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有雪》
1. 再遇
今年京城入秋早,秋雨让这座干燥的城市有了南方水乡的湿度,适温宜居。
百花剧院内。
时瑾坐在镜前等卸妆,浓妆下是一张鹅蛋脸,皮肤细腻如白玉,清艳不失大气。
小文作为跟了她五年的化妆师仍是会无数次叹服于她的美貌,这样美的娇人被困在这方寸之大的剧院有些可惜了。
“文姐,别卸妆了,瑾姐被点名上场了。”小周站在后台门口扯嗓子喊。
时瑾睁开了眼,杏眸里有股水雾朦胧的美,表情是淡的。
她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小文,“文姐,画个淡妆吧,配旗袍就行。”
她经常被拉上去救场,习惯了。这个小园子给了她一个浇养梦想的机会,她知分寸。
可她不清楚今天的来客,否则千万个都会推辞掉。
-
三点宝安国际机场,私人飞机降下跑道,贵宾专属通道开启,一辆银顶商务车停在下机口。
管家撑着一柄黑伞安静地等着。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舱内走出,修长分明的手接过了伞柄,雨幕遮住了视线。
“少爷,别忘了与梁叔的席。”傅海提醒道。
商晏刚在北欧交流回来,就要赴这场鸿门宴。车轮溅起漫天水花,男人靠座的身影寒如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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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西厢包房内。
除了梁福海稳坐品茶,其余皆是频频回头找人。
“梁叔,商先生今天会来吗?”顾泽坐不住,心上煎熬难耐。
商家在京里的地位不用说,如今小辈更是人才辈出。商晏在金融矿产新能源都有投资,年纪轻轻成绩斐然。
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与他合作得他指点一二,可苦于没有门路。
说这时,包厢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梁叔,好久不见。”嗓音厚重磁性,细听压着威严。
一桌人都急忙起身与他寒喧。顾泽这才抬头见到商晏。
许是刚从风雨中来,他臂弯处搭着一件西装,慵懒随意,面若刀裁,深邃眉眼下藏着浅薄的笑意。
他对任何人都未施以眼神,坐下来时双腿交叠,神是散的。
台下时瑾已经开唱,极美的身段,悬腰转身台步,完美标准,叫人挪不开目光。
今日贵客包了场,二楼只有那个包厢亮着灯。来的路上小周和她咬耳朵,贵客在二楼,是京城顶了天的人物。
她想笑,可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她终究有些好奇这位贵客的模样,抬眸轻扫之际,身子情不禁地打了个颤。她努力平复胸口涌起的那口气,转身开嗓续唱陈词。可从不失误的她,还是走调了。
她知这场戏自己是演砸了,她鞠了个躬下了台。
“她是谁?”商晏眼底的光晦暗不明,指尖那一点猩红的火焰渐灭。目光一直追随着这道靓影。
-
直至下了台,背后那道如毒蛇般冰冷的目光才消失。时瑾靠着森凉的墙壁才缓过了一口气,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她扶着墙慢慢走回了后台。
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遇到。
“姐,演出不顺利吗?”小文见她脸色发白,关心道。原本两个小时的玉簪记怎今天结束得这么早。
“身子有些不舒服。”时瑾眉眼有些倦,化妆台上的手机亮了,是她的老师李心蕊,剧院的统筹运营负责人。
“晚上有个饭局点你名了,抓住机会。”李心蕊拿话点她。
戏剧曲艺市场小,小园子时常是入不敷出的状态,能维持住现状再养一帮员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老师领她进的门,她有野心可看不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跳民族舞出生,后因严重腰伤不得不转行。她一直以来都似乎差了点运气,那些资本因她的美貌看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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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着下,时瑾穿着小羊皮高跟鞋站在屋檐下等车接,思绪被吹到了半空,咬着后槽牙。
“小郑,带件外套吧,天凉得很。”小文看了眼外面的天气。
“知道了,文姐。”郑多燕边对行程边回答。
位于二环内的万豪洲际酒店,有钱人的后花园,会员制,寸土寸金的京城有一整片连着山的田地。
“瑾姐,这气派丝毫不输奥地利的瑞吉卡尔顿酒店。”郑多燕眼里有惊羡和叹服。
“走吧。”时瑾没什么表情,这座充斥着金钱和权利的城市,披着它华丽的面纱,如猛兽般啃噬着人们最后的理智。有人拼命逃离,有人越陷越深。
郑多燕到剧场里就一年,时瑾是小园子的台柱子。她想跟着她肯定能学到东西,时瑾天资容美,唱戏比那黄莺还要动听,为什么还不火呢。
很快,她明白了原因。
迎宾的见到时瑾就往楼上包厢迎,眼神规矩目视前方。
“哟,是时瑾老师来了,快让个座。”说话的是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薛祁,旁边是金融界大亨明氏的二公子明毅辰。圆桌中间的位置空着,不知是何大人物。
而她朝进门右侧那位衣着讲究的贵公子点了点头,主动问好“温少好,我是李老师的学生,她和我提过您。”
温靖宇轻晃了晃杯中的红酒,敛下的眼睫闪过一丝精光,“李老师眼光好,看上的人果真水灵,与那些粉黛的女子不同。”
时瑾身子站得直,话细软绵绵“温少身边佳人不胜数,时瑾就是靠您赏脸给口饭吃的小人物,不值得您挂嘴边。”
温靖宇是圈里人,说话有几分地位。老师想让她借这股东风挤进娱乐圈那个大染坊,将昆曲带出如今这个舒适圈。
明毅辰推搡了温靖宇一把,“你就让人家干站着?”
温靖宇面子上被拂了一下,心里到底不快。可他更是不敢得罪那位在路上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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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几巡,时瑾两颊透着红晕,柳叶眉蹙着,似乎是在极力忍着不适。小郑见她脸色不好,给她倒了杯凉茶,弯腰轻声问她,“时姐,还撑得住吗?”
时瑾眼前一阵眩晕,温靖宇酒桌上给她使绊子她也只能忍着。
“时小姐再来喝一杯?”温靖宇又给她倒满,脸上是讥讽淡漠的。在他面前想捞好处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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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身段,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握住桌沿的指尖已经泛白,“温少,我喝不下了,我助理可以代…”
“时小姐别太高看自己,哪能既要又要,给我伺候…”温靖宇话还在舌尖,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轮廓滑落,时瑾如受惊的小猫,眼里湿漉漉的。
“温少就是这么招待我的人的?”身后一道冷冽的嗓音响起。
时瑾听到了西装裤料摩擦的声音,随后鼻尖涌入了一股蔚蓝海岸的清澈香味,高远沉稳。
商晏瞥了她一眼,即使这么狼狈,她的背依旧挺得笔直,不被折辱分毫。
温靖宇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顾泽,他问过明少说是顾泽组的局,顾泽虽说也是和他一个大院的,可他父亲在自己爷爷手上做事,他自然不用怵他,可这位不一样。
顾泽被吓得一头汗,哪边他都得罪不起。思量之下,他满是歉意地关怀时瑾,“时小姐还撑得住吗?”
时瑾沮丧地摇了摇头,白如雪的肩膀沉了沉。这局又被自己搞砸了,可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个。
考虑到餐桌礼仪,温靖宇离桌去换衣服,服务员及时进来擦拭地毯。
服务生给时瑾端上了蓝莓芝士布蕾,上面点缀着小巧的樱桃,包厢窗户敞着,浓郁的酒气散了些,时瑾握住刀叉的手颤了颤。
“天气阴寒,时小姐带外套了吗?”时瑾坐立难安,可偏偏那人又主动开了话头。
郑多燕立刻接话,“给时姐带了。”她从一个系着蝴蝶结的蓝色礼盒里掏出了一件剪裁合体的西装。
时瑾微微侧头去接,嘴角的笑意下一秒凝住了。头顶落了一声轻笑,似清晨的雾低沉浑厚,又带了点清风的凉意。
“你怎么挑了这件?”时瑾不敢回头,按住西装的手心温度是灼热的。
这件衣服比她晚两周回国,送去干洗店仔细打理了一下。她原先想将衣服与那段回忆封尘箱底,可猝不及防见了光,无处可逃。
傅海接到商晏的电话上楼来送车钥匙,看见郑多燕手上提的那件外套愣了愣。深灰色西装被烫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左胸口袋上纹着一枚宝蓝色的徽章,图案很精美,细看是希腊的文字。
这可是江小姐特亲手为他纹上的图案,西装是国际高奢私人订制情侣款。傅海简直没办法想象如果那位小姐看到西装出现在一位风尘戏子手里会爆发出多大的雷霆之怒。
不过他瞧老板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早忘了这件衬衫的出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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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瑾抬头看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发丝紧贴着脸颊,颧骨处那一抹淡化的红晕给她添了几分妩媚。这一夜,竟如此漫长。
她细高跟还未踩实地板时,看到了尽头拐角处的那人。
商晏似乎是早就等在那了,修长的手指夹起的雪茄已经燃了半根,奶白色的烟雾萦绕又散去,他的神情在雾里瞧不分明。
时瑾想悄没声地走过去,一双大手拽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她撞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时小姐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啊,亏得我日夜惦记着。”
2. 艳遇
时瑾被他的话说得心尖一颤,可经历了那一天一夜的事,她就已然明白面前这个男人半句都不可信。
八月盛夏末尾,她和几个同事受奥地利地质学院邀去了维也纳,世界歌剧中心,演出了名曲《醉春台》。
这是她毕生追求的梦想,她见过金色大厅的辉煌与瑰丽,即使远远看上一眼也铭刻于心。
演出结束,时瑾已是香汗淋漓,她与地质资源学院的昆曲研究中心团队一一握手已表友好。
莫里茨约翰德教授十分欣赏她,他用流利的英语赞赏她,称她是午夜里荼蘼的玫瑰,开到极致的美。他说希望下次再见是在金色大厅。
时瑾笑着回,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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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德居福音乐酒吧,这个最古老的酒馆坐落在一条古巷内,热闹噪杂时伴随着夜晚的宁静与神秘。
时瑾拗不过同事,临近离开的日子,选择离经叛道一回,不受任何束缚。
韩云汐夸张地哇了一声,“时姐,这是第一次看你穿得这么sex,要是我是男的就立刻扑上去。”旁边的林樱咬着吸管拼命点头。
时瑾今天穿了件深红色包臀裙,T字的吊带设计,衬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一双腿又白又修长,裙摆似莲一样肆意绽放,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神。
夏曼婷凑过来推了推她,“异国他乡,美酒美景,不得放纵一下?”
时瑾端起高脚杯和她轻轻碰了碰,这杯蓝色夏威夷更衬音乐,台上乐队拉着大提琴,一首《小夜曲》从指间缓缓飘扬,紫色与蓝色交织的灯光,人们相拥再分开。
时瑾喝了几杯朗姆酒,后劲十足。夏曼婷去舞池找了个健硕肌肉的蓝发碧眼帅哥,被挑逗得花枝乱颤。
“时姐,前方西南五十度方向有个顶级帅哥,拿下他。”头顶射灯与音响点燃了夜的激情,欲望与野性驱使着□□。
时瑾扫了一眼过去,红绿灯光下只隐约瞧见侧颜,五官立体饱满,清冷矜贵的一张脸。
时瑾有些微醺,偏头去偷窥时,恰好被抓住视线。那人眸光闪动,隔着喧嚣的人群遥遥冲着她举了举杯,时瑾眯着眼睛笑了笑。
后来商晏告诉她,她那时笑得像只偷腥小野猫,傻得一样,一骗就走了。
窗外烟火漫天,照亮了新的一年。时瑾被取笑了拉着一张脸去簪花,商晏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
还好你在,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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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的夜晚寂静无声,时瑾和韩芸汐颤颤巍巍地出了门,酒吧门关上时牵动风铃叮当响,似夜的吟唱。
“今晚就咱两落单了,好不甘心呀。”韩芸汐搭在时瑾的肩膀上,厚重的眼睫毛落下了一层深色的阴影。
奥地利下起了雨,雨幕洗刷掉了这座城市的泥泞与不洁净,如断臂维纳斯一般巍峨不倒。
她们撑着透明伞走到了十字路口,哥特式的建筑风格装点着这座城市,空旷的街道吹动着一丝古老神秘的气息。雨幕带来了凉意,似乎这样的天气更适合温存。
“路过的第五辆车归你,第八辆车归我。”不远处,几位外国友人对着她们吹了吹口哨,年轻貌美的身子极具魅力。
这里是Ringstreet,霍夫堡皇宫附近,人文荟萃,随便飞驰过一辆跑车都是千万级的。是有钱人的舒适区。
韩芸汐眼巴巴地数着车,第五辆是蓝色保时捷,她站在街边,摆弄了一下风姿,可看到主驾坐的是位花白老人时,脸比冰霜还要再僵硬几分。
时瑾笑弯了腰,腰带上的亮片与天上繁星还闪,“这就是没有艳福的命了。”
第六辆,第七辆…时瑾呼吸停了一拍,心莫名有些悸动,或许异国他乡她也会拥有难忘的一夜,背离那个被规矩约束支配的自己,偶尔做一回笼外鸟。
第八辆是一辆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车身线条流畅,如艺术品优雅尊贵,黑夜中的一颗曜石。
时瑾放下伞走进了雨中,暴雨浇透了全身。她走向她的猎物。
时瑾站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趁等红灯的间隙,她敲了敲车窗。玻璃映着她那一张惨白动人的神色,如海湾里的一颗珍珠贝壳。
司机好奇的眼神扫了过来,商晏看着车外那张精致美艳又狼狈的脸,勾了勾唇,车窗缓缓下降。
那张熟悉的脸让她有一秒的晃神,时瑾笑容僵硬,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刚才的那位先生。
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配上她甜到骨子里的酥音“先生,外面雨大,我可以上车吗?”
林杰看了一眼坐姿慵懒的商晏,想上商先生车的人从这里排到了巴黎,这女人未免太过于自恃美貌了。
商晏淡漠的眼神扫过时瑾,又轻飘飘落于她的红唇之上,神色犹似高高在上的古希腊神明,俾倪众生。那几秒是煎熬也是博弈。
她裙摆沾上泥点,脸上妆容花了,可脊背挺得直直的,像他外祖母养的那只蓝眼波斯,商晏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门啪嗒一声开了锁,商晏居高临下地看了她湿透的短裙,汹涌的雪白胸脯被勾勒出形状,眼神幽暗了几分,“小姐请。”
这人说话的时候慢斯条理,嗓音偏又清冽如清晨的温泉。一个有歧义的中性词从他的嘴里说出,也丝毫没有不妥,他的高贵绅士气质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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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空调开着舒适的温度,时瑾衣服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人坐得笔直。商晏一直在翻看ipad公文,一路上没有再多和她攀谈一句。
车子驶入丽芮宝石酒店地下停车库,vip电梯直达总统套房。
时瑾正在为自己湿透了的衣服发愁,车门缓缓打开,酒店管家等在电梯口,双手恭敬地捧着没有褶皱的睡衣,丝绒质地。
“是临时找来的衣服,不一定合身。”商晏平淡开了口,修长的大长腿跨了出去,给她留了个静谧的私人空间。
这人居然想得这么周到,他分明神情严肃地在处理工作,却愿意分出一丝神给她留体面。
时瑾手抓了抓睡衣,车门打开袭来的冷意让她极快地穿上了衣服,下了车。
商晏包下了整整一层的套房,时瑾看着比自己整个卫生间还大的浴缸,呆了一会。
她换了拖鞋想去洗个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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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转身的那刻一双温热的大手掌在她的腰线,紧紧贴在了白墙上。
时瑾惊呼了一声,跌入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商晏抬手按灭了灯,大手覆住她的眼睛。
他贴近时瑾的耳垂,气息喷在颈窝处,掌心能感受到睫毛的颤动,是痒的。
时瑾前二十二年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没身体接触的精神恋爱。此时,她心绷着,差点跳了出来。
时瑾能细微的感觉到,衣裳的摩擦脱落声。她偏了偏头,想摆脱束缚,商晏却没让她如愿。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顺水推舟,更何况是时瑾亲自送上来的。
时瑾眼尾湿润,声音带了丝颤抖,“别碰我,我脏。”
少女的声音如黄莺动听婉转,无异于最好的催情符,掌下的皮肤细腻白嫩,比上好的芙蓉玉还要贴手。
商晏能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在逐渐崩塌,下腹的□□被轻易挑起,这是多少年都不曾再有的感觉。
“我不怕。”商晏安抚好她的情绪,拦腰横抱,将她带到了床上。
时瑾的身躯被柔软的床包裹住,商晏抽身想要卸下戴着的银质表,一双光滑纤细的手臂搂住了他,“别走。”
商晏轻轻一笑,手覆盖住那份雪白,揉了揉,“美人在怀,我只会往深处走。”
他放好手表,俯身托住她的蝴蝶肩。动作起伏中,时瑾的发丝与他的手腕缠绕,黑与白的碰撞,暧昧升温。
商晏将手插入她的发丝,逼迫她仰着头看清自己,时瑾眼神迷离,肌肤下的每一寸都炙热无比。
“告诉我,我是谁?”商晏粗糙的手摸上了她纤细的天鹅颈,红唇未点已诱惑到了极致。
这人用钝刀磨她的理智,她屈起上半身,唇瓣贴过他的耳旁,声音沙哑性感,“想.要.给.我。”
海湾处,海风潮湿撞击着岸边的岩石,淹没又退潮,天尽头的弯月高悬。
?
时瑾在宽大的床上醒来,钟摆指向七点,浴室传来流水声。
时瑾翻了个身,去够自己的手链,可浑身酸痛,像被重新拆骨再装一样。
这个男人真狠,不过她也不赖。时瑾坏坏地想。
商晏出来时,只披了件大袍,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肌,细看上面有一条条的红痕,更增美感。
商晏走到门口按了按钮,过了五分钟,前台推着餐车来敲门。
桌上摆着自然起泡酒,樱桃鹅肝,萨赫蛋糕和奥地利可丽饼。
“让后厨特意熬了梨膏汁,败火的。”说话时,赏晏已经穿上了得体的西装,配着墨绿色领带,气质矜贵疏离。
时瑾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床位摆着叠好的礼服,她看了看吊牌,是欧洲的顶奢定制,料子手感极好,也是她的尺码。
这人骨子里看着冷淡,可细节之处无一显着他的体贴,而摆在时瑾面前的似乎是一场得体的分手费。
“我有个会要开,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公式化的语气,冷淡的态度。商晏抬头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这人把自己当捞女了,时瑾后槽牙咬得嘎吱响。
3. 风雨
时瑾给韩云汐打了个电话,她们是下午三点的飞机,可外面的暴雨却没有要停的趋势。
“哟,时姐昨夜过得这么滋润啊,这个点才醒。”韩云汐在电话那头语气很酸,昨晚就留她一个独守空房,奥地利的秋夜可真是寒啊。
时瑾轻咳了一声,立马转移话题,“暴雨航班还能按时飞吗?”问这话时,她心底莫名涌起了一股希冀,不知为谁。
“航空公司又不是我家开的。”韩云汐嘟囔着说了一句,掐断了电话。
过了十分钟,电话又回拨了进来,“说是推迟到凌晨一点了,看天气预报情况。”
时瑾坐在地毯上,吃完了最后一片蛋糕,雨侵占了整块露台,天边有浓浓的云雾升起,瞧不分明。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连定点的卫生都没人来打扫,就像有人吩咐过一样,是被禁止进入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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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国会大厦顶层。
商晏坐在正中央,听关于最近国际经济形势的报告分析,据报告分析,美联储做空失败,预计降息20个基点,正式打响这场经济战。
商晏敲了敲光滑的桌面,眼神定在桌上那一盆富贵竹上。
“少爷,会议结束了。”傅海提醒道,眼神里滑过一丝诧异,他很少见少爷愣神的时候。
商晏与他们一一握手致意,走在最前面出了金色大厅。
“那位小姐……”商晏犹豫了几秒,傅海微微笑,“已经走了。”
“您凌晨飞机直飞纽约,参加国际会展。”
商晏点点头,路过时神色淡漠地扫过高楼外层层雨幕。
-
施维夏特机场
雨小了些,可寒风凛冽卷着绵绵细雨,叫人直打哆嗦。
时瑾拎着行李箱下了车,她们为了省点路费拼了一辆车,可下车时踩到了路上的积水,泥花飞溅。
“哎呀,糟蹋了我新买的白裙。”夏曼婷怪叫道。
“是你买的吗?”林樱推了推她的肩膀,眼神落在她白皙脖颈上的一条大金锁吊坠上。
“时姐,那位神秘大佬什么都没留?”
夏曼婷生得一双媚人桃花眼,校花级别的人物,身边不缺富贵公子哥,奢侈品包包从来没断过。
“没有。”时瑾思考了会摇了摇头,她们四个大长腿靓女推着行李走在大厅上,不知吸引了多少流连的目光。
离登机还有快五个小时,时瑾其实一直很注重身材管理,可路过便利店看见一排排的方便面包装,还是馋得两人分着泡了一碗。
“让吴老师看见了一定会罚我们练一天的下腰。”韩云汐吸溜了一口老坛酸菜面,一脸的满足。
吴秀芳是她们的形体老师,就是昨晚偷吃了一个鸡腿汉堡,第二天一定也一定会被她如雷达一样的眼睛抓住,在大家面前痛批一顿。
“还得再扣个全勤奖,因为第二天你被早被训得像烂泥一样。”时瑾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她如一朵高艳洁白的莲花,展露笑颜时如天边晕开的晚霞,璀璨夺目。
她还不知道三楼的一处vip室里,有人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看她生动鲜活不同于那晚的妖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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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没开灯,一楼的普通国际厅却是灯火通明,商晏左手来回翻转着银色打火机,火苗噌起又灭,他隽俊的脸忽明忽暗。
他回套房时,屋子里一切都是整齐的,连卫生间的一次性拖鞋都被摆好了,没有一丝住人的痕迹,那件裙子整齐地挂在床边的落地衣架上。
吧台上白色咖啡杯下压着一张纸条,商晏走过去拿了起来,字体工整秀气,“猜猜我拿走了什么留作纪念,早餐很好吃,谢谢招待。”字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商晏莫名盯着这种纸看了很久,眼里似泼翻了的墨汁,就像有人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用墨汁染了一朵小花,蜻蜓点水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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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晏按下了房间里的呼叫键,进来一位高挑个子的空乘,他看了一样手边精致完美的包装盒,“将它亲手交给一楼的那位小姐。”
空乘咬了咬唇,说是。
傅海打来电话,“少爷,可以来登机了,江小姐已经在等了。”
商晏从躺椅上起身,这次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时瑾,眸子里有高深不可测的笑意,转瞬即逝。
-
时瑾挣脱开了他的手腕,站定住,“商先生说什么我听不懂。”
走廊上有服务生端着盘子偶尔路过,还有出来抽烟的食客。时瑾虽然不是什么名流,可心底里到底有几分自己的傲气。她是舞台上的夜莺,不应该掺和进这些风尘事。
商晏踩灭了雪茄,将她罩在了自己的身影下,弯腰贴近她纤细的脖颈处,“可时小姐将那西装收得很好。”
时瑾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光影下的眉目俏皮又迷人。
是啊,这个礼物送过来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奥地利的风大,这件西装为她抵御过异地风雨的阴寒,在她内心深处留有一个位置。
“女人如衣服,商少爷这个身份会在乎区区一件衣服吗?”时瑾抬起下巴,有些轻蔑地笑了笑。
商晏看清了她笑容背后的神伤。正如她所说,舞台上再风光的戏子,也得放下身段去哄那些个富贵京城子弟。
商晏低头看她,她今日穿了件很合身的旗袍,衣料之下是叫人遐想的身材,风情却不落俗的美人,这样的美人骨子里却透了一股劲,有趣得很。
商晏按住了她的下巴,指腹摩擦着她的肌肤,话语里诱惑力满满,“有人如衣,有人像美酒越品越香。”
时瑾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惊得一哆嗦,立刻推开了商晏,大步走了出去。
时瑾离去的背影带了丝慌乱,身子的左右摇摆让她丰满的翘臀瞧着格外性感,商晏的眸子深了深。
饭店是回不去了,时瑾红温的脸直到冷风扑面才清醒了过来。她给小郑打了电话,让她到酒店门口接自己。
郑多燕匆匆赶来时,西装被她妥善地抱在怀里,额前的碎发可以瞧见晶莹的汗水。
“把这件衣服扔了。”时瑾绷着脸,语气生硬。
郑多燕很少见时瑾这么严肃的样子,猜想应该是和席上的那个男人有关。乖乖地抱着西装往酒店门口的分类垃圾桶走去。
那枚徽章在月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她一下子想到了那晚男人的眼神,如蓝宝石,令人着迷。
“算了,不要白不要。”时瑾嘟囔了几句,喊住了郑多燕,披上风衣往车里走去,脸上有几分丧气。
啊,这叫什么事啊。郑多燕抱着西装低着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她忙不迭地道歉,路灯照明下瞧见了个风姿绰约的美人,脸上森冷没有笑意。
江疏影盯了她几秒,既而开了口“这西装好料子,制地也很精美,方便问下是谁的吗?我也想去订一套。”
郑多燕倨傲地扬起了头,笑盈盈说道,“这是时姐的衣服。听说是限定款不一定能买到。”
江疏影目送她走上了车,才收回了目光。树影摇晃下,她精致的脸上竟多了一丝狰狞可怖。
“喂,老许,帮我查个人。”
这是她为商晏挑选的礼物,全球首定,徽章上刻着他的晏字。她问过好几次,商晏只是回她不舍得穿。
怎么,不舍得就穿到别人身上去了吗?
郑多燕还不知自己给时瑾惹了多大的麻烦,园子的车给她送到楼下。郑多燕朝她挥了挥手,示意明天见。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她已是疲惫不堪。她倒在床上动都不动,翻看着群里一天的聊天内容,四个人的小群还在滴滴响,她们差不多是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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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所以能聊到一起。
韩云汐是北方人,人大大咧咧的也好相处,见时瑾久久没露面,在群里艾特她,“出什么事了吗?”
时瑾敲敲打打一行又删掉,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今天又把老师吩咐的事搞砸了。”
群里静了一秒,纷纷安慰她,“没事,我今天去演出,台下十个人都没有。”
“我今天直播五个里面三个都是机器人。”
她们这一行顶上的称为艺术家,可她们是底下糊口饭吃的人。林樱老家是在西北的一座小镇,她靠着热爱走到了现在,可终究也只能倒在现实面前。夏曼婷家世好,有人为她托底,艺考对她来说只是人生的其中一个选择。
就像小园子卖出的票钱已经维持不了运营经管费,需要她们外出跑商务挣外快。时瑾也依旧为此感到快乐,只要嗓子在技巧在,她就会坚持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时瑾与她们聊完,已经是快十点了,她给自己泡了杯金银花茶。她其实爱吃辛辣,可入了这行,嗓子比天大,一路走来她舍弃了太多。
工作群里刚刚收到消息,明天轮到她去地推。剧院马上迎来三十周年,经典曲目《牡丹亭》《长生殿》都在其中,可预售了一个月,票还剩一大半都没卖出去,而这宣传的成本已经投出去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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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里,一条白嫩的手臂按掉了闹钟。她房间摆设整齐,床旁边就是一张梳妆台,奶油风的地毯扑满木地板,她偶尔会坐在上面看会书。
时瑾起床时瞥到梳妆台上放着的一只银色钢笔,走过去轻轻拿了起来,指腹摩擦着笔盖处的花纹。这只钢笔如他一样,清冷却不失温度,她从没舍得拿出来用过。
时瑾赶时间出门,穿了一套运动休闲装就出了门,坐地铁时还在和同事联系。
她们需要赶一波上班潮和午饭点,目标群体是有消费能力的工作族,所以这次地推也选在了地处繁华中心的国贸中心。
国贸中心是帝都的标志性建筑,如一柄利剑直插云霄,又伴随着灯光明暗,见证这座城市的荣辱变迁。
“久等了吧,吃早饭没?我路过早点店给你带了点。”时瑾从包里拿出还有温热的三丁包和一杯豆浆,递给了何皎皎。
“谢谢时姐,我刚来不久。”何皎皎连忙双手接过,她是场务实习生,刚来剧场不到三个月。她和时瑾接触不多,听说她是剧院的台柱子,人长得极美,可没想到一点架子都没有。
“今天效果怎么样?”现在是八点半,按理来说已经过了一波高峰期。
“唉,他们都忙着上班,看都没看一眼。”何皎皎神情有些沮丧,反复捏着手里的豆浆杯子。
时瑾不用猜都知道,如今大环境不好,银行多次降息又打国际战,辞工失业潮从年头都开始了几波,大家都把钱捏在手里,可钱只流向有钱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莫斯比环一样,陷入了僵局。
“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汉服店,我们还在这里集合。”为了破局,有时只能另做他法。她看了一眼手机,距离午饭点还有不到两个半小时。
此时的国贸中心顶层,商晏刚开完一场远洋会议,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按了按太阳穴,眉心里满是烦躁。
傅海敲门进来,“少爷,今晚夫人让您回去吃饭。”
“傅叔,不是都说了喊我名字就行了吗,怎么还这么见外。”商晏没应这句话,扔下去的这句话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傅海笑得眼尾的皱纹荡漾了开来,“好的,少爷。”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商晏,“少爷,楼下很热闹,很多员工都去看了。”
“随他们去。”商晏不管这些小事。
“是和时小姐有关。”
商晏将椅子转了过来,幽深的眼眸有了些许的亮光。“哦?”
4. 惊鸿
阳光熹微,照得万物都亮着一丝微光。
时瑾没想到这个临时的主意效果会这么好,何皎皎替她找来了一条烟灰色的旗袍,她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厅对镜画了个小浓妆,又厚着脸皮去影楼借了个打光灯,用她老师遍布帝都的人脉关系网。
商晏下楼时,时瑾被围在人群中央,手机放的音乐不够清晰,她只能靠自己的水平去抓音准,没了戏袍的束缚,旗袍让她的身段格外地美,如游龙舞动,情在腔内唱动。
时瑾唱完了一小段牡丹亭,然后笑着鞠了一躬。何皎皎适时给她们手上递上传单。
“今天这一出是牡丹亭,不过相信在舞台上无论是场景布置还是舞台效果都会努力让大家眼前一亮的。”时瑾今没开嗓,唱完已是香汗淋漓,但她脸上是神采奕奕的,如不知疲倦的鸟。
人散了,时瑾才有空坐在石凳上喝一口水。
“时姐,你是这个。”何皎皎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专业,不用设备美化,何处皆为舞台,这才是她心中的角儿。
时瑾费力地挪着打光灯,听到身后何皎皎说了句,“先生,不好意思,传单发完了,您到时候直接去百花剧场就行了。”
“我是来要东西的。”
何皎皎奇怪地看了商晏一眼。面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蓝裤,手腕处一块银色金属手表折射出神秘的光泽,可他垂着眉眼,神情是淡淡的。
时瑾听见这耳熟的嗓音咯噔了声,回头去找人。
商晏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姿态慵懒地靠在漫步机上。
时瑾也不理他,她扛着补光灯步行回了影楼。何皎皎园子里还有活先走了。
商晏就这样两三步跟在时瑾后面,临近国庆,这条商业步行街布置得很喜庆,红色旗子迎风招展,有自由的色彩。
时瑾托身后大爷的福,十分钟的步行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夹杂着年轻小姑娘刮来的羡慕嫉妒眼神。
“我放这了,帮我和林姐说声谢谢。”时瑾和前台打了声招呼,注意到小姑娘使劲和她眨着眼睛。
商晏一进来,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待着,他自如地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拿起玻璃台面上的财经杂志翻看着。
“先生,您是?”
商晏手指点了点时瑾,工作人员识趣地退下了。过一会,端上来了一杯柠檬茶和小点心。
杂志是上周的了,写得都是华而不实的空话,商晏抬眼去看时瑾。
她不放过任何机会,在两层影楼上上下下跑着,就为了宣传的机会。
时瑾第十五次路过商晏身边时,他能感觉到饥饿时的肠鸣。活了二十几年,这是头一次有人敢晾自己这么久。
“喂,什么时候吃饭?”
时瑾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他们应该是平行线,永不相交。时瑾瞪了他一眼,“腿长你身上干吗问我。”
商晏挑了挑眉,“你拿我一只钢笔,请我吃一顿饭很过分吗?”
男人的五官端正,深棕色眸子里露出一点点无辜来,倒真像她是那个恶人。
时瑾最后还是坐上了他的车,车子沿着公路一路飞驰。时瑾看他白净无骨的手腕按在方向盘上,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金色银盘戒指,动作干净漂亮。
时瑾侧过头去开了半扇的车窗,商晏是她除了家人以外,不掺杂任何目的坐上车的第一个男人。她界限感分明,副驾驶是个很私人的位置。
商晏趁空去看她,她趴在车窗上,内陆风干湿吹动着她的发丝,她好似一只蓝色海伦娜闪蝶一般,闪耀夺目。
商晏以女士礼请她下了车,时瑾被迫抬起漂亮的小脸去迎合他的一切,他将钥匙丢给司机去泊车。
南北俱乐部是京城极负盛名的高端会所,会员皆为邀请制,分三六九等。俱乐部在东城区长安街七号,她的小园子在紫园路,一个城南一个城中,是她不垫脚就够不到的高度。
工作人员为他们刷开了电梯门,安静地退下了。金色镜面上映着商晏的身影,时瑾不觉松了口气。
“商老板不会当真让我去请客吧。”她可请不起。
商晏发现她情绪有起伏时,眼睛会变得圆圆的,像只迷失在森林深处的麋鹿。
“你干吗?”
等商晏回过神时,时瑾使劲瞪他,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摸上了她毛绒绒的发顶。
“发质不错。”商晏淡淡给出评价,大步走出了电梯。
南北俱乐部三十二楼,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雁鼎湖,蔚蓝的湖水与金光辉映,装饰着城市的外衣。
“商先生,还是老样子吗?”
商晏似乎是包了场,偌大的餐厅只有零星的几桌,还隔得很远。有外人在,他的神色是收敛的,只轻轻点了点头。
“给这位小姐上块北海道芝士蛋糕,再炖一蛊银耳雪梨汤。”
时瑾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一个菜包子,已经饿得快要耳鸣目眩了。甜点上来的时候,她咽了口口水,刀叉仍是未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资本。”商晏瞥了她一眼,按灭了手机。
时瑾谨慎地摇了摇头,“甜品对嗓子不好,每天的摄入量我都会严格控制的。”
商晏无情地嘲笑了一声,“再饿下去你就得去吊葡萄糖了,还没老皮肤就风化了。”
他和她谈实际,她和他谈理想。
“你不懂,今天我多吃一口,明天被挤下舞台的很有可能就是我。都说帝都遍地是资源,可普通人想出头没有捷径。”时瑾喝了口大麦茶,胃里泛起的酸水慢慢被压了下去。
从她走上艺术这条路开始,她就成了表面光鲜亮丽的那类人。练舞时,减脂控糖,夸张时她有一天只吃了两根黄瓜和一个白馒头。
侍从端上来了安格斯牛排,商晏喜欢吃三分熟,可端上来的是七分熟,牛排上面微微撒了点海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奶香味。
商晏慢斯条理地给她切了开来,动作优雅,每一块牛排都竖直于肌纤维,又夹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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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羽衣甘蓝,推到了她面前。
“吃吧。”
他眼看着时瑾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面前的牛肉盘,自己吃完了一小碗黑胡椒焗土豆泥,就倚着沙发后背,静静地看着她。
时瑾吃饭速度不快,细嚼慢咽的,她鼓起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眼睛还紧盯着盘里的菜。商晏甚至觉得自己远没有面前这盘肉来得有魅力。
他从前遇到的那些女生,连吃饭都要顾着妆容的完整,笑容都好似刻着一样的标准。就好似天天对着同一盘油腻的荤菜,偶尔的海鲜盛宴都别具一格。
时瑾打了个嗝,眼神又望向了那盘金黄的炸芝士猪排。她不能再这么放肆地吃了,时瑾手伸向一盘生菜,塞进嘴里嚼了嚼。
“你不吃吗?”时瑾其实挺怕他把账算到自己头上的,毕竟这一顿已经抵得上她几个月工资了。
“美人可餐。”商晏拿出块餐巾布擦了擦嘴,他眸子紧盯着时瑾,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拿了我的东西准备用什么还我?”
在时瑾眼里,这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他是自己疯狂不自制的一面,飞离奥地利的那刻,一切本该划上句号。
时瑾轻咬了下红唇,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丝纠结,“这东西没写商先生的名字,你有证据吗?”
这是打算黑吃黑?商晏薄唇微勾,笑意溢了出来。他嗓音平缓如清泉,“14年我去北欧参加金融大会,遇见了一位沙特的商会头子,他和我同时看上了印度一块未开发的商业用地…”
“后来呢?”
商晏笑着看了她一眼,“后来地归了我,他破产清算了。”
时瑾皱了皱鼻子,她再傻也听出了这话里的警告意味。可商晏又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他派人几番联系我,想与我坐下重新谈生意,为了表示诚意,他送来了一只笔。”
时瑾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这故事怎么还有后续的?
商晏看了眼腕表,橙红的太阳还高挂着,红的似火,恰巧有一抹落在了她的眉眼上,她脸上的每一根绒毛都似乎可见,脸蛋是透亮的,像清晨的露珠。
“要一起去吹吹晚风吗?”
时瑾抬头去看他,只瞧见他眼底的一片清明。
她发现自己又看不懂面前的男人了,她在他眼里论地位不过是可以随意使唤的宠物,可他还是会低下头去询问她的意见,时瑾的内心深处有些隐隐地摇晃。
商晏没开车,他们就沿着湖边一直走,偶尔会遇见卖气球的小姑娘,和手牵手散步的小情侣。
“你等我一下。”时瑾突然跑向前面的小摊子,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碗不知名的东西,冒着热气,她的面孔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商晏皱了皱眉头。
“我从小就不被允许吃垃圾食品,每回省下来的钱都会偷偷吃一碗关东煮。钢笔于你,就好似关东煮于我。”
“尝尝吧。”时瑾炙热的眼神看着他。
晚风吹拢过湖水,商晏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
5. 云泥
商晏上前微微倾身,眼神锁在她的红唇上,张了张嘴。
时瑾被他突然的凑近弄得呼吸一窒,握住竹签的手微微一抖,不稳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商晏轻笑了声,酥懒的声音震得时瑾肩胛骨往下都是麻的。偏偏他还坏心眼地咬住了竹签。
时瑾所幸松了手,商晏的掌心触碰到她温热的指尖,伸手扑了个空。他用嘴吊着竹签去挑起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如愿以偿地瞧见了裸露之下她泛着粉红的肌肤。
“这个味道和你比差远了。”
时瑾沉静如水的眼眸看着他,皮鞋的跟尖踩在沙沙的碧草上。
她迎上了商晏的目光,“商少,我是讨生活的人,和您不一样。就算我倒我也只能倒在舞台上,您偶尔的温暖都足够颠覆我原来的生活。”
时瑾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所以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
时瑾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走。被风扬起的裙摆如同海边扑继的浪花,偶尔能听到与岩石撞击发出的喑哑声,像被命运搏击坠落的呜咽。
商晏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手机在口袋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任由着铃声响着,直到挂断前的几秒才接起了。
“你在哪里?”江疏影恼怒他的态度,可语气还是柔软的,隐隐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商晏眉眼里沾了丝不耐,连敷衍都不想有,“怎么了?”
“马上阿姨生日,我想着包个场请她听戏,这个主意怎么样?”
商晏沉默了一会,他看着日落西山下湖面泛起的橙光和那女孩倔强的眉眼,浅浅嗯了一声。“她会很高兴,你有心了。”
“那就好。”江疏影嗓音轻快地挂断了电话。
-
时瑾回了剧院,今天没她的戏,她本可以不来的。她推开舞房门的时候,林樱在指导几个刚进来的小姑娘细节动作,一板一眼有了老师的样子。
时瑾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等了一会,过道头顶的白炽灯照着她颤动的睫毛像羽翼一样一扇一扇的,她点击麦希页面去看了看牡丹亭的预售情况,比之前多了近二十个单子。时瑾纤细的手捏着手机边欣慰地笑了笑。
走廊的声控灯因轻快的脚步声亮起,暖黄色晒在她的后背上,时瑾看见了剧院的章老师。
“章老师,什么事这么开心?”时瑾放回了手机,笑着和章茹谈话。
“有贵人点了你的戏,包了整个剧场。”
章茹欣慰地看着时瑾,这几年她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当年梅兰的感觉,像一朵正艳的牡丹。每次带剧院里的新人,她也不会多话什么。可京城这个名利场,有多少人能经久不衰。
“整个剧场?”时瑾有点惊讶,这两年点她戏的人不少,可包场的寥寥,想来都是些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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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瑾推门进去时,小姑娘们个个练得香汗淋漓,看见她都毕恭毕敬问了声好。
“章老师找你有事?”林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走到了窗边。
剧院的树枝繁叶茂,遮住了头顶的盛阳。时瑾朝下看去,风吹动树影,在水泥路上编织了一层网纱。季节更替,舞台如人生。
“园子又接活了,章老师让我带带后辈们。”
林樱没接话,她们一同往被橘色染尽的天空看去。花有花期,她们这一行三分靠脸,可这行水太深了,根本摸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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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瑾带着几个小姑娘在训练室练了好久,从体态到身姿到表情,有时候练得狠了,十一点还亮着灯。
“时老师,我考艺校时都没这么认真过。”空隙休息时间,一个胆大的叫殷离的姑娘坐在地上抱怨着。这些天,她甚至半点都没有沾到荤腥,因为每天早上进舞蹈室,都会一个个上称。如果超得多了会被拎出来鞭尸。所以这几天她只吃了几根黄瓜和胡萝卜,脸色是粉底都盖不住的蜡黄。
“时老师,您已经很完美了,还要和我们一起练吗?”左悠给时瑾递了个保温水杯,她进小园子时间不长,可看着前辈们为了一场戏这么认真努力,被激励到了。
“有人十三岁一舞成名,可总有人平凡一生。人生中机遇不多,但努力一定有机会。”时瑾看着镜中的自己,汗水与发丝交织,可她眼底的光从未熄灭。
-
很快,就到了那天。
小园子所有的人手都被调了过来,化妆师甚至都不够用了,可临时借人又来不及,有的小角色只能坐在仓库的箱子上互相给对方调整妆容。
而时瑾从昨天中午开始就禁碳水了,她只在每餐的时候喝点温水,来保证自己嗓子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小园子的票提前售罄了,有门客上门来抱怨,前台不知道道歉解释了多少遍。
“紧张吗?”最近就林樱没有跑戏外出,她今天也临时担任了好多角色,配着剧院的大家进进出出的。
“嗯。”时瑾呼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从没有一天演过三场大戏,你摸我的手心都是冷汗的。”
林樱去牵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手中。“时瑾,你是我们同期最优秀也是最努力的,你一定可以走花路的。”
时瑾因为太紧张出来坐在台阶上吹冷风放松,她转过头,眼底泛着泪光,“樱子,有我一口饭吃一定少不了你喝口水的。”
那时,她太紧张了,没在意林樱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以至于她后悔遗憾了小半辈子。原来,林樱曾经向她求救过。
“时姐,贵人已经到了,您可以准备了。”
“好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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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剧院今日罕见地开了贵宾停车专区,一辆低调的黑色加长款路虎慢慢进了视野。李心蕊配着剧院老板崔春华一起在候着。
车子刚停稳,一双保养地极好戴着祖母绿鹅蛋戒指的手伸出了车门半寸,崔春华立刻将手搭了过去,“您到了,江小姐好。”
沈如眉点了点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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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朝她温婉地笑了笑。
李心蕊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可那贵妇人下车时穿着一身奢华的古香缎真丝旗袍,裙摆处手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艳丽不落俗,脸上妆容大方贵气,这位便是京中闻名的沈三娘沈如眉了。
和她一同下来的还有位玲珑美人,樱桃小嘴粉黛眉,李心蕊无端想起了时瑾,时瑾的美可丝毫不落她之下,这么一想她心底升腾起几分骄傲,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阿姨,这的昆戏也是出了名的。商大哥前不久刚来过呢,错不了的。”江疏影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
她不经意地一句话,却叫沈如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崔老板有心了,还亲自过来接我。”
崔春华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京中谁不认识这位沈三娘啊,人称笑面狐狸,人前千面,否则怎么掌管得住一个商业帝国,她若是不快活,只怕京城都得抖三抖。
江疏影跟在她们后面,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她最知道沈如眉心里的那根刺,时瑾这种不入眼的小角色根本不够格她出手。
舞台帘幕拉开,时瑾穿着一身手绣戏袍,化着浓妆,戏腔随水袖起承转合。
商晏匆匆赶到时,沈如眉正入神地赏戏,偶尔和江疏影攀谈几句。不知为何,他突然松了口气。
“商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会要开,晚上才有空吗?”江疏影余光扫见,立刻蹦跳着来到了他跟前,挽住了他的臂弯。
甜腻的香水味钻入鼻腔,商晏下意识地蹙了眉,“平时忙,今天再忙就不像话了。妈,看我给你挑的什么礼物。”
商晏抽出手臂,掏出胸口袋子深处的一个深红色丝绒盒,盒子一开,躺着一个品种极佳飘翠绿的冰糯种翡翠镯。
沈如眉笑着斜了他一眼,“就你贫嘴,开会又没顾得上吃吧,吃点绿豆糕吧。”
“疏影,今天戏很好,我很满意。”她满意地拍了拍江疏影的手,“你啊,有疏影一半的上心我就知足了。”
商晏没接话,咬了口馅,一股清甜味飘香停在舌尖,突然有点想那个明媚不张扬的小姑娘了。他眼光去扫,小姑娘不在台上,一旁的江疏影和他说话,他也只是有句没句地附和着。
时瑾在幕后休息,小文坐在凳子上给她补妆,小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沈夫人可是京里的大人物,听说和江家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种权贵子弟婚姻自由都由不得自己,平时玩玩没事,可终究是成不了良人的。”
时瑾有些出神,小文不知自己的话她究竟听见去了几分。她的事自己还是从林樱那听了两嘴,过来人见得多了想着多提点她几句。
席间,江疏影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在场人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意,连商晏都有些忍俊不禁。外人瞧着美好温馨。
时瑾喝了一口蜂蜜水,嗯了一声。
她有自知之明,这外面的风云天地不适合她,她见识过,就够了。
6. 玫瑰
上午场结束,时瑾与众人手拉着手跑到台前谢幕。时瑾额头鼻尖上闪烁着晶莹的泪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漂亮得仿佛一朵出尘的莲花。
空气中静了几秒,商晏起身带头鼓掌,崔春华和李心蕊也连忙迎合起来。
时瑾清亮的目光只停了一瞬,就移开了目光。幕帘降下,曲终人散。商晏指腹轻轻擦拭过有水渍的水曲柳台面,眸子深了深。
“阿姨,今儿的戏您还满意吗?这位可是有名的青衣,样貌才华出众,不知有多少人青睐呢。”
“小晏,这位小姐你也认识?”沈如眉轻放下了茶盏,语气倒没多大的起伏。
“社交礼仪上喝过酒,您认为这算认识吗?”商晏嘴唇勾了勾,淡漠的眼神扫过旁人。
“婚后给我收起你那花花肠子,人疏影多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她。”沈如眉念叨了几句。
江疏影闻言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只看着商晏不说话。她心里明白,这位沈夫人疼儿子得紧,场面话不过是安抚她罢了。
“我去谈生意,晚点来。”
“来都来了,不陪疏影吃顿饭?”沈如眉嗔怪道。
商晏稍稍侧了侧头,眉眼是冷的,“妈,您陪着也是一样的。”
-
时瑾刚下后台,被面前的一大捧玫瑰吓了一跳,“演出顺利,时姐。”郑多燕笑嘻嘻的。
“害,花这冤枉钱干吗?”时瑾弯着腰接过了花,嗓音带着微微沙哑。
“时姐,我只是借花献佛,送花的另有他人。”郑多燕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说订了悦福饭店的包厢,给你庆功。”
郑多燕抢在她开口前说道,“时姐,你知道的。他是剧院的资方。”
院子外刮起了大风,她最爱的那棵梧桐树散落一地枯黄的叶子,风一吹飘到了池塘里。
时瑾卸下了厚重的头饰,乌黑如锦缎的发丝肆意摆动,衬得红唇白玉脸妩媚动人,她扬起头微微一笑,“我又没说拒绝,替我谢谢他,我会赴宴的。”
说完,她低头嗅了下花香。花瓣上有晶莹的水珠滑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带着股破碎折断的美。
“时姐…”郑多燕眼眶悄悄红了。
卸了妆出门已经是快深夜了,她难得享受片刻的安逸时光,剧院路两旁亮着暖黄的路灯,时瑾裹紧了大衣,给许蔚打了个电话。
应付完之后,时瑾动了动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从大衣里掏出了一盒万宝路的烟。
火苗在昏暗的夜噌起,她用手拢住,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鼻尖萦绕着水果混着薄荷的清甜味,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时小姐这么爱惜嗓子的人,居然也会迷恋烟。”
时瑾身子一僵,借着路灯抬头看过去,商晏站在树下,矜贵玉尊的一张脸。
时瑾扳过了身子不去看他,声音轻飘飘的,“你不去陪你那娇滴滴的未婚妻,来我这干吗?”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时瑾觉得这话怪怪的,又补了一句,“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商晏宽大的身躯笼过她,月光攀上枝头,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头顶,“哪件事?”
他手掌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挑起她尖削圆润的下巴,弯腰凑近。时瑾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意想之中的触感并未来,她颤动着睫毛,红唇微张。
商晏在离她一寸处停住,时瑾穿着高跟鞋不稳,身子一晃,指尖捏住他丝滑的领带。
商晏扶住她柔软的腰肢处,时瑾闻着他身上古龙香水味,脸涨得通红,连忙挪步往后退。
“我不是…”一阵撕扯头发的疼痛传来,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别乱动。”商晏摩擦着她的发顶,时瑾能感受到他手指勾过自己的发丝,轻柔缓慢,拉扯感渐渐消失。
领带从手中慢慢抽离,冰凉的丝感让时瑾蜷了蜷手指,握紧了些。
“谢谢。”时瑾的嗓音发翁,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尖,她今晚简直是将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怀中的暖玉消失,商晏莫名将手伸向了半空,随后好笑地插回兜里。他摘下银色扣子上夹着的黑色发丝,绕在了自己淡青色的手腕处,脸上浮起不明显的笑意。
他刚刚撒了一个小谎,是为了哄小姑娘的。小姑娘走了几步突然回过了头,晶莹明亮的眸子蒙了半丝尘埃,“我在你心中还是个好姑娘吗?”
成人说话一半真诚一半猜,商晏假装听不懂,“时小姐也会对自己不自信?”
他其实一句不落地都听见了,她媚笑迎合的样子,可她眸子里是清亮的,和清晨雾后的露珠一样。
-
三天后,时瑾收到一条短信,“明天我回国,老地方见。”
是许蔚发的。
那天晚上时瑾破天荒地失眠了,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推开窗子,漫天的大雾不见前路,和她的心情一样糟糕。
时瑾坐在梳妆台前,手指敲得噼里啪啦的“他怎么没有g在国外。”后面配上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包。
夏曼婷发过来一个无语的表情包,最近她休年假了,立刻跟上了一张海滩美人鱼艳照,“小时,羡慕我的自由吧。”
林樱压腿的空隙回她,“时姐,你就从了许公子吧,人家可都坚持不懈两年了,有财有颜。”
“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林樱缓缓下线。
时瑾愤恨地咬了一口黄瓜,还想继续反击,手机弹出了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等到快自动挂断时瑾才不情愿地接了,“瑾瑾,我到你楼下了,我很想你。”
时瑾穿着拖鞋噔噔噔跑去窗户边,果然见许蔚靠在一辆红色法拉利旁边,对她挥了挥手。
许蔚穿了件黑色大衣,打扮休闲,人畜无害的一张脸,旁人都夸她运气好,可只有时瑾知道,他那过于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可她逃不掉。
时瑾磨叽了快一个点才下楼,许蔚见她下来,笑渐渐弥漫到整张脸,“瑾瑾,你还是这么美。”
时瑾扬了扬漂亮的脸蛋,“谢谢您夸奖。”
她熟练地单手拎着包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许蔚邀请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轻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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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门上。
“瑾瑾,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疏吗?”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她也总是这样和他忽近忽远,一开始他还有耐心去狩猎,可一晃两年都过去了。
“蔚哥,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时瑾捏着包微微笑。
许蔚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走去了驾驶位,时瑾这才极慢地吐了口气,紧绷的弦松了松。
悦福酒店开在国贸中心的顶楼,是私厨订制,食材很多都是空运的,小资精致。
许蔚将外套丢给侍者,时瑾正才注意到他今日穿了件剪裁得体的衬衫,深灰色成熟稳重,和他平时的休闲风格不太一样。
时瑾倒没太在意这件事,她只用当个花瓶装饰就可以了。
她是江南水乡人,许蔚也就顺着她点了一桌帝王蟹海鲜盛宴,芝士焗龙虾,蒜蓉蒸青口贝,浓汁日本豆腐烧,清蒸帝王蟹…
偶尔也要对自己好一点,时瑾咽了咽口水,准备大干一场。无人在意的角落,许蔚去谈生意了。
“姐姐,送你一束玫瑰花。”时瑾塞了一嘴的蟹腿肉,听到声音停住了刀叉。
餐桌边站着个可爱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株粉色切花朱丽叶玫瑰。
时瑾看她可爱,以为是餐厅的活动,也没问什么就收下了。
国贸楼下,商晏刚参加完家宴,在门口送家族里的长辈,商凌海陪在一边。
商晏扣上了最上排的一颗扣子,一个男人行色匆匆地进了旋转门。
商晏皱了皱眉,侧过了身子,若有所思。
“哥,你也认识许蔚?”京圈就这么大,商凌海多少听说过许蔚。不过他很好奇,自家表哥会对这样的小角色多看几眼。
商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圈里都说许公子是个痴情种呢,为了个戏子家族企业都不要了,今天据说还要当众求婚呢。”商凌海嘲讽地撇了撇嘴。
“在哪里?”
“啊?”
“我说在哪里求婚?”商凌海被他哥阴沉的神色吓到,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楼上。
-
时瑾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她已经收到了一桌的玫瑰,来自不同的人,厨师、侍者、打扫的阿姨……
直到一位抱着头盔的赛车手拿着玫瑰来到了她的跟前,时瑾背倚在沙发上,身子一动不动。
“喂,快接。”小伙子着急了,前面一个个都轻松完成了任务,怎么面前的这位小姐就是不接他的花呢。
时瑾就算再傻也明白这是许蔚安排的,她平静的面孔下其实已经吓出了一身汗,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瑾瑾,嫁给我好不好。”餐厅里所有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被一片粉色的玫瑰花包围着,许蔚捧着花站在光里,目光温柔似水,身边有人起哄有人欢呼。
时瑾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肘打翻了高脚杯,葡萄酒顺着桌角滴落,染色了她大片的裙摆。
她的慌乱不安无处可遁。
“她不嫁。”身后的音质沉稳如山,一双温暖的手掌搭上了她颤抖的肩头。
7. 碎语
许蔚在看到商晏时眼皮微微抽动,他抱着大束玫瑰慢慢走了过来。
“瑾瑾,我想要听你亲口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鹅蛋大的钻戒,蓝色钻石如星辰折射出璀璨夺目的星光。
“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这颗钻石是约瑟芬的蓝月,全世界仅此一颗。”
许蔚看着她,深情地单膝跪地,钻戒伸到了她面前。
时瑾咬着下嘴唇,而此时围观的众人开始鼓掌起哄。
她是个多思敏感的人,会周全别人而让自己内耗低落。当年她受李老师的提携,她教她格律板眼,纠正她每个的咬字。
所以她一直与许蔚周旋,不明着拒绝,可许蔚是什么人,他早就看透了她的困境,一步步磨着她,逼她逐步突破底线。如今,早就任人鱼肉了。
“时瑾,任何时候都要遵从自己。”身后传来男人的低语,与音乐声交织,莫名给了她安定的力量。
她一直在光与暗之间挣扎,如今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试图拽住她。
“许蔚,其实在心底我一直拿你当我哥哥看,如果这对你造成了误会的话,那么对不起。”时瑾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左手不安地抓紧了裙摆。
商晏欣慰地揽过了时瑾纤细的肩头,转过头意味深长道,“许总,强扭的瓜可不甜啊。”
说完不去看身后许蔚五彩斑斓的一张脸。
时瑾僵住了身子,浑浑噩噩亦步亦趋地跟着商晏,直到晚间微凉的风将她的脸吹得生疼,她的思绪才慢慢抽离了出来。
商晏护住了她的头,又替她系好了安全带,温热的手掌捏住了她的肉包,“回神。”
车子驶出停车场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小雨,雨滴在车窗下流出了一条水线,车内有热气,蒙上了一层水雾。时瑾哈了一口气,指尖在窗户上飞舞。
商晏左手扶着方向盘,偏头去看她。时瑾已经在窗户上画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
“你画自己干吗?”商晏勾了勾嘴唇,笑道。
时瑾扭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嘴巴是个好东西,不会用就别用。”
明明刚刚商晏帮了她,她却更是变本加厉,轻轻一碰就张开了浑身的刺。可商晏居然发现,自己已经默认允许并且享受了这件事。
“肚子还饿吗?要不我带你去吃日式?”
“不用,我想回家。”时瑾听着白噪音,感受着车外风雨的洗礼,整个人蜷缩在了副驾驶上。
“时小姐这是邀请的意思?”时瑾半眯着眼,突然瞌睡跑了一大半。她差点糊涂了,以为是林樱开的车。
城市被夜幕笼罩,再轻描淡写的话此时也变成了一种暗示的语句,暧昧缠绵。
-
车子停在了洋房小区外面,商晏很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撑起了一把黑色长柄伞,并做出了个请的绅士礼手势。
雨滴顺着伞骨滴到了他淡淡青筋的手背,再滑落。时瑾在伞下迎上了他的目光,两目对视擦出火花的一瞬,时瑾又去看他的扣子。
“你对每个女孩都是这样的吗?”带着细节致命的温柔,像细铁线收拢禁锢。时瑾觉得几乎没有一个女孩会抵抗得住。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商晏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久到甚至时瑾以为他不会在开口了。
商晏送她到了单元楼下,就停在了原地。他的一侧肩膀处,被雨打湿,发尾上也沾上了雨水。
“要不要上来喝一杯热茶?”时瑾有些过意不去。
商晏身子没动,伞柄微微斜下,遮住了一大半的脸,“不用,我不喜欢强迫。”
时瑾脚步极快地上了楼,又开了门锁换了拖鞋,跑到了窗户边。早上走得急,雨水透过飘窗渗了进来,雪纺纱大片大片地被浸湿,地板上那盆木槿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
时瑾连忙关上了窗子,可她突然想看一眼商晏。商晏的背影笔直挺拔,就这样走在风雨里。被楼下的绿树挡住了一大片,时瑾踮起脚尖去张望,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时瑾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手拿着干发毛巾擦着,桌上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她带着水气的手划开了屏幕。
“玫瑰的刺不该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存在。”
时瑾反复轻声念了几遍,泪打湿了卷翘的睫毛。
-
一场秋雨一场寒,时瑾去上班时已经戴上了围巾,鹅蛋脸被包成了个粽子。
林樱一看见她,就使了个眼色让时瑾在竹藤双廊尽头等她。
“你和许蔚怎么回事?今天李老师一大早就去开会了,脸色极差。”林樱和她一向关系好,焦急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她在拒绝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许蔚一刻也等不及。时瑾挑了挑眉,“我拒绝许蔚的求婚了,当众。”
“时瑾,你不要得罪许蔚,他会毁掉你的。”林樱和她关系好,有话直说。
“樱子,我八岁开始练民族舞,十三岁腰受伤,十五岁入行,到现在每一步路都走得无愧于心。我不靠他许蔚,也不做那攀援的凌霄花,世道总会给努力的人一条生路的吧。”时瑾说得坚定,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
林樱沉沉地叹了口气,转开了话题,“剧院的白初薇辞职了。”
“傍上大款了?”退圈不令人意外的结局。
“是,被一个大二十岁的包养在京郊外的大别墅了,上次来的时候挎的包抵我们半年薪水。”
“挺好的,但我不会选择走这么一条捷径。”时瑾看了一眼手机,李老师喊她了。
“走了。”时瑾对她挥了挥手,脸上有种英勇就义的惨烈。林樱却有些羡慕她,她永远这样,有资本有实力去追求自由,她却似乎被驯服了。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李心蕊还在打电话,她就乖巧坐在沙发上等着。
李心蕊挂了电话,看着时瑾叹了口气。时瑾是她一眼就瞧中的,玲珑身段莺燕语,那双眼睛更是生动传神。
可宠物养久了,也会心野。
“李老师,对不起。”时瑾眼神飘在地板上,道歉的语气是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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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老师也有错。是我牵线你们认识的,也是我推着你走到了这无法回头的这一步。”
“许蔚对你是真心的,他出国每天都会关心你,有礼物也会想到你,一个男人最可贵的就是真心,小时,我们不能既要又要。”
时瑾眼底的光熄灭,“老师,我以为你会来安慰我。”
“小时,老师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剧院也离不开许蔚的支持啊。老师把手机给你,你和他好好说。”
时瑾看着面前的手机,李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这些年因为操劳鬓角爬上了些许的白发。她才意识到一晃快十年了。
时瑾坐着身子没动,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周遭涌动的空气慢慢冷却了下来。
时瑾看向她办公室摆着的鱼缸,她之前买了些孔雀鱼和金鱼放进去养,现在都换成了她不认识的品种。
李心蕊开了口,“上次打扫阿姨把水弄脏了,换了一缸新水,鱼适应不了都死了。”
“都死了。”时瑾念了一遍这几个字,再抬头时目光是坚毅的。
“李老师我很感激你拉我入行,剧院这两年的情况不好大家都很着急,我一年几乎不请假,为了戏到处露天拉票带新人,是李老师觉得我的利用价值到头了想把我推出去吗?”
“时瑾,你…你一直都挺乖的,不要和那种京城贵公子哥呆久了,他们只是玩玩你而已。”李心蕊脸上的表情痛心疾首。
时瑾一直收着自己的情绪,听到这忍不住抬起了头,“李老师,您一直看着时瑾长大,时瑾是这样的人吗?”
其实她们很少这样剖开内心来谈心,可这次弄得挺难堪的。
“瑾瑾…原来你在这。”
许蔚推开门径直朝时瑾走了过来,双手紧扣着她的肩膀禁锢住了她,逼迫她看向自己。
这分明是这两人提前规划好的一场戏,她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
时瑾啪得一声打落了许蔚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许总,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许蔚上前攥住了她的手,深情道,“瑾瑾,之前你不是这样的,商晏他是你招惹不起的人,而且业内已经传出了他订婚的消息。”
说完这话,他从时瑾眼底看到了一丝伤痛。果真是因为商晏,想到这许蔚眼底闪过几丝嗜血的疯狂。
“许蔚,你还不懂。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时瑾红唇抿着,语气有几丝不耐。
李心蕊不知何时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关上了红铜色的大门。
许蔚双手掐住时瑾的脖子,将她的身子抵在了门上,铜门的冰冷透过衣衫布料出来,激得她一哆嗦,她知道许蔚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时瑾,在我面前少tm清高了,给我看看勾搭商晏的时候是什么浪荡样子。”许蔚咬碎着牙阴狠说道。
时瑾感觉呼吸一下子被夺走,整个人无力地软了下去,手努力去攀住门上,却只是无力地滑落。
“难道我会给你?”时瑾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比纸还要白上几分。
8. 窘迫
“贱人。”许蔚松开了手,眼底满是阴霾。
他走上前暴力捏住时瑾的下巴,“时瑾,你不会真以为商晏会永远护着你吧,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门一开,刺骨的寒意钻入了时瑾的五脏六腑,她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扶墙站了起来。
她白皙瘦削的手指摸上了脖子,自嘲一笑,自己的围巾也不全是装饰品嘛,她今日排了戏,又得麻烦文姐给她多铺点粉底了。
她去了后台,见郑多燕正拿着一张纸无措地来回踱着步。看见她过来,极轻地喊了一声,“时姐。”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郑多燕是个情绪十分外放的东北姑娘,没什么心眼,她也乐意带着她。
“怎么了?”时瑾揉揉眼睛,无力地甩动着酸痛的手臂。
“时姐,你今天下午的戏场取消了,明天后天的也取消了。”郑多燕说完这话,无力地垂下了肩膀,嘴里还在继续嘟囔着。
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反倒轻松一笑,“没事,正好我休整几天。”
时瑾去了舞房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打开衣柜的隔间,从衣服底层拿出了那件深灰色西装。她甚至都没敢将它带回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域,就准备一直这么封存着。
时瑾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将它抱在了怀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她改主意了,这件西装远比这里的人要干净。
时瑾出门的时候低着头,肩膀被撞了一下让她踉跄后退了两步,是虞梦璐。
“时姐,不好意思,李老师临时安排我上场,我也不想的。”虞梦璐无奈地摇了摇头,配上她的表情清纯又无辜。
“这不怪你,希望你可以借这个机会成为正式的昆剧演员。”
时瑾走下了台阶,虞梦璐冲到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时瑾,你少自大了。没了舞台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你就等着被许蔚封杀吧。”
她提到许蔚,时瑾突然想起来,从前她们四个人聊八卦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许蔚是虞梦璐的学长,两人的关系从大学开始就纠缠不清。
怪不得,是一种人。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提醒面前单纯地不经世事的女孩,“少和许蔚接触,否则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时瑾打开手机,群消息999+,还有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后辈在问候她。
她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着窗户,一点回消息的欲望都没有。
京里昆戏的剧院不多,大多是京剧,她能选的不多,更何况自己如今是个烫手山芋。
曲艺这条路,她一直走得不太顺,尽管自己为之几乎付出了全部。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妹妹还在和爸妈有说有笑地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时瑾一条条看下来,开始回复了起来。
“囡囡,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妈妈方爱萍关切地问她。
时瑾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积攒的情绪终于爆发,“挺好的。”镜头外的她泪如雨下。
从早上到现在,时瑾都没吃什么东西,她小区楼下开了家市井火锅,她每次经过肚子里的馋虫都会被勾出来,饿极了想吃肉的时候就下来溜达一圈,就当自己吃过了。
时瑾在火锅店门口停下了脚步,服务员已经热情地招呼她进去了。
“我就一个人。”时瑾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小姐姐,我们会给你安排个小熊陪你的。”
直到鸳鸯锅端上了桌,红汤白汤带来的视觉与味蕾的享受,她拍了个照,发了群。
“时瑾,你疯了。不要管理身材和嗓子了?”夏曼婷在群里哇哇叫了起来。
时瑾可是她们之中最节制自律的人,油炸奶茶火锅一律不碰,这得是受了多大刺激了啊。
“许蔚那个杀千刀的混蛋。”林樱气得连发了一连串的炸弹表情。
时瑾此时很平静,可一盘盘牛肉肥牛上桌时,她还是忍不住了。
时瑾吃完靠在沙发上,看着明显鼓起的小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顺带发了个圈,配图,“自由且放纵。”
趁服务员收拾桌子的空隙,时瑾忍不住问道,“我这辣锅没吃能退钱吗?”
服务员小姐姐可能是没听说过这样的要求,停下来动作为难道,“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没这样的规定。”
时瑾买单出门时,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了下来,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到天边又落下。
她很少有机会去闲庭信步欣赏这座城市的四季,就好像她只是这座城市的过客,去留皆不由她。
时瑾走回了小区,她住的老小区经济实惠,也看不到多少年轻人的身影,爷爷辈们有的打牌有的下棋,和这座金镶的城市格格不入。
“美女,来个红薯吗?烟薯很甜的,红心的。”
时瑾一个晃神,没注意自己停留在了小区门口的小摊贩前。
“啊,不吃了。”时瑾看着金黄的红薯,咽了口口水又连忙摆手。
这个热量她得运动多久才回来,定制的衣服会穿不下了。可她暂时无戏可演。
想到这,她嘴角弯下一个弧度。
“老板,拿两个,要最大的。”
老板看了一眼这位气宇不凡的年轻人,他只是站着,就大有一种包下他摊子的豪迈气魄。
时瑾嘴微张,在这里看见商晏买红薯,不亚于看见沙漠开石楠花的震惊程度。
“商大少爷怎么有空来我这贫民窟。”时瑾握着滚烫的红薯,掌心被炙热的温度烘得出了汗。
“时小姐居然也是不回消息的那种人。”商晏嘴里叼着一根烟,借着风势点燃了火苗,慵懒的风衣露出有力的腕骨。
她后来就没碰过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解锁一看,商晏在聊天窗口给她发了两个字,问她在哪。
时瑾把手机放回口袋,轻咬了一口温热的红薯,甜而不腻的香味充斥在嘴里。
“那又怎样,我们又不熟。”嗓音像是裹了一层糖衣一样的甜,精致的巴掌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商晏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抛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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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地产巨鳄,开车十几公里来见她。
商晏站在石阶下,抬头望着被白色貂绒大衣裹住的时瑾,小小的一个坐在台阶上,低头像仓鼠一样吃着东西,腮帮子一鼓鼓的。她身后的石阶与昏暗天际接壤,在此之下,悲伤也都无处遁形。
他在等她主动开口,他遇到过那么多女生,无一不是取悦他然则依附他。他来找她,已经是在规则之内最大的让步了。
天彻底沉下来之后,凌冽的风吹得脖子生疼,红薯尚有一点惨温,她看着站在风口处的商晏,心里空缺的一块似乎渐渐满了起来。
“天气凉,我要回去歇着了。”时瑾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潇洒快意的模样。
“喂…”商晏表情有些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美人的闭门羹,连一句软言都没听到过。
时瑾哒哒哒,像只欢愉的兔子跑上了台阶,肩上的黑发扬起,她的嘴角分明是在笑。
商晏用指尖碾碎了烟灰,恼怒地踢了下树下的垃圾桶,气得骂了句脏话。他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真是吃饱了饭闲得。
-
时瑾坐着215路公交去了西交民巷,那里有一座梨园,虽招牌是京戏,可昆戏有仇老师坐镇,在京里也拿得出手。
邱丽蓉是昆曲大家,获得过众多音乐奖项,如今是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昆曲继承人,享有名望。
时瑾入行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可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也沦落到和一些刚毕业的孩子一起去竞争的地步,走到这一步,她虽磊落坦荡却也难免心酸。
出面试室的无一个不是垂着脑袋出来的,“仇老师也太严了,咬字纠正就算了,连背过神的神态都揪住不放。”有胆小的甚至是哭着出来的。
“姐姐,你不紧张吗?”她身边一个小姑娘趁着进人开门的空隙,悄悄和她咬耳朵。
时瑾想了想,点了点头,又安慰她道“别紧张,把每次能展示的舞台都当最后一次。”
“啊,您是时瑾老师吗?”她旁边的一个女孩突然尖叫出了声,时瑾今日特地戴了口罩,可没想到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她口罩下的脸微微发烫,神情有些窘迫“是我。”
“我喜欢您好久了,昨晚还在听您的《西厢记》,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可以给我签名吗?”
时瑾有些恍惚,那是她两年前跟着李老师去大学周年庆表演的曲目,没想到会有人特意记住她。
时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在末尾画了个笑脸。“谢谢你的喜欢。”时瑾眼镜下眉眼弯弯。
“时瑾老师,您的很多视频很出圈的,我们可多人认识您了,刚刚进去的是我室友,她可是您的头号粉丝加颜粉。”
小姑娘说起来就眉飞色舞的,时瑾就安静地听着,也不打断她。
直到门开,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才中止了话题。
时瑾开了门,在一排面试前坐下。
“老师们好,我是时瑾。”
“时瑾?你就是那个和商家公子搞在一起的时瑾?”
9. 滤镜
其实时瑾和邱丽蓉也打过照面,不过人影匆匆。可如今与邱老师面对面坐着,她才发现两人的眼尾与鼻梁出奇的相似,难怪许蔚语气那样狂妄。
邱丽蓉抬头扫视她时,面无表情,“时瑾,我们见过。”是肯定句。
时瑾点了点头,态度恭敬,“是的,您是我在业内前进的标杆。”
眼前这姑娘神情淡淡的,恭维的话也让人听着十分舒坦。
她来回翻看着简历,这姑娘单是拿得出手的成绩在同龄人中就已一骑绝尘,李心蕊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确实是个好苗子。
“你不该将台下那些个风流事摆到台上来,不能玷污了艺术。”一旁的评委老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邱丽蓉虽然严厉,可很少会说出如此严重的话。
时瑾轻咬着嘴唇,衣袖之下的手握得发了白,“邱老师,您对我有偏见,我说什么都没用。可我私德品行皆无愧于心。”
她说着站起身子,深深鞠了一躬,推开门走了出去。
梨园尚且如此,京城那些小园子更不用说了。时瑾坐在露天的咖啡店里,神情有些沮丧。
冰美式刚上来,时瑾吸了一大口,勉强压下了心头的酸涩。口袋的电话嗡嗡响个不停,她划拉了下屏幕,“喂,找我干吗?”
“时瑾,剧院出大事了。”林樱在那头大声吼叫道。
时瑾一时没接话,手指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冰块。
“你的粉丝听说你这几天都不上场,在剧院门口拉横幅要求要个说法,不然就集体退票。”
她们这个圈子只有观众,有人来听她的戏她已经很高兴了。刚进剧院的时候,每个人都开通了自己的社交账户,为了宣传戏曲或者平日剧院大型活动,她很少登,大多时候是郑多燕在运营。
时瑾在备忘录里找到密码登上一看,原来自己粉丝都涨到了快二十万,每条生活微博也都能破万,数据在曲艺圈居然也排了个前五,前三是国家级别的大师,时瑾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登上来去粉丝群里悄悄潜水看了一眼,没想到群消息轰炸,让她的手机都死机了几秒。
“小园子要是敢封杀我们瑾宝宝,我就和她们拼了。”
“新粉求问发生了什么?有人可以告知吗?”
“听说是因为拒绝某大佬,大佬下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出手的。”
说这话的是一个顶着她钻粉标志的粉丝,时瑾点进去看了一眼,主页基本都是转发她的舞台剧照和一些活动返图。
配的文字是“啊啊啊,瑾宝宇宙洪荒第一美,你的美让我沉醉~”
时瑾听她这话以为她懂点内幕,点开了聊天框问,“你从哪知道的?”
时瑾耐心地等了一会,对方都没回。想来估计是不知哪听来的一嘴。
她到处逛了一会,就默默地退出了账户,也将这个小插曲忘到了脑后。
她不会想到在之后的某一天自己会和这位自己的铁杆粉丝面基。
-
国贸中心总裁办公室。
商晏开了一天的会,靠在真皮椅子上小憩,茶水室里热水煮得咕嘟咕嘟的,音箱里播放的西方古典音乐悠悠唱起,直到被一阵阵催命的电话叫起。
商晏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了第三遍才不慌不忙地接了起来,手臂下意识地离开耳朵一米远。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吼叫声“商晏,你又不接我电话。”
“不说正事我就挂了。”商晏惹不起这位大小姐,但他躲得起。商家这一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女孩,大家都捧在手心里宠着,谁也不敢说句重话。
“哎哎哎,我有正事。你认识许蔚吗?”商墨溪在那头焦急问道。
这几天这个人的名字一直在他身边晃悠,商晏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他还不够格让我认识。”
若在平时,商墨溪一定会出声骂他又装又自负。可现在她实在是爱极了他的这一面。
“我一直在追星你知道吗?”
“嗯。”商晏在心底补了一句,不知道。
“我的圈外爱豆被许蔚欺负了,你能不能帮帮她?之后你要啥我都帮你。”商墨溪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接近谄媚,就差笑成了一朵菊花。
“嗯。”
“我在追的一个圈外美女叫时瑾,她……“商墨溪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商晏已经坐直了身子,明亮的落地镜映出了他深棕色的瞳仁。
“时瑾?”
……
-
时瑾对自己为何还出现在公司的酒局上,半个人都是懵的。她没想到观众抗议的这件事让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让公司的崔老板都上了心。
而这场名为道歉实则试探的局,才刚坐了不到一会时瑾就有些厌了烦了。
时瑾被连着灌了两杯葡萄酒,脸颊上飘着两朵红云,指尖拂在杯口处极为缓慢地转着圈,却还要顶起八百分的精神去应付这场鸿门宴。
“小时,老师承认自己之前说话语气重了些,先自罚一杯。”
李心蕊都如此说了,时瑾自然只能端着酒杯,不甚在意地摇头,“老师,您没错。是时瑾自己不自量力。”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两方都各退一步。剧院要面子而她也需要活下去。
“好啦好啦,这一切不就解决啦。小时,今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你们为剧院付出这么多,我这个老板却没能保护好你们。”崔春华遥隔着饭桌对着她举了杯。
今天包厢里的大多是熟人,来得都是公司的上层人物,时瑾只能一个个陪着笑脸地敬过去。红的白的一混,她胃里都开始翻江倒海。
她手用力地扣着桌沿,想给郑多燕打个电话,可刚好李心蕊凑过来和她说话,“还撑得住吗?要不要给你换成果酒?”
时瑾吃了块面包,机械地嚼了嚼,轻声道,“老师,你说这是道歉宴,还是给我的下马威呢?”让她知道自己永远只能做一只笼中鸟。
勺子掉落瓷盘发出清脆的一声,可无人回话。
喝到最后,时瑾扶着门才勉强送走了最后一位领导,身边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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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心蕊。
“小时,我喝了酒送不了你,给你打个车还是?”李心蕊拿走挂在椅背上的包,担忧地看着神志散了几分的时瑾。
时瑾还是存了几分戒备心的,“不了,小郑说会来接我,我在这等她。”其实她来这谁都没说。
李心蕊在灯下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微微笑了,“好。”
时瑾摇摇晃晃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给小郑打了个电话,太晚了她直接去她家打个地铺睡就算了。
冷水顺着她光洁的脸庞滑下,水珠盖住了大片的镜面,她如月的脸庞也有些摇晃不稳。
这间饭馆离剧院不远,男女厕所连在一起,用帘子隔着。
时瑾嘴上的唇色被葡萄酒染得深了些,她从包里拿出粉饼想轻轻盖住,被身后的声音惊得粉底落在水台面上,粉碎成了几片。
“瑾瑾,这几天怎么一直躲着我,是不是上次我吓到你了。”
许蔚亲昵地喊着她,带着温柔的笑意,时瑾被逼得背抵上了冰冷的墙。
时瑾酒劲还未散,鞋跟传上来的力度让她背脊处都发麻阵痛,可这远远抵不过她内心的寒凉。
她不想去问是谁透露的她的行踪,左右答案都在面上打转。
“许蔚,你以为断了我的退路我就会低头吗?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乔小姐身上。”
许蔚脸上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身影压了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在拿我当小丑耍?”
时瑾意识随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摇摇晃晃,眼神眯起是一团雾般的世界,她渐渐迷失了自我。
“我们这些戏子在你们眼里又算什么?怕是连小丑都不如。”
“那你到底在清高什么?嗯?”许蔚手臂用力将她扣在墙上,空出的手撩起她的发丝,离近了能嗅到她发丝上淡淡的柑橘香味。
他承认自己找上时瑾是因为她高傲美艳,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同时他与那位乔小姐也需要润滑剂来增添趣味,他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目的,那又怎样她一个戏子难不成真以为能得到他们全部的真心与爱?天真。
许蔚眼神扫过她的全身,满意地笑了。
时瑾被他身上香腻的香水味刺得想吐,可她能维持住站姿已用尽了全力,“许蔚,你只要敢动我,我就敢联系乔小姐。”
她说这话时,一点底气都无,只能勉强维持住眼神的狼狈,轻微露出獠牙。
“美人在怀,哪有不先享有的道理。”
时瑾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流出了清泪。
“啊。”时瑾只听得一声怪叫,她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拥住,那人搭在她的臀上,托起来的同时用力捏了她一下,放肆又克制。
她没有睁眼,卸了礼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你怎么才来?”
商晏看着怀中喝醉了的小野猫,她还未察觉自己撒娇的劲劲有多妩媚。
商晏呵了一声,“你是我的谁啊?敢这么要求我。”
10. 等我
商晏单臂捞起了时瑾,时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原先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商先生,您的婚期想必快定了吧,还在和这风尘女子纠缠不清不怕江小姐生气吗?”许蔚扯着嘴皮笑着说道。
商晏小心地将时瑾放下了副驾驶,又将座椅调到了舒适的高度,这才回过头看了许蔚一眼。
“许先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这边刚收到贵公司的融资邀请。”
许蔚捂着自己肿了的脸庞,望着越野车离去的背影,脸色发黑,商晏又坏了他的好事,一次又一次,他迟早会讨回来的。
-
商晏将车熄了火,停在草坪上,“跟我回家?”
家?时瑾心中一动,偏头去看他。
商晏的侧脸与灯影交织相融,轮廓瞧着分明,明明是普通的几个字,被他说着好似情话一般婉转动人。
他和她哪有什么家可回,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露水情缘。
“好。”
时瑾闭着眼睛半天也没等到商晏的后话,刚要解释就感觉嘴里被塞了块冰冰凉凉的东西,入口是芒果混着柑橘香味,外面有层糖衣裹着。
“别误会,是我助理买多了给我的。”时瑾舌尖顶了顶上颚,指尖去摸链条包上的玩偶小熊,空调出风口处的细软发丝缠绕又松开。
她随手携带的包里一定会有糖块,她练舞久了就得靠糖来缓一缓,吃糖已经融入了她的日常生活,她没想到自己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会被他记住。
秋夜寒月高挂,海风带走了潮湿,可升起的灯塔隐隐有春的盎然。
商晏走到一侧给她开了车门,时瑾勾唇一笑,朝他伸出了手臂,“我醉了。”声音软糯。
商晏看着她米色长裙下纤细交叠的腿,透出几分春色。商晏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极其温柔地抱起了她。
“少…”吴嫂的话在看到怀中的时瑾熄了火,僵硬地目送着他们上了楼。
知道人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吴嫂用围裙擦擦水,立刻掏出手机,“今天少爷带女明星回来过夜了。”
要知道少爷爱洁净,酒宴上的女伴大多点到为止,从没往私人领域带过。这是第一次。
时瑾下巴搭在商晏肩头上一晃一晃得,被咯得咬牙忍着,肚子里的酒汁翻涌抵上了喉咙口。
商晏冲个凉的功夫,她已经抱着垃圾桶吐了几轮。
她听到脚步声,可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能看到藏在黑发丝里露出的粉红耳垂,像精灵耳一样。
太丢人了,时瑾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她最显眼包的几次几乎都有商晏,突然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脚步声越来越远,能听到玻璃门关上的声音。
时瑾简单去洗漱间整理了下,凉水冲过滚烫的脸时,理智慢慢回了笼。
“要不要喝杯红糖姜茶去去寒?”门外响起了两声很轻的敲门声,商晏说完这话也没再开口,仿佛在为她今晚的狼狈和丢人做一个体面的礼让。
她握住把手开了门,商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握着陶瓷杯搅动着银色小柄勺,冒出的白色热气在他的镜片上。
商晏穿了件宽松的灰色家居服,神态慵懒自如,竟让时瑾有种恍惚的错觉,他们是在过日子。
商晏走去阳台接电话,她握着有几分温热的杯柄抿了几口,姜的味道清香不凌烈。
“哥,帮我处理好了没?”商墨溪每天争取磨掉他的耳朵。
“算好了,给他制造了点麻烦。”商晏侧过身去看时瑾。
她完全信任商晏,只要他点头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那我就放心了,就怕我的小爱豆现在躲起来偷偷流泪呢。”商墨溪在那头喋喋不休,一会高兴一会叹气。
“说不定她现在过得还不错呢。”商晏嘴角上挑,眼底滑过不明的笑意。
要是他亲爱的妹妹知道她的小爱豆此时正在他家,还在他卧室里,不知会有怎样精彩纷呈的表情呢。
商晏在那一刻突然扬起了一种金屋藏娇的骄傲感。
时瑾坐在沙发上背部都是绷直的一条线,这和维也纳的那一夜不同。她闯入了他的私人领域,总该留下点痕迹。
衣柜里有散落的领带,折叠整齐的西装衬衫和床头柜上一盒开封过的男士烟。
时瑾发现他其实很极致,桌上的经济学科书按照发行年排列好,书签甚至配上了封面的颜色,她翻开其中一本书,标注字迹工整有劲。
时瑾在书的某一处留下了姓名和日期,又再轻轻地合上。经年之后,或许商晏会再翻看这本书,她模糊被岁月遗忘的面容说不定能引起他短暂的怅惘。
“在想什么?”商晏走到她的背后,轻柔地捋开了她一团打结的发丝,绕在手指尖打圈。时瑾感觉他贴在自己敏感的耳垂处,肌肤相碰引起的温热让她侧身时下颌线都是紧绷的。
时瑾偏过头,手轻轻扯住他的衣领,湿润的嘴唇擦过他有青渣的下巴,“在想维也纳的那那一夜。”
时瑾眼前一阵眩晕,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了商晏的腿上,她白皙的手臂顺势搂着商晏的脖子,柔软地将身体曲线贴近他。
“你帮了我难道不想要回报吗?”
商晏的眸子深沉,他扣住了时瑾的下巴,手上微微一使劲,细嫩的肌肤就瞧见了一丝红晕,“时小姐也会委下身段吗?”
“商先生,一个喝醉了的人是没有原则可讲的。”商晏的手搭在她的腰肢上,隔着布料她都能感受到身下灼烧的温度。
商晏看着眼前不讲理的小猫,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下巴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美人在怀,他岂有放过的道理。
时瑾散乱的发丝枕在他的臂弯处,挠得人心痒痒的。商晏将她放到了床上,半跪着从手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根银针,三下两下就挽成了一个发髻。
“这么熟练,不知给多少女生盘过。”时瑾的笑冷冷的,她还未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酸得好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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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青梅。
“我和外婆呆过一段时间,学过一点手工活。”商晏将她散乱的发丝勾到了耳后,手不轻不重地摩擦着她小巧的耳垂。
暖黄的落地灯照着窗帘,商晏侧脸的轮廓仿佛被渡了一层金光。他是时瑾的第一个情人,时瑾指尖一寸寸地从眉骨摸到下巴,樱红欲滴的红唇贴了上去,眼神是迷离的。
山壑被浪石一波一波地袭击着,临近冬至的最后一个秋夜也显得温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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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他们再没联系过,时瑾更是忙着准备剧院的三十周年庆典,抽不开身。除了身子不舒服的几日,她基本和韩云汐都是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的那个。
演出的都是大戏,经典曲目。舞台场子不够,时瑾就拉着她们三个去中庭院子里练,酷寒的东风吹得她们小脸都红通通的。
“我们四个有多久没这么一起努力过了啊。”林樱摸了摸发烫的脸,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们大学都是舞社的,一有大型活动就被拉上去撑场子。那时她们年轻有活力,练累了就跑去k歌不回宿舍,嚣张与自信都写在每一张艳丽的脸上。
那时不用化浓妆,亦如黑夜里亮着的启明星。可现在只能安慰自己明珠亦会蒙尘。
夏曼婷半边身子靠在时瑾的身上,感慨了一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那时时瑾还不知道,这是她们四个最后一次的舞台。
郑多燕也没闲着,给她们拍庆典视频的祝福话语。而夏曼婷更是凭借这短短三十秒视频出现的惊人美貌,进入了娱乐圈。
再后来夏曼婷成名后的某一天,约时瑾出来庆生短聚,惋惜了一句,“时瑾儿,要是你当时不被派去教学员,说不定被选中的就是你了。”
时瑾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偏头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不是的曼婷,人生无常。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最为忙碌的那段时间,车子会开着驶过长安街,桥下是如焰火般的城市荣光。时瑾坐在车里,眼神里有挣扎有怅惘,最终只是转过了头,轻轻问郑多燕,“都说京城有包容性,可他怎么容不下我们这种芸芸众生呢?”
郑多燕在对她明天的活动安排,最近她除了每天的练习,偶尔会有商场开业的义演。
“时姐,可我觉得你已经很成功了。今天来送庆祝鲜花的几乎都是您的粉丝。”
时瑾疲惫地笑了笑,脸贴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一路无话。
有时深夜里,她偶尔会想到商晏,断断续续地想。就像她有自己的骄傲,所以他的头像只是如死尸一样,安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
她不出声,也不问候。
远在西欧的商晏坐在头等舱里,突然打了个喷嚏。乘务员立刻热情地贴了过来。
“先生,是不是空调太凉了?”
商晏眉皱得更深了,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深褐色的瞳仁里划过一丝冬夜不该有的暖光。
小东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