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诈骗》
1. 第 1 章
清晨,北二环路堵得水泄不通,鸣笛声此起彼伏,街边人群熙攘,随处可见行色匆匆、奔波于生计的年轻人。
一辆黑色小轿车看准时机成功加塞,赶着绿灯的末尾扬长而去。
重新亮起的九十九秒红灯彻底磨去了赵文语的最后一丝耐心,她迅速拉开车门大喊。
“赶着去投胎啊你!”
秋末的冷气一股脑灌入车内,乌黑长卷发被冷风吹向脸侧。
孟拂眯了眯眼,抬手拉上围巾,将半张脸埋进里面。
“快上来,危险。”
清冷干净的声音短暂平息了赵文语的怒火,她愤愤不平坐上车,车门关紧,鸣笛声隔离在外,只剩下孟拂手机不甚规律的震动声。
“又是展览的事啊,你那些画和资料不都整理好送过去了吗?”赵文语重新系好安全带。
孟拂打字的手停了一瞬。
她所在的科研组专注沙漠化治理多年,从她父母年轻时起,直到今年,才在寸草不生的沙漠边缘种出一片绿洲,期间科研组付出了无数努力,甚至很多人员在实地考察中牺牲。
为了宣传沙漠化治理,科研组想要办一个展览会,其中的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材料,还有父亲生前为了沙漠化治理创作的所有画作,孟拂已经整理完毕,前些日子运送回京。
但这些画中唯独少了一副,也是最重要的一幅,上面画着一次外出考察中所有不幸遇难的科研人员,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当年她接回父亲遗体时,这是他弥留之际唯一护在怀里的遗物。
“还差一幅画。”
“嗯?”赵文语看了眼时间,“正好做完手术后顺路陪你去取回来?”
孟拂收好手机摇头笑笑,“在家里,不太方便,以后有机会再取吧。”
赵文语轻笑,顺着孟拂的话往下接,“在家里还不方便啊?”
话说出口,赵文语就反应过来了,孟拂这次回来也是一直住的酒店,以前的房子早就卖了。
她说的家是她五年没回过的祁家。
车里短暂静默,赵文语看了眼孟拂。
鼻梁上宽大漆黑的墨镜挡住孟拂一双眼睛。
淡淡的,看不出情绪,默认了心中的猜想。
她睁大了眼睛,“真在祁家啊?那你准备怎么拿回来?”
赵文语至今都记得祁家那个比孟拂大三岁的哥哥。
十足十的败家子,纨绔程度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了的。
听说前两年自驾去西北,心血来潮勇闯无人区,在里头困了三天,出来后转头又去了酒吧,一掷千金。
九十九秒的红灯过去,后面的鸣笛声一声高过一声,盖过孟拂的嗓音。
“我给祁叔叔打过电话了,他过几天会带给我。”
“拿了画就回研究所?”
孟拂:“嗯。”
她订了一周后的机票,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犹豫片刻,点开了社交软件上祁放的主页。
这几年他的动态更新频繁。最新一条还是在凌晨三点。
祁放坐在各色男女之间,卡座上灯光昏暗,唯有银色耳钉闪烁着微弱的光。他漫不经心抬眼,狭长眼眸与个短裙女人对视。
漆黑的瞳孔里带了三分醉意,哪个角度看都深情。
赵文语瞥了孟拂一眼,“待会儿就做手术了,少看会手机。”
“好。”
孟拂笑笑,指尖利落划过退出。
西北的风沙肆虐,她忙着研究最新一代适应恶劣气候的沙漠植物。
那些旧日情爱纠葛,她不该想起。如何与新欢纠缠,也与她无关。
-
赵文语的车驶入市内最好的眼科医院。
医院人满为患,地上地下停车场都停满了,赵文语的车转了一圈停不进去,只能就近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眼科专家一号难求,两人排了很久的队才进去,排上了手术。
几个小时后,医生把几种药交给赵文语。
“手术很成功。”
“这个药一小时一次,这个药一天四次……”
“现在就用上,在观察区稍等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及时找医生。等待一个小时,没什么事儿就可以走了。”
赵文语接过药,“谢谢医生。”
她搀扶着孟拂走到座椅旁,“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赵文语拧开眼药水递给孟拂,“先把药用上吧。”
“你定了什么时候的机票啊,你这个样子自己一个人能回去吗?”
孟拂忍着酸痛睁开眼睛滴了眼药水,冰凉的刺激感让她眼泪直流。
“七天以后吧,没关系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赵文语接过眼药水,叹了一口气,看着孟拂满眼担忧。
“唉,你看看你,真是倔。”
“咱们班上的女生都愿意留在这,找个办公室的工作,没有风吹日晒。”
“人家都拼了命的北漂,你还把房子卖了去西北,环境那么恶劣,你一个女生无依无靠的,要是有机会还是早点回来吧。”
孟拂紧闭着眼睛,轻笑,“谁说我无依无靠,我回来做近视眼手术不还有你陪着吗?”
“哎呀,我是说……”赵文语到底没把那个人说出口。
“那你打算一直留在那边啊,项目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孟拂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说吧,我听科研组的安排,这的实验室是比西北的设备要好一些,做实验也方便,但植物在模拟生态下的生长还是不如野外的真实环境,就算回来了,也少不了出差野外考察。”
两人坐了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流逝周遭场景也慢慢清晰起来,孟拂开口:“我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回去吧。”
赵文语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到中午医院下班时间了,门口的十字路口又要堵车了,得抓紧时间把车开进来。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进院里再上来接你。”
孟拂站起身,“我跟你一起走过去吧,不然还得麻烦你开进来,。”
赵文语把孟拂摁回座位,“哎呀,你刚做完手术,就坐在这等着吧,我开车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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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孟拂还想再说点什么,有些局促地抓住赵文语的手。
可对方没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赶着电梯到达的空挡钻进了电梯,对着孟拂眨眨眼。
“坐那等我哦。”
孟拂看着赵文语离开,半晌她叹了一口气,还是给赵文语添麻烦了。
回头得好好感谢她,请她吃个饭或者挑个她喜欢的礼物吧。
手机闹钟声响起,孟拂上了第二次药,酸痛感还没过去,她被凉的睁不开眼,看周围都是模糊的一片。
诊室前人来人往,嘈杂声不止,阳光印在白墙上有些刺眼。
孟拂重新戴好墨镜,双手交叠在膝上,乖巧做好安静等待。
她闭眼任由思绪放空,直到某道嗓音蓦地蹿入耳里。
这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用眼过度。”
“你昨晚又打游戏到几点?”
孟拂呼吸一滞。
她没想到会这么巧,明明几小时前还准备避过祁放,转头就在医院碰见。
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男人穿着冲锋衣的高大身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旁边的娇小女生抱住手臂时扯了扯唇角。
“医生都说了我这是季节性过敏,和玩游戏没关系好不好。”
“切。”祁放嗤笑一声,“有没有关系的等你妈看过报告就知道了。”
话落,两道身影即将从身前走过。
孟拂下意识低下头,想借此避开祁放可能无意扫过来的目光。
然后下一秒——
“孟拂?”护士拿着个单子在身后喊,“你的报告单忘拿了。”
孟拂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半拍。
眼角余光内,那两人的脚步顿住,探究的视线从上往下。
“孟、拂?”这两个字带点疑惑。
孟拂缓慢抬头,看着祁放站在她一步外,唇角笑容收敛,神色淡漠疏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放冷嗤一声,双手插进口袋里,嘴角扬起抹嘲弄的笑意。
“我以为你当年不告而别是得了绝症。”
“啧,五年,活得够久。”
孟拂深吸一口气,五年不见,祁放的嘴还是像淬了毒一样不饶人。
这碰面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
她不想花时间在这与他掰扯那些陈年旧事。
五年时间,足够她把祁放完全踢出自己的生活。
但那幅画……
不知为何,总觉得不会太顺利拿到。
时间也差不多了,赵文语应该一会儿就来接自己了。
随便糊弄一下,应付过去算了。
孟拂探出手,向着祁放的反方向胡乱摸索,慌乱间直接扑空在地。
“祁放?”
孟拂半仰着头,白皙脖颈在空中划出脆弱痕迹。
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男人皱眉,淡漠表情在脸上层层龟裂。
孟拂于是喘了口气,瑟缩着肩,无助的模样。
“是你吗,祁放?”
“我看不见。”
2. 第 2 章
“孟拂,你眼睛怎么了?”
祁放紧锁着眉,正想开口再问些什么。
“孟拂!”
刚下电梯的赵文语就看见这一幕。
祁放和一个姑娘站在一起,前面是跌坐在地上的孟拂。
她走上前猛然推开祁放,表情严肃。
“你干嘛,祁放。”
“大庭广众为难一个病人啊。”
周遭人的目光向着这边看过来,孟拂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
她抓住赵文语的手腕,用力捏了两下。
墨镜后的一双浓墨色眼睛明亮,背对着祁放眨眨眼。
赵文语瞬间心领神会。
她把孟拂从地上扶起来,横了一眼祁放。
“走,我们回去!”
孟拂站起身就走,手腕就被人禁锢在掌中,她被迫原地站定。
孟拂垂着眼,盯着地面,心里忐忑不安。
他不会……
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地上的身影逐渐拉长,头顶被阴影笼罩。
孟拂手心里沁出细汗,她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周遭的噪音如梦幻影一般听不真切。
“生的什么病?”
祁放的语气淡淡,声音平稳。
像一场及时雨,浇没了此刻的紧张焦灼。
孟拂松了一口气。
“不是什么大病。”
身边人冷嗤一声,像是听出她话里的敷衍。
——手腕一空。
孟拂立刻就被带上了电梯。
她心有余悸,忍不住透过墨镜回望。
却只看到了祁放的背影。
他和女生肩并肩走在一起,身高差匹配,相处时有种说不出的熟稔与自然。
电梯门合上,孟拂收回视线。
情绪归于平淡。
她想,很般配。
-
“祁放怎么会在这?”
孟拂摇头,揉了揉微微发红的手腕。
“不清楚。”
看他身边还有一位,想必是给某位红颜知己看病吧。
孟拂闭上眼睛,打进车窗的阳光让她的眼睛酸痛得厉害,没有心思去琢磨他人的私事。
回到酒店,孟拂和赵文语道了谢,两人就此别过。
她窝在柔软的床上,闭目养神,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太糟糕,改天再把赵文语约出来当面道谢吧。
耳边手机铃声刺耳的响,一声声催促着孟拂紧绷的神经。
看见来电是祁叔叔,孟拂迅速接起。
“喂,祁叔叔。”
“哎,孟拂啊。”
电话那头祁父的声音有些急迫。
“你说的画叔叔没找到啊,你放在家里的东西都是祁放给你收着呢。国外的分公司出了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你有什么事联系祁放吧啊。”
“啊——”
祁父语速太快,说话声还混着机场的噪音。
孟拂只来得及听清【祁放收着】、【联系祁放】的字眼。
她下意识快速回答。
“好的,祁叔叔您先忙。”
杂乱的忙音后,电话被挂断。
孟拂生无可恋,她揉了揉微卷的长发,打开了许久不曾打开的黑名单。
里面只有一个人。
她点开头像。
夜空中银河纵贯,月色笼罩广袤无垠的沙海。
很难想祁放这么一个玩世不恭的人,没用网红男头像,用的居然是一幅油画。
一想到自己今天刚搪塞过祁放,马上就要求上他,孟拂感觉自己脸上温热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墙上挂钟的分针指到整点,孟拂滴了两滴眼药水。
冰凉的感觉让她恢复理智。
只要能把画拿回来,其他都是小事。
丢脸就丢脸,那又能怎么样?
她心情忐忑的把人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掌心都在出汗。
指尖试探地拨通了通话键。
嘟—嘟—嘟——
默认铃声响了一会儿,孟拂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个时间……
他睡了吗?
贝齿咬上食指关节,关节处的皮肤隐隐发红。
心情忐忑了一会儿,孟拂彻底泄气,要不然还是挂断吧,明天再联系试试。
正愣神着,通话猝不及防被接通。
“谁。”
祁放的声音沙哑慵懒,听着像是刚睡醒。
孟拂愣了一下,急忙道:“是我,孟拂。”
“对不起,打扰到你睡觉了。”
空气短暂静默了几秒。
“什么事?”
孟拂听到了电话里厚重的呼吸声,祁放的声音沉稳而冷淡。
自己确实打扰到他休息了。
她尽可能快而清晰地把话说清楚,“我爸留给我的画还在家里吗?最近要办一个展览会,我要把画带走。”
“都在家里,有空自己来拿。”
孟拂欣喜又激动,她没想到祁放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她,没有一点点为难她的意思。
“好,那明天上午九点我回去取。”
挂断电话,孟拂终于松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
公司的忙碌让祁放近几天接连失眠,他的睡意因为一通电话彻底消散。
索性下床,走到了冰箱前。
骨节分明的举着杯冰水,喉结滚动,一粒白色药片被祁放吞下。
纯黑深邃的眸子盯着杯子上的水汽发呆。
失明的人,
能顺利找来自己家吗?
—
孟拂起了个大早,自己住的酒店离祁家相隔甚远,必须得早点出发。
她起床洗漱,没有近视眼的烦恼,镜中的自己轮廓格外分明。
世界突如其来的变得清晰,孟拂刷牙的手渐渐慢下来。
她好像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在祁放的眼中,还在“失明”。
“……”
孟拂为了确保自己的谎言不被祁放当场识破,让自己陷入羞愧难堪的境地。
她带好墨镜,从酒店外面绿化带找了根还算笔直的棍子,坐上出租车。
祁放家在市中心边上的一处别墅群,出租车刚好可以停在祁家大门前,省去了孟拂不少力气。
孟拂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撑着木棍下了出租车。
为了确保她不露出马脚,孟拂每向前一步都靠着木棍在地上摸索。
祁家的门铃响起,孟拂心情紧张地捏紧了手心。
等了有一会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祁放穿着一身家居服,黑色碎发没有打理,随性又张扬。
脸上没有表情,淡淡扫了她一眼,才懒懒开口。
“进来吧。”
“地上有拖鞋。”
孟拂故意穿了两只不一样的拖鞋,愣愣地站在原地。
祁放的余光瞥了一眼,没有纠正。
“家里的布置没有变,随便坐吧。”
“好。”
孟拂凭借着记忆和木棍,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清了沙发的所在处。
却在坐过去时,小腿一下磕在了茶几边缘。
整齐摆放的橘子滚落,掉下茶几,沿着地板滚出去老远。
孟拂吃痛,痛得她直不起腰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目光扫过祁放,对方居高临下地姿态好像一直在审视着自己。
他,在怀疑自己吗?
孟拂强忍疼痛,问:“我是不是把什么东西撞掉了?”
祁放倚靠着墙角,抱着手臂,漆黑的瞳仁一直盯着孟拂的身影。
“嗯。”
声线低沉,情绪淡漠。
“对不起。”
祁放捡起橘子,转过身去了厨房一趟,手里多了一杯温水。
“先喝点水,我去找画。”
祁放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转身上了二楼。
孟拂见祁放消失在视野中,全身都放松了许多。
隔着暗色墨镜,她看向窗台处的一小盆仙人球。
那是当年祁放随手买来的。
说她总是天天盯着试卷,总得看看绿色缓解压力。
“在看什么?”祁放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他脚步很轻,顺着楼梯走下来,三两步就到了孟拂身后。
孟拂镇定解释,“听见外面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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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放反问:“是吗?”
孟拂:“失明的人听觉会变得敏感。”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借着这个动作,视线静悄悄落到了祁放身上。
五年时间,他眉眼间的青涩彻底褪去,身形也完全有了成年男人的挺阔。
——变了很多。
自以为隐蔽的视线被男人察觉,祁放忽地一回头。
幽深探究的视线仿佛穿透墨镜,直直望向孟拂眼底。
孟拂紧张得手一歪,大半杯水全撒在了裙子上,洇湿了一大片。
祁放闻声看去,眉头一紧,赶紧迈着长腿过去,随手抓上几张纸巾塞进了孟拂的手中。
“抱……抱歉。”
孟拂手忙脚乱地想去擦茶几上的水。
一抬眼,祁放的五官在自己眼前放大,越靠越近。
似乎是为了观察的更仔细。
孟拂被吓了一跳,一双手胡乱摸索两下。
漆黑深邃的双眸没有半分情绪,孟拂的心快要跳出胸腔外。
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擦了好几下,一滴水也没有擦到。
祁放直起身,收回了视线,重新抽了两张纸。
“没事,我来吧,你把衣服擦一擦。”
好险。
孟拂惊魂未定,匆忙擦着自己衣服上的水。
再一抬眼,祁放已经擦干净茶几。
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稳稳递到了她的手里。
“谢谢。”
“没事。”
祁放坐在一旁休息,“房间里没有你的画,可能是收到阁楼仓库里面了,里面杂物多,可能需要些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等。”
孟拂摇摇头,祁放答应帮她找画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她原本以为两个人再见面,会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客厅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祁放漫不经心开口:“最近过得怎么样?”
孟拂攥了攥手心,她离开后……应该算过得还不错吧。
“我很好。”
祁放的目光略过孟拂洇湿的衣裙和穿错的拖鞋。
孟拂抿抿嘴,她的样子或许有些狼狈,在旁人眼里应该算不得好。
“这些年一直你都住在哪?”
孟拂张口胡诌,说起谎来开始有些得心应手。
“住在西北我爸妈留下的房子那。”
祁放点头,“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订了七天以后的车票。”
“把画交给展览会主办方就走?”
“嗯。”
祁放低头看了眼手机,起身走到了阳台。
“嗯嗯……好,我知道了。”
似乎是接了个电话,孟拂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一问一答的尬聊。
阳光倾洒在客厅的洁白地板上,孟拂看着祁放的身形。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
仅是逆光中模糊的一道背影,足以窥见男人优越的身材比例。
祁放走到孟拂的身旁,“我爸的电话。”
孟拂收回自己大胆的目光,盯着手中的水杯,朝着空中伸出了手。
手中一沉,孟拂接过电话放在耳侧。
“祁叔叔。”
“孟拂啊,你眼睛怎么了?生病了就别一个人住在酒店了。”
“回家里住,就在家里住听见没?正好我让祁放带你去看医生。我有认识的眼科专家。”
孟拂的神经一瞬间紧绷,不能看医生,绝对不能看医生!
她有些慌张地找借口。
“啊,祁叔叔。我没一个人住,我和……”
“我和男朋友一起住。”
“我已经看过医生了,正在治疗中。”
“……”
“嗯嗯,好的祁叔叔,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打完电话,孟拂松了一口气。
一个谎话总要千千万万个谎话来圆。
祁放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点击屏幕。
时间分秒过去,他嗤笑了声,微嘲的视线扫过孟拂。
语气不咸不淡。
“今天没时间,改天吧。”
3. 第 3 章
秋末,天气骤然转凉,京市迎来了第一场雪。
街道两旁的的银杏树叶被纷纷雨雪打落,孟拂盯着窗外发呆。
餐厅门被推开,寒气涌进门来,赵文语四处张望,找到了坐在窗边的孟拂。
“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吧。”
“没有,我也刚来。”
孟拂递过菜单,“看看你想吃什么?”
赵文语也没跟孟拂客气,点了几个两个人都喜欢的菜。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菜单递给孟拂。
孟拂扫了一眼,莞尔一笑:“你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当然啦,我们当了三年的同桌,肯定能记住你的口味。”
这是一家铜锅涮肉的老火锅店,开了二十多年,高中时祁放常带她来吃。
价格不便宜,但胜在肉很新鲜。
孟拂五年没回过京市,又是第一次请客吃饭,她怕选不好餐馆怠慢了赵文语,给她不好的体验,选了这家口碑不错、食材新鲜的火锅店。
热腾腾的火锅端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
“你眼睛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已经完全好了,几乎和从前一样,没受到什么影响。”
赵文语长长呼出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画画那么好,要是因为这个手术影响到你辨别色彩,那就得不偿失了。”
孟拂笑笑,“其实我也有四五年没画过了。”
她夹起一片热腾腾的羊肉送入口中,驱散一身寒意,身子暖和了不少。
自从她高考修改志愿后,画架和颜料都留在了祁家。
学业忙碌,毕业后研究所的工作更忙碌,没有时间画画。
“工作忙啊?”赵文语笑笑,两个打工人此刻有些同病相怜了。
“哎,上次你不是说要开画展吗?”赵文语看了眼手机。
“这都快一周了,怎么还有官方发布的消息呢?我还想提前请假去看看你们团队的成果呢。”
提到这里,孟拂就想到了自己这几天打去的电话。
祁放从一开始“还没找到”、“找到给你”这样的回复,到后来“没时间”、“改天”,最后
直接电话不接,发消息已读不回。
孟拂看出来了,祁放在敷衍自己。
“过程不太顺利。”孟拂淡淡道。
“哦……”
赵文语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继续和这个话题。
她只知道孟拂当年离开祁家,和祁放闹了些不愉快,但具体什么矛盾,她并不知道。
孟拂没打算说,她也没继续问。
赵文语惋惜道:“要是你不那么快回西北就好了。”
“听说你回来了,咱们班班长也想和你吃个饭,只是正好出差去了。”
“估计得下个月才能回来,要不然我们同学还能聚一聚。”
“沈嘉树啊。”孟拂对高中同学的记忆不深,唯独对这个班长印象深刻。
“下次有机会吧。”
两个人又聊了些当年同桌的趣事。
晚上,风雪暂歇,孟拂回到了酒店。
她翻开手机,昨晚给祁放发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后天就是她飞回西北的时间,孟拂等不了了,不管祁放是真的忙还是在敷衍她。
她明天都必须拿到画。
明天周六,祁放应该不上班。
打了个电话,祁放没有接,孟拂编辑好消息,发送。
【明天上午九点,我去拿画。】
她想着等他闲了总能看一眼消息吧。
几乎没有停顿,对面回来消息。
【好。】
孟拂松了一口气,正好也省去再给他打电话的麻烦了。
-
京市的气温一降再降,路面全是枯黄的落叶混合着尚未干涸的雨水。
孟拂准时敲响了祁家的门。
房门打开,男人穿着灰色家居服,面容冷峻,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
“进来吧。”
祁放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半倚在墙边,浑身透着股慵懒劲儿。
一双漆黑的眸子却如鹰隼般打量着孟拂。
墨镜下的眼睛无意间瞥见这道目光,孟拂顿感压力倍增,拙劣的演技更加生疏,摸索了半天才穿上拖鞋。
祁放收回视线,转身向房间走去,一副连客套都懒得客套的模样。
“我还有工作,你自便。”
“好。”孟拂开口答道,向着沙发摸索过去。
“咔哒”一声落了锁,客厅中陷入寂静。
孟拂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她抿抿唇。
祁放淡漠疏离的态度太过明显,孟拂的心凉了半截。
她垂下眼,或许……
祁放根本不打算帮她找画。
如坐针毡的两个小时过去,祁放的房间没有传来一丁点动静。
孟拂彻底死心,最后一丝希望落空。
既然祁放靠不住,那不如就靠自己。
孟拂的手指绞在一起,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她走到祁放的房间门前,敲敲门。
门开了,里面隐约传出会议的汇报声,祁放浓眉皱起。
“有事?”
孟拂鼓起勇气问:“你还有多久结束工作?”
祁放的目光慵懒,他随口一说。
“下午吧。”
孟拂咬咬唇,垂下双眸,自己若是不问,是不是就要白白在这浪费一天的时间?
她心中愠怒,却没法抱怨。
父亲的遗物还在他手上,她不想在等祁放了,她要自己去找。
孟拂深吸一口气,小心试探。
“我昨天……没睡好,可以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下吗?”
孟拂心里没底,身为客人,在主人家卧室里休息,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十分冒昧的请求。
她特意强调了“我的房间”四个字,希望祁放能看在祁叔叔的份上让她上去。
会议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音频断了,祁总,您还在听吗?”
“是您那边网络出问题了吗?”
祁放的鼻息厚重,似在叹气,脸上烦躁更甚。
“你自己能上去?”
孟拂立刻答道:“我可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嗯。”祁放再没看她,转身锁上门。
不用面对祁放,孟拂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看到祁放真的在工作,孟拂松了一口气,这样他总没时间关注自己这边。
她找画也能顺利一些。
孟拂担心被祁放看出端倪,她连上楼梯都十分小心翼翼。
终于来到二楼,孟拂心跳如鼓,她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偷偷摸摸,紧张刺激的事情,手心里全是细密的汗珠。
孟拂没管自己的房间,死死抓住自己的大背包,直奔阁楼而去。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找到画的一瞬间就塞进背包里逃走,再也不回来!
楼梯间十分昏暗,只有天窗映射下来的半寸阳光。
鼻梁上的墨镜就挡去了一大半,脚下的拖鞋也不合尺寸,上起楼来拖泥带水。
眼看着就要走到阁楼,孟拂激动万分,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拖鞋从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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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落,孟拂来不及反应,一脚踩空。
脚腕上传来剧痛,孟拂伸出手去抓扶手,却抓了个空。
“咚”地一声,额头磕在了楼梯上,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下来。
鼻梁上的墨镜直接顺着扶手之间的空隙掉在了一楼,背包甩到了地板上。
“嘶……”
孟拂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上一片温热,脚腕剧痛到她躺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楼下,祁放听到孟拂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他顾不得屏幕前的会议,伸手合上笔记本冲了出去。
“孟拂!”
“你没事儿吧?”
遭了,被发现了!
孟拂心死如灰,她视死如归闭上了眼睛。
祁放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余光里,快速向她跑来。
“你没事儿吧?”
孟拂脸色惨白,疼到几乎要讲不出话,她想撑着地板坐起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掌也磨破了皮。
“好像扭到了脚。”
祁放立刻将人打横抱起,踹开了孟拂的房间门。
孟拂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放到了床边。
“嘶——”动作间,脚腕阵阵抽痛,孟拂倒吸了一口冷气。
“碰到哪里了?”祁放下意识脱口而出。
“脚腕,脚腕疼。”
孟拂伸手指了指。
祁放漆黑的眸子盯着孟拂的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要自轻自贱主动关心她?
祁放忍不住自嘲轻笑。
明明有男朋友。
孟拂垂下头,语气放缓,疼到连声音都在颤抖。
“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医药箱吗?”
她听见男人轻嗤一声,修长的身影迈步离开了房间。
走得干净利落,没做任何解释。
时间分秒过去,疼痛仍然没有缓解,甚至有更严重的趋势。
孟拂疼得面色苍白,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侧脸上。
她想,自己只能叫个外卖买些药了。
孟拂刚拿出手机,外面脚步声近了。
祁放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个医药箱。
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翻出了一瓶云南白药,丢在了孟拂手边。
“云南白药。”
孟拂摸到手边的瓶子,抓在手中,拧开盖子对着腿上喷了些。
脚腕上一片冰凉,疼痛缓解了不少。
房间再度陷入沉默,彼此无言。
孟拂逐渐恢复理智,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如果今晚可以留在这里,自己就有机会找画了。
孟拂在心里斟酌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在这时开口。
她的声音弱小又可怜,绵绵软软,试探着问。
“祁放,我的脚扭伤了走不了路,我可以在这借住一晚吗?”
余光里瞥见祁放,颀长身影抱臂倚在窗边,面容冷峻,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不达眼底,墨黑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被看得心虚,孟拂轻轻咬上嘴唇。
从前她向祁放提出不合理要求时,祁放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也不反驳也不拒绝。
但无论她怎样要求,祁放到最后都不会同意,只等着她主动放弃。
过夜这个要求确实冒昧,她心虚垂下头,额上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过鼻梁。
孟拂厚着脸皮再次开口,“那个……能再麻烦你帮我处理下额头的伤吗?我自己看不见。”
祁放放下了,手指尖落在桌面上,挑挑眉,戏谑一笑。
“我帮你?”
“你男朋友不会吃醋?”
4. 第4章
孟拂弯唇,笑容大方又得体。
“不会,他宽宏大量,不会计较。”
冷峻的一张脸凑近自己,祁放精致的五官在眼前越贴越近。
甚至可以嗅到祁放家居服领口处的淡淡香气。
孟拂下意识想要向后退去。
额头上兀然一凉,意识到祁放在做什么时,祁放已经将用过的碘伏棉签丢进了垃圾桶。
从侧面的角度看去,男人绷紧了下颌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似方才的动作不曾发生过。
“怎么摔的?”
孟拂垂下头,她不擅长撒谎。
但她知道,多说多错。
“我……我不小心。”
祁放的顿住了一瞬,下一刻神情恢复了正常。
“眼睛不方便就不要乱跑。”
孟拂耷拉着头,敷衍地回应。
祁放见孟拂这个样子,就知道她那个犟脾气又上来了。
这姑娘看着温软可欺,其实只是表面上应付自己,心里主意可大着呢。
比如——有了男友,还要再来招惹他这旧情人。
他利落拎起医药箱就要出门。
孟拂匆匆再次开口,问了一遍祁放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
“我今晚能留在这里吗?”
祁放停住脚步,语气冷漠,咬准了每一个字眼。
“孟拂,你有男朋友。”
“你这样留宿在一个异性家里,算什么?”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祁放抬脚就走。
“晚些我工作结束,给你找画,天黑之前你就离开吧。”
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孟拂丢了手中的冰袋,再次溜出门去。
等着祁放给她找画,她才真是疯了。
孟拂有了摔倒的教训,走路也小心翼翼起来。
她没穿拖鞋,光脚走路声音更小,不容易被发现。
她心惊胆颤地拉开了阁楼的门,出乎她的意料。
孟拂本来以为,阁楼杂乱的状态,非要让她找上个一天一夜,竟然是出乎意料的整洁。
小天窗洒下一道昏暗的光,成为了阁楼里面唯一的光源。
狭小幽暗的空间里,只零落摆着几个大箱子。
想来也是,她高中住在这里的时候,祁家父母也常住在这,东西自然多一些。
自从到了祁家转这一圈,她还没见到有什么祁家父母的东西,想必他们应该也不常回这里,东西自然也搬走了。
孟拂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从离她最近的箱子翻找起来。
一边找还要分出心来听着下面的动静。
-
祁放坐回电脑前,屏幕上还有几个报表他没看过。
祁放盯着屏幕上漏洞百出的报表,皱紧眉心。
她、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过夜?
明明有男朋友。
一别经年,祁放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孟拂了。
思来想去,祁放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过得不好。
在外委屈的孩子都会想要回家。
得出这个结论后,祁放心神不宁起来,根本没办法专心工作。
还有她那个男朋友。
怎么会有男人能同意自己的女朋友在外过夜?
什么宽宏大量,不会计较。
他根本就不关心孟拂。
手机震动几声,是工作上的消息。
简单回复完,屏幕弹出了一条新闻。
“北二环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原因是气温骤降,路面结冰,轮胎打滑。”
祁放点开手机,继续浏览。
“市内各处公路均有拥堵的现象发生,交警已前往疏通路况,预计今天十二时,市内会有大到暴雪,市民们谨慎出行……”
祁放关掉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分。
他望向窗外,天已经阴了,一场暴风雪呼之欲来。
这样的天气,放一个失明的姑娘独自打车回家,怎么想也不能让人放下心来。
-
孟拂叉着腰,满脸疑惑。
那画不小,翻找起来应该不算费力才是。
阁楼都被自己翻遍了,那画到底在哪?
孟拂擦擦额角的汗,要么是祁放记错了,要么是他把画藏起来了。
孟拂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冤家路窄。
他没那么好心。
孟拂看了眼时间,自己竟然足足翻了将近一个小时。
连自己高中不及格的物理试卷都翻到了,连个画的影子都没看见。
今天她必须留在祁家,不在阁楼,那就是在别的房间!
楼下传来声音,孟拂匆忙下楼。
刚走下楼梯,就见到祁放顺着楼梯走上来。
孟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面转身,面对着房间门面壁思过。
“孟拂?”
“你怎么出来了?”
孟拂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泰然自若。
“啊?祁放?”
“你怎么上来了?”
“我刚想去找你,现在几点了?我有些饿了。”
祁放脚步停住,盯着孟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孟拂有点奇怪。
孟拂后背冒出了冷汗,背后的这道目光凌厉非常。
仿佛下一刻就会揭穿自己的谎言,嘲弄地讥讽她,“孟拂,你有意思吗?”
短暂的静默,好像在无声的考验着她。
“楼梯在你身后。”
“好。”
孟拂摸索着转身,努力发挥自己的演技。
“你自己能下来吗?”
祁放盯着孟拂的脚步目不转睛。
“我可以的。”
孟拂沿着扶手缓慢走到楼梯处。
祁放倚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孟拂神情默然,全当不知道,一步一步摸索着,踏在每一层楼梯上。
再下一层,必然要碰到祁放。
孟拂手心出了汗,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还是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装瞎,故意戏弄自己。
走到这里,她若忽然躲开,从楼梯中间或者墙的一侧继续向下,一定会露馅儿。
孟拂提起一口气,微微发颤的手顺着扶手向前摸去。
即将接触到祁放的瞬间,男人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脚得以落在空地上。
她挪一步,祁放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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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步步紧挨,却又步步不相碰。
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闷热起来,让她喘不过气。
走下最后一级楼梯,祁放转身离开,坐在了沙发上。
坦然自若的神情,没有一丝丝的其他情感。
“我定外卖,你吃什么?”
“随意。”
孟拂想,她错怪了祁放。
方才的举动,纯属怕她摔倒。
祁放看着手机操作了一会儿,孟拂也摸索到了沙发的位置。
半晌后,祁放叹口气。
“没有骑手接单。”
孟拂余光处瞥见了外面恶劣的天气。
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北方常有这样凌冽的风雪,斜着打在脸上,只需片刻,便冷透了。
这样的风雪比起西北要人命的沙尘暴来,孟拂只觉得温柔亲切。
她心里隐隐地兴奋起来。
恨不得风雪再大些,大得她离不开,走不掉。
听着外面刀子般生硬的风声,孟拂开口问:“外面是下雪了吗?”
“嗯。”
孟拂露出一个微笑,“我男朋友让我在家中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雪天路滑,路上不安全。”
祁放掀起眼,“你倒听他的话。”
语气不屑,但他没拒绝。
孟拂知道,这样便是同意了。
祁放双腿交叠在一起,视线落在手机上,漫不经心开口。
“你们谈多久了?”
“怎么认识的?”
“他做什么工作的?”
孟拂张口就来。
“谈很久了,治眼睛时认识的。”
“是给我看病的医生。”
祁放冷哼一声。
“工作忙。”
“没时间。”
“爱上自己的患者。”
“还没给你治好。”
“来这么久,一个电话也没给你打过。”
祁放站起身,从孟拂身前走去,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
“你这个男朋友……”
“很一般。”
孟拂:“……”
“我去煮面了,中午随便吃点吧。”
孟拂一口气堵在心里,祁放就差直白地说她傻叉恋爱脑了。
厨房叮叮当当一个小时。
祁放端上餐桌两碗面。
“过来吃饭。”
孟拂没想过,自从她离开祁家。
自己竟然还有和祁放面对面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
这面还是祁放亲手煮的。
没有青菜,没有肉,没有蛋。
甚至没有一滴油。
“尝尝吧。”
孟拂拿起筷子,挑了几根放进嘴里。
意料之中。
也没有任何调料。
这样的面,她只在上高中的那段艰苦日子吃过几次。
那时她闹了肠胃炎进了医院,祁家父母都不在家。
有幸吃了祁放亲手煮的清水挂面。
“怎么样?”
祁放紧盯着孟拂。
“和以前一样。”
看着祁放微微上扬的唇角,孟拂不留情面地开口。
“难吃。”
5. 第 5 章
祁放瞥了孟拂一眼,又垂下眼大口吃面。
“你别吃。”
孟拂倔强地挑起面塞进嘴里,“不能浪费粮食。”
西北考察时,任何食物都来之不易,他们研究所在沙漠边缘,远离市区,生活必需品都要穿过滚滚黄沙才能到达。
碰上野外考察,身上带的食物有限,多是面包、压缩饼干等速食,粮食不够的情况下,孟拂甚至跟着考察队吃过野菜、草根。
这面再难吃也是热汤面,孟拂连面汤都喝得干净,长久以来的生活环境让她养成了不浪费粮食和水的习惯。
祁放碗里的面还剩下一半,他面露古怪。
孟拂狼吞虎咽把一碗面和汤都吃掉的样子实在和他印象里那个挑嘴的小姑娘不太一样。
他记得孟拂从前刚来自己家时瘦得下巴尖尖,脸颊上都没什么肉,偏就是这样纤瘦,饭菜也吃的很少。
“你男朋友不给你饭吃吗?”
孟拂弯弯唇角,“吃惯了八菜一汤,偶尔吃这清汤寡水的面,还挺解腻。”
祁放冷哼一声,吃掉剩下的面放下碗筷,懒散仰靠在椅背上,眼里含着三分戏谑的笑。
没攻击到祁放,孟拂心里不甘。
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张口便是:“你去洗碗。”
“?”
孟拂显然低估了祁放的无耻程度。
他居然让一个失明的人去洗碗?
“我看不见。”
“你摸得着。”
“……”
祁放挑眉,“我做饭,你洗碗,这很公平。”
“我送你过去。”
祁放站起身,端着碗进了厨房。
孟拂挣扎了一会儿,慢吞吞站起身来。
手腕被人握在手心,牵着她一步步向厨房走去。
孟拂垂着头,盯着脚尖。
窗外的阳光落在地上,勾勒出两人重合的身影。
两道影子若即若离,缠绵不休。
她向前一步,祁放就后退一步。
走到水池边站定,祁放退至身后,却没松开手。
孟拂的手被拉住,依次向前摸去。
“水龙头,洗涤剂,洗碗布,两个碗。”
孟拂心中笃定,祁放就是故意为难自己。
他有把自己带进厨房,教自己辨认这些事物所在位置的时间,都够洗十个碗了。
孟拂不语,她拧开了水龙头。
“洗完你自己回去,我去工作了。”
“嗯。”
孟拂轻声应下。
余光里,祁放却没离开。
男人退至厨房外,双手插兜,审视的目光盯着这边。
让人很难忽略这道身影。
孟拂咬了咬下唇,为什么不离开?
他还在怀疑自己吗?
孟拂小心翼翼努力扮演,丝毫不敢分心。
洗完碗,她一步一步,走错几次后,才摸索着出了厨房。
祁放还站在原地,看起来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只是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似在思考着什么。
孟拂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却不敢懈怠。
走上楼梯,慢吞吞扶着墙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下祁放应该看不见了。
她转身去关门,冷不丁地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祁放。
没有声息,立如松柏,不动如钟。
面若冰霜,目光凌厉。
好像在演什么恐怖片,祁放就是那纠缠不休的恶鬼,她是斗智斗勇、胆色过人的女主角,沉着冷静,半点没有尖叫出声。
孟拂淡定关门反锁,隔绝了祁放幽怨的目光,心中骂了祁放一万次。
她卸下所有的防备,拿出了手机。
半个小时前,赵文语就给她发了消息。
【怎么样?还顺利吗?】
孟拂叹了口气,回复:【不顺利,没拿到画,还摔了一跤。】
正是下午开工的时间,赵文语闲来摸鱼,竟然秒回了孟拂。
【怎么摔的?】
孟拂把自己失败的计划和经历都告诉了赵文语。
【看情况祁放根本不打算把画给你吧!】
【或许,我再找找吧。】
【那……要是真是他故意藏着画,你该怎么办?】
孟拂苦笑,她也不太清楚祁放的用意,在她看来祁放最多只是拖着为难她,让她等着,等得不耐烦了再给她。
那画对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至于藏着不给她。
既然不想给她,又为什么让她来祁家取?
难道只为了见她一面,亦或是等着自己哀求上他?
孟拂很快否定了这虚无缥缈的想法。
她和祁放之间没什么深得非要见一面的感情,当年对祁放穷追不舍的人是她,得不到回应远走他乡的人也是她。
对于祁放来说,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寄住在他家的拖油瓶。
至于后者,孟拂想,祁放不是那么无聊到恶趣味的人。
【阁楼上没有,可能被他整理到了其他房间吧,我再找找。】
孟拂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门,门外已经不见祁放的身影。
那就先从二楼的房间开始找起吧。
二楼除了她的房间,还有好几件客房。
孟拂挨个找去,还要时刻提防着祁放上来,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孟拂安慰自己,二楼的房间本来也没放太多的杂物,她的画没放在二楼也很正常。
那应该就在一楼了。
孟拂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半,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祁放随时都有可能出房间,她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找了。
一楼的格局十分开阔,只要祁放出了房间,整个一楼一览无余。
怎么找是个问题。
孟拂拧眉苦思,一楼虽开阔,但厨房、洗手间还有祁放的卧室是死角,只要他在这三处,自己就可以去找。
孟拂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主动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
不多时,祁放走出房间,面容略显疲惫。
注意到沙发上的身影,他皱起眉。
“不是在楼上休息,怎么下来了。”
“没事别在家里乱走。”
祁放的语气有些严肃,这让孟拂更加笃定了,祁放就是害怕自己在家中乱走,无意中找到了画。
孟拂心里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我有些饿了,就来下面等你。”
祁放揉了揉黑色碎发,坐在了孟拂身旁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那你怎么不敲门?”
“我怕打扰你工作。”
祁放看了孟拂一眼,怕打扰他也打扰很久了。
这张嘴说出来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吃什么?”
“玉米鲜虾小馄饨。”
祁放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眉心紧紧蹙着。
“你不会指望我亲手给你包,招待你一番吧?”
孟拂心跳如鼓,玉米、鲜虾、馄饨皮都需要出门买,鲜虾是现剥的,耗时费力,无论是出门买食材还是祁放亲手去包都要耗费一番功夫。
祁放做饭不总是难吃的,这玉米鲜虾小馄饨味道很好,是她和祁放一起跟祁妈妈学的。
孟拂低眉顺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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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
“我离开家五年,这是我最想吃的。”
孟拂的声音逐渐变小,双眼含泪,“祁叔叔说过让你照顾我的。”
祁放斜睨着孟拂,从他这个角度看去。
对方长睫低垂,墨黑色长卷发垂在耳畔落至胸前,遮挡住了脸庞,只能看到挺翘的鼻尖。
祁放忽然站起身,探手捏住孟拂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
孟拂被祁放这个举动下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躲闪,对方的手却更紧了。
祁放冷笑一声,“好本事啊,孟拂,学会拿我爸压我了?”
孟拂眼睛里泛起泪花,倔强地咬起下唇,纵使心中有千般不愿与祁放纠缠,她爸爸的遗物还在他那。
她壮着胆子,上前抓上祁放的衣襟,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哥哥……”
“求你了。”
祁放盯着这双没有聚焦的琥珀色眸子,手上力道一松,心中顿感烦躁。
他冷哼一声,“我算你什么哥?”
祁放抓起外套,嘲弄道:“你不是五年前就和我一刀两断了吗?”
等到祁放真的出了门,孟拂才回过神来,她抽抽鼻子,整理好情绪。
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没关系,都是为了取到画。
拿到画,她会立刻离开。
整个一楼,孟拂想过最后可能放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书房。
她过去推门,没有锁。
大大的落地窗下,堆着很多整理箱,桌子上还摞着自己高中时刷过的题,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这里的杂物很多,孟拂挽起袖子,把整理箱中卷着的画抱在地上,光是她的画就占了好几个整理箱。
如今要从自己这些画中,找到她爸爸的画来实属不易。
打开一张,不是。
这张也不是,不是,不是……
孟拂看着时间,祁家离最近的大型超市要半个小时。
祁放开车的话会更快一些。
都不是,竟然都不是。
孟拂蹙着眉,把所有卷起来的画重新抱起来放回原处。
“咣当”一声,重物落地,孟拂被吓了一跳。
她猛然回眸,原来是自己不小心把地球仪碰在了地上,她重新捡起来,匆匆放回原处。
落地窗外,孟拂听见了汽车鸣笛声,她抬头一看,祁放的身影从车中走出来。
她赶紧出了房间,回到沙发上淡然坐好。
祁放拎着两大袋子东西进门,黑色碎发上一层细雪,离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过来。”
孟拂缓慢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祁放从两大袋东西里面,拎出来了一个小袋子,塞进了孟拂手里。
“你的洗漱用品。”
孟拂有些惊讶,祁放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面。
“谢谢。”
祁放紧锁眉心,“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不过是怕你真的向我爸告状而已。”
祁放拎着食材转身就走,嘴里念叨着,“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祁放掀起眼,眉心皱得愈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神直勾勾望着一处。
孟拂紧张起来,他看的地方,正是书房的方向!
她喉咙滚动,“你怎么不动了?少买了什么东西吗?”
祁放不语,他的眼神盯着一处。
书房的门怎么开了一条缝?
而且……从他的角度看去,地球仪的角度不对。
正对门的位置原本应当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如今一片黄沙地已被汪洋大海所取代。
祁放低敛眉目,问:“你去过书房?”
6. 第 6 章
孟拂神色自然,“刚才那个房间是书房吗?”
“我要去洗手间,不小心走错了。”
祁放垂下眼眸,看着孟拂挨个摸索着手中的物品,仰头问他:“这个是牙膏吗?”
“是。”他应下。
“抱歉,忘了你看不见,这个洁面乳和牙膏的形状差不多。”
“橙子味儿的是牙膏。”
孟拂闻声点头。
浓黑色长卷发被孟拂挽起,垂落至肩头。
鸦羽般的长睫下是一双琥珀色眼眸,苍白、空洞、没有光彩。
他记得,父亲曾对自己说过。
孟拂在绘画上的天赋远超她父亲,她是天生的四色视觉者,比普通人能看到更丰富的色彩。
“你……”
“嗯?”孟拂仰起头。
祁放别过脸。
算了,她男朋友就是医生,自己何必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没事,待会儿不用你包馄饨了。”
孟拂:“我要谢谢你吗?”
祁放瞥了孟拂一眼,“不用客气,祁叔叔让的。”
“……”
祁放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孟拂掐着时间从书房出来,依旧一无所获。
剩下几个房间,看来只有等晚上祁放睡了再继续找了。
孟拂回到座位上,看着面前这碗刚出锅、热腾腾的馄饨,一时间百感交集。
第一次来祁家的时候,是祁妈妈亲手给她煮了一碗馄饨。
勺子握在手中,孟拂发觉,赵文语说的是对的。
人都是贪恋温暖的,大家都愿意留在京市,留在家人朋友的身边。
只是她离不开西北,走不出荒漠。
祁放眉心紧皱,抱着手臂盯着孟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不吃?刚才你不是说最想吃了吗?”
话音刚落,祁放见孟拂舀起馄饨囫囵塞进嘴里,一大口接着一大口。
三两下一碗馄饨见了底。
祁放诧异地为孟拂添了第二碗。
孟拂两碗吃完,放下了手里的碗。
“祁放。”
“嗯?”祁放疑惑抬眸。
“谢谢。”
语气真诚,是发自内心由衷的感谢。
祁放愣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碗里的馄饨一时间有些食之乏味。
-
入夜,孟拂悠悠转醒,为了晚上有精神好找画,她特意睡了一会儿。
孟拂打开房间的衣柜,没想到祁家还留着自己高中时的衣服。
她从衣柜中找出了一件自己高中时的睡裙。
荷叶边的领子,袖口和领口都系着蝴蝶结,裙摆宽宽大大的落在膝盖上。
淡淡的米白色,真丝质感。
祁妈妈的眼光很好,这条五年前的睡裙放到现在也不过时。
孟拂从走到隔壁房间,看着对应祁放房间的灯光灭了。
又等了一会儿,孟拂才下了楼,挨个房间找过去,就连洗手间和厨房都没放过。
一楼的房间都找遍了,连个画的影子都没见到。
孟拂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三点了。
难道祁放记错了,她的画根本不在这里?
或许连祁放自己也忘了放在哪里。
可不在祁家,还能在哪?
知道这幅画的人在哪的人,只有祁放。
孟拂站在祁放的房间门前。
很想就此冲动地闯进去,把祁放拎起来问个明白。
她的画到底在哪?这是她父亲的遗物,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
它象征着自己妈妈所在的科研组为沙漠化治理做出的最大贡献。
孟拂攥紧了手心,心中推测出一种可能。
她并不是找遍了祁家的每一个角落。
还有祁放的房间她没找过。
“咔哒。”
一声细碎的开门声,在仅闻呼吸声的夜里响起。
两道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凝滞。
孟拂慌乱起来。
越是慌乱,眼神越是不经意的无处安放。
祁放的碎发有些杂乱,眼神中带着困意和疑惑。
开门的动作顿住,手臂撑在门把手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要命的是,他的身上只穿了一条四角短裤。
肩宽窄腰的身材比少年时更加成熟硬朗。
该看的、不该看的,孟拂看了个遍。
脸上腾得热了起来,夜色朦胧,倒叫人头晕眼花了。
祁放以为自己失眠太久,神经衰弱出了幻觉,又做了一个梦中梦,否则怎么会看见孟拂出现在门前。
她还是高中时的模样,双眸明亮,藏不住其中神采。
恍惚间,祁放甚至以为孟拂没有失明,更没有离开祁家。
他渐渐清醒过来,自己没在做梦。
“你怎么在这?”
“我……我走错了。”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我以为这是上楼的方向。”
等到这道身影离开,祁放才走到冰箱前,倒了杯冰水,吞下了安眠药。
寒气让他完全清醒,祁放盯着水杯发呆。
她的房间有洗手间,为什么还要下楼?
方才那个眼神,不像是一个失明的人才有的。
还是说自己看错了?
祁放望着楼上紧闭的房门,想起白天孟拂误闯进去的书房。
他放下水杯,径直过去进了书房。
灯光大亮,有些刺眼。
祁放看了一圈,不止地球仪,桌上的物品也有被挪动过的痕迹。
这或许是她不小心走进来,需要用手辨别方向不小心摸到的。
回想起碰见孟拂后的种种细节,祁放想,也或许是另外一种可能——她在装瞎。
-
孟拂折腾了一晚上,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着。
还没睡多久,就被敲门声吵醒。
“孟拂?”
她从床上挣扎坐起身,去给祁放开了门。
只见祁放穿戴整齐,道:“我今天有事出趟门,早餐在桌子上,中午之前回来。”
孟拂随口应下,昨晚她累得不轻,又被祁放吓了一跳,现在她需要的是睡眠。
门关好后,孟拂躺回床上,睡意朦胧地回忆着祁放跟她说的话。
他要出门,中午才回来。
她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那岂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进他房间的好机会?
等着祁放离开,孟拂飞快跑去祁放的房间门前,用力几次,房门纹丝不动。
显然是上了锁。
祁放十有八九是把她的画藏在自己房间了,人走了还要上锁。
这一片别墅区安保森严,自己叫开锁上门小区物业肯定会先给户主打电话确认。
这个方法肯定行不通,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
无界台球俱乐部。
“等等。”
“祁放,你是说五年前就不辞而别的孟拂,现在故意装瞎接近你?”
男人身穿一身纯黑衬衫,留着时下最流行的美式前刺。
说到尽兴处,杨斯裕扔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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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球杆儿,轻笑道:“她目的是什么啊?”
“和你谈恋爱?”
祁放拎着酒瓶,脸色阴沉,“她有男朋友。”
几人沉默了,杨斯裕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揽过祁放的肩膀。
“放哥,五年都过去了,人家早就把你忘了,没必要故意装瞎。”
旁边人附和道:“是不是真的,你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或者家里安个监控呗。”
杨斯裕笑道,“哪用那么大费周章啊。”
“中午接孟拂出来吃个饭,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么久没见了,孟拂回来倒也应该一起吃个饭了。”
杨斯裕接近祁放,压低声音问:“放哥,那你是希望她失明了,还是她在骗你?”
祁放闷头喝酒,没有回答。
非要选一个,他情愿孟拂是在骗自己,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孟拂在家中正无计可施时,祁放回来了。
“中午我带你出去吃。”
孟拂没拒绝,跟着祁放来到了一家火锅店。
进了店,她才真的后悔了。
她以为只有她和祁放两个人,没想到还见到了一位祁放的老朋友,杨斯裕。
孟拂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强作镇定。
由着祁放把她带到了座位上。
“孟拂妹妹,好久不见啊。”
孟拂偏偏头,“是斯裕哥吗?”
“是我。”杨斯裕笑笑。
“听你哥说你回家了,我就想着请你出来吃顿饭呢。”
“你这眼睛是?”
孟拂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杨斯裕可不好糊弄。
她淡淡道:“失明了,伤心事就不用重提了,吃饭吧。”
杨斯裕看了眼祁放,他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那点菜吧,既然这样,就让你哥多照顾照顾你吧。”
三人点了菜,孟拂不太能吃辣,祁放夹了清汤锅里的菜放进孟拂的碗里。
杨斯裕笑了两声,从红油锅里捞了姜片。
孟拂看着杨斯裕的举动,顿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拂妹妹,来,我给你夹菜。”
下一秒,姜片就被丢进了自己的碗中。
孟拂看见了两个人之间的眼神暗示。
原来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用来试探自己的鸿门宴。
她淡淡一笑:“谢谢斯裕哥。”
淡定地夹起碗里的姜片,不加迟疑地向嘴里送去。
动作到一半,手腕被人拦下。
姜片被另一双筷子夺下,“我先尝尝熟没熟。”
祁放夹过姜片扔在了碟子里,脸色阴沉。
孟拂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偏过头去。
“这是斯裕哥夹给我的。”
孟拂端起碗,伸手虚架在空中,“斯裕哥,再给我夹一份吧。”
杨斯裕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一阵青一阵红,他从清汤锅中重新夹了肉放进孟拂的碗中。
“孟拂妹妹,吃肉。”
“嗯,谢谢斯裕哥。”
祁放和杨斯裕都没有了继续吃饭的心思,两人等着孟拂吃好了,把人送回了家。
两人坐在车里,杨斯裕冷哼一声,“你不打断我,我就试探出来了。”
祁放脸色阴沉,“你存心捉弄她。”
杨斯裕不服气,“她要是真的装瞎骗你,我小小地捉弄她一下怎么了?”
“你可别忘了,当年你走西北那一趟,差点把命交代里面!”
祁放沉默半晌。
“到此为止吧,我相信她。”
7. 第 7 章
隔着明朗的落地窗,两人身形交错,低头私语。
孟拂坐在沙发上,看着祁放的身影转身进门,她垂眸失笑。
若没有祁放的允许,杨斯裕怎么敢给自己吃辣锅里面的生姜?
她心中不甘。
孟拂回想了一下,她自认为没有对不起祁放的地方。
就算是当年的不告而别,也不过是两不相欠。
从她回来开始,祁放就刻意为难她,藏着父亲的遗物,又指使杨斯裕捉弄自己。
她决心要报复祁放。
祁放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长卷发编成松散的长辫,垂在一侧肩上,蓬松的发顶上戴着毛绒发夹。
撞色衬衫下是一条亚麻色棉质长裙,一眼看去便很有文艺气质。
祁放走近孟拂,刚从外面回来,孟拂的脸蛋和鼻尖冷得发红。
他皱皱眉,“怎么在这坐着?没回房间休息?”
孟拂循着说话声仰起头,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祁放,刚才吃火锅味道有些大,我的衣服沾上了火锅味,你可以帮我洗一下吗?”
祁放闻言,顿住脚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给你叫个跑腿送去干洗。”
孟拂委婉道:“可是,我有洁癖,我觉得外面洗的不干净。”
祁放闻言,眼神中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洗吧?”
孟拂伸手扯上祁放的衣襟,扬起下颌,软下声音。
“哥,祁叔叔说过让你照顾我的。”
孟拂抿抿唇,小声道:“我的身边只有你了。”
祁放沉默许久。
孟拂的心也紧跟着悬了起来,她攥着祁放衣摆的手渐渐松开。
眉心紧紧蹙在一起,面露失望之色。
祁放别开眼,沉声问:“机洗可以吗?”
“手洗。”
“……”
祁放哼笑一声,笑容带了些无奈与嘲弄。
“晚饭之前换下来给我。”
“我去工作了。”
祁放扔下一句话,房间门再次紧闭。
孟拂回到房间,换下了衣服,她没带换洗衣服,只能穿上高中时的旧衣服。
还好她的身形和高中时变化不大,即便穿上旧衣服,也丝毫不违和。
祁放似乎很忙,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过房间门。
就连晚饭也是订的外卖。
孟拂听见祁放的敲门声,她下床开了门。
见到人的一瞬间,祁放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五年的时间好像没在孟拂的脸上留下痕迹。
清澈明朗的眼睛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鼻梁小巧挺直。
一样的脸庞,没了当年的懵懂无知,平添几分清冷与坚定。
怔愣片刻后,祁放立即回过神。
“在你房间吃,还是下楼吃?”
孟拂在房间憋了一下午,也想出去透透气了。
“下楼吃。”
“你等一下。”
孟拂转身去拿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跟在祁放的身后。
“没带换洗的衣服?”祁放忽然出声。
住在祁家是计划之外,但归根到底罪魁祸首还是祁放。
他不早把画给自己,自己也不会穿着五年前的衣服乱晃。
“嗯。”
“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
孟拂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了,我过两天就离开了。”
两人之前的氛围再次陷入沉默,这顿晚饭吃的极其艰难。
许是工作太忙,孟拂感觉祁放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场。
她识趣地没去招惹祁放,晚饭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孟拂听见楼下有声响。
让祁放给自己手洗衣服不光是为了报生姜之仇,祁放在卫生间手洗衣服总要废一番功夫,自己有时间去找画。
祁放总不能,连洗个衣服都要锁门吧?
孟拂悄声下了楼,卫生间的灯亮着,推拉门大敞开着。
墙壁、花洒挂着水珠,地面一滩水渍,显然是刚沐浴过的痕迹。
洗衣机勤恳工作着,看颜色,里面是祁放的那套家居服。
听见声音,推拉门被人从里面推向另一侧。
孟拂瞬间顿住了脚步。
祁放的身上只有一条白色浴巾松松垮垮围在腰间。
流畅的腰背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到半遮半掩的浴巾下,没擦干的水珠顺势而下。
黑色碎发还未来得及吹干,随意搭在额前。
此刻祁放正卖力地搓洗手中衣物,眉心轻轻蹙起,长睫低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认真而专注。
孟拂微微张口,想发出声音,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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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哽住了。
脸上瞬间浮起热意,烫的孟拂转身就想离开。
她和祁放的关系还没到自己可以看见这么多不该看的地方。
听见声音,祁放的视线顺势投过来,“你怎么下来了?”
孟拂此刻想走也来不及了,她慌张地找借口。
“啊,我、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洗衣服。”
“哦。”
祁放双手拎起孟拂的那条长裙,双臂用力,青筋显现。
反复拧了几次,噼里啪啦的水流溅了祁放一身。
他随手拉起浴巾擦干了腰腹部的水珠。
孟拂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安放在哪里。
“洗完了。”
祁放将两件衣服在衣架上挂好,旁若无人地在孟拂眼前经过,挂在了客厅的晾衣杆上。
孟拂强作淡定。
“洗、洗完了?”
“那我回去了。”
孟拂逃似的回到房间,双手攥紧了衣角,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脑袋低垂,耳畔的发丝滑落下来,脸颊连带着耳根子都在发烫。
她恨自己不争气。
还没成功拿到画,怎么能这么随便就跑回来了。
片刻后,孟拂冷静下来。
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趁着祁放不在房间的时候进去呢?
一计不成,孟拂又心生一计。
于是,孟拂抱着枕头出现在了祁放的房间外面。
敲响了他的房门。
祁放开了门,他已经吹干了头发,换上了一套睡衣。
见孟拂怀中抱着枕头,他神情疑惑。
“什么事儿?”
孟拂小声道:“我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很害怕。”
祁放抱着手臂堵在门前。
“然后呢?”
孟拂弯起唇角,拉住了祁放的衣摆。
“哥,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见祁放不答,孟拂补上一句。
“我睡地上就行。”
祁放轻嗤一声,从孟拂手中夺回了自己的衣角。
两手相碰的瞬间,孟拂不甘示弱,反手拉住了祁放的手腕。
“哥,求求你了。”
祁放垂下双眸,冷声问。
“孟拂,你不会以为你叫我两声哥。”
“我就真的是你哥了吧?”
8. 第 8 章
“可我一个人睡害怕。”孟拂的手缓缓收紧。
祁放的手轻颤着,压抑着心底的怒意,一字一句道。
“你有男朋友。”
“和我睡在一起,合适吗?”
孟拂不答,只缓步上前。
低声哀求的样子和祁放第一次见到孟拂时的身影渐渐重合。
孟拂的手被狠狠甩开。
“砰”地一声,房门被祁放关上,带上一道劲风。
孟拂叹了一口气,祁放的拒绝实在明显。
正当她神情落寞以为计划落空,正要离开的时候。
祁放抱着被子枕头走出门。
见孟拂原地不动,祁放微蹙着眉。
“不是说要陪你睡?怎么站着不动?”
孟拂微微睁大眼睛,“去我房间吗?”
祁放回过身来,接过孟拂手中的枕头,声音低沉。
“我房间没有打地铺的地方。”
孟拂还想再挣扎一下,祁放却已经先走一步。
她回眸望去,房间门轻轻合上,并未上锁。
孟拂心中悸动,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
回到房间,孟拂在门边站好准备在地上凑合一晚。
却看见祁放已经打好地铺,从容躺上去,背对着她。
孟拂没说话,她在黑夜里摸索着上了床。
只要等着祁放睡着,自己就可以去房间中找画了。
半晌,床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孟拂试探地轻声问:“祁放?”
没人回答,孟拂正想起身去找画。
昏暗的房间里,床边蓦然探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窗外夜色如墨,风雪暂歇,偶有北风吹拂积雪,发出沙沙的细响。
祁放的声音低沉沙哑,轻声安抚。
“我在这。”
月光皎洁,如丝绸般温柔倾洒进屋里,在地面上投出斑驳光影。
孟拂盯着那骨节修长的手,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着,鬼使神差般伸出手。
指尖相触碰的一瞬间,时光回溯,孟拂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与祁放在这个房间度过的无数个日夜。
指尖传来清冷的触感,祁放的手轻轻颤动,反手将孟拂的指尖笼进手心。
“别害怕。”
“睡吧。”
孟拂轻声回应:“嗯。”
房间内重新归于寂静,轻柔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处。
空气中陈旧的油墨香气混合了一丝独属于祁放的清冽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孟拂再次试探出声。
祁放没有回应,孟拂撑起身体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的指尖还被祁放攥在手心。
力道不轻不重,不足以让孟拂挣脱不开,可想要把指尖从祁放手中抽离也并非易事。
孟拂试着抽离,反倒被越拉越紧,像是怕被失去。
反复尝试几次,孟拂的额角沁出了细汗才得以挣脱。
孟拂顾不上穿拖鞋,赤足跑去了祁放的房间。
刚推开门,她的脚步顿在原地。
像是无意中窥破了祁放一直埋葬在心底的秘密。
孟拂的本能告诉自己不该入侵他人的领地,又控制不住脚步,想要更接近些当年的真相。
祁放的房间整体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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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灰系冷色调,唯一的温暖的大抵是床头柜上孟拂年幼时心爱的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的破洞处被重新缝补,穿上了和她身上一样的小白裙。
旁边摆着她和祁放的合照,甚至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照片中,她坐在画架前,白裙染上斑驳油彩,仅露了半张侧脸,祁放站在自己身后,冷峻的脸庞笼罩在阴影中辨别不出神情。
没有任何构图技巧,也没有巧妙的光影设计,看起来不过是被人随手拍下来的画面,却不知道被祁放摆放在床头了多久,连照片都褪色泛了黄。
孟拂心有预感地回眸。
偌大的一幅画被端端正正悬挂在洁白的墙壁中间。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要祁放待在这个房间中,一抬眼便能看见这幅画。
孟拂缓步走近,借着明朗月色,画中人的相貌逐渐明朗起来。
这是一支由十二名学者组成的科研组,他们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植物学人才,为了防治沙漠化前往西北进行植物研究。
每个人年轻的脸上彰显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处于团队最中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身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长发垂在胸前,发丝被风扬起,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细看之下,孟拂的长相与画上女子有着七分相似。
这是孟拂的妈妈。
比起女子坚毅的眉眼,孟拂的眉眼天生就带着清冷的忧伤,如同深林中的久无涟漪的古潭。
如今,被黄沙尘封的心也止不住悸动。
她和祁放,似乎真的有一段难以磨灭的深刻记忆。
9. 第 9 章
盛夏。
一场雷阵雨过后,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警察局休息室内,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潮湿闷热。
少女穿着一中的天蓝色长袖校服,素白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血色,额前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碎发被汗水打湿。
她规矩坐在长椅上,安静到让人忽视了她的存在。
局里唯一的女警官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冰镇汽水,面带笑容递了过去。
“你叫孟拂是吧。”
孟拂伸手接过,“谢谢姐姐。”
“没事儿,喝吧。休息室热,可以把外套脱了。”
孟拂点点头,却不为所动。
女警官见状,调低了休息室内的空调温度,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去。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几个警察讨论着她的去处。
“一天一夜了,还没联系上孩子家长吗?”女警官皱起眉。
“可怜了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
一位年长些的警官严肃道:“那边的派出所联系上她的父亲了,已经找了人来接,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他看着休息室内的孟拂,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年纪,心生不忍的同时,又恨透了那对母子。
手机铃声响起,他顺势接起。
“陈警官,孟家的监控录像已经取证完毕,发到您手机上了。”
“好!”
这时,年轻警官从审讯室走出,“师父,他们还是那套说辞。”
“还没承认吗?”
陈警官冷哼一声,板起脸来,抬手挽起衣袖。
“老子亲自审他们!”
审讯室内,母子俩坐在椅子上,见换了个人来,黄毛有些不耐烦。
“你们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妈就是看我和她同样的年纪,让我们俩交朋友,没有别的意思,是那丫头她自己……”
“闭嘴!”
一声厉声呵斥打断了黄毛的话。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年长警官播放手机里同事最新发过来的监控视频。
画面中,在孟家工作的保姆阿姨趁着孟拂不在,将自己的儿子带进了孟家。
“儿子,孟拂妈妈去世,她爸爸又不在家。孟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你多和她培养感情,你把她拿下,这孟家的钱还不都是你的?”
黄毛在孟家好像在自己家一样乱逛,甚至躺在了孟拂的床上。
“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有什么意思?”
保姆阿姨跟着儿子进了孟拂的房间,苦口婆心劝道:“就是只会死读书,才好拿捏啊。”
只是两人都低估了孟拂,孟拂还没进门,见到门口有男人的鞋便直接报了警。
“我们警方已取证完毕,你们还想怎么狡辩!”
中年妇女脸上堆起笑,“孟拂呢?我想见见她,我照顾她了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定能原谅我,我请求私下调解。”
陈警官委实被这妇人厚颜无耻的态度气笑了。
“做梦吧,人证物证俱在,老实在里面蹲着吧。”
陈警官出了审讯室,把母子俩的鬼哭狼嚎和争吵声一同关在了里面。
“中午了,问问孩子想吃什么,给孩子带点饭。”
午后的阳光十分刺眼,蝉鸣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里烦躁。
一对夫妇匆匆赶到警局,车还没停好就冲了进来。
“孟拂呢!”
“孟拂她在这吗?人怎么样,没事吧?”
女警官拦住了两个人,神情警惕。
“二位是?”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白手起家的祁海早就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此刻也又急又惊地出了一身冷汗。
周薇赶紧从包里拿出了两个人的身份证,“我叫周薇,他叫祁海,我们夫妻俩受孟拂父亲所托过来接孩子的。”
女警官接过两人的身份证,反复核实后,给西北那边派出所打去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被递到了孟拂的手中。
“爸爸。”孟拂小声道。
她低敛着眉目,看不出神情。
“小拂,爸爸现在还回不去,你先跟着叔叔阿姨回去,他们是爸爸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信得过。”
“晚些爸爸就回去。”
似乎是被这样的话语骗多了,孟拂挂掉电话后,没什么期待或感动的表情。
周薇和祁海两人没有女儿,见到孟拂瘦瘦弱弱又坚强的样子,心也跟着揪起来。
祁海道:“孩子,别害怕。转学手续和搬家的事儿,我们大人来解决。”
周薇小心牵起孟拂的手,“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你的房间,直接跟我们回去吧。”
临走时,女警官偷偷给孟拂塞了一张字条。
贴在她耳畔小声道:“这是我和陈警官的电话,有什么需要可以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
孟拂收好了纸条,轻声道谢。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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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周薇跟着孟拂坐在后座,眼神里满是心疼。
又担忧自己说错了话,让孟拂回想起不好的事来,只强忍着情绪笑道:“时间有些仓促,等晚些阿姨带着你去买些日用品,再买两件新衣服。”
祁海在前面开车,“对,听说咱们家孟拂画画好看,回头叔叔给你请个老师来家里教你。”
周薇笑道:“对了,孟拂的新房间还没安空调、洗衣机、热水器,等晚些你去商场挑挑,找师傅给安上。”
“谢谢阿姨。”
孟拂越是这样乖巧懂事,两人越是心疼,默契地谁也没再提起孟拂家里的事情。
到了祁家,周薇把孟拂带到了精心为她准备的房间。
受到惊吓后此刻孟拂有些发起了低热。
吃了退烧药又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孟拂终于扛不住,在周薇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见人睡了,周薇才离开房间。
一楼客厅,祁海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协助警方和学校办理转学手续。
谈及保姆母子想要私了的事,祁海震怒。
“私了?”
“我不接受任何调解!必须依法严惩!”
等着祁海打完了电话,周薇已经穿好了鞋准备出门。
“我去给孩子买点新的日用品。”
祁海赶紧拿出车钥匙,“你别去了,你留在家里陪着她,我怕孟拂见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人,她醒了会害怕。”
“你把要买的东西发给我,对了,我得告诉家里那小子没什么事儿这几天就先别回家了。”
-
某游艇派对。
几个身穿比基尼身材姣好的姑娘伴随着劲爆动感的音乐热舞。
杨斯裕举着红酒杯,穿着花花绿绿热带风情的沙滩短裤,舞在众人中间。
不远处的藤椅上,祁放长腿交叠慵懒惬意地半躺着,墨镜架在高挺鼻梁上,海风轻轻吹过,拂起他额前的发丝。
下一秒,他从藤椅上坐起,抓起身旁的衬衫往回走,神情严肃,动作干脆利落。
杨斯裕迈着轻松的舞步,退到祁放身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刚来就走?”
祁放摘下墨镜,眼神凌厉,神情桀骜不驯。
“我爸让我这几天别回家,家里多了个妹妹。”
杨斯裕大吃一惊,当即站得笔直,眼睛瞪得滴流圆,迅速左看右看,确定周遭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问。
“私生女啊?”
10. 第 10 章
祁放缓缓扭过头,颇有些无语地盯着杨斯裕。
杨斯裕轻轻捂住嘴,惊讶道:“阿姨给你添了个妹妹?”
他们这些富二代公子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家里就他们一个独苗,年轻的时候荒唐点也无所谓。
唯一要提防的就是自己在外面的弟弟妹妹找上门。
祁放的父亲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打造了京市的商业龙头企业,对祁放这个独生子的态度也是一直散养。
只要有底线有原则,不走歪了路,即使大半年不回家也不大约束他。
祁放父母偶尔叫他回家一趟,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碰个面,彼此都好就得了。
这次竟然叫祁放别回家了,给妹妹腾地方?
杨斯裕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祁放,别回去了。”
“就是真多了个亲妹妹,你能怎么样?”
祁放瞥了杨斯裕一眼,冷哼一声。
“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家里交代。”
“你亏损的那四个亿。”
-
傍晚,周薇亲手包了馄饨,做了几个好菜。
饭后,周薇来到孟拂房间,打开祁海买回来的大包小包。
“新家电要明天才能有师傅上门安装,你要洗澡就先去楼下的浴室吧。”
“我帮你整理一下这些新买的衣服和日用品。”
直到温热的水淋在头上,孟拂惊觉这短短两天内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
浴室内水汽氤氲,她还不太适应祁家父母的热情,但至少,她不反感这里。
洗了个热水澡,孟拂擦干头发,穿着新买的睡衣,客厅昏黄的光晕让她久违地有了温暖的感觉。
她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
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下一秒,孟拂和来人四目相对。
孟拂双手捧着水杯愣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站在门前的男生身姿挺拔,穿着黑色砍袖背心和工装裤,手指上,耳垂上,脖颈上挂着各种亮银色配饰。
浓黑色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冷峻的神情有种生人勿进的冷酷。
周遭陷入寂静,只剩下阵阵恼人的蝉鸣。
男生反手带上门进门,姿态随意。
见到孟拂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姑娘和这夫妻俩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个北方糙汉,一个强势工作狂,哪个也生不出来这么温婉的乖女儿。
祁放的眉梢玩味似地挑起,走向前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孟拂。
孟拂慌张地低下头,后退一步,神情有些紧张。
握着水杯的双手不自觉收紧,心中瞬间紧张起来。
他是,祁叔叔的儿子吗?
看着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男生的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印证了孟拂的猜想。
“老祁,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闺女?”
周薇听见了楼下的声响,走下楼梯。
“这是你孟伯伯的女儿,在我们家住段时间。”
祁海从房间走出门来,厉声呵斥。
“臭小子!你乱说什么呢?”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汉子,为人糙得很,见到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就憋不住火气。
“不是告诉你别回来,怎么今天回来了?”
周薇在旁笑道:“他有哪一次听过你的话。”
她亲昵拉着孟拂坐在沙发上,介绍道:“孟拂,他叫祁放,是我和你祁叔叔的儿子,比你虚长几岁。”
祁放轻哼一声,“叫哥!”
孟拂咬咬唇,有些不情愿,但自己终究是住在别人家,还是要礼貌一些。
她动动嘴唇,声音很低但咬字清晰。
“哥。”
祁放本来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实在。
忍不住低笑两声。
祁海蹙着眉训斥,“没个正经,你有哪门子功劳,还当上哥了?”
孟拂掀起眼,祁放的那双桃花眼笑得弯弯。
她一下明白过来,祁放此举只是与她开个玩笑。
她居然傻傻上当了,孟拂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
周薇横了祁放一眼,拉起孟拂。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待人走后,祁放坐到了祁海身边。
“这姑娘什么来历啊,值得你们连夜从国外飞回来,亲自把人接回家。”
“连亲儿子都不能回家?”
祁海瞥了祁放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别想着欺负她。”
“她妈妈是野外考察队的,前些年在西北牺牲了,至今尸骨都没找到。”
“她爸爸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自她妈妈出事以后就一直在西北寻找他妈妈的尸骨。”
“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身边就有个保姆阿姨,那阿姨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时拿着高额工资苛待孩子,还把自己儿子带到了孟家,差点出事!”
祁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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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一口气,“我和你妈去接人时,那孩子看着就让人揪心。”
说完这番话,祁海再次嘱咐祁放。
“你在家里注意一点,不要打扰到孟拂。”
祁放随手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随口应道。
“知道了。”
反正他也不常在家里住。
-
突然换了新环境,孟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索性直接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白天没来得及仔细看这房间。
现在再看,叔叔阿姨为了自己的到来花了一番大功夫,只是时间太过仓促,还没来得及准备齐全。
粉色的被子、新买的兔子玩偶、几套不重样的裙子,就连女孩子的必需品也没有忘记准备。
孟拂把脸缩进被子里,贪恋这难得的温暖。
祁叔叔好。
周阿姨也好。
只有祁放,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孟拂垂下眼,听叔叔阿姨的意思,祁放好像平时并不常回家。
孟拂抿抿唇,没关系,只要自己平时和他保持距离,不去招惹他就好。
正如此想着,隔壁房间传来了游戏的音效声。
祁放此刻正在他的电竞房里大杀四方。
游戏进行到一半,杨斯裕忽然问:“哎?祁放,你不是回家了吗?”
“怎么样,是不是外面的妹妹找上门了?”
祁放冷哼一声,一枪放倒了杨斯裕。
伴随着游戏人物的一声惨叫,杨斯裕也大呼小叫起来。
“祁放,你干嘛?”
“马上到决赛圈了,你怎么把我放倒了?”
祁放轻笑,“让你失望了,不是我爸在外面的女儿。”
“是他朋友家的孩子。”
骨节分明的手操纵着鼠标熟练地开枪瞄准。
杨斯裕被祁放的操作惊呆了。
“你这技术就应该去打比赛啊。”
伴随着游戏结算的声音,祁放的游戏人物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1st。
“多大年纪啊?”
“漂亮吗?”
“能不能约出来给我介绍介绍认识?”
祁放开口堵住了杨斯裕的嘴。
“高中生,还是个小孩子。”
杨斯裕失望地叹气,“再来一局?”
说到孟拂,祁放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二楼的房间不太隔音。
“今天就到这吧。”
11. 第 11 章
清晨,阳光明朗,祁放被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他从床上起身,穿着家居服走出房门。
过去的十几年,他都没吃过他爸妈亲手做的早饭,家里来了个人,太阳居然从西边升起来了。
一出门,祁放就和餐桌前的姑娘对上视线。
仅一刹那,孟拂很快移开了视线,把头埋在了胸前,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周薇从厨房里探出头,“祁放,你今天先别出去了,我叫了搬家公司把孟拂的东西搬过来,你也跟着帮忙。”
祁放伸了个懒腰,坦然拒绝。
“不去,有约。”
祁海皱着眉从厨房出来,“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算什么有约?”
“今天你别想跑。”
孟拂垂着头闷不作声,其实她的东西不多,不用这么这么兴师动众,全家一起出动。
但她天生性格闷,一张脸红透了也不好意思开口,倒像是拂了祁叔叔的好意。
孟拂正出神,面前忽然多了一只饭碗。
陶瓷的碗底和大理石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只手生得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孟拂下意识仰头看去,猝不及防和祁放对上视线。
“这些够吃吗?”
“够、够了,谢谢。”孟拂下意识道。
“别客气。”
祁放拿着自己的碗到孟拂对面坐下,低头吃饭。
孟拂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饭碗,微微睁大了眼睛。
比巴掌还大的碗,米饭被紧紧压在一起,还冒出了一个尖角。
这她怎么吃得下?祁放这是按照他自己的饭量盛的饭吧。
周薇端着菜出来,扫了眼桌子,替孟拂解了围。
“女孩子吃不了这么多吧?”
孟拂点点头,“嗯。”
周薇减去了三分之二的饭,把饭碗重新递给孟拂,“不够吃再去盛。”
孟拂偷偷抬起头瞟了眼祁放,见对方神色没什么变化,低下头吃饭。
她看得出来,祁放的脾气不太好,有些担忧自己的行为会惹他生气。
偷看自己的视线消失了,祁放抬起头来,盯着孟拂吃饭的动作。
吃饭时也很斯文,小口小口的吃菜,像兔子一样。
她夹菜很小心,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其他菜都没动过。
祁放端走了孟拂眼前的菜,把番茄牛腩放在了孟拂的前面。
饭后,孟拂换上了祁妈妈买的新衣服,跟着两人上了车。
车子即将发动时,祁放钻进了副驾驶。
今天的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短裤,身上没带那么多配饰,看上去干净爽朗许多。
“你不是说有约?”
祁海随口问。
祁放漫不经心答:“杨斯裕放我鸽子了。”
周薇笑容满面,“那正好,你帮着小拂搬搬东西。”
祁放疑惑抬眼,看着后视镜中手挽在一起的两人,亲若母子。
“小拂?”
“这么快连昵称都有了?”
“小拂,小拂……”
孟拂听着自己的名字在另一个男生的嘴里反复出现。
这未免太亲昵了些,她耳根子发烫,有些局促不安。
“小拂好,有福气。”
孟拂的东西不多,家里也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有东西打包装箱,也才三个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还是高中的习题和绘画工具。
祁放站在画架前,看着画到一半没有完成的画作。
他忽然问出声,“你是美术生?”
孟拂还在房间里转悠,寻摸着需要带走的东西,被祁放这么一问,她回过神来。
“嗯。”
祁海把东西送进后备箱里,又重新折返回来。
听见祁放的话,他接道:“你孟伯伯就是个大画家,你小时候我还带你去看过他的画展。”
祁放拎着画架走出门,“对,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
周薇惊奇道:“你那时候才半岁,这都记得?”
祁海拿自己儿子没办法,“他瞎说的。”
孟拂有些羡慕祁放的家庭氛围,她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是感受过这样温暖的亲情的。
记忆里,妈妈不常在家,但很温柔,会带着她去研究所参观。
补光灯下,沙堆里是各种各样的沙漠植物,不起眼但秉性坚韧。
烈阳之下,即便没有雨露也能坚强活着,生出细密的刺来保护自己。
“它们你要带走吗?”
孟拂被祁放的声音打断思绪,只见祁放的手里有两个花盆,里面各有一个仙人球。
这是妈妈送给自己的。
“带走。”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祁放转身就走。
孟拂跟在后面,“谢谢。”
祁放忽然停住脚步,后面的孟拂猝不及防撞上了祁放的后背。
祁放的个头很高,肌肉结实,孟拂这么一撞,鼻子酸痛,额头也很痛。
孟拂捂着鼻子,仰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
“连走路都走神,不怕摔倒?”
她听见了祁放低低一声轻笑,好像在嘲弄自己的笨拙。
周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祁放?你搬完了没有?”
祁放加快了步伐,单手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还差这两个小东西。”
-
回到祁家时,正是烈阳当空,温度急剧攀升的时候。
光是把东西从车里搬回家里,孟拂就出了一身汗。
祁放打开冰箱,一手捧着两厅可乐放到茶几上。
他拿起手机接电话。
“喂,祁放,你干嘛去了怎么不回消息,还打游戏吗?”电话那头传来杨斯裕的呐喊声。
“刚干苦力去了,你稍等。”
打电话的同时,祁放另一手搭上可乐罐,指尖扣上拉环,稍微用力。
咔哒一声脆响,气泡不断上升破裂,空气中多了清凉的味道。
孟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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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几上整理着习题册,一抬眸,祁放把刚打开的可乐递到了面前。
“接着。”
孟拂下意识接过,“谢谢。”
电话那头立刻炸了起来。
“卧槽?祁放!”
“是谁在说话?是不是你那个天降的妹妹。”
“声音这么好听啊,她打不打游戏啊,你叫着她咱们一起呗。”
对方还没说完,祁放立刻挂了电话。
杨斯裕那个不成器的样子,让祁放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抬腿就要上楼打游戏,周薇把人叫住。
“等等,祁放,你帮妹妹把东西搬到她房间去。”
“哦。”
祁放单手拎起画架,另一只手没忘记他的可乐,拎着上楼。
他把画架放在门口,止步于女孩子的房间门前。
“放在这行吗?”
孟拂颔首,“行。”
“谢……”
“停!”
祁放探出手打断,掰着手指头数,“今天你对我说了三次谢谢。”
他单手插兜,身姿挺拔,唇角勾着一丝浅笑。
“你知不知道说太多次谢谢,会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我们虽然不算熟,但也算认识一天了。”
“你昨天叫了我一声哥,搬家而已,这个小忙我自愿帮你。”
孟拂终于没再说谢谢,她轻轻点头,依旧不敢抬头直视祁放。
祁放眉心微蹙,他自认长得不差,起码不恐怖,甚至刚上大一就荣登南大的校草排行榜并荣获冠军。
平生却遇到了第一个怕他、躲着他,与他可以保持着距离的小女孩儿,恍若他是洪水猛兽般危险不能靠近。
祁家今天很热闹,不断有师傅进进出出,他们的工作效率很高,一天之内把孟拂房间里的缺少家电全部安好。
孟拂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能洗澡洗衣服,不用再下楼。
即便孟拂再三表示,不用这么麻烦,周薇也坚持这样做。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晚上,祁放打游戏打得十分激动。
就连孟拂洗澡时都能听见一声声接连不断的击杀声。
热水不断冲在脸上,孟拂想,祁放看着不像个好人,但她会帮自己搬东西、盛饭,本质不坏。
就脾气太臭,不太好相处。
规矩也多,连谢谢都不能说。
沐浴后,孟拂换上了干净睡衣,这时却发现她的房间里没有吹风机,要吹头发只能去楼下。
她推开门刚往外走就被人撞了一个踉跄。
祁放下意识用了些力道把人扶住。
孟拂的胳膊被人拉住,她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迅速摆开祁放的胳膊向后退去,眼神中带着警惕。
“抱歉。”
孟拂低头从祁放身前经过,祁放原地看着人的身影离开。
分明是他不小心撞到孟拂,她道什么歉?
而且,孟拂那眼神,分明很恐惧他。
12. 第 12 章
联想起家里人说过的孟拂的遭遇。
祁放不禁皱皱眉,十几岁的女孩子遇见了陌生男子闯进房间这种事,很难不留下心理阴影。
对他有抵触的情绪也很正常。
祁放关好了电竞房门,回了房间,把二楼留给新来的客人。
孟拂吹完头发再上楼,二楼重新陷入寂静。
隔壁房间门前不见人影,也没有了打游戏的声音。
他应该是睡了吧,孟拂想。
也好,孟拂长长叹了一口气。
-
清晨,阳光和煦,微风正好。
落地窗前,小白裙子挂在晾衣杆上。
空气中有淡淡的皂角清香。
祁放无意中瞧见这条小白裙,才真正意识到家里真的多了一个姑娘。
杨斯裕的车停在了祁家门前,催促了祁放几次,祁放才慢悠悠出门。
看着人出来,杨斯裕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抬手显摆了一下自己红粉色相间的头发。
“新发型,帅吧。”
祁放瞥了一眼,“整个一火烈鸟。”
“哈哈哈哈!”
“我就说你这头发像鸟吧!”
笑声从车后座传来,祁放闻声向后面看去。
女生穿着吊带短裙,扎着高马尾,耳间佩戴着夸张的耳饰,容颜姣好,笑容明媚。
“栖月,你也在啊。”
杨斯裕揽过祁放的肩膀,眨眨眼:“大美女可不好约啊。上次游艇派对,你有事先走了,一个月以后栖月的生日会,你一定要来啊。”
林栖月探出头来,胸前丰满,腰肢纤细,有些嗔怒道:“下次放哥可不能提前走了哦。”
祁放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笑道:“一定,下次你生日我先自罚三杯。”
杨斯裕奇怪道:“放哥,不是说家里来了客人,怎么刚回家一天就出来玩儿了?”
祁放想起昨晚女孩那躲避闪烁的目光,解释道:“家里多了一个妹妹,我还不太适应,而且那新来的妹妹好像还有点怕我。”
话音刚落,杨斯裕看热闹似的哈哈大笑。
“放哥,你是被嫌弃了啊!”
祁放的脸黑下来,倚靠着车窗不说话。
林栖月目光好奇,忙问:“妹妹?什么妹妹能住进祁放的家里?”
杨斯裕摆正方向盘,拐了一个大弯。
“啊,就是一小孩儿,她家里人有事儿,在祁放家住几天。”
“哦,这样啊。”林栖月松了一口气。
杨斯裕早就看透了林栖月的心思。
愿意跟他们一起玩的姑娘,有哪个不是为了祁放?
这两年,祁放身边的姑娘换了又换,只有林栖月在祁放身边待的最久,除去家里有生意上的来往,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林栖月性格大大咧咧,跟他们兄弟相称,不矫情,能玩到一起去。
二是因为林栖月不像其他妹子一样动不动就跟祁放表白。
杨斯裕调侃道:“放心吧,栖月。你最漂亮,身材最好,哪有姑娘能比得过你?”
“要住祁家也是你先住进去啊。”
祁放冷他一眼,“开你的车。”
“你乱说什么呢!杨斯裕!”
林栖月涨红着脸就去揪杨斯裕的耳朵。
“哎,开车呢,开车呢。”
-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很突然,天空几声闷雷,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孟拂从二楼跑下来,关紧了窗户,然而地面上还是被风吹进来许多雨水。
夫妻俩听见声音从书房里出来,孟拂已经拿起拖把擦干了地砖上的雨水。
祁海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还是女孩子乖巧懂事,那混小子连家都不回。”
周薇却面露忧愁,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阿姨来。”
“你上楼看书吧。”
“新学期就高三了,课程紧张,后天就开学了,再做做题吧。”
“嗯。”孟拂乖巧点头。
祁海皱紧了眉,“还放假呢,不着急学习,再玩两天。”
周薇眼神一横,“高考可是人生大事,我们小拂还要考美院成为大画家呢。”
“对了,告诉祁放,等小拂开学了就回家吧。”
“我们的假期也休完了,过些日子忙于工作,接送小拂的事情就交给祁放了。”
孟拂忙道:“不麻烦哥哥了。新学校离家不远,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家的。”
孟拂的提议被祁海拒绝。
“那怎么行?新学校晚上九点才下晚自习,天都黑了,让你哥去接你。”
周薇亲昵地拉过孟拂的手,“小拂听话,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让你哥开车去接你,也能早点到家。”
夫妻俩这么说,孟拂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说起祁放,自第一次见过后,孟拂已经一个暑假没见过他的人影了。
他似乎不常回家。
祁家父母对此也习以为常。
孟拂都快模糊了祁放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后,夏季的炎热并未消散。
空气闷热又潮湿。
开学报道的当天早上,孟拂再次见到了祁放。
男生斜靠在明黄色跑车旁,单手插进口袋里。
细碎的黑发修剪的干净利落,花衬衫衣领敞开着,锁骨棱线清晰可见。
手臂袖口挽起,腕间带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孟拂见过不良少年穿着花衬衫的样子。
颜色浮夸,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绝对称不上好看,配上故作帅气的动作,更显庸俗油腻。
每每碰见这些人街头惹事,孟拂都会绕路走。
祁放的身姿挺拔,即便衣服颜色浮夸,也不落俗气。
相反,衬得他那张脸更俊秀无双,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花美男。
这身装扮,不像是起了个大早,倒像是玩了个通宵。
“哥,早上好。”
孟拂飞快打了声招呼,低着头,抱着书包钻进了副驾驶。
祁海看不过去,拧着眉,“你就开这车,穿这样送孟拂上学?不正经、不正派!”
孟拂刚想抬起头说再见,副驾驶车门被祁放大力合上。
“顺路送上学而已,我还要斋戒沐浴吗?”
周薇不放心,仔细叮嘱着:“祁放,我和你爸工作忙,这段时间可能要加班出差。接送小拂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晚上九点,一定要准时把人安全接回家,记住没?”
“知道了。”祁放转身上车。
一脚油门踩下,发动机轰鸣着,强有力的推背感袭来,孟拂抱紧了自己的书包。
导航半个小时的路程,祁放只用十五分钟就到了学校。
祁放张口念了一串手机号码。
孟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祁放已经念完了。
孟拂拿出手机,“哥,可以再说一遍吗?”
祁放放缓语速,重新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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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记住了。”
祁放的余光落在孟拂手机屏幕上,给他备注了两个字。
哥哥。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心情愉悦地多说了几句。
“我爸我妈都是工作狂,他们说的放假就是居家办公,他们说的上班就是去公司加班。”
祁放扭过头盯着孟拂。
“他们说加班出差,那就是基本不回家。”
祁放指了指孟拂屏幕上的手机号,“有事打电话,或者去对面的南大金融系找我。”
“晚上我会来接你。”
孟拂点点头,下了车,礼貌打招呼。
“哥,晚上见。”
祁放颔首示意,升上车窗。
杨斯裕打来视频电话,画面里,杨斯裕盯着两个黑眼圈,疑惑不解问:“祁放,大早上的,你去哪了?”
祁放心情大好,嘴角上扬着。
“送妹妹上学。”
杨斯裕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哪个院的妹妹,你亲自送她上早八?”
“家里的妹妹。”
杨斯裕“哦”了一声,略表遗憾地倒回床上。
“还以为哪个漂亮姑娘手段高明把你给拿下了呢。”
“今天林栖月生日,别忘记去捧个场啊。”
-
高三班级学习氛围浓厚,祁海给孟拂安排的是实验班。
教师班底是一流的,整个班级的学生全都是清北苗子。
班主任简单介绍孟拂,安排好座位,就开始了教学。
孟拂深感自己文化课落下太多,有许多地方都不太能跟得上。
一上午的课结束,孟拂听得脑袋发昏。
同桌是一个眉眼英气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主动向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赵文语。”
孟拂也伸出手,微笑道:“孟拂。”
前座的男生也转过身来。
少年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皮肤白皙,看起来斯斯文文。
“我叫沈嘉树。”
赵文语笑道:“他是我们班班长,人很好的。”
孟拂的手臂被赵文语挽起,“孟拂,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沈嘉树站起身来,“你们先去占座吧,我去给你们买奶茶,喝什么味道的?”
“草莓。”赵文语大声道。
沈嘉树眉眼弯弯,主动问起:“孟拂呢?你喝什么味道的?”
孟拂有些腼腆道:“我就不用了。”
赵文语看出了新同学的害羞内向,爽朗道:“和我一样草莓味。”
她眨眨眼,“班长请客!”
沈嘉树:“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开学第一天就交到了两个好朋友。
由于性格内向,在之前的学校孟拂几乎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孟拂很激动,心中的喜悦让她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家里人。
她解锁手机,却不知道应该把这件事分享给谁。
爸爸远在西北,她发的消息从来没有回应。
祁叔叔和祁妈妈工作忙碌,自己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怎么好用这幼稚的小事打扰他们。
孟拂想到了一个人。
好友验证已通过。
孟拂在心中酝酿了一会儿,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没那么刻意,就像在报平安那样。
她指尖敲下字。
“我在学校一切都好。”
“两个新朋友也很热情。”
13. 第 13 章
中午,烈阳当空。
与对面实验中学的热闹喧哗不同,南大的校园内没什么行人。
小路上,树叶影影绰绰,蝉鸣声不止。
杨斯裕在祁放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祁放,下午的水课我们还去吗?创业的丈夫,留学的儿。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要不逃了吧。”
“祁放,我们中午吃什么?校门口水煮鱼挺不错的。”
杨斯裕没听见祁放的回答,他转过身去。
只见祁放单手插兜,步伐悠闲,目光盯着手机屏幕。
“你在和谁聊天?”
“哪个姑娘加你联系方式了?”
自从祁放上大学后,他的手机整天响个不停,很多人直接的、间接的索要祁放的联系方式。
杨斯裕对此习以为常。
祁放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就风流多情,笑起来深情,不笑起来盯着人看,更是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他帅气又多金,追求者自然不会少。
在这个谈恋爱如同吃快餐的年代,祁放的身边总是围着许多女孩子,就连校园内也多了许多不切实际的传闻。
什么盘点金融系校草的绯闻女友,什么富二代换女友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但了解祁放的人都知道,与他的外表相反,祁放是一个很纯情的人。
祁放盯着手机屏幕,眉梢扬起。
“没什么,是家里妹妹发来的消息。”
“说她在学校交到了新朋友。”
明明自己也比孟拂大不了几岁,孟拂的语气却向对家长报平安一样。
杨斯裕窥见屏幕一角,“呦,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还是个小古板呢。”
回复完消息,祁放语气慵懒道:“水课要点名,别想着逃,林栖月的生日会在晚上又不急着去。”
杨斯裕瞬间垮了脸,校门口的水煮鱼也不香了。
-
盛夏的午后,孟拂靠在窗口。
阳光明朗,微风吹拂起少女额角的碎发。
孟拂垂着头,嘴角挂着轻浅的笑。
“有空可以邀请好朋友来家里玩。”
心中向往已久的期待得到了回应,孟拂藏好手机,嘴角的笑意难以抑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很久没人和她分享这些小事带来的喜悦。
期末考取得好成绩、被老师表扬、下雨忘带伞等等,好的、坏的,所有情绪全部埋葬在心底。
伤心的、开心的,成长中那些幼稚的小事,孟拂只能诉说于风中。
她想,若西北的风沙有情,她的爸爸妈妈一定听得见。
一直到放学,这份喜悦的余热还没有平息。
赵文语整理好书包,问:“孟拂,你自己回家吗?末班公交车在九点十分左右,慢点出去可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沈嘉树笑道:“赶不上也没关系,我家也顺路,可以和你一起走。”
想到早上祁放的话,孟拂摇摇头,语气肯定。
“我不坐公交车,我哥来接我。”
赵文语眨眨眼,“你还有哥哥?”
孟拂认真点头,“嗯,他就在对面的南大上学。”
赵文语长长的“哦”了一声,沈嘉树催促着她,“不是加了联系方式了吗?晚上我们回去再聊,再不走可就真赶不上车了。”
赵文语回过神来,拎起书包就往教室外面跑。
“好!那我们回去聊!”
沈嘉树跟在后面,“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孟拂背上书包,双手抱着新发的夏季校服快走出教室。
新学期第一天,不能让祁放等急了。
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出租车,私家车,还有来接孩子的家长。
交警站在马路中间指挥着交通。
孟拂站在门卫旁足够显眼的位置。
这样祁放就能第一眼看见自己了。
她踮起了脚,卖力在人群中寻找着祁放的身影。
等到交通疏散一些了,孟拂依旧没看到祁放,也不见那辆惹眼的明黄色跑车。
她拨下祁放的号码,短暂的忙音过后,没人接起。
人群慢慢散尽,心中的余热也渐渐平息。
手机上几个无人接听的红色号码极其惹眼。
晚风舒爽,吹得孟拂有点清凉,她抱紧了怀里的新校服。
她想,错过了末班车,要打车回家了。
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马上到。”
孟拂心里的暖意重新燃起,清凉的晚风此刻也格外舒爽,似乎有种宽慰人心的力量
门卫大爷走出门,关切问:“小姑娘,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啊?打个电话催催没有?”
孟拂温声道谢,“谢谢,我哥哥他马上就到。”
“啊,那就好。学生差不多走光了,我也要锁门下班了。”
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校门,值班大爷锁门下班。
教学楼所有灯光瞬间熄灭,校园内陷入黑暗。
方才还热闹喧嚣的校园口,只剩下了孟拂一人,格外落寞安静。
孟拂垂头盯着脚尖,数着时间分秒度过。
她习惯了等待,小时候等着妈妈回家,长大了等着爸爸回家。
比起等不到结果的等待,孟拂更喜欢在足够漫长的等待后得到期待中的回应。
想象中的祁放没有出现,正相反,孟拂见到了另一个熟人。
比起暑假之前的样子,男人从警局中出来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身边还带了两个帮手。
“臭丫头,可等到你了!”
黄毛面目狰狞,冷笑两声。
“原来是转学到了这里,可让我一通好找。”
孟拂警惕地往回退了两步,赶紧从包里翻出手机。
“你,你怎么在这?”
“你再靠近我可报警了!”
孟拂找到女警官给她留的手机号码,毫不犹豫地拨出。
“老子吃了两个月的苦头!你试试是警察先到还是我们先动手。”
-
未晚酒吧。
酒精和音乐的催眠下,男男女女之间的距离拉近,氛围极其暧昧。
卡座里,祁放靠在沙发上,花色衬衫领口大敞着,黑色短发凌乱得有些随意。
明暗灯光在他脸上勾勒出轮廓,浓眉之下的双眼微微上挑,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
修长的指尖把玩着酒杯,举手投足间皆是慵懒与随性。
开场前罚祁放的三杯酒,林栖月特地选了店里号称能放倒所有贞洁烈男的招牌调酒。
即便祁放酒量很好,连着三杯烈酒,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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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了几分醉意。
林栖月坐在祁放身旁,出掉手中最大的牌后,捏着手中仅剩的几张小牌,语气嗔怒。
“又要输了,杨斯裕你一点也不让着我!”
旁边的几个好闺蜜附和道:“就是,杨斯裕你就会欺负我们。”
杨斯裕摊手,故作为难的得意笑道:“这牌就是想让我赢,我有什么办法?”
“祁放!快,别让她赢!输的人可要接受惩罚!”
论玩酒吧这几个常玩的小游戏,在场的几位谁也玩不过祁放和杨斯裕。
这两个人又偏偏分在了一个阵营。
今天是林栖月的生日,来得也都是和他们相熟的几个朋友。
祁放颇有绅士风度,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林栖月输的太难看。
他手一摊,直接明牌。
杨斯裕大惊,“祁放你又要英雄救美!陷害兄弟!”
祁放抬手出掉了牌面中最小的牌。
在其他几个姑娘的欢呼声中,林栖月理所应当的成了赢家。
“惩罚!”
“惩罚!惩罚!”
杨斯裕瞪大了眼睛,“栖月,我们是主动认输,还要接受惩罚啊?”
林栖月依依不饶,“愿赌服输。”
杨斯裕拉上祁放,“那我要祁放也一起,说吧,什么惩罚。”
“脱衣服热舞!”有人提议道。
林栖月附和着,“对,热舞!”
杨斯裕长长叹一口气,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了件外套过来,里面还有件砍袖背心。
他自信走向舞池中央,在一众姑娘们的呐喊声中,自信热舞。
众人的目光都在杨斯裕的身上,只有林栖月的目光一直落在祁放的身上。
躁动的音乐掩盖住了手机铃声,林栖月注意到祁放的手机有来电显示。
她指着祁放桌上的手机问,“祁放,你来了好多电话,不接一下吗?”
祁放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机上的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一个号码打来的。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在此刻瞬间清醒。
“几点了?”他下意识问。
林栖月有些不解地眨眼,“九点。”
祁放的脑海中瞬间轰鸣,他来不及过多解释,拉着舞池中央还在沉迷热舞的杨斯裕就往外走。
“我喝酒了,你来开车。”
杨斯裕被祁放拽着往外面走,“怎么了,去哪啊这是?”
林栖月也十分惊讶,到底是谁的电话,让祁放接都没接就急匆匆赶过去。
旁边的姑娘们拉着林栖月,不解问道:“栖月,祁放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祁放第二次在她组的局上早早离开,林栖月脸色有些难看,她强作笑容。
“应该是家里有急事,我们继续玩吧。”
出了未晚酒吧的门,清凉的空气让祁放彻底醒酒。
他明明答应好孟拂的,放学去接她。
这下小姑娘肯定会怪罪他。
祁放撑着头,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赔罪。
杨斯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启动车子。
“去实验中学。”祁放冷声道。
“啊?”杨斯裕一愣,不清楚祁放去高中做什么,但他还是一脚油门踩到底。
“去学校干什么?”
“接孟拂放学。”
14. 第 14 章
“快,别让她报警!”
“把她手机抢过来!”
黄毛和其他两人迅速围上来,眼前三个方向都被围堵住,孟拂惨白着脸,眼眶里已经有了泪花。
“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
“学校周围都有监控,你们不要乱来。”
孟拂蹲下身,在三人的拉扯下,拼命将手机护在怀里。
就在此刻,电话通了。
那头的女警官听着这边杂乱的声音,急忙道。
“孟拂?”
“你在哪,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一瞬间,孟拂欣喜过望,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顾三人的拉扯,拼命喊出自己的位置。
“实验中学!”
“我在实验中学。”
下一刻,手机被人抢走,强制挂掉电话。
孟拂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推开其中一人。
她顾不得方向,心底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不知道警察多久能到,她要尽力为自己争取时间。
“哎,别让她跑了。”
“赶紧追啊。”
没跑出两步,孟拂突感背后大力袭来,拽的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就在此刻,发动机的声音从远处轰鸣而至,熟悉的明黄色一闪而过,刺眼的远光灯晃得孟拂下意识闭上双眼。
一道身影像风一样从她身侧经过,紧接着拳头与皮肉碰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黄毛莫名其妙挨了这一拳,骂骂咧咧道:“你他丫的谁啊?”
“这么爱多管闲事!”
孟拂下意识回眸。
逆光中,比救命稻草更先来拯救她的人是祁放。
青年肩膀挺阔,黑色碎发迎着风被吹得有些凌乱。
花衬衫的袖口被松散地挽在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握着拳头的右手青筋显露。
祁放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因为活动筋骨而松散的袖口。
他扬起下颌,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笑。
“你管我是谁?”
“一拳能把你干翻就行。”
孟拂没见过这等大场面,但她闻到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
祁放他喝酒了,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事。
孟拂小心挽住祁放的手臂。
“哥,我想回家了。”
刚一开口,孟拂惊觉,自己的声音抖得这样严重,险些连不成句。
“我们回家吧。”
孟拂感觉得到,祁放紧绷的手臂松了些力道。
她抬起双眸,视线对上那一双漆黑的双眸。
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大魔王此刻正用复杂的视线注视着她。
怜悯、同情、心疼,还有……一丝不解。
黄毛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换了换,眼神变得迷离暧昧、意味不明。
“我当臭丫头怎么能到市中心的实验高中来上学。”
“原来是傍上了富二代。”
这时,杨斯裕停好车匆匆赶来,指着黄毛的鼻子怒斥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啊!”
他叉起腰来,耀眼的红粉发色比黄毛更像个混混。
“我当祁放怎么车还没停稳,就跳车过来干架。”
“原来是碰见了人渣。”
杨斯裕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立刻加入战场。
不到五分钟,祁放干倒了为首的黄毛。
杨斯裕不解气,对着黄毛的脸上砰砰来了两拳。
十分钟后,警车到来,才把缠斗的几个人拉开。
黄毛被警察带走时,满脸挂了彩仍然叫嚣着。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老子早晚有出来的一天!”
孟拂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光是地上触目惊心的红就让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喉咙滚了滚,本能地去抓住场上离她最近,最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女警官赶紧上前护着孟拂上车,却发现她的手紧紧的握在另一人的手腕上。
感受到手臂上那惊人的握力,祁放垂下头看着对自己施暴的人。
“我和她坐在一起吧。”
杨斯裕看着两人坐上了一辆车,自己跟着三个人渣坐一辆车,手腕还被铐住了。
他惊觉有些不对劲,拼命解释道:“我是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有什么话,回警局再说!”
“真的,真的,警察同志你们要信我。”
杨斯裕一边解释着,一边被半推半就地塞进了车里。
一路上,祁放任由孟拂握着自己的手臂,手臂被捏得青筋暴起、肤色泛红也一声没吭。
到了警局,警察简单了解情况后,口头教育两人几句遇事别冲动,就放孟拂和两人一起离开了。
孟拂还有些惊魂未定,跟在祁放身后亦步亦趋。
杨斯裕扬起一抹笑,“忘了介绍,我叫杨斯裕。”
“是祁放的发小兼死党。”
祁放轻笑一声,“这真是一个不太体面的见面。”
祁放移开身形,让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孟拂露了面。
“这位。”
“我家的妹妹,孟拂。”
小姑娘的五官精致,浓眉下的一双眼眸清澈,不施粉黛就有种清冷气质,就是脸色还有苍白。
“我去取车,待会儿接你们回家。”杨斯裕道。
他是被押送过来了,祁放的车还在学校门口停着呢。
杨斯裕走后,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现在已经是十点多了,路上几乎不见行人。
夜风微凉,孟拂有些冷,不禁向着祁放身旁靠去。
她扬起脸,入目是男人棱角锋利的侧脸,眸光深重。
浓眉侧角有一点殷红,孟拂大惊。
“哥,你受伤了。”
祁放轻笑一声,“没事儿,我和杨斯裕上学的那会儿就总打架,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微蹙着眉,说出了一路上在心中反复措辞好道歉的话。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
孟拂睁圆了眼睛,有些不解。
“是我喝醉了酒,忘记了时间,过来晚了。”
祁放垂着头,漆黑的双眸中是化不开的自责和愧疚。
孟拂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便利店买来的果汁,塞进了祁放的手里。
她温声道:“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自我三年级后,你是第一个放学来接我的人。”
“那人盯上我了,没有这次还会有下一次。我也不是次次都那么幸运,碰到你主动帮我解围。”
“哥,你把他打了一顿,可能他下次就不敢来了呢。”
祁放接过手中沉甸甸的果汁后,恍然间抬眸望向了自己受委屈却努力为他说话的孟拂。
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寄人篱下、处处谨小慎微的女孩儿,又怎么会主动抱怨他?
手机铃声响起,孟拂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祁叔叔的声音。
“孟拂啊,我家那混小子接你到家了吧?”
孟拂点头如啄米,“嗯嗯,到家了。”
电话那头还说了些什么,孟拂已经听不清了。
“放心吧,祁叔叔。”
“一切都好。”
“嗯嗯,没问题的。”
祁放的视线不曾从孟拂身上移开过。
两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来到家中的新妹妹。
孟拂说起话来,嘴角总是自然地上扬,声音轻柔又有力量。
才这个年纪就学会了故作坚强骗过身边人。
明明跑得一身灰,裙子蹭在地上都磨破了。
低马尾也松散了,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
脸颊上眼泪已经吹干了,泪痕混着灰尘晕在一处。
看起来相当之狼狈。
听家里人说,孟拂的父母有几年没在她身边了。
祁放不敢往深处去猜,在这之前的许多年。
这样温良无害的姑娘,是如何度过这么多年月的。
孟拂挂掉电话,抬眸向祁放看去。
祁放猝不及防地与那双泛红的双眸对视。
心中自责更甚,窝的火气也更大,恨自己刚才怎么不多打几下。
他垂眸不语,拆开果汁包装扎进吸管,递给孟拂。
孟拂下意识接过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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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从祁放的眼睛里看到了和祁家父母来接自己那时一样的怜悯和同情。
孟拂咬上吸管,可她不觉得自己很可怜。
明黄色跑车从大道正中疾驰而来,杨斯裕降下车窗对两人招招手。
“我先把你们两个送回家,我再回去找林栖月他们。”
杨斯裕对着祁放勾唇一笑,“你晃了她两次,下次要罚酒几杯啊。”
“无妨。”祁放无所谓笑笑。
回到祁家,客厅瞬间大亮。
房子里面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像是祁妈妈一贯干净利落的风格。
祁放扫了一眼,轻声哼笑,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小拂。”
孟拂被突然点到,她下意识抬眸。
“嗯?”
祁放漫不经心开口问:“他们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孟拂看着祁放径直向房间走去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孤单。
“说是周末回来。”
“哦,一个星期,怎么这么快。”
祁放回眸望向孟拂,她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显得格外无助。
他想,让他爸妈能出差一个星期就回来的原因可能就在这。
“零用钱够吗?”
“够。”孟拂点点头。
“我爸爸给我留了点钱。”
祁放只见孟拂的嘴巴一开一合,说出了七位数字。
稍加惊讶后,祁放立刻明了,女孩子没点钱傍身真不行。
但是太有钱也会被贼惦记上。
“你要上去做作业吗?”祁放开口问。
“嗯,高三的进度太快了,我有些赶不上。”
学生最怕提到的就是学习,孟拂也是一样。
她垂着头有点像蔫吧的狗尾巴草。
“不会可以来问我,我比较擅长理科。”
孟拂点点头,她盯着祁放受伤的额头很久了,终于试探开口:“哥,你额角受伤了,要不要处理一下。”
祁放本想告诉孟拂小伤而已,无伤大雅。
但又和孟拂那无比真诚的目光对视上,祁放不忍心拒绝孟拂的好意,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好。”
“哥你稍等。”
祁放坐在沙发上,看着孟拂噔噔噔跑上了楼上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她抱着个饼干铁盒子又噔噔噔跑下来,连背后那笨重的书包都忘了拿下来。
“哥,你看,里面有碘伏棉签、酒精、创口贴。”
祁放只见孟拂在里面取出碘伏棉签和创口贴,熟练地把他额角的伤痕盖住。
小铁盒子里面还有其他的家中常备药物,不都都是分剪开的小份,贴心地写上了保质期和通俗易懂的适应症与禁忌症。
“你从哪整的这么多东西?”
曲奇饼干的铁盒子,像是家中长辈的针线盒。
孟拂家里的阿姨居心不轨,这两年把孟拂养的瘦巴巴的,不像是会细心给孟拂准备这些分装药物的人。
“邻居奶奶给我的,她还有个大的。”
祁放听到孟拂的话竟还有一丝欣慰。
庆幸在以前,孟拂的身边也有好心人帮她。
额角上突然多了个创口贴,祁放还有些不适应。
“好啦。”孟拂盖上了自己的小盒子。
祁放点点头,目光注意到了她裙角的破洞。
这条裙子已经不能穿了。
孟拂来自己家中小住,自己没有欢迎她,还让她遇见了这种事,实在没有属于主人家的风度。
“周末我带你去买一条新的。”
孟拂包好自己的小铁盒,藏好了裙子上的破洞。
“没关系,明天开始我就要穿校服了,也没什么机会穿自己的衣服了。”
“哥,我先回房间了。”
祁放颔首,“嗯。”
孟拂跑上楼梯,祁放也从沙发上站起身。
“小拂?”
孟拂顿住脚步。
看向客厅中的祁放。
他站在那,即使碎发凌乱,眼角贴着创口贴,依旧意气风发。
“明天、后天、之后的每一天。”
“我都会亲自接你放学。”
15. 第 15 章
夜里,孟拂洗过澡后,整个人窝在柔软的被窝里。
她抱住祁叔叔买的兔子玩偶,回想着来到祁家以后的经历,幸福感满得都快溢出胸口。
水果都是当季最新鲜的,饭菜里面也有满满的肉,不是家里阿姨为了贪钱买烂的回来挑挑拣拣,一盘子菜里不见两三块肉。
自己的房间也可以是精心布置得很温馨的。
孟拂翻过身去,趴在床上,双手握着手机,反复看通讯录里多出来的几个新联络人。
她了有关心自己的祁叔叔和祁阿姨,会在晚上及时打来电话,问她到没到家。
交到了两个性格超好的新朋友,会主动拉着她一起吃午饭。
孟拂也知道了不是每一个头发挑染的青年都是坏蛋,也有热心青年杨斯裕。
还有与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祁放。
看起来很难相处,生人勿近,板起脸来十分冷酷,其实外冷内热,是个好人。
孟拂找到置顶的联系人,把开学的小事桩桩件件打在对话框中。
尽管一时间得不到回复,但是她的爸爸看到知道她过得好,也会为她开心的。
孟拂翻翻上面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条回复还停留在半年前。
她在学校和几个同学有了矛盾,每天上学都被人找麻烦。
后来在她的反抗下,老师要求所有家长必须到校。
看着爸爸从西北赶回来,自己竟有了种因祸得福的幸福感。
无论是画画还是读书,都比从前更加努力,成绩也比从前更加优秀。
有了依靠,也有了底气。
但没多久,西北的消息传来,救援队找到了妈妈所在科研队的遗留物品,或许遗体也快找到了。
一夜醒来,她只收到了一条消息。
“孟拂,在家乖乖听话。”
“我去西北找你妈妈回家。”
距离妈妈去世,已经一年余。
浪漫主义画家的爱永远热烈赤诚。
孟拂笑笑,她会乖乖听话的。
明天叔叔和阿姨也不会回来,午饭和晚饭可以在学校解决,至于早饭……
祁放在家里住的这几天,孟拂从没见他早起过。
她特意多定了一份,当做感谢祁放的谢礼。
-
清晨,祁放被闹钟吵醒,抬眼一看才六点,正要倒头接着睡,忽然想起还要送孟拂去上学。
等他收拾好走出门时,只看见孟拂穿着蓝白相见的校服坐在桌子边上吃早餐。
孟拂今天将长卷发梳起,扎了一个丸子头,脖颈、耳侧还有些碎发没有整理好,落在衣领上。
校服半袖衣领处是浅浅的天蓝色,其他地方入目一片纯白。
他和孟拂同一个高中,以前的校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和杨斯裕总是喜欢对着恼人的蓝色各种涂鸦,研究各种吊儿郎当的穿法,经常一同被教导主任抓住做检讨。
等自己毕业两年,再看孟拂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干干净净,大方得体才最舒服。
祁放经过餐桌,目光被外卖盒子里面的五个包子吸引住,刚想惊叹于孟拂惊人的食量。
小姑娘抬起头,推过来一碗粥。
“哥,我带了你的份。”
祁放顺势坐下,打开外卖盖子开始吃饭。
他没有每天早上都吃早饭的习惯,自己上学时期爸妈不常在家。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野得很,经常赶着上课迟到的点,卡着时间进教室。
杨斯裕给他带早饭他就吃一点,不带就算了。
事实证明,杨斯裕很够兄弟,和他同学七八年,没让他因为不吃早饭而得胃病。
祁放喝着粥,杨斯裕发来消息。
“你要送家里妹妹上学吧?”
“顺路带上我呗,我给你们当司机。”
祁放指尖在屏幕敲了几下。
“行。”
吃完早餐,又等着专属司机到祁家,距离上早自习已经不到三十分钟。
杨斯裕看了眼时间,“来得及。”
一路到校门口,杨斯裕猛踩油门就没松开过。
还剩十分钟上早自习,正是学生们飞奔进学校的时间,校门口的人流量格外得大。
明黄色跑车被杨斯裕停在正对着校门口的位置,挡路又惹眼。
孟拂下了车,杨斯裕也跟着开门下车。
他比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手势,说了所有家长送孩子都会说的一句话。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杨斯裕的嗓门不小,这么一喊校门口所有学生的目光都会聚在了这边。
孟拂的脸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
“哥,斯裕哥,我去上学了,再见!”
杨斯裕坐回车上,嘴里不停感叹着。
“青春真好,正是十七八岁,花一样的年纪的年纪。”
祁放气定神闲地坐在副驾驶,单手撑着下颌,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杨斯裕随后移开视线,薄唇轻启,声音冷冽。
“丢人现眼。”
杨斯裕张口反驳,“什么丢人现眼,我那是让她同学都知道,这个学生背后有靠山,不好欺负。”
“而且都送人上学了,肯定得下车站着看着人进校门啊。”
杨斯裕努努嘴,“你看,外面家长都是那样。”
祁放瞥了眼后视镜,杨斯裕说得没错。
的确如此。
“哼哼~”
杨斯裕哼笑两声,“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谁没有点虚荣心啊,不都是想着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嘛。”
祁放轻笑一声,“孟拂不一样。”
她想要朋友,真诚相待的朋友。
不合群很难在一个新集体交到好朋友。
杨斯裕不甘心的反驳,“什么不一样,你又多了解她。”
“早上吃什么?”
杨斯裕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
“一食堂的早餐面,四块钱一碗,便宜又好吃。”
“孟拂请我在家吃过了。”
杨斯裕气得猛踩刹车,妄想把祁放在副驾驶上晃晕车。
“为什么不叫我?”
“你又没说你要吃。”
-
课间休息。
孟拂抱着物理书研究课上略过的最后一道大题,沈嘉树转过身来,拿出保鲜盒。
“我妈给我切的水果,你们俩尝尝。”
赵文语毫不客气的摘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哎呀,甜!”
“孟拂你也尝尝。”
沈嘉树把盒子向着孟拂的方向推了推,赵文语从中挑了个黄澄澄的菇娘果塞进了孟拂嘴里。
“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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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树满脸期待问。
孟拂咬开菇娘果,酸酸甜甜的味道。
“甜。”
“那我明天还给你们带。”
沈嘉树看了眼孟拂纸上的题目,上面画了一个问号。
“张老师之前讲过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是这样的……”
沈嘉树在纸上写写画画,孟拂的思路渐渐有了条理,她拿起笔按照沈嘉树的解题思路一步步往下算去。
赵文语吃着盒子里的水果,忽然神神秘秘问:“哎,沈嘉树你今天早上看见了吗?”
沈嘉树闻言抬头,“看见什么。”
赵文语啧了一声,“你每天提前半个小时来学校,什么热闹你能赶上?”
她压低了声音,道:“就在今天早上,还差几分钟迟到的时候,我紧赶慢赶往学校跑去,你猜怎么着?”
沈嘉树竖起了耳朵,眼神探究,“发生什么事了?”
“一辆亮黄色的跑车,‘嗖’地一下超过了我,一个粉毛社会哥送咱们学校一个学生上学。”
孟拂正在演算的笔缓缓停住,她慢吞吞抬起头来,迎上赵文语的目光。
赵文语递来一个小番茄,“哎,孟拂今天来的也晚,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校霸又带着跟班在早上拉风出场了。”
孟拂脸上热热的,她一口咬下小番茄摇摇头。
“不知道。”
心虚回答后,孟拂把脸埋在胸前,提醒自己专注做题,耳畔赵文语的碎碎念却没完没了。
一些玛丽苏字眼强行钻进孟拂的耳朵里。
什么校霸、小白花、红眼、掐腰,不知道赵文语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
孟拂把自己代入赵文语口中的校霸。
想到这,孟拂就咬紧下唇,羞愤难当,脸上烫的火辣辣的。
赵文语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把头探向孟拂这边,眨眨眼。
“孟拂,你脸怎么红了。”
短暂两秒后,赵文语忽然压低声音。
“啊!我知道啦!”
孟拂紧张地回眸,眉心紧蹙,担心赵文语说出自己就是那个校霸。
“你是不是害羞啊,跟沈嘉树说话会脸红?”
“我才不是。”
“不是这样的!”
孟拂无力争辩着,越争辩她的脸就越是红得滚烫,让人觉得确有其事。
沈嘉树原本没注意到,被赵文语这么一说,他看向孟拂。
孟拂的脸蛋白里透红,热意一直蔓延到了小巧精致的耳垂,脑海里腾得一下,沈嘉树闹了个大红脸。
他羞愤转身,“赵文语你乱说什么!”
-
终于到了放学时间,赵文语拎着书包起身。
“孟拂,我们俩要赶末班车,不等你一起出校门了哈!”
孟拂点点头,“没关系,你们先走吧。”
她故意收拾地慢吞吞,就是不想和两个人一起出校门,当众被赵文语揭穿
——哇!孟拂,原来你就是那个拉风的校霸!
孟拂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她四下看去,没看到那辆惹眼的跑车。
人群渐渐散去,她站在原地,别扭且固执地相信会有人来接自己。
朗月风清,路边灯火明灭,行人匆匆。
耳畔传来了一声清冽的呼喊。
“孟拂。”
16. 第 16 章
孟拂惊喜转身望去,祁放就站在不远处。
宽松T恤工装裤,低调得快要融进了黑夜里。
她和祁放并肩走在学校旁的青砖路上,像许多结伴同行的同学们一样。
“那辆车送去修了,今天开别的车接你。”
孟拂看到是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黑色代步车,心里松了一口气。
祁放注意到了孟拂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他不着痕迹得笑笑。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有着许多心事。
有人渴望着被关注,有人不喜欢太过高调。
显然,他猜对了孟拂的心思。
-
南大校园内,射击社团。
“砰、砰、砰。”
连着几声响,都偏了靶子。
杨斯裕败下阵来,“不行了,遭不住了。”
他连连摆手,祁放是他们社团里的金牌选手,也是带领着校队去市里拿过奖的。
当初是他非要拉着祁放一起来玩,说是打算毕业开个射击俱乐部玩玩。
结果祁放来了根本就是降维碾压,他是比不过对方,倒是他们学校体院有个林栖月认识的男生倒是可以来比比。
他坐在了旁边长椅上,拧开矿泉水就往嘴里灌。
“明天早上我可不去找你了啊。”
祁放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为什么?我妹的早饭不好吃?”
杨斯裕一脸痛苦,他竖起大拇指,有时候他是真的佩服祁放,像个铁人一样。
“早上六点钟出门,起早送人去学校,晚上九点,雷打不动去学校接人,比周一到周五天天早八还折磨。”
杨斯裕连连摆手,“遭不住了,遭不住了。”
“前几天你不是还去的劲劲儿的吗?”
祁放放好□□,转身坐到了杨斯裕身边。
“我认输。”
“我打了退堂鼓,你是个好哥哥。”
杨斯裕一连好几天的健康作息,彻底受不了了。
他得熬个夜。
祁放十分受用杨斯裕给他的褒奖,嘴角一直勾着抹轻浅的笑。
“晚上打游戏?”杨斯裕凑近了祁放的耳边。
“不打。”祁放果断拒绝。
“理由。”
理由么?
祁放勾勾唇角,去二楼的电竞房,孟拂的房间是必经之路。
有两次彻夜打游戏,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恰逢孟拂房间的门没关,他总能看见孟拂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或是坐在画架前练习画画。
每逢此刻,他会自觉放低声音。
他想,要不然什么时候把电竞房搬到一楼来,把整个二楼让给孟拂,做她的私人领地。
祁放低头看看时间,杨斯裕见状,他玩味笑笑。
“八点四十,我知道。”
“还有二十分钟放学,你得接人去了。”
看着祁放离开的背影,杨斯裕啧啧感叹。
怪不得说孩子能栓着妈呢。
祁放之前多狂的一个人啊,暑假两个月,愣是每一天都夜不归宿,夜夜声色犬马。
自从高中开学,连着一周每天像有门禁一样。
无论什么活动,八点一到就想着开溜。
杨斯裕在心中腹诽,他要为祁放开创一个宝哥标签。
-
未晚酒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杨斯裕本想拉着祁放到酒吧放纵一晚。
临了被告知孟拂周六也要上课到晚上九点,杨斯裕一人坐在吧台边,调了一杯低浓度小酒。
杨斯裕想着,要不以后试着约孟拂出来试试?
很快,这个大胆的想法被他打消。
正独自惆怅着,杨斯裕无意中一抬眸,猝不及防与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对上视线。
女生大波浪长发,画着细长上挑的眼线,姣好的身材裹在紧身包臀裙中。
触及视线的一刹那,杨斯裕拔腿就开溜。
“杨斯裕!”
林栖月怒喝出声。
杨斯裕顿住脚步,双手投降,僵硬地转过身来。
自生日宴会过后,他的好友圈子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林栖月在找祁放,他这几天都躲着林栖月走。
在学校下课了都绕原路避免经过她宿舍楼,没曾想竟然在这撞见她了。
林栖月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杨斯裕面前,抱着手臂站好,她扬扬下颌,“祁放呢?”
“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杨斯裕坦白道:“我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你会不会信?”
林栖月睁着大眼睛摇头,“你骗鬼?”
“我也好几天没和祁放在一起了,我们晚上都没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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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斯裕重新坐回座位上,给林栖月点了杯鲜榨果汁。
林栖月坐到杨斯裕的旁边,涂着鲜艳红色的嘴巴就开始喋喋不休,丝毫不理会杨斯裕说了什么。
“我们的地下乐队过几天就要来酒吧演出,结果他这个吉他手连着三天都在八点钟时离开。”
“他到底有什么事?”
杨斯裕双手一摊,“你连着三天都和祁放在一起,怎么不亲自问他?”
“我和祁放见面都没这么勤快。”
林栖月翻了个大白眼,她算什么人?就是祁放的一普通女性朋友,不过是借着同在一个乐队的关系这些日子和祁放走得稍微近了些。
她有那个自知之明,哪有资格管别人每天都做什么。
林栖月冷哼一声,“我家里人说祁放的爸妈去国外出差了,他爸妈都不在家,他在家做什么?”
杨斯裕扯平了嘴角,“他家里还有个人呢。”
“他大晚上不回家,让他妹妹自己一个人在家住啊?”
林栖月愣住,“什么妹妹?”
杨斯裕眨眨眼,“合着你不知道啊!”
“他爸朋友家女儿,说是父母不在身边,来他家住一段时间,等她爸爸回来了就把人接走。”
“那他之前的生日会和游艇派对?”
杨斯裕答:“游艇派对是客人刚到家。”
“生日会是接孩子放学。”
林栖月有些不太相信杨斯裕的话,但他的神情又不像在说谎。
“他这几天八点多急着出门都是接孩子放学?”
杨斯裕颔首,肯定了林栖月的话。
林栖月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有正事,她还以为祁放故意躲着她不见她呢。
学校论坛上有很多由爱生恨的言论,如泣如诉地控诉祁放冷暴力。
实际上祁放一直有意和异性保持大方得体的距离。
林栖月蹙着秀眉,自顾自道:“多大的孩子啊,还得祁放早晚照顾。”
杨斯裕拧眉想着,“十……”
“十岁?”
嘶,不对。
祁放好像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孟拂多大。
“五六七八……”
林栖月的眉心越拧越紧,七八岁吗?这么小。
杨斯裕掐指一算,爽快开口。
“十七、八岁吧。”
17. 第 17 章
“十七八岁叫什么孩子!”
林栖月捏着杨斯裕手臂内侧的软肉微微用力。
捏得杨斯裕连连求饶,“姑奶奶,错了错了。”
“十八岁,那也是高中生啊。”
林栖月冷哼一声,心里却有了一番思量。
十八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好时候。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女孩的父亲和祁放的父亲是好友,现在又住在祁放家里,就是现在不会有什么,以后也未必不会有什么。
杨斯裕看着林栖月板起脸,他颇有些无奈。
“你要干什么?”
“我告诉你别乱来啊,那真的就是祁放的妹妹。”
杨斯裕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已然有了三分醉意。
“孟拂她和祁放身边那些暧昧的异性不一样。”
林栖月心里不满杨斯裕,女孩子的想法他怎么了解?
女生才了解女生,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热情又积极的时候。
先是“妹妹”后是“女友”,先是“兄妹”后是“情侣”的事情也不少。
不是吗?
而且,这个年纪想做什么都有劲头,不像她这般要考量许多,瞻前顾后,踌躇不前。
她凑近杨斯裕,压低嗓音,娇俏的声音藏在音乐里。
“明天帮我约祁放出来玩?我知道一家射击俱乐部。”
射击俱乐部。
这杨斯裕是真的想去,他一直想开一家来着。
但林栖月的目的在祁放,又不是真的想玩,谁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事?
“不要。”杨斯裕果断拒绝。
他站起身就要走,“你要约祁放你自己去约,拿我当工具人算什么?”
-
周末。
街道两侧树影茂密,夏末的暑气还未散去,地上已经落了许多枯叶。
周薇刚下了飞机,来不及吃早饭,第一时间赶回家。
自从祁放长大后,她和祁海还从没这么顾家过,即使去国外出差,也赶着周末的空档回来一趟。
刚推开门,家里整洁如常,桌上还放着切好的水果。
听着声音,楼上出现一个女孩儿。
“祁妈妈!你回来了!”
周薇看着孟拂从二楼跑下来迎接她,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心中母爱泛滥。
祁放随了她,性子冷,从小就不爱表达情绪。
好几个月不见她,再次见面,情绪也是淡淡的。
不像孟拂,让她久违地回忆起了多年前初为人母的快乐。
“嗯,小拂在家过得怎么样?”
孟拂连连点头,“我过得很好,哥哥每天都送我去上学,又接我放学。”
孟拂回眸往祁放的房间看了一眼,“哥哥还没醒,祁妈妈要不要把他叫醒?”
周薇看着孟拂明显比刚来那时候阳光开朗不少,提起祁放也亲切许多,她便知道自家儿子和孟拂相处的应当还算融洽。
身为母亲,她最了解自己儿子什么样。
不说祁放品学兼优,但在大的道德原则上,他从未出过错。
“不用了,不用了,他也没什么事,周末就让他睡吧。”
周薇看向孟拂,连续一周高强度的学习,孟拂脸上虽有神采,也挡不住好几天熬夜出来的黑眼圈,看起来倒少了些精气神。
学习是重要,身体健康也重要。
周薇一向主张,孩子要全面发展,不做死读书的书呆子。
祁放的爱好很多,周薇一向没有阻拦他玩些什么,只在大方向看得紧了。
玩可以,伤心伤身的事不能做,无论自己还是旁人。
“学习一周了,小拂要不要跟阿姨出去逛逛街?”
孟拂眼睛一亮,憋了一周,她确实觉得闷了。
两人找了个餐厅,简单吃了顿早午饭。
不等祁放跟周薇提起,孟拂的裙子破了一条。
周薇就带着孟拂去了商场,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美,衣着打扮上,她又怎么能苛待了孟拂。
两人逛了一圈,周薇念着孟拂还是个高中生,给她挑选了一条相对保守的深蓝色连衣裙。
买了衣服,也该添置家里的水果零食。
孟拂很久不曾和长辈这样一起逛街,一起挑选着衣服款式。
有人亲切地问她想吃什么零食。
因此她格外珍惜和祁妈妈在一起的时间。
只是极少的、她能感受到的母爱。
路过饮品区时,孟拂顿住了脚步。
她记得冰箱里有一款祁放很喜欢的苏打水,这几天也已经见了底。
孟拂搬起一箱走向了购物车。
周薇看了疑惑笑道:“小拂喜欢喝这个苏打气泡水?”
“我家那小子也喜欢。”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喜欢的饮料吧,她是没喝出来哪里有独特的味道了。
一直逛到下午两三点钟两人才回家。
午后的太阳正晒,孟拂出了许多细汗,努力搬着一箱苏打水进门。
门开了。
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出门,孟拂的手上一空,再抬头看,祁放已经拎着苏打水走向冰箱。
“怎么不叫我帮你搬。”
孟拂的目光扫向房间内,声音慢慢缓下来:“我自己也搬得动……”
她看见了沙发上坐着一个姐姐。
长相艳丽,画着淡妆五官就已经美得很突出,让人扫一眼就忘不掉。
细长的美腿,匀称的身材,笑起来也明媚大方。
这样的姐姐,不止一个。
三四个人坐在一起,杨斯裕也在。
“栖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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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薇热情道。
孟拂这才回过神来,祁妈妈也认识?
他们是哥的朋友吗?
林栖月站起身,走到门前顺手把周薇手上的东西接过。
“嗯嗯,阿姨好。”
“我们来找祁放出去玩。”
林栖月扫了周薇身边的人一眼。
只一眼,她彻底放下心来。
她信了杨斯裕的话,“妹妹”就是“妹妹”。
眼前的孟拂,虽说五官有些出众,但穿着极其保守、普通的连衣裙,梳着马尾辫,看起来俨然一副书呆子、乖乖女的模样。
内向、呆板又无趣。
这样的女生,在班级中,和他们、和祁放,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和祁放站在一起,更是像两个世界上的人。
完全不登对。
林栖月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拂总觉得这个姐姐看了自己一眼。
“这个林栖月,祁放的朋友。”
“这是孟拂,祁放他爸朋友家的孩子,来我们家住几天。”
周薇笑容满面介绍着。
“栖月姐姐。”孟拂颔首示意。
林栖月宛如骄阳,明媚得过分惹眼。
“妹妹好啊。”
说着,林栖月热情地挽着周薇的臂弯。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啊?”周薇问。
两人亲密无间,祁放对此好像也已经习惯,孟拂落在后面。
刚才体验过温暖,温暖又转瞬即逝。
“我们待会儿要去一家室外的实景射击俱乐部,不去酒吧,不喝酒,周阿姨放心吧。”
周薇眼睛一亮,“哎?”
她忽然转过头。
“孟拂去过吗?”
被点到名字的孟拂,下意识抬起头。
周薇的眼神的饱含期待的,孟拂张张嘴唇,“没、没去过。”
连逛街购物都是难得的奢求,射击俱乐部,她更是只从身边同学的口中提起过。
“你们介意带上孟拂吗?”周薇笑道。
“这孩子整日学习,难得周末,也没约朋友出去玩。”
“正好跟着你们出去,我也放心。”
林栖月越过周薇,看了一眼孟拂。
也罢,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带上孟拂,日后也可以借着孟拂,离祁放更近一步。
“当然不介意啦。”林栖月乖巧道。
她回头望向祁放,“祁放,你觉得呢?”
祁放站在冰箱前,拿出几瓶冰镇饮料。
一双黑眸漫不经心地向这边扫了眼。
“我没意见。”
孟拂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杨斯裕也乐得和妹妹一起。
“妹妹,待会儿你就跟着我,我教你玩!”
18. 第 18 章
射击俱乐部。
黄昏,炽热的烈阳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地,青色草地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远处,场地中错落有致地分散着多个靶位,几个射击爱好者听着教练讲解着射击技巧。
不得不说,林栖月是会找地方的。
这处室外场地建在几个大学附近,来玩的俊男美女不在少数,几乎全是周围几个院校的学生。
孟拂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手里握着杯祁放请客买的冷饮,望着远处祁放的身影。
男生的颀长身影立在射击位前,稳稳站定。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祁放护目镜下流畅的下颌线。
只见他嘴角勾起,食指扣动扳机。
“砰!”一声脆响,打破了场中的宁静。
周围几个女孩子激动得尖叫出声。
“不愧是你啊,祁放!”
林栖月自然地贴近祁放,声音压低了三分。
“有两下子嘛。”
祁放勾起唇角,轻声道:“还成吧。”
林栖月自然地把手落在祁放肩上,“敢不敢和我们几个比比?”
祁放哼笑一声。
“来,比什么?”
杨斯裕不愿意碍着他们,林栖月怎么追祁放,那不是他能插手的事儿。
不然她大小姐脾气,又要找自己的茬。
等着他们玩起来,杨斯裕独自一人走向孟拂。
“好妹妹,你要不要试试?”
孟拂以为杨斯裕一开始说的要教自己玩是个玩笑话,猝不及防被问到,她下意识答应下来。
“好。”
杨斯裕帮着孟拂带好护具,选了把枪。
“看,这个就是瞄准。”
“这里呢,装填弹药。”
“手扶在这里……”
杨斯裕站在一旁给孟拂加油打气。
孟拂还在跟自己较劲,努力摆正动作。
“妹妹,你可以的,加油!”
“砰”一声响。
孟拂有些失望,歪了一些,没有正中靶心。
杨斯裕鼓掌的手慢了下来,他没想到孟拂在玩上竟然这么有天赋。
难道这就是新手保护期。
“可以啊!孟拂妹妹!”
生平第一次玩射击,打出一枪后,孟拂感觉全身心无比的畅快。
她缓缓闭上眼,黄昏的风迎面吹来,扬起耳畔微卷的发丝。
是独属于夏末的味道。
是自由。
她不再是压抑在一方天地的笼中鸟。
跟林栖月几人比,祁放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无意间抬起头来,似是心有所感,望向孟拂的位置。
那一抹天蓝色亮的晃眼。
天蓝色裙摆下的那一截白皙小腿紧紧绷住蹬着地面。
那张稚嫩的脸神情严肃,浓眉微蹙着,好像连头发丝都在用力。
祁放收回目光,垂眸笑笑。
林栖月一枪空了,她嘟起嘴,抬眸就见祁放弯着唇角。
“祁放,你笑我吗?”
“没有。”祁放矢口否认。
“可我刚刚明明看见你笑了。”
祁放拿起柠檬水,抿了一口,迎着林栖月的目光。
“你看错了。”
“呦,栖月也在啊。”一道男声大喇喇地从远处传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三五个男生向着这边走过来。
为首的那个,身高腿长,身上的装备都是顶好的,比他们这些来玩的看起来专业许多。
孟拂和杨斯裕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孟拂低声问:“他们是?哥哥的朋友吗?”
杨斯裕看见几人一脸不悦,冷声道:“他们哪里是?”
“那男生叫许磊,是我们学校体院的,跟林栖月关系不错。”
“可以说得上是有好感。”
孟拂眨眨眼,“栖月姐姐的追求者吗?”
杨斯裕点头,又恍惚回过神,“你在这玩儿,我过去看看祁放。”
杨斯裕扔下一句话,就朝着祁放走过去。
孟拂也想接着玩,但目光总是忍不住地瞟过去。
“玩射击不找我?为什么找祁放一个学金融的?”
林栖月皱皱眉,主动拉开了与许磊之间的距离。
“我想找谁就找谁,不行吗?”
祁放淡然喝着手里的柠檬茶,不想招惹这几人。
他不喜欢林栖月,更不想做许磊的假想敌。
“兄弟,和几个姑娘比有什么本事。”
“和我比比?”许磊主动走上前和祁放搭话。
祁放勾勾唇角,放下手中柠檬茶。
“没兴趣。”
玩久了,他也该休息一下了,祁放正准备离开。
手腕被人扣住,柠檬茶杯底撞上桌面。
清脆的一声,溅出几滴水珠,落在了祁放的手背上。
林栖月急了,她好不容易才把祁放约出来,许磊是在干什么?
“你做什么?许磊。”
“你专业就是射击,你和祁放比什么啊?”
祁放沉默了一瞬,掀起眼来,漆黑的双眸浮现出一丝笑意。
“和我比?赌注呢。”
许磊收回手,轻笑一声。
“你赢了,全场消费我买单,现在就走人。”
“你输了,带着你的人,现在就从林栖月身边离开。”
许磊指指祁放身后跟来的杨斯裕。
杨斯裕怒了,“凭什么啊?又不是你家开的。”
祁放挑眉,哼笑一声。
“好啊,那就比比看。”
林栖月愣在原地,一开始,她怕许磊惹出什么祸端。
从前就难约祁放,有了许磊这事,她就更难约祁放一起玩了。
她没想到,祁放居然会为了她和许磊针锋相对。
那是不是证明,祁放对她,其实也是有一些在意的?
她安抚好自己躁动的内心,紧张盯着面前的两人。
许磊长得不差,身材也不错,但她不太喜欢许磊的性格。
太过强势,给人感觉十分不靠谱。
但一想到,如今争风吃醋的两人,是为了她。
林栖月捏紧手中柠檬茶的玻璃杯,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怎么比?”祁放扬扬下颌。
“三局两胜。”
许磊先一步瞄准,在他的专业领域,没有人能赢过他。
“砰。”
祁放抬手调整了一下护目镜的位置,凝神屏气,紧随其后。
林栖月看了一下两人的结果,“许磊九环,祁放……八环。”
“继续。”许磊扬起唇角,心中得意。
最近祁放和林栖月走得很近,一起在乐队中排练曲目,其他时间还要一起玩,他早就看祁放不顺眼了。
见祁放落后一些,林栖月更紧张了,她下定决心。
如果祁放输了,她会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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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放一起离开。
这时,所有人都忽略了一旁看热闹的孟拂。
孟拂架着枪,心思却不在这。
“砰!砰!”
两声过去,林栖月读了结果。
“都是八环,平手。”
许磊笑笑,“这还用比吗?”
“结果显而易见了吧。”
他身后的几个兄弟纷纷附和,“是啊,赶紧走吧,祁放。”
“技不如人还跟我们比什么?”
杨斯裕替祁放打抱不平,“不还没比完呢吗?”
“你们几个乱叫什么?”
这边争吵起来,孟拂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扣动扳机,一枪离了靶。
孟拂放下枪,叹了一口气。
没有杨斯裕的指导,她果然不行。
祁放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孟拂身上。
“最后一枪,让我妹妹替我来。”
许磊顺着祁放的目光看过去。
孟拂正在回想杨斯裕刚才教自己的动作是什么来着。
不经意间抬起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孟拂眨了下眼,发生了什么?
许磊嘲笑道:“你不行就不行,找个新手小丫头算什么本事?”
“怕输的太难看?”
这姑娘刚才就一直在自己玩,从姿势、装备、准度来看,完全是个还需要有人教的新手。
找这样的人来和自己比,也就比直接认输好看了那么一点。
“你怕赢不过我妹妹?”祁放扬扬眉。
许磊哼笑一声,“让她来吧。”
“孟拂,过来。”
祁放的视线落在孟拂身上,孟拂快步走了过去。
“跟他比。”祁放扬扬下颌示意。
“可是……”
她还没有学会。
“无妨,输了也不要紧。”
祁放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把孟拂柔软的发顶。
孟拂感受着祁放掌心的温度,心中肯定,祁放让她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第三枪。
许磊依旧稳定发挥。
孟拂站到祁放的位置时,她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
杨斯裕教她的,她通通忘了个干净。
连怎么拿枪都不会了。
正当她手足无措时,肩背落在了一人的掌心上。
祁放在她身后俯下身子。
掌心的温热感透过了薄薄的衣料。
离得太近了,孟拂想。
她甚至闻到了祁放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孟拂脸上有些滚烫,紧绷着身体,目光不敢偏移一寸。
这个距离,只要她向后一点点,就能落在祁放的臂弯里。
“放轻松。”
“输了也没关系。”
孟拂顺着祁放掌心的力道,摆正了姿势。
她屏住呼吸,打出一枪。
额前的发丝都被扬起的劲风吹起,她被冲击力带得后退半步。
肩背被人在后稳稳托住,祁放安抚般的拍拍她的肩膀。
“很棒。”
杨斯裕看了一眼结果,“许磊八环,孟拂……十环!”
他不可思议道:“居然赢了。”
杨斯裕看向孟拂,竖起了大拇指。
新手保护期,果然强大。
祁放勾起唇角,“孟拂,你还想玩点什么?”
“有人请客了。”
19. 第 19 章
输给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许磊脸上的笑容僵住。
看向祁放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这样的境况显然在林栖月的意料之外。
赌注是许磊下的,输的人也是许磊。
林栖月刚想说点什么,许磊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杨斯裕赶紧把人叫住,“哎,别走啊。”
“你走了我们的晚饭谁请客啊。”
许磊瞥了杨斯裕一眼,冷声道:“我没要走,去结账而已。”
杨斯裕看着许磊一行人的身影远去,看了这一出好戏,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来,孟拂。”
“你还想玩什么项目,我们俩一起去玩。”
孟拂回头望向祁放,等着祁放说话。
祁放扬扬下颌,“去玩吧。”
这些项目他都玩遍了,也没什么新意。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祁放也无心再继续玩,索性坐在长椅上休息。
阳光刺眼,祁放戴上墨镜,目光下意识落在孟拂身上。
夏风扬起少女的裙摆,落在祁放的眼底,他的唇角也跟着向上扬起。
高三学习紧张,孟拂难得出来,该让她玩个尽兴。
林栖月知道今天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看祁放没了接着玩的兴致。
她也没心情继续玩,坐在长椅上默默陪伴祁放。
林栖月偏头看去,祁放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嘴角拉平,看不出情绪。
她试探地开口,“祁放,在这碰见许磊,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祁放淡淡开口,“没事,你不用在意。”
听出了祁放话语中的疏离,林栖月膝上的手缓缓收紧。
她抿抿干裂的唇,想问祁放今日之举,是不是为了她?
心中挣扎了几番,看着祁放冷峻的侧脸,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夕阳悬在青山之上,孟拂在杨斯裕的陪伴下玩了个尽兴。
玩到最后,杨斯裕愈发感慨,孟拂帮祁放的那第三枪,真的是运气爆棚。
跟着朝气蓬勃有活力的孟拂一起玩,这些他玩厌了的游戏也变得有趣起来。
反正有人请客,两人把全部项目玩完才算完。
祁放看着那道雀跃的身影从远处草地一路小跑着过来,在他跟前站定,递出去了早就倒好的一杯柠檬水。
孟拂玩的满头大汗,这是确实渴了,顺势接过了祁放给的水,抱着杯子大口喝了大半杯。
祁放仰着脸,看着夕阳余晖烘烤着少女红扑扑的脸蛋。
瞳仁透着浅浅的琥珀色,额角的碎发粘着细汗贴在脸侧,鼻尖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祁放抽出纸巾,想帮孟拂擦擦,伸出手的那一刻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妥,于是掌心一翻,递出那张纸。
“擦擦汗。”孟拂接过纸巾,贴在额上。
“谢谢哥。”
祁放情不自禁笑出声。
“玩够了?”
孟拂点点头。
杨斯裕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灌下。
额头的汗噼里啪啦流下来,想去拿纸擦擦,却发现一整包纸巾都在祁放手里捏着。
“祁放,给我抽张纸。”
祁放掀起眼,把手中这包纸巾扔进了杨斯裕怀里。
杨斯裕手忙脚乱地接住,手舞足蹈得像个猴子。
“啧!”
“你就不能抽出来一张给我?”
祁放没理杨斯裕,慵懒地从长椅上站起身,抓起外套搭在肩上。
“走吧,吃饭去。”
杨斯裕看着远处都快等成雕像的几个人,他招呼一声。
“哎!”
“许磊。”
“该请我们吃饭了!”
许磊拖沓站起身,白了一眼杨斯裕。
“又不是你赢了我,得意什么?”
杨斯裕骄傲地弯起唇角,嘚瑟地双手一摊,扭扭屁股。
“那妹妹也是我教出来的。”
一行人到了餐厅,杨斯裕挑了个包间。
许磊却先一步带着人进去坐好。
杨斯裕挑挑眉,“你怎么进去了?谁要和你一起吃饭?”
许磊冷哼一声,“我请客,我还不能吃饭吗?”
服务员递来菜单,杨斯裕刚要去接,被许磊中间截胡,先一步递给了林栖月。
“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孟拂跟在祁放,想在祁放和杨斯裕的身边坐下,却被祁放推着背走到了他前面,坐在了林栖月的身旁。
一桌子人气氛尴尬,林栖月和孟拂在中间像是两座大山,隔开了许磊和祁放。
林栖月无心点菜,想把菜单递给祁放,却在手腕刚动的时候被许磊捉住,菜单被抽走。
“给我吧。”
许磊翻开菜单,一个接一个点下去,全是林栖月喜欢的爆辣川菜,完全没有问其他几个人能不能吃得下。
菜单一合,许磊笑道:“栖月,我点的都是你喜欢的川菜,要喝点酒吗?”
林栖月脸色难看,却不好在这里发作。
她扯起唇角笑笑,“不了,我开车来的。”
“那来几杯冰镇果汁吧。”
许磊递出菜单。
菜上齐了,一行人闷头吃饭,饭桌上气氛尴尬。
许磊挑着林栖月喜欢的菜夹给她,林栖月小心翼翼瞄着祁放的神色。
杨斯裕和祁放都能吃辣,这家餐馆他们几个经常来。
饭桌上只有杨斯裕在活跃氛围。
孟拂感觉情势不对,低下头来闷头夹菜吃饭。
她夹了一片水煮鱼,细心挑去上面的辣椒和麻椒,放进嘴里。
即便早有预料,这口鱼肉还是辣到她了。
孟拂被呛得连连咳嗽,祁放赶紧把面前的冰镇果汁递给孟拂。
“是不是太辣了?”
孟拂喝了几口果汁,舌尖又麻又辣的感觉才好了许多。
她不想给祁放添麻烦,摇摇头。
“没事,是我吃得太着急了。”
祁放叫了服务员,又加了几道口味清淡的菜。
许磊盯着祁放和孟拂之间的动作冷哼一声,他一早就看不惯祁放。
这次的事情他更讨厌祁放,应林栖月的邀约出来玩,还要带个妹子,这算什么?
林栖月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也有些别扭。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许磊开口道:“栖月,我送你回去。”
林栖月本想着拒绝许磊,却看了眼祁放,对方淡漠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说不出的失望与落寞,林栖月心中一酸,鬼使神差答应道:“好。”
许磊把人带走,临到门口,回眸看了眼几人,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祁放没理会许磊,转头问孟拂:“吃饱了吗?”
孟拂喝了一杯冰镇果汁,胃里还是火辣辣的,没太吃饱,但也吃不下了。
她点点头,“吃饱了,哥。”
杨斯裕开车送两人回去,到了祁家已经黑天了。
周薇早就离开了。
客厅茶几上留了纸条,写了些冰箱里新添的的零食和蔬菜水果。
祁放看过后,随意把便利贴放在一旁。
孟拂捏着便利贴小心收好,祁放的余光瞥见孟拂。
这才开口问道:“今天玩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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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拂点头,眼睛亮亮的。
“很开心。”
祁放哼笑出声,顺手揉了孟拂柔软的头发。
“早点休息吧,明早我送你上学。”
“嗯!”
孟拂看着祁放离去的背影,她其实想问祁放许多问题,但都没问出口。
-
孟拂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
拿出手机,找出爸爸的对话框敲下字。
把今天出去玩的事情如数家珍,一点点发到对话框中。
光是回忆起傍晚的晚霞,燥热的微风,她的心立刻就有了一丝暖意。
就是晚上的饭菜太辣了,一直到现在,胃里还有些热辣的感觉。
夜里,连串的噩梦一遍一遍缠着孟拂。
她艰难地睁开眼,身上已经冷汗淋漓。
胃脘部的绞痛让她整个人缩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
孟拂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到了祁放的房间门前,她用力敲响房门。
声音颤抖地连不成句。
“哥、哥……”
祁放推开门,就看见孟拂坐在地板上,脸上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孟拂痛得浑身直冒冷汗,抓着祁放衣角的手都在打颤。
“哥,我胃疼。”
祁放回想起白天孟拂吃了那么辣的川菜,又喝了好几杯冰水,睡意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抓起钥匙,拎起外套把人裹住就送进了车里。
一路赶到医院,各种检查后,确定了是急性胃炎,要求住院打点滴。
祁放这才松了一口气。
医院的医护人员动作很迅速,确诊后立刻给孟拂找了病床扎上了点滴。
孟拂躺在病床上,虚弱地睁开眼,寻找着那个让她安心的身影。
祁放站在病床前,听着医生交代注意事项,身上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换。
祁放逐条记住,等人走后,他坐回孟拂的床前。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灵总是格外脆,孟拂鼻子一酸。
在祁放还没反应过来时,孟拂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哥……”
祁放下意识紧张问:“哪里难受?”
孟拂摇摇头,眼泪却不断砸下来。
祁放神情缓和下来,站起身把人抱在怀里。
他沉默不语,只伸出手在孟拂的背后安抚着。
怀中少女低声啜泣着,像个脆弱的玻璃娃娃。
祁放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他蹙着眉,眼神黯淡下来。
仔细回忆着孟拂今天的饮食,几杯冰水、爆辣川菜,饭也没吃多少。
他闭上眼,自己早该注意到的。
自父母出差以后,孟拂每天午饭和晚饭都在学校吃,实验中学的食堂,他是知道的,谈不上好吃,甚至可以说有些难吃。
唯一在家里吃的一顿,是早饭。
孟拂连着订了一周的外卖。
把孟拂哄睡后,祁放拿起孟拂的手机,查看了校园卡的消费记录。
翻看的越久,他的眉心皱得越深。
孟拂没有好好吃饭,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来了他家,似乎还不如在自己家吃得好。
祁放将孟拂的手机放回她的身旁,目光落回孟拂脸上。
面色苍白,形容消瘦。
他的手被孟拂紧紧握在手中,微微收紧的力度让他对孟拂的不安感同身受。
自己把孟拂照顾成这样?
睡梦中的人呢喃出声,祁放凑近耳朵,盯着孟拂干裂的嘴唇。
试图从她唇上微小的颤动辨别出孟拂的梦话。
20. 第 20 章
“妈、妈。”
祁放听见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孟拂惨白的脸,眸光深沉。
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孟拂叫的是——妈妈。
他以为,孟拂早就释怀了。
没曾想,留在孟拂心中的伤痕早已根深蒂固。
-
梦里,孟拂回到了年幼时。
她站在大大的展窗前,惊奇地看着里面长相各异的沙漠植物。
爸爸妈妈站在她的身后,圈着她小小的身体。
“你看,这些都是妈妈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她听着爸爸的话,睁圆了眼睛。
“为什么要种这些小草?”
温柔的话语声萦绕耳畔。
“把它们种在沙漠里,种出绿洲来……”
眼前的场景如泡沫般转瞬即逝,手背上传来刺痛。
身旁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孟拂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洁白的墙壁。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祁放坐在旁边的病床上,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头发乱糟糟的,眼底乌青。
祁放探出手,掩了掩被角。
“感觉好点了吗?”
孟拂点头,开口声音沙哑:“已经不疼了。”
桌上纸杯里是晾好的温水,祁放递给孟拂。
“医生说四小时过后可以喝点温水。”
孟拂就着祁放的手,入口不烫,温度刚好,喝一口就知道,这是祁放早就晾好在这的。
她眼睛一酸,又红了眼圈。
喝了小半杯温水,祁放轻笑,抬手擦掉孟拂脸上的眼泪。
“怎么又哭了?”
“不是说不疼了?”
孟拂抽抽鼻子,心中又担忧起来。
祁放第一次带自己出去玩,她就生了一场病,还要祁放连夜照顾自己,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
又怕祁放下次不带上自己了。
她小声道:“哥,下次出去玩你还会带上我吗?”
听清了孟拂说的什么,祁放微微愣住,失笑出声。
“你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件事?”
他盯着孟拂泛红的双眼,认真道:“会带上。”
“只要你愿意,我去哪里玩都会带上你。”
祁放笑笑,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
“时间还早,再休息会儿?”
孟拂缩回脑袋,点点头。
她垂下双眸,双手抓着被角,再次看向祁放。
当时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话,孟拂现在问出声。
“哥,那个时候,为什么让我替你比?”
祁放弯着唇角,他看孟拂的面色红润了一些,也有力气八卦了。
他耐心解释道:“林栖月对我来说,是和杨斯裕一样重要的好朋友。”
“那你……”孟拂眨眨眼。
祁放肯定道:“我不喜欢她。”
“所以我不是许磊的情敌,也没必要掺和进这种幼稚的拈酸吃醋中。”
祁放的声音温柔,又有种坚定的力量感。
“输赢双方都不好看,感情也不能三枪定胜负。”
孟拂点点头,觉得祁放说得很有道理。
“八卦完了?还有想听的吗?”
孟拂脸一红,半张脸藏进了被子里。
“没有了。”
“睡觉吧,晚点我去向你的老师请假。”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爬山看枫叶,河边露营烧烤,夜里看星星看月亮……”
孟拂的视线越过祁放,看向窗外的方寸天空。
昏暗的夜空,什么也看不清,但她闭上眼,好似又看到了祁放所说的星星明亮的夜空。
梦到了小河流水潺潺。
祁放小睡了一会儿,赶着清早的时间给孟拂请了假,也给自己请了一个假。
他站在孟拂病房的走廊外,约摸着杨斯裕起了床,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杨斯裕的声音听起来还不太清醒。
“祁放?”
门不隔音,祁放怕吵到孟拂睡觉,他长话短说。
“一会儿你来学校路上,顺路给我送点东西,发你手机上了。”
杨斯裕挂了电话,有些诧异看着手机。
消息是祁放凌晨发的。
看清了祁放的消息,杨斯裕立马又给他打了回去。
“为什么送衣服和早饭到医院啊?谁怎么了?”
“孟拂胃炎住院了。”
“早饭找一家干净点的店买,要流食。”
杨斯裕这次清醒了,他从床上坐起身,想到昨天又是水煮鱼,又是毛血旺,又是辣子鸡的,还有那加了一杯冰块的冰镇果汁!
他气得骂许磊。
“许磊,我*你大爷的!”
孟拂都深夜进医院了,这肯定得特别严重了。
杨斯裕不敢马虎,出了卧室门就喊妈。
“妈,咱家吃啥?”
他冲进厨房,拿起勺子就向着保温饭盒里装。
“粥我打包一份,打包两份哈。”
走的时候又给祁放拿了一套衣服。
路上,杨斯裕担心光是小米粥,孟拂不喜欢喝,又买了豆浆和面条。
他看了一眼今天的课,全是水课,直接翘了。
孟拂爸妈没在身边,身边就祁放一个人,他这么讲兄弟义气的一个人肯定不能留祁放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孟拂啊。
杨斯裕行动迅速,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出现在了孟拂的病房门口。
孟拂刚刚睡醒,睁开眼睛就见杨斯裕两手提着四份早餐,咧嘴一笑。
“孟拂妹妹。”
“大米粥、小米粥、豆浆、面条。”
“你想吃哪个?”
孟拂:“……”
祁放接过小米粥,“她喝小米粥,我喝大米粥。”
“你自己吃面条和豆浆。”
祁放打开保温饭盒,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送到孟拂嘴边。
孟拂不是小孩子了,吃饭还要人喂。
“我自己可以的。”
祁放眼神示意孟拂张嘴,“你自己喝还要坐起来。”
孟拂的脸一热,顺从地张开嘴。
杨斯裕把头伸过来,嘿嘿笑了一声。
“别呀,孟拂。”
“你让他喂,不是他情敌点的菜,你也不会住院啊。”
祁放白了杨斯裕一眼,“什么情敌?”
杨斯裕吃着面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想着想着又不禁问出口:“哎呀,我真是想不明白,林栖月为什么最后还是跟许磊走了。”
“你也不留留人家。”
祁放垂下眼,又舀起一口粥。
“想不明白就多吃点饭,说不定还能长长脑子。”
吃过早饭,孟拂的手机来了几条消息。
孟拂看到消息,心中一暖,原来是赵文语和沈嘉树发来的。
“孟拂,你怎么了?”
“听老师说,你肠胃炎请了好多天的假呢。”
“我们俩请了晚自习的假,下午下课就过去看你。”
孟拂指尖敲在屏幕上逐条回复。
“没事,就是吃了辣的和冷的。”
“已经好多了。”
她发去地址后,医生进了门。
扎上点滴,杨斯裕在旁守着孟拂,祁放在隔壁补觉。
一直到下午,气温忽降,窗外一阵一阵的北风,吹了一地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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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祁放看着外面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我去买晚饭,杨斯裕你守着孟拂。”
杨斯裕起身,拍上祁放肩膀。
“我去吧,你都熬了一夜了,还是休息吧。”
杨斯裕拿着雨伞刚出门,天边下起小雨。
孟拂见状,给赵文语发去消息。
这样大的雨,还是让他们两个别来了,淋了雨容易感冒。
“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祁放笑道。
“你那两个好朋友?”
孟拂点点头,“嗯,外面下了雨,我让他们别来看我了。”
她其实很羡慕祁放和杨斯裕之间的友情。
“哥,你和斯裕哥怎么关系这么好。”
祁放笑笑,“我和斯裕从小就认识,在我爸没来北京做生意之前就认识了。”
“我们两家是邻居,感情非比寻常。”
孟拂又问,“那栖月姐呢?”
祁放回忆了一下,“我和斯裕是在高中认识的林栖月。”
“她是我的高中同桌,家里又一起做生意,比旁的朋友关系更好一些。”
两人正聊着从前三人之间琐碎的小事,杨斯裕拎着三人的晚饭回来。
“晚饭来啦!”
杨斯裕刚进门,门外出现了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这是……”
“粉毛社会哥!”
赵文语指着杨斯裕愣在病房门口。
沈嘉树瞪大了眼睛立马捂上赵文语的嘴,小声道:“赵文语,你别乱说话!”
杨斯裕一脸无语地转身,他要看看是哪个丫头这么无理。
孟拂惊喜起身,“文语!”
祁放回眸望去,两个人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应该就是孟拂的朋友了。
女生性格活泼,男生嘛。
祁放多看了沈嘉树一眼,长相清秀,戴着眼镜,看起来就像个三好学生。
还没等杨斯裕发作,祁放就接过了他手中的晚饭。
“孟拂同学来看她,正好你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赵文语被沈嘉树捂着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的惊讶,只能瞪大了双眼。
等着两人走出病房,带上门,沈嘉树才松了手。
赵文语激动地跑到孟拂床前,兴奋道:“孟拂!”
“那个粉毛社会哥的老大原来是你啊。”
“那天是他送你来上学的吧?”
“他就是你哥啊。”
赵文语一通输出,让孟拂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她的脸有些滚烫,她拉风校霸的身份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是我。”她小声道。
“哇!”赵文语拉着孟拂的手兴奋道。
“太帅了吧,孟拂。”
“啊?”孟拂掀起眼,赵文语羡慕的目光都快晃到她的眼睛了。
沈嘉树拉住赵文语,“孟拂生着病呢。”
“哦哦哦。”赵文语收回了拉着孟拂的手,拉着小板凳坐到了她的床前。
“那个粉毛社会哥……”
赵文语一时失言,捂住了自己的嘴,立马改了口。
“那个哥哥真的是你哥啊?”
孟拂摇摇头,“不是,他叫杨斯裕,是我哥的同学。”
“我哥叫祁放。”
沈嘉树回头看看,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祁放的身影。
这人一身黑衣黑裤,明明和杨斯裕站着说话,眼神却一直留在这边。
两人短暂对视,祁放移开眼。
沈嘉树转过头来,他刚进门时,祁放也用这样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
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沈嘉树有些奇怪地试探问:“你们,不是一个姓氏?”
21. 第 21 章
“他不是我亲哥。”
孟拂笑笑。
“我暂时住在祁家,等我爸爸出差回来,我会回到自己家。”
沈嘉树若有所思点点头。
他拿起手提袋,“听说你病了,这是我妈妈煲的汤。”
“你喝一点吧,里面有山药,养胃的。”
“谢谢。”
走廊外,祁放看着沈嘉树把汤放下,蹙着的眉舒展开。
杨斯裕拉了一下祁放,没拉动,他抬眸看向祁放。
“祁放,看什么呢?”
“不是说要买东西,走啊?”
买东西只是祁放把空间留给孟拂和她朋友的借口。
祁放向着病房里多看了几眼,跟着杨斯裕走出门。
孟拂的这两个朋友交的还不错,不是什么狐朋狗友。
他放下心来。
这两个小同学来看孟拂,等哪天他作为孟拂的哥哥,也要请他们吃个饭才对。
一路上思来想去,祁放还是觉得这事儿得告诉他爸妈一声。
“我找个地方打电话。”
两人来到一楼大厅。
这一场雨下的大,似乎在宣告着夏天的结束。
远远看着,雨声嘈杂,雨滴连成了线。
电话拨通后,祁放把孟拂生病的事情告诉了祁海。
电话里,祁海大发雷霆。
“什么?”
“我才走一个星期,怎么就生病了!”
声音之大,让祁放拿远了手机,杨斯裕也不禁站远了。
“祁放,你赶紧给我好好照顾孟拂!”
“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
电话那头的祁海又气又急,比祁放生病了都要急。
“听你妈说,你周末把人带出去玩了?没带她喝酒吧?”
“你等着,我现在就买机票回去。”
听到这一步,祁放连忙道:“爸,你先别着急。”
“只是急性胃炎而已,人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激动。”
一听祁放说话,祁海更生气了。
“什么只是急性胃炎而已,你妈都和我说了。”
“家里有外卖袋子,冰箱的菜都没动过。”
“那外卖都不干净不卫生,孟拂正是学习紧要关头,怎么能天天吃外卖?早上有时间你不想做早餐,也带她去正经早餐店吃啊,再不济你们学校食堂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吗?”
“你照顾不好她,我请个靠谱的阿姨过去照顾孟拂,不用你了!”
祁放无奈道:“我知道了,爸。”
“不用请阿姨,也不用你回来。”
“……”
祁放应付了好一段时间,才打消了祁海回去的念头。
临了,祁海又嘱咐道:“外面的饭菜都不干净,等孟拂出院,你记得给她做几天清淡的饮食养养身体。”
“再不济就带人去好一点的餐厅吃饭,别省着钱!”
“知道了爸,放心吧。”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真的不用大费周章地赶回来,我能把人照顾好。”
祁海又念叨了很长时间,才挂了电话。
手机震动一声,祁放再一看,祁海给他转了不少钱。
不忘发消息叮嘱,“出院之前找中医,找营养师好好给孟拂看看。”
杨斯裕无意中瞟了眼金额,发出感慨:“哇,比给你零花钱大方多了。”
祁放白了眼杨斯裕,对他扬扬下颌。
“走,回去了。”
“过几天放假,出来玩吗?”
祁放想起了答应孟拂的事,正好过几天中秋节,可以带着她出去散散心。
“嘶。”杨斯裕偏头看向祁放。
“主动约我出来玩?不像你的风格啊。”
“去哪玩?玩什么?”
“爬山,露营。”
祁放的脚步飞快,杨斯裕紧赶慢赶跟在祁放身边。
“行,我来安排。惊险刺激的山,还是浪漫休闲的山?”
祁放顿住脚步,和杨斯裕对上视线。
语气严肃认真,“安全一点,我要带着孟拂。”
杨斯裕惊喜,自从和孟拂出来一起玩过之后,他心心念念地什么时候再带人出来玩一次。
“行啊,祁放,被骂了一顿还敢带着人出去啊。”
“没问题,交给我吧。”
-
南大校园内。
一连好几节课,林栖月都没见到祁放的身影。
就连杨斯裕也没来上课。
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怔愣出神。
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了。
可能天气不好,昨天又玩的太累了,两个人不想上课吧。
林栖月在心里给两个人找借口。
很快,三天过去了。
两个人还是没来上课。
林栖月有些忍不住了,那天过后,两个人就一起消失了。
什么意思?躲着不见她?
没道理连课也不上了。
再不来,她就要主动去找两个人了。
第四天的清晨,就在林栖月决定放学后去找两人时。
杨斯裕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却依旧不见祁放的身影。
一整堂课,林栖月连课都没听进去。
一下课,林栖月就坐到了杨斯裕身边。
“杨斯裕?”
杨斯裕从睡梦中抬起头,他和祁放轮流在医院陪着孟拂,今早上才刚出院。
虽说也没干什么重活,这几天跑上跑下也把他累得不行。
他打了个哈欠,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林栖月。
“祁放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上课。”
“你们两个都三天没来学校了。”
杨斯裕不想把孟拂住院祁放陪护的事情告诉林栖月,上次就是因为他说祁放家里来了客人,林栖月才起了把人约出来的心思。
她不去祁放家里约人出来,孟拂也不会因为许磊点的爆辣川菜住院。
“上次玩得太累,这几天想休息休息。”
“哦。”林栖月直觉杨斯裕在说谎。
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在家休息了三天。
林栖月还想再问问关于孟拂的事情,杨斯裕先一步撑起下颌。
“对了。”
“我还没问你呢。”
“我们明明是一起来的,最后你怎么跟着许磊走了?”
林栖月别过脸,想问的事情憋回了肚子里,冲着杨斯裕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想跟着谁走就跟谁走,你管得着吗?”
杨斯裕冷哼一声,“我是管不着,你也别让许磊来找我们麻烦啊。”
“又不是我故意想碰见他的!”林栖月怒道。
杨斯裕眯起了眼睛,慢慢蹭过去盯着林栖月。
“那他们比试的时候,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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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为什么跟着人家走了?”
林栖月皱皱眉,推开了杨斯裕。
杨斯裕故意讨人嫌地凑过去,清了清嗓子道:“看在我们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别对祁放有什么不该有的憧憬。”
“他不喜欢你。”
林栖月扭过头,被杨斯裕气红了眼。
“杨斯裕,你过分了。”
她陪在祁放身边的时间最久,不是别人,怎么就不能是她?
杨斯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冷哼一声。
“你要不喜欢人家,就赶紧跟许磊划清界限呗。”
“不喜欢还跟着人走,下次指不定哪里遇见,又为难祁放。”
林栖月没理他。
上课铃响了,杨斯裕叹了一口气,翻开书来听课。
-
孟拂出了院,祁放一口气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可以在家慢慢休息。
出院之前,祁放带着孟拂看了中医,也找过营养师专门搭配出了一套适合孟拂的菜谱。
只是她病刚好,还要再吃几天的清淡饮食。
这几天,祁海每天一个电话,准时问候两个人。
电话中,祁海无数遍提醒祁放,在家里给孟拂做点吃的,不要吃外面的地沟油,他却忽略了一件事。
祁放根本不会做饭。
孟拂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祁放在厨房捣腾了半天,端出来了一碗清水面条。
她挑起面条,放进嘴里,微微睁大了双眼。
这碗清水煮挂面,没有任何的油腥气,当然也没有任何的配菜,任何的调料。
孟拂难以置信地看着碗里的面条。
抬起头,迎上祁放的目光,本来想说些什么。
可那双桃花眼难得露出无比期待的目光,祁放开口。
“怎么样?”
孟拂的视线犹疑,她猜祁放想问的应该是,熟了吗?
她收回视线,点点头。
“还不错。”看在祁放连日照顾自己的份上。
孟拂想,她的病才刚好,吃得清淡一些也好。
第二顿,如法炮制的白粥。
连小菜也没有。
她看着祁放外卖点的炸鸡,吞了吞口水。
祁放却像如临大敌一般,藏了又藏,遮遮掩掩,将外卖带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孟拂实在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哥,晚上我想吃馄饨可以吗?”
祁放想了一下,孟拂白天只吃了面条和白粥,晚上是该吃点肉和菜,营养均衡。
“好。”
周薇教过祁放包馄饨,孟拂知道的。
在她来到祁家的第一天。
冰箱里有玉米和鲜肉,祁放出门买了馄饨皮,又亲手剥了虾仁。
忙和一个多小时,才包了十几个出来。
祁放看看馄饨的个头,应该也够一个女孩子吃了。
孟拂吃到馄饨的那一刻,几乎要感动哭了。
鲜香无比,比外面卖的馄饨还要好吃。
祁放看孟拂吃得开心,承诺道:“你喜欢,我明天也给你包。”
接下来的三天,孟拂每天都在吃馄饨、馄饨面。
看着祁放日夜操劳,孟拂实在不忍心继续麻烦祁放。
还有一个原因。
这馄饨就算特别好吃,也不能天天吃,总会腻的。
“哥,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我想去上学。”
22. 第 22 章
“好,明天送你去上学。”
孟拂在家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是该去上学了。
高三的课程任务紧,过些日子孟拂还要去参加集训,更加没时间学习。
一连整整一周,不是面条就是白粥,孟拂已经开始期待吃正常的饭菜了。
清早,祁放照常送孟拂去上学。
一路上,孟拂不语,她默默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
那日,赵文语和沈嘉树来看她,三个只说了一会儿话。
今天她到了学校,两个人还不一定要怎么八卦她。
果然,从她踩着时间磨磨蹭蹭进门的那一刹那,沈嘉树和赵文语的两双大眼睛就自动转向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不容易憋过早自习,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两人同时转身。
赵文语激动地拉着孟拂的手,“孟拂,你之前怎么没说祁放是你哥啊!”
孟拂微微睁眼,“在那天之前,你们就知道他?”
沈嘉树点点头,“他之前也是我们学校的,是上上届的理科班第一名。”
孟拂只知道祁放很会玩,不曾想他竟然还是个学霸。
“哎,对了。”
赵文语凑近孟拂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知道祁放和很多女生暧昧过吗?”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孟拂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这是她不知道的——关于祁放曾经的秘密。
孟拂单纯好骗,祁放又不是她亲哥哥,赵文语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担忧。
沈嘉树清冷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赵文语,你在和孟拂说什么?”
赵文语扫了沈嘉树一眼,“是男生不能听的。”
她拉过孟拂,小声道:“我跟你讲,他以前就经常和女生出入夜店,但他从来不谈恋爱,据说是因为喜欢身边那个身材好到爆的女生。”
“和他青梅竹马,也是咱们学校的。”
“之前就有女生对祁放表白被拒绝,又被人带头排挤孤立,下场很惨的。”
孟拂愣愣,身材好到爆的女生。
是林栖月吗?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孟拂对赵文语的话半信半疑。
赵文语说的话不像有假,但祁放对她的好却也是真心实意。
一整节课,孟拂心不在焉,本来已经耽误了一周的课时,第一节课又发呆走神。
连着好几道题孟拂都听的一知半解。
课间,赵文语还想继续八卦祁放这个曾经的校园内风云人物,却被沈嘉树及时制止。
“先别八卦了。”
“孟拂,你好几天没来学校,之前的题目都会做了吗?”
孟拂摇头,沈嘉树拿来了演算纸,“哪里不会,我给你讲讲。”
赵文语看着如此殷勤的沈嘉树,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问你题目,你怎么不给我讲?”
沈嘉树一时语塞,避着赵文语的目光,小声解释:“孟拂是新同学,应该照顾多照顾。”
临到中午的课间,孟拂的手机来了条新消息。
看到来人,她眼睛亮了起来。
是祁放发来的。
“中午在校门口等我,我带你来学校吃饭。”
她和祁放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上次的消息还停留在祁放祝贺她有了两个新朋友。
“记得带上你的两个好朋友。”
孟拂激动回复后,她的心一瞬间好像飘上了云端。
简单和两人说过后,两个人欣然同意。
南大的食堂是出了名的好吃,他们实验中学的饭菜根本没得比。
而且赵文语也想盯着祁放,看着他到底有何居心。
两个女孩子都去了,沈嘉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午休时间。
三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南大校园的门前。
没多久,祁放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个人。
杨斯裕一见到赵文语,就睁大了眼睛,他大声嚷嚷着。
“哎?祁放!”
“你说找咱妹妹一起吃饭,可没说带着这个黄毛丫头啊。”
赵文语冷哼一声,半分没跟杨斯裕客气。
“带上我怎么了?可是孟拂邀请我一起来的。”
“你有什么意见?”
杨斯裕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脾气还挺冲,两手一摊。
“我哪敢有意见啊。”
南大的食堂有十二个之多,高三生午休时间很短,祁放直接带人去了最近的食堂。
祁放把菜单递给孟拂,孟拂点好后,又把菜单递给了赵文语。
他眉眼带着笑,看起来比平时温和许多。
“你们是孟拂的朋友,就是我的弟弟妹妹。”
“你叫文语吧,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赵文语讪讪一笑,她今天上午刚说过祁放的坏话,中午就要吃祁放请客的午饭了。
她没那个脸点菜,把菜单直接塞给了沈嘉树。
“我吃什么都行,沈嘉树你来吧。”
沈嘉树抬眼望向祁放。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祁放的目光带了一丝居高临下审视的意味。
祁放看起来并不似他身边的杨斯裕那般张扬浮夸,但给人的感觉更加不好相处。
沈嘉树将菜单移到了孟拂眼前。
“孟拂,你看看你还想吃点什么?”
“来个白灼大虾怎么样?”
“再来个……”
杨斯裕乐呵呵地调侃赵文语,“怎么这时候不好意思了?”
“刚刚不是还很神气吗?”
赵文语冷哼一声,“要你管!”
沈嘉树点完了菜,祁放抽走了菜单,揪着杨斯裕的衣领把人拉走。
“你跟我去点菜。”
两人走远了,祁放才道:“那是孟拂的朋友,你收敛一些。”
杨斯裕哼哼两声,“谁让她叫我粉毛社会哥的。”
“好吧好吧,看在孟拂的面子上我让着她。”
南大的食堂确实比实验中学的味道好了不少,卫生状况也比外面的小馆子好很多。
这么多天以来,孟拂吃到了第一顿有滋有味的饭菜。
整整吃了两碗米饭,孟拂还想再来个奶黄包,被祁放及时制止。
“你胃炎才刚好不久,别吃太多。”
孟拂抿抿唇,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奶黄包被杨斯裕吃掉。
“时间还早,要不要散散步?”祁放提议道。
三人欣然同意。
午后骄阳正烈,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映射在孟拂白色校服短袖上。
微风一过,吹得银杏树叶沙沙作响。
孟拂停住脚步,仰头去看层层树叶间隙的湛蓝天空,长长发辫垂落在肩侧。
杨斯裕立马举起了手机,咔嚓拍了一张孟拂的侧颜。
赵文语偏头看去,“你怎么偷拍人家?”
孟拂听到祁放的话,向着杨斯裕的方向看过来,见他在拍自己一瞬间脸上烫的发红。
杨斯裕嘿嘿一笑,“刚才那一幕太美了,我才忍不住拍的。”
“祁放,你来看看?”
祁放的视线一直留在孟拂身上,杨斯裕问起,他在瞟了一眼杨斯裕的手机。
照片中,蓝天白云为背景,金黄色的银杏叶连成一片。
光斑点点洒在孟拂的侧脸,瞳孔映成了琥珀色。
确实漂亮。
祁放没有回答。
杨斯裕笑道:“孟拂啊,我把照片发给你哥,回头让他发给你啊。”
祁放瞄了一眼孟拂的背影,碎发掩盖下的耳垂都红透了。
他的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岔开了话题。
“前面是美院,我们过去看看吧。”
祁放记得,孟拂是美术生。
他边走边向孟拂介绍,“南大美院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杨斯裕也在旁边附和,“是啊,孟拂妹妹。”
“你要是上了南大,以后我们带你一起吃饭也不用去校门口接你了。”
孟拂还没想过她要报考的学校,但听祁放这么说,她也有些心动。
“我还没想过要报考哪里。”
祁放笑笑,“来南大吧。”
“方便我照顾你,伯父也放心。”
孟拂心中动摇,她抿抿唇,“但我愿意努力试试。”
谈到这里,祁放忽然发现,他还不了解孟拂的成绩如何。
毕竟考南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斯裕立刻道:“孟拂,还有你们三个,有不会的题目不要客气,大胆地问祁放。”
“别看他每天不务正业,但当年可是排名第一考进南大的。”
听了一路杨斯裕的吹嘘,午休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
祁放把三人送到了实验中学的门前。
临走之前,孟拂的手腕被祁放拉过。
一张南大的校园卡出现在了孟拂手里。
“哪天碰巧我有事,你可以带着你的两个好朋友过来吃饭。”
“卡里面有三千元钱,不够了再告诉我。”
孟拂仰起头。
祁放漆黑的双眸里含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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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笑,手掌落在她的肩上,热度透过单薄的校服衬衫。
温暖又安稳。
“记得好好吃饭。”
孟拂握紧了方方正正的校园卡,心中暖暖的。
她扬起唇角,“谢谢哥!”
祁放轻笑一声,“好好上课吧。”
一整个下午,老师讲的几道典型例题,孟拂都听的一知半解。
之前一周的复习课她没跟上,试卷上的习题更是没有半点解题思路。
煎熬了一个晚上,孟拂终于挺过了晚自习,等来了放学铃。
她把空白的试卷塞进了书包里,准备晚上熬个夜好好突击一下。
车上,孟拂抱着书包还在回忆白天沈嘉树给她讲解的解题思路。
只可惜,课间时间太短了,她欠的债又太多,宛如女娲补天。
后视镜中,孟拂的小脸绷紧,眼眸放空,浓眉紧蹙着。
祁放看了孟拂几眼,失笑出声。
“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吗?”
孟拂摇摇头,“没有,很开心。”
祁放猛然踩下刹车,孟拂不解看向祁放。
男人冷峻的脸渐渐在孟拂眼里放大,五官像雕刻般精致得不像话。
孟拂下意识别过脸,垂下眼睫,身体向后靠去。
祁放盯着孟拂看了一会儿,他发觉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女生。
他猜不出孟拂因为什么而烦心。
“那为什么不高兴?”
孟拂低下头,小声道:“到了新学校不太适应,很多难题都学不会。”
祁放轻笑一声,“这算什么难事?”
随后,在孟拂不解的目光中,祁放开门下了车。
“等着。”
透过车窗,街角的光影璀璨,男人的背影走进了一家甜品店。
片刻后,孟拂的腿上多了一个祁放买的草莓蛋糕。
“吃个小蛋糕就不心烦了。”
“哪里不会,待会儿我给你一对一辅导。”
祁放看着后视镜中孟拂惊喜的眼神,唇角浮现出笑意。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精致香甜的小蛋糕。
回到祁家,祁放先婉拒了杨斯裕一起打游戏的邀约,和孟拂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间。
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祁放有些局促。
整个房间都以粉白色调为主,就连祁海给孟拂选的椅子都是奶油风。
祁放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无处伸展,只能委屈盘踞在椅子下面。
孟拂从书包里拿出沈嘉树讲到一半的错题试卷摆放在了祁放眼前。
“哥,我不会的题目都做了标记。”
祁放看着每五道题画了一个标记的频率挑挑眉,今天晚上怕是他要重回高三了。
“来吧。”
中性笔的笔杆在祁放修长的指节上转了一个圈,既然已经承诺了要答疑,那他就要教会孟拂。
“第一道题,解答这类题有一个共性……”
“你看这里。”
笔尖在已知条件上点了点,孟拂把头凑过去。
祁放放慢语速讲解完了此类型题的解题思路,孟拂拿着笔在纸上演算。
孟拂的发辫遮挡住了祁放的视线,清新的茉莉发香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
祁放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少女小巧的耳垂上,随着孟拂的动作长长的发辫在领口处晃动,领口处精致白皙的锁骨一览无余。
再往下……
祁放及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抬手扯了扯衬衫的领口。
凉爽静谧的房间也因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变得闷热不透气起来。
祁放试图深呼吸来平息心中的燥热,但空气中也弥漫着少女独有的的馨香。
胸腔内的一颗心热烈悸动着,祁放顿感不妥,膝上的空拳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剧烈的痛感拉回了他的思绪。
孟拂是借住他家的妹妹,是自己最不该动歪心思的人。
“我有点事,你先自己做题。”
孟拂仰起头,看着祁放“噌”地一下站起身走出房间。
孟拂不明所以,盯着祁放离开的方向发呆,他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
夜色浓重,阳台窗户大开着,冷风灌进来。
理智重归于笼,祁放倚靠在阳台,凝视着手中的冰水。
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品行端正,怎么刚才面对孟拂时方寸大乱?
祁放蹙着眉,找不到原因。
两杯冰水下肚,祁放关好窗。
孟拂还有许多题目不会,既然人来到了他家。
他会对孟拂的一切负责。
23. 第 23 章
对比了孟拂的前几次成绩单,数学和物理是她的薄弱项。
这个分数综合上艺考成绩上国内的好大学足够了。
但如果上顶尖的那一两所大学,还是差了一些。
他记得,小时候曾经听他爸爸提起过,孟拂的父母也都是国内顶尖大学毕业的。
“怎么样?”
孟拂一脸紧张地看着祁放。
是个学生都会害怕被人看成绩单,更何况孟拂的文化课成绩本身也不出众。
祁放笑了笑,没有父母在身边,孟拂自己已经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就连成绩也没落下,他怎么会苛责孟拂呢。
“很好。”
“比我那个时候好。”
孟拂有些惊讶,她在班级里前十名都排不上,祁放在自己这个年纪也是这样的成绩?
“真的吗?”
“真的,有很大进步空间。”
祁放的话给了孟拂很大自信,试卷上的错题、难题孟拂做起来也有信心了。
祁放的眼神停留着试卷上的另一个名字。
沈嘉树。
年级断层第一。
祁放的思绪放空,想到第一次在病房中遇见沈嘉树。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恍若冬日松柏,气质出尘。
望向他的眼眸恍若幽潭,深邃平静,似乎能洞悉一切。
这样品学兼优的少年,大抵在学生时期会有很多暗恋对象。
祁放的目光落在了孟拂的演算纸上,除了他和孟拂的笔迹,角落里还藏着一行清隽的字体,每一步解题步奏旁都附带了清晰的注解。
他凝视着这行字,它的主人对孟拂似乎格外的关照。
“哥,这道题我还是不太会。”
过了一会儿,孟拂没有得到回应,她掀起眼,祁放正盯着一处发呆。
“哥?”
祁放的思绪回笼,他弯弯唇角,“怎么了?
孟拂看见了祁放盯着的那处,是沈嘉树写下的课后题答案。
“那是沈嘉树写的。”
“是有什么错误吗?”孟拂眨眨眼。
祁放摇摇头,笑道:“没有,写得不错。”
他漫不经心开口。
“他经常给你解答题目吗?”
“我记得上次你住院,他还给你带了汤。”
孟拂叼着笔头点点头,“嗯嗯,他是班长,很照顾我这个新同学。”
祁放笑笑,墨色的眼眸中有了几分深意,“你这个朋友交得不错。”
孟拂闻言抬眸,祁放低着头检查答案,看不出思绪。
做完了两张试卷上的错题,已经过了十二点。
孟拂揉捏着太阳穴,垮着脸盯着桌面上的两盆绿植。
其中一盆绿植已经萎靡不振,叶片枯萎褶皱,矮矮得趴在土上,另一盆绿植有些蔫,但还在顽强地活着。
祁放看看时间。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翻看了一下剩下的几张试卷,内容不少,不是一朝一夕能补上的。
“剩下的明晚我再给你讲。”
知识一股脑地被塞进脑子里,来不及消化,孟拂的眼神空洞迷离,她呆呆点头。
“好。”
祁放双手插兜,垂眸俯视着孟拂。
少女柔顺的发顶都被揉得毛茸茸的,他顺手把手搭上去揉了几把。
孟拂疲惫极了,面对祁放的大力揉搓,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祁放轻笑一声,顺着孟拂呆愣的目光看过去,桌上的沙漠植物也同孟拂一样,萎靡不振。
这两盆小绿植是孟拂搬来他家时强烈要求必须带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盆小绿植自从来了祁家,比一开始更加枯萎了,叶片发黑,没有生气。
“你的绿植好像生病了。”
孟拂盯着两盆绿植伏在了桌面上。
“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我养了很多年。”
“名字叫乌木,它们从前不长这个样子的。”
孟拂伸手点点绿色发黄的叶片,“从前叶片是翠绿色,叶子边缘和尖端都是深紫色,很漂亮。”
祁放盯着孟拂手下的叶片,已经发黄,甚至接近透明,不像是还有生命。
孟拂抿着唇,声音无助。
“我已经按照我妈妈给我的手册精心养护了。”
“或许……”
孟拂笑笑。
“它们也想追随我妈妈而去吧。”
祁放眸光暗淡,轻抚上孟拂的肩背。
“你介意把它们交给我两天吗?”
“让我试试,把它们救活?”
孟拂扬起头,与那一双墨色眉眼对视。
男人轮廓线条冷峻,下颌微微收紧。
黑色碎发随意落在额上,白炽灯的光芒丝丝缕缕钻过碎发的空隙。
灯光刺的双眸有些酸痛,孟拂下意识想抓住祁放。
抓住她的救星。
-
祁放回到房间,在手机上检索了一下两棵小草的拯救方法。
无一例外,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两棵小草已经没救了。
祁放紧锁着眉,一筹莫展之际,校友群有了回复。
“博主这两棵多肉是价格昂贵的品种,看状态,一棵已经死了。”
“看博主id,应该在隔壁的南大吧,我是农大的研究生,对乌木这个品种有些了解。”
“可以明天上午第二节课,来明德楼313教室询问我们院的张教授,她是植物学专家,对沙漠植物很有研究。”
祁放一下就看到了希望,他看了眼课程表,正好有空闲时间可以蹭个课,趁着课间时间请教一下专家如何拯救。
也只能这样碰碰运气了。
祁放刚要睡觉,顺势划拉了一下对话框。
不知道杨斯裕什么时候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他还没有回复。
祁放指尖微动,孟拂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两人的对话框中。
再看这照片,和白天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祁放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在少女碎发遮掩处的白皙耳垂,晚上的画面重归于脑海。
独属于少女的馨香似乎还停留在他的领口。
祁放紧闭上眼,暗恨自己不该对孟拂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
南大。
北方的秋日来得格外早一些,窗外无边的秋叶簌簌落下。
第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杨斯裕好奇了一节课,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祁放,你过来上课,带俩多肉做什么?”
“送哪个女生礼物吗?可是这都死了一盆啊?”
祁放小心提起手提袋。
“这是孟拂的盆栽。”
“下节没课,我要去一趟隔壁农业大学,你跟我去吗?”
杨斯裕瞪大了眼睛,手上却是抓起了外套就起身就跟着祁放走。
“这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多肉啊,你要去农大找植物学教授给这两个小草看病啊?”
祁放两手护着手提袋,袋子里面还装了不少垫料保护两棵小草的安全。
农大比南大小一些,但校园内风景很好,随处可见很多块试验田,里面种着两个人不认识的植物。
到了教室,祁放才发现整个阶梯教室空荡荡的,上座率并不高,来的几个学生也都坐在后面几排的位置上。
祁放为了课后能及时请教张教授,特意拉着杨斯裕坐在了第一排。
两人成为了整个教室的焦点一直到上课时间,学生也寥寥无几。
张教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教师,讲起课来一板一眼,既不风趣也不幽默,祁放想,这应该是这堂课上座率少的原因。
半节课后,教室中的人更是少了一半。
老教授认真讲完课直到最后一刻,祁放带着孟拂的两盆绿植走上讲台。
老教授端着保温杯,看着祁放笑得两眼弯弯。
“小同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祁放大方承认,“老师,我是隔壁南大的学生,今天有件事想请教老师。”
看到祁放手中的两盆绿植,老教授发出了一声惊叹。
“哎呦,这是乌木,价格可不便宜啊。”
他啧啧惋惜,“就是怎么被养成了这样?”
祁放叹了一口气,“老师,这是我家妹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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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植,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已故母亲的遗物,我想请教老师,如何才能把这两盆绿植救活。”
老教授颤着手带上了老花镜,“看在你也认真的听了我一堂课的份上,我就给你瞧瞧吧。”
祁放看着这苍老的指尖在叶片和土壤上检查了一番,最终老教授摇摇头。
“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室内,乌木长得怎么会好?”
“这种植物啊,生长在烈阳之下,没有阳光不得行嘞。”
老教授叹了一口气,“这盆已经死透了,根系都烂了,活不了了,另一盆还有的救,放在家里阳光充足的地方。土壤也板结了,该换换土了。”
祁放盯着已经枯萎的那盆花,眉心皱得愈深。
是啊。
没有阳光,总是生活在阴霾里,又怎么会好?
老教授蹙着眉,看了几眼土壤情况。
“啧,不知道你这妹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品种,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乌木,像是特殊培育出来的品种。”
老教授蹙着眉,低声喃喃道:“对这个品种做过研究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组科研团队。”
但具体是哪里的科研团队,他年纪也大了,有些记不清了,似乎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今天遇见,也算我们有缘,你是个好哥哥,家里妹妹既然对沙漠植物有兴趣,那你跟我来吧,去我的实验室给她挑盆新的。”
祁放眸光一亮,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
杨斯裕也鞍前马后,又是帮着张教授拎包,又是帮着人添热水。
祁放两人跟着张教授来到实验室,整个房间内亮着红粉色的补光灯,展览架纵横几米长,上面的植物各自分区。
“你的变异品种乌木,我这里没有,只有些寻常的品种。这两处铁架上的植物都是实验结束后的对照组,喜欢哪盆就拿哪盆吧。”
祁放放眼看去,张教授所说的寻常品种是谦虚的说辞,这里的植物比市中心最大的花卉市场还要种类繁多。
杨斯裕跟着祁放一起挑选,“哎,祁放,你看这个开小白花的漂亮,适合孟拂。”
老教授站在祁放身边,笑着介绍道:“我这里大多研究的是农作物,观赏类植物研究得并不多。”
“你那盆乌木,估计西北那边的研究所会有更深入的研究。”
祁放挑选绿植的手忽然顿住。
西北?
又是西北?
老教授似乎也被牵着思绪想起了一件往事,他低声念叨着。
“西北研究所啊。”
“那边防风固沙的植物研究的最多,大约几年前吧,一支科研组带着杂交好的防风固沙新一代品种的树苗前往种植。”
说到这里,老教授连声叹气,“那边环境不好,沙尘暴多得很,那支科研组一个人都没活下来,都是年轻的顶尖人才。”
他多看了几眼祁放手中的乌木,土壤高度板结沙化,没什么储水能力。
这乌木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不用于市面上常见的乌木,拥有如此强大抗旱能力的乌木,像是西北研究所的产物。
祁放垂着眼,一心扑在面前的绿植上,挑选着孟拂可能喜欢的品种。
老教授兀自走远,找了一盆长满黑色长刺的粉色仙人球。
“给你妹妹这一盆吧。”
祁放下意识接住,但手里这盆和架子上的绿植有很明显的不同,不光是外观和花盆。
这棵长刺粉色仙人球有自己的一串编号。
“这……老师,这盆是不是做实验要用,这太贵重了。”
祁放正要换回去,老教授捏住了祁放的手腕。
“不,送给你妹妹。”
“这批习志野是进口来,研究抗旱能力的,这盆是第七代杂交品种。”
老教授指指祁放手中的乌木,“和它一样,是罕见品种,既然要送,就要送个价值匹配的。”
祁放刚要感谢,老教授挥挥手。
“不必谢了,以后让你妹妹好好学习,以后也为防风固沙,防止土壤沙漠化做贡献吧。
“记住,没有雨露的滋养,也要多见阳光。”
24. 第 24 章
秋末,晚风习习,教室内格外凉爽。
有了前一晚祁放带自己的临时突击,今天的试卷孟拂做的格外顺利。
妈妈送自己的盆栽也被祁放拿去拯救了,孟拂的心情实在不错。
刚出校门口,就见祁放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倚靠在车门上,身形修长挺拔。
即使在人群中,孟拂也能一眼看见他。
祁放远远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从远处跑来。
似乎,比起从前,孟拂的性格开朗了不少。
“今天心情不错?”
“今天的题目都做对了,而且马上要放假了,听赵文语说今年的中秋假期和国庆假期连在了一起!”
祁放想了一下,确实要到中秋节了,不知道让杨斯裕准备的露营计划怎么样了。
“哥,我的盆栽活了吗?”
祁放摇摇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找专家咨询过了,一盆需要换土晒太阳,另一盆就不回来了,老教授重新送我了一盆。”
孟拂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粉色仙人球,惊讶地拿起来观看。
“这个仙人球好漂亮!”
尖若铠甲的黑色长刺,像把把钢刀一般野蛮生长着。
整个仙人球却通体是干枯玫瑰般的灰粉色。
像沙漠中独有的玫瑰。
祁放略带失望道:“另一盆实在是没有什么挽救方法了,老教授和我说,这种品种的乌木来源于西北研究所,和市面上的乌木不一样。”
孟拂垂下眼,鸦羽般地长睫遮住眼眸。
“那盆乌木的确是我妈妈在西北研究所带回来的,它们是实验失败的淘汰品。”
祁放微怔,那张教授所说,牺牲在沙尘暴中的那一支科研组岂不是?
他望着孟拂的眉眼,她的情绪平和。
仿佛早已知晓,那盆乌木救不回是既定的事实。
孟拂早就学会了坦然地接受失去。
眸光中,少女举起花盆仔细端详,唇角微微上扬,眼眶水波盈盈,鼻尖也泛了红。
孟拂温和的话语伴着夜风。
“没关系的。”
“哥。”
“现在我有了新的盆栽。”
一刹那,时间恍若静止。
祁放沉着眸光,清晰听见了他不可抑制的心动。
一路上,无论祁放怎么劝说,小心被尖刺扎伤。
孟拂都将祁放寻来的盆栽抱在怀里,视若珍宝,无畏锋利如钢刀的尖刺。
就连晚上祁放教孟拂解答题目,余光里都能看见孟拂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抚摸上仙人球的尖刺。
-
傍晚,南大食堂。
自从祁放给了孟拂校园卡后,三人第一次晚饭来食堂吃。
赵文语感慨道:“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南大的食堂怎么那么大啊,好吃的多的吃不完。”
沈嘉树也点头赞同,吃了几次南大的饭菜,实验中学的食堂他们是一点也看不上了,就连学校外有名的地沟油小吃一条街也不香了。
食堂内也总是能看见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过来吃饭,估计都像孟拂一样,从其他渠道弄到了南大的校园卡。
赵文语看了一圈,不见祁放和那个粉毛社会哥的影子。
她有些疑惑,平时吃饭,只要孟拂在,祁放必然在场请客。
自己和沈嘉树都不知道白吃孟拂多少顿饭了。
“粉毛社会哥呢?怎么不在。”
孟拂把菜单递给赵文语,“斯裕哥和我哥有点事,等一会儿才来。”
“我们先点菜吧。”
等着三人点完菜,祁放和杨斯裕刚好过来。
不过今天祁放和杨斯裕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女生长相精致漂亮,站在人群里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赵文语的眼睛都看直了。
祁放说的有事,就是再等林栖月吗?
孟拂局促站起身,从旁边挪过来一把椅子。
“栖月姐。”
林栖月笑笑,她顺势在祁放身旁坐下。
“谢谢孟拂妹妹,这两位是你的同学吗?”
孟拂简单介绍,“这位是赵文语,我的同桌。他叫沈嘉树,是我的前桌。”
林栖月自然地拿过菜单,“孟拂妹妹都点了什么菜?”
说着,林栖月开始点菜。
“辣子鸡、冒菜、夫妻肺片、这个泡椒牛蛙也不错……”
正点着,林栖月的视线被一只手遮挡住。
林栖月抬头看去,祁放将菜单抽走。
“孟拂脾胃还没调理好,暂时不能吃辣,你喜欢的辣子鸡,夫妻肺片留下,其他要点清淡的菜。”
林栖月:“……”
“可上次不是吃得好好的吗?”
林栖月不明所以,她望向孟拂。
赵文语补充道:“对,孟拂不能吃辣的,她前段时间吃辣吃多了,急性胃炎住了好几天院呢。”
林栖月的目光在祁放和杨斯裕的脸上停留过,两人照常点菜没有半分异样。
前段时间、吃辣住院?
那不就是,祁放和杨斯裕没来学校的那几天。
林栖月抿抿唇,心里有些难受。
不能吃辣为什么不提前说?上次又不是自己点的菜。
她完全不知道孟拂因为吃辣住进了医院。
林栖月是一个无辣不欢的人,看着一桌子寡淡的菜,她吃了两口也没了胃口。
索性,她主动挑起话题聊天。
“祁放,你们决定好了露营哪一天去了吗?”
孟拂闻言,夹菜的动作一顿,她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露营、不是祁放单单与自己一人的约定吗?
为什么林栖月也知道?
别扭了一会儿,孟拂又释怀了。
林栖月和杨斯裕是哥的好朋友,她知道也很正常。
就算要一起也没什么不妥,她是哥很重要的朋友嘛。
祁放抬眼看了下孟拂,露营的目的是为了孟拂能开心。
“中秋、国庆假期去。”
林栖月笑笑:“时间刚好,那我准备下吧。”
杨斯裕刚要说话,被祁放按住了手腕。
杨斯裕张张口,到底没把话说出来。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比,等把人都送走后,只剩下祁放和杨斯裕。
祁放才开口问:“林栖月怎么知道的?”
杨斯裕无奈摊手,“我网购的烧烤炭地址留错了,寄到了学校,取快递的时候碰见了林栖月。”
“你也没让我瞒着她啊?那我现在告诉她不去了?”
祁放摇摇头,“不用了。”
“我们两个男生带着孟拂一个女生晚上住在民宿里不方便,有林栖月在方便很多。”
“我信得过她。”
-
高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第一次月考结束。
孟拂的成绩大幅度进步,考进了年级的前百名。
假期如约而至。
开往露营地的车里,祁放看了眼后视镜,与坐在沈嘉树对上视线后,索然无味地移开眼。
沈嘉树也不知道应该和祁放聊些什么,索性一直看窗外的风景。
两人无比安静,车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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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孟拂和赵文语恰好相反,激动得聊个不停。
“孟拂,我这还是第一次出来露营呢!”
赵文语嘟嘟唇,“就是我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太阳下山之前我就得和沈嘉树一起回家了。”
“没关系,我们以后也可以一起出去玩。”
孟拂从包里拿出了自己亲手做的寿司。
“文语,你尝尝味道味道怎么样?”
两人激动得像是出去春游的小学生。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终于到了露营地。
这里是郊区的一片枫林,流水潺潺,枫叶正红,晌午的阳光烘烤得暖暖的。
小溪边已经有了不少人搭起了帐篷。
祁放停好车,和沈嘉树拎着大包小包食材下车。
“剩下的一段是上路,得我们下车走了。”
祁放接过孟拂的背包扛在肩上,跟着两个小姑娘后面。
孟拂没有了背包的束缚,和赵文语一会儿去看溪水中的小鱼,一会儿去捡枫叶做书签。
林间虫鸣鸟叫,没有市中心牢笼般的压抑气氛。
三人的露营地选在了相对人少的半山腰,这里有一处清澈如镜的水潭。
杨斯裕蹲在炉子边上哼哧哼哧地点火烧炭。
“斯裕哥!”
听见孟拂甜甜的呼唤,杨斯裕开心地站起身大喊。
“哎!”
刚喊完,杨斯裕看清了来人,他眉心一皱。
“怎么这个黄毛丫头也在这?”
祁放笑道:“他们两个也过来玩,我就一起带着了。”
杨斯裕看着沈嘉树双手背上拎的包,三个包只有一个是自己的,他默默同情了一瞬。
“赵文语,你要一起玩,你交保护费了吗?”
赵文语哼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了一大盒奥尔良腌鸡翅。
“叫姐!”
杨斯裕眼睛一亮,迅速上前接过。
“你是我的姐!”
祁放把东西放进帐篷里,加入了杨斯裕的生火队伍。
林栖月也在这时赶到,几人分类处理着食材。
孟拂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不管是竹签串烤鱼,还是准备锡纸烤扇贝,她都和几人配合得很好。
祁放捏着扇子扇风点火,瞄了一眼孟拂。
孟拂脸上笑容灿烂,笑起来比阳光更温暖。
上次见到孟拂这么开心,还是在射击俱乐部。
这一看,祁放就移不开眼。
杨斯裕坐在祁放的对面,滚滚黑烟被祁放的扇子全都扇到了他脸上。
没一会儿杨斯裕就灰头土脸,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
杨斯裕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祁放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文语注意到了杨斯裕的大黑脸,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哈哈哈,杨斯裕,你是烧煤的还是卖炭的?”
祁放别过脸哼笑一声。
火生得差不多了,食材也准备好了,只等着到中午一起烧烤了。
杨斯裕提议,“这边还有越野车体验项目,要不要来一局?”
“正好我们六个人,可以两两一组。”
林栖月眼睛一亮,两个高中生肯定一组,杨斯裕喜欢和孟拂一起玩,那她和祁放?
“那我和?”
林栖月刚开口就被祁放打断。
“我和孟拂一组。”
林栖月脸上的笑容凝住,上次在射击俱乐部,杨斯裕不是和孟拂玩得很好吗?
祁放望向孟拂。
孟拂与他约定好一起来露营的。
她的开心最重要。
25. 第 25 章
“我和栖月一组!”
杨斯裕举着手自告奋勇凑到了林栖月身边。
“两个弟弟妹妹一组怎么样?”
杨斯裕对着赵文语扬扬眉,“小丫头,能不能赢过我?”
赵文语冷哼一声,“轻轻松松好吗?”
林栖月脸色难看,沉默地走在了一行人的后面。
杨斯裕碰了碰林栖月的手肘,换来了一记眼刀。
今天的活动可是杨斯裕精心做了计划的,上次带孟拂出去玩中午被许磊搅局,这次得让孟拂玩个开心。
杨斯裕少见地压低声音耐心解释:“栖月,人家孟拂是祁家的客人。她来祁家住了这么久,祁放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才对。”
“孟拂每天就是学习,从来也没有玩过这些,祁放身为主人家,还被孟拂叫一声哥,多照顾照顾她是应该的。”
杨斯裕揽上林栖月的肩膀,“你别往心里去,祁放又不是故意不和你一起的。”
被他这么一顿好言相劝,林栖月的脸色缓和过来了。
想来也是,祁放都带人来了,还能晾在一边不成?
她甩下肩膀上杨斯裕的胳膊,冷声道:“知道了。”
“我又没生气!”
杨斯裕跟在林栖月身后,扯扯唇角,低声吐槽。
“倔驴一样……”
刚做了亏心事,杨斯裕一抬眼就看见林栖月等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
“你刚说什么?”
杨斯裕狐疑回头看去,“没人说话啊。”
几人到了场地,孟拂的双眸被这些山地越野车吸引住。
“玩过吗?”祁放问。
孟拂摇摇头,她眼睛发亮,自己从前从没有接触过这些。
看见孟拂期待的目光,祁放轻笑一声。
“没事,我带你。”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崎岖不平的山地多了许多黄泥水坑。
祁放看了一眼孟拂今天的穿着,玩这些很难不被溅上泥水,这个活动又是在计划之外,他们没带多余的衣服。
女孩子爱美,待会儿可能还要拍照。
“可能会把衣服弄脏。”祁放迟疑道。
一句话还没说完,孟拂迫切道:“没关系的,哥,我想玩。”
祁放弯起唇角,脱下了自己的冲锋衣外套。
“穿上这个,我再去买雨衣雨鞋。”
祁放身形高大,冲锋衣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紧身背心,结实的臂膀都露在外面,宽肩窄腰,连腰侧流畅的肌肉线条都清晰可见。
孟拂垂下头,不好意思再看。
她默默穿上了冲锋衣外套,拉好拉链。
衣服宽大得很,孟拂将手伸出袖口,手臂处堆了好些布料,长度也到了大腿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祁放买回雨衣,顺手将孟拂的帽子戴上,附身下去扣领口的扣子。
孟拂盯着祁放凑近的脸,鼻尖还有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气,她低下头,视线落在祁放那修长的手指上。
指腹无意擦过下颌,孟拂抿抿唇,一颗心在胸腔内扑通个不停。
“好了。”
“再把雨衣穿上,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漂亮衣服就不会被弄脏了。”
孟拂选了一辆橘红色的双人越野车,但车上只有一个座位。
这要怎么坐?
她侧过眸子看着一旁已经坐好的赵文语和沈嘉树,两个人一同坐在一个座位上。
沈嘉树在前,赵文语在后,从背后抱住了沈嘉树的腰,对着孟拂摆摆手。
“我们准备好啦!”
孟拂腾得一下脸红了,两只手握在一起,她也要从背后抱着祁放吗?
这样是不是有些……
“你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
听到祁放的话,孟拂心里松了一口气。
结果真正坐上去后,孟拂后悔了。
她不会开,只能祁放来开。
坐在后面的祁放双手要握住车把手,身体只能向前倾。
孟拂整个人的背都贴在了祁放的胸膛,隔着冲锋衣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祁放胸腔内蓬勃的心跳。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僵住,不敢挪动一分。
“走了。”
祁放的话想在耳畔,如平地惊雷一般,发动机的声音开始轰鸣。
“嗯。”孟拂重重点头。
山路崎岖,路障又多,几个起起落落,孟拂被甩得七荤八素,只能被迫紧紧靠在祁放的怀里才能稳住身形。
祁放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和杨斯裕以前经常这么玩。
直到几个弯道处,由于惯性,孟拂贴得越来越紧,初秋的衣物布料并不厚重,祁放清楚感知到了孟拂背上的一小细条布料。
那条布料正随着波浪形的山路摩擦在他的胸口。
他分了心,喉咙干涸得有些发紧。
只一念之间,祁放松了油门,两人就被其他四人甩在了最后,前面回荡着杨斯裕和赵文语的激动地尖叫。
孟拂有些急了。
“哥,我们落在后面了。”
祁放担心孟拂第一次玩会不适应,开得并不快。
听见孟拂这么问,祁放凝聚精神,认真道。
“你想超过他们吗?”
“嗯!”
“抓牢!”
祁放踩下油门,山地越野车高高飞起,又重重落进泥潭中。
泥水四溅开来,孟拂脸上一凉,她下意识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雨衣上已经全是泥水,衣帽外面的头发也没能幸免。
一开始坐在祁放身前身前的那一丝异样感已经荡然无存。
孟拂心中燃起了平生从没有过的肆意与自由。
祁放的车技很好,轻松超过四人拿下了第一。
车子还没停稳,孟拂激动站起身,双手高高举起。
“哥!我们是第一!”
逆光里,孟拂的帽子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掉下来,一头黑发被微风卷起。
认识孟拂许久,她平时总是安静内向到把自己藏进角落,像她那不起眼的仙人球。
少有的,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只愣了一瞬,祁放跟着站起身跟孟拂击了个掌。
“小拂!”
“我们是第一!”
四个人远远跟在后面,距离终点还有段距离。
祁放扶着孟拂下车,他盯着孟拂白净脸上的泥点,这张脸生得过分漂亮,溅上了泥也只会让人觉得出淤泥而不染。
他下意识抬手擦去。
孟拂扬起头,与祁放对上视线。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深情款款,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自己。
孟拂的心跳漏了半拍,即刻别开脸,耳根子滚烫起来。
泥巴还没擦干净,祁放的手顿在空中,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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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有些不妥。
“脸上蹭了泥。”
祁放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了孟拂。
“哎呀,我第二,我第二!”
杨斯裕晃荡着从林栖月的车上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着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也不知道林栖月哪来的力气,把越野车开这么猛。
他在林栖月后面坐着,差点就被甩进了泥坑。
杨斯裕在林栖月身后,他没看见祁放的动作,林栖月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不是滋味,更笑不出来。
赵文语最后一个到,杨斯裕炫耀个不停。
“哎呀,我怎么第二了呢。”
赵文语嗤笑一声,“又不是你开的,你一个坐车的,得意什么?”
“不服再来单独比一次!”
杨斯裕主动向赵文语发出了邀约。
“比就比!”
再比过一场后,杨斯裕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吃饭时也没了刚才的得意。
祁放烤好了鸡翅,递给了孟拂。
“饿了吧。”
玩了一圈,又是爬山,又是越野,孟拂确实是饿了。
祁放烤好了肉,就夹到孟拂碗里。
林栖月吃着自己手里的烧烤,眼神却不断打量着两个人。
她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烤串,没了吃的心情。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祁放对孟拂是不一样的。
这才几天的时间,两个人就从客客气气变成形影不离了,这样突飞猛进的关系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我吃饱了,去休息一下。”
林栖月放下了烧烤回了帐篷。
孟拂抬头看着林栖月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祁放。
祁放神色如常,孟拂望向了杨斯裕。
杨斯裕把烤好的牛肉递给孟拂。
“你吃你的,别管她。”
“她每天这个时间都要睡午觉的。”
杨斯裕拉出了自己的箱子,“一会儿吃完饭让祁放教你钓鱼。”
“嗯。”孟拂应下。
但目光却忍不住望向帐篷的方向。
钓了一下午鱼,没什么收获。
倒是杨斯裕带着孟拂翻到了几只小河虾。
天色渐晚,沈嘉树和赵文语两个人家里都有门禁,不能过夜,剩下几人前往了山上的民宿。
把两个姑娘送到门口,祁放道:“我和杨斯裕就在对门,有什么事敲门就好。”
孟拂看着林栖月平静的脸色,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杨斯裕打趣道:“孟拂,可要照顾好你栖月姐啊!”
林栖月这才轻笑出声,“我需要让妹妹照顾我吗?”
杨斯裕打了个响指进了门。
“我们也走吧。”林栖月开口道。
这是自从中午以来,林栖月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孟拂小心应道:“嗯。”
刚一进门,两人愣住。
杨斯裕给她们订了一张大床房,这意味着两个人晚上要睡在一起了。
林栖月冷哼一声,“杨斯裕可真会办事儿。”
孟拂咬咬唇,紧张地捏着手指。
“栖月姐,你不喜欢两个人睡在一起的话。”
“我可以打地铺。”
林栖月扫了孟拂一眼,语气比刚才和缓许多。
“不用,夜里冷,女孩子别睡地上。”
26. 第26章
林栖月对着梳妆镜摘下夸张的耳饰,“你和我睡在一起。”
“你是祁放在意的客人,我不能让你着凉感冒。”
孟拂坐在床旁,她看着镜子中林栖月的侧脸,没有厚重的妆容遮掩,林栖月的五官更加清秀,气质出尘,皎若明月。
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孟拂有些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背包,尤其对方还是哥哥那性格张扬长相漂亮的暧昧对象。
浴室传来水声,两个人独处时的压力骤减,孟拂浑身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栖月拉开浴室门。
孟拂偷偷打量着林栖月,她的身上裹了层白色浴巾,原本玲珑有致的身材更加动人,双腿修长笔直,皮肤白皙到发光。
“你不洗个澡吗?”林栖月忽然开口。
孟拂局促开口,“洗,我现在就去洗!”
她拎着洗漱用品低头钻进了浴室。
浴室内热气氤氲,孟拂认真小心洗了个热水澡,确认身上都洗得干干净净。
没有玩越野车时蹭上的泥点,连发丝都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才磨磨蹭蹭上了林栖月的床。
“我关灯了。”
视野陷入一片昏暗,孟拂平躺在床上,全身紧绷得像块木板,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杨斯裕订的这床有些小,被子也小的可怜,孟拂感觉自己只要稍微伸伸手,就能碰到林栖月。
不知道躺了多久,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黑暗里,林栖月的声音逐渐平稳,孟拂想,她应该睡着了。
孟拂的身体有些僵硬,她轻手轻脚地翻身。
可没想到,一个转身,她的手还是不小心擦过林栖月的身体。
指尖所及是真丝睡衣,睡衣下,触感柔软,皮肤温热。
孟拂的脸瞬间滚烫起来,林栖月的身材,好到让她害羞。
“睡不着吗?”
林栖月的声音从寂静的夜里突兀响起。
原来她还没睡。
孟拂的脸更热了,她赶紧把双手收在胸前再不敢动弹。
“嗯。”
孟拂小声应着。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见林栖月转过身来。
望向她的眼眸没了白日里的锋芒,那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孟拂,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林栖月轻声问,声音里似乎夹杂了别的情绪。
孟拂微微睁大了双眼,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我……”
“那个沈嘉树?”林栖月接着说,“我看出来他对你不一般。”
孟拂摇头否认,“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这种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笼罩其间。
孟拂的双手慢慢紧握起来,蜷起了身体。
她低着头,垂下眼睫,试图以此掩饰住胸腔里悸动的心跳声。
在林栖月问出口的那一刻,孟拂的心里下意识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对于她来说,最是遥不可及的一个人。
孟拂握紧了双手,瞬间打消心中那荒诞的、不该在此刻出现的身影。
“我喜欢祁放。”
林栖月的声音干净又有力量。
孟拂闻言抬眸,望向林栖月那双眼。
林栖月喜欢祁放。
这不是秘密,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可当这几个字从林栖月口中真切地说出,孟拂的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波澜。
“孟拂,我会成为祁放的女朋友吗?”林栖月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划破寂静的夜。
孟拂垂下头,眼神慌乱闪避着林栖月的视线,“我……我不知道。”
祁放不喜欢林栖月,这是祁放亲口说的。
可这样直白地告诉林栖月,未免有些残忍。
同时,孟拂也有些好奇。
祁放的种种举动都在和林栖月划清界限,为什么林栖月还能如此义无反顾?
孟拂抿抿唇,小心试探地问出口。
“栖月姐,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哥?”
林栖月没有回答。
孟拂以为自己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毕竟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道理。
祁放人长得帅,喜欢他的自然不会少。
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孟拂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抓在手里。
触感来得太过突然,孟拂来不及做出反应。
意识到自己的手摸的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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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拂一张脸烧得滚烫,她的手僵硬得一丁点都不敢动。
“我的身材好吗?”林栖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孟拂喉咙干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天才蹦出来一个字。
“好。”
“青春期时,我的身材就这样了。”
林栖月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丝炫耀的意味。
“青春期时,因为身材发育得太好,我被班级上很多男生取了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外号。”
林栖月微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那时的我被异性欺负,也没同性朋友。”
“傲人的身材没让我更受欢迎,相反,欺辱、排挤、谣言,如影随形。”
林栖月静静回忆着,仿佛过去的伤痛已然不值一提,孟拂却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到淡淡的哀伤。
“后来我和祁放、杨斯裕分到了一个班级。”
“有人再次捉弄我的那一刻,祁放动了手,我也因此收到了第一句道歉。”
谈及祁放,林栖月的眼睛里有了些暖意。
“那是开学第一天,祁放浑身是伤,却拉着哭得不成样子的我走遍了所有班级,对所有人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林栖月心中有些许苦涩。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祁放身边最好的异性朋友,当时的情况,换任何一个女生被欺负,祁放都会出手帮忙。
而不是因为她叫林栖月。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祁放。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祁放是唯一对她伸出援手,给予她尊重和保护的人。
像一道光照进了她黯淡无光的世界,从此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祁放的身上移开。
一时间,孟拂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宽慰林栖月。
她本以为林栖月是喜欢祁放的出众的长相、身材,没曾想他们之前还有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或许她应该为祁放高兴,被这样漂亮善良的女生坚定地喜欢。
可此刻,孟拂心中五味杂陈,复杂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孟拂,祁放会喜欢我吗?”
孟拂哑然。
夜色浓重如墨,孟拂违心开口。
“会吧。”
27. 第 27 章
少女总有藏不住的心事。
孟拂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泛着人工湖反射下的粼粼波光。
她不确定脑海中下意识一闪而过的身影算不算喜欢。
迟疑片刻,孟拂开口:“栖月姐。”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平稳的呼吸声有一瞬间的滞涩,林栖月没有回答。
孟拂回忆了一下,她和祁放相处时的感觉。
她总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但这种开心和幸福又和自己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时不一样。
更加安心,不会患得患失。
“喜欢一个人,心里会觉得很幸福吗?”
林栖月迟疑了一下。
她此刻并不觉得幸福,相反,内心总是酸涩折磨。
她闭上眼,眼前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晴朗的下午。
少年牵着她的手带她冲出阴霾。
那天的阳光似乎比过去的每一天都更温暖一些。
举步艰涩的楼梯,似乎走起来也轻松许多。
她与祁放或许没有缘分,就像青春总会留下遗憾。
林栖月释然一笑,“会。”
“只要想到那个人,心里就会格外温暖。”
她歪歪头,在黑暗中与孟拂对视。
“我的秘密说完了。”
“你呢?”
“看你的性格更像是学校里的好学生,又怎么会和祁放玩到一起?”
孟拂垂下头,她来到祁家,说来也是个意外。
她平静开口,说到最后,林栖月向来带着三分傲气的清冷目光也多了些同情与心疼,像祁家爸妈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一般。
孟拂盯着天花板,她本来没觉得自己可怜。
但林栖月逐渐收紧的怀抱却让她没由来的鼻尖一酸。
-
翌日清晨。
杨斯裕背着大包小包跟在祁放身边。
前面是林栖月牵着孟拂。
“局势大倒戈啊!”
杨斯裕腾出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祁放。
“这新欢旧爱也太明显了吧?”
杨斯裕看看祁放,又看看林栖月。
前一天孟拂还围着祁放转呢,怎么就过了一个晚上,孟拂和林栖月的关系这么好了?
她们的关系似乎好得有些非比寻常了。
杨斯裕不懂女生之间的友谊,但林栖月如今和孟拂看着竟然要比他和祁放多年的兄弟情更亲一些。
走到停车场,林栖月回头道:“祁放,我带孟拂出去玩一圈,晚上我把人给你送到家。”
祁放看了一眼孟拂,脸上并没有为难的神色。
孟拂担心祁放拒绝,她开口道:“哥,天黑之前我一定回家。”
祁放点点头,没说什么,看着孟拂上了林栖月的车。
杨斯裕上了祁放的副驾,远远看着林栖月的车开出了停车场。
他扭过头来看祁放,“孟拂怎么不要你了?”
“这两个人怎么过了一晚上关系就这么好?”
祁放脸上不解,心情也有些烦躁。
“我怎么知道?”
祁放踩下油门,他和孟拂从认识到一起出来玩,可是做了不少努力。
但林栖月只用了一个晚上,为什么?
杨斯裕还问他为什么,他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祁放到了家,总会下意识打开手机看孟拂的动向。
以前孟拂每天事无巨细,都会给他发消息。
小到哪道题不会,晚上吃什么,孟拂都习惯性给自己发消息。
可孟拂这次跟林栖月走了半天了,一条消息也没发过。
他坐在电脑前,盯着被电脑屏幕上被杀死的小人静静发呆。
林栖月也不说带孟拂做什么去,她们玩什么是不能带上自己,不能告诉自己的?
耳机中传来了杨斯裕的咆哮声。
“祁放!你在发什么呆啊?”
“你都白给多少次了?你是不是在演我?”
祁放深吸一口气,孟拂是个独立的女孩儿,不是依附他生活的菟丝花。
她能交到朋友,有自己的交际圈、好闺蜜,这是好事。
屏幕上的倒计时结束,祁放眸光一黯。
“再来!”
-
天色将晚未晚,橘红色晚霞映在天空中。
林栖月如约把孟拂送到家。
祁放摘下耳机,走出电竞房。
站在楼梯上,他就看出来了孟拂和早上离开时不太一样了。
微卷的及腰长发上多了几个小辫子,上面还有颜色各异的发夹。
更特别的是,清纯素净的一张脸上多了些细细描绘的色彩。
孟拂化妆了。
从前宛如野草般生长的浓眉被小心勾勒得更加秀气,小巧的唇透着淡淡的红,上挑的眼线处被人点上了精致的一颗小痣。
祁放站在原地与孟拂对视,下颌微扬,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用力。
是他从没见过的孟拂。
漂亮得过分。
祁放几乎可以想象,孟拂顶着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出门,一路会收到多少目光。
孟拂紧握着斜挎包的带子,看着祁放冷峻的面容,有些局促地开口。
“哥,好看吗?”
祁放颔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好看。”
“很适合你。”
孟拂松了一口气,她以为祁放像其他家长一样,会反感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化妆。
“是栖月姐给我化的妆,她还带我去拍了写真。”
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孟拂从包里拿出林栖月送给她的彩妆。
“哥,你看。”
“这是栖月姐送给我的口红,她说这个颜色很适合我。”
“我的包包也是她送我的。”
孟拂说起这些来很兴奋,这些口红、眉笔什么的,最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是孟拂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这些东西祁家爸妈不会主动给孟拂买,不会主动让她去尝试。
祁放随手拿起林栖月为孟拂挑选的蝴蝶结发夹,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带孟拂去逛街。
孟拂也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她也会喜欢这些小东西。
孟拂有不少东西都是林栖月送的,祁放想,自己应该也送林栖月一个礼物才对,他挑选了一款女士手表留了林栖月的地址。
白天玩得多了,孟拂累得早早就睡下了。
夜里,祁放给林栖月发了消息。
“谢谢你带我妹妹出去玩。”
“她玩得很开心。”
林栖月很快回复。
“我和我的好朋友出去逛街,你谢我做什么?”
看见回复的一瞬间,祁放失笑出声。
是他错了,看轻了她们之间的友情。
“谢谢你的礼物。”
“我的眼光不好,挑不出这么漂亮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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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
-
假期总是短暂的,国庆假期结束后就是一次全市排名的大模考。
有了祁放每天讲解题目,孟拂的成绩突飞猛进,直接前进了三百名,比上次多考了五十分。
赵文语拿着孟拂的试卷,惊得目瞪口呆。
“这道大题连沈嘉树可都没做出来。”
“孟拂你怎么做到的?”
孟拂看着赵文语指的那道题,那是祁放反复给她讲解过的典型题,解题思路她已经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我哥给我讲过这道题,所以我恰好做出来了。”
沈嘉树听到了孟拂的话,眼神有些惊讶。
“他之前的成绩很好?”
赵文语合上了试卷,“沈嘉树,你学习学傻了?”
“祁放是他们那届的理科班第一,这你都不知道?”
沈嘉树笑笑,“我平时不关注这些。”
“对了,这几天有时间吗?新上线了一部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
赵文语激动道:“你说的是不是那部悬疑惊悚电影!雨夜惊魂!”
“可是孟拂胆子小,应该不敢看吧?”
“敢!”
“我敢!”
孟拂立刻答道。
她还从没和好朋友一起去看过电影,沈嘉树都发出要邀约了,自己怎么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赵文语是个说干就干的急性子。
“正好今天没有晚自习!我们吃完晚饭就去?”
“好呀好呀!”孟拂高兴道。
她打开手机,给祁放发了一条消息。
“哥,放学不用来接我了。我和赵文语、沈嘉树一起去看电影。”
“看完给我发定位,我去接你。”
赵文语搞定了三人的电影票,等到三人吃过晚饭出发看电影,还没到黑天的时间,外面却已经天色昏黄。
大风卷着黄沙和落叶,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倒和今天的电影主题对应上了。
孟拂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量,九十分钟的电影,她紧张了一百分钟。
电影院外,赵文语和沈嘉树激动地讨论着电锯狂魔,孟拂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苍白着脸和两人道别。
这雨下得大,祁放接到孟拂驶出商业街花费了好大的功夫。
一路,孟拂无言。
祁放看出来孟拂不像平时出去玩后那样高兴,他找个话题开口。
“你们看了什么电影?”
“好看吗?”
孟拂闭了闭眼,开口道:“雨夜惊魂。”
祁放愣了一下,笑出声来。
“这不是号称百年以来最惊悚的恐怖片吗?”
“不会害怕?”
孟拂淡定摇摇头,“不怕。”
祁放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孟拂惨白的一张脸,他轻笑出声,都吓成这样了,还不怕?
夜里,天气预报的雷电预警在零点时分应验。
几道闪电划过夜空,像是极端天气的前奏。
没一会儿,风声哀嚎,蜿蜒的闪电不断在雨夜中轰鸣。
孟拂躺不住了。
白天在电影院里身边都是人她还没那么害怕,夜里她闭上眼睛,明明空空荡荡的房间却好像挤满了人。
终于,一道闪电过后。
孟拂抓起枕头冲出自己的房间,敲响了祁放的房门。
“哥!”
“哥,你快开门!”
28. 第 28 章
祁放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他顶着一双惺忪睡醒打开门。
孟拂抱着枕头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前,发丝凌乱,眼圈泛着红,连声音都在颤抖。
“哥,我害怕。”
孟拂抿着唇,无声地盯着祁放那双漆黑的眼睛,小声提出了自己的不情之请。
“哥,今晚我能和你睡在一起吗?”
祁放蹙着眉,内心不断地挣扎。
孟拂是寄住在家里的妹妹,但她已经是个成年的女孩子。
和他睡在一个房间,实在算不上妥帖。
黑夜里又一道惊雷滚滚,孟拂瑟缩了一下,白日里的电影桥段反复在脑海里出现。
见祁放犹豫,孟拂抽抽鼻子拉上了祁放的手腕。
“哥,我可以睡在地上。”
“我不打呼噜也不磨牙,不会打扰到你睡觉的。”
祁放沉默良久,紧蹙的眉放松下来,眼里多了几分无奈,他长叹一口气,回身拿了自己的被子。
“走,去你房间吧。”
“你明天还要上课,突然换床休息不好。”
祁放抱着被子来到孟拂房间,从柜子里拿出床垫打好地铺。
“哥,晚安。”
孟拂将枕头挪到床边,偏着头看着祁放。
不知为何,有了祁放在身边,心里莫名安稳了许多。
“晚安。”
祁放看着孟拂躺回床上,只剩几缕长发垂落床旁。
外面雷电未歇,昏暗的房间偶尔被雷电照亮。
祁放闭上眼,黑暗中,其他感官无数倍放大,身旁人清浅的呼吸声,房间里若有若无的馨香,好像一根羽毛不断撩拨着心弦。
燥热又难耐。
祁放彻底没了睡意。
同样失去睡意的还有孟拂,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安稳又踏实,像是漂泊的小船有了停靠的海岸。
孟拂不害怕却也没了睡意,她仰躺着,下意识将指尖垂落在有祁放在的床边,好像这样离祁放的距离就能更近一些。
她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林栖月的话。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常感到幸福吗?孟拂闭上眼,贪恋着此刻祁放给予的温暖。
风雨暂歇,祁放盯着眼前孟拂垂落床旁的指尖怔愣发呆。
不可否认,孟拂的手生得很漂亮。
骨节均匀,手指纤长,白皙如冷玉,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不知是着了魔,还是在昏暗无光的深夜不必再压抑内心不为人知的秘辛,祁放鬼使神差般探出手。
指尖交汇的一瞬间,触感细腻温凉。
祁放心中封藏在心底的秘密有了丝丝裂痕,让他正视自己心中的悸动。
指尖慢慢收紧,恍若抓住了人间至宝。
一寸一寸,逾越了兄妹的界限。
孟拂缓缓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眸光发亮。
指尖所触一片滚烫,像在小心翼翼触碰那颗炽热的心。
今夜,她似乎窥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清晨,孟拂一觉醒来,房间内已经不见了祁放的身影。
洗漱后,孟拂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两盆绿植。
回想起昨日夜里,双手短暂的触碰。
孟拂垂头抿起唇,一颗心不可抑制地悸动起来。
这是不是说明,祁放对她,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孟拂双手紧握着背包带子慢吞吞地下了楼。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祁放坐在桌边沉默地吃着早饭。
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漆黑的眼,祁放的目光盯着一处出神,就连孟拂下楼的声音都没察觉。
“哥。”
孟拂轻轻唤了一声。
祁放回过神来,扯出了一抹笑容。
“快来吃早饭吧,买了你喜欢的小笼包。”
孟拂点点头,同样沉默着吃着碗里的小笼包,双眼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祁放。
对方面容冷峻,心不在焉,似乎没什么话想说。
孟拂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吃饱了吗?我送你上学。”
路上,祁放比往常沉默许多,孟拂坐在副驾驶,双手紧紧握住放在膝上。
她犹豫了一番,找了个合适的话题。
“哥,今天晚上我要去画室参加集训了。”
“一直到艺考结束。”
祁放回过神来,怎么转眼间就到了去画室集训的日子?
原来孟拂已经在他家住了这么久了吗?
集训画室是祁家早就安排妥当的,离高中不远。
“好,我知道了,我爸给我发过画室的位置,晚上我接你回家。”
车子很快到了学校,祁放看着孟拂的身影走进校园,抬起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事态不可控制,他喜欢上了年纪尚小的孟拂。
他没有恪守哥哥的本分。
-
没有了固定的时间,祁放不清楚孟拂几点结束,第一天来画室接人,祁放来得比往常早了许多。
祁放站在走廊处,画室整洁宽敞,他隔着落地玻璃,看到了白炽灯下的女孩儿。
孟拂坐在小凳子上,卷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一个慵懒的丸子头。
手里捏了一片吐司面包,白皙的脸蛋上蹭了几抹黑灰,墨眉紧蹙,眼神十分专注。
祁放驻足看了许久。
培训老师帮孟拂改好了画,夸赞道:“你画的很好,这段时间勤加练习一定能考一个好分数。”
培训老师指了指窗外祁放的方向,“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人来接你了。”
孟拂顺着培训老师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祁放的一刹那,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好,谢谢老师。”
孟拂很兴奋地快步冲到落地窗前,贴着玻璃笑得眉眼弯弯。
祁放轻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嗯!”
孟拂重重点头,跑回自己的位置收拾东西。
刚一出门,祁放接过孟拂的背包,手里也被神神秘秘塞进来了一张小卡片。
“这是什么?”
祁放拿起一看,小卡片上的人像惟妙惟肖,像的不仅是五官,还有他思考时惯做的微表情。
画像虽小,但笔触精细,一看便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勾勒出来的。
祁放顿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停在了唇角。
“怎么样?哥。”
“像吗?”
祁放仰起头,见到的是一张少女充满期待的脸,微红的脸颊,双眸十分明亮,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应。
少女的心事从来藏不住。
祁放怔愣片刻,他忽然明白了,他和孟拂之间不仅只有他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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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在心底的暗恋。
“好看。”
“我很喜欢。
-
夜里,祁放辗转反侧不得眠。
对着昏暗的月光,他拿起孟拂送的肖像画,妥帖装进了手机壳中。
透明的手机壳下,他的喜欢,隐晦又明显。
-
月末,京市落了第一场初雪。
月光洒向莹白的雪地,酒吧的乐队演出如约而至。
杨斯裕还在惋惜,“不是都成年了,怎么不把孟拂带来?”
祁放看着乐谱,拨弄着吉他,做最后的调试。
“她要考试,不能耽误她学习。”
祁放很想孟拂能来看自己乐队的演出,但联考在即,祁放不想影响孟拂复习。
一场演出来得校友居多,很多都是祁放的好朋友。
许久不见祁放的人,有人调侃道:“呦,祁放,好久不见。”
“被一个小姑娘绊住了脚,都不出来玩了,身边的漂亮妹妹也少了,天天和一个高中生形影不离。”
男生嘴角上扬,凑近祁放身边,压低声音。
“上赶着倒贴你的美女都不喜欢,就喜欢高中妹妹呗。”
祁放拨弄琴弦的手一顿,抬眼看去,这人恰好他认识。
是体院的许磊。
祁放掀起眼瞥了人一眼。
“林栖月没看上你倒是她躲过一劫。”
祁放抱着吉他站起身,轻蔑道:“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尊重女生吗?”
被祁放当众下了面子,许磊的脸瞬间红成紫色,作势就要对着祁放动手。
“祁放,你有种!”
杨斯裕放下手里的酒杯,绷紧表情站在了祁放身边。
见情况不妙,林栖月站在许磊面前把人拦住,她是乐队的主唱,今天脸上画着朋克风的妆容,板起脸来更是生人勿进。
今天是她的主场。
“许磊,你要做什么?”林栖月冷着脸质问。
“你想让我今天唱不成是吗?”
许磊自知理亏,他躲闪开林栖月的视线,冷哼一声坐回座位。
林栖月收回了视线,目光注意到了桌上的手机。
这是刚才祁放调试吉他时放在酒桌上的。
原本透明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机壳,里面躺了一张素描画像。
许磊顺着林栖月的目光瞄了一眼,冷哼道:“长了一张好脸就是自恋,还摆个自己的画像。”
祁放很快收回了手机。
“走了,演出快开始了。”
杨斯裕匆忙扫了一眼,只一眼,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
祁放身边的朋友,只有孟拂是学美术的。
一幅画而已,他大可以放在家里,不至于随身携带。
林栖月没有动,她的目光怔怔看着祁放的背影。
祁放从来不把女孩子送他的礼物带在身上,他不想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这张肖像画却被他随手带在身边,明显、又触手可及的地方。
尽管那张画出现在那里是那么的违和。
杨斯裕看了眼林栖月,拉上她的手腕,叹了口气。
“走吧,栖月。”
“这是我们乐队最后一次告别演出,大家都在等着你。”
林栖月浑身发冷,眼睛也有些酸。
她的青春——
好像也随着乐队的最后一次演出结束了。
29. 第 29 章
京市的第一场雪落得格外大,客厅只亮了一盏暖黄色的灯,孟拂裹着毛毯坐在落地窗前,眼睛望向窗外。
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落着,地面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白。
门锁“咔哒”一声响,孟拂思绪回笼,看见落地窗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眸光一亮。
“哥,你回来了?”
听见孟拂温软的声音,祁放看向缩毛毯里的一团,蜷缩着像个汤圆,初冬的一身寒意顷刻间被驱散,连心都软下三分。
“嗯,怎么还没睡?”
祁放走到孟拂身侧,放下吉他,挨着孟拂坐在地上,看向窗外的初雪。
灯光昏黄,孟拂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侧眸看去,祁放的耳尖也泛着红。
“等哥回来一起睡。”
祁放弯起唇角,抬手揉上孟拂柔软的发顶。
孟拂垂着头,顺势将脸颊枕在了膝盖上。
“哥,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祁放若有所思点点头,开心吗?
他几乎要忘记了今晚的所有曲目,心中只惦念着孟拂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甚至练习了百遍的曲目也能弹错了几个音,还好并不影响整体演出。
“我也想听你唱歌。”
少女的脸蛋微红,睫毛低垂,语气中难掩遗憾。
祁放不舍防备,任由孟拂撞进他的心里。
他取出吉他,拨弄琴弦,“今晚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温和的嗓音裹着温柔萦绕在耳畔,每个字都像从心底悄然生长的情话,呢喃如私语。
这是祁放高中毕业晚会那年唱的歌,后来成为了他们乐队压轴的粤语歌,也是作为主唱的林栖月最擅长的一首歌。
祁放从前唱了许多次,此刻他只想孟拂能听懂曲中意。
“潮汐退和涨,
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
野花的微香,
……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颤动的琴弦裹挟着隐匿的告白,孟拂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昏暗光线中跃动的眸光映着祁放专注的眉眼。
孟拂听见了她的心动,她咬着下唇别开眼,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连呼吸都变得轻柔起来,生怕惊碎这场雪中的浪漫。
一曲终了,房间内重新陷入寂静,窗外风雪依旧,仿佛落雪可闻。
两人并排坐着,祁放自私地想,不如就这样永远将孟拂留在身边。
守着她毕业;
守着她长大;
守着她走过岁岁年年。
“孟拂。”
“报考南大好吗?”
祁放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孟拂的眼。
“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孟拂眼睛一酸,她像随风漂泊的沙砾,终于在胡杨根系里觅得安身之所。
“好。”
风雪簌簌下到了深夜,尽管已经午夜时分,孟拂还是没忍住给爸爸发去了消息。
“爸爸,我要报考祁家哥哥在的南大。”
孟拂本以为这次的消息和从前一样石沉大海得不到回信。
视频通话响起的一瞬间,孟拂有一瞬的恍惚,短暂错愕后,她急忙接通了视频。
看见人的那一刻,孟拂有一瞬间的恍惚,印象中的父亲年少有为,意气风发。
视频中的人孟拂险些没认出,她的父亲如今头发稀疏,须发皆白,人比离开京市时瘦了许多,眼眶凹陷,颧骨突出,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他坐在戈壁滩上,远处是沙丘,天上圆月高照,星河璀璨。
“孟拂,好久不见。”
看见了女儿的反应,孟父浑浊的眼睛有些发红,自渐形秽地垂下头,整理了一下衣物,重新开口问道:“爸爸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吓人?”
孟拂摇摇头,“没有。”
许是太久不见,父女之间有些生疏。
孟拂有很多话想和爸爸说。
为什么会瘦成这样?
这些年都过得好吗?
为什么一直不联系自己?
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像别人家的女儿那般哭闹着和爸爸撒娇。
孟拂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她垂下眼眸,想开口诉说,眼泪先一步流下来。
她错过镜头,擦擦眼泪,岔开了话题。
“爸爸,我想报考南大,以后就留在京市。”
男人欣慰笑笑,“有目标是好事,怎么突然想报考南大呢?”
“祁家哥哥也在南大,我们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孟父不在女儿身边,对于女儿的生活,只有给他留言的那只言片语。
来到祁家后,孟拂的话也变多了,常常提起祁家那优秀的孩子。
“他是个好哥哥,你在祁放身边,我很放心。”
孟拂点点头。
电话两端安静下来,戈壁的风沙很大,孟拂无声地望着那轮圆月。
年少成名的画家,中年丧妻,满布褶皱的脸上尽是沧桑。
孟父久久无言,只看着孟拂那张与母亲相似的脸,将瓶中仅剩的烈酒尽数灌下咽喉,在醉生梦死中狼狈活着。
他不敢看见孟拂的样子,那双琥珀色眼睛总是能让他想起亡妻。
这些年来,他亏欠孟拂许多。
孟拂还想问问有没有妈妈遗体的消息,可看着父亲憔悴的样子,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爸爸,你一个人在西北,要保重身体。”
“等我毕业就去看你。”
孟父无声笑笑,轻声道了句好。
电话挂断后,男人躺在沙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无数旅人向往西北,这是一个能忘记烦恼的地方。
他高高伸出手,夜风从指缝中拂去,仿佛爱人亲昵地牵上了他的手。
-
入冬后,孟拂日复一日在画室练习,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艺考的时间。
祁家爸妈从国外回来,举家陪着孟拂一起考试。
考场外,人头攒动,街上满是送孩子来考试的家长。
祁海紧张地给孟拂打气,“孩子加油!”
“你一定行,叔叔已经订好了餐厅,点的都是你喜欢的菜,还准备了礼物,等你考完咱们一起去吃。”
“好好发挥,不要紧张,考得好坏都不用怕,有叔叔给你兜底。”
嘴上劝着孟拂不要紧张,祁海的声音都在发颤。
祁妈妈横了祁海一眼,“什么考的坏,咱们小拂一定能超常发挥。”
她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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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孟拂的围巾紧了紧,柔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进考场了,再检查检查东西都带全了吗?”
孟拂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考试用品,“都带齐了。”
“谢谢祁叔叔,祁妈妈!”
祁放裹着围巾,单手插兜站在人群中,手中的向日葵举过了头顶。
孟拂最后看向了祁放,祁放弯起唇角。
“加油。”
孟拂点点头,心里记得她和祁放的约定,转身走进人海。
祁海扒着铁栅栏探头往里面看。
祁妈妈用胳膊肘碰碰祁放,“你就不会再多说两句?鼓励一下妹妹?”
“你们把话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转头看见祁海,祁放道:“爸,别看了,人都进去一会儿了。”
祁放掀起眼看了一眼比自己还高的向日葵,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从哪买的这么惹眼的花。
来往路人先是看一眼这独特的花束,再惊叹于祁放的长相,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你们从哪里买的这花?”
祁妈妈道:“一枝独秀!”
祁海笑声爽朗,“一举夺魁!”
祁放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转过身去。
当年他高考的时候,这夫妻俩别说送他来考试了,甚至都没回家。
一个国外出差,一个公司加班。
他都报完志愿了,祁海才想起来问他考了多少分。
京市的冬天很冷,北风也紧,孟拂考试时间很长,祁家爸妈冷得瑟瑟发抖。
祁海提议,“儿啊,你冷吗?”
“咱们进车里暖暖?”
祁放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口,摇摇头。
“那我和你妈进车里暖暖去,待会儿考试结束了我俩再回来接孟拂。”
两人回了车里,北风刺骨,祁放的手冻得发红,指节也有些僵硬,他换了只手举着孟拂的一举夺魁。
艺考结束,祁放踮起脚尖,看着考场的大门。
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孟拂穿着蓝色的羽绒服,围了一条红色格子围巾,带着同色系的毛线帽子,正四处张望着祁放的身影。
人群拥挤,她没看到人,先看到了那一支高高举起的向日葵。
孟拂向着祁放靠了过去,“哥!”
祁放正被人群挤着向前,袖子突然被人拉住。
“哥,我在这。”
人群拥挤,祁放一路把孟拂带进了车里。
祁妈妈拉着孟拂的手,“怎么样?发挥得还好吧?”
“我刚才听路过的学生说,这次的考题很难。”
孟拂点点头,“是有一些难度,但我之前有练习过,应该会拿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祁放斟酌着,孟拂的绘画天赋很好,自小有她父亲教导,平时也勤加练习从没懈怠过,拿到高分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的文化课成绩也不算差,特别是前段时间突击过后,在全市排名也算靠前,综合起来考上南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祁海激动道:“那能考上京大吗?你父亲当年就是京大毕业的。”
孟拂抿起唇笑笑,悄悄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祁放的眼,轻声道:“我不考京大。”
“我心中已经有了理想的目标。”
30. 第 30 章
祁海一听,连声笑道:“有目标好啊,小拂想考哪里?”
“我想考南大。”
周薇侧眸看了一眼,对于孟拂的选择感到有些意外。
“南大?”
祁海也仔细思索了一下,南大是一所综合性大学,其中美术学院并不算顶尖,按照孟拂的水平要是考南大的美术学院,并不算是最优选,孟拂父亲为孟拂打算的是京大美院,想让她在艺术上更有造诣。
周薇笑道:“南大也好,离我们也近,以后上了大学也能经常见面。”
“到时候和你哥两个人也算是校友了。”
祁海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孟拂和祁放,眉心微微皱起,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却不好现在说出口。
祁家一家人陪着孟拂吃了团圆饭,祁海送的是一张购物卡,他是个粗人,拿捏不准现在女孩子的喜好。
“我和你周薇阿姨不常在家,这张卡是你的,假期让祁放带你多买几套新衣服。”
周薇从小包装袋中取出一条珍珠项链,“我想着小拂也大了,我就送条项链吧,等着高考结束,我带小拂去挑挑其他首饰。”
夫妻俩看向祁放,祁放双手一摊,“你们都送了,我就不送了吧。”
俩人横了祁放一眼便笑呵呵地岔开了话题,孟拂心里还有些小失落。
饭局结束,孟拂跟在祁家人身后,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擦擦的响声。
她垂头走着,离雪地上那道影子越来越近。
祁放停住了脚步,孟拂下意识仰起头。
逆光里,祁放弯下腰,精致的五官在孟拂眼前缓缓放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礼物在书桌上。”
“你会喜欢。”
孟拂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放大。
还不等她说什么,远处的周薇回眸唤道:“你们在聊什么?”
“天冷,上车暖暖再聊吧。”
祁放站直了身体,回应道:“马上到!”
一路上,孟拂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快些回到房间,这样就能早一点见到祁放为她挑选的礼物了。
到了祁家,还没和祁家爸妈多寒暄几句,孟拂借着要复习的理由先一步回了房间。
她关好房间门,坐在了书桌前。
双眼紧紧盯着桌子上的木盒久久挪不开眼,这是德国一个品牌的油画工具,价格昂贵,她平时从来不舍得买这么贵的颜料和工具。
这是她父亲惯用的牌子。
孟拂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的颜料和工具与年幼时记忆里父亲手里的一模一样。
她眼眶一红,祁放是怎么知道的?
门外敲门声响起,“我可以进去吗?”
是祁放的声音,孟拂合上木盒打开了房间门。
祁放站在门前,没有进门的意思,他嘴角扬着一抹笑,“还喜欢吗?”
孟拂点点头,嗫嚅道:“喜欢。”
她从小就喜欢绘画,绘画这件事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
孟拂的视线落在桌上的木盒上,“这个牌子?”
祁放举起手机,“在网上查到伯父从前的画展并不难,每一张摄影照片,伯父用的都是同一牌子的颜料。”
祁放轻笑一声,抬手抚上了孟拂柔软的发顶。
“买到多年前的限定款是有点难,但想到你会日日拿着这画笔,困难一些也有意义。”
孟拂咬咬唇,目光看向祁放。
“祁放。”
“谢谢你。”
孟拂的语速很慢,祁放听着自己的名字在孟拂的嘴里揉碎了道出口,总让他心尖似火烧,喉咙也跟着干涸起来,听起来总有些暧昧意味。
他眸光一暗,没故意去纠正孟拂的称呼,喉咙滚了滚,温声道:“早点睡。”
-
艺考结束,高三的生活也像是点了快进键。
晚自习时,孟拂总望着窗外出神,赵文语碰碰孟拂的胳膊。
“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发呆?”
孟拂摇摇头,“没什么。”
赵文语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懂了。”
她左顾右盼了一圈,凑在孟拂的耳边。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被人戳破心事,孟拂心中有一瞬的慌乱,脸也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她低声道:“没有。”
赵文语看见孟拂这样子,戳了几下孟拂的胸口,嘿嘿笑道:“没有?”
“脸都红了?还说没有!”
孟拂急忙伸手去拦,“真的没有!”
“赵文语、孟拂,起立!”
教导主任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板着脸看着两人。
“出来罚站,教室里面装不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就给我站到放学!”
赵文语和孟拂低着头从教导主任身边走过,凌厉的眼神从赵文语身上扫过,“从前上自习和沈嘉树聊天,现在孟拂回来了又和孟拂聊天。”
“赵文语你老实过一天吗?屡教不改,放学前让你家长过来找我。”
孟拂垂着头跟在赵文语的身边像个鹌鹑,从小到大她都乖巧得很,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调皮捣蛋被叫出来罚站。
说完,教导主任又站在了孟拂的面前。
“孟拂,你也是。”
孟拂点点头。
教导主任走后,空荡幽暗的走廊只剩下了孟拂和赵文语两个人。
孟拂叹了一口气,赵文语碰碰孟拂的胳膊肘。
“老师都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谁了吧?”
孟拂垂着头,双手不停捏着衣角,她抿抿唇,小声道:“其实你认识。”
赵文语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拂,难以置信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祁放?”
孟拂红着脸点点头。
赵文语眨眨眼,她都替孟拂紧张了。
谁不知道祁放身边有个明恋她的林栖月,孟拂和林栖月争会有什么好处?
“那,他怎么想?”
孟拂想,祁放大抵也是喜欢她的,至少,她在祁放的心里总有些不同。
“他身边不是有个林栖月?”
孟拂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下课铃声响起,赵文语伸了个懒腰,“在外面站着就是比屋里坐着舒坦。”
沈嘉树正好出来看两人,听见赵文语的话,吐槽道:“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赵文语自顾自的打电话叫家长。
孟拂打开手机,祁家父母前几天就回去工作了,自己能联系上的只有祁放。
“孟拂?”
电话接通,孟拂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
电话那头安静地只剩下背景音,好像祁放正等着她开口。
“哥,老师让你来学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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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短暂沉默片刻,电话里一声轻笑。
“犯错了?”
“嗯。”孟拂紧张地捏着衣角。
“等着。”
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声打响,孟拂和赵文语重新站回走廊。
赵文语问:“我妈妈待会儿来,你家里谁来啊?”
孟拂轻轻开口,“祁放。”
赵文语猛然一下绷紧了身体,她悄悄探头望向教室里面的沈嘉树。
她有种直觉,某人的暗恋要落空了。
距离打电话不到十五分钟,走廊就多了一个人影。
祁放也是实验中学毕业的,找到孟拂的教室轻车熟路,带着人去办公室更是熟练得好像做过很多次。
孟拂跟在祁放高大身形后面,三步并作两步。
祁放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男低音。
“请进。”
孟拂跟着祁放进了办公室,教导主任的脸从见到祁放的那一刻起精彩极了。
先是惊喜,后见到孟拂跟在祁放身边一起进来,眉心便越皱越深。
不等教导主任先开口,孟拂小声道:“老师,我的家长来了。”
教导主任见到祁放就头疼,他给祁放当教导主任的三年里,祁放给他找了无数次麻烦,很少有联系上祁放家长的时候。
他和杨斯裕简直是职业生涯里的绊脚石。
中年男人五官都要扭曲到了一处,“祁放,你怎么会和孟拂扯上关系?”
孟拂这个转学生,他了解得不算多,但一看就是个内向乖巧的。
今天叫孟拂的家长来,是想告诉孟拂,就算是第一次调皮捣蛋,也绝不会姑息。
没曾想,来了个他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
“老师,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孟拂的一切现在由我全权负责。”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孟拂你先出去。”
孟拂乖巧走出门去,站在办公室前想听听里面的声音,可办公室的门隔音效果太好,她连一个字都听不见。
临到放学,祁放从办公室走出来。
“马上放学了,你先回教室收拾东西,我在门外等你。”
孟拂心头一直记挂着这事,剩下的十几分钟如坐针毡。
最后的十分钟,赵文语妈妈也来了学校,与她一同去了办公室,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放学铃响起的一刹那,孟拂带着书包冲了出去。
两人走在校园里,孟拂迫不及待地问:“哥,老师说什么了?”
祁放揉上孟拂的发梢,“没说什么,只说让你上自习专心一些。”
“要是你和赵文语再聊天,他可能会把你们两个人的座位调开。”
孟拂咬咬唇,她可不想和赵文语分开。
祁放看见孟拂一副犯了大错误的模样,出声安慰道:“有我这个反面教材在,你不用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我当年隔三差五总要去他办公室报道。”
孟拂叹了口气,坐上了祁放的副驾驶。
这才看见一个小时前,林栖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目光所及这个名字,孟拂难以避免地想起了赵文语晚上和她说的话。
她眸光黯了黯,打开了对话框。
“孟拂,新年那天,我过生日,你要不要来我家参加生日宴会,我们大家一起跨年,可以带上你的两个好朋友哦。”
31. 第 31 章
孟拂看见消息的第一个反应是告诉祁放。
“哥,栖月姐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祁放笑道:“你想去吗?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去。”
孟拂想起上次林栖月陪她逛街,还送她各种小礼物,她也应该给林栖月准备一份礼物才对。
“栖月姐还说,我可以带上我的两个好朋友。”
说着,孟拂已经打开手机为林栖月挑选礼物,她皱起眉,“哥,你说我去店里给栖月姐挑选一对耳饰怎么样?”
“我常看她带着各种各样的耳饰,我想她会喜欢。”
祁放看了一眼孟拂手机上的款式,既然要带着孟拂参加,他也该为林栖月挑选一款礼物才对。
“正好明天休息,我带你去买。”
-
孟拂也算是家世显赫,父亲在京市也是小有名气,但从来没去过奢侈品店。
这是送林栖月的第一件礼物,孟拂挑选的格外仔细。
她回忆着和林栖月相处的时间,翻看着手机里面的合照,甚至查阅了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和祁放在店里挑了四个小时,反复对比后才用自己攒了很久的私房钱买了一款银色雪花形耳饰。
祁放则是买了一条价格昂贵的最新款手链,孟拂偶然瞟到店员开出的单据,价格是耳饰的两倍还要多。
孟拂抿抿唇,她的预算实在有限,这已经是她私房钱的极限了。
她双手提着袋子跟在祁放的身后,祁放似乎看出了孟拂的顾虑,回眸笑道:“放心,这礼物是你精心挑选的,栖月她会喜欢的。”
“嗯。”
孟拂重重点头,她将小袋子护在了胸口。
林栖月的生日宴会在晚上举办,孟拂的两个朋友也在受邀的行列,因此孟拂选择和赵文语、沈嘉树两人同行。
三人到达林栖月家时,林家已经来了不少人,除却自己见过的哥哥同学们,应该还有一些林家合作伙伴的孩子跟着家人一起来参加。
别墅内,鎏金雕花的穹顶上倒影着琥珀色光晕,水晶吊灯倾泻下星河般的光辉。
宴会厅中央,林栖月穿着一身如烈焰般红色短裙,U形露背的设计,红宝石项链从锁骨处相互交叠垂落颈间,乌黑如云的发落在白皙肩头,举手投足间皆是明艳与贵气。
注意到了来人,林栖月走上前来,脸上带着笑。
“你们都来了?”
“欢迎欢迎。”
孟拂递上了手中的礼物,“栖月姐生日快乐。”
赵文语和沈嘉树也都递上了礼物,“生日快乐。”
林栖月收下礼物,把人带到了里面,“你们三个随便玩,一楼有各种食物,二楼有娱乐的地方和休息的地方。”
“我叫杨斯裕和祁放过来带你们去玩。”
林栖月回眸在场中寻找着杨斯裕和祁放的身影,很快在一群孟拂没见过的人里面看到了祁放的身影。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并不随意,甚至说西装革履,稍显正式了。
林栖月微微蹙着眉,小声解释道:“他们是我爸朋友家的,估计想趁着这个机会谈些生意合作吧,我去找杨斯裕。”
孟拂拉住了林栖月,“不用了,栖月姐,今天是你生日,我们三个随便转转就好。”
动作间,孟拂看见了林栖月手腕上与她今天这身礼服格格不入的手表。
无论是款式还是风格都与她平时的妆容打扮不大相配。
孟拂拉着赵文语和沈嘉树去了一处沙发上坐着。
赵文语有些奇怪道:“栖月姐从前不戴手表啊,今天怎么戴了一款……风格那么突兀的手表。”
连赵文语都看了出来,孟拂相信,赠送手表的主人应当也看得出来。
她隐隐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内心总是不安。
赵文语端起面前的小碟子点心分给两人。
“你们尝尝?”
三人端着甜点尝了一口,孟拂眼睛一亮,“真好吃,和外面的味道不太一样。”
赵文语更是惊喜,“真好吃啊。”
沈嘉树从餐桌上又拿了一些烤翅,递给孟拂。
“孟拂,尝尝?”
孟拂接过沈嘉树手里的烤翅,“谢谢。”
她小口咬上烤翅,可能是烤好的久了,烤翅已经有些冷了。
宴会厅的二楼,祁放坐在窗边,垂眸盯着那道雾蓝色身影出神,他忽然想起孟拂还没吃晚饭。
与祁放年纪相差不大的几人多多少少都接管了家里的生意,难得碰面自然要叙叙旧,见祁放久久没说话,只盯着窗外出神,有人出声道。
“祁放,看什么呢?”
祁放收回视线转过头来,低声笑笑,“没什么。”
“傅哥,我们干一杯。”
言罢,祁放提起酒杯,与眼前人碰杯。
三人正吃着,杨斯裕捏着一把刚烤好的肉坐在了三人对面。
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杨斯裕挨个递给三人。
“来来来,每个人都有。”
“刚烤好的牛肉串,你们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们拿。”
孟拂看见杨斯裕有些惊讶,“斯裕哥,你刚才不是还在上面?”
孟拂抬起头看向刚才的位置,与祁放对上视线。
祁放弯唇笑笑,短暂对视后,孟拂移开了目光,脸颊微红。
“看你们无聊,陪你们玩一玩。”
杨斯裕轻笑一声,在孟拂身旁压低声音道:“祁放还在应酬,待会儿才能过来。”
“他托我先来照顾你们。”
赵文语吃完了手里的烤串,好奇问道:“杨斯裕,你从哪里拿来的烧烤,我怎么在餐桌上没看见?”
孟拂盯着手上的烧烤,这些她确实没在宴会厅里看见。
杨斯裕嘿嘿一笑,“还想要?求我啊!”
赵文语追逐打闹着杨斯裕,杨斯裕左右防守,“走啊,孟拂,带你去烤肉。”
几人跟上了杨斯裕,走到了台球厅旁边,落地窗前有一架正在工作的电烤炉,旁边的冰柜里有许多菜品。
“吃什么,自己选,我来给你们烤。”
杨斯裕开了一瓶冰啤酒递给沈嘉树,“来,是爷们就跟我喝一杯。”
沈嘉树接过啤酒,孟拂和赵文语两个人去选烧烤。
杨斯裕半杯啤酒下肚,开始烤串。
孟拂坐在一旁,开口问:“斯裕哥,你不用去宴会厅吗?”
杨斯裕摇摇头,“我不喜欢应酬,林家就林栖月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生日宴林家请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
他压低声音,“而且眼看着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林家应该也有了联姻的意思,你没发现今天来的适龄男性格外多吗?”
孟拂确实也发现了这一点,很多男生都是穿得西装革履和家人一起来参加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看向宴会厅那道明艳身影。
“栖月姐她会联姻吗?”
杨斯裕摇摇头,“不清楚。”
孟拂盯着林栖月看了许久,这样明艳的姑娘又怎么会甘心被困在家庭琐事的牢笼中呢?
“斯裕哥,你们以后都会联姻吗?”
孟拂没想到,电视剧里面的桥段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杨斯裕哼笑一声,“我家里是拿我没什么办法的,好人家的姑娘也瞧不上我。”
杨斯裕若有所思,他知道孟拂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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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己。
“至于祁放,祁家爸妈就是强强联合,按祁家这些年在京市发展的势头,还真不好说。”
杨斯裕笑笑,又开了一瓶啤酒。
来找孟拂前,他在祁放身边就帮他挡了不少酒,现在人也有些晕。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感慨之言会在孟拂的心里留下痕迹。
赵文语吃得差不多,提着台球杆叫孟拂。
“孟拂,过来和我一起打台球啊。”
孟拂蹙着眉笑了笑,“我不会这个。”
“没事儿,我教你。”
赵文语拉着孟拂过来一起玩,“像我这样。”
赵文语示范了一遍,一杆进洞,她招呼着孟拂,“孟拂,你也试试看?”
孟拂学着赵文语的样子,复审向前,聚精会神盯着桌面的球和球杆。
她咬着下唇,紧蹙着眉,明明感觉自己已经瞄准了,一个用力,白球慢悠悠飘远,成功躲避了桌上散乱的几个球。
赵文语睁大了眼睛,她第一次见有人能把球打出S形。
“啊,刚才不算,孟拂你再试试呢。”
孟拂重重点头,“好!”
她再次俯身向前,两只手怎么放怎么都觉得不太对,正拧眉调整动作时,肩头忽然落下一只手。
骨节匀长,指尖修剪得很干净整齐,孟拂正侧眸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手,下一刻,祁放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另一侧耳畔。
“聚精会神。”
“看球。”
孟拂一下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白球。
“肩放正。”
“腰用力。”
话音刚落,孟拂忽然感到到后腰被祁放宽厚的掌稳稳托住,温热感透过薄薄一层布料。
距离太近,孟拂甚至可以闻到祁放身上淡淡的酒气,听见他短促的呼吸声,孟拂的呼吸乱起来,思绪一下被打断。
手掌被祁放掌控在手中,稍一用力,进了两个球。
“学会了吗?”
“嗯。”
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祁放松开了手,站在距离孟拂两步远的位置,好像刚刚祁放真的在认真教。
杨斯裕喝醉了酒,差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赵文语忍不住打量着两人,沈嘉树眸光沉沉。
孟拂站在原地,握着球杆的手缓缓攥紧。
“哥,你怎么过来了。”
祁放举起酒杯和杨斯裕碰了碰,指指旁边的宴会厅。
孟拂顺着目光看去,林家父母已经站在台上开始讲话了。
流程极其琐碎漫长,结束后,祁放又代表祁家开始不断应酬。
赵文语看着外面的觥筹交错感慨道:“大人的世界真无聊。”
临近零点,宾客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是林栖月的朋友们。
杨斯裕在隔间里,借着酒劲儿捏着麦克风纵情演唱,地上的酒换了一批又一批,白的红的啤的混着来。
孟拂有点受不了房间里的酒味和嘈杂的音乐声,披上了外套,准备自己去别墅后花园转一转透透气,看看风格迥异的冰雕。
一路绕过宴会厅,孟拂打开了后门落地窗前的玻璃门。
门开的一刹那,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卷了进来。
冷冽的空气涌入胸膛,孟拂的不适被吹散了几分。
她踏入雪地,积雪的厚度淹没脚背。
孟拂仰起头,细碎的雪落在脸上,丝丝缕缕的凉。
林家的院落很漂亮,苍翠松柏倚着假山挺立雪中。
孟拂沿着青石板路,缓缓走入其间。
雪地泛着莹亮的一片白,雪地上的两道身影被灯光拉长,孟拂下意识抬眼,身体僵在了原地。
32. 第 32 章
孟拂下意识藏在了假山后面,顿时心跳如鼓,她无意撞破这种场面。
出于礼貌,她本应该就此离开,但雪地里相拥的人却是祁放和林栖月。
孟拂垂着头,盯着眼前的方寸雪地。
风雪势大,掩盖住了祁放的一声长叹。
方才酒局刚结束,林栖月喝醉了酒,拉着他走进了雪地里。
这里僻静无人,林栖月将藏于胸口多年的话说出口。
“对不起。”祁放推开林栖月。
她穿着细高跟站在雪地中,就势就要跌倒在地,祁放将人扯住。
外面的温度很低,林栖月出来得及,身上只一件毛呢外套,祁放叹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
林栖月勉强稳住身形,一双朦胧泪眼越过风雪执着望向祁放那双冷漠的双眸。
她扯扯唇角,发出一声苦涩的笑容。
“我早就知道你会拒绝,不用抱歉。”
“我只是不想、不想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这几年的暗恋。”
林栖月的声音哽咽起来,声音也有些语无伦次。
她推开祁放的手,跌坐在雪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们相伴五年,我们形影不离整整五年!”
“可你认识孟拂才五个月。”
祁放眸光黯淡,再次把人从雪地上拉起来,红色的礼服被雪水侵染成深色。
祁放拂掉林栖月身上的雪,安静听着她的话语。
林栖月捧起祁放的脸,强迫他的眼眸盯着自己,红唇开阂,讥讽笑道:“你怎么能打着哥哥的名号喜欢上养在自己家里的妹妹?”
“孟拂的父亲那么信任祁家,你勾搭人家的女儿啊,祁放?”
祁放躲开林栖月的手,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眸光冷得像冰。
“你喝醉了。”
林栖月缓缓蹲在地上,风声呼啸,一并带走了她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喊声。
“祁放!”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淡漠无情!”
不知何时,林栖月哭累了。
祁放伸出手,“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栖月死死抓住祁放的手腕,倔强抬起脸。
“祁放,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
“像高中那样,你背着我走过最后一段路。”
“我们、就算两清!”
-
孟拂不知道自己在雪里里站了多久,久到冷得手指都没法屈伸,双腿像掉进了冰窖。
她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声,只能隐约听见林栖月歇斯底里的哭声。
哭声停了,漫天风雪里,孟拂靠着假山,看着祁放背着林栖月从她身旁经过,林栖月的身上还披着祁放的外套。
-
零点的钟声敲响,天上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绚丽、灿烂。
又转瞬即逝。
-
新年伊始。
孟拂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不总是幸福快乐的。
-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宴会厅,等她回到赵文语身边后,赵文语着急问道:“孟拂,你刚才去哪了?”
“随便转了转。”
赵文语亲昵挽上孟拂的胳膊,被她身上的寒意冷得一激灵。
“孟拂,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你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孟拂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
“里面太热了。”
孟拂转头看向沈嘉树,“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
听见孟拂这么说,赵文语还有些奇怪。
“你不等你哥一起啊?”
孟拂扯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解释道:“来是我们三个一起来的,走当然也是我们三个一起走。”
沈嘉树道:“也好,我送你们两个回去。”
-
祁放把人送到了房间门口,站定了脚步。
林栖月恍惚站在房间门前,她的酒已经全醒了,看着祁放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后悔起对祁放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他和孟拂的话。
“祁放!”她把人叫住。
男人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
“你别往心里去,那是我喝醉了说的疯话。”
眼看着祁放没说话,林栖月明白,以后她和祁放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还有,谢谢你每次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给了我体面。”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现在。
祁放找到了杨斯裕,杨斯裕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倒在了沙发里。
周遭宾客尽数散去,连林栖月请来的朋友也在零点时分过后走了个干净。
林家的人已经开始整理会场,祁放看了一圈没找到孟拂的人。
他把杨斯裕叫醒,“孟拂呢?”
杨斯裕被祁放从沙发上扯起来,他两眼发晕,指着自己背后的投影幕布道:“在这听我唱歌呢。”
祁放抬手扶上额角,杨斯裕回头一看,这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人?
祁放坐在了杨斯裕的身边,给孟拂打了个电话。
挂断后,杨斯裕瞪着一双大眼睛问:“人呢?”
祁放抓起外套就走,“回家了。”
他脚步又急又快,杨斯裕赶紧跟在了后面。
“祁放,你别着急啊。”
“有沈嘉树送他们两个你急什么?”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祁放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三点,家里所有的灯都关着。
他有些不放心地敲响了孟拂的门。
“孟拂,你睡了吗?”
房间内,孟拂躺在床上,还没从今天的情绪里缓和过来。
面对祁放的问话,她闭上了眼睛,装作已经熟睡。
“孟拂?”
祁放又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回应。
他试探地打开了门把手,一束光照进了房间内,祁放看见了睡在床上的人。
原来已经睡了。
祁放松了一口气,关好了房间门。
连着三天假期,孟拂鲜少走出自己的房间,总是以复习任务重为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几次拒绝了祁放带她出去吃饭的请求,坚持自己在家中定外卖。
元旦假期过后,高三的复习更是到了白热化,实验中学的学习强度更显得有些极端。
晚自习加了一个半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才能放学。
孟拂每天六点钟就要去上学,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到家,到了家和祁放的沟通少之又少。
两个人每天相处的时间,只有早晚上学放学路上加起来的半个多小时。
祁放察觉到孟拂的举动有些反常,好像在可以和他保持距离,甚至一连几天都没话。
正巧周末,孟拂周日有半天的假期,祁放敲响了孟拂的房门。
片刻后,孟拂推开房门,素白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晚上和我出去吃饭吗?”
“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孟拂摇摇头,“不了,哥。”
“晚上我要还看书,我定外卖就可以了。”
房门合上,祁放被拒之门外。
只偶尔一两次,还可以解释说孟拂真的有事,从林栖月那回来以后,便一直是这样。
孟拂在故意回避他。
-
未晚酒吧,祁放捏着酒杯,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烧得胃里灼热疼痛。
“你别喝了。”
杨斯裕摁下祁放的手,他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劝他别喝了。
自从新年夜从林栖月那里回来,杨斯裕就觉得不太对劲。
林栖月也不每天围着他打听祁放的去处了,最后一次见林栖月还是在结课考试上见到的。
祁放倒是经常来酒吧了,有他在这,未晚酒吧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孟拂也不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每次询问都以学习为由拒绝。
杨斯裕隐隐觉得这三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祁放没听他的,又开了一瓶酒。
杨斯裕笑着招手,“黎老板,最后一瓶了,不能再给他喝了。”
风姿绰约的美人遥遥对着杨斯裕轻轻颔首,她拿着账单走近杨斯裕。
夜深了,这样借酒消愁的男人总是有很多,要么生意场上失意,要么情场失意。
这两个大少爷家财万贯,生意场上不得志应该有些难度。
黎晚挑起细眉,眼波流转,红唇轻启,声音柔媚得让人骨头都酥软一半。
“失恋了?”
杨斯裕叹了一口气,“没恋。”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黎晚的意料。
“心上人有新欢了?”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祁放,一整晚低着头只顾喝酒的祁放,忽然抬起了脸,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不可能。”祁放果断否认。
孟拂怎么会有新欢?
刚倒出来的酒一口没喝,祁放转身就走。
杨斯裕对着黎晚双手合十连声道谢,“谢谢黎大美人!”
要不是未晚酒吧老板这一句话,祁放不知道还要喝到几点。
杨斯裕追了出去,冷风里,祁放自顾自地走在街上。
杨斯裕紧紧跟着祁放,“这大晚上的,你要干什么?”
祁放道:“接孟拂。”
“你不是说今天有事,不去接她了。”
杨斯裕蹙着眉,一开始他还想问祁放呢。
女生自己晚上回家,这也太不安全了。
不过这是祁放的家事,他也不能插手干涉,硬逼着祁放去接人。
“我不放心,我要跟着她。”
杨斯裕认命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祁放这种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与孟拂赌气吗?孟拂听话乖巧,祁放也几乎事事顺着她,杨斯裕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两个人能有什么矛盾。
杨斯裕一路跟着祁放走到了实验中学门前,两人站在对向的公交站牌后面,躲躲藏藏像个不法分子。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俩为什么一定要躲在这个地方?”
祁放没有回答,只站在站牌后面,盯着校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间,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学校走出。
孟拂和沈嘉树、赵文语三人并肩走着,到了校门口。
“我家里人来接我了。”赵文语指指外面停着的车。
“我先走了。”
赵文语交代道:“沈嘉树,一定把孟拂安全送到家啊。”
沈嘉树道:“放心吧,我一定把孟拂送到家。”
沈嘉树推着自行车和孟拂并排走出校园,实验中学这个放学的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
“孟拂,你坐在后面,抓紧我。”
“好。”
孟拂小心翼翼坐在了后座上,抓紧了沈嘉树的外套。
沈嘉树却没有立刻骑车,他将手套摘下来递给孟拂。
冬天骑自行车,手脸都露在外面,冷风一吹一会儿就冻僵了。
沈嘉树扭过头道:“你把手套戴上,不然走一段手就冻僵了。”
孟拂侧过头来,“那你呢?”
“我每天都骑车,不要紧。”
“围巾也要带好。”
孟拂接过沈嘉树的手套,“谢谢。”
沈嘉树笑笑,孟拂对他总是这么客气。
公交站牌下,两人把校门口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杨斯裕分明看见,孟拂坐上沈嘉树单车后座的那一刻,祁放的脸黑得可怕。
见祁放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杨斯裕轻咳了一声,“看吧,你不去接孟拂,总有人愿意送她回家。”
“瞎作什么……”杨斯裕小声腹诽。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祁放扫了眼杨斯裕。
杨斯裕抬手捂上嘴,扭过头去。
“当我没说。”
一个没注意,杨斯裕就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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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放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立马被关上,他想追都没机会。
-
夜里的风很冷,沈嘉树把人送到祁家。
孟拂的脸颊和鼻尖都被吹得通红,她把手套还给了沈嘉树。
“沈嘉树,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路灯下,沈嘉树垂眸看着孟拂冷得发红的耳尖。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
孟拂想了一下,对她来说,沈嘉树绕路送她回家不是小事,学校到她家,开车还要十五分钟呢,祁家和沈嘉树家还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沈嘉树低敛着眉目,冻僵的手放在衣服口袋里面。
平时他们在学校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一直藏在口袋里面的新年礼物也没机会给出去。
“孟拂,我……”
沈嘉树攥紧了口袋里面的礼物,他抬起头正要开口,猝不及防和祁家门前的一道身影对上视线。
“你要请谁吃饭?”
安静的夜里,祁放突兀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孟拂下意识转头,男人的身影立在门前台阶上,冷峻的一张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祁放走到孟拂身旁,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沈嘉树,眸光微动,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孟拂看到祁放不善的目光,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你做什么!”
“沈嘉树他好心送我回来。”
祁放的目光缓和下三分,“多谢你送我家孟拂回家,改天我亲自谢你。”
祁放的话圆滑礼貌叫人挑不出错处,语气却比严冬的风雪更要冷上三分,甚至还有一丝丝威胁的意味。
沈嘉树轻笑一声,微扬起下颌。
“我不送孟拂,让她夜里自己坐在陌生男人开的出租车回家吗?”
“你不是她哥?”
沈嘉树不甘示弱地扫了祁放一眼,“有空喝酒泡吧,没空接人回家啊?”
他眼神看向孟拂,“孟拂,接着。”
孟拂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沈嘉树抛过来的小盒子。
沈嘉树骑上单车,对着孟拂眨眨眼。
“送你的新年礼物。”
祁放杵在原地,一张脸阴沉得好像能滴出墨来。
他拧眉看向孟拂,孟拂瞪了祁放一眼,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转身进门。
客厅一片漆黑,孟拂放下书包,伸手要去开灯,手腕一下被人擒住。
惊慌失措之下,孟拂的后背撞在门上。
未等她尖叫出声,下颌先一步被人禁锢在掌中。
祁放欺身上前,孟拂怕得用力闭上眼睛,预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孟拂缓缓睁开眼,祁放的双眸迷离,垂着眼盯着她丰润的唇。
两人的唇只差半寸,孟拂甚至能感受到祁放温热的呼吸。
祁放停住了,他眼底泛着红,喉结滚动。
孟拂的脸立马烧起来,鼓起一口气推开了祁放。
祁放没有防备被孟拂推了一个踉跄,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
孟拂赌气似地打开灯,横了祁放一眼,作势就要离开,手腕却被祁放牢牢抓在手中。
“祁放!”
“你到底想做什么?”
孟拂红着眼,紧抿着唇,“祁放,你疯得不轻。”
“我是疯得不轻!”祁放自嘲一笑。
“我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坐上别人的车!”
“被别人一路说说笑笑送回家!”
“他当着我的面送你礼物,孟拂,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保持理智?”
孟拂瞪圆了眼睛,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祁放。
她委屈得鼻尖一酸,两眼泛红。
“祁放,你这样怨我。”
“难道你就清白吗?”
孟拂声音哽咽,“新年夜那天,你做了什么?”
祁放愣在了原地,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浑身发冷。
“你、你看见了。”
祁放有千言万语的话想解释出口,却又都觉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孟拂。”
“林栖月情绪崩溃,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雪天里。”
祁放力道一松,孟拂甩开了他的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偏过头去,不去看祁放的脸。
“那今天呢?”
“你去喝酒为什么不来接我?”
祁放被问得脸色惨白,“你故意躲着我,所以……”
“我去找过你,没想到沈嘉树会送你回家。”
祁放欲言又止,孟拂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
她抽抽鼻子,抓起书包上了楼。
祁放盯着孟拂离开的方向,神情呆滞地坐在了沙发上。
冷静片刻后,祁放来到了孟拂的房间门前。
“孟拂,你睡了吗?”
“我可以进去吗?”
房间内,传来了孟拂闷闷的声音,赌气道:“没睡。”
“不许进。”
祁放打开房门,孟拂正窝在床上背对着他。
“不是不许你进来嘛!”
祁放走上前去,孟拂愠怒地坐起身,他这才看见孟拂的双眼哭得又肿又红。
“你走!”
孟拂抓起床上的玩偶砸向祁放,一个又一个。
“你都抱了别人,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下一秒,孟拂整个人被祁放牢牢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小拂。”
“是我错了。”
额头上传来温热的感觉,孟拂睁大了双眼。
一吻结束,祁放抱得更紧。
“小拂,别丢下哥哥。”
“别冷落哥哥。”
“好吗?”
祁放抬手为孟拂轻轻擦掉了眼泪,“新年夜的事,实在非我所愿,林栖月喝醉了酒,我不能把她留在冰天雪地里。”
“那天之后,我们从此再不相干。”
“我的心里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