐标,就位于第一星系和第三星系之间。
几日后,捷运方舟9号再次起航。
船上的人员和上次一样,还是秦萧、王重山、吴平三人。
王重山和吴平也知道森兰星商船遇袭的事,对此一点儿也不担心,两人都是有经验的老船员了,很清楚他们这艘老旧运输舰不是海盗的目标。
经过几天的航行,运输舰进入第三星系,速度降至亚光速。
驾驶舱内,秦萧、王重山和吴平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太空八卦。
王重山开口道:“最近这两年,外太空很不太平。发达星系还好,第三星系以外那些偏远航道,已经彻底乱套了。”
秦萧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星球表面,并不了解太空里的最新近况,于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文森特死了。他的旧部有的被清剿,有的另立门户,海盗内部也因此经历了大洗牌。现在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局势混乱得很。”
秦萧有些惊讶:“海盗之王文森特?他怎么死的?”
多年前她父母还在开运输舰的时候,文森特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统领着太空中最为强大的一股海盗势力,拥有一艘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灵船——追猎者号。
追猎者号不仅拥有先进的武器设备和隐身能力,更有传说称,它的内部设施豪华奢靡至极,俨然是一座移动的太空宫殿。
秦萧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稳坐权力巅峰十多年的海盗之王,竟然就这么死了。
王重山道:“两年前,追猎者号上发生了一场叛乱,文森特手下一个叫梦魇的副官,不仅杀了文森特,而且几乎屠了整艘船。”
“这么说来,梦魇取代文森特,成了新的海盗之王?”
“两年前或许还不是,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哪支海盗舰队能与他抗衡了。”
秦萧不禁咂舌,文森特一直以手段凶狠残暴而闻名,这位屠船弑主的梦魇,显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听王重山又说道:“不过,据说这位新晋海盗之王从不抢掠商船,可能是看不上咱们这些小鱼小虾,不管怎样,也算是盗亦有道了。”
说话间,飞船深入第三星系,接近凯亚星。
主屏幕上,一颗被战火笼罩的星球正在逐渐放大,那是距离凯亚星不远的森兰星。
王重山指了指屏幕上密集的红点:“森兰星的局势不太妙啊,内战升级了。”
吴平道:“我刚看到最新的新闻播报,森兰星的太空港已经全面封锁,禁止飞船降落。”
秦萧心想,还好他们的目的地是凯亚星,虽然距离森兰星近了点,但目前还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
吴平又道:“对了,还有一条紧急广播,说是森兰星周边的巡逻舰队都撤去支援地面了,海盗活动愈发猖獗,提醒来往舰船注意安全。”
“海盗?”王重山嗤笑了一声,“咱们这艘破船上全都是日化品,海盗抢这么多洗发水和沐浴露做什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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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洗五次澡吗?”
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驾驶舱内的气氛一派轻松。
没有哪个海盗会蠢到抢一艘运送日化品的船。
就在这时,秦萧不经意地瞥向屏幕一角的雷达星图,目光忽然顿住了。
只见雷达星图上,一个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检测到不明飞行物接近!”
驾驶舱内三人面面相觑,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王重山冲到面板前,将那个不明飞行物放大——
一艘海盗船!
那海盗船比他们运输舰的体积足足大了几倍,看上去极具压迫感,此时的状态却狼狈不堪,舰体上遍布弹孔和能量武器留下的焦痕,装甲板被撕裂了一大块,露出扭曲的金属骨架,明显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它似乎在躲避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向运输舰冲来!
王重山当机立断:“先躲起来!去货舱!”
海盗船的动力系统和武器防御都经过精良的改装,即使是严重受损的状态下,他们这艘老旧的运输舰也毫无招架之力。
三人迅速离开驾驶室,躲进了货舱,藏在堆叠的日化品箱子后面。
透过货舱的观察窗,只见那艘海盗船迅速逼近,庞大的船体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很快到达了足以对接登舰的距离。
吴平抖着嗓子道:“这该不会是……血月号吧……”
秦萧仔细一看,海盗船侧面的标志被炮火轰得残缺不全,只剩下半边模糊的图案,依稀可见是一轮弯刀般的血月。
她虽然没听过血月号,但是听吴平的语气,也知道对方来头不小。
王重山声音也有些发虚,竭力保持着镇定:“血月号怎么可能被打得这么狼狈?向来只有他们追杀别人的份。多半是冒牌货,画个血月的标志吓唬人呢。”
“希望如此……”吴平盯着那血红的涂鸦,喃喃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舱门处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随后是机械锁扣咬合的“咔嗒”声。
海盗船与运输舰完成了对接!
运输舰的舱门被强行撬开,海盗们鱼贯而入,脚步声杂乱而沉重,显然每个人都携带着重火力武器。
脚步声直奔舰尾方向,伴随着粗哑焦急的叫喊声。
“找到燃料舱了!”
“动作快点,抽干他们的燃料就走!”
躲在货舱内的三人恍然大悟,先前他们看到海盗船被撕裂的巨大豁口,正是燃料舱所在的位置!
这艘海盗船在战斗中被击穿了燃料舱,急需补充燃料,这才盯上了他们这艘不值钱的运输舰!
三人稍微松了口气,这艘海盗船正被敌人追击,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理会他们这些躲起来的船员。
王重山低声道:“看来我们暂时安全了,他们是冲着燃料来的。”
吴平的语气也没那么紧张了:“果然是个冒牌货,真正的血月号,怎么会沦落到连燃料都要抢的地步。”
舰尾传来燃料传输设备运转发出的轰鸣声,机械的震动透过舱壁传来,混杂着海盗们疲惫中带着恐惧的交谈。
忽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嘈杂的背景音。
“别抽了,赶紧走!追猎者号追上来了!”
27. 机械师
货舱内三人均是神色一变。
追击这艘船的是追猎者号!?
那这艘船呢?
王重山赶忙趴在观察窗上向外看,血红色的弯月标志近在眼前,纹路细节刻画得极为精致,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液,质感绝不是一般的颜料所能比拟的。
尽管舰体上布满炮火灼烧的焦黑痕迹,仍能看出原本的武器和防御系统极为精良。
他顿时愣住了,眼前这艘被打得残破不堪的海盗船,还真是大名鼎鼎的血月号!
燃料舱内,脚步声瞬间变得惊慌而凌乱,血月号的海盗们此时也顾不上抽取燃料了,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存在,能让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如此恐惧。
三人神色凝重,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货舱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
过了几秒,秦萧问王重山:“追猎者号不抢商船,这消息可靠吗?”
她话音刚落,整艘运输舰忽然猛地一震!
那震动如同天崩地裂,从舱体深处传来,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在脑壳上敲了一下,震得人浑身骨头发颤。
观察窗外闪过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黑暗的货舱,几乎让三人短暂失明了几秒。
秦萧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地死死扣住手边的货厢,才勉强稳住身形,避免被甩飞出去。
视线恢复后,她看向窗外,骤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血月号的能量护盾完全破碎,整个引擎舱被轰了个对穿!
原本引擎舱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暴露出被烧毁的管线和电路,熔化的金属液滴诡异流淌。
血月号像一具硕大无比的巨兽尸骸,了无生气地漂浮在太空中,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秦萧看着眼前的景象,呼吸几乎停了一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得是多么恐怖的火力,才能在一瞬间造成如此毁灭性的打击!?
她回头看向货舱,只见王重山和吴平紧闭双眼,两人都失去了意识。
在血月号被击中的巨大冲击下,吴平没能及时反应,整个人被抛飞出去,砸中距离他最近的王重山,导致两人一个撞上了货箱,一个撞上了舱壁,双双晕了过去。
观察窗外,数架飞艇像飞舞的虫蝇一般,钻入血月号的残骸中,为首的一辆直奔他们的运输舰而来!
很显然,那是追猎者号的人。
而刚才那个问题,昏迷的王重山已经无法回答了。
秦萧手心渗出些许冷汗,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王重山和吴平推到货舱最前方,固定在舱门旁边的搭扣上,然后钻进维修通道,悄无声息地来到燃料舱。
燃料舱的传输管还来不及撤走,血月号的海盗们却早已逃之夭夭。
地上只剩下两个倒霉海盗,一个栽倒在燃料设备上,被一根凸出的金属条洞穿了眼眶。另一个只是撞上了舱壁,后脑勺有明显的血迹,眼神有些迷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他看到秦萧,挣扎着想要起身。
秦萧走上前,一脚踹在他后脑的伤口上,那人再次晕了过去。
她蹲下身,迅速在两个海盗身上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两把能量枪、一把神经脉冲匕首。
驾驶室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交火声,秦萧飞快地拾起能量枪和匕首,返回维修通道,爬进了通风管。
她爬到驾驶室上方,透过栅格向下看去,原来是血月号几个海盗走投无路,想要开着运输舰逃走,被追猎者号的人截住,免不了又是一番血腥的厮杀。
等到枪声和惨叫终于平息,驾驶室内已经一地狼藉,几具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
两名海盗驾着昏迷的王重山和吴平走进来,秦萧不由心中一紧,不知他们会如何处置二人。
其中一个海盗从王重山和吴平身上搜出明星航运集团的工牌,递给一个独眼海盗:“这两人是运输舰上的船员。”
那独眼海盗似乎是个小头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扔一边儿去。”
秦萧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并不会对手无寸铁的普通船员下手。
独眼海盗转而问道:“舱尾都清理干净了吗?”
“燃料舱发现两个,都杀了。”
“再彻底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一名海盗启动扫描仪器,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全舰的热成像图,一个个闪烁的光点标记着生命体的位置。
秦萧意识到自己藏不住了,赶忙顺着通风管退回最近的舱室,打开栅格跳下来。
她找了个隐蔽处,藏好两把能量枪,又把神经脉冲匕首揣进衣袖里。
做完这一切,她打开门,举起双手道:“我也是这艘船的船员。”
几名海盗听见是一道女声,戒备心稍许降低,没有做出直接攻击的过激反应,只是举起枪口对准她。
秦萧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拿出自己的工牌,递给为首的独眼海盗。
独眼海盗拿起工牌看了一眼,问道:“你们船上几个人?”
“就三个。”
独眼海盗把工牌往她身上一摔:“滚吧。”
秦萧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表面上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捡起工牌就要退到一边。
就在这时,一个蓄着浓密络腮胡的壮汉走进舱门,肩上扛着一把机械震荡斧,那把斧足有半个人高,上面沾着碎肉和血迹。
所有海盗突然神色紧张起来,独眼海盗快步迎上前,恭敬道:“铁舵手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血月号那边不留一个活口,没动商船的人。”
铁舵手没拿正眼看他,只是四下扫了一眼,眼神像某种凶恶的野兽。
在场的海盗顿时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神色充满畏惧。
秦萧见状,也忙不迭地跟着低头,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铁舵手的目光扫过秦萧时,忽然停住了。
他紧紧盯着秦萧的脸,皱起眉头,像是在记忆中努力搜寻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开口了:“怎么是你?”
秦萧悚然一惊,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她从没见过面前这个海盗,可是听对方的语气,却好像认识她一样!
铁舵手盯着她,先是惊讶,随后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仿佛终于解决了某个让他日夜难安的麻烦。
他眉毛抖动,狞笑了一声,冷冷下了命令:“把她带走。”
很快他又像是不放心一般,抬手制止了正要行动的手下,改口道:“不用了,我亲自来。”
秦萧看着他肩上那把震荡斧,又看了看周围海盗人手一把的等离子步枪,知道这时候反抗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摆出一副顺从的态度,跟着铁舵手走上飞艇,心中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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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不定。
从海盗们的对话来看,他们原本遵照铁舵手的命令,并不打算对商船的船员下手。
可是为什么铁舵手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
飞艇绕过血月号的残骸,向追猎者号驶去。
透过飞艇的舷窗,秦萧终于亲眼目睹了这艘传说中恐怖至极的海盗船。
它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涂装,体积庞大到甚至一眼忘不到边,如同一座移动的太空堡垒,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船身覆盖着厚重的装甲板,下方是成列的导弹发射井,改装精良的武器悬架上,密密麻麻的炮管蓄势待发。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首那门巨大的等离子主炮,炮管足有百米长,表面布满散热槽,此刻正泛着骇人的红光。
方才正是这门主炮,只一发便洞穿了血月号的引擎舱。
秦萧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她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漆黑战舰,只觉得自己正被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入腹中。
飞艇停在海盗船的接驳舱内,秦萧稳住心神,跟着铁舵手走下飞艇。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不由怔愣,船内装饰极尽奢华,宛若一座华美的宫殿,与狰狞可怖的外观形成了鲜明对比。
铁舵手领着秦萧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不断有路过的海盗对他点头哈腰,姿态谄媚中透着畏惧,可见他在这艘船上地位颇高。
两人来到一扇沉重的合金门前,铁舵手神情骤然变得恭敬起来,他收敛起一路上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响起一道森冷的电子音。
合金门缓缓向两侧对开,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指挥室中央。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作战服勾勒出极其优越的身材比例,背影完美宛若雕塑。
只是他周身却散发出难以忽略的血腥煞气,仿佛历经无数残酷的生死搏杀,从地狱的业火中淬炼过一般。
铁舵手走进指挥室,没有往里走,而是谦卑地站在门边,语气掩不住的激动:“梦魇大人,我找到机械师了!”
秦萧心里一惊,眼前这人就是梦魇?那个杀了文森特,屠了整艘船的恐怖存在?
她不由在心中猜测这位新晋海盗之王的长相,却见梦魇转过身,脸上是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他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洁白的布上沾着猩红的血迹。
秦萧一眼认出了那是可以变换形态的纳米武器,只是不知道它有几种形态,分别是什么功能。
梦魇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秦萧胸前的工牌,仍然专注于擦拭那把短刀。
他开口了,电子音阴冷诡异:“你从商船上抓一个修理工来敷衍我?”
铁舵手脸色瞬间煞白,急忙辩解:“我……我绝不敢敷衍您!她是上次在离子风暴里出舱维修的女人!”
梦魇的动作终于停顿,手中的短刀微微倾斜,刀尖反射的光线恰好落在秦萧的脸上。
面具后的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带着冰冷的审视意味。
铁舵手生怕他不记得,慌忙地补充道:“您上次说,按这个标准去找,我把她本人找来了!”
面具遮掩了梦魇的表情,令人无法窥探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秦萧心中紧张,不知道他会作何回答。
28. 叛徒
就在这时,指挥室内的通讯系统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汇报声:“报告,抓到叛逃到血月号上的文森特手下,等待您处置。”
听那人的语气,这似乎是一件优先级很高的事情。
梦魇收起短刀,向门外走去,临走前看了秦萧一眼,丢下一句:“把她先关起来。”
梦魇没有明说关在哪里,所以铁舵手不敢怠慢,把秦萧押送到了船上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甲板最下层的地牢。
考虑到她以后有可能为梦魇所用,成为船上的机械师,她被安置在一间相对干净的单人囚室中。虽然门上了锁,但是手脚没有被束缚,待遇比一般的俘虏和囚犯优厚了许多。
通往囚室的路上,她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有钝重的敲击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还有电锯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惨叫声此起彼伏,宛如恶鬼哭嚎,一下又一下拉锯着神经。
她在囚室里待了几个小时,外面的惨叫声始终未曾停歇,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头都有些痛了。
回想起刚刚铁舵手和梦魇的对话,她隐约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上次捷运方舟9号遭遇离子风暴,追猎者号正好路过,目睹了她修理飞船的一幕。
而追猎者号正好缺一个机械师,铁舵手就顺手把她抓了过来。
她摩挲着藏在衣袖里的神经脉冲匕首,在心中思索对策。
追猎者号和血月号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正值混乱之际,是绝佳的逃离时机,只是她现在被严加看管,想要逃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若是先假意答应,在船上当一段时间的机械师,等到行动不受限制的时候再伺机逃离,又很可能夜长梦多。
以梦魇残暴的名声,一旦在工作中稍有差池,搞不好会被直接灭口。
忽然囚室的门被打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赶忙把匕首藏好,抬头看去,是铁舵手。
秦萧以为是梦魇有了决定,然而铁舵手并没有带她出去的意思,而是反手关上了门。
秦萧有些疑惑,心中警觉起来。
铁舵手走进来,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上次隔着太空头盔,我就发现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这次亲眼所见,更是令人惊艳啊。”
秦萧明白了他的意图,不由在心中冷笑。
要是铁舵手带上他那柄机械震荡斧,或许他还有几分得逞的胜算。
眼下他色迷心窍,放松了警惕,又没有携带重型武器傍身,在这样的情况下,秦萧完全有把握用匕首将他一击毙命。
若是在这间封闭的囚室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铁舵手,不仅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能借此制造混乱,为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她心中有了决断,嘴上却假意推拒道:“我好歹也是被当作机械师的人选抓来的,你这样擅作主张,不怕受到惩罚吗?”
铁舵手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梦魇才不会关心这种事。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工具,只要留你一条命,还能给他修船就行。”
秦萧听了这话,反而放下心来。
这么说来,在梦魇眼里,铁舵手同样也是工具,梦魇并不会太在意他的死活。
她杀了铁舵手,即便计划失败,没能成功逃出去,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梦魇未必会杀她。
铁舵手靠近她,言辞越发肆无忌惮:“那家伙对女人没兴趣,是个冷血的怪物,只知道杀戮的机器,你这样的美人儿,给他当机械师简直是浪费。可是我不一样,我能欣赏你的美,能让你在这艘船上过得很舒服。”
“好啊。”秦萧语气随意地说道。
铁舵手见她答应,顿时面露得意之色,熊爪一样的手伸了过来。
秦萧也不躲避,眼底寒芒一闪,匕首滑入手中,就要往他脖子上一抹——
咔嗒一声,囚室的门开了。
她赶忙收住动作,把匕首藏进袖子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铁舵手也饱含怒意地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敢打扰他的好事。
他这一回头,神色僵住了。
只见一张恶鬼面具冷冷地注视着他。
来人是梦魇。
铁舵手脸上的怒意瞬间被惊恐取代,那表情就像真的看到了鬼一样。
单人囚室的门上有一个栅栏小窗,他不知道梦魇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刚才那番口无遮拦的话被听到了多少。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梦魇大人,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她不听话,给她一点教训……”
梦魇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抽出那把短刀,手腕一转。
他的动作极快,秦萧甚至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道锐利的红光闪过。
下一秒,咚的一声,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血液喷涌而出,铁舵手骤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掉在地上的东西,是铁舵手的右臂!
铁舵手的右臂从肩膀处齐齐斩断,断口平整光滑,露出骨头和血管狰狞的截面。那是激光瞬间切割的结果,想必是那把短刀的其中一种形态。
铁舵手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口中不住哀求道:“我错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碰她了!”
秦萧下意识地退至墙角,与浑身是血的铁舵手拉开距离。
她直觉梦魇斩断他手臂的原因没那么简单,至少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
果然听梦魇说道:“月岛已经抓住了。”
铁舵手的脸色霎那间变得一片死灰,仿佛被扼住喉咙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岛是血月号的船长,眼看败局已定,月岛为了换取一条生路,把那些藏匿在星际各处的资产全部交了出来。
面对这样一笔巨额财富,铁舵手没能抵挡住诱惑,偷偷放走了月岛。
“我只是一时糊涂,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铁舵手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月岛把他所有资产的虚拟密钥都告诉我了,我一字不差地背给您……”
“密钥?”梦魇冷笑了一声,“月岛已经在刑讯室全招了,你去陪他吧。”
梦魇只是平静无波地说了这句话,铁舵手却像是发了疯一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往墙上撞去!
梦魇刀尖微微上挑,一道光束击中了铁舵手的脚踝。
铁舵手栽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爬行着。
他爬到梦魇脚边,语气绝望:“梦魇大人,杀了我吧……我只求您给我个痛快……”
梦魇无动于衷地挥了挥手,门外候着的两名海盗迅速走进来,按住不断挣扎的铁舵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防止他咬舌自尽。
铁舵手疯狂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眼神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恐惧。
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下场,竟能让这个凶残无比的海盗感到如此绝望,甚至将死亡视为唯一的解脱。
两名海盗拽着铁舵手仅剩的一条胳膊,将他硬生生地拖出了囚室,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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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室里只剩下秦萧和梦魇两人,狭小的空间内,血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
铁舵手断臂还横在地上,天花板上全是飞溅的血迹。
秦萧站在角落,低垂着头,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实际上她确实心里有些发怵,那把短刀所展现出来的威力,以及梦魇对它精准的操控,都让她意识到,在梦魇拥有这样一把武器的情况下,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电子音冷冷响起:“既然有胆量在风暴中出舱维修,就别在我面前装柔弱了。”
秦萧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梦魇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
秦萧咬了咬牙,不敢再耍花招,从袖中抽出匕首,干脆地放在地上。
梦魇扫了一眼地上的匕首,转身走向门口,语气淡漠:“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囚室,穿过惨叫声不绝于耳的甲板最下层,步入金碧辉煌的廊厅。
眼前豁然开朗,镶金的浮雕熠熠生辉,猩红的地毯延伸向远方,与方才的炼狱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沿途的海盗见到梦魇,纷纷低头退让,不敢多看一眼。
秦萧跟在后面,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心里默默记下这艘船的结构,为可能的逃跑计划做准备。
两人来到顶层一个宽敞的房间,室内风格和外面的繁华奢靡略有不同,透着一股冷硬的机械感,墙上挂着几把形态各异的武器,桌上散落着零件和图纸,显然是一间工作室。
梦魇指了指桌上那一沓图纸,对秦萧道:“挑一张,说说你的看法。”
秦萧拿起一张图纸,是一艘机动艇的设计图。
她顿时明白了,梦魇这是在考验她,看她是否真有能力胜任机械师的工作。
果然梦魇继续说道:“看仔细了,想清楚再说。可惜抓你来的那个人,这时恐怕已经开不了口了,不然他可以亲口告诉你,他找来的那些废物都是怎么死的。”
“我可以证明我的价值。”秦萧扫了一眼图纸,抬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话音刚落,梦魇骤然出手,妖异的红光一闪而过,那把短刀抵上了她的颈动脉。
电子音在耳边响起:“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么?”
秦萧神色未变,随手将图纸丢到一边,换了个话题:“追猎者号的船体右侧有明显的修补痕迹,应该是最近被击中过。从伤痕来看,对方的武器是脉冲炮,而你们的护盾没能完全挡住。”
这是她被铁舵手抓上飞艇时,透过舷窗观察到的细节。
当时她震撼于追猎者号精密复杂的武器防御系统,不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成了她谈判的筹码。
刀刃贴紧肌肤,没有用力,却带来刺骨的寒意。
梦魇的语气里透着危险的意味:“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秦萧稳住心神,接着说:“你们护盾发生器的布局需要优化,我建议重新调整能量节点分配,用双回路设计替代单回路,同时升级到多频段护盾系统,这样一来,防御效率和稳定性都会大幅提升。”
“有意思,继续。”
“还有离子炮阵列,炮塔的角度太保守了,射界受限,至少浪费了15%的火力覆盖范围。另外,两侧的副炮口径虽然大,但充能时间太长,换成双联装的中型离子炮,配合快速充能模块,火力输出会更灵活。”
金属的凉意骤然消失,那把短刀从她的颈间移开了。
秦萧转头看向梦魇:“现在可以听一听我的条件了吗?”
29. 神秘坐标
梦魇收起短刀,抬了抬手,显然是一个愿意谈判的信号。
秦萧说道:“我可以暂时承担机械师的工作,但是我不想长期留在追猎者号上。在我的运输舰回程之前,我希望您放我回去。”
梦魇冷笑了一声:“以你展现出来的才能,你认为我会轻易放你走?”
“您也看到了,我是运输舰上的船员,大部分时间都在太空里,等到下一趟航程开始,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梦魇没有说话,他戴着面具,秦萧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向您保证,在追猎者号找到合适的机械师前,我会一直尽心尽力为您工作。”
梦魇忽然抬起眼,语气里多了一丝玩味:“我大可以把你囚禁在追猎者号上,又何必答应你的条件?”
秦萧迎上他的目光:“机械师要是生了异心,想要动点什么手脚,那可是防不胜防的。”
“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梦魇大人知人善用,想必比我更清楚,一个心怀怨恨的囚徒,和一个自愿的合作伙伴,哪个对您更有利?”
梦魇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开始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秦萧连忙补充道:“何况以您在太空中的势力,随时可以找到我。我想要的,只是最低限度的自由而已。”
“追猎者号上一任机械师,马修,你猜他是怎么死的?”梦魇突然换了个话题。
秦萧略一思索,按照外界的传言,梦魇不仅杀了文森特,还屠了整艘船的人,但是梦魇既然这么问了,那么马修应该不是他杀的。
她试探着说道:“是文森特杀的?”
“我喜欢和聪明人对话。”梦魇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赞许,“文森特杀了马修,不仅是为了防止马修为我所用,更是因为——死亡有时候是一种仁慈。”
秦萧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只听梦魇继续说道:“机械师掌握着海盗船最核心的机密,马修一旦落入追猎者号的敌对势力手里,他的下场只会比死更惨,那些人会用尽一切手段,撬开他的嘴,挖出他们想要的信息,哪怕他根本不知道。”
海盗船上的机械师还真是个高危职业,秦萧在心中暗想。
她知道梦魇这是在告诫自己,机械师和海盗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前梦魇当着她的面,砍了铁舵手的手臂,把他扔进刑讯室,很可能也是想以儆效尤,提醒她背叛的下场。
她立刻正色道:“我明白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是一个忠诚可靠的盟友,也相信以梦魇大人的实力,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谈话结束后,秦萧被带进了一间空置的套房,梦魇给了她一沓图纸,让她按照之前提出的建议,升级船上的防御系统。
套房内的设施极为豪华,然而门外却有人全天候看守,实际上是将她软禁了。
接下来的几天,梦魇再也没有出现过,和她对接的是一个叫栗子的年轻海盗。
栗子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稚气,有着一头柔软的栗色卷毛,据说曾经是马修的学徒。
秦萧猜想,他之所以能在那场动乱中存活下来,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了,一直在马修手底下干一些打杂的活儿,对追猎者号的核心构造了解甚少,在文森特眼中构不成威胁。
不过他在机械方面很有天赋,虽然经验不足,但是脑子转得很快。往往不需要秦萧过多解释,栗子就能迅速理解她的设计思路。
这天秦萧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画图纸,一阵敲门声传来,是送饭的海盗。
海盗推着餐车走进来,动作麻利地将一道道菜肴摆上餐桌,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点,餐具更是精美绝伦,几乎到了晃眼的地步。
外界的传言果真不假,追猎者号从方方面面都像一座宫殿,奢侈得令人咋舌。不仅菜品顿顿不重样,口味也丝毫不输首都星最顶级的餐厅。
海盗推着餐车正要出去,秦萧随口问道:“栗子怎么还没来?”
栗子通常每天下午来到房间,和她沟通确认细节,按照她画出来的图纸落地执行。
这会儿已经是晚饭时间了,秦萧不由多问了一句。
“我……我也不清楚。”海盗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秦萧从图纸中抬起头,只见那海盗神色紧张地低垂着头,就连秦萧问他问题的时候,也全程盯着自己的脚尖,视线一寸也不敢上移。
这几天来,每个来送饭的海盗都是这样,上完菜就匆匆离去,不敢多看她一眼,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一样。
秦萧感到很是奇怪,难道她看上去很可怕吗?
毕竟她脸上又没戴恶鬼面具。
她看着那海盗害怕的模样,也不打算为难他了:“不用特意找了,你要是见到他,顺便说一声就行。”
那海盗惶恐地回道:“是,夫人。”
秦萧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你喊我什么?”
那海盗本就对她十分畏惧,被这么一问,更是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栗子走了进来,略带疑惑地看了那海盗一眼,仿佛在询问他怎么还不离开。那名海盗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推着餐车逃也似的出了门。
栗子关上门说道:“血月号残骸的拆解终于告一段落了,我列了一份清单,老师您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
栗子作为秦萧的助手,一直喊她老师,这完全没问题,可是刚才那海盗喊她夫人,就让她觉得很莫名其妙了。
她有些迟疑地问栗子:“船上其他人都怎么称呼我?”
“夫人啊。”栗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啊!?”秦萧瞪大了眼睛,“谁的夫人?”
这回换成栗子瞪大了眼睛:“还能有谁?你和梦魇大人……你们……不是……”
栗子毕竟才十三四岁,提起这个话题,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话也说不利索了。
秦萧说道:“你别急,慢慢讲,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栗子想了想说:“梦魇大人从来不动商船的人,也从未把任何女人带到船上,可是这一次,他却把你从商船上带了回来。大家都以为……”
“以为什么?”
栗子斟酌了一下措辞,挑了一个最不冒犯的说法:“以为他对您一见钟情。”
秦萧差点没咬到舌头,看来脑补和八卦真是无处不在,连海盗船也不能幸免。
栗子继续说道:“而且那天铁舵手对您不敬,梦魇大人把他的右臂砍了,扔进了甲板最下层……”
讲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情景,心有余悸地截住话头:“后面的事,您还是别听了。总之梦魇大人现在还吊着他一口气,这件事整艘船上的人都知道。”
秦萧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送饭的海盗一个个都对她避之不及,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原来是生怕引起梦魇的不满,落得和铁舵手一个下场。
她不禁扶额,心想这真是误会大了。
铁舵手遭到这样严厉的惩罚,纯粹是因为他背叛了梦魇,擅自放走了血月号的船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总不会当着梦魇的面也这么喊吧?”
栗子挠了挠头:“主要是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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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只好这样尊称您。梦魇大人也没有否认。”
秦萧心中一动,问道:“你和我讨论图纸的事,其他人知道吗?”
栗子摇头:“梦魇大人让我保密,只说是陪你聊天解闷。”
秦萧心情不免有些复杂,她知道梦魇没有否认,而是放任这样的流言传播,是为了替她隐藏机械师的身份。
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就会安全许多。在外界眼里,她只是被梦魇临时起意带回船上,没有人知道背后的真实原因,除了铁舵手。
而铁舵手已经彻底闭嘴了。
不过秦萧也很清楚,梦魇这样做,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好心,而是基于更深层的权衡考量。
毕竟她已经接手了防御系统的升级工作,一旦她落入梦魇的敌对势力手中,追猎者号所有的防御弱点也就随之暴露了。
捷运方舟9号返回首都星的前一天,秦萧和栗子交接了工作,跟着两名海盗走上飞艇。
飞艇朝着第一星系的方向驶去,他们要把她送回捷运方舟9号上。
这是一艘中型飞艇,两名海盗坐在驾驶舱里,后方的舱室独立隔开,有着柔软的地毯,宽大的沙发,以及摆放着精致餐点的吧台和冰柜。
秦萧打开门,走进驾驶舱,状若随意地问道:“还有多久到第一星系?”
“快了,最多一小时。”
那两名海盗明显对她有些畏惧,但这种畏惧来源于梦魇,他们对秦萧本身并没有太多防备。
秦萧走近一步,似乎只是想看一眼导航星图,驾驶位的海盗见状,连忙起身让开。
“谢谢。”秦萧对他笑了笑。
话音未落,她的眼神陡然锐利,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出手,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向他的后颈。
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闷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海盗大惊,慌忙伸手去拔腰间的枪,但秦萧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个旋身,抬腿横扫,直接踢飞了海盗手中的武器,紧接着一记重拳砸向他的太阳穴,干脆利落地将他击晕。
不过短短几秒,两名海盗已经毫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秦萧走向控制台,在导航仪上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坐标——
那正是位于第一星系与第三星系之间,极光信使曾经停靠的神秘坐标!
飞艇的航向立刻改变,朝着那个神秘坐标飞驰而去。
秦萧将那两名海盗拖入后舱,锁上舱门,神色冷静地靠在驾驶位上。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做出一点小小的出格举动,梦魇并不会和她过多计较。
同样的,一旦她失去了利用价值,梦魇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除掉她,就像文森特除掉马修一样,将她和她所掌握的秘密彻底抹去。
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利用这份脆弱而短暂的平衡。
飞艇在星空中疾驰,距离那个神秘坐标越来越近,开始缓缓减速。
秦萧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站起身,走到舷窗前,望向神秘坐标所在的方向——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层层叠叠的星云,漂浮在漆黑深邃的太空中,如同流动的轻纱,折射出极光般绚烂的色彩。
秦萧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它在星图上没有任何显示,星云中的气体和尘埃对电磁波有强烈的散射和吸收作用,形成了一层天然的屏障,无法从外界观测内部的情况。
真正的秘密,就藏在这片星云之中!
她心中激动不已,立即操控飞艇,就要驶入那片瑰丽而神秘的星云。
下一秒,飞艇突然不受她控制,猛地转了个弯,朝着与星云相反的方向飞去!
30. 玄锦
秦萧迅速在控制台上操作,试图重新夺回飞艇的控制权。
然而,所有的指令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冰冷的电子音在驾驶舱内响起——
“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是梦魇的声音。
秦萧动作顿住,她意识到这艘飞艇被远程控制了。
从她打晕那两个海盗、改变航线开始,梦魇全都知道,他一直冷眼旁观,就是想看她会把飞艇开到哪里去。
其实秦萧心里也清楚,以梦魇的缜密心思,她的一举一动必然会受到监视,只是她没想到,梦魇竟然直接控制了飞艇,让她在即将抵达真相的时刻,不得不被迫折返。
梦魇在这时候突然出手干预,她直觉和那片星云有关。
“那片星云是什么地方?”她问道。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梦魇低声冷笑,语气玩味,“我早就觉得奇怪,以你的才能,怎么会甘于待在一艘运输舰上。看来你身上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更多。”
“我没有什么秘密,只是有些事情要调查,想借你的飞艇一用。”
“你打晕我的人,擅自改变航线,这是借用的态度么?”
秦萧一时语塞,她还想解释,梦魇已经冷冷打断了她——
“那不是你一个人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切断通讯,驾驶舱恢复了寂静。
秦萧的目光透过舷窗,紧盯着那片逐渐远去的星云,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中,心中涌起一阵不甘。
后舱的两个海盗幽幽转醒,秦萧没对他俩下死手,因此两人只是短暂昏迷,并无大碍。
只是他们醒来后,看向秦萧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既有难以置信的惊异,又多了几分对强者的敬畏。
飞艇很快进入第一星系,追上了正驶向首都星的捷运方舟9号。
秦萧回到运输舰上,面对王重山和吴平极度震惊的表情,顿时感到十分头大。
她被软禁在追猎者号的时候,已经给王重山和吴平发了消息,声称自己有些私事要处理。
但是眼下这副情景,显然不是一句私事就能轻易搪塞过去的。
吴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那艘飞艇是怎么回事?送你回来的那两个人又是谁?”
“他们是追猎者号的人。”秦萧说。
吴平发出一声惊呼,声音提高了八度:“你怎么和追猎者号扯上关系了!?”
王重山眼睛也瞪得浑圆,一脸不可思议。
“这件事很复杂,我没法解释。”秦萧语气严肃道,“总之,你们一定要保密,就当我从没离开过捷运方舟。”
王重山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追问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郑重道:“好,我会守口如瓶。”
吴平也点点头,补了一句:“你放心,这种事情就算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乱说。”
这也是秦萧对两人实话实说的原因。王重山和吴平常年穿梭于太空,见识过太多星际间的隐秘与危险。
对于追猎者号这样惹不起的存在,他们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不会将此事随意外传。
秦萧回到首都星,次日一早,去了柯子夜家。
柯子夜在发来的信息里提到,有重要的发现要当面告诉她。
门被打开的时候,柯子夜穿着白色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琥珀色的眸子像猫一样慵懒。
秦萧见他还带着些许睡意的模样,问道:“我是不是来早了?”
“太晚了。”柯子夜声音里有着刚起床的沙哑,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两人走进客厅,柯子夜在面板上点了两份咖啡,打开光屏:“我托朋友查了孙昊和蛇十四。”
光屏上出现了两份资料,资料内容十分详细,不仅包含了两人的基本背景,还记录了他们的活动轨迹和人际关系网络。
这些信息显然不是通过常规渠道就能轻易获得的,尤其是对于蛇十四和孙昊这种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物。
秦萧心中不禁有些讶异,连忙认真看了起来。
蛇十四出身在首都星第三区,是第三区土生土长的小混混,给人做过打手,也收过债,慢慢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帮派势力,平时主要出没在第三区的工业区和赌场附近。
孙昊在中心区旁边的贫民窟长大,早年在货物转运中心干苦力,后来开始涉足一些灰色产业,一直充当着打杂的小角色。
古怪的是,就在近两年,他突然一跃成为中心区几家高级酒吧和私人会所的经理人。
很显然,他的身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郑宛筱脱不开关系。
而他管理的那几家高档酒吧和私人会所,很可能也是走私物重要的销售渠道。
秦萧在其中看到了玄锦,这是一家位于中心区边缘地带的高端会所,消费极其高昂,不乏政商界名流出入其中。
“你想调查玄锦?”柯子夜看出了她的意图。
秦萧没有否认,略微挑眉:“怎么,你不会又想跟着我去吧?”
“作为一个有基本正义感的公民,这种事也不应该坐视不理呀。”柯子夜笑眯眯地说道,“而且姐姐想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
秦萧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自从两人共同经历了上次那场危机,她已经基本打消了对柯子夜的怀疑,他这次查到如此详细的资料,想必也费了不少心。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觉得,有这样一个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帮手,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然,更现实的原因在于,以她在运输舰上当后勤的工资,玄锦的高消费她可承担不起。
当天晚上,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用生物拟态贴片微调了容貌。
秦萧面容变得更成熟,半长的黑发临时做成了深棕色波浪卷。
柯子夜调整了瞳色,戴上一幅黑框眼镜,五官轮廓也稍作改变,少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惊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秀的学生气。
他们这次的人设,是三十多岁的富婆和涉世未深的年轻大学生。
夜晚的玄锦人影攒动,一片纸醉金迷。
宽敞的包厢里,迷蒙的紫色光影在墙面上流动,环境奢靡而不失典雅。
公关经理是一个穿着深V西装的男子,五官标致,笑起来却有种拉扯皮肤的不自然感,明显是基因微调手术还没完全恢复。
他负手站在一旁,微微弯腰,语气热络:“女士,您是第一次来吗?”
他虽然这样问,却没有丝毫怠慢的意味,能来玄锦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何况这位女士看上去年龄成熟,身边却带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毫无疑问是个富婆。
“对,是没来过。之前去夜缘喝酒,听他们提起过这边。”
秦萧抬了抬眼皮,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他,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夜缘也是孙昊负责管理的另一家高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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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关自然也听说过。
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那您算是来对地方了。玄锦的环境更私密一些,服务也更加定制化,能给您一些……很特别的体验。”
秦萧微微一笑,却没有急于询问,只是淡淡道:“听起来有点意思。”
说完她颇为大气地点了一打极其昂贵的酒,当然刷的是柯子夜的卡。
公关一看来了业绩,顿时喜上眉梢,态度越发殷勤:“以后您来玄锦找我就好,保证提前帮您安排得妥妥贴贴!”
服务生将酒送上来,公关连忙为她倒酒,秦萧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忽然她转过脸,瞥了柯子夜一眼:“宝贝,怎么这么拘谨?来了这种地方,得放得开一点,不然多没意思。”
柯子夜一秒入戏,低下头道:“我……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秦萧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向公关,别有深意地说道:“我这个弟弟就是太安静了,不懂得怎么讨人欢心。出来玩嘛,就是图个热闹,你说是吧?”
公关也是人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位富婆多半是嫌弃身边这个青涩的男生不够主动,把他带到这种场合,有意敲打他一下,让他摆清自己的位置。
他连忙说道:“姐,您的意思我懂,我来给您安排。”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刻会意。不出多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群打扮精致的帅哥走了进来。
他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嘴角标准的弧度中透露出迎合的意味,像是橱窗里等待被挑选的玩偶。
秦萧眯起眼睛,用挑剔的目光一个个打量过去,目光落在一个消瘦的男子身上。
那人手腕纤细,肤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看上去别有一番病弱的美感。
秦萧抬手点了点:“就你了,坐吧。”
消瘦的男子坐到秦萧身边,一股淡淡的甜香随之飘了过来。
那香味极为独特,不像是喷了香水,倒像是从他的皮肤和内脏中散发出来一样。
男子自我介绍叫小熙,一坐下就娴熟地给秦萧敬酒,服务十分贴心周到,配上他弱不禁风的外表,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期间小熙去了趟洗手间,趁他不在,柯子夜凑近秦萧耳边,语气有些幽怨:“姐姐,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
秦萧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选他,你能不清楚吗?”
小熙不过二十出头,却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和朝气,无论是他消瘦苍白的面容,还是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气,都说明他很有可能接触了某种东西,潜移默化地侵蚀了他年轻的身体。
酒过三巡,秦萧放下酒杯,语气随意地问小熙:“光喝酒总归差了点意思,刚刚听你们经理说,你们这里似乎有些特别的东西?”
小熙眼神微动,恭维道:“您果然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我们这里确实有一种东西,和别处都不一样。”
秦萧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姐姐我玩过的地方可不少,你可别拿那些普通的东西糊弄我。”
小熙连忙说道:“你放心,这是最新款的高端货源,放眼整个首都星,没几家能弄到手。”
“哦?”秦萧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它叫红糖。”小熙语气带了几分神秘,“和市面上所有的货都不一样,它会让您在拥有完全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进入一个真实的梦境。”
31. 给她助兴
真实的梦境?
听起来像是某种拥有致幻效果的药物,秦萧在心中暗想。
只听小熙接着说道:“在梦境中,您的感官将被成倍地放大,您可以自由地掌控一切,看到任何您想看到的画面,构建任何您希望发生的情节。就像是……创世的神明一样。”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回味和向往。
秦萧略微抬眸,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兴趣。
按照小熙的说法,这个红糖确实不同于普通的致幻类药物。
“这是玄锦专属的顶级体验。”小熙声音放轻,带着诱惑的意味,“我向您保证,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快乐。”
“好啊,不过……”秦萧勾起唇角,“我要你陪我一起。”
小熙舔了舔嘴唇,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贪婪和渴望:“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说完他叫来服务生,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服务生端着一方精美的白玉托盘走进来,托盘表面铺着上好的丝绸,上面是一个流光溢彩的透明琉璃盖。
秦萧向托盘中望去,只见上面摆放三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晶体,光滑圆润,玲珑剔透。
随着服务生缓缓走近,那晶体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变幻的色泽,时而是浅淡的樱粉,时而是如血一般的殷红。
正是那天他们在第三区仓库看到的东西!
服务生揭开琉璃盖,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和小熙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如出一辙。
那香气十分奇异,闻起来近在咫尺,直往人的鼻腔里钻,却又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飘来。
小熙盯着红色晶体,眼神有些发直,喃喃道:“只要一枚,就能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
说完他拿起一枚红糖,急不可耐地吞了下去。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秦萧,笑容多了几分迷离:“您也试试吧。”
秦萧拿起一枚红糖,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转向柯子夜。
她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宝贝,你来尝尝。”
柯子夜和她配合默契,装作慌乱无助地摇了摇头:“我……我就不用了吧……”
秦萧顿时语气不悦:“我带你出来玩,不是让你在这儿装清高的,别给我扫兴。”
柯子夜往后缩了缩,露出委屈无奈的神色:“可是我真的不想吃这个……”
秦萧突然站起身,走到柯子夜面前,一把扼住他的下巴。
她俯下身,冷冷命令道:“张嘴!今天你必须吃!”
从这个角度,她挡住了小熙和服务生的视线,两人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
松开柯子夜的刹那,她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将那枚红糖放进了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慢条斯理地坐回沙发上,拿起托盘中最后一枚红糖,从容地放入口中。
她偏头看向小熙,只见他眼神涣散,动作也变得迟缓,虽然尚且保留着几分清醒,但那份清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吞噬。
服务生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包厢的门。
秦萧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借着喝酒的动作,将藏在舌头下面的红糖悄无声息地吐入了酒杯中。
而小熙已经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了。
她又等了几分钟,小熙终于像被抽干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
他的眼睛却依然睁得很大,空洞地直视前方,没有一丝焦距,显然是已经进入了所谓的“梦境”。
头顶紫色的灯光打在小熙苍白的脸上,原先谦卑中带着几分迎合的姿态不见了,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神情。
此时他脸上满是颐指气使的倨傲,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正在对一群人发号施令,享受着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感。
这个平日里以讨好客人为生的男孩,彻底沉溺于红糖为他编织的美梦之中。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真实而虚幻的美梦中,他看到了什么场景,又获得了怎样一个梦寐以求的身份。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你们都是饭桶吗!?这点事都办不好!”
那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骄纵意味,听起来十分耳熟。
是郑宛筱!
秦萧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看过去。
只见郑宛筱脚踩十厘米细高跟,穿着高定品牌最新款的连衣裙,妆容浓艳,头发也特意做了造型。
她这副从头到脚精心打扮的模样,就像是想要把什么人比下去一般。
“你们一个个都在磨蹭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郑宛筱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意,“赶紧把美玉给我叫过来!立刻!马上!”
旁边站着几个服务生,还有另一位公关经理,几人神色都很是为难。
公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赔着笑脸说道:“实在抱歉,美玉正在其他包厢接待客人,还请您稍等一会儿……”
“呵,我点了十万星币的酒,你竟敢让我等?我现在就给孙昊打电话,让他好好教教你们待客之道!”
郑宛筱说着,作势就要打开通讯终端。
玄锦的人都知道郑宛筱的来头,见她搬出了经理人的名字,顿时慌了神,连忙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急匆匆地派人去催美玉。
不出多时,一个穿着淡色长裙的女子款款走来,裙摆开叉到大腿,长发如瀑,垂至腰间。
她长得很是标致,画着精致的淡妆,一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很是妩媚动人。
其他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倒是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不知是真的有客人需要接待,还是故意晾着郑宛筱。
作为玄锦业绩最高的公关,她确实有耍大牌的资本。
“郑小姐,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一开口,嗓音柔美如玉,确实很符合美玉这个名字。
“孙昊昨晚来玄锦,你们俩干什么了?”郑宛筱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我和孙总只是工作上的往来,这一点我已经向您解释过很多次了。”
“工作上的往来?”郑宛筱冷笑了一声,“那为什么他的车里全是你的香水味!?香兰五号,你今天喷的就是这个,也是你最常用的香水,别以为我闻不出来!”
美玉面不改色:“那是因为我应酬喝多了,孙总顺路送我回家。”
“你糊弄鬼呢!玄锦那么多人,孙昊为什么偏偏送你回家?你怎么不说你在他车上睡着了,还滚了一圈,才留下这么重的味儿!”
美玉歪了歪头,笑容无辜:“郑小姐,没有证据,可不要随便血口喷人。”
郑宛筱噎了一下,她确实没有证据。
她跺了跺脚,指着美玉鼻子骂道:“你是什么货色,我还能看不明白?你就是靠着下三滥的狐媚手段,才在玄锦混出点名堂,现在又想要勾引老板上位!”
美玉笑容未变:“我的业绩靠的是个人实力,我和孙总也是清清白白。孙总听到您这样抹黑他的员工,恐怕会很寒心呢。”
“我呸!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东西,值得他寒心吗?”
郑宛筱说完,拿起桌上一瓶酒,就往美玉身上泼去。
美玉连忙躲到一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泼了一些酒液,淡色长裙上多了一片明显的污渍。
她脸色略微沉了下去,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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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你一句,孙总最讨厌蛮不讲理、疑神疑鬼的女人。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要叫保安了。”
这番话戳到了郑宛筱的痛处,她顿时怒火中烧,气得脸都扭曲了。
“虚伪的贱人!”她猛地扑上去,伸手去抓美玉的头发,“我警告你!离孙昊远点儿!”
美玉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精心护理的及腰长发,立刻急了眼,用长长的美甲去挠郑宛筱的手臂,想要将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
“你竟然敢挠我!”郑宛筱怒不可遏,死死拽住美玉的头发用力拉扯。
眼看两人扭打成一团,服务生在一旁束手无策,赶忙喊来了保安。
可是保安来了之后,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谁也不敢上前拉架。
一个是经理人的正牌女友,一个是玄锦业绩最高的女公关,两边都得罪不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对面包厢里,秦萧透过虚掩的门,欣赏眼前这一出闹剧。郑宛筱和美玉打成一团,根本无暇注意到她的存在。
“真是热闹。”秦萧忽然转过头,问柯子夜,“你演技怎么样?”
柯子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我自认为……应该还不错吧?”
秦萧勾起嘴角:“帮个忙,我要给她助助兴。”
玄锦的安保室里,此时只剩下最后一个保安。其余保安都匆匆赶往郑宛筱的包厢,试图维持秩序,尽管事实证明毫无用处。
柯子夜装作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摇摇晃晃地走进安保室,捂住嘴道:“我……我想吐。”
说着他干呕了几声,朝着控制面板扑了过去。
保安吓坏了,生怕他吐在面板上,那场面想想都惨不忍睹,他赶忙冲上前,扶住柯子夜,半拖半拽地将他弄出门外,带他去洗手间。
保安和柯子夜刚出门,秦萧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安保室,飞快地环顾了一圈,直奔中央控制面板。
她在面板上麻利地找到了控制消防喷头的按钮,按下郑宛筱所在的包厢。
“啊——!!”
郑宛筱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包厢的墙壁,隔着一条走廊都能听到。
高压水柱从包厢顶端的喷头倾泻而下,瞬间将包厢里的所有人浇了个透。
郑宛筱此时也顾不上和美玉厮打了,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头发和妆容,却无济于事。
在水流的冲刷下,她精心画好的浓妆变得一团糟,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看上去滑稽至极。
她狼狈地抬起头,怒视美玉:“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美玉没好气道:“从刚才起你就像疯了一样,一直揪着我不放,我哪有时间指使别人?”
和郑宛筱一样,美玉也被淋得浑身湿透,但是因为只画了淡妆,模样显然要比对方体面了许多。
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了其他包厢的注意,不少客人打开包厢的门探头张望。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那不是明星航运集团的大小姐吗?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郑宛筱听到这些窃窃私语,一瞬间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每次出门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梳妆打扮,维持自己氛围感美女的形象,此刻妆容全花了,发型也彻底坍塌,哪还有半点美女的模样?
美玉已经不动声色地躲进了角落,郑宛筱也想走过去,可是十厘米的细高跟灌了水,鞋底直打滑。
她刚迈出一步,啪的一声滑倒在地,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几个围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郑宛筱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崩溃地捂住脸,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赶紧把这鬼东西关掉!!”
32. 威胁
秦萧和柯子夜走出玄锦,将郑宛筱的咆哮声远远抛在身后。
“今天我们配合很默契。”秦萧心情不错地问道,“你觉得美玉和孙昊是什么关系?”
柯子夜认真想了想:“不好说。不过这种事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查一查就知道了。”
秦萧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如果美玉和孙昊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或许能从她身上挖出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开口道:“她很可能是一枚关键的棋子。”
三天后的深夜,美玉走出玄锦,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微笑。
她刚刚接待完一位大客户,对方光是这周就已经来了三次,面对他明显的示好,美玉只是给他安排最漂亮的姑娘,提供最贴心的服务,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若即若离。
玄锦从不缺好看的皮囊,美玉很清楚他是什么心思。
人总是对唾手可得之物很快失去兴趣,又被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始终差一点的感觉勾得欲罢不能。
作为玄锦的业绩王牌,她深谙人性,鱼要是上钩了,谁还会继续下饵呢?
她坐进浮空车里,豪华品牌的低配款,她用最低首付比例买下了它,这是她野心的起点。
密闭的空间里,她脸上温婉的笑容褪去了,只剩下疲惫和疏离。
忽然,通讯终端响了。
她在心里默数,不多不少正好三秒,按下接听键。
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既不会让对方感到被怠慢,也不会显得自己过于急切和热络。
她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柔美声线,正要开口。
终端里传来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美玉小姐,你现在在车上吧?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那声音经过变声器的处理,对方显然不打算暴露真实身份。
美玉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她下班的时间很晚,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见行人和车流,只有漆黑深沉的夜色。
“你是谁?”美玉警觉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些什么。”
机械女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美玉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通讯终端里,有个叫‘玄锦安全出口线路图’的文件夹,设置了三层加密,里面的内容真是十足的劲爆呢。”
美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和孙昊在车里那段视频,从内饰来看,应该是在你的车上。只是不知道,美玉小姐录下这样一段视频,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单纯想要留作纪念吧?”
美玉咽了口吐沫,艰难开口:“……你是郑宛筱吗?”
“如果我是郑宛筱,你还有机会好好和我说话么?要是那位骄纵的大小姐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会是什么下场,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美玉手心渗出些许冷汗,强作镇定道:“你想要钱吗?要多少?”
“别急啊。”只听机械女声继续说道,“还有那本账目,玄锦有两套账,美玉小姐连这都知道,还把那本真账偷偷拍了下来,真是好手段啊。只是不知道,孙昊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手段?”
美玉顿时如坠冰窖,那本真账是她在孙昊的办公室无意中发现的。
作为玄锦的公关,她一直知道红糖的存在,也知道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一旦暴露,她和孙昊都脱不了干系。
她更清楚她和孙昊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孙昊随时都会为了利益抛弃她、牺牲她。
这是她用来自保的筹码,此刻却成了威胁她的尖刀。
她的嗓音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你到底想怎样?”
机械女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玄锦那些红糖是怎么来的吗?”
美玉了解郑宛筱的家庭背景,之前也隐约有过这方面的猜测。
她试探着说道:“你是说,孙昊利用郑宛筱家的航运集团走私红糖?”
“美玉小姐果然是聪明人。我的要求很简单,收集他们勾结参与走私的证据。”
美玉听了这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出卖孙昊,她不会有丝毫犹豫。
像她和孙昊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也太不切实际了。
她勾搭上孙昊,只是为了在工作上获得更多关照,而孙昊也不过是享受她的百依百顺,她的乖巧听话百般讨好——那是他从郑宛筱身上得不到的东西。
“好,我答应你。”美玉说。
“我的耐心有限,不过以美玉小姐的本事,想必不会让我等太久。否则……这个文件夹里的东西,我会给郑宛筱和孙昊打包各发一份,到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你。”
美玉咬了咬唇,知道自己别无选择,问道:“我要是有了进展,如何联系你?”
“我会在合适的时机联系你。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秦萧挂断电话,和柯子夜对视一眼,两人抬手击了下掌。
“这次多亏了你,才抓到了美玉的把柄,让她不得不和我们合作。”
“能帮上姐姐的忙就好。”柯子夜笑眯眯地说道。
“你那个朋友真厉害,什么信息都能弄到手。他是个黑客吧?”
“嗯。”柯子夜点了点头。
秦萧见他不打算多说,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从别人通讯终端里破解三层加密的文件夹,这种事确实不宜对外声张。
她没有多想,既然柯子夜是《垃圾星求生》初创团队的一员,团队里高手如云,那么他认识顶级黑客也不奇怪。
柯子夜又道:“对了,我在黑市找了一家地下实验室,红糖的样品已经送过去分析化验了,过几天出结果。”
秦萧想了想,下一趟航程就要开始了,等到化验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应该正在太空里。
她说道:“多谢,那就麻烦你了。”
……
灯光暧昧的房间里,顾婕躺在吕茂志旁边,抬起纤纤玉手,欣赏手腕上的手链。
手链上是一个个打磨光滑的骨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点点荧光。
这些骨节来源于一种稀有小型星兽的脊椎骨,因为捕捉难度极大,并且只有活取脊椎才能保留荧光,是名副其实的顶级奢侈品。
“喜欢吗?”吕茂志搂住顾婕,“精工舰造的合同已经搞定了,筱筱这件事办得真漂亮。”
顾婕靠在他胸前,娇笑道:“早和你说过,筱筱当了集团副总,好处少不了你的。”
吕茂志的小舅子是精工舰造的销售总监,在这次签订的舰船采购合同中,虚构了一笔并不存在的技术服务费,将合同价格做高了20%。
这部分差价经过层层洗白,进了吕茂志和他小舅子的腰包。
当然在这过程中,少不了集团副总郑宛筱一路开绿灯,吕茂志捞到了好处,进而投桃报李,送了一堆昂贵的奢侈品讨好顾婕。
顾婕摩挲着手链,脸上浮现出餍足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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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我听集团那边说,上次秦萧的船还真遭了海盗。可惜那帮海盗只抽走了一部分燃料,没动船上的人,这死丫头的命可真够硬的。”
“确实可惜了。”吕茂志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上次不是说,有办法对付她?”
“筱筱的男朋友在道上势力很大,是首都星地下世界的头面人物。筱筱跟他打声招呼,让他找几个不怕死的,还怕对付不了她个小丫头片子?”
“既然这样,最好赶紧安排,这种事情最忌讳优柔寡断。”
“我是怕过早动手,会引起秦东明怀疑。”
“人已经死了,即便他真的怀疑你,只要找不到证据,也就只能接受现实。”
吕茂志见顾婕仍有些犹豫,接着说道:“秦东明经历丧女之痛,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给他一些关怀和安慰,他反而会越发离不开你们母女。人都有逃避痛苦的本能,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秦萧这个女儿,从此心里只有你和筱筱。”
顾婕略一思索,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她点点头说道:“我和筱筱商量一下,想个法子,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外面。”
……
起航前一天,秦萧收到了神秘人发来的运输航程表。
她打开一看,明途公司的极光信使赫然在列,与捷运方舟9号停靠在同一个太空港。
又是它!
如果第一次还能归为巧合,那么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就很难再用巧合来解释了。
难道顾婕已经察觉到她在追查走私,并且发现了极光信使的秘密?
可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应该给她再次接触极光信使的机会。
秦萧越想越觉得蹊跷,在心中生出几分警觉。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她根本没机会见到那艘极光信使。
第二天,捷运方舟9号刚刚驶离首都星的近地轨道,就被一艘登陆艇截住了。
登陆艇用机械爪钩黏住捷运方舟,几个海盗撬开舱门,强行登舰,明明干着强盗的勾当,态度却异常恭敬。
他们虽然全副武装,却个个都谦卑地躬着身,枪口齐刷刷地朝向地面,仿佛面对的是某种不可冒犯的存在。
为首那名海盗一开口,王重山和吴平直接呆愣在原地,秦萧更是两眼一黑。
“夫人,梦魇大人派我们来接您。”
一瞬间,捷运方舟上的三人脸色精彩至极。
吴平惊讶得都结巴了:“夫夫夫……夫人!?梦魇的夫人?”
王重山也瞠目结舌,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两人看向秦萧的目光中,混杂着极度的震惊和好奇,简直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王重山不放心地问道:“是他们胁迫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是我自愿的。”秦萧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
她假扮梦魇的夫人,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考虑,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愿。
王重山和吴平听了这话,别有深意地对视了一眼,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显然在心里脑补了一出“霸道海盗爱上我”的狗血大戏。
秦萧的表情更加生无可恋了。
天地良心,她和梦魇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甚至都没见过对方的脸。
她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认命地接受了现实,在那群海盗毕恭毕敬的护送下,顶着背后王重山和吴平探照灯一样的目光,走上了登陆舰。
33. 十字星印记
秦萧一上追猎者号,又被关进了她上次住的那间套房。
一进门,栗子迎了上来,语气很是激动,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求知欲:“老师,您终于来了!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您!”
他见到秦萧,立刻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防御系统的升级进度,秦萧发现他的效率很高,已经按照她画出来的图纸完成了大半。
栗子讲完之后,又说道:“梦魇大人让您按照上次的构想,改进离子炮阵列。”
秦萧不由两眼一黑,心说这还有完没完了。
以前她在精工舰造当研发工程师,至少还能拿一笔可观的工资呢,现在她却要给梦魇免费打工,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被关在房间里,限制人身自由。
就算是海盗,也不能这么欺人太甚吧?
“我要见梦魇。”她说道。
“这……”栗子面露难色,见秦萧态度强硬,只好说道,“我去给您带个话。”
栗子走出门,不一会儿回来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秦萧立刻明白了:“梦魇不见我?”
栗子尴尬地点了点头。
秦萧气得直咬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冲出去找梦魇打一架。
栗子见她面色不虞,连忙劝道:“您别生气,梦魇大人一定是太忙了,没有故意冷落您的意思。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人,我向您保证,他对您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秦萧听不下去了,连忙捂住耳朵喊道:“打住,打住!别说了……”
栗子这话听起来,怎么显得她好像一个被冷落的怨妇一样?
忽然她转念一想,既然这样,她索性也不要面子了,干脆把怨妇的形象贯彻到底。
她下巴一扬,说道:“好,既然他不见我,那我自己去找他!”
栗子还想再劝:“可是……”
“你别管了,这是我的主意,不会连累你。”
说完,秦萧打开门,躲藏在门后,迅速锁定了两名看守海盗的方位,旋即闪身出门,干脆利落地放倒了两人。
在栗子极度震惊的目光中,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头道:“好了,带我去找梦魇。”
栗子看向秦萧的眼神变了,多了几分瑟缩的意味,似乎很担心秦萧一言不合把他也打一顿。
他领着秦萧来到走廊尽头,抬手指了指:“梦魇大人的房间在那里。”
说完他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走了,生怕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秦萧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梦魇的房间和她在同一层,分别在走廊的两头。
这一路上她没看到其他海盗,中间那些房间显然没有住人。
她走到合金门前,门上的感应器识别到有人接近,对着她上下扫描,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将图像信息传输到房间内。
然而合金门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秦萧气得牙痒痒的,她知道梦魇在房间里能看到门外的景象。
她一脚踹向沉重的合金门,高喊道:“开门!”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脚起了作用,合金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了。
她走进门,偌大的会客厅里,只亮着一条细长的灯带。
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不知名星兽的骸骨和毛皮,在黑暗中泛着奇异的光泽,不知是文森特还是梦魇的手笔。
再往前是一间与会客厅相连的卧室,秦萧正犹豫着要不要往里走,梦魇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睡袍,脸上仍然戴着那张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
秦萧顿时有些无语,哪有人穿睡袍还带着面具啊?
梦魇似乎刚刚在卧室休息,姿态多了几分慵懒随性,那种令人难以忽略的压迫感却丝毫不减。
他睡袍的腰带松散地系着,领口敞开,露出一大片肌肉紧实的胸膛。
秦萧不由盯着他的胸口多看了几秒。
她惊讶地发现,梦魇的左胸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星印记。
或许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她明显感觉到梦魇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她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继续看下去,梦魇下一秒就会摸出那把短刀,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只好将视线上移,落在他戴着面具的脸上,问道:“你是首都星人?”
梦魇拢了拢睡袍的领口,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秦萧赶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你胸口的疫苗印记,我也有。”
在她出生那年,首都星爆发了一场疫情,几个暴发户为了追求所谓的高端饮食,食用了未检疫的外星野味,导致一种新型病毒大面积传播。
这种病毒对成人没有影响,专门攻击婴儿的心肺系统,因此每一个当年出生的婴儿都会被注射疫苗。
疫苗注射的位置就在心脏上方,是一个十字星印记。
秦萧刚才仔细观察过,她很确信梦魇胸口的印记和她一模一样。
想不到这位神秘的海盗之王竟然出生于首都星,而且和她同龄!
梦魇并没有展开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如果你是来闲聊的,门在那边。”
秦萧噎了一下,心想这位海盗之王还真是不近人情。
好歹他们是同一个星球的老乡,又是同龄人,梦魇却一点儿情面也不讲,完全不给她套近乎的机会。
她不再废话,单刀直入地说道:“我为你工作了这么多天,又是画图纸,又是带学徒,你是不是应该支付我相应的报酬?”
“你对自己的处境有什么误解?”梦魇冷笑了一声,显然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的命都在我手里,还想问我要报酬?”
“等到栗子可以独立胜任机械师的工作,你会杀了我吗?”秦萧冷不丁地反问道。
梦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
秦萧知道,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态度。
以梦魇的谨慎和残暴,他很难放心让一个知晓追猎者号核心机密的人活着离开,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隐患。
过了片刻,梦魇说道:“我无法保证。”
秦萧早有预料般轻笑了一声:“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也根本没打算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当你的机械师。你只是想借我之手培养栗子,等到他可以顶替我的时候,再把我除掉。”
梦魇没有说话,面具后那双眸子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一丝深意。
秦萧继续说道:“你给我一定程度的自由,不过是为了让我误以为,只要教会了栗子,就能从追猎者号脱身,这样我才会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其实栗子学得越快,我的死期也就越近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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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魇并未反驳,只是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教他?”
“因为我没有选择。教不教他,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我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为自己争取一些筹码。”
秦萧想得很明白,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最后也很可能被视作威胁,被不明不白地灭口。
事已至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利用梦魇的势力,尽快完成她想做的事,然后在梦魇决定杀她之前,彻底从太空消失。
她原本打算事成之后,回首都星,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看来,既然梦魇是首都星人,她很可能需要改变计划,去其它星球避避风头。
梦魇的势力遍布太空,但是想在星球表面动手,终究不像在太空里那么容易。
“我猜你想要的报酬,不是钱吧。”梦魇抬起眼,目光锐利,“说吧,是什么?”
“追踪一艘运输舰的位置,就像你追踪捷运方舟9号一样。还有,借我一艘飞艇,我要去上次那片星云,时间由我来定。”
梦魇微微眯起眼,眸光扫过她,带着冰冷无情的审视意味。
面具遮掩了他的神情,让人无法分辨他的喜怒。
就在秦萧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电子音在寂静中响起:“可以。”
秦萧回到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极光信使的实时定位便传了过来。
对梦魇来说,追踪一艘毫无隐身能力的普通运输舰并不是难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萧一边在房间里画图纸,一边密切关注着极光信使的航行路径。
在此期间,她接到了柯子夜的电话,红糖的分析结果出来了。
面对这种神秘的新型药物,几家地下实验室的研究员皆是束手无策,他们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化学结构,也搞不清楚它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原理。
几天后,和秦萧预想的一样,极光信使在太空港卸货后,果然在返回第一星系的途中,再次偏离了航线。
它行驶的方向,正是上次那个神秘坐标!
秦萧激动地打开门,门外看守的两个海盗吓得不轻,一下子向后蹦出去好几米远。
她定睛一看,是前几天被她放倒的那两个倒霉家伙。
两人跟躲瘟神似的,离她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说道:“梦魇大人交代了,您要去哪里,我们不再阻拦,只需要向他通报一声就行。”
秦萧挑了挑眉,看来梦魇总算是稍微良心发现了一点,对她的态度从软禁变成了监视。
既然如此,秦萧也不打算主动去招惹梦魇,当面给他添堵了。
她对那两名海盗说道:“跟梦魇说一声,让他给我准备飞艇。”
过了一会儿,前去通报的海盗回来了,领着秦萧向外走去。
两人穿过厚重的防护门,来到机库,停在一艘高速机动艇前。
秦萧目光扫了一圈,这艘机动艇不仅表面覆盖着和追猎者号相同的隐身涂层,还配备轻型激光炮和电磁脉冲发射器,比起上次乘坐的那艘飞艇,配置不知高出了几个档次。
秦萧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感叹,人还是得主动为自己争取权益啊。
她心情愉悦地走进机动艇,忽然愣住了。
只见梦魇坐在驾驶舱里,不紧不慢地转过头,与她惊愕的目光直直对上。
34. 荒原
秦萧脱口而出道:“你也要去那片星云?”
梦魇转过头,不再多看她一眼,舱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秦萧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那片星云显然不是寻常之地,恐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凶险。她掌握着追猎者号的关键秘密,以梦魇谨慎的性格,不会放任她独自一人前往。
就像文森特杀了马修一样,梦魇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机械师死在别人手里,只能由他亲手了结。
飞艇平稳地行驶着,两人一路无话,舱内十分安静。秦萧为了监视极光信使的轨迹,熬了一个通宵,此时不觉困意上涌。
在引擎的嗡鸣声中,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或许是神经紧绷了太久,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中,秦东明和叶澜星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去张婶家串门,张婶的丈夫没有去世,儿子也没有被人贩子拐走,成长为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年。
紧接着,温馨的场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暗无天日的监狱,四周都是骇人的刑具,她变成了监狱的典狱长,两名手脚戴着镣铐的囚犯被押解进来,是顾婕和郑宛筱。
那梦境十分逼真,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莫名产生了一种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错乱感,就像真的度过了一段漫长的人生一样。
她正恍惚之际,冰冷的电子音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你梦见了什么?”
秦萧愣了一下,梦魇不像是会主动关心这种事情的人。
她回想起梦境的后半段,监狱里发生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身为典狱长的自己对顾婕和郑宛筱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她的神色不免有些复杂,下意识地撒了个谎:“我记不清了。”
梦魇明显识破了她的谎言,却没有拆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萧一眼:“在这片星云里,你将会梦到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秦萧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这和红糖的功效十分相似!
红糖果然和这片星云有关!
她立刻走到舷窗边,向外看去,不由呼吸停滞了一瞬。
只见他们正置身于一片广阔而渺远的星域,到处笼罩着虚幻的薄雾,无数大大小小的飞船漂浮在雾气之中,像一颗颗悬在太空中的巨石。
那些飞船有的外表崭新,装备精良,有的锈迹斑斑,几乎濒临报废,有的如同巨鲸一般庞大,有的仅有单人逃生舱那么小。
除了飞船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飞船停靠站。除了少数几个大型停靠站,大部分停靠站修建得十分潦草,光秃秃的金属骨架裸露在外。
秦萧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不属于任何星系管辖的星域,人们叫它——荒原。”
从梦魇简短的讲述中,秦萧了解到,这是一片游离于星际政治版图之外的灰色地带,任何人、任何飞船都可以在此地停留,建立自己临时或永久的据点。
由于不受星际法律约束,再加上星云中四处笼罩着浓重的雾气,干扰了探测信号,荒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成为了一个无法被轻易窥探的法外之地。
它是通缉犯的庇护所,流浪者的栖息地,也是淘金者和冒险家的乐园。
秦萧忽然想起明途公司那两个船员的对话,他们曾经提到的“青色骷髅”,似乎也在这片星云之中。
她问梦魇:“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青色骷髅的地方?”
梦魇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惜字如金:“有。”
“那是什么地方?你去过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梦魇的语气冰冷如霜。
秦萧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他生气了,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将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在雾气最浓郁的地方,依稀有什么庞然大物岿然耸立,露出尖尖的塔顶,华美的飞檐翘角若隐若现。
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塔,即便被雾气遮挡了全貌,也能看出它的体积比所有飞船停靠站都大了数倍。
尽管梦魇看上去不想搭理她,秦萧还是问道:“那座塔是什么?”
好在这个问题梦魇没有拒绝回答:“它控制着整个荒原。”
秦萧心中泛起一阵疑惑,荒原的地理条件决定了它难以被管理,也无法建立长久的规则和秩序,如此说来,它应该是一片无主之地才对。
可是为什么那座塔却能控制整个荒原?
她刚想继续追问,机动艇停了下来,缓缓降落在一座飞船停靠站。
这是少数几个大型停靠站之一,和那些简陋的小型停靠站截然不同,不仅有着整齐排列的飞船泊位,而且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武装机器人,像是被某种掌控着权威的势力所控制。
秦萧在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大型停靠站,难道也是由那座塔建立的?
机动艇停在泊位上补充燃料,旁边是一个宽阔的多边形广场。
广场内人头攒动,地面上镌刻着一张硕大的八卦图,八个边角各有一个柜台,每个柜台前都排着长队,机器人售货员忙碌而有序地工作着。
那些机器人的外形很有特色,脑袋是一个圆圆的太极图,一黑一白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秦萧好奇地问:“他们在买什么?”
“仙丹。荒原的气体中含有大量辐射性物质,长期在荒原生活的人,需要定期服用仙丹,抵御辐射的伤害。”
“如果不吃仙丹会怎样?”
“轻则精神不济,出现一定程度的幻觉。重则全身皮肤溃烂,内脏衰竭而亡。”
秦萧吓了一跳,连忙问:“那我们不用买吗?”
“不用。三天之内,辐射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梦魇看了她一眼,冷冷提醒道,“明天一早就走,你只有半天时间。”
趁着机动艇正在补充燃料,秦萧走向其中一个柜台。
排队的人群大多脸色疲惫,神情中透着焦急和烦躁,却没有一个人敢插队,甚至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人沉默地等待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秩序所压制。
秦萧看向柜台,立刻明白了这种秩序的来源,那些站在柜台后的太极机器人,每一个肩膀上都安装着重机枪。
她注意到队伍中不少人神色萎靡,有些甚至不断抓挠着肢体。
其中一个男人动作幅度很大,以至于不小心撩起了袖口,露出手臂上大片大片的腐烂痕迹,泛着黑紫色的脓水,很是瘆人。
既然仙丹可以抵抗辐射,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抱着这样的疑惑,秦萧抬头看向柜台顶端悬浮的价格表——
三清丹,药效三天,售价一万星币。
月华丹,药效一个月,售价十万星币。
乾坤丹,药效一年,售价一百万星币。
看着这份价格表,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很多人负担不起如此高昂的价格,只能断断续续的购买仙丹。
在荒原,生存的权利与金钱挂钩,是少数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秦萧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一万星币只管三天,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手臂腐烂的男人听到这句话,转头看了她一眼:“仙丹的制造技术完全被‘塔’垄断,就算他们把价格再翻十倍,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秦萧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塔”能够控制这片法外之地。
所有在荒原长期居住的人,都需要服用仙丹以抵抗辐射。“塔”垄断了仙丹的生产,也就扼住了整个荒原的命脉。
但她又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荒原鱼龙混杂,不乏逃亡到此地的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怎么会甘心任由“塔”垄断如此关键的技术?
她问道:“没有人试图反抗吗?”
“反抗?”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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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讳莫如深:“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在荒原,道君的眼睛无处不在。”
说完他挠了挠腐烂的手臂,一脸麻木地离开了。
秦萧心中暗自思忖,他口中的道君,恐怕就是那座塔的主人,也是荒原实际上的掌权人。
此人能够在荒原这片混乱之地拥有如此权威,想必手腕十分了得。
她离开柜台,刚走回机动艇,忽然听到广场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灵鹤来了!”
此话一出,购买仙丹的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扭头看向窗外。
秦萧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外形奇异的飞行物从远处飞来。
那个飞行物有着流线型的机身,极为优雅的翼展,白色外壳上绘制着流云图腾,如同一只展翅的仙鹤。
飞行物在泊位停稳,一个道姑模样的女子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道袍,发髻高高挽起,看上去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
现场的人似乎对她很是畏惧,齐刷刷地让出一条通路。
道姑穿过广场,朝着他们机动艇的方向走来,秦萧下意识地也想侧身避让,却见那位道姑莲步轻移,径直停在了她和梦魇面前。
“二位贵客安好。”道姑欠了欠身,声音清雅空灵,“我是987号道徒。道君得知二位莅临此地,特意命我前来恭迎。”
秦萧狐疑地看了梦魇一眼,难道他和这位道君私下有什么交情?
道姑微微一笑:“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三人走进机动艇,舱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道姑开口道:“二位远道而来,道君为表心意,特备两枚仙丹相赠。”
说着她取出一方玉盒,轻轻打开。
只见盒内衬着细腻的绸缎,两枚浑圆的仙丹置于其中,表面散发着淡淡金光,一看就不似凡品。
秦萧问:“这是哪种仙丹?”
“这是乾坤丹,服下仙丹的一年内,您可以自由出入荒原,不用再担心受到辐射的伤害。”
乾坤丹?
秦萧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枚价值一百万星币的乾坤丹!?
却听梦魇冷漠地拒绝了:“不需要。”
秦萧心中疑惑更深,道君特意派人前来迎接他们,出手又如此阔绰,直接赠送了两枚珍贵的乾坤丹,她原本以为梦魇和道君之间交情颇深。
可是从梦魇的反应来看,他和这位道君并不熟,反而态度很是戒备。
道姑神色如常,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似乎对梦魇的拒绝并不感到意外。
她又把目光转向秦萧,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秦萧心中思绪飞转,从眼下的情形来看,道君多半是想要拉拢梦魇,既然梦魇不想领这份人情,她自然也不好擅自收下。
她婉拒道:“我也不需要。”
道姑合上玉盒:“道法自然,一切随心。既然二位不愿收下,道君也不会勉强,这两份赠礼永久有效,二位可以随时在柜台领取。”
秦萧心里暗想,道君送礼的方式还真是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诚意,又给人留下了选择的余地。
道姑接着说道:“道君还为您准备了一枚令牌,在荒原,令牌是道君意志的化身,持此令牌,便可在整个荒原畅通无阻,无人敢违逆。”
比起价值两百万的仙丹,这枚令牌的份量显然更重,看来这位道君还真的很会拉拢人心。
秦萧忍不住看了一眼梦魇,心中猜测他是否会收下这份厚礼。
若是他收下了,自己或许可以找他商量,借来一用,这样调查极光信使也会方便很多。
紧接着,她看见那位道姑手中浮现出一块闪烁着云纹的全息令牌,朝她递了过来。
秦萧伸手指向自己,一脸愕然:“这令牌是给我的?”
道姑微笑着点了点头。
秦萧当即愣在了原地。
35. 红糖工厂
秦萧不可置信地看着道姑:“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们道君啊,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错的,秦小姐。”道姑淡然一笑,笑容里多了一丝神秘的意味,“在荒原,道君的眼睛无处不在。”
同样的话,秦萧今天已是第二次听到,这让她不由多了几分在意。
荒原的浓雾不仅隔绝了外部的探测,在雾气弥漫的内部,信号同样很难传播,道君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实现了对整个荒原的全方位监控?
但她无暇细想其中缘由,更令她惊异不已的是,自己才刚一进入荒原,那位神秘的道君立刻知晓了她的身份!
道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认识她?又为什么要送来这样一块令牌?
她心里满是疑惑,可是眼下,她确实很需要这枚令牌。
秦萧伸出手,令牌表面幽光一闪,轻盈地滑入她的手心。
指尖轻触令牌的瞬间,奇妙的感应自掌心蔓延开来,她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手上的动作,随意地展开和收起这枚神奇的令牌。
“对了,作为令牌的持有者,您还可以住进塔里,出行由灵鹤接送,所有道徒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秦萧闻言,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待遇未免太夸张了吧?
尤其是可以随意调遣道徒这一点,简直等同于拥有了道君本人的权力!
道姑又补充道:“与您同行的梦魇先生,也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
秦萧暗自瞄了梦魇一眼,莫名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就好像梦魇这个海盗之王反而变成了她的跟班一样。
“秦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通过令牌召唤我。”
道姑说完,翩然起身,月白色的道袍衣袂摇曳,走出了机动艇。
秦萧有些心虚地看向梦魇:“辛苦你送我过来,接下来我坐她的灵鹤,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明早见。”
“秦小姐。”梦魇加重了这三个字的读音,语气耐人寻味,“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秦萧干笑了一声:“你还真别说,这秘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几分钟后,她坐上了灵鹤,那个仙鹤造型的飞行物。
灵鹤内部也是清雅素净的风格,矮几一旁摆放着藤草编织的蒲团,两人落座后,道姑给秦萧斟了一盏清茶。
秦萧颔首接过茶盏,问道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987号就好。所有道徒一旦入塔,都要斩断前尘,忘却过去,忘记自己的名字。”
秦萧好奇地问:“987号?难道塔里住了一千个人吗?”
“塔内的运作已经达到高度自动化,不需要太多人工干预,在任的道徒人数很少。之所以编号很多,是因为有些道徒已经飞升了,他们的编号不会消失。”
“飞升?”
987号见她有些疑惑,耐心地解释道:“道徒在临死前得到道君的祝福,死后就能飞升,灵魂不灭。”
道君的祝福?灵魂不灭?
秦萧心里有些犯嘀咕,道君该不会是通过这种方式,在精神层面上操控道徒吧?
塔内的科技水平都如此发达了,连抵抗辐射的仙丹都能研制出来,这些人竟然还会相信这种洗脑话术?
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也只能尊重对方的信仰,于是接着问道:“保留那些编号,是为了纪念他们吗?”
“不是纪念,而是记录。”987号语气很认真,“塔是庇佑道徒灵魂的地方。在塔里,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生命将会以一种全新的形式存在,脱离实体的束缚,自由自在,无所不能。”
987号说着,眼神充满了虔诚的向往。
秦萧在心里暗想,看来道君的洗脑手段着实高明,竟能让道徒们对这套明显不切实际的理论深信不疑。
她回到正题,问987号:“我想要定位一艘运输舰,它进了荒原,却不知道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你们能帮我找到它吗?”
“当然可以。”987号回答。
秦萧将极光信使的型号和外观详细描述了一番,987号通过灵鹤的通讯系统,和塔取得联系,很快锁定了极光信使的位置。
灵鹤在雾中穿行,停在一个形状怪异的聚合体面前。
几艘不同型号的飞船以各种扭曲的角度焊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而畸形的工厂。
数条采集臂从飞船表面延伸出来,像昆虫的附肢一般,深入浓雾之中。某种不知名的物质顺着采集臂的导管,源源不断流入工厂内部。
秦萧走进工厂,在拥有了令牌的情况下,她并不需要987号的陪同,而是倾向于单独行动。
工厂负责人是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名叫德拉格,看见灵鹤出现在他的工厂,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在荒原,被灵鹤找上门的可怕程度,远胜过被警车堵在自家门口。
没有人知道灵鹤会在何时出现,又会带走什么人。
荒原没有成文的规则,道君也从未明确说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正是这种模糊的界限,让每个人都活在无形的恐惧之中,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触碰到那条看不见的红线。
德拉格见秦萧没穿道袍,有些摸不清她的身份,战战兢兢地问道:“您是道君派来……”
秦萧拿出令牌,简短道:“例行的巡察。”
德拉格看到令牌,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荒原也算是老资历,很清楚令牌代表着什么。
不过听说对方只是例行巡察,他又稍微放下心来,笑容谄媚地连声道:“好,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两人穿过一艘废弃采矿船的舰桥,来到精炼车间的入口。
德拉格小心翼翼地说:“您确定要进去吗?里面的环境……有点……”
没等他说完,秦萧径直走了进去,车间里空气潮湿闷热,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气味甜得发腻,和那天在玄锦闻到的味道如出一辙,由于浓度过高,闻起来有些令人作呕。
主加工区的中央,一个巨大的球形反应釜嗡嗡运转,周围环绕着十几名穿着简陋防护服的工人,从过滤设备的末端收集析出的红色晶体。
秦萧问:“这是红糖?”
德拉格心里一惊,他知道“塔”对荒原的一切了如指掌,但是当那双无形的眼睛锁定了他的工厂时,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还是让他不免脊背发凉。
他连忙点头:“是的,它是我们通过采集星云物质,经过一系列提纯和催化反应,制造出能够完美复刻星云效果的晶体。准确来说,它的效果比星云的原始效果还要强烈得多。”
“这话怎么说?”
“在荒原,只有沉睡之后,才能梦见那些美妙的幻觉,而我们提炼出的这种晶体,可以在服用后立刻入梦。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操控梦中的一切。”
德拉格越说越激动,眼神变得狂热起来:“想象一下,不是被动地等待梦境降临,而是主动走进自己最渴望的幻想!这就为什么它能秒杀市面上所有的产品,成为了各大星系最受欢迎的新货!”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话锋一转。
“当然了,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像‘塔’制造的仙丹,那可是科技与智慧的结晶,造福整个荒原的稀世珍宝!”
秦萧打断了他浮夸的吹捧,问道:“那它的副作用,也和这片星云一样吗?”
“一模一样。”德拉格说。
秦萧的目光转向现场那些工人,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疲惫,有几个不时抓挠着四肢,其中一人的防护面罩下,半边脸竟然出现了腐烂的黑斑,看上去骇人至极。
看到这一幕,秦萧脑海中蓦地闪过一段回忆画面。
玄锦的包厢里,那一排男模大多穿着十分诱惑,不遗余力地展露着身材,只有小熙穿着高领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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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的皮肤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溃烂?
德拉格见秦萧沉默不语,讨好地说道:“我们工厂虽然规模不大,但向来是‘塔’最忠实的拥护者,我本人每年都会购买一枚乾坤丹,您看……”
说着他撩开袖子,露出自己完好的手臂,又怕秦萧不信,打开终端翻找付款记录。
秦萧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今天有外面的飞船来拿货吗?”
德拉格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有!这会儿正停在对接口呢!”
“带我去看看。”秦萧说。
两人走出闷热的精炼车间,向工厂另一端走去。
来到对接口,秦萧一眼就看到了极光信使那醒目的明黄色线条。
极光信使的舱门敞开着,船员却不知去向。
秦萧问:“红糖已经装进去了?”
德拉格点点头。
“那船上的人呢?”
“好像……去了青色骷髅。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又是青色骷髅?
秦萧此时也顾不上青色骷髅到底是什么地方了,一头钻进了极光信使的货舱,德拉格很识相地没有跟进来。
货舱里,一个个货箱整齐地吸附在磁力锚点上,和上次一样,箱体用料考究,表面贴着封条。
秦萧凑近一看,不由怔住了。
这次的货又是一批画!而且封条上的字也一模一样!
——华天艺廊!
她盯着那几个飘逸的花体字,意识到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红糖走私的背后,华天艺廊很可能扮演着极为关键的角色!
仔细看会发现,封条的边缘残留着一些不明显的胶水印,显然是有人撕掉了封条,往里面装了些东西,又按照原先的痕迹,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新封条。
这回秦萧再没了之前的顾忌,直接撕开封条,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箱子里装着几个画框形状的物品,入手沉甸甸的,用减震材料一层层包裹着。她迅速拆掉包装,发现里面确实是正常的画作。
紧接着,她又把目光转向箱体,立刻注意到箱壁的厚度异乎寻常。
她伸手在箱子里摸索了一阵,果然摸到一个细小的卡扣!
卡扣被按下的瞬间,箱壁一角缓缓翘起,一个隐藏的隔层出现在眼前!
里面赫然是一包包红色晶体,隔层侧面涂上了透明的晶状物质,正是那两个船员曾经提到的隐波晶岩,能吸收并消散扫描射线的特级管制品。
就在这时,舱外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阵阵交谈。
说话的人一口公鸭嗓:“今天这钱花得太值了,那滋味,你都不知道有多带劲儿!”
另一道尖细的嗓音说道:“可不是么,我都想留在荒原不走了。”
公鸭嗓道:“算了,还是小命要紧,我可不想全身烂掉……”
秦萧立刻意识到,极光信使的船员回来了,而且从他俩极具辨识度的嗓音来看,似乎是之前的老熟人。
她将注意力从箱子上移开,走出货舱,正对上那两张一胖一瘦的熟悉面孔。
两个船员看见她从货舱里走出来,不由愣了一秒。
秦萧淡定地展开手掌,令牌浮现在掌心:“道君派我前来巡察。”
她本以为两人至少会表现出些许忌惮,谁知那一胖一瘦两名船员对视了一眼,忽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狂笑。
胖子发出鸭子一般嘎嘎的笑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老子在太空港找了你好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还以为这事办砸了,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瘦子也跟着一起笑:“居然拿道君来吓唬我们?编故事也不编得像样点,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没等他笑完,胖子恶狠狠看向秦萧:“笑话也讲完了,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完他眼中凶光一闪,从口袋里掏出一管针剂,朝着秦萧猛扑过来!
36. 密码盘
胖子举着针剂扑来的瞬间,秦萧敏捷地闪身,躲过这致命一击,一脚踹在胖子的手腕上。
伴随着胖子的一声痛叫,针管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与此同时,瘦子也从另一侧飞扑过来,手上握着一把电击器,劈里啪啦闪烁着电光。
秦萧一把扯过胖子,将他往前一推,瘦子没能及时收手,电击器结结实实地按在胖子肥腻的肚皮上,胖子顿时浑身抽搐,瘫倒在地。
瘦子一击未中,举起电击器再一次向秦萧扑来,秦萧转身抓住他衣领,一个过肩摔,将瘦子狠狠砸在地上。
瘦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秦萧上前一步,一脚踩住他抓着电击器的手腕!
她脚上猛地使力,只听咔擦一声,那是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电击器掉落在地上,瘦子捂住手腕不住地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秦萧转身,只见胖子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趁机捡回了针剂,踉跄着再次冲来。
胖子刚刚被电得不清,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秦萧身形未动,在针尖逼近的瞬间,闪电般出拳,正中胖子的下巴!
胖子被打得偏过脸去,几颗带血的牙齿从口中飞了出来,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秦萧捡起针剂,仔细端详着,只见针管里装着某种色泽鲜艳的液体,在光线下呈现出迷幻的色彩,时而浅粉,时而殷红。
这颜色倒是和红糖很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德拉格夸张的尖叫。
秦萧回头一看,原来是德拉格听到货舱内的打斗声,带着数名持枪的保镖冲了进来。
德拉格看见倒在地上的胖子和瘦子,不可置信地指着两人,手指颤抖:“你们竟然敢对道君的人动手!?”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保镖们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杂碎给我捆起来!”
保镖们立即上前,抽出高强度的合金绳索,将两人五花大绑。
德拉格小心翼翼地看向秦萧,惶恐道:“实在是抱歉,这两人是来提货的船员,和我们工厂没有任何关系!幸好您身手不凡,要是在我的地盘上,让道君的人受了伤,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啊!”
胖子半边脸肿得老高,门牙的缺口嗖嗖漏风,却还在叫嚣:“她根本不是道君的人!她就是个运输舰上的后勤!别被她骗了!”
德拉格冲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见到道君的令牌,就如同见到道君本人!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胖子被踹得蜷缩成一团,满脸不可置信:“怎么……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
瘦子同样一脸震惊,回过神后,立刻哀嚎起来:“是我们有眼无珠了,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我保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秦萧举起那支针管,问道:“这是什么?”
还没等胖子和瘦子开口,德拉格看到那支针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抢在两人之前,抖着嗓子说道:“这……这东西确实来源于我们工厂,但是我发誓!这件事和我绝没有半点关系!我万万不敢谋害道君的人啊!”
从德拉格战战兢兢的解释中得知,针管里的东西是液态红糖。
当红糖的晶体被提纯至液态,浓度达到原先的十倍,就会变成令人瞬间致死的杀器。
由于目前各大星系还无法确定这种物质的化学成分,任何尸检都只能得出心源性猝死的结论。
秦萧将目光转向两个船员:“这东西从哪来的?”
胖子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磕磕绊绊地说道:“有人……有人花五十万星币买你的命!”
瘦子也抢着开口道:“他们给了我这管针剂,还有你的全息影像,让我俩在太空港蹲守一艘叫捷运方舟9号的运输舰,找个机会用针剂干掉你。事成之后,我们一人能拿到二十五万的报酬。”
秦萧差点没气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价格。
她问道:“谁?”
胖子和瘦子不吱声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闪烁,两人都犹豫着不敢开口。
秦萧走过去,在胖子面前蹲下,针管倏地抵上他的脖子,针尖停在距离皮肤一毫米处。
“最后一次机会。”她冷冷道,“谁?”
“我说!我说!”胖子崩溃地大喊,“是首都星最大的红糖贩子——孙昊!”
秦萧没有移开针管:“继续。”
胖子僵直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招了。
“孙昊利用明途公司的运输舰走私红糖,总经理郑宛筱是他的相好,和他里应外合,她利用总经理的权限,篡改集团数据库里的航行日志,给走私打掩护,我们俩能进公司,也是她特批招进来的!”
“平常我们只负责绕路来荒原装货,再到首都星卸货,是整个供应链里最底层的小角色,只能跟着喝点汤而已。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我是真不知道啊……”
秦萧心里却很清楚其中的缘由,上次顾婕和郑宛筱特意将她安排到去往森兰星附近的航线,就是想趁着内战造成的监管混乱,让她死于海盗之手。
计划落空之后,这对母女竟然直接买凶杀人,手段倒是越来越露骨了。
胖子说完,哀求道:“该交代的我全都交代了,您就饶我一命吧!”
秦萧冷冷扫了他一眼,终于移开针管。胖子顿时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
一旁的德拉格为了撇清关系,殷勤地提议道:“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要是您嫌脏了手,我乐意代劳。”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胖子和瘦子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秦萧抬手制止了德拉格,似笑非笑地看着胖子和瘦子:“不用,我留着他们自有用处。”
说完她挥了挥手:“带上灵鹤。”
德拉格的保镖把捆成粽子的两人拖上灵鹤,扔到舱尾,嘴里塞上布条,彻底堵住了两人的求饶声。
987号看到这一幕,仍旧一脸淡然,只是对秦萧微微颔首,等待她的下一道指令。
“我想见道君。”秦萧直截了当地说道,“道君赠予我这份厚礼,我总该当面道谢才是。”
她对这位神秘的道君充满了好奇,对方主动抛来橄榄枝,又是送仙丹,又是送令牌,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之举,背后多半另有图谋。
既然如此,道君没道理对她避而不见。
然而987号却微微摇头:“道君已经在塔顶的观星台闭关三年了,闭关期间不见任何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打开观星台的门。”
秦萧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那扇门有什么特别之处?”
“门上有道君亲手设置的谜题,三年来,尝试者无数,却无一人成功。”
秦萧一听,更加好奇了:“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987号说。
灵鹤载着两人向雾气最深重之处飞去,穿透浓雾,那座巍峨的高塔终于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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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露出全貌。
那是一座九层高的通天巨塔,每一层都有着华美的飞檐翘角,青铜色的表面镌刻着繁复的符文,宛如一座悬浮的仙宫。
它的规模远超过任何一个星球上的太空港,秦萧站在灵鹤的舷窗前,甚至要高高仰起头,才能看到掩映在浓雾中的塔顶。
很难想象这样一片无主之地,竟能调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建造出这样一座庞然大物。
987号介绍道:“塔有九重天。第一层和第二层分别是动力区和设备区,三四层是炼丹炉,第五层是接引台,再往上三层是道徒们的清修之所,偶有贵客下榻。顶层叫观星台,是道君闭关修炼的地方。”
灵鹤在第五层的对接平台停下,舱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梦似幻的广阔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檀香,墙壁和地面都是玲珑剔透的玉石材质,半透明的纱幔轻轻摇曳,宛如仙境一般。
穿着月白色道袍的道徒们来来往往,神色平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
两人来到顶层观星台的入口处,987号停了下来,对秦萧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秦萧走进入口,眼前豁然展开一条流光溢彩的通道,四壁都由半透明的水幕构成,头顶上隐约可见荒原的星空和雾气。
通道内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静谧的通道中回荡,每一步落下,水幕便泛起细微的涟漪,如同踏在虚实交界的边缘。
通道尽头是一扇门,几乎与水幕融为一体,门上赫然是一个硕大的机械密码盘!
密码盘上,五个大小不一的齿轮相互咬合,每个齿轮中央延伸出一根彩色指针。
秦萧走上前,指尖触碰到齿轮的瞬间,密码盘四周的水幕上忽然亮起,浮现出一圈0到9的数字。密码盘中央的显示屏上,是一串彩色的五位数,每个数字的颜色和指针一一对应。
很显然,要想解开这个机关,必须通过转动齿轮,将五根指针拨动到相应数字的位置。
秦萧立刻上前尝试,但是她很快发现,每个齿轮之间存在着复杂的联动关系,只要转动其中一个齿轮,剩下四个齿轮也会随之转动,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连锁反应。
想要将五根指针精准地转动到相应位置,简直难于登天。
更棘手的是,密码盘中央的五位数每隔一小时就会随机刷新。
她站在密码盘前,不断尝试摸索,试图理清齿轮之间的联动关系,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当显示屏上的五位数字再次刷新时,她又一次失败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一看时间,已是清晨,她竟然在密码盘前耗费了一整夜。
想到与梦魇约定的时间将至,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放弃。
987号在入口处等她,见秦萧未能解开谜题,她看上去并不意外。
她浅浅笑道:“道君说过,只有有缘之人,才能解开这道谜题。秦小姐不必懊恼,或许是缘分还未到。”
秦萧正想联系梦魇,却忽然想起,荒原的雾气屏蔽了信号,无法使用正常的通讯手段。
她于是问987号:“可以帮我查一查梦魇在哪里吗?”
“好的,请稍等。”
987号广袖轻拂,身影消失在重重纱幔之中。
不过片刻,她返回说道:“梦魇先生在青色骷髅。”
又是青色骷髅?
这个青色骷髅到底是什么地方?简直成了荒原必去的风景名胜地了。
秦萧立刻说道:“带我去青色骷髅。”
37. 青色骷髅
灵鹤在雾气中行驶,秦萧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青色骷髅。
这是一艘巨型太空游轮,曾经售出天价船票的豪华型号,如今虽然因为更新换代被淘汰了,仍能从规模和外观上看出它昔日的辉煌。
此刻它经过改造翻新,变成了雕梁画栋的仿古设计,船体四周环绕播放着各种极具冲击力的虚拟影像。
秦萧心里有些奇怪,那虚拟影像的内容十分旖旎,和青色骷髅这个黑暗风格的名字毫不沾边。
灵鹤的舱门刚刚打开,一名雌雄莫辨的美人迎了上来:“仙长大驾光临,可是道君有什么指示?”
“并无要事。”987号淡淡说道,“这位是道君的贵客,我专程送她过来。”
美人掩唇轻笑:“既然是道君的贵客,我们一定好生招待。”
说话间,美人眼波流转,就要领着秦萧往里走。
秦萧往里面瞥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987号说道:“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987号浅浅一笑,没有推辞。
两人在那位美人的引领下,穿过荷花池上的玻璃栈道,只见游轮内一派金碧辉煌,朱红的廊柱雕龙绘凤,宛如古代皇宫一般。
荷花池中,几条人鱼在水中游弋,朝着玻璃栈道上的两人频送秋波。
他们的眼角缀着细碎鳞光,鱼尾看上去极其逼真,不知是否是基因改造的效果。
走下玻璃栈道,眼前是一个光线迷蒙的大厅,数名貌美男女或倚或卧,衣着火辣,有些甚至不着寸缕。
一条条狭长的走廊从大厅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走廊两侧是无数个由游轮舱房改造而成的主题房间,声音透过或紧闭或半敞的门扉飘散出来。
秦萧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青色骷髅,只念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不就是青楼么!?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她面前一闪而过,那是一个有着一对狼耳的少年,脖子上戴着项圈,尖尖的耳朵轻轻颤动。
秦萧听说过这种技术,通过将兽化基因与人类基因融合,赋予人类各种动物特征,由于涉及伦理道德问题,在多个发达星系被明令禁止。
狼耳少年注意到她的目光,舔了舔尖锐的犬齿,竖瞳里带着野性的挑逗。
秦萧赶忙移开目光。她发现这里的人都对她异常热情,或许是因为987号陪同的缘故,他们认为她和道君的关系非同一般,不遗余力地想要拿下道君的贵客。
另一位穿着高跟皮靴的御姐更为大胆,直接走上前来,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小可爱,想不想尝试一些更刺激的玩法?”
秦萧不由往987号身边靠了靠,解释道:“我是来办正事的。”
“巧了。”御姐勾唇一笑,“我最擅长的,就是办正事呢。”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秦萧知道她说的正事,肯定不是自己想办的正事。
她是来找梦魇的。
等等?梦魇竟然来了这种地方?
秦萧惊讶之余,不禁在心里啧了一声。
上次她不过是多看了一眼梦魇的胸肌,梦魇都恨不得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没想到他表面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私底下却玩得这么花。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回想起她刚来荒原的时候,向梦魇打听青色骷髅是什么地方,梦魇那副不悦的表情,对她爱搭不理的态度,明显就是做贼心虚嘛!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既然梦魇不想被人知道他来过这里,自己这样径直找上门,不就是故意揭穿他,不给他面子么?
虽然她刚工作一个月就被辞退了,但是职场的生存之道,她还是略懂一些的。
老板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即使知道,也得假装不知道。
以后她还要在梦魇手下工作,要是在这里撞破了老板的秘密,老板肯定要给她穿小鞋,说不定直接把她赶出豪华套房,扔进船上条件最差的房间,一日三餐也从此降级为白粥配咸菜……
秦萧想到这里,赶忙对987号说道:“糟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话音刚落,她正要转身,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两人四目相对,秦萧看着那张恶鬼面具,心中很是无语。
来这种地方还戴着面具,这面具是焊死在脸上了吗?
既然不想被别人知道,好歹也该换一张面具吧?现在倒好,她想装作不认识他都难。
这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秦萧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我也是刚到这儿,什么都没看到,不信你问987号……”
梦魇没说话,只是用略带杀意的目光盯着她。
秦萧急忙保证:“我对天发誓,这件事我一定保密,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此话一出,梦魇目光里的杀意明显更重了几分,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推测出他此刻一定是咬牙切齿的表情。
秦萧眼尖地注意到他握住短刀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心想,不是吧,怎么连刀都拔出来了?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杀她灭口吧?
她忽然瞥见短刀上一抹猩红,一滴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上。
那是新鲜的血液。
走廊里忽地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穿着旗袍的猫耳少女站在房间门口,神色有些慌乱。
她指着门内说道:“我刚刚去换衣服,回来一看,他……他就死了……”
秦萧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魁梧的男人倒在血泊中,被利器割断了喉管,房间里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打斗。
另一个走过来看热闹的女孩插话道:“死掉的家伙是个海盗,来咱们这儿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带眨的,听说来头不小。他来荒原,好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人。”
秦萧恍然大悟,被割喉的海盗想要躲避的人,想必就是梦魇。
原来梦魇是来杀人的,看来自己确实错怪他了。
只是他没必要那么生气吧?秦萧暗自腹诽。
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恶名在外的海盗之王,居然如此在意自己的清白,因为这种事情恼羞成怒。
几个工作人员迅速赶来,井然有序地抬走尸体。
这场小插曲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现场很快又恢复了醉生梦死的氛围,在这片混乱之地,死亡和杀戮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猫耳少女踩着满地的鲜血走过去,一脸淡漠地将死者手上的宝石扳指取下来。
因为这个动作,她的旗袍下摆蹭了血,她却浑然不在意。
秦萧离开走廊,只见梦魇已经走远了。
她赶忙追上去,堆起笑容道:“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梦魇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秦萧噎了一下,这人怎么像是能看穿自己心思似的,一下就猜到她有事要说?
“实不相瞒,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您,想借用您的地牢关两个人。”
梦魇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秦萧急了,生怕他不答应,用上了和那群海盗一样的敬称:“梦魇大人,您就帮我这一个忙吧……”
见梦魇仍然无动于衷,她咬了咬牙:“我保证两天内画完离子炮列阵的图纸!绝不耽误进度!”
梦魇忽然停下脚步,阴晴不定地盯着她:“前几天栗子还跟我说,你这次画不完。”
“本来……是画不完的,但是人的潜能是需要激励的……”
梦魇冷冷打断了她:“要是画不完,你跟他们一起进地牢。”
秦萧松了一口气,虽然谈判的过程着实费劲,但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她把五花大绑的胖子和瘦子从灵鹤里拖出来,弄进梦魇的机动艇里。
至于那艘装满走私罪证的极光信使,已经在987号的安排下,停在了塔的泊位上。
她之所以没有把胖子和瘦子留在荒原,是因为她并不完全信任道君,就像她同样不信任梦魇。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关键的人证和物证,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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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藏在同一处。
不过这背后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要是把胖子和瘦子丢在荒原,还得浪费仙丹给他俩续命,否则过不了多久,她的人证很可能就要烂成物证了。
……
第三区仓库的办公室里,前来汇报的手下把头埋得很低,大气不敢出。
孙昊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名手下:“两个大活人,一艘运输舰,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手下缩了缩脖子:“信号是在荒原消失的,明途公司不清楚原因,也不敢报警。最近红糖的供应吃紧,买家那边一直催个不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派人去荒原给我查!”
这时,另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老大,黎老板找您。”
孙昊神色一僵,那老狐狸倒是消息灵通。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阴沉着脸走出办公室。
华天艺廊坐落在中心区的艺术街区,选址在一方闹中取静的角落,不规则的外立面极具艺术气息。
孙昊穿过两侧陈列着艺术品的回廊,来到顶层的茶室。
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坐在茶室里,一身贵气的中式立领西装,眼角的细纹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阿昊,你来了。”
黎华天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儒雅的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笑容像是粘贴在脸上的一层画皮。
茶案对面的座位空着,孙昊却并未落座,而是低眉顺眼地站着。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显出几分罕见的乖顺。
他开口道:“干爹,失踪的那批货……”
“急什么?”黎华天指尖轻点茶具,“先喝茶。”
孙昊立刻上前一步,就要给黎华天沏茶。
“我自己来。”黎华天抬手制止了他,“坐。”
孙昊这才小心地在茶案对面坐下。
黎华天泡茶的动作慢条斯理,馥郁的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本该令人精神放松,孙昊却如坐针毡。
雾气氤氲中,黎华天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沏茶讲究的是火候。有时候,这火候还是得自己掌握。”
他语气很随意,像是在闲话家常,孙昊却听出了话里的深意,后背微微绷紧。
黎华天这是在提醒他,虽然他看似退隐幕后,将诸多事务交由自己处理,但他仍然保持着对局势绝对的掌控力。
“蛇十四今早来了我这里,非说这批货是你背着我私吞了。”
黎华天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
孙昊当即放下茶盏,霍然站起身,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没有干爹的栽培,就没有我孙昊的今天,您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我绝不可能背叛您!”
黎华天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对蛇十四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你也知道,他一向与你不和,非要我给个交代。那孩子做事太毛躁,远不如你沉稳,一大早吵得我心烦,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说完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孙昊仍旧站在原地,姿态恭敬:“干爹,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定尽快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仓库那边的权限,适当放一些给蛇十四。”黎华天语气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我最器重的还是你,但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得稳住人心,你要理解。”
孙昊指甲掐进掌心,却只能答应。
他心里明白,黎华天老谋深算,巴不得他和蛇十四斗得不可开交,这样他才能利用二人相互制衡,将权力牢牢攥在手里,确保自己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蛇十四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他们只能配合黎华天,上演互相撕咬的戏码,从黎华天的指缝间抢一口肉吃。
黎华天又道:“还有明途公司那边,既然之前利益是共享的,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损失自然也要共担,你懂我的意思吧?”
孙昊暗自咬了咬牙:“明白,一切以干爹的利益为重。”
38. 拍卖会
秦萧在追猎者号上熬了两个通宵,终于赶在捷运方舟回程前,把图纸画完了。
她毫不怀疑,要是她没能在两天内画完图纸,以梦魇冷血无情的程度,真的会把她扔进地牢,和极光信使的两个船员作伴。
回到首都星,她倒头睡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通讯终端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她翻到最上面一条,是柯子夜的信息,说是调查有结果了。
她这才想起,离开荒原后,她给柯子夜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帮忙调查华天艺廊。
来到柯子夜家,门打开的时候,柯子夜穿着白色家居服,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室内的灯光洒落在他柔软的发梢上,像一抹皎洁的月光。
秦萧紧绷许久的神经莫名松懈下来,荒原上的重重迷雾,海盗船上的如履薄冰,那些残酷的、压抑的景象历历在目,却在此刻变得极为遥远,以至于眼前的一切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安全感。
柯子夜见她站在门口,清隽的眉眼微微蹙起:“你一整天都没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
秦萧回过神来,走进门:“抱歉,睡过头了。”
柯子夜的目光落在她眼圈下方的乌青上:“你看起来很累。”
“这几天睡得太少了,不过收获不少,拿到了很关键的证据。”
“对不起,是我……”柯子夜低声开口,却又顿住了。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眼中闪过一丝秦萧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愧疚?
她有些疑惑地问:“什么?”
下一秒,柯子夜垂下眼,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是我没能多帮你一点。”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感到愧疚吗?
秦萧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方才那一点古怪的违和感像晨雾般消散了。
她摇了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搬来和我住吧。”柯子夜突然说道,“你在做的事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秦萧抬头看向柯子夜,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同意。
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她感到一阵后怕。她睡得太沉了,连终端的震动都没能把她吵醒,如果郑宛筱再次买通杀手,她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住进柯子夜家,两个人一起,至少能有个照应。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个念头,柯子夜已经帮了她很多,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全,将他拖入更深的危险,那样太自私了。
顾婕和郑宛筱这次没能得手,下次只会变本加厉,一旦发现失踪的运输舰和她有关,孙昊和他背后的大老板也不可能放过她,还有随时都可能杀了她的梦魇……
柯子夜说得对,她在做的事太危险了,所以她不可以有软肋。
她心想,这次回去之后,就在门窗上安装一个报警装置,再去黑市买些防身的武器。
“最近太忙了,没空搬家。”秦萧撒了个谎。
其实她常年在外漂泊,并没有什么家当,几分钟就能全部塞进行李箱。
柯子夜固执地看着她:“我帮你搬。”
秦萧微微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先聊正事吧,你查到了什么?”
柯子夜垂下头,没再说什么,打开一份资料。
资料上是一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带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正在一场公益艺术讲座上侃侃而谈。
“黎华天,华天艺廊的老板,首都星艺术委员会的副会长,对外形象低调谦逊,频繁出入艺术沙龙,热衷于公益慈善。我查了他的华天艺廊,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反而有些……太过干净了。”
秦萧有些一筹莫展,如果黎华天就是蛇十四口中的大老板,他显然早有准备,将红糖的生意全盘交给孙昊打理,自己则玩了一手金蝉脱壳,狡猾地全身而退。
在这样的前提下,即便证据确凿,把顾婕、郑宛筱和孙昊送进监狱,也难保黎华天不会在幕后动什么手脚,利用手中的权势和人脉,让那三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必须将首都星贩卖红糖的势力连根拔起,才能彻底断绝郑宛筱翻身的可能。
秦萧思索片刻,说道:“联系美玉,问问她那边有什么进展。”
通讯接通后,美玉的声线仍是一贯的柔美动听。
又一次听到相同的机械女声,她的反应不再像上次那样慌乱,显得镇定了许多。
“我要的证据,美玉小姐拿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会尽快。他们内部出了点岔子,过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破绽。”美玉忽然话锋一转,“那一艘失踪的运输舰,是你的手笔吧?”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未必,那要看你的目标是孙昊和郑宛筱,还是他们背后的人?如果是后者,我手上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秦萧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美玉小姐竟然认识大老板,真令我刮目相看。”
她并不能确定幕后黑手是否是黎华天,因此只用了“大老板”这个模棱两可的称呼。
美玉不再兜圈子:“华天艺廊的老板,黎华天。如果你想通过红糖走私贩卖把他揪出来,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他早已不再插手红糖的事务,通过扶持孙昊这个傀儡,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红糖的利润通过第三星系的黑市网络层层洗白,谁都查不出来。”
“听起来美玉小姐有什么好办法?”
“我可以告诉你黎华天的秘密,作为交换,当黎华天和孙昊这条船沉了的时候,你要保我全身而退。”
秦萧和柯子夜迅速交换了眼神,柯子夜微微点头,在终端上打了一行字,将屏幕展开在秦萧面前。
秦萧心领神会,对美玉说道:“成交。”
通讯挂断前,双方达成了协议,他们将会按照美玉的要求,给她伪造一个全新的身份,外加一笔可观的虚拟货币作为报酬,而美玉届时也将按约定,交出黎华天不为人知的致命把柄。
回去的路上,秦萧搭乘空轨,站台上的一则全息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名叫基因虹桥的公益项目,由首都星一家有名的慈善基金会发起,通过免费登记信息,建立寻亲档案系统,帮助失散的儿童与父母重逢。
看着那则占据着很大版面的巨幅广告,秦萧不由停下脚步,她想到了张婶,或许这个项目能够帮到她。
第二天,她根据广告上的地址,来到中心区的登记点。
接待台前,工作人员听完她的来意后,指了指采样室:“我们需要采集登记者的基因样本,才能在数据库中进行比对,因此必须本人亲自到场登记。”
秦萧又问:“如果登记者卧病在床,不方便到场怎么办?”
“您可以让登记者在我们的项目界面上提交一份申请,预约上门采样。”
说完工作人员热心地演示了一遍,秦萧记下了流程,想着这几天抽空去看望张婶,正好帮她提交申请。
她正要离开,忽然瞥见接待台旁的另一则广告。
广告上是同一家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拍卖会,时间就在今晚。
她的视线往下移,在看到其中一个特邀嘉宾的瞬间,忽然顿住了——
首都星艺术委员会副会长,黎华天!
秦萧飞快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她迅速赶回小旅馆,带上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设备,马不停蹄地赶往广告上标注的地址。
拍卖会位于中心区一家酒店的宴会厅,向来是首都星顶级拍卖会的举办地,可见这场拍卖会的规格非同一般。
会场入口处,工作人员正在查验邀请函,只有拥有邀请函的宾客才能入内。
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这时想要弄到一张邀请函,显然是来不及了。
秦萧离开会场入口,悄悄绕到后勤通道,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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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现场安保十分森严,每个服务生都会佩戴胸牌,内嵌身份识别芯片,即使是后勤通道,也在每个出入口设置了感应门,只有通过芯片验证的服务生才能进入。
此时她身上穿着和那些服务生一模一样的制式礼服,搭配一枚黑色领结,这是她刚刚去员工更衣室顺手牵羊的成果,穿在她身上还算合身。
除了没有胸牌,她看上去和那些服务生别无二致。
她躲藏在阴影里,等待着机会。
一个服务生推着一辆推车从仓库走出来,四下看了一圈,走到拐角处打开通讯终端,显然是想忙里偷闲打个私人电话。
等到通讯接通,服务生压低的对话声响起,秦萧立刻走上前,推着那辆停在墙边的推车,径直往宴会厅里走去。
在靠近感应门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口袋,按下一个按钮。
那是她自制的微型干扰器,可以瞬间释放高频电磁波,导致感应门的识别系统短暂失灵。
感应门立刻发出滴滴的故障警报,站在感应门旁边的保安走过来检查。其中一人按住耳麦,联系技术部门。
就在他们分神的瞬间,秦萧加快脚步,推着装满酒水的推车,径直往里走。
“等等!”一名保安突然转身,伸手就要阻拦。
秦萧连忙借着推车挡住自己没带胸牌的制服前襟,装作焦急的样子:“贵宾区断酒了,经理正在发火呢!赶紧让一让!”
保安听到这句话,神色有些动摇,却仍然在犹豫是否放行。
后方排队等待的服务生见状,也纷纷不耐烦地抱怨起来。
“搞什么啊?耽误了工作算谁的?”
“拍卖会开场前甜点必须上齐,赶紧让我们进去!”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保安扛不住压力,只好退到一旁,焦头烂额地联系技术部过来解决故障。
秦萧推着酒水车顺利走进会场。
在她身后,几名服务生陆续通过感应门后,秦萧悄悄按下干扰器的开关。
故障警报戛然而止,感应门重新恢复工作。
“真是活见鬼……”保安困惑地嘟囔着,对着耳麦说道,“这破机器又好了,让技术部别来了。”
而此时,秦萧已经推着酒水车,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虽然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场还有一段时间,但已有一些宾客提前抵达,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
秦萧淡定地停下脚步,将推车靠在墙角,拿起推车上的托盘,像一个真正的侍者一样,融入了这片衣香鬓影之中。
此刻到场的人还不多,她一眼看到了想要寻找的身影——
黎华天穿着剪裁精良的盘扣西装,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容,正和另一位严肃古板的男人攀谈。
那人起初态度并不热络,却在黎华天耳语几句后神色微动,两人默契地朝着休息区走去。
秦萧快步跟了上去,只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一间贵宾休息室,黎华天关上了门。
她等了几秒,迅速走向隔壁房间,门虚掩着,没有上锁!
门内同样是一间设施豪华的休息室,秦萧谨慎地关上门,确认房间里空无一人后,穿过会客区,直奔阳台。
两个休息室的阳台之间不到两米,这点距离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她利落地翻出阳台,单手抓住栏杆边缘,身体顺势荡出,双脚钩住隔壁阳台的栏杆,短暂的悬空后,她悄无声息地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窗帘随风轻轻摆动,房间里人影绰绰,传来黎华天温文尔雅的谈笑声。
秦萧借着窗帘的遮掩,将阳台的玻璃门拉开一条细缝,从口袋里摸出蟑螂窃听器二号,塞进玻璃门的滑轨里。
做完这一切,她敏捷地再次翻回阳台。
当她一条腿刚跨过栏杆的时候,只听滴的一声,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秦萧僵在原地,与走进房间的男人四目相对。
39. 孟先生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纯黑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
他有着极为英俊的一张脸,但那种英俊带着近乎危险的攻击性,眉骨压着眼,眸色沉冷,眼里没有温度,只有凌厉的审视。
尽管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他却一点也不像一个斯文的绅士,反倒像是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掠食者,随时会暴起拧断猎物的脖子。
秦萧迅速评估着处境,从对方的穿着打扮来看,想必是参加拍卖会的宾客。
无论如何,被撞见爬阳台都不是什么容易解释的事情。
她迅速翻过栏杆,解释道:“房间的阳台……需要维修。”
男人的气质让她感到心里有些发怵,她莫名担心自己如果动作慢一步,对方很有可能把她从楼上推下去。
这个理由很拙劣,男人却没有拆穿:“修好了?”
他的嗓音很动听,像大提琴低沉的尾音,却透着某种不近人情的意味。
“好了。”秦萧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又补了一句,“建议暂时不要靠近阳台。”
男人没有回应,目光里带着某种冰冷的戏谑。
秦萧小心翼翼地和他拉开距离,保持着随时准备反击的姿态,贴着墙角从他身边走过。
男人没有阻止她离开房间,走出门的一刹那,她终于松了口气,额角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对方没有动作,甚至没有移动半步,却让她产生了被上膛的枪口抵住心脏的错觉。
回到宴会厅,秦萧打开终端里的监测程序,窃听器已经开始工作,黎华天正在和那人讨论一幅已故画家的绝版画作。
对话内容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她没时间细听,于是将对话全部录了下来,回去再做分析。
等到黎华天和那人聊完,她启动了窃听器的自毁程序,向后勤通道走去。
她刚迈出脚步,一道尖利的女声截住她的去路:“秦萧!?”
秦萧心里暗叫不好,这种规模的拍卖会,受邀者都是中心区有头有脸的人物,秦东明想必也在其中,那对向来爱出风头的母女又怎么会缺席?
果不其然,郑宛筱穿着名牌高定礼服,站在顾婕身边,两人妆容浓艳,打扮得珠光宝气。
秦萧不想和她俩纠缠,转身就走。
谁知郑宛筱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脚下健步如飞,冲上来拽住秦萧的胳膊:“你来干什么?”
秦萧一把甩开郑宛筱的手,却见秦东明从人群中朝这边走来。
郑宛筱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在秦萧甩开她的瞬间,顺势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啊!!”
秦东明见状,快步走了上来:“怎么回事?”
郑宛筱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爸爸,她推我!”
秦东明立刻黑了脸,怒视着秦萧:“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注意到秦萧穿着服务生的制服,脸色更黑了。
他堂堂明星航运集团的董事长,受邀参加这种名流汇聚的拍卖会,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跑来给人端茶倒水!他这张脸还往哪搁!
秦东明最是好面子,此时气得不轻,一时甚至没顾上摔倒在地的郑宛筱。
郑宛筱眼巴巴地望着秦东明,见他丝毫没有搀扶自己的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一直赖在地上,只得咬咬牙,自己爬了起来。
秦东明指着秦萧,低声呵斥道:“你居然跑来这种地方当服务生!是存心给我丢人现眼吗!赶紧离开!”
秦萧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幸好秦东明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不想把事情闹大,她正好可以趁机脱身。
郑宛筱却不罢休,堵住了秦萧想要离开的去路。
她眼尖地发现其他服务生都带着胸牌,秦萧的制服上什么都没有,顿时嚷了起来:“爸爸!她没戴胸牌!她不是拍卖会的服务生!我看她就是嫉妒爸爸带我参加拍卖会,故意混进来捣乱的!”
秦东明定睛一看,果真如此。
他怒视着秦萧,斥责道:“你也不看看我为什么带筱筱来?她知书达理,懂事又争气,而你呢?整天就知道无理取闹!你有本事就像筱筱一样,凭自己的能力,坐上集团副总的位置,而不是在背地里耍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三人将她堵在中间,秦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气得拳头发痒,恨不得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他们三个直接撂倒。
但是宴会厅里人头攒动,现场还有保安维持秩序,显然不是使用暴力就能解决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引起黎华天的注意。
不过郑宛筱倒是为她假扮服务生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她索性承认道:“没错,我就是来膈应你们的,现在可以让路了吗?”
郑宛筱不依不饶:“那可不行,谁知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看就应该让保安把你赶出去!”
她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赶忙偷瞄了一眼秦东明,换上娇滴滴的语气:“爸爸,我是担心,等下拍卖会开始了,姐姐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溜回来搞破坏,到时候丢的可是咱们秦家的脸呢。”
围观的宾客越来越多,人群议论纷纷。
秦东明越发觉得丢脸,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抬手道:“保安!把她带走!”
几名保安快步走了上来,其中一位正是刚刚在感应门负责查验的保安,此刻换班到了这里。
秦萧心中一紧,她口袋里还揣着微型干扰器,要是对方深究她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那就麻烦了。
眼看保安已经围了上来,她攥紧拳头,掌心渗出一丝冷汗,飞快思索着对策。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经理打扮的女士快步走了上来,拦住正要围上来的保安。
她走到秦萧面前,对秦东明说道:“秦先生怕是有什么误会,秦小姐是孟先生的朋友,和孟先生一同受邀参加这场拍卖会。”
秦东明神色一僵:“孟先生?”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窃窃私语:“是那位孟先生吗?慈善基金会最大的赞助商,首都星低调神秘的财富新贵?”
“可是瞧她这一身服务生打扮,也不像来参加拍卖会的样子啊?”
“对啊,是不是搞错了?”
郑宛筱也听到了那些议论,急忙说道:“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她根本不认识什么孟先生!她就是偷偷混进来给我们家捣乱的!你看,她还穿着服务生的制服呢!”
经理并未理会郑宛筱的叫嚷,转向秦萧,彬彬有礼地说道:“秦小姐,孟先生在包厢等您,我带您过去。”
说完她略带歉意地瞥了秦东明一行人一眼:“不好意思,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先失陪了。”
说完,她领着秦萧穿过人群,向会场最前方走去。
郑宛筱死死盯着秦萧的背影,气得脸都扭曲了。
顾婕看了郑宛筱一眼:“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孟先生多半是认错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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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就等着她被赶出来吧。”
秦萧虽然表面镇静,内心却同样惊疑不定。
郑宛筱说得没错,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孟先生。
但此刻她别无选择,只好跟着经理,走向位于所有席位前方的私人包厢。
包厢采用单面玻璃材质,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
秦萧推开包厢门,脚步猛然顿住了。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倚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随意,却无端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包厢内灯光明亮,将他俊美的轮廓映照得格外清晰。
——正是刚刚在休息室撞上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孟先生!?
“秦小姐,又见面了。”低沉动听的嗓音响起,语调却裹挟着寒意。
秦萧心底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她莫名觉得这声“秦小姐”怪怪的,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却又一时回想不起来。
“为什么要帮我?”她问道。
“顺手做慈善。”孟先生浏览着拍卖品的电子目录,头也不抬地说。
秦萧顿时无话可说,难道他真的如传言所说,是个慈善家?
她看向孟先生在目录上滑动的那只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与虎口覆着深浅不一的茧痕。
那是常年与各种冷热兵器打交道留下的印记,或许是枪械,或许是刀柄。
这样一双手,不像是用来签署慈善支票的,反倒更适合扣动扳机,或是将刀尖精准地送入肋骨间隙。
包厢中央是一个正对拍卖台的长沙发,可以容纳三到四人落座,侧面还有一个单人沙发。
秦萧看着坐在长沙发上的孟先生,内心有些挣扎,眼前的男人给她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她一点也不想坐在他旁边。
她很想坐到单人沙发上,但又觉得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不礼貌,于是硬着头皮向长沙发走去。
然而孟先生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单人沙发:“坐那边。”
秦萧顿时有些无语,孟先生那副态度,就好像生怕自己占他便宜似的。
虽然他那张脸确实有这么认为的资本,但她长相也不逊色,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吧?
她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这个位置虽然不是正对着拍卖台的最佳角度,但是一偏头就能透过单面玻璃,看到后排郑宛筱气得发青的脸色,不失为一道别样的风景。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
孟先生收起电子目录,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对每一件拍品都不感兴趣。
没过多久,展示台上出现了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风格年轻时尚,起拍价不高,几个富家小姐纷纷举牌竞价。
郑宛筱也迫不及待地举牌,其实她并没有多喜欢那对耳环,只是想把别人比下去而已。
这种价格不高却引人注目的拍品,无疑是绝佳的炫耀道具。
几轮竞拍后,她报出了一个明显虚高的价格:“一百万星币!”
见没有人加价,郑宛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余光扫向四周。
她要得就是这种效果,既能让她成为全场的焦点,又不会像那些真正昂贵的拍品一样超出她的预算。
包厢里,孟先生忽然抬手,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面前的电子屏。
拍卖师高喊出声:“三百万星币!”
郑宛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40. 戒指
郑宛筱瞪着会场前方的拍卖屏,上面赫然显示着出价来自孟先生的私人包厢。
这枚耳环一百万星币已经是溢价了,更别说孟先生直接将价格翻了三倍。
这简直像是在故意和她作对!
难道秦萧真的认识包厢里的孟先生!?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没有再举牌。
耳环以三百万星币的价格成交,工作人员走下台,捧着精致的托盘将耳环送进包厢。
孟先生冷淡地瞥了一眼,对秦萧道:“送你了。”
秦萧愣住了:“啊?”
孟先生以为她没听清,又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送给你戴。”
秦萧更加莫名其妙了:“可是……我没有耳洞啊?”
孟先生的表情罕见地僵了一瞬,停顿片刻,说道:“你可以转卖。”
秦萧只好接了过来,虽然不明白这位孟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当她余光瞥见郑宛筱那张气得扭曲的脸,心情莫名变好了很多。
拍卖会进行到中场时,一件重磅拍品登场。
那是一条碎钻礼裙,出自业界赫赫有名的设计师之手,整个星系仅此一件,预估价格更是刷新了此前所有拍品的纪录。
礼裙在展示台的灯光下缓缓旋转,无数颗碎钻镶嵌在裙摆上,繁复的做工透着无与伦比的奢华感。
郑宛筱看到它的一瞬间,两眼直发光,几乎移不开视线。
其他宾客的竞拍热情也空前高涨,价格直接飙升到了八百万星币。
郑宛筱虽然前期也有举牌,但如果继续加价,已然超过了她个人财力的承受范围。
她挽住秦东明的胳膊,对秦东明撒娇道:“爸爸,我真的很想要那条裙子。”
秦东明最是好面子,在这种规格的慈善拍卖会上,拍下一条万众瞩目的裙子,无疑是彰显财力和地位的绝佳机会。
他当即举牌:“一千万!”
现场安静了一瞬,几位竞争者没有立刻加价,都显得有些犹豫。
此前加价到八百万星币的是另一家集团的掌门人,席位距离秦东明不远。
他对秦东明微微颔首:“秦总好眼光,如此璀璨的华服,确实需要令千金这样的佳人才能相得益彰,我若是再加价,反倒显得不解风情了。”
说完,他优雅地退出了竞价。
这些商业巨头个个都是老狐狸,深谙进退之道,懂得如何把退让包装成风度。这番话既给自己留足了体面,又巧妙地恭维了秦东明父女。
拍卖师适时地开始倒数:“一千万星币一次!”
郑宛筱被吹捧得心花怒放,心中得意不已,表面上却故作矜持地抿唇微笑。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构思这条裙子应该搭配怎样的首饰,想象自己穿上它有多么风光,又是如何在名媛的聚会上艳压群芳,享受她们羡慕嫉妒的目光。
“一千万星币两次……”
眼看拍卖师就要落槌,下一秒,郑宛筱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孟先生出价两千万!”
郑宛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求助般地看向秦东明。
秦东明也僵在了原地,作为商场叱咤多年的航运大亨,他自然听说过外界对孟先生的传言。
孟先生作为慈善基金会最大的出资人,背景神秘,财力深不可测,这一点秦东明再清楚不过。
对方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这是一个势在必得的信号。
如果他继续加价,不仅讨不到好处,反而很可能沦为笑柄,在商圈颜面尽失。
郑宛筱还想说什么,秦东明打断了她。
他的语气里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既然孟先生想要,那就让给他吧。”
当工作人员把那条碎钻礼裙送进包厢,秦萧的表情比郑宛筱更加震惊。
两千万星币,足够买下一艘小型星际游艇的数字,就这么随手花在了一条裙子上?
孟先生往秦萧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工作人员立刻会意,捧着裙子走到秦萧面前。
秦萧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又是送我的?”
孟先生随意“嗯”了一声,语气满不在乎,仿佛那条两千万的裙子只是无用的布料。
秦萧呆愣在原地,心里满是狐疑,孟先生该不会是随口一说,拿她寻开心,压根就没打算真把裙子送她?
她指了指那条礼裙,怀疑地问道:“真的送我?那我现在就换上了?”
耳环她戴不了,裙子还是能穿的。
孟先生无所谓地说道:“随你。”
秦萧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条流光溢彩的礼裙,无数颗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她不由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微微偏头,正好看到单面玻璃的另一侧,郑宛筱正一脸怨毒地盯着包厢的方向。
看到这一幕,她勾起唇角,有意想要气一气郑宛筱。
虽然包厢里有更衣室,但她偏偏抓起裙子走出包厢,往公共更衣室走去。
当秦萧从公共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会场几乎安静了一瞬。
那条礼裙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一般,抹胸收腰设计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裙摆是不对称的斜角,衬得她本就高挑的身材越发出众。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模特般的长腿,腿部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不是纤细易折的柔弱,而是兼具力量与美感,透着隐隐爆发力的英气。
无数碎钻随着她的步伐闪烁,如同整条银河化为铠甲披在她身上,那是一种势不可挡的美。
全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投射而来,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叹和赞美,伴随着低声的讨论。
“两千万的裙子,孟先生还真是为她拍下的!”
“能让孟先生一掷千金,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不是秦家那个从不露面的长女吗?”一位贵妇用扇子掩住嘴,眼神往秦东明方向飘去,“听说是原配的女儿,在家族里一直不得宠,被继母赶出家门了,没想到如今……”
另一位企业家轻啧了一声:“老秦这次怕是看走眼了,放着这么个明珠不要,偏偏……”
这些话语像无数细小的刀子,一字不漏地扎进郑宛筱的耳朵里。
她最梦寐以求的裙子,此刻却穿在她最憎恨的人身上!
而这无限的风光和瞩目,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而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秦东明的反应,他看向秦萧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错愕,似乎从未想过,这个被他忽略已久的女儿,竟能如此耀眼夺目。
郑宛筱攥紧手中的香槟杯,美甲在杯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秦萧余光瞥见秦东明三人精彩的脸色,心情颇为愉悦地走回包厢,嘴角噙着未散的笑意。
她推开门,正撞上孟先生深不见底的目光。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从她身上扫过,在她裸露的肩颈处停留了不到半秒,随即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
看着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秦萧忽然很好奇,要是自己撩起裙摆靠近他身边坐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想到自己很可能直接被扔出包厢,她还是放弃了这样危险的念头。
接下来,所有秦东明和郑宛筱想拍的东西,都被孟先生加价拍走了。
秦东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他又一次举起号码牌,孟先生的包厢紧随其后报出翻倍价格,他终于确信这不是巧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孟先生是在故意针对他。
难道是他刚才的举动得罪了孟先生?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竟然真的是孟先生的朋友!?
包厢里,拍品一件件送了进来,清一色的女士珠宝首饰。
秦萧很是奇怪,这位孟先生今天是和郑宛筱较上劲了,还是和女士珠宝较上劲了?
她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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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么做,不可能是单纯为了帮她出气,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一堆价值连城的珠宝送给她这个陌生人。
直到一枚紫晶石戒指被送了进来。
那枚戒指由极为珍稀的材质打造,起拍价自然不菲,但由于不是当季流行的款式,和其他样式华丽的首饰相比,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秦萧习惯性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装着戒指的盒子。
还没等她打开盒子,孟先生的声音骤然响起:“给我。”
秦萧恍然大悟,原来他真正的目标,是这枚戒指!
她一瞬间全明白了,孟先生把她拉过来,陪他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隐藏他的真实目的,将他想拍的这枚戒指,悄无声息地混在这一堆昂贵的珠宝之中。
那些夸张的竞价,对秦家刻意的针对,还有她身上这条天价礼裙,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他营造出为红颜一掷千金的假象,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豪门争斗上,从而忽略了看似不起眼的戒指。
秦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她隐约觉得这个情节似曾相识。
看着孟先生将戒指盒收进口袋,她心里又生出一丝好奇,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如此谨慎?
拍卖会刚刚落幕,包厢门被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叩响。
一个穿着茶色西装的男子走进来,亚麻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个小揪,有着一种与名利场格格不入的活泼劲儿。
秦萧一眼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单心,慈善基金会的会长,也是今天这场拍卖会的主办者。
她提前了解过资料,单心是第一星系单氏财阀的小儿子,他的哥哥们为了继承权争得不可开交,而他却转而投身慈善事业,不知是真的淡泊名利,还是为了暂避锋芒,等待合适的入局时机。
凭借家族人脉,他的慈善基金会规模做得很大,很快成为了上流社会举足轻重的社交平台。
单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刚进门就笑嘻嘻地说道:“孟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女伴……”
他的声音在看到包厢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只见孟先生独自坐在长沙发的正中央,而那位所谓的女伴远远坐在单人沙发上,两人之间泾渭分明的距离,仿佛能再办一场小型拍卖会。
单心嘴角抽了抽,哪有人砸了几千万星币,就为了把人供在五米开外?
他迅速调整表情,热情和秦萧打招呼:“这位就是秦小姐吧?久仰久仰!孟先生眼光真好,刚刚看您穿着这件裙子走过大厅,简直惊艳全场!”
秦萧笑了笑道:“单会长过奖了。”
“我还从没见过孟先生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单心促狭地眨了眨眼,一副八卦的口吻,“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秦萧噎了一下,她和孟先生根本就不认识。
但她想到要配合孟先生演戏,于是含糊其辞道:“当时情况比较复杂,孟先生不让我说……”
单心一听,瞪圆了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表情精彩纷呈,秦萧也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什么离谱的情节。
她适时打断了单心的浮想联翩:“单会长,基因虹桥是你们基金会发起的吧?”
单心点了点头:“没错,秦小姐对这个项目感兴趣?那你和孟先生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基因虹桥是由他全额出资……”
“单会长。”孟先生突然开口,淡淡打断了他。
秦萧见他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于是识趣地不再多问。她看出单心和孟先生有话要聊,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离开包厢后,她回想起单心最后那句话,以及孟先生讳莫如深的态度,心中生出几分在意。
通过拍卖会上的接触,她已经看出了孟先生的行事风格,他每一个举动背后,必定有着更深一层的考量。
那么他投入巨额资金发起基因虹桥项目,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41. 晚樱
离开拍卖会前,秦萧把那些珠宝悉数还给了孟先生。
她一向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现在她住在廉价的小旅馆里,随身携带贵重珠宝,反而容易招贼。
至于这条价值两千万的礼裙,虽然繁复的设计会妨碍她打架,但是既然已经穿过,自然就不好再还了,权当是自己陪他演这场戏的报酬。
秦萧回到小旅馆,打开窃听器录下的对话。
黎华天温和儒雅的嗓音响起:“严主编,我上周刚刚拜读了您在《艺术前沿》的最新专题,写得相当精彩,尤其是您提到的像素感笔触和传统具象绘画的碰撞,真是令人拍案叫绝的观点。”
秦萧回想起拍卖会上黎华天谈话的对象,一个严肃古板的男人。从黎华天的话里得知,那人姓严,是一家艺术杂志的主编。
“您竟然看了那篇文章?”严主编听上去既诧异又受用,“您这些年的变化……着实令人惊讶。听说您已经是首都星艺术协会的副会长了?”
“说来惭愧,是您当年那番话点醒了我——钱能买来画,买不来知识。我回去恶补了艺术史,还去了各大星系的美术馆实地学习,要不是您直言不讳,我可能至今还是个不懂装懂的门外汉。”
提及当年的事,严主编明显有些尴尬:“黎老板言重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说话口无遮拦……”
“哪里的话,良药苦口嘛。”黎华天随和地笑了笑,接着道,“对了,听说《艺术前沿》最近正在筹备画家云冉逝世十周年特刊,那您应该对《晚樱》感兴趣吧?”
“《晚樱》!?云冉的绝笔之作?”严主编猛然拔高了音量。
“是的,我也很欣赏云冉晚期的表现主义风格,去年我在第二星系拍卖会上有幸竞得此作,正巧听闻您在筹备特刊,我想它或许能给您带来一些灵感。”
“七百万的天价成交,原来是您……”严主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黎老板……不,黎会长,不知能否去您的艺廊近距离观摩这幅名作……”
“严主编太客气了,您定个时间,我让助理直接给您送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等这期特刊完成,我一定第一时间归还。”
“不必了。”黎华天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艺术应该属于真正懂它的人。”
严主编明显愣了几秒:“您要把画送我?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艺术前沿》我每期都有订阅,对我们艺廊的收藏方向有很大启发,就当是一个忠实读者对贵刊的一点心意吧。”
严主编的语气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混杂着羞愧和感激:“黎会长……当年是我太刻薄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黎华天大度地打断他,嗓音温和含笑,“为艺术干杯?”
紧接着是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严主编激动地颤声道:“为艺术干杯!”
秦萧完整地听完这段对话,终于意识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来源何处。
黎华天和那位严主编几年未见,两人关系并不熟络,黎华天竟然直接将一幅价值连城的画送给了对方!
她查阅了相关资料,《晚樱》确实是黎华天拍下的,星网上还有关于那场拍卖会的新闻,当时竞拍异常激烈,黎华天最终豪掷七百万星币,才将这件孤品收入囊中。
黎华天作为走私红糖的幕后黑手,绝非善类,他花费重金拍下的绝版画作,就这么慷慨地送给了仅有一面之缘的严主编?
秦萧越想越觉得蹊跷,忽然通讯终端响了,柯子夜发来信息,美玉要求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次日,秦萧来到柯子夜家,再一次联系美玉。
美玉已经收到了虚拟货币的到账提示,按照约定,等她拿到郑宛筱和孙昊参与走私的证据,将会坐上预先安排好的私人飞梭,离开第一星系,用伪造的假身份进入第二星系。
而她手中的证据,将在安全落地的那一刻移交。
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约束力的交易流程。
“黎华天的秘密,是他一直在用画杀人。”美玉直奔主题地说道。
此话一出,秦萧和柯子夜都有些诧异。
画怎么杀人?
美玉继续说:“他将高浓度的液态红糖涂抹在画布上,送给他想要除掉的人,或者巧妙布局,诱导对方买下。这种物质具有很强的辐射性,即使用画框装裱起来,或者锁进家中的储物室里,也会对人产生影响。”
“那些人没有察觉吗?”
“液态红糖和玄锦里卖的红糖不同,它的毒性更大,中毒反应也更隐蔽。长期接触它的人,会跳过皮肤溃烂这一步,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猝死,连法医也查不出原因。”
秦萧回想起在荒原的工厂里,两个船员用来谋杀她的针剂,就是能让人瞬间致死的液态红糖。
美玉又道:“这几年,每一个挡了他的路、对他构成威胁的人,都被他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抹杀。那些人死后,他会谨慎地将画作回收或者销毁,不留任何证据。”
“他现在还在用这种手法杀人吗?”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美玉轻笑了一声,笑声带着几分喟叹,“这种愚弄别人命运的感觉,比真正的红糖更令人上瘾。”
秦萧脑海中立刻闪过黎华天和严主编的那段对话,黎华天表现出的慷慨大度,仿佛真的只是艺术爱好者之间的惺惺相惜,而严主编沉浸在对心仪画作的痴迷中,对他赠画的举动感激不已。
只听美玉接着说道:“为了让红糖的颜色融入油彩而不被察觉,他会刻意挑选那些有大面积红色的画作,你顺着这个方向,很容易查到他的下一个目标。”
秦萧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明悟,下一个目标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关于那场拍卖会的新闻里,有一张黎华天接过《晚樱》的特写,画布上赫然是铺天盖地的红色樱花!
……
华天艺廊的收藏室里,黎华天站在《晚樱》前,久久地凝视着那片绚烂的红色,仿佛穿透画布,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几年前,他刚刚洗白上岸,举办了一场艺术沙龙,邀请了当时小有名气的艺术评论家,《艺术前沿》的主编,严素。
当时他为了拓展艺术圈的人脉,主动走上前与严素攀谈,严素却故意忽略了他伸出的右手,将双手背在身后,连正眼都没给他。
“黎老板,恕我直言。”严素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钱能买来画,买不来脑子。您连印象派和点彩派都分不清,还是先读几本书再来附庸风雅吧。”
黎华天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连严素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当时的原话,不是钱买不来知识,而是钱买不来脑子。
但是黎华天却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多年,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严素脸上傲慢的神情,周围那些人鄙夷的笑声,那场沙龙上刺眼的灯光。
以他现在所拥有的财富,钱不过是账面上的数字,再也激不起内心半点波澜,他追逐的是更为刺激的东西——
他要亲眼看着那些曾经阻碍他、看不起他的人,一步步踏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从高高在上的云端坠落地狱,像蝼蚁一样被碾死。
他回想起自己提到《晚樱》时,严素的眼睛亮得惊人,那种偏执而狂热的光芒他再熟悉不过。
很多年前,当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爬到今天的位置,他曾在镜子里看过同样的眼神。
黎华天几乎可以想象,严素拿到那幅《晚樱》的情形。
他会把它放进书房或者卧室,关上门独自欣赏品鉴,全然不知死亡正通过他的呼吸和毛孔悄然渗入。
又或许他会把那幅画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他貌美的妻子也是他的同行,她会在晨光中端着咖啡,在画前长时间驻足,还有他刚满三岁的孩子,或许会顽皮地凑近那幅画,将稚嫩的小手按在画框上,他幼小的身体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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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成年人更快衰亡。
画布上的晚樱如血般绽放,黎华天伸出手,指尖覆上画布。
淡淡的甜香飘进鼻腔,他服用过荒原的乾坤丹,红糖的成分和荒原的星云物质同源,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他抚摸着那些妖冶的花瓣,指尖微微颤抖,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从脊椎攀升。
将仇恨碾碎咀嚼,将会得到世界上最醉人的佳酿。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
秦萧离开柯子夜家,原本打算去看望张婶,帮她登记基因虹桥项目。
可是通讯一直没有接通,她暂时联系不上张婶,只好作罢。
转眼间,到了捷运方舟9号起航的日子。
运输舰刚离开近地轨道,又一次被登陆艇截住了。
王重山和吴平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不劳那些海盗动手,主动打开了舱门。
秦萧再次踏上追猎者号,住进了那间熟悉的套房。她心里暗自嘀咕,防御系统升级了,武器设计图也画完了,这回总该能喘口气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在沙发上坐下,栗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老师,您可算来了!”
秦萧叹了口气,看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这次的活儿并不会比前两次轻松。
她很是无奈地问道:“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栗子呈上一份电子清单:“我们发现了一批军火,梦魇大人希望您做一次全面清点,筛选出适配追猎者号的装备,剩下的评估黑市出售价格,出具一份详细的报告。”
秦萧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没想到打工要写报告,上了海盗船竟然还要写报告。
栗子又小声补了一句:“梦魇大人特别交代……要在一周内完成。”
秦萧展开栗子提供的清单,看着那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底的数据,不禁拔高了音量:“一周!?梦魇他开什么玩笑!?”
栗子缩了缩脖子:“梦魇大人说,上次您在两天内画完了离子炮列阵图纸,他对您展现出的潜能印象深刻,相信您这次一定能按时完成。”
秦萧气得咬牙切齿,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离子炮砸自己的脚。
职场生存守则第一条,千万不能让老板发现自己的真实工作效率,否则往后的日子就只剩下无尽的加班,还没有加班费。
她开始仔细浏览那份清单,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数百枚高密度穿甲鱼雷,几千罐反物质燃料,还有数艘潜行侦察艇和装配重型武器的突击艇。
她甚至还在清单上看到了五十枚超光速贫铀弹,这种被星际公约明令禁止的武器,一发就足以让一艘军用级战舰瞬间汽化。
这绝不是一批普通的军火,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库!
她粗略地一扫,仅是映入眼帘的部分,总价值就足以买下一整颗资源星球!
秦萧从清单中抬起头,语气难掩震惊:“这些军火……是从哪儿搞来的?”
栗子思考了一下措辞:“应该算是文森特的遗产。”
“文森特不是两年前就死了吗?为什么他的遗产现在才被发现?”
“他生前囤积了大量军火,藏在一个小行星带的加密舱里,设置了基因锁,只有他本人的基因认证才能打开,暴力破解会触发自毁程序。”
“那你们是怎么打开加密舱的?”
“梦魇大人找到了文森特的遗物,里面封存着文森特的基因样本。文森特有一个情妇,两人育有一子,那女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遗物变卖了。”
秦萧略一思索,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文森特想将巨额遗产留给自己唯一的血脉,却不敢直接告诉情妇真相,既是怕她背叛自己,也是怕走漏风声,给她和孩子带来杀身之祸。
她心中一动,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某种可能的关联性。
“文森特的遗物是什么?”她问道。
“是一枚戒指。”栗子说。
42. 训练室
刹那间,所有零散的碎片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完整的拼图。
秦萧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孟先生不惜花费数千万星币也要隐藏他的真实目的,又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陪他演这场戏。
他身上难以忽略的危险气息,那双覆着枪茧的手,还有那声莫名熟悉的“秦小姐”,每一个细节都指向唯一的结论。
——梦魇就是孟先生。
只是秦萧仍有些想不明白,一个以残暴狠戾著称的海盗之王,为什么会和慈善基金会扯上关系,又为什么出资基因虹桥项目?
她看着栗子稚气未脱的脸庞,忽然生出几分好奇,试探着问道:“栗子,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当上海盗了?”
“当时我在一艘黑矿船上,船舱里装着刚采满的隐波晶岩,被追猎者号盯上了。整艘船的人都被杀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因为马修说我手指细长,适合拆引爆器。”
“那你父母呢?”
“不知道,大概早死了吧。”栗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把我卖给黑矿船的时候,我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着他拉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烙着的条形码,那是被当作货物卖掉的标记。
秦萧看着他脸上略带孩子气的笑容,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她问道:“那梦魇呢?他为什么当海盗?”
栗子顿时流露出畏惧之色:“这个……我不敢说。”
“栗子,你知道我和梦魇的关系。”秦萧放缓语气,故意让这句话显得暧昧不清,“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船上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梦魇的关系非同寻常,不敢得罪她这位海盗夫人,她正好可以利用他们这种误解,借机打听梦魇的信息。
见栗子仍有些犹豫,秦萧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们之间的谈话,梦魇不会知道。”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栗子终于开口道,“我也是从其他海盗口中听来的。”
从栗子的讲述中,秦萧得知了一桩耸人听闻的往事。
当年文森特还是追猎者号的主人时,意外发现了一艘卡在陨石带的飞船。
飞船的驾驶室空无一人,船主早已乘坐逃生艇离开,不知是负担不起星际拖船的费用,还是货舱里装着见不得光的东西,担心动静太大被星际执法部门发现。
海盗们用切割器破开货舱,看到舱内的景象,这群见惯血腥场面的亡命之徒竟然纷纷变了脸色,不少人甚至当场呕吐起来。
尸臭味浓烈得令人窒息,遍地散落着森森白骨和腐烂的碎肉。大部分尸体都已支离破碎,布满啃噬的痕迹,仅存的一两具完整尸体也饿成了皮包骨。
根据船上残存的记录,这些尸体原本是一百多名被拐卖的孩童,船主弃船逃走后,他们被锁在密闭的货舱中长达数月。
不难想象,当食物和水源耗尽后,这里曾经上演过怎样绝望的人间惨剧。
最后的幸存者,只有培养舱里的几个婴儿。
因为培养箱自动落锁,婴儿所需的能量相对较低,才侥幸活了下来。
“文森特很喜欢这种生存美学,说这些婴儿是死神选出来的幸运之子,将他们收养在船上。”
听着栗子的描述,秦萧心中一阵毛骨悚然,问道:“梦魇也在其中吗?”
栗子点了点头:“是的,他被文森特的副官收养了。”
秦萧又问:“那他为什么杀了文森特?”
“……所有人都想杀了文森特。”
栗子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个说起自己被父母贩卖仍能保持笑容的孩子,提及这个话题,身体却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文森特用残暴的手段维护他的统治。在他的船上,人命比牲畜更不值钱,要么不择手段往上爬,要么被人踩在脚下,像蚂蚁一样碾死。那样的环境里,死后下地狱,或许反而比活着更轻松些……”
秦萧注意到他略微泛红的眼眶,心中五味杂陈。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栗色卷发,安抚道:“别怕,都过去了。”
栗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关联,您想听吗?”
秦萧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概在几年前,文森特的心腹里出了叛徒,舰队损失惨重,文森特震怒,下令彻查此事。那段时间船上风声鹤唳,地牢里每天都在死人,其中就有文森特的副官。是梦魇大人亲手处决了他,接替了他的位置。”
秦萧心里蓦地泛起一阵凉意。
梦魇杀了收养他的海盗副官,是为了追逐权力,还是在文森特的逼迫下不得已为之,又或是……
她回想起地牢中令人牙酸的惨叫,脑海中莫名闪过那道森冷的电子音——
“死亡有时候是一种仁慈。”
这一刻,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无论真相是哪一种,都太过残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栗子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声开口道:“梦魇大人身边从来没有亲近的人,老师您是第一个。虽然人人都怕他,但是自从他接管了追猎者号,日子比文森特掌权的时候好过多了。我……我就是想说……”
他说到这里卡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着急地挠了挠头。
“我明白。”秦萧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今天的对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栗子走后,秦萧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她没有想到,在那副冰冷的恶鬼面具之下,隐藏着这样一段黑暗而沉重的过往。
凭借胸口那枚疫苗印记,梦魇应该已经确定自己出生于首都星。
难道他出资基因虹桥项目,是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吗?
秦萧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清梦魇了,他似乎并不像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那般冷血无情。
她晃了晃脑袋,压下心中的思绪。眼下她没时间多想,那份一眼望不到底的清单还等着她处理。
离开追猎者号的前一天,秦萧终于清点完那批军火,提交了报告。
她打开门,看守的海盗换了两张新面孔,看到她的反应却如出一辙,一下子退出几米远,不知是不是从上任守门人那里听说了她的事迹。
两个海盗见她走出套房,没有阻拦,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秦萧走到梦魇房间门口,然而这次她无论礼貌地敲门,还是暴力地踹门,合金门始终没有打开。
她只好转过头,问跟在身后的两个海盗:“梦魇人呢?”
“我们也不清楚。”海盗不由后退了一步,惶恐地说道,“您可以去训练室看看,梦魇大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儿。”
海盗给秦萧指了路,训练室就在顶层,秦萧来到环形走廊的另一端,走向观察窗。
训练场地笼罩在全息投影搭建的场景中,一道身穿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那把标志性的短刀在他指尖流动,前一秒还是冷兵器形态,切开某个偷袭者的喉咙,下一秒就重组为微型脉冲枪,几发精准的点射,一排人影瞬间倒地,化作破碎的数据光点。
秦萧看着场地中央的人影,心跳不由加快。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梦魇真实的战斗表现,他的实力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每一次攻击都是最优路径,没有一丝多余动作,高效而冷酷,像一台无懈可击的杀戮机器。
随着最后一个敌人的头颅被猩红的光束贯穿,全息影像如退潮般消失。
训练场地恢复为纯白色的立方体,合金门在眼前无声划开。
“看够了吗?”梦魇转过头,周身萦绕着未散尽的杀气。
偷看被人发现,秦萧不免有些心虚。
她赶忙恭维了一句:“你们海盗船的训练室很先进。”
梦魇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手腕一转,将短刀收回腰间。
这是一个安全的信号,秦萧稍微放下心来,走进场地。
她环顾四周,好奇地问:“我可以试试么?”
梦魇没有拒绝,走向控制台:“基础难度?”
“就按你刚才的难度,所有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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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和你一样。”
“你确定?”
“直接开始。”秦萧干脆地说道。
她从武器架上挑了一把脉冲手枪,随着全息场景载入,四周景象瞬间扭曲,下一秒,数十个全副武装的虚拟影像从四面八方袭来。
秦萧身形一动,周身气场瞬间凌厉,一个后空翻躲过交叉火力,在空中连开数枪,一道道人影接连爆出血雾。
一波接一波的虚拟影像源源不断生成,她始终游刃有余,在交错的子弹和光束中闪转腾挪,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命中目标。
就在战斗即将进入尾声,变故发生了。
一道光束擦过她的右臂,她本能地翻滚躲避,却在下一秒僵住了——
那光束明明只是掠过皮肤,剧痛却像高压电流般顺着神经炸开,那是真实的、血肉被撕裂的痛感!
她吃痛地惊呼出声,节奏瞬间被打乱,脉冲枪脱手飞出,滑落在几米之外。
最后一个敌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侧面,离子刃直奔她的颈间!
此刻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她僵在原地,眼看着电光闪烁的刀刃向自己逼近。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那把离子刃停在离她咽喉不到一指的地方,然后像被打碎的镜子一般,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训练室亮起刺眼的白光,梦魇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按在紧急终止按钮上。
秦萧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稳,心脏咚咚直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抬起右臂,撩开袖子一看,皮肤光洁如初,强烈的痛感却仍然残留在神经末梢,一时来不及消散。
“……你开了真实痛觉?”
“嗯。”梦魇平淡地解释,“只是神经模拟,不会造成实际损伤。”
“百分百模拟?”
“百分之三百。”
秦萧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她刚才只是被浅浅擦伤了一下,就痛得握不住枪,直接将手中的枪甩飞了出去。
她不敢想象,如果那一刀真的落下,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是真正的死亡体验,还是比真正的死亡更痛?
“你平时都这么训练?”秦萧喉咙有些发紧,“这简直就是……”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这简直就是自虐。
“真实的战斗无法关闭痛觉。”电子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你的实力很强,但是当你丢了枪的瞬间,再弱的敌人都能杀了你,并且没有重来的机会。”
秦萧怔在原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能取代文森特,成为太空里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那些行云流水的战斗动作,竟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中,用无数次成倍的痛苦淬炼出来的。
他在这间训练室里死了无数次,所以他才能活着站在这里。
在她复杂的目光中,梦魇关掉控制台,淡淡道:“找我有事?”
秦萧盯着他落在按键上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手上那些常年与兵器为伴的痕迹,她记得这双手。
“你是孟先生。”
她的语气很笃定,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梦魇平静地接受了这句话,转而说道:“当时你的目标,是隔壁的黎华天,首都星红糖交易链的实际控制人。”
“你调查我?”
“我总得知道船上的机械师是什么身份,又在暗地里做些什么。秦小姐,你妹妹的生意做得很大,连首都星的地下势力都是她的合作伙伴。而你作为航运集团的继承人,对自家的船像防贼一样,查得比星际缉私队还上心。你们还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
秦萧沉默不语,既然梦魇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她没必要再做无用的辩驳。
“本来想查查你的底细,意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梦魇意味不明地说道,“你需要提防的人,似乎不只是你妹妹。”
秦萧怔住了:“什么意思?”
梦魇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秦萧看向悬浮屏的一瞬间,目光骤然顿住。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和柯子夜曾经逃亡的合金加工厂。
43. 伪装
监控录像的画质有些模糊,画面中秦萧和柯子夜带着特制面罩,看不出真实面容。
可见录像的来源并不是走私仓库安装的那些全息成像摄像头,而是合金加工厂原本的老式型号。
录像里,秦萧正和持枪的警卫周旋,掩护柯子夜撤离,至少她自认为是这样。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仿佛被砸了一记闷棍,大脑一片空白。
柯子夜根本没有离开,而是闪身躲进厂房的角落,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直到秦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合金厂门外。
下一秒,他身形如鬼魅般掠出,距离最近的警卫甚至来不及抬枪,就被他劈中后颈,软绵绵地倒下。
第二个警卫刚转身,柯子夜已经欺身而上,一记膝击顶碎了他的肋骨,反手夺过电棍,顺势砸向第三个人的太阳穴。
不到半分钟,剩余的警卫全数倒地。
秦萧死死盯着画面,瞳孔微微收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柯子夜。
他在她的面前总是那么天真单纯,笑容明朗,从未表露出丝毫攻击性,以至于她很难将眼前这道攻势凌厉的身影和他联系在一起。
柯子夜垂眸扫视了一圈,确认无人清醒后,忽然蹲下身,捡起了其中一名警卫的电棍。
秦萧呼吸一滞,隐约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却不敢相信。
然而画面中的柯子夜没有丝毫犹豫,握紧电棍,对准自己的肩膀狠狠划下。
电棍的尖刺撕裂衣料,割开皮肉,从锁骨一路斜拉至胸口,鲜血瞬间涌出。
他的下颌线条因剧痛而绷紧,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却始终冷静,甚至带着某种满不在乎的漠然。
秦萧看着他扔掉电棍,身影消失在镜头里,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
她抬头看梦魇,嗓音有些发紧:“……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顺手而已。”梦魇的语气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你要是死在他手里,对我来说会很麻烦。”
秦萧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多谢提醒。”
从训练室走出来,她的脑子很乱,眼前不断闪过柯子夜亲手划开自己血肉的画面,他脸上全然陌生的冷漠神情,与鲜血淋漓的伤口形成强烈反差。
事到如今,她已经很确信,她和柯子夜的相遇绝不是偶然。
从他故意破坏超导线圈,来到她所在的修理店修车开始,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剧本。他既是导演又是演员,而她一步步落入陷阱,对他的伪装浑然不觉。
毛骨悚然之余,秦萧心中涌起无尽的疑惑。
柯子夜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不惜对自己下狠手也要获取她的信任,到底是为什么?
回到首都星,秦萧看着柯子夜的来电,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想到她的愧疚和信任全是对方算计的结果,她没办法再用从前的态度面对柯子夜。
屏幕不断闪烁,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姐姐,你回首都星了?”柯子夜的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轻快。
秦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僵硬:“嗯,刚到。”
“就在昨天,黎华天将《晚樱》送到了严素家。等美玉那边拿到剩下的证据,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多谢。”秦萧道。
她离开首都星的时候,曾经让柯子夜帮忙跟进黎华天赠画的进展。
这段时间被忽略已久的古怪之处,在此刻忽然变得渐渐明晰。柯子夜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又总能提供她恰巧需要的东西。
太过完美,也太过巧合了。
然而她无法否认,如果没有柯子夜的帮忙,她调查走私的进展不会如此顺利。
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秦萧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住的地方水管爆了,得找地方暂住几天。你上次的提议……还作数吗?”
一周前她拒绝了柯子夜邀请她搬去同住的提议,是担心自己危险的处境会牵连对方,现在却变成她为了查清他身上的谜团,主动提出借住。
这样想来,还真是有些好笑。
“当然,我现在去接你?”柯子夜听上去有些欣喜,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些曾经令人感到温暖的体贴关怀,此刻却成了扎进心里的一根刺,催动着内心的不安和戒备疯狂滋长。
“不用,我晚点自己过去。”秦萧飞快地拒绝了。
毕竟她刚刚撒了个谎,小旅馆的水管并没有问题,她不想让柯子夜察觉到异常。
秦萧再一次站在柯子夜家门口,柯子夜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单纯清澈,眼里像是流转着细碎的阳光,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明亮起来。
秦萧只觉得一阵恍惚,她已经无法分辨那笑容背后的真心与假意。
接下来的三天里,她趁着柯子夜睡着的时候,检查了他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唯一没查过的地方,只有柯子夜的卧室。
直到第四天早晨,秦萧揉着眼睛走进客厅,忽然脚步一顿。
柯子夜站在落地窗前系领带,浅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格外挺拔修长。
他平时的风格以休闲随意为主,这样的穿着让他莫名多了一丝陌生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重新描摹了轮廓。
秦萧注意到他低头整理袖口的瞬间,手腕上昂贵的月相表反射出一点银光,这是出席重要场合的标志。
她问道:“你要出门?”
“嗯,有点事。”柯子夜转头对她微笑,语气温柔,“桌上有早饭,记得吃。”
秦萧的心脏狂跳起来,两个念头在脑海中激烈交锋——
是跟踪他,还是搜查卧室?
柯子夜一反常态地穿着正式,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而卧室里很可能藏着更为直接的证据,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秦萧走上露台,看着流星幻影消失在视线中,咬了咬牙,最终下定决心,转身走回室内。
她站在主卧门前,转动门把手。
柯子夜的卧室和他家中其他房间一样,宽敞得近乎空旷,私人物品却极少,透着某种近乎疏离的秩序感,让人仿佛窥见了他温暖笑容背后的另一面。
秦萧迅速检查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
这样的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以柯子夜的谨慎程度,不会留下显而易见的破绽。
她拿出准备好的探测笔,沿着房间的墙壁一寸寸扫描,直到书柜后方出现了异常的加密信号。
那个信号的频率不同于任何家用电器,她手指抚过装饰盖板,用探针小心地撬开。
盖板下是一个伪装成智能家居中继器的金属黑箱,外层装有生物加密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
这时候想要获取柯子夜的指纹和虹膜,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萧决定直接短接生物识别模块的供电线路,虽然设备日志可能会记录这一次异常断电,但她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将金属黑箱拆解开来,里面是一块存储芯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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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联网。
或许是受他那位黑客朋友影响,柯子夜在这方面警惕性很高,为了避免可能的远程入侵,家里的大部分智能设备都保持着离线状态。
芯片被读取的瞬间,全息投影在眼前炸开。
无数发光节点自动排列重组,构成了一面悬浮在空中的动态线索墙!
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照片以极为规整的方式排列着,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精心编码与分类,繁复却不显杂乱。
线索墙清晰地记录着这几年来顾婕和郑宛筱的行程监控,以两人为中心,延伸出无数条细线,交织成一张庞大的人物关系网。
秦萧在其中看到了和顾婕私通的那几名董事,资料里不仅有他们的持股比例、家庭关系、每一处私产的详细地址,甚至设法取得了每个人暗地里触目惊心的把柄。
她猛然意识到,那个发来匿名邮件的神秘人,根本不是什么集团内部人员,而是柯子夜!
他一直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关系网中最为显眼的一片区域。
那是她自己。
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全是一张张照片。
最早的一张,是她少年时期参加一场格斗比赛,手里捧着奖杯,侧脸还带着一道淤青,眼神却很锐利。
照片的像素有些模糊,似乎截取自某一则新闻,却被人精心修复过。
下一张是高中的毕业照,她穿着学生制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张照片被裁切过,边缘还残留着其他人的半张脸,像是刻意将她从集体照中剥离出来,只留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接着是第二星系理工学院的毕业典礼,她从院长手中接过学位徽章。
从拍摄角度来看,明显是现场偷拍,拍摄者混在人群中,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她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再往后,拍摄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密集。
她穿着银灰色的工程师制服,走出精工舰造的研发大楼;
她蹲在修理店的浮空车前,袖口卷到手肘,手腕上沾着机油;
她在秦东明的生日宴上,冷眼看着郑宛筱策划的光影秀,眼底带着明显的嘲讽;
她去明星航运集团总部找郑宛筱,眸光沉郁,薄唇抿成一条线……
最新的一张,是上周的慈善拍卖会。
那是一张全息动态图——
她穿着镶满碎钻的礼裙,穿过偌大的会场,镜头越过灯光、酒杯、无数张虚伪的笑脸,仿佛枪口的瞄准镜一般,精准地定格在她身上。
和其他整齐排序的照片不同,这些照片略显散乱,并没有完全按照时间线排列,像是被人一张张反复翻动过。
最诡异的是,照片中混杂着一些毫无意义的日常,有些甚至是她自己都不记得的琐碎瞬间,却被某种近乎偏执的凝视捕捉下来。
不像是在调查取证,更像是某种……
穿越漫长时光的执念。
秦萧不由后退了半步,无数张影像光芒流转,照亮了她因震惊而剧烈收缩的瞳孔。
一阵冰冷而黏腻的触感爬上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许找回呼吸的节奏。目光游移间,她注意到其中一根细线从顾婕的方向延伸出来,指向关系图上遥远的边角。
那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照片,像是被人刻意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照片上是一名貌美女子,衣着是十多年前的流行款式,抱着一把电吉他,气质洒脱不羁。
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眉眼和柯子夜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