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枷锁之囚牢》 楔子 来自贫困偏远山区的宁致远,家中有四个兄弟姐妹,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 那个年代,父母基本都是六十年代左右出生的人,有些东西就像基因一样刻在了骨子里。 再到后来,七八十年代恢复高考,让贫困山区的父母看到了未来属于孩子的前景和光明。 无论是自己当时很爱学习想要上学但没有机会现在可以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还是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己的孩子通过读书走出这个憋屈了自己一辈子的农村。 总之,高考成了那个时代农村人走出农村的唯一希望。 宁致远的父母也毫不例外的抱着这样的思想,例外的是家里有四个孩子要读书,这对于只靠种地的两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光是学费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就这样,省吃俭用甚至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加班加点的干活成了常态。这样的省吃俭用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到孩子对于金钱重要性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最起码对于底层人的生活是这样,你要得到些什么,就不可避免的要失去些什么,至于对不对等那还是其次的,也不是要考虑的,因为你没有选择。 可是,根据那个时代父母的眼光来看,恰恰失去的要比得到的更为重要,这也是一种隐形的悲哀吧。 成长于这种环境下的宁致远,虽然学习上历经波折,但总算是勉强靠高考走出了农村,来到了大城市。通过不断的应聘和面试,好不容易进入了一家大型的家族企业上班。 在五年的时间里,他充分发挥了农村人勤劳吃苦能干的优良作风,不怕脏不怕累,靠着一股子干劲不断地在公司里升迁,直至当上了公司里六大区域中其中一大区域的管理者,手上也有了实权。此时的企业也是风头正盛,完成了资本市场的上市工作,一时间风头无两。 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这样,宁致远也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所谓“德不配位,必受其殃”,源源不断的金钱反而激起了他内心对于金钱刻骨铭心的记忆,他也不挥霍,但他就是想要更多,想要更多,看着一串串的数字就能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于是乎,他几近疯狂的贪婪的吮吸着,慢慢走向了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金钱确实很重要,无论你是什么出身,都不会放弃对于金钱的追求,只不过是体量有大小,玩法有高低而已。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泥。 宁致远也不知道自己算个啥,但就是要有足够的金钱才能安心。 以前是没机会,现在在管理者的位置上,借着上市公司的东风,他也有东西可以吃了,不再是那个只能喝西北风的人。 不但他是这样吃的,公司其余和他一样岗位的人也吃着,这就是自然法则嘛,人性也是如此。有东西吃干嘛不吃呢?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可是吃着吃着,突然间东西越来越少了,大鱼的余粮也不多了,大鱼还想要长成更大的鱼,没办法,就只能先把手下的一些小鱼吃掉充饥了。 宁致远毫无疑问的成了第一个被牺牲的小鱼。 密密麻麻的网随之而来,将他捕获,让他窒息。 刚开始他懵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一张张的网带到了深渊,他一直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胃口太大了,吃的太多了,消化不良了。 可是,等他来到法律之网里面,他看到了比他肚子还大的小鱼,还有很多体量比他还大的大鱼。 原来他发现,小鱼的命运不是小鱼自己可以完全掌握的,无论小鱼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小鱼还是小鱼,小鱼就是小鱼,在大鱼眼里,小鱼就是活该被吃的命。 可是,凭什么,小鱼就不信了,既然大鱼不讲武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送到了牢狱之网里,面对着高强电网,你没法不服从,不屈从。 可是,你可以囚禁我的身体,你囚禁不了事实,更囚禁不了我的灵魂。 我要努力冲破你给我的层层之网,就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我要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阴谋大告天下,让所有的鱼都看不起你,让你身败名裂。 不是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是你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阴谋和手段让你自掘坟墓。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层层之网,不要心急,不要害怕。 有些网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碰到,但是,也许你会好奇,那是一张什么样的网,比如牢狱之网。 既然已经被现实生活密密麻麻的网包裹的喘不过气来了,那就跟我一起去体验下那更会让你濒临窒息的牢狱之网吧! 见识了它,等你再回过头来,哪怕身上的网裹得再密,你都会长舒一口气。 因为等你见识过深渊后,就连站在悬崖,都是一道风景! 第1章:落网(孰云网恢恢) 《自由与枷锁之囚牢》-小说连载 (根据亲身经历真实讲述) 第一卷 请君入瓮 第一章:落网(孰云网恢恢) 12月的冬天,寒风呼呼的刮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你们要干什么!”宁致远只觉耳边一阵嗡嗡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又一阵滋滋嗡嗡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凉意快速地从耳边划过,他本能的唰的一下从地上窜起来,因为太过突然,耳边被利器划伤,留下了一道道血迹。 “是你要干什么,他妈的,干什么你不知道吗?老实点给我!”伴随着一阵谩骂的,是一双极有力的大手,将他又按压回地上,这时,他也快速反应了过来,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剃过光头,这下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了。 与其说是体验,不如说是被迫接受与无奈顺从,毕竟有谁想去体验什么是出于被动呢,应该都是主动、自发的想去那才叫体验吧。 伴随着一阵阵剃头刀发出的嗡嗡声、头发咔嚓咔嚓的割断声和耳边哗啦哗啦头发落下的声音,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了下来,但脑子仍旧是一片空白。 从今天早上的八点多开始,到现在的晚上九点多,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行尸走肉一般,像个木偶一样让人操纵着。当然并不是木偶那般的被操纵,与之不同之处在于所有的动作还是要自己做的,只是由他人发号施令而已,相比之下,而被操纵的木偶则幸福多了,啥都不用自己操心,连动作都有一根线来掌控。 不过总的来说,在没的选择这点上,确实像极了被操纵的木偶。 这一天对宁致远来说,注定是个非同平常的日子,也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因为在他的人生中发生了很多的第一次,当然,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经历很多的第一次,这没什么稀奇的,但是相信我,不会有很多人的第一次会一窝蜂的在同一天到来,估计应该也没人想这样。 宁致远内心苦笑,呵呵,反正老子也麻木了,随便来吧,从木然的被七八个壮汉裹挟着脚不离地进入车厢内,到双手被紧紧的反锁在车位上被勒出道道血迹,到肢体和语言上的谩骂与恐吓,到一日三餐的绝食惩罚不管不顾,到还要双手抱头做三个蹲起,再连转三圈,到穿上特制的马甲拍照留念,到来来回回的戴着手镣脚镣录手纹脚纹瞳纹,再到现在的毫不言说的被剃了光头,那可都是妥妥的第一次,而且是在同一天不间断的快速完成,要怎么说呢? 算了,如果说世上不是所有经历都能感同身受的话,这种感受绝对就是其中一种,这种经历只有你身临其境了、只有你切身经历了才能体会,除此,无论你说什么、怎么说,那都是苍白无力的。 在所有的流程走完之后,来自S市的三位制服人员在和当地H市制服人员沟通确认了一番后,S市的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宁致远心想,他们应该是很开心吧,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下面属于他们的流程应该就是顺便体验下H市的地域风情了吧,毕竟都约好了嘛,在车上打电话时听的清清楚楚的。 这也让宁致远对不同行业岗位的人员尤其是有着天然制度权利的人员第一次有了可以臆想下的素材,毕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亲密接触嘛,宁致远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身制服在社会上这么有用。 就拿S市一位制服人员在车上打电话预约酒店来说吧,刚开始酒店说是三星级,888元,在制服人员说出自己身上这身制服之后,电话那端的服务人员不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说可以大优惠,从制服人员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这个变化在他表明身份之后是理所应当的,意料之内的,那就应该是在使用的过程中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 宁致远也是看到那位制服人员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和满足感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一开始上来就表明身份,一定要在询问情况之后才表明身份,这可不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毕竟在找宁致远了解情况的时候都是先亮明身份的。 可见人们在生活中是多么需要满足下自己内心的优越感呀,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势均力敌的比赛中,你一定要先落后于对方,然后再领先于他并打败他,那时才是人的荷尔蒙和激情极限释放的时刻,看比赛的人也能从这个过程中体会到刺激与兴奋。 与很多事情和情感在数量上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产生麻木不同,酒店服务员的这种态度转变还是让制服人员不自觉的把内心的骄傲感和优越感充分的洋溢在脸上,沉溺着并享受着。看着他容光焕发且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大概可以猜到现在他脑海里在想的接下来的画面,那一定是很美好的画面。 看来自我优越感确实是很滋养人,宁致远这样臆想着,想象着自己洋溢着这种荣光焕发在脸上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应该是在看片的时候才有过,一般情况下也不太会有这种机会去体会,毕竟咱不在那个阶层嘛。 宁致远从他身上的的穿着也能看出来,从头到尾,连皮带袜子都带着体制的徽章,内裤当然没机会看到,想必也应该是吧,衣食住行制度全包吧应该,想想也对,只要跟制度稍微搭点边,生活都不是普通阶层可以臆想的啦,Z国的国情就是这样的嘛。 也不能说是国情吧,是只要是由人组成的圈子,就是这样。这个社会习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最顶层的人享受着充分的物质和精神上的供应,越往下,物质生活越差,精神生活也趋近于零。 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有人,就必然有阶级,有阶级就必然有偏见,能够各司其职带着天然的岗位属性来到社会上并且将自己的社会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且享受其中的情况,大概只能存在于柏拉图的理想国里面吧。 在S市的三个人走后,H市的制服人员,一脸嫌弃的吆喝着宁致远赶紧走。 宁致远只觉身上阵阵发冷,正值寒冬腊月,由于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身上的羽绒服因为有拉链不合规定,被脱掉了;毛衣领子因为有扣子也要脱掉,本来扣子拿掉就可以了,可是H市的制服人员弄来弄去就是弄不下来,弄得不耐烦了,索性就直接给扔掉了,旁边的那几个围观的S市的制服人员还哈哈的调侃道:果然跟你一样是个倔种,他们边抽着烟边笑着看着宁致远调侃道,不用说,牛仔裤都有拉链结局也是一样。 就这样,宁致远最后就只能留一套薄薄的保暖内衣,脚上穿着发放的一双一次性拖鞋,跟着制服人员走进了灯光昏暗的走廊。 走着走着这才发现自己的袜子不见了,衣服在这一天里脱了穿穿了脱的,来回好几次,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宁致远就这么低着头跟在后面走着,先进了一道全黑的大铁门,然后穿过昏暗的走廊,这个走廊有点像美国电影里地下水道的通道,上面的墙皮都脱落了,露出了坚实的混凝土;然后又穿过一道大铁门,来到了一间间铁门锁牢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格局和面积都一样,二十几平米左右,进门是大铁门,这个铁门设计精妙,脚下有一个四方形的小洞,普通饭盒大小,再进去是一个像东北大通铺一样的板床,旁边一个水池,水池旁边一个蹲坑,另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最里面还是道铁门,整个房间呈长方形,设计简单但挺实用。 走到一间房门口,制服人员示意宁致远停下,里面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人,穿着蓝色的马甲,看到制服人员的身影后,立马带着阿谀奉承谄媚奸邪的面容,弯腰屈膝的小跑过来,不等马甲男站稳,制服人员就边摆手边说“这个给你了”,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感觉。 马甲男见制服人员走了,面色立马变得嚣张跋扈颐指气使起来,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宁致远走进房间,只见床板上足足有二十几个人,全部侧身躺着睡觉,一头一脚错位一字排开,房间过道里还睡了四个,相同的姿势,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大棉袄,贴墙立正姿势。 宁致远蹑手蹑脚的走到最床尾,没等坐下,马甲男便骂骂咧咧的说道“去洗澡,你个屌毛!” 宁致远下意识地说道“我昨天晚上洗过了”, 马甲男不耐烦的骂道:“你他妈的讨打是吧,让你洗你就他妈的赶紧去洗,别他妈的那么多屁话,赶紧的,不然小心你的皮!” 不等宁致远片刻的犹豫,马甲男直接就薅着他的衣领拎起他把他按在了蹲坑旁边,不由分说便拧开了水龙头。 宁致远伸手摸了下,刺骨的寒冷,他哆哆嗦嗦的用手慢慢将水洒在身上想适应下,不想一盆冷水直接泼了下来,在那一刻,他差点昏厥过去,寒冬腊月的天气再加上一天都没能吃顿热乎饭,可以想象晚上一盆冷水带来的身体冲击,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反应过来,又一盆冷水泼来,宁致远懵住了。 “快点打肥皂,你个屌毛!”话没说完,只见一块黑黑的,那种平时在家里洗衣服用的黄色的洗衣皂就丢了过来,这块肥皂已经被用的是只剩了薄薄的一层了,而且表面还泛着黑色的油光,宁致远极不情愿的拿起来在身上抹,还没抹两下,又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重新再打遍肥皂,你个臭屌毛”,宁致远无奈,只得听从,重新打了遍肥皂,后面又是接连两盆冷水哗哗的从头顶上浇了下来,这一翻操作后,马甲男似乎满意了,扔了一床脏的也已经是发出油油亮光的被子,指着最后床尾的地方说道:“睡那里,那双脚边上,头朝脚的这边睡,明白吗?” 宁致远点了点头,马甲男啪的一下就打在他头上。 “哑巴吗你,以后明白的话大声说收到,不明白的话大声喊报告,明白吗,臭屌毛!”宁致远下意识的点点头。 啪,头上又是一巴掌,“我问你明白了吗,屌毛?” 宁致远反应了过来,大声喊了句“收到!”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提心吊胆的躺下了。 他的头旁边就是一双散发着下水道死老鼠味道臭气熏天的大脚,他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可另一边就是臭烘烘的厕所,没办法,你想正着躺也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只能侧躺,那就选个无论如何也要勉强接受的吧,最终宁致远还是把头偏向了厕所这一边。 这时家里的温暖的大床的画面不由自主的闪进了宁致远的脑海里,这才发现那时有大床睡是多么幸福呀,可是说实话没沦落到这步田地之前,他是从来没有过连睡个大床都感觉是种幸福这种感受的,甚至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受。 躺下之后,过了一分钟左右,也就不觉得有那么重的味道了,嗅觉适应了,看来之前初中生物课上学的说人的嗅觉适应时间通常在几秒钟到几分钟之间,说当人们长时间暴露于某种气味时,嗅觉系统会逐渐对这种气味变得不那么敏感,这种现象被称为嗅觉适应,还真的是有实践依据的。想着想着宁致远获得了久违的宁静,宁致远心想,这下今天应该都结束了吧,现在躺下睡觉了,总不会有人打扰了吧。 宁致远躺了一会,这才发现一直侧身睡觉一动也不能动其实是很难受的,实在受不了了,要换个姿势了,没得选择,他极不情愿的、鼓足了勇气侧面朝向那个人双脚的方向,等待着嗅觉适应,也等待着睡意来袭,可是首先袭来的不是睡意,而是杂乱的思绪。 这一天的感受来的极不真实,这种感受就像是走楼梯,走着走着突然一脚踏空,你的灵魂飞了出来,肉体却还在向下坠落,灵魂看着肉体不断坠落、坠落,那种感觉不是害怕,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深深的迷惘与无奈。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一切你都显得极不真实,就像一列极速奔驰的列车向你快速奔来,你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撞在了上面,而列车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就这样,列车带着你极速向前飞奔,你的思想得以像看舱内的情景一样,投射在眼前,就这么一帧一帧的从脑海飞速划过。 本想着会一夜无眠,但结果出乎意料,此时的身体因为几盆冷水的冲洗,现在反而热热的,宁致远心想难怪里面的被子都这么薄,呵呵,抑或是因为就是故意要给薄的被子,才强迫你大冬天的也要天天洗澡还不给热水? 这世间的事,都说是因果,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懂得因果,区分哪个是因哪个是果?人们向来是有简单化的本性的,那就用因果轮回来概括好啦,可这样就分清了具体的因果了吗,自我安慰而已。 宁致远突然感觉睡意来袭,决定那就睡觉吧。不管在哪,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有一个习惯,就是睡觉前必须尿尿一下,不管有没有尿意,不然睡不着的。他起来,小心翼翼地摸索到蹲坑那里,还没掏出家伙,便有一声大骂传来。 “那个新来的屌毛,上厕所要他妈的蹲下,蹲着上知道吗,你他妈的事情蛮多的嘛,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妈妈的!”只听见两个穿着大衣贴墙站立的其中一个破口大骂道。 宁致远无奈的蹲了下去,心里想着,好嘛,大男人蹲着尿尿,又是件新鲜事哈,不过说实话,感受还不错。 尿完后他又蹑手蹑脚的爬回自己的位置,咦,我的位置呢?怎么没有啦?定睛一看,原来是边上的大哥平躺了下来,刚好把我要侧躺的位置占了,无奈,我只能拍了拍他的脚,他睡意朦胧的抬头,嘴里嘟囔着:“去你妈的!”然后极不情愿的翻了个身,我赶紧躺下,不用说,躺下后又挨了他两脚。 不知道外面放着什么,一直有雨打锈铁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宁致远得以知晓外面的雨仍是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估计从早到晚没怎么停过,像极了今天不断体验的第一次,一件件的好像商量好了要庆祝我乔迁新居一样敲门接踵而来,手里还都带着礼物和惊喜,意想不到的礼物、意料之外的惊喜。 想着想着,在一片呼噜声和磨牙声中,伴随着头边刺鼻的脚臭,以及昏暗的灯光,宁致远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第2章:缧绁(缧绁时深肠自断) 第二天, 宁致远从一阵急促清亮的铃声中清醒过来,一夜无梦。 说来也奇怪,他一直都有每天晚上做梦的习惯的,有惊悚的,有遗憾的,也有杂乱无章的,种种梦境,在过往的28年里,无一例外的会在每个晚上准时到来,可就是在昨天晚上,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就如同吸入了麻醉后醒来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 宁致远简直不敢相信,他下意识的捏了下自己的大腿,心想自己不会是做梦了吧,昨天晚上竟然没有做梦?都说真人无梦,只有那些完全放下得失,没有任何心理波澜的人,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宁致远突然想到自己阅读过的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这本名著,他对弗洛伊德关于潜意识的理论也是无比的认同。 按弗洛伊德的说法,我们的梦境很多都是我们在白天来不及反应的意识被压抑到了潜意识里,在我们睡觉的时侯,因为我们的负责理性的自我的警觉系统也在打盹,那本我的潜意识就趁这个机会溜了出来,出现在你的梦境里。 这对于我们来讲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比如让你的遗憾在梦中得到弥补,让你的情感在梦中得以宣泄,最典型的应该是我们每个人都梦到过自己在梦里到处找厕所,醒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尿憋的不行了要赶紧上厕所,这就是梦起保护作用最典型的例子,让你保持睡眠不至于一有点尿意就醒来从而让你得到充分的休息。 不过还是要说一夜无梦的感觉确实挺棒的。 来不及多想,宁致远以最快的速度起来,学着旁边的人笨拙的打好被子,排队刷牙洗脸,他发现里面发放的牙刷很有意思,短柄的,跟小拇指一样长短,用起来很不舒服。 后来才知道这是特制的,是可以防吞咽的,宁致远一时间不太明白,心里暗想,短的牙刷不是一样可以吞下去的?后来才明白,这个防吞咽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吞咽,是防止你不计任何成本的吞咽。 什么意思呢?我们想让一个人完全不做某些行为是不现实的,但我们可以对如果你做了某些行为会受到什么处罚讲清楚,这样大多数人在做事情之前都会考虑成本收益比,考虑做了之后会受到的惩罚,从而因为惧怕惩罚而不去做某件事情。 也就是说对方不是怕你吞掉牙刷,而是怕你如果吞掉牙刷后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就提供短柄的牙刷,意思是你可以吞,但吞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难受的是你自己,这样大部分人考虑了下,就不会吞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嘛,这就是人性。 洗漱完毕后,马甲男一声令下:坐板!大家就在床板上做成一排,坐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走廊里有咣啷咣啷推车的声音传来,只见马甲男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蹲了下来,认真确认了下,大吼一声:“抄家伙!” 这一嗓子着实吓了宁致远一大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发动大规模起义了,只见周边的人都从口袋了掏出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塑料的红勺子,宁致远赶紧也从昨天晚上发的“大礼包”的袋子里把同样的红勺子掏了出来放在手上。 不一会一辆小推车就停在了铁门口,推车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工服的老师傅,熟练的将一个个的铁盒子从铁门脚边的小门中一一扔进来,马甲男一个个拿起来,大家挨个往后传,传到宁致远手里时,他一看,是一铁盒,里面装着白粥,因为宁致远是最后一个,这样从前往后传的话,相当于他是第一个拿到的,这让他突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感觉很不现实。 不过还没一会儿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粥发完了,却没人动勺子,原来还有榨菜没发,榨菜呢就不是一盒一盒的装着的了,而是装在一个袋子里,一个人拿好之后传给下一个,也是这样从前往后传过来,传到他这里时,几乎就没了,只剩了两根,宁致远心想,果然不是个好地方,干啥都有套路啊。 还没等他吃两口,只听得前面的马甲男一声令下:放下!所有人就都不能吃了,洗铁盒子的洗铁盒子,拖地的拖地,只见负责洗铁盒子的刚把洗好的铁盒子放在门口没多久,之前那个发饭的小推车就过来收走了。 也是后来坐板闲着没事宁致远想通了这件事,这个套路的现实意义就在于,首先,每次发的饭都有好坏之分的,当然整体上肯定是好的要少于坏的,那就是说你要先把好的挑出来那是有难度的,但哪个是坏的还是能第一时间看出来的,那就先发坏的,所以大家的座次是按先来后到排的,最后来的肯定是发的最坏的,剩下的好的发饭的人自己留着,厉害呀。 吃完饭,还是坐板,坐了一会,突然房间里的一道小铁门咣的一声缓慢的打开了,只见之前还是正襟危坐的人全部跟打了鸡血似的往门口冲,边冲边高喊着“放风喽,放风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宁致远心想,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放票”了呢,宁致远也是刚刚才明白“放票”两个字的含义。 就在刚刚,一名制服人员全副武装,站在铁门口,嘴里报出了一串数字,后面加了“放票”两个字,只见一人兴奋地从板上跳起来,激动地原地打转,那神情不亚于中了五百万,甚至估计是中了五百万他都不会激动成那个样子。宁致远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不自觉的走在最后面。 突然间他心里细思极恐,原来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那么大,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在了最后面,他猛然间清醒过来,想到不自觉的走在后面是小事,问题是他竟然不知不觉的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自己最后进来就必须最后一个,吃饭是这样,干活是这样,好像这种感受是之前刻在骨子里的一样,到这里一下子就被唤醒了。他有点迷茫了,分不清到底是环境让他顺从了,还是就是他自己本身的原因?这难道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记忆? 宁致远这才想到那时候在初中学习《史记·陈涉世家》时陈胜所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句话的力量。“难道那些做王侯将相的人,天生就比我们高贵吗?”陈胜正是通过这句话表达了对社会不平等的反抗精神,激励人们不要因为出身低微而放弃追求更高的社会地位,然后进行了农民起义,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这是意识的觉醒,是要跟骨子里和血液里的基因作斗争的。 他没再细想下去,跟着走出去后,发现原来是一块露天的小空地,仅容30人左右活动的区域,有两根铁丝横杆,横杆上挂着衣服,被罩,床单等,抬头可以看到天空,不过是隔着密密麻麻的铁丝。所有人只能围成一个圈,来回转圈的走,这就是所谓的“放风”了,一天有两次机会,每次也就三分钟左右吧,喇叭里就会传来回房间的声音,喇叭一响,门也缓缓的关上了。 回来还是坐板,只不过可以说话了,因为宁致远刚来,大家都有点好奇,就询问起他是什么原因到这来的,也许是这里面的惯例吧,不过在宁致远看来,更多的应该是大家在里面的无趣所致,满足下好奇心并找点乐子罢了。宁致远唯唯诺诺的说了个大概,大家都说“你这算什么呀,也要给你弄进来,看来是今年的指标没够,年底了,啥啥都弄进来充数啦,哈哈。” 也是在后来的闲谈中,宁致远了解到一些人进来的原因,当然是他们亲口说的,我这里就进行原话描述,真的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五花八门。 有个三十几岁,长相清癯的人,说“我他妈就是帮别人挪了下电瓶车,这也给我弄进来,冤枉啊。”边说边摊开手表示无奈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一旁的人嘲笑道:“你他妈哪是帮别人挪电动车啊,你是帮别人保管电瓶车吧,你见过有人帮别人挪电瓶车挪到自己家楼下的吗,哈哈”。 还有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唧唧歪歪极不情愿的说道:“要说还是我点背,我就是喜欢养鱼,那天去寺庙看着寺庙里养的鱼挺好看的,就不自觉的拿袋子装回家一条,想观摩两天再给还回去,但不晓得为啥那鱼在半路上就死翘翘了,我也心疼啊。我还是自己良心发现,主动跟寺庙的人讲了,谁知他们马上就报警了,你说说,有必要吗,有啥事不能商量着办呀,唉,我还是太老实啦,早知道就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扔掉算了,想负个责任还被弄到里面来,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啦。” 旁边的人自然少不了讥笑他:“老爷子,咱能不能别像祥林嫂那样,逮到谁就跟谁抱怨一通?现在哪哪都有监控的,你偷偷摸摸拿走了寺庙一条鱼,这是什么行为?不过你说点背那是的,我们也不知道还有这么贵的鱼,那叫啥鱼来着,说是一条要七八十万吧,这你哪赔得起呀,不弄你进来你不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啦? 你说你不知道这鱼这么贵,你也不想想这鱼天天吃的是啥,池子里全是钱吧,还天天受人的顶礼膜拜吧,都供着呢,你说你拿什么不好,池子里那么多钱你不拿,偏偏要抓鱼,哈哈,人家小偷进家偷东西都知道只拿财物呢,你见小偷还要把家里住的人都给掳走的?说是好看掳去玩玩过两天再还回来?讲不通的吧,谁会信你呀。 你说你就是想拿回去看看,可在别人看来,鬼知道你是不是想拿出去卖钱的,这么贵的鱼,不然你偷偷摸摸干啥? 要我说,你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是不是外面日子不好过,想进来养老了?你就直说好啦,装了大半辈子了吧,在这里就别装了,你这点小心思,呵呵,不说大家都懂,你就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老头尴尬的摇摇头沉默了,不知道是说中了他的心声,还是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还有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小青年吧,在别人聊天的时候,他一直嘴里嘟囔着,懊悔着一遍遍说“再也不进来了,再也不进来了,唉。” 宁致远看他跟自己年龄相仿,就主动过去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他懊悔着说道:“在群里发了个视频”,我疑惑着看着他,见我不解,他又说道“是小视频”,宁致远一下理解了,不但理解了他说的内容,也理解了他这一行为,毕竟小年轻嘛,精力旺盛,有这个需求。 见他心情低落,宁致远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S市的三名制服人员来接宁致远回S市,当然又少不了一遍遍的安检,脱衣服、双手抱头跳着转圈等等,全部通过之后上了车,仍是不由分说的被拷在了后座的横杆上。 宁致远弱弱的恳求道:“这个铐子可以松一点不,我又不会跑,再说了,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不是,昨天都勒出血痕来了,还没好,麻烦松一点好吧,谢谢。”其中一名制服人员不耐烦地给松了松,并且把他的眼镜也还给了他,宁致远有500度的近视,不戴眼镜几乎跟瞎子没有太大区别,此时终于重见了光明,他不自觉的看向窗外,外面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想的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家里人昨天晚上把我的电话都打爆了,还发短信来跟我普及法律知识,说什么扣押不能超过24小时啥的,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你心里也要有点数,老实点,配合下,对你和你的家人来讲是最好的,别油盐不进,钻牛角尖,你就是不说我们也能查清楚,现在是给你机会,别不识趣。” 宁致远沉默了,他天生就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一遇大事就会慌乱无措,此刻更是愁容满面。他想了很多,思绪杂乱无章,不受他的控制,此时的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讲话,就想一个人静一静,但这是不可能的了,更糟糕的是这在制服人员看来,这就是死鸭子嘴硬。 见这样制服人员也不再说什么,生气的哼了一声,那表情好像在说:“行,你厉害,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然后将座椅放倒呼呼大睡起来,从出发到到达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全程都在打呼噜,睡的很香,估计是昨天晚上玩的太累了吧,宁致远心想。 到了指定地点,同样的检查流程,脱衣服,抱头跳,转三圈,才经历了昨天一天,宁致远已经麻木了这番操作,就当个木偶好了,他暗忖道。然后由制服人员带进了一个房间,房间格局和H市完全一样,只是里面的人不一样,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呢? 不是单纯的不同的人,而是里面的人发型各样,没有光头,就宁致远一个人是光头,这下他就纳闷了,不是都要剃光头的吗?怎么这里不用?看来还是S市更开放包容啊,看来这个“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的”城市治理理念被贯彻的很好呀,连这种地方都能渗透到,果然名不虚传。 房间里同样也有马甲男,但态度跟H市比起来那是好太多了,简单问了下情况后,马甲男拿出一张打印纸给他,说把这个表填了,如实填,填好我会給制服人员,有什么需求一会会有制服人员找你谈话,看你白白嫩嫩的,长得也挺文静,别给我找麻烦就行。 宁致远长舒了一口气,这是这两天以来最让他舒服的态度了,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马甲男又说道:跟你说说这里的规则,在这里咱讲个先来后到的,所有该干的活都分好了,从后往前排,轮到你负责干什么就干什么,后面再有人来你就往进一阶,越往前活越轻松。 晚上要值班的,两个人一个班,也是根据先来后到,一晚上四个班,每个班两个半小时,这里是看不到时间的,每次换班的时候会有制服人员在门口走过摇钥匙,你要是听不到那就倒霉了,就只能再等到下一班了,所以机灵点,值班的时候靠墙站好,不许睡觉,被抓到睡觉会有惩罚的,别说我没提醒你,每天晚上都要洗澡,被子都是轮流睡的,其它没什么,坐到最后面去吧。” 宁致远运气不错,到了晚上,又来了两个人,直到半夜还有一个人进来,这让宁致远产生了疑惑。 S市的制服人员不辞辛苦驱车三个多小时跑到H市找他,早上八点半就从家里把他带走了,然后一直问他话问到下午四点左右,就没事了,一直在等,也不知道等什么,再后来晚上九点多把他送去了H市的地点,那为什么不直接当天就直接到S市来呢,毕竟半夜都还可以进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在H市遭那些罪了,又是剃光头又是泼冷水的。 起初宁致远想着也许是什么手续没办好吧,可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呀。本来他还觉得是他自己把别人想的太坏了,他之前一直把人往坏处想,觉得这帮制服人员就是单纯的想利用职务之便在H市体验下地域风情,所以故意晚上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既不用那么累,反而还能放松下。 他越这样想越觉得,妈的,都是利用职务之便,穿着制服就是不一样,这就是现实。 现在他更确认了这一点,什么是自己把别人想坏了,是他妈的他们就是这么坏,估计人家制服人员的坏你连想都想象不到呢,都不是一个等级好么,人家玩的不是你连想都不敢想,而是你连想都想不到。 宁致远突然发现一直以来他都把人穿在身上的制服和相应的制服背后该有的品质画上了等号,起初他单纯的以为医生穿着白大褂就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警察穿警服就一定是正直无私的,现在想想,真的是幼稚。都是人,都会有利害得失,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拿钱干活的,哪有那么多见义勇为?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只有弱者才会相信这个,有钱了谁不可劲造,有资源有权力谁会放着不用?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柏拉图的《理想国》里看到的一段话:“难道不是谁强谁统治吗?每一种统治者都制定对自己有利的法律,平民政府制定民主法律,独裁政府制定独裁法律,依此类推。 他定了法律明告大家:凡是对政府有利的对百姓就是正义的;谁不遵守,就有违法之罪,又有不正义之名。因此,在任何国家里,所谓正义就是当时政府的利益。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个社会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上位的人享受着充足的精神资源和物质资源,越往下越少,处在底层的,像宁致远这样的,精神资源几乎为零,连物质资源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换来,还要用劳动最光荣来麻木的麻痹和麻醉着自己,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被洗脑过来的。 现在,来到这个地方,宁致远心想,自己连普通市民都不是了,耻辱的烙痕已经深刻在了皮肤之上,想去掉这个烙痕在Z国已然是不可能的了。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昨天早晨被带走的情形。 宁致远是外省人士,平时工作是在H市,老婆在H市下面的一个村里,H市房价很高,他和老婆没有买房,暂时住在老丈人家里,他一个月回家里两三趟吧,两人育有一女,刚一周岁多,由老婆全职在老丈人家抚养。 说来也奇怪,每次宁致远回家都要睡懒觉到十几点才起来,就被带走的那天早上八点之前就起来了,几年来唯一的一次,有些事事后想想是挺玄妙的,就比如那几天之前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跳的很是厉害,肉眼可见,他还专门让家里人看,都能看得出来,他说他从小到大眼皮从来没有一次就像这么跳过,虽然说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一说,可很多事情的存在是不管你相不相信的。 记得他还没被带出门的时候,其中一个大汉说:“我们为你考虑,都没穿制服,你最好老实点,别自找难堪。” 宁致远当时是心存感激的,可当他被带出门的那一刻,这种感激就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只见全村人都围着他们体制内专用的车指指点点,饶有兴致、满脸好奇的看着宁致远上了车。 他在心里暗骂,他妈的一定要我在老丈人家里的时候来吗?不知道村里的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吗?你这是故意让我老婆的家里人成为村里的笑话,要永远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是吗?还是你们想在村里炫耀下? 也许在他们眼里,在任何方面我都要受到惩罚吧,可是能别把我的家人扯进来吗?关键还是在老丈人家,在自己父母家里也就算了。 算了,在别人眼里,你一坏人,自己做事之前不考虑下吗,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呵呵,也许吧,也许大家做着同样的事,有人在暗处,有人在明处罢了,本质上没啥区别。 你犯了错啥啥脏水都可以往你身上泼,你所有遭的罪都可以用报应去解释,毕竟普通人也需要炫耀下自己嘛,也需要看看笑话嘛,也需要用别人的不济来沾沾自喜嘛,不然怎么度过这无聊的,重复的日子呢。 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任何事重复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就算刚开始是恐惧,你也要适应在恐惧中生活下去,求生才是人最根本的本能,亲身经历的这一切,让这句话在宁致远的心里分量无比之重。想着想着,宁致远再次进入了梦乡。 第3章:缘起(凉风起天末) “不要!不要!”宁致远从噩梦中醒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值班的两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其中一个小声说道:“你睡觉这么吓人的吗,又是大喊大叫又是胡说梦话的。” 宁致远起身去尿尿,他戴上眼镜,小心翼翼的走去蹲坑那里,精神高度集中,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一来是板上都睡满了人,只留一脚掌宽的距离,你要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踩到别人;二来是自己之前戴的眼镜因为眼镜框是金属材料,无法带进来,而现在戴的眼镜,因为人在里面无法现场去验光,只能大概报了个度数,戴起来还不太适应。 这样去尿尿走个来回,人瞬间就清醒了,回来躺在床上,宁致远也没了睡意,任凭杂乱的思绪将他层层淹没。 宁致远出生在S省T市的一处贫穷的小山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靠种田为生。他的父母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老一辈对******的挨饿记忆刻骨铭心,听他姥爷讲,他姥娘是从南边要饭过来的,那时姥爷家里穷,娶不到媳妇,就收留了姥娘一起过日子。 在那时的农村,有两件大事是马虎不得的,一件事是娶媳妇,一件事是办丧事,两者既有区别又有着紧密的联系,娶媳妇是为了生孩子,生孩子是为了养儿防老,也就是只生孩子还不行,还一定要生儿子,不然死了没有人给送终,这两件事但凡有一件没弄好,那就会成为村里的笑话。 村里有吃完晚饭到大树下或打谷场乘凉唠嗑的风俗,唠的都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家的这些事,所以,基本农村一些旧有的所谓陋习,宁致远在村里都看到过。为了给儿子娶上媳妇不让村里人笑话,为了生儿子养儿防老,啥办法都会用。 比如村里有人去买老婆的,买回来老婆没呆多久就找不到了的,半夜翻墙逃走的,有很多。还有一种情况叫“换亲”,就是有两家人都有儿子女儿的,把两家的女儿换过去给各自的儿子做媳妇的,也很多。反正那时在村里,流行的观念是多生孩子,多生一个养大了就多一份保障,所以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再有一种情况叫“过继”,就是亲兄弟之间都有孩子,但是老大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刚好老二家又生了两个儿子,那老二就把自己的一个儿子放到老大家里也就是自己哥哥家里去生活,农村都是重男轻女的,养儿防老观念根深蒂固,反正都不想因为没有儿子遭同村人的笑话。 宁致远家就属于最后这一种,宁致远的爸爸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他爸爸的两个哥哥,也就是宁致远的大爷和二大爷,都只生了两个女儿,宁致远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那宁致远的哥哥就不幸成了这一陋习下的牺牲品,从小就被送到了自己的大爷家里生活。 大爷对他好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又运气不好,话说回来不是自己的孩子谁会全心全意去抚养呢?本来出发点就是进行利益的交换了,费心费力的养大了还会有不稳定的风险,又怎么会好好照顾孩子呢?为此宁致远的哥哥在大爷家里吃尽了苦头,为此宁致远的父母也没少跟大爷家里吵架,当然主要是宁致远的母亲和大娘,也就是大爷的老婆吵,宁致远的父亲和他大爷是亲兄弟,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这样宁致远的哥哥在小学四年级就从村里高年级的小伙伴嘴里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谁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再加上他在大爷家里又吃不好又要干活的,晚上写作业都不能开灯的,为了省钱,大爷让他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写,身上的衣服也是穿的破破烂烂的,早晨起来上学,因为大冬天的太冷大爷大娘也不起来给他做早饭的,就是晚上煮好了芋头,也就是地瓜放在锅里,早晨起来就吃这么冰冷的地瓜,想想都觉得很痛苦。 所以宁致远的哥哥时不时的就会往宁致远家里跑,那时宁致远还小,因为每次他哥哥来了所有的东西就要分出一份去,在那时的宁致远看来这是拿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心里就很不爽,因此每次看到他哥哥朝家里走来他就提前把门锁起来不让他哥哥进门,他哥哥也就只能哭哭啼啼的走了又。 就这么过了几年,在宁致远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奶奶去世了,村里对于老人的丧葬有着很传统的流程和仪式的,比如只有孙子,也就是男孩才能在死者的儿子身后牵着孝绳去守灵呀等等。 宁致远的爸爸不是有两个哥哥都只有两个女儿嘛,本来就算是宁致远的哥哥没有过继给他大爷的话,也是要他哥哥帮他大爷牵孝绳更好看些,这样在全村人看来,死者的老大家、老三家(也就是宁致远的爸爸)都有一个牵孝绳的,这样比两个孙子都在老三家后面牵孝绳要好看多了吧。 可就在这时候,大娘突然就说这个孩子不要了,也不用在后面帮忙牵孝绳了,宁致远的母亲一听就来气了,说:”你以为我们愿意给你啊,你不要了最好,那咱今天就当着这么多家族人的面说清楚,是你自己不要的,别说我们不给的,你不就是想让我们在村里人面前难堪吗?让村里人说我们小气啥的,是我们不懂得给你们面子让孩子帮你老公牵孝绳,你放心,村里人怎么看我无所谓了,在我心里孩子最重要,你不要了最好,孩子以后也不用受苦了“, 然后宁致远的母亲一把把还在哭着的宁致远的哥哥拉到怀里,从此宁致远也才算真正意义上接受了这个哥哥的存在,从此,宁致远家跟他大爷家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往来。 话说回来,宁致远觉得父母靠种地能把他们四个孩子养大已经很厉害了,他爸妈一生都很节俭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是从自己嘴巴里省出来养孩子,家里好不容易杀个鸡,他们也吃不了几块,这顿吃不完留到下顿,再下顿,反正都留着给孩子吃。那时用的都是纸钱,是纸钱就免不了会丢,有一次他妈丢了10块钱,宁致远到现在都记得他妈懊悔的在角落里哭的情景,心疼的好几天都没吃下饭。 再有就是小时候家里过年偶尔会几家一起杀头猪过年,宁致远就盼着过年,过年可以啃猪骨头。 有件事他记得相当清楚,他姐有一次专门嘱咐他说,骨头不要啃那么干净,怎么一点都不懂事的,他当时小,不明白,心想啃不干净才叫浪费吧。 直到有一次看到他爸妈在啃他啃过的骨头时,他才明白二姐话中的深意。 所有的这一切,都不知不觉的影响着他幼小的心灵,反正宁致远觉得,他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觉得钱真的很重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无比重要,一定要有钱就对了。 记得前几年宁致远看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时,有一位贪官贪了几个亿的现金藏在豪宅里,被抓的时候跪在地上含着懊悔的眼泪说“我是农民的儿子,穷怕了啊”,当时他就莫名被触碰了神经,不自觉的感同身受。好像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连你自己都不曾发觉它在你的体内存在。 后来,宁致远考上了大专,离开了那个穷乡僻壤。这得益于他父母有个朴素的认知,就是孩子一定要多读书。 他妈一天学没上过,不识字,但是人很精明能干,他爸呢,老实木讷,又爱喝酒,记得那时他家里开了个小卖部,村里经常是先赊账后面在去要帐的,他妈呢不识字,不会记账,他爸呢喝了酒帐也记不清楚,两人经常因为这事打架,所以他妈就下定决心,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都上学,自己这辈子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没文化。 可是因为家里穷,一到交学费家里就发愁,四个孩子,要四份学费,一下子哪拿的出那么多钱来,村里亲戚也都借遍了,也都借怕了。 在他二姐要升初中的时候,她二姐看家里实在支撑不住了,那时大姐已经上高中了,两个弟弟又还小,自己就主动说不读了,不想读了,出去打工赚钱吧,当时他二姐是他们四个里面读书最好的。 他二姐一直很懂事,啃骨头的事就是二姐跟他说的,宁致远还清晰的记得那时村里有收辫子的,村里有姑娘家辫子长了,就可以剪掉卖钱。 可那时的姑娘谁舍的呀,自己的辫子就跟自己的命一样,但二姐就卖了,记得那时辫子是由收辫子的人剪的,先根据辫子长短谈好价格,在剪的时候,你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剪刀都是斜着朝上的,想要多剪一点,旁边的人再抱怨也没啥大用,毕竟刀在人家手上,他们哪管你卖头发的姑娘嘞,只管自己多剪点好卖钱,结果剪完之后果不其然成了假小子,二姐跑到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反正宁致远从小到大没少见类似的情景,在他看来,都是因为没钱,穷,你说不会怕吗? 所以,在公司领导找他了解情况时,他犹豫了。 宁致远毕业以后应聘在一家家族企业里上班,整整七年了,从人力资源专员到门店基层实习,再到门店运营管理,再到市场开发拓展,再到厂部实习,轮岗机会他一个不落,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他明白他什么都没有在大城市里,有的就是一身子力气,他爸经常嘱咐他说做人要勤快,力气是使不完的,所以他就是觉得不管做什么都要坚持,要坚持比别人多做一点,这也是他小时候跟父亲去捉鱼时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品质。 记得那时村里河里发完大水后,会有很多鱼从上游被冲下来,村里人都会去河里捉鱼来改善下伙食。那时就是双手在水里摸,没有啥像样的捕鱼工具,河里浩浩荡荡的全是人,一旦有人摸到了鱼,就会大喊一声,并拿在手里举过头顶大声吆喝炫耀,尤其是村里十几岁的小伙子,叫的更是响亮,在河里摸鱼的人每每听到叫声都会忍不住直起腰来看看,并且羡慕着。 宁致远发现父亲根本不为周围这些叫声所影响,就是低头一直在水里摸来摸去,功夫不负有心人,过了一会,只见他父亲悄悄地喊他,宁致远走过去,看到父亲手里拿着一条很大很大的鱼。 这件事对宁致远的影响很大,他从父亲的身上看到了,而且深深地相信只要默默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这个品质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里。 在他成年毕业之后的工作里,他也是这样做的,就是比别人多做点,每天都多做点,终于他的努力有了回报,在公司默默努力了五年之后,他终于有机会当上了区域经理,可以自己独立负责一个区域的所有事务,手下还管理了几名员工。 可老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当上经理后的两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太多的利益诱惑,他的价值观和金钱观,如果说他也有的话,经历了太大的冲击,有时候钱来的太快,当然这是和他当员工时候的薪水相比,他觉得努力好像要达到同样的效果速度明显要慢了些,有时一场人情世故下来就能拿到相当于他三个月的薪水,他突然觉得之前在书里读的那句“富在术数,不在力耕”是有些道理的。 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他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硬着头皮去应付,再到深深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再到主动要别人的人情世故,再到对不懂人情世故的客户产生厌恶,也就是在那么两年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从无到有的巨大转变。 他甚至都记不起他第一次面对人情世故时的具体细节了,但是他又很想回忆下,属于他的第一次人情世故,于是,他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4章:入局(绝知此事要躬行) 宁致远反复想了下,他第一次体会到人情世故应该是在客户F先生那里。 那是他当上区域经理之后独立接待的第一个实质意义上的客户,以前都是跟着师傅边看边学的。 记得有一次他和师傅一起到某个地方去和客户沟通,最后客户悄悄放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在后座上,师傅车都开到半路了才发现,他二话没说掉头就给客户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他一直跟宁致远说,做咱们这一行,一定要和客户保持距离,自己要有分寸感,不能说所有的客户都是阴奉阳为,但说他们极尽虚与委蛇,轻义重利是一点都不为过的。他们都是生意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看中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现在的职位以及后面的权力,以及这些可以给他带来的利益。 没人愿意利益受损,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只盯着眼前的利益,那迟早是要出问题的,风物长宜放眼量,一定不要怕拒绝别人,你不拒绝,就等于是在给自己挖坑,早晚要被埋进去的。 不说那么多了,等你自己独立接触客户的时候,你只要能记住这些,并且真的能够做到,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反之亦然,明白吗?公司里不是没有前车之鉴,殷鉴不远,聪明的人从他人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愚蠢的人让别人通过自己的错误吸取教训. 记住,不要干蠢事,当蠢人,关键时刻要有定力,要清楚的守住自己的底线,这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知道没?宁致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F先生跟宁致远年龄相仿,第一次找到宁致远的时候,宁致远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他了公司的具体要求,他肯定不符合条件,也就没再联系了,这种情况在宁致远那里一天总要接到个三五个电话的,是很平常的事,宁致远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有一段时间,F先生又打电话给宁致远,说他现在已经来到了宁致远工作的地区,想约他出来坐坐,交个朋友。人都到了自己的地界,不见一面也说不过去了,宁致远也不好推辞,就过去了。 F先生发给他了一个地点,是家普通的餐厅,宁致远这一行,吃吃喝喝公司是不太会去做具体要求的,普普通通的饭局也没必要跟公司进行相应的报备。 吃饭期间,两人交谈甚欢,毕竟年纪相仿,也不缺共同话题。聊到最后,F先生切入正题,他缓缓的说道:“我对你们公司的政策都做了全面的了解,如您所说,我确实是不符合贵公司的加盟条件的,我本是打算放弃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你们筛选客户的标准呢,用来测验下客户对你们品牌的认可度,碰到些困难就放弃,这样的客户恐怕你们也不会接受的吧。 这就有点像咱们在大学谈恋爱追求女生一样,是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表白了之后女生不同意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什么?应该不是放弃吧,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她在考验我,对吗”? 他边说边微笑着看向宁致远,仿佛想要从对方的表情里获得自己心中的答案一般。 宁致远没有说话,F先生继续说道:”当然了,这不光是在恋爱中,在政治上也是一样,不知您是否看过新版的《三国演义》,曹丕在上位的时候也是提前策划好了一场淋漓尽致的让位表演,汉献帝被迫第一次下诏书说退位给曹丕,曹丕拒绝。第二次,第三次亦是如此。 这样做并是因为曹丕不想当皇帝吗,皇帝谁不想当啊,他只是想把事情发酵一下。果然,通过这三次让位的拒绝,几乎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汉献帝要让位给曹丕,这就跟狼来了是一个道理,第一次听可能很诧异,第二次呢你可能就有点习以为常了,到第三次就基本上不在意了,对吧。 曹丕屡次拒绝也是想让天下人明白,是汉献帝硬把皇位给他,而不是他主动抢的。而且这样做也是有讲究的,昔日舜也是三辞尧之位,禹是三辞舜之位,曹丕是想表明此番让位就如同这些先贤间的让位一样,是能者居之。所以汉献帝第四次让位的时候,曹丕就同意了,在登基后,还感慨地说了一句:“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F先生边说边点了一支烟,接着说道:“我虽然没有曹丕的魄力,但是遇到点困难就放弃肯定不是我做事的风格,我更喜欢做有困难的事,这样才有成就感。 宁经理在这一行,在公司里摸爬滚打了五年,说一点人脉没有那是没人会相信的,只是老话说得好,好钢用在刀刃上,想必是没有客户让您有运作资源的欲望吧。 宁经理,您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也是懂点人情世故的。我个人觉得人脉资源是要不断走动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要经常麻烦麻烦才能增进感情,不然感情会慢慢淡化的,感情淡化了效用就会大打折扣,不划算,关系也是需要定期的走动和维护的。 所以我冒昧的想请宁经理动用下自己的人脉资源,让我成为你们的客户,大家交个朋友,无论事情成不成,咱这份情谊就先结下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直接招呼,都说出门靠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 我这个人,一旦碰到投缘的人,就变成了话痨,还请宁经理不要见怪,哈哈。这样,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说完就一饮而尽,毫不含糊。 宁致远听他说了这么多,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其实也没什么,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手上的资源和权力,对应的就是客户的实际利益,所有的交集到最后都会汇总到这一点上。 宁致远也缓缓的说道:“F先生果然好口才,不愧是做生意的,在跟客户沟通这方面,真是没人能比你们生意人更会拿捏人的,您这番话让我觉得,我如果当场拒绝您,那就是我不懂人情世故了,是我太不近人情了,您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呀,哈哈”。 F先生听罢连忙摆手说:“哎,宁经理过奖了,要我说呀,像咱们这个年龄的人,谁又不是被架在火上烤呢,是谁把咱们架上去的呢?是当今这个社会。 不知您是否听过康德拉季耶夫周期,这个周期被称为财富密码,也有人说,人生发财靠康波。这个康波周期巧了,虽说是一俄罗斯人研究发明的,但这周期以60年为单位,刚好和咱老祖宗的甲子理论相契合,也很黑子周期相吻合,您说这玄不玄乎? 康德拉季耶夫把经济运行分成了繁荣,衰退,萧条,回升四个阶段,每个阶段十几年左右,你要想富,就要赶上康波的繁荣阶段,康德拉季耶夫说最近的一次繁荣是在1991年到2004年,你看看,按咱们这个年纪,刚好错过,那都还没成年呐,有机会和咱也没关系,对吧。 反过来,您再看看那些70年代左右出生的人,一成年刚好赶上康波的繁荣阶段,这就是命呀,那时候要结婚随便买个房,啥都不干,现在要多少钱了?等咱们20几岁要结婚买房了,他妈的,买在最高位了,这找谁说理去?现在社会对成功的定义不用我多说,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谁会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出来闯荡? 做生意,低头弯腰下跪是基本功夫,不瞒您说,我都快被烤熟了,快撑不住了,所以,才想着加入您这个品牌,大小自己当个老板,虽说靠天吃饭,但终究心里舒服。”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了停,抽了口烟,接着又不紧不慢的说道:”要我说,不然咱们一起干吧,你参点股就行了,这还不是顺手的事?做人也不能太老实,你看过《窃听风云》吧,刘青云说的好:‘这是我应得的,你不给,我就只能自己拿喽’,人应该自己为自己发挥的价值去定价。 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别见怪,我了解过您公司,不然也不会贸然约您出来聊天,贵公司是全国连锁的,像您这样的区域经理,数不胜数,账面的工资就六千块,说没有其它收入,您说有人会信吗? 就这点工资,您能做五年,就算您自己真的是守身如玉,恐怕您公司的领导也不会相信您还是个处女吧,人总要有个坚持下去的理由吧,只拿六千块的工资坚持五年? 您也不要拿发展前景搪塞我,真看中发展前景五年才能发展到一月拿六千,这样的前景发不发展有啥区别?既然是这样,那是什么支撑着你能干五年呢? 能当上领导的,那都是老油条,不会明着跟你说具体该怎么做,但有些潜规则您自己要懂,不然公司觉得给了你好机会,你自己却不知道用,那不是冤大头嘛!我们年纪也不小了,都拖家带口的,要考虑长远啊。”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宁致远一眼,接着说道:”当然,我并不是说守身如玉不好,我钦佩那些能够守身如玉的人,就拿王宝钏来说,这个故事可以算是家喻户晓吧。 她可是唐懿宗时期朝中丞相王允的三女儿,不顾父亲之言,下嫁贫困的薛平贵为妻,和父亲三击掌断绝关系赶出家门。后因薛平贵随队伍随军出征平定西凉,其军饷却被王家克扣,使王宝钏独自一人在寒窑中苦度18年,她美貌与智慧并重,不慕权贵,独爱贫寒的薛平贵,她坚贞不渝,历经贫病,矢志不渝地等待丈夫归来,是很令人钦佩。 可是结果呢,我就不用多说了,当她在那座破旧寒窑中苦等多年之时,外界或许会赞美其忠诚,但这些赞誉并不能掩盖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空虚感,当她意识到自己拼命维护的爱情早已在背叛的阴影下崩溃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我觉得她的这种行为给我们上了很好的一课,也算是一种警示,那就是在面对人生重大抉择时,理智通常比激情更为重要。 难道您不觉得大家的相互付出要有一个对等的关系吗,说的难听一点,没有哪个女人会为了一个渣男守身如玉吧,就算有,那人们也不会钦佩那个守身如玉的女人,反而会觉得她是一个大傻瓜,替她不值得对吧。 王宝钏之所以值得我们同情,主要在于她在爱情与家庭之间的挣扎,以及最终为了自己的选择所付出的沉重代价,然而,这种对爱的执着追求让她也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傻瓜,王宝钏的故事不仅是一段历史,更是对人生选择的深刻反思,提醒我们在追求爱情时,同样需要考虑家庭责任和道德抉择。” 讲到这里,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仍不失时宜的、意味深长的看了宁致远一眼,接着说道:”所以啊,您可以自己守身如玉,可是您也要考虑您这个守身如玉在公司领导眼里算什么,公司领导是认可你的守身如玉呢,还是觉得你这山高皇帝远的,无论您做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哪个才是领导眼中的您? 相信不用我说,您心里清楚。要说还是你们公司领导玩的妙啊,把自己员工的工资降下来节约企业自己的成本,然后再觉得你们跟客户之间都一定会有所谓的灰色收入,这样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啊,自己企业的利润表好看了不说,员工的稳定性、积极性也有了保障,妙啊! 这还不说贵公司的加盟费、装修费、产品的差价,真的是妥妥的现金奶牛呀,这套商业模式玩的是真的溜。话说回来,不是您的那您可以选择不拿,无论您出于什么考量,那是您的自由选择,这是应该的;可本来就是您的您也就别客气,这也是应该的。 宁经理,您听我一句劝,当今社会讲究合作共赢,遇到投缘的就要大胆开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就点到为止,来,咱们喝酒,今天一定不醉不归。” 宁致远虽没表态,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位F先生确实说中了他内心一直纠结的地方,也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些想法。 他动摇了,F先生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他一直觉得,道理是道理,有些事,我们有权利做并不代表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宁致远记得自己在看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时,里面的的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说:“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不是惩罚,而是宽恕,因为你有了宽恕他的权利,就意味着你也有了惩罚他的权利”。 可他又有点犹豫,他一直觉得有些事就算大家都在做,也不是自己一定要做的借口跟理由,就像一位哲学家说的那样,无论人们多么希望一件事物的存在,都不能成为这件事物必须存在的理由,存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我们道家的老子也说过一样意思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很多道理,在东西方,都是殊途而同归,因为都是人嘛,无论你披着什么颜色的外衣,人的基本属性在本质上还是相同的。 在临走时,F先生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宁经理,这里的菜还合您胃口吧?” 宁致远说道:“嗯,是不错。”这倒也不是违心的话,宁致远他们的工作,也就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公司没有什么福利的,出去调研市场都是乘坐公共交通,连一辆车都不给配备,别人一声声经理叫的自己都觉得脸红不好意思。 以前听到别人在上市公司上班,总觉得那肯定是高大上,可现在在宁致远看来,也不就那么回事,他工作的公司不也是上市公司嘛,也许说出去大家都会觉得他的工作挺好的,可实际上,呵呵,五六千的工资,吃饭都是吃快餐的,偶尔客户请客吃的,能不好吗。 听到宁致远的回答后,F先生紧接着说:“我也是很喜欢这家店的口味,所以才想着带宁经理来尝尝,难得我们口味一致,果然是缘分,哈哈。那这就好办了,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也喜欢吃吃喝喝,人生不就是好吃好喝嘛,很多人忙到死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跟自己的身体对着干那是愚蠢至极。 我是多想和宁经理像这样多吃吃饭聊聊天,可是毕竟现在无法成为贵公司的客户,因此也不便经常赶过来,这样吧,我这里还有这家店的会员卡,我用起来也不方便,就先放在您这里,您不要误会,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如果您因为我的事要走走关系啥的,那这笔账是要算在我的头上的,咱们一码归一码,您也不要推辞,除非您不认我这个朋友。 不管事情成不成,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我大小是个老板,现在经济上肯定比您富裕些,朋友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帮助的,如果您认我这个朋友,那就别说多余的话,否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边说着边起身要走,宁致远来不及多想,只得将F先生送到门口,看着他驱车离去,在F先生走后,宁致远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宁致远当然明白F先生说的这些套话,在他跟着师傅去和客户沟通的时候,什么样的客户没见过,老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呵呵。 但F先生是他在所有见过的客户里给人感觉最舒服的,分寸的拿捏,语言的艺术,都很自然。 宁致远的内心是抗拒的,他清楚的知道这张卡是绝对不能收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下意识的直接拒绝,而是盯着桌上的那张卡,就这么盯着,盯着,思绪一下成了空白,这张卡好像有种魔力,就算你克制着不靠近它,你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克制有什么意义。 不但如此,你的内心甚至能感受到它强烈的召唤,这种感觉就像你在街边看到一个流浪的孤儿那样瞬间涌起想要带其回家的同情,你看那张卡孤零零的在桌子上,是不是像流浪的没人要的孤儿? 宁致远突然间魔症了,也许是他马上要当爸爸了,内心的同情与怜悯之心泛滥?宁致远拿起那张卡,内心的感受很复杂,不是激动但有激动的成分,没有沾沾自喜却也难掩内心的愉悦,心跳虽然比平时快却没有发慌的感觉。 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他伸手将卡揣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走到外面,没过多久,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宁致远不觉加快了步伐,朝办公室走去。 第5章:误入(误入藕花深处) “走,下馆子去”,宁致远跟下面的几个员工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带你们好好去吃一顿,犒劳下大家”。 说着,宁致远在路边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就停了下来,宁致远说了地址,车辆便奔驰起来,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正是上次F先生请他吃饭的地方。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坐定后,宁致远跟大家说:“随便点,不用客气,今天我买单”。 从大家的神情中能看出来,他们都在惊讶于宁致远的突然大方,毕竟宁致远在公司集团的众多区域经理中,生活节俭那是出了名的,很多比他职位低的员工都比他会享受。 也正因为这样,以至于集团公司的其它区域经理们,大家有事在总部聚到一起开完会之后,都会自行安排很多“高级活动”,时间都在半夜了,不用说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活动,正是因为宁致远的节俭和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其它的区域经理在组织这样的活动时都天然的忽略了他,不然强行带上他的话大家玩的不尽兴,这点他心知肚明。 所以宁致远也是很少会主动请手下的员工吃饭的,当然除了公司有团建费用拨下来,可以报销的时候,他会找个地方带着手下几名员工,吃吃饭聊聊天,而像这样主动请客吃饭,还到这种餐厅档次,这个餐厅虽然普通,但也算精致,那就更是破天荒了。 吃完这顿饭,在回去的路上,宁致远感觉,不仅让他在手下那里体现出了当领导的形象,更是在某种意义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也清楚,很多时候总是听到他手下的几名员工背着他嘀咕,公司集团里跟他一样职位的,在其它区域经理手下工作,人家过得都是有滋有味的,人家那的区域经理可是会经常带他们的手下员工下馆子, 找乐子呢。 之前宁致远对这些都充耳不闻,随他们说去,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呢,公司也没有规定一定要请手下的员工吃吃喝喝的,区域经理的岗位职责上可没有这个义务。 可就在今天,在吃完饭后打车回去的路上,他却突然感觉到很解气,他感觉他手下的员工看他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突然间感觉好像证明了自己,也突然感觉让别人闭嘴的感觉也很爽,总之比“做自己,随他们说去吧”的心理安慰要爽很多。 他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里的那张卡,感受着这张卡带给他的便利与慰藉。 不过让他彻底放下防备的,还是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他去总公司出差,因为公司人力资源部会为他们几个区域经理预订好酒店标间,晚上11点多,和他一间房的N市区域H经理经理突然打电话给他,电话一接通,另一端便传来一阵嘈杂欢笑的声音,里面有着欢快的男女合唱声,有喝酒划拳的吆喝声,有众人的欢呼尖叫声等等,混杂交织在一起。 只听H经理带着醉醺醺的口吻大声喊道:“小宁,你快来接我,我喝醉了,回不去了。” 宁致远说:“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随后H经理发了个定位过来,宁致远没多想,就打了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到了目的地,他走了进去,是在地下二层,他在走廊里找房间号,宁致远真的是第一次走进这样高档的会所,确实比之前去过的KTV高档很多,无论从整体的装修风格,还是里面的味道气息都让人感到放松舒服,还有一点的血脉喷张。 只见路过的房间里,处处都是莺歌燕舞,满眼的纸醉金迷,他还看到有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清一色穿着超短裙的女生,个个浓妆艳抹,清一色的丝袜大长腿。宁致远骨子里是个文静内向的人,这点从长相上也看的出来,从小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不敢相信他是北方人,在大多数南方人的眼里,北方人长得都是很粗旷豪放,人高马大的,而宁致远一身白皙的皮肤,个子也不高,戴着眼镜,一副标准的文人样子。 每次有人这样说,宁致远都幽默的回道:“就只因为长成这样,在北方根本混不下去,生活所迫,所以只能来南方了”,每每这样,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对着这样的景色,宁致远内向的性格压抑着想观赏的欲望,最后化成了回头的留连忘返和内心的浮想联翩。 他也没少听别人说过这种地方,在网上电影里也没少见到过,可真第一次身临其境,而且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瞬间迷惘了,就好像陶渊明《桃花源记》里误入世外桃源的渔夫,既满心欢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正因如此,总公司其它区域经理知道宁致远是很文静的也不太会玩的人,所以每次一起吃完晚饭,他们都有下半场,也一般都不会带宁致远参与,这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这次估计是H经理真的喝多了,才稀里糊涂的打电话叫宁致远来这。 找到了房间,宁致远愣了一下,里面都是H经理的客户,虽然说不在同一管辖的区域,不是宁致远的直接客户,但毕竟都是经常到总公司开会啥的,宁致远和那些客户之间也是相当的面熟,还有几个客户咨询过他有意向到他管辖的区域来做生意。可这在一起开会是没啥的,但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相见,宁致远自己觉得多少有点尴尬。 只见房间里面烟雾缭绕,欢声笑语,酒气冲天,每个人的旁边都有穿着超短裙的女生在旁边,他们有的手拉手,有的相互依偎,有的有说有笑互相挑逗,激情的荷尔蒙弥漫其中。 宁致远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么多的长腿美女,他一直是个很传统的人,从小到大的拮据生活环境让他不传统都难。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的老婆也是农村人,也很传统,很贤惠,但说实话,并不是那种标准的大美女。 但对于老婆,宁致远是很满意的,同时也是很亏欠的,自己的长相就这样,虽说五官端正但毕竟个头都不到一米七,标准的三级残废,还在三级残废的下游,更关键的是他一农村人,没车没房,工资也不高,在H市这样的城市,话说难听一点,连相亲的资格都没有,哪个女的会看上他,往“火坑”里跳?更别说结婚生孩子了。 宁致远还记得他和他老婆还没结婚时,他老婆第一次带他回家,他提了生平第一次买的中华烟和天之蓝还是海之蓝他忘记了,毕竟他从不抽烟,也没有主动喝酒的习惯,对这些烟酒品牌没有什么印象。 因为他老婆家也在农村,但农村和农村也天差地别,他老婆家的农村隶属H市的一个区,H市可是当下炙手可热的新一线城市,举办过很多国际型的大型体育赛事和****,生活条件比宁致远那的农村不知高出多少。 那时宁致远还没有钱买车,他和老婆是做公交车回去的,离市区60公里左右的路程转了4辆公交才到,他老婆的爸妈看到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来了”,就没有了,在家的两天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老婆爸妈不同意,宁致远是能预想到的,他老婆在她们这边的家族里是老大,下面叔叔伯伯舅舅姑姑家都是弟弟妹妹,但年纪都相差不大,她有两个妹妹也谈了男朋友,人家回去都是开的宝马,英菲迪尼,宁致远那时连英菲迪尼的车标都不认识,总觉得和他姐在老家农村结婚时用的那个奇瑞车的车标是一样的,根本分不清楚,不仅车标分不清楚,他也是在说错了好几次英菲迪尼之后才知道那个车的品牌叫英菲尼迪。 所以像他这样的生活水平,他老婆的爸妈能让他进家门都不错了,估计在她爸妈看来,自己女儿找他这样的男朋友在村里没面子是小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苦吧,毕竟现在社会女的又不愁嫁,在家周边随便找个也比他强。宁致远在他们眼里是啥,又没钱,老家还这么远,万一结婚了要回北方老家,那自己女儿不是被骗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为儿女考虑那是出于本能,是伟大的。 他老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第一天晚上,她弟跑过来跟她说,爸妈说让宁致远一个人睡隔壁房间好了,都收拾好了。 他老婆说你不用管了,就拉着宁致远进了自己的屋,晚上她老婆打电话给她大姨,哭着问道:“我爸妈到底啥意思,怎么能这样?”一边说一边哭。 电话打了半小时,宁致远也听不懂讲了啥,她老婆大部分都是在讲家乡话。再后来挂了电话,宁致远看老婆心情不好,就安慰着相拥入睡了。 她老婆一直觉得宁致远这个男孩蛮上进的,也很能吃苦,反正她喜欢。她老婆一直都很坚定的,这一点直到后来很久,宁致远也不知道为啥她老婆这么坚持,就要和他在一起,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在相处过程中也是这样,宁致远脾气不是很好,他老婆都是顺着他的,很会忍让他的臭脾气,如果不是她老婆的坚持,他们是不可能结婚的。相处了两年多后,她老婆怀孕了,这下生米煮成熟饭,她爸妈看多说无益,也就只能张罗着两人的婚事了。 结了婚,宁致远想让老婆回她爸妈那里养着,因为自己的工作离她很远,不方便照顾,她老婆不肯,挺着着大肚子在公司继续上班,说是上班有社保有生育津贴,又有产假休,班还是要上的。 她老婆公司在H市,宁致远在W市,虽说是同一省,但高铁也要三个小时来回,不是那么方便,她老婆基本上是自己照顾自己,有一次她老婆开玩笑的跟他讲:“周围的朋友们都说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又是跟别的小姐妹合租的房子,人都不明白她图啥,还有人说你都这样了你老公也不来看你,他不会是在W市还有一个家吧。” 虽说是玩笑话,但其中的心酸却是实实在在的。 也正是这样,宁致远从来不出去鬼混,他觉得这样对不起老婆对他的好。没想到今天就这样误打误撞的到了这样的休闲场所,虽说这里在喜欢玩的这群人口中是所谓的正规的场子,肯定不会发生啥实际关系,也就是喝喝酒唱唱歌聊聊天,顶多是摸摸大腿啥的,放松放松,也就这样了,只是找个乐子,不是想的那么肮脏的交易,什么专门发泄的种种,可宁致远始终内心是有点抗拒的。 H经理看到宁致远,说道:“来来来,既然来了,就好好放松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你老婆的,哈哈。” H经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宁致远的老婆,之前也是和宁致远一个公司的,宁致远在公司做人力资源的时候,在公司负责招聘,他老婆在那个时候就是应聘到公司接手宁致远的人力资源的工作,这好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缘分。 在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公司里的人都拿他俩开玩笑,说两个人在一起挺合适的,那时宁致远还没啥感觉,但后来也快到了结婚的年纪,两人也是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就走在一起了。 现在想想好像是挺有意思的,人们总是会不自觉的受周边人的不断的调侃这种心理暗示的影响作出决定,虽说我们可能自己都不觉得,就像墨菲定律一样,你越怕什么,你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世上很多情感都无法用科学去准确解释的,我想,这也是一种独特的魅力吧。 第6章:沉迷(今朝有酒今朝醉) “来来来,小帅哥,宁致远刚一进门,里面就有一个领头的美女凑了上来,苗条的身材,宁致远不禁想到他在读《红楼梦》时里面对于王熙凤的描写: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迎。 来来来,我先陪您喝一瓶,酒嘛,水嘛,喝嘛;人呐,累啊,玩吧,哈哈,”还没等宁致远反应过来,一杯满满的酒就到了他的嘴边,宁致远话不多说喝了下去。 他酒量是可以的,虽说平时根本没有主动喝酒的习惯,但酒桌上的应酬却也不在话下,虽然人长的不像北方人,但好歹是北方人的基因,北方都是喝白酒的,他的酒量到南方来在喝白酒这方面他还没输过谁。 他们那边喝酒就是喝白的,记得小时候宁致远寒冬腊月的感冒了,那时他才三岁,他爸就用筷子蘸着白酒给他舔一舔,说是这样治感冒。 也是因为白酒的酒量好,宁致远是领导在酒桌上应酬的御用白酒替身,每次公司举行大型的会议,后面晚宴的时候,领导要来回的敬酒但酒量又一般,不喝又不行,就只能带两个喝酒护法陪伴左右,一个是啤的黄的红的随便来,一个是白的不管多少度数都可以随便造,宁致远就是喝白的那个,现在想来,不知道这一点对他晋升到现在的职位是不是也起到过很大的帮助。 话说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小妹就来到宁致远的身边,一脸微笑着拉着宁致远的手,用嗲嗲的声音说道:“来来来,妹妹陪您喝一杯,好好放松下。” 宁致远比较拘束,他突然发现有时候在脑海里想象着有些画面是很有激情的,可是等真的到了那种画面里,反而比想象中要缺失了大块东西,而且是灵魂性的东西,这有点像得到的东西就不会再珍惜一样,得不到的永远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他发现原来禀赋效应也只是在一定环境条件下的效应罢了。 宁致远看着周围的人,一对一对的,有说有笑,互相抚摸,相互调侃,他突然想到这些小妹都是逢场作戏,就是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再联想到她们可能是刚从哪个客户那里出来,马不停蹄的又来到了这边,宁致远觉得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感觉自己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被人无情的麻木的愚弄着,看来他还真不是能享受这一乐子的人,可能骨子里就不是。 但是当小妹的手搭在他的…上,她的整个身体依偎在他怀里,尤其又把她那条修长的….展露在宁致远眼前时,他突然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冲动,而且是特别强烈的冲动,之前理性上的考虑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宁致远突然想到,难怪古希腊的哲学家那么早就有了关于理性与激情的讨论,看来人性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从未变过,至少在他身上是没有变过。 就这样,伴随着这股冲动,管它逢场作戏也好,管它走走过场也好,至少这嘴里的酒,这修长的大腿,这激情的荷尔蒙,这迷人的戏谑与挑逗,在那个当下,让宁致远体会到了,原来这样的生活是那么符合人本身固有的激情,说是沉沦也好,说是放纵也罢,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不就是他妈的享受当下嘛,只要你在享受当下,你的生活就是有意义的,这可比他妈的那些理性上的道理上的意义感觉爽多了。 很早之前宁致远也想过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很多时候在他经历着痛苦,沮丧和挫折时,他都会想到这个问题,为此他也读过很多哲学书,也听过一些很有道理的和很搞笑的关于人生意义的结论。 有道理的比如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你可以问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如果你开始想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了,你的人生就开始有了意义,只要你在寻找人生的意义,那你的人生就是有意义的,诸如此类。 当然了,还有搞笑版本的,是这么说的,说当今社会有三大职业的人,问你的问题是深刻触及你灵魂的,一个是经典的保安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还有就是垃圾分类的管理员,每次你去丢垃圾,他们都会问一句:你是什么垃圾?“我是什么垃圾?这真的是个触及灵魂的问题,哈哈”; 再就是滴滴打车的师傅,在相互寻找时,他们打电话问你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没有?这三个问题,真的会让人瞬间触及灵魂,你会突然发现这么深奥的问题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并为此感到惭愧。 不管了,宁致远决定享受当下,他拿起一杯酒,跟小妹说:来来来,陪你哥哥喝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小妹也紧接着说道:“小哥哥果然是文人呀,不仅人长的文静,连喝酒都这么文艺,文化人啊,哈哈。” 就这样,宁致远不再拒绝这种放松的活动,从这之后,其他的区域经理在有活动时也会带着他,有的时候他也会在放松的间隙想,他这是更合群了,还是和低俗同流合污了,他不知道。 反正在这个当下,他是享受的,没有烦恼与忧愁,没有压力与争吵,释放的不只有激情,还有人生的苦闷。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任何事物都可以用供需理论来解释,只要有需求,就不会缺乏供给,所以如果有你看不惯的事情或者现象存在着,那就说明其背后有需求的支撑,不论合不合理,在这点上,只能说存在即合理。 再后来,F先生带他去放松时,两人可以说是推心置腹的谈了一番。 F先生说道:“宁经理,现在可以说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老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也晓得在很多人眼里,都说无奸不商,但在我看来,这并没什么矛盾之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利益,也都需要和利益打交道,没必要丑化利益这个概念,只要大家能在一起共事,那就别管是通过什么把大家绑在一起的,愿景也好,目标也好,爱好也好,利益也好,管它呢,又有什么差别,哪个又比哪个更高级呢?水至清则无鱼啊。 我个人觉得,有共同的利益不耽误成为更好的朋友,我甚至觉得有利益就要跟好朋友分享,不然难道要跟陌生人分享?可笑,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说完,他一脸微笑的看向宁致远。 F先生一边吞云吐雾的抽着烟,一边接着说道:”宁经理,我们干嘛不合作呢?我知道贵公司有在职人员不能开店的不成文的规定,但您有没有想过,规定在制定的同时,就给那些违反规定的人带来了巨大的利益空间。 您敢说贵公司里所有和您同一级别的经理都没有在外面开店?你们负责一个片区的门店开发,在自己的片区内哪里可以开店,那不是了如指掌?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到嘴的肥肉谁会白白送给别人?贵公司说不让新的客户再开店,估计也有怕您这种片区经理找朋友亲戚开店的这层考量吧。 当然说让老客户优先开,可以说出很多道理,贵公司的规定您最清楚,我就不重复了,但看事情呢要看本质,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倒是对这个规定有另一种见解。”话说到这里,他掐灭了手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来回的捻着。 稍微想了一会,F先生接着说道:”宁经理,不知您有没有看过周星驰在电影《鹿鼎记》里饰演的韦小宝和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一段台词对白?我想跟您分享下,大概是这样说的: 陈近南说:小宝,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就用一个聪明的方法跟你说话,外面的人就不行! 韦小宝:不解(不明白)。 陈近南:读过书和明事理的人,大多已在清廷里面当官了,所以如果我们要对抗清廷,就要(只可以)用一些蠢一点的人。对付那些蠢人,就绝对不可以和他们说真话,必须要用宗教的形式来催眠他们,使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所以反清复明只不过是一个口号,跟阿弥陀佛其实是一样的(没什么分别),清朝一直欺压我们汉人,抢走了我们的银两跟女人,所以我们要反清! 韦小宝:要反清,抢回我们的钱和女人,是不是?复不复明根本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关人鸟事(复不复明根本是多余的,没人会关心)。行了,大家聪明人,了解,继续。 陈近南:总之,如果成功的话,就有无数的银两跟女人,你愿不愿意去啊?! 韦小宝:愿意,只不过你刚才那一句九死一生,太吓人了! “怎么样,这段对白是不是相当精彩?星爷是擅长将一些不可言说的本质性的东西用玩笑话去讲出来的,这是高手啊,厉害。 拿贵公司来讲,是家族性质的公司,门店拓展是肯定要快速的吧,占领市场先机嘛,谁来开?要么跟家族有关系的人去开,要么可以为家族带来利益的且受控制的人去开,反正肯定不能是您职位的人。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公司就用规定这个说辞打消您这种区域经理以为公司不信任你们的疑虑,多好的一手又让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玩的妙啊,在我看来这还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马儿还像被蒙着眼睛的驴子一样,勤奋的拉磨而不自知。 可是这个世界上,财富靠的术数,不是力耕,财富是认知的变现。宁经理也是聪明人,想必早就看破了这一点,只是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走这一步罢了。您需要一个契机,做事嘛,要成事就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有了,差个人和。兄弟不才,毛遂自荐,您看怎么样?” 还没等宁致远说话,F先生接着说道:”口说无凭,这是我的计划书,我想在哪里开店,要多开店,开好店,我有这个资金实力,也不缺乏野心。我就开门见山,如果您觉得我可以,那咱们就相互成就,这个时代讲究双赢,您来找门店,我来出钱,到时候您占些股份,您先别着急说不。 大家都明白,要开家门店是不容易的,虽说商圈就在那,但是合适的门店出来那是要看缘分的,与其我千辛万苦的去找,找到还要您去评估,那倒不如您直接看好后推荐给我,位置呀,费用呀,房东呀,您都帮我评估好,我直接开好了,后期的运营就全权由我来负责,您就等着利润分配就好啦,这样您看如何?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懂,你的本职工作就只是评估门店,找店找房东谈判是您本职工作之外的,让您占股就是补偿,当然了,可不是占干股,占多少股就要出多少本金,您看这样公平吧,您也不用不好意思了,这样大家就是合作,没有什么利益输送啥的,到哪都说的过去。您要是不放心,我们也可以签个合同,当今社会讲个契约精神嘛,您考虑下看,不着急给我回复。” 那天晚上,宁致远想了很久,虽说道理上讲得通,但毕竟是私下的交易,瞒着公司肯定是不诚实的,宁致远本身就很讨厌不真诚,讨厌所谓的谎言,在他的理念里,大家都是成年人,任何事情都可以真诚的去沟通,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用谎言来解释的,无论包裹着什么样的外衣,谎言的本质都是不真诚的。 他也不完全同意F先生的理论,都说天道酬勤,笨鸟先飞笨牛勤耕,他就是凭着勤奋在一点背景都没有的情况下,用了五年的时间做到了公司的区域经理,财富是认知的变现,但里面肯定也包含了对勤奋的嘉奖。 但他也清楚,像他这样的在公司没有背景,也就只能在这个位置上了,没有了晋升的空间,那他的未来呢?五年的勤奋就换来一月五六千的工资? 这又让他觉得他的勤奋是那么的廉价,虽说他也清楚对勤奋标价是不道德的,就跟我们去帮助别人可不是因为可以从他人身上获取好处一样,佛教不也讲究个“无相布施”嘛。 他明白选择大于努力这个道理,到了他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要说以前他是很正直的做自己,坚守自己的选择和原则,那经历过近期的声色犬马的生活之后,他的想法动摇了,他不是向往声色犬马的生活,他可以喝喝酒,可以放松放松,但是他从骨子里还是爱看书的,爱运动的,不是全然的沉沦,如果说那些放松的生活是沉沦的话。 宁致远来自齐鲁大地,孔孟之乡,读书的基因刻在了骨子里,他看起来也是文静的白面书生的样子,这不是顾此失彼的选择,两者是可以并行不悖的。那到底是所谓的“货悖而入必悖而出”还是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不一会,他也就做出了选择。 第7章:饕餮(一失足成千古恨)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宁致远合上德国著名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的《善恶的彼岸》,陷入了沉思。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宁致远心想,我们每个人,在长时间面对或思考某些负面或困难的事物时,你可能会受到这些事物的影响,甚至可能会逐渐变得与这些事物相似。 他觉得尼采通过这句话想要传达的是,人们在面对生命中的挑战和困境时,需要保持警觉,避免被困境所吞噬,同时也提醒人们要正视人性的复杂性,避免在追求或对抗某些极端的事物时,自己也变得极端,就像那个要去屠龙的热血少年一样,到最后自己也变成了恶龙。 这两年来,宁致远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冷血,越来越不知满足,越来越屈服于内心的欲望。 起初,他决定和F先生合作,刚开始时是很顺利的,入股的第一家店,拿到的第一份利润,都让宁致远感到满足与自豪,满足的是赚到了更多的钱,自豪的是自己的专业价值得到了体现。 但是到后来,越来越多的矛盾开始显现,手上的资源和手上的客户的关系,就如同僧多粥少,人人都能吃饱是不现实的。宁致远突然间觉得,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永恒规律的话,那供需关系肯定就是其中一条。供不应求,则必然导致特权的存在,而特权的背后是利益,利益的背后是金钱交易,金钱交易的背后又夹杂了无数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宁致远突然觉得自己变了。 第一个变化是宁致远自己身上的。他越来越心安理得的拿钱办事,当然这没什么可怕的,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事情办好了,额外的付出拿点酬金也是情理之中。可怕的是他不知不觉的在主动创造让别人拿钱办事的情景,而且这个情景并不是完全建立在真实情况之上的。 比如关于门店的运营,公司有相应的核查标准及违反标准后的处罚措施,他有时会以公司的名义对不合规的门店开具处罚单,但一些比较熟络的客户,他们是愿意直接将罚款给宁致远本人的,站在客户的立场上考虑,先不说在金额上可以有浮动的空间,这种做法最起码可以增进下双方的感情,也省去了打钱给公司的麻烦。 当然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你到店里去检查,你可以按公司制度开处罚,其实你也可以不管不问,毕竟公司不会二十四小时盯着门店,核查结果在他那里有很大的自主权,你“故意”要上纲上线,客户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违规在前,这是是实实在在的。实业不易,风险自不必多言,要人在店里付出很大的精力去提升营业额,赚的都是辛苦钱。 有一次,宁致远去到一家店里,这家店离宁致远的办公区域很远,店里是老板娘自己在经营的,估计是宁致远手下的人不常去或者过去没有特别明显规律的缘故,很明显老板娘不知道宁致远会来,宁致远核查下来,店里一塌糊涂,不处罚下公司的影响力就荡然无存了,处罚的话按标准罚款是不小的数目。宁致远按部就班的跟老板娘说着公司的标准以及她违反的事项,并及时进行了相应的培训和改进。 老板娘很是热情,看到宁致远来,怀着孕还出去到小卖部里去给他买饮料,到最后,宁致远象征性的开了一些罚款,能看出来老板娘很是心疼的,说这罚款一交两天就白干了,她说她不懂的打到银行卡啥的,就会取现金,宁致远看着她拿银行卡挺着肚子悲伤地外出去取钱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他心里清楚,这个钱一旦给了现金,肯定就进入了宁致远自己的口袋,他突然间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内心深处的感受是复杂的,难以理清,是同情心在作祟?还是觉得自己丧失了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面对这种心理的挣扎,宁致远不能说是痛苦,也不能说是不痛苦,反正就是很复杂的情感,仿佛有东西在在内心拧来拧去,很不好受,但每次他都没有在中间制止过或者主动结束过类似的情形,在金钱落入他口袋之前,有无数个节点宁致远是可以选择不这样做的,但一次都没有,他内心再难受,再觉得不对不道德,他都将事情进行到了最后,不管别人的悲伤,不管别人的辛苦,所有的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收手,对金钱的渴望让他迷失了自我。 他想着同情归同情,金钱是金钱,哪怕不心安理得,钱还是钱,哪怕他面对着银行卡上的一串数字毫无感觉,宁致远也还是会经常去查查看,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像个吸血鬼一样,随时准备发现目标,趴上去大吸一口。 第二个变化是宁致远对于客户的感受变了,彻底没有了公平对待的心态。 如果说他跟F先生关系好,自己找到的位置和他一起做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发展到最后,他连老客户中意的位置也慢慢都给了F先生去做,主要原因无非是F先生每家店都会给他几万块的酬金,这让宁致远对于不给酬金的客户产生了反感,当然他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 集团公司正常的工作流程就是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按公司的要求进行管理,不存在什么额外酬金的问题,总不能客户要正常开店都要遭你反感吧,但在和F先生合作久了之后,有些客户在宁致远眼里看来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他打心底里讨厌和不耐烦,不知不觉就有了鲜明的对比,这个位置我给别人做明明可以拿个几万块钱的,凭什么给你? 宁致远觉得有酬金的位置,他可以心甘情愿的做些超出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事,比如约房东谈房租,比如利用自己节假日的时间去好好扫扫商圈,寻找合适的具体门店,毕竟门店转让率没有那么高,尤其在核心商圈,想要拿到核心的门店就要花很大的功夫,耗时耗力是难免的。 也许正是这样,宁致远觉得他拿的钱又有些合理之处,毕竟寻找具体门店还是由客户去做的,按公司流程他也就是帮客户去评估下客户自己找到的门店合不合适,而不是把客户自己寻找具体门店的工作也做了,那既然做了,拿点工资外的佣金也是正常。 就这样,宁致远合理化了自己收受酬金的性质。随着越来越多的酬金收入囊中,宁致远对酬金的要求也水涨船高,他越来越不容易满足了,他想尽可能多的拿到权力范围内的每一分钱。 渐渐的,他不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适,反而纠结起了酬金的数额大小,每次拿到手的酬金本来应该很开心才对,但是并没有,他说了个酬金的数额,只要客户答应了,宁致远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多了笔额外收入,而是感觉自己要的少了,应该多要一点的,多说个万儿八千的客户也会答应的,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变成了自己少拿了钱,而懊悔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多要些,光是这一件事,能让宁致远懊悔好几天。 宁致远看着电视剧《天道》里男主人公的话:“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常常伴随着一些不道德的手段,无论是福特,洛克菲勒还是比尔盖茨在创业初期都使用过这些手段。人生就像一盘棋,要想成为世界级人物,就必须拥有创造力和违反规则的能力,因为规则的建立往往是为了创造巨大的利益。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限度人就会崩溃…..” 多年以后,他会猛然间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只盯着前半部分的话蒙眼狂奔,却忘记了后半部分的潜在风险。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第8章:祸起(渔阳鼙鼓动地来) “小宁,你上来一下,12楼”,宁致远突然接到直属领导的电话,从电话传来的声音里似乎听出来些许的异样,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心情忐忑的坐上电梯,应该没什么事的,没必要做贼心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宁致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回忆着领导的那通电话,想从中获得些信息或者说暗示。领导的口气和之前大不相同,少了些往常的坚决、带着些强装镇定,声音里夹杂着低落与无奈,平淡中夹杂着稍许的犹豫,有点有气无力,跟平时打电话的语气差别也太大了,平时的口气都是很坚定的,要么是指导性的,要么是质问性的,反正都是很有底气,决绝中带着些许的魄力。但今天电话里的声音,语气平和,且略带卑微。 宁致远心想,估计应该是有领导在旁边,联想到之前F先生在最近的一个月时间里明显减少了和他联系的次数,还有有一次在饭局上态度也明显暗淡了很多,他心里不禁一紧。 因为之前有传言说集团要将宁致远调离现有区域,领导也确实找宁致远谈过几次要他到公司总部来,但宁致远都以各种理由推诿,并没有口头同意,领导也没有很着急着这件事,就拖到了现在。 没等宁致远把所有的思虑想清楚,电梯就到了12楼,他长舒一口气,走出了电梯。刷脸进入办公室后,公司前台说,领导在经理办公室等他,交代了让他直接进去就好了。 宁致远敲了敲经理室的门,在得到同意后推开门,果不其然,集团的二把手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旁边还有两个年纪五六十岁的老头,也是一脸的肃穆,皱着眉头,那表情,不知道是在为自己一会在领导面前的表现而忧虑,还是为宁致远在他们眼中所犯的错误而焦虑。应该是前者吧,毕竟领到在场,都怕在领导面前表现不好,那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宁致远的直属领导和分公司的总经理也都在,表情也是很肃穆,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一场不可避免的暴风雨的到来,整个办公室里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和黑云压城城欲催的压迫感。 此时的宁致远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他意识到自己瞒着公司做的事情公司肯定已经在背后调查过了,没等宁致远多想,宁致远的直属领导就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W总,” 宁致远伸手过去,脸上勉强挤出笑意和W总握手,W总在本能的伸手的刹那,有意识的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在显示自己身份的尊贵呢,毕竟领导嘛,有人想要和他握手,架子是要摆足的,当领导也习惯了嘛;亦或是单纯的不想跟宁致远握手呢,不知道。 但也没等对方反应,宁致远在内心思考的时候,手已经握住了对方的手。简单寒暄过后,就开始了下面的对话。 W总:“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旁听,这两位是我们集团总部审计部的人,想找你了解下有些事情的具体情况。” 宁:“好的,不涉及个人私生活吧,我看还在录音录像,哈哈“。宁致远打趣道。他看到了对面一位老头面前放着电脑,电脑的录像机功能打开时在电脑前盖子上会有个红色的小灯间断的闪烁发亮,当然他也不是很确定,就顺势确定的问下,也争取些时间让自己的内心镇定下来。 审计A:“这是我们审计部的正常工作流程,就是做个记录。” 宁:“好的,我也就是问问。” 审计A:“你来公司多久了?” 宁:“我2012年大学毕业之后就到了公司,到现在有六年多时间了,岗位从人事专员到门店管理员到报单员到市场运营专员到市场拓展专员到区域经理总统筹,从底层一步步走到现在,很感谢公司给我提供的发展平台以及公司对我的培养和信任,让我有机会可以通过自身努力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审计A:“嗯,为年轻人提供良好的职业培训和发展空间,是我们集团的愿景之一。” 宁:“我知道,毕竟也是做人事专员出身,也为公司的企业文化建设提供过实质性的建议。” 审计A:“你对自己的薪酬标准满意吗?” 宁:“满意。” 审计A:“这恐怕不是实话吧?”老头鄙夷的看着宁致远问到,这时,谈话的氛围也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宁致远知道该来的总归会来,这么大的阵仗都摆出来了还要心存侥幸那是愚蠢的,与其顺着别人的思路走,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人在没有退路且身居劣势的情况下,需要的就只有鱼死网破和破釜沉舟的决心了。 宁致远稍作思索,平静的说道:“是实话。但我想我们今天不是在搞哲学辩论吧,可是你问我的却是一个哲学问题。这个问题从哲学层面上讲,还没人能完全界定清楚,因为这是主观与真实的距离。 我们没办法进入一个人的大脑去判断一个人说的话是不是真实的,但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行为反推下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实,对吧,但就算是这样,真实与相信之间又还有一大段距离,这还不包括语言本身的局限性。 薪资是每一位员工最重要的考量因素,我相信最起码是大部分员工的首要考虑因素,越是底层的员工越是如此,这点我想您应该承认吧,毕竟您也是员工之一。我仅仅是集团在全国23个省的分公司的其中一家分公司的六个区域中的区域经理之一,别看头衔是经理,头衔就是个称谓,是形式,本质上这个职位在集团的职位中还是属于底层,六年任职期间我从未主动向公司表达过任何薪资上的不满,更没主动提出过任何的要求,也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到了现在,还在一步步的晋升到重要的管理岗位,按上述逻辑,从我自己的行为上反推下,我说满意应该是实话吧。 您是长者,阅人无数,这点判断对您来说应该不难。但话说回来了,您是长年任职审计岗位,有这个职业敏感性和怀疑度,我不感觉意外,这很正常。” 审计A:“果然是区域经理,口才非同一般,看来公司确实没有看错你。都说你们干区域经理的跟客户沟通是职业必备能力,就没有你们沟通不了的客户,今天一聊天,果然长见识,看来你是真的没少努力啊。”他语气中略带嘲讽的打趣道。 宁:“还是要感谢公司,主要是公司给机会,我明白机会大于努力,尤其在像咱们这样的家族集团里,我一没背景二没资源,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用六年时间就做到了区域经理的位置,可见公司还是公平的,不是唯亲是用。” 审计A:“回答很全面,滴水不漏。” 宁:“有啥说啥,本能的说话,不绕弯子。可能这么事无巨细的完整回答问题,这也是我在这个职业上每天回答客户问题养成的职业习惯,哈哈。” 审计A:“既然满意,为什么又要更多?” 宁:“恩?虽然我不明白您具体指什么,但我认为,在工资这个层面,满意和数量基本都是呈正向关系,数量越多越满意,没有人嫌钱多,是吧。但多与少那就是相对的了,又涉及到每个人的主体性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标准,有的人5000就达到多的标准了,但有的人觉得10000都是少的,这个金钱观和价值观是相当多元的,标准也是多样的,这个多与少我们是没法讨论的。我想这也不是你们今天找我想要深聊的话题吧。” “那我就说明白一点,”旁边的那位老头说话了。 “那你是对公司薪资满意呢,还是对你在公司任职获得的金钱的总额满意?不要以为口口声声说着哲学两个字你就真的懂哲学了,年轻人,我经历的比你多,我都不敢说自己懂哲学,哲学这两个字分量很重的好吗?你说可以从你的行为中反推你满不满意,这个没问题,只要你还没离职,我们就可以认为你总体上是满意的,当然抛开你不满意有抱怨但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工作这种情况除外,但用你所谓的从哲学层面上讲,你整体上对公司满意就能得出你一定对公司的薪资满意了吗?不能吧。 再者说,我不相信在一个以薪资越多越满意为价值观的人可以每月拿五六千的工资一直干五年,毕竟像你这样的到外面去随便找工作都不会低于这个数,这也就排除了你怕失去工作哪怕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充满着抱怨也要做下去的这一点,是吧,基于以上两点,我们是不是可以很合理的反推出你的薪资不止五六千这一点这个结论?” 宁致远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反驳,他硬着头皮说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的理解是我在公司任职,所得到的任何东西,收获的工作经验也好,收获的金钱也好,都是一回事情,公司任职获得的金钱总额就是我在公司任职所该有的薪资呀,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审计B:“看来你是要执意揣着明白当糊涂了,公司按照你所付出的工作职责内的劳动,每月往你卡里打的钱那叫公司薪资。你在公司的这个职位上,跟客户有所交集,所涉及的金额并不包含在里面,或者说不能称之为薪资,这样说你能明白两者的区别了吗?” 宁:“还是不太明白,公司哪条规定对您刚刚说的这件事情做了区分?我好像也不记得公司有对于这类事情进行详细区分和教育宣导的文件吧,公司的人事专员我也是做过的,公司的一些规章制度和企业文化课件的开发我也是一直都有参与的,公司很多的跟人事相关的文件格式模版上都还有我的名字,都还是我创建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区分,如果真的有,那是我忘记了,麻烦您提醒我看下,可以吗?” 审计B:“你真的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有必要跟你耍嘴皮子了,油盐不进。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但我劝你也还是要听的下别人的建议。年轻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错,或者知错不改。我给你放段录音吧,你听一下再做选择。” 说着,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按下按键播放了起来。录音里是宁致远愤怒的不耐烦的声音:“别人都是这样的,都给了3万,人家也没说什么,你要么就按公司规定关店,要么就是让我想想办法,这是你自己考虑的事情,想好了再找我吧......”审计B按了暂停键,然后就关了录音,不给听了,整个录音里没有客户的一句话,宁致远一时间也没办法听出来具体是哪个客户的聊天了。 审计B:“这句话是你说的吧,能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宁致远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放在公司层面讲的,就像公司没有明文规定区域经理和客户之间不能有金钱往来一样,公司肯定也没有认可区域经理可以和客户有资金往来的文件,两者本质是一样的,就是看站在谁的立场去评判。 审计B:“在想什么?” 宁:“在想我们的谈话可以深入到什么程度?或者说可以坦诚到什么程度?” 审计B:“你觉得你现在还有的选吗?” 宁:“为什么没得选?你是说深入没得选还是坦诚没得选?在我的价值观念里,第一,坦诚还需要选择吗?选择的坦诚那就不叫坦诚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谈话本质上就是不坦诚的,不是吗?一个人作出选择,那是要建立在利害得失基础之上的,人只要为了利害得失,那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 第二, 深入倒是可以选择的,但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平等,双方要都深入而不是一方要求另一方深入,另一个就是上面说的坦诚,最起码要双方都能感受得到的对等的坦诚。你现在问我有没有的选是想表达什么呢?是威胁?是胁迫? 势在必得没有问题,但是不要咄咄逼人,无论你们现在掌握了什么,对我是什么看法,你们所掌握的肯定都不是事情的全部,不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对话了,那你们基于不完全的信息对我的看法就是有偏差的,有偏差可以理解,但是尽量不要在还没有弄清全部的情况之前就表现在情绪上,这对于今天的谈话没有任何积极意义。” 审计B:“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宁:“我看做出选择的是你们吧,估计你们在让我上楼之前就早就决定好了要怎么问我问题以及问我那些问题以及你们相互之间该如何配合吧。何不如一开始就坦诚的说明来意?自己不坦诚还要别人坦诚,自己抱着不坦诚的意图还想要达到让对方坦诚的目的,这不是典型的流氓逻辑吗?” W总之前一直在玩手机,这时抬起头来说:“宁致远,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我们已经有了客户的举报材料,你还想继续抵抗下去,浪费大家的时间吗?我们这是在帮你,但如果你不识趣,我们也没必要对你客气的。” 宁:“举报材料?你既然认为你手上有的东西是举报材料的话,你都自己定性了,那还找我谈什么?你是希望我将客户举报的事情再用自己的口吻说一遍,还是希望我跟客户说的不一样?从你们找我谈的态度和要给我看的材料都有所保留,种种迹象不都表明了你们已经认定了是前者吗?在你们的内心已经帮我定罪了,还想让我说什么呢?你们自己都没有搜集到双方的材料,仅凭一方材料就想当然的根据自己的喜好来给另一方不分青红皂白的定性,还想要让另一方乖乖跳进你们设定好的陷阱里,不觉的可笑吗?” “我们这是在帮你”,旁边的老头又懂事的附和道。 宁:“你很会体会领导的意思嘛,呵呵。帮我?我来讲个故事吧。 我刚加入集团的时候,是以人事专员的身份应聘成功的,入职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集团的企业文化培训,培训的主题是“温暖一家人”,是以大家庭的一员来定位自己在集团的身份的。 那个时候内心是真的温暖呀,刚好我也是应届毕业生,在准备好体验职场的残酷时,有幸加入到咱们集团这个温暖的大家庭,满怀激情与感恩。那时我们集团的战略还是以自营门店为主的,这就有一大批一线员工奋战在前线上与竞品竞争客户和销量。 我的职业是把这份温暖和身份认同感传递到这些一线员工身上,对一线员工的企业文化培训是我人事专员的职责,我也以这份职责为荣。当时自己是应届毕业生嘛,满腔热情,想干事情,体现价值,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等到后来,工作久了,去参加集团总部组织的HR培训,接受了集团所谓的真正的管理规则,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和感受是那么的天真。 培训师说我们是“关起门来讲话”,主题是关于一线员工的流动性问题。核心要求是加大一线员工的流动性,因为门店的一线员工干的都是重复的机械性劳动,时间久了,更易疲劳,没有激情的营业员是没有好的门店业绩的,下属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的职责就是在满足员工总量的同时,尽量半年更新一次新鲜血液,因为新加入的员工有激情,成本也低,有能力的招聘最好是一干满三个月试用期就能让员工乖乖离职,因为这三个月是试用期,工资低还不用缴纳社保,这样能尽量给公司节省人力成本。 培训师粲然一笑,很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得意。 然后培训师问大家都什么问题,并且规定在场的每个人都至少要提出一个问题,重复的不用提,轮到宁致远时,宁致远当时也想不到有啥问题,就问了一句:“既然我们不考虑员工的稳定性,那还做大家庭的温暖培训干什么呢,不做不是更能快速的加快一线员工的流动?” 培训师说:“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这也是为你们好,不然真的让别人说你们做人事的不干人事?“接着现场又是一顿哄堂大笑。 我都不知道大家是因为培训师的回答而笑呢还是在为我问的问题而笑,我当时心里的温暖大家庭和温暖一家人的感受瞬间崩塌了。 从此以后,我在做新员工入职企业文化培训的时候,讲到温暖大家庭和一家人要新入职的员工进行共情的那部分都是红着脸讲完的,别人以为我是被温暖到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被自己的不要脸脸红了。你刚说的为我好,也是这个意思吗?” 审计B:“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妨说的严重些,你可以选择不配合,但我们会保留最终走司法程序的权利。” 宁:“跟我提法律?好吧,刚好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公司深知新入职的一线员工赚钱不容易,且文化程度也不高,做什么见不得人和违反劳动法的事情嘴上说的都是处处打着为员工着想的幌子。公司是怎么做的呢?就是让人事专员招聘的时候跟应聘者说,交保险的话是可以自主选择的,选择交的话每月个人账户要多扣300块钱左右,选择不交的话就不用扣,这样就相当于可以每月多拿300块,外来务工的人都不重视保险的,然后很多员工都主动或被动选择了不去交保险,这样公司连劳动合同都不用签了。 公司自己都可以选择是遵守法律呢还是不遵守法律,那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必须遵守你所谓的法律? 说到劳动合同,我这个人事专员做的工作,就连办公室职员的劳动合同都是公司空白合同处签个字就完了,也看不到公司的盖章,也没有公司的任何信息,职务,劳动时间,工资构成,都是空白的,只要员工签上自己名字就好,连我们这种文化程度高的,懂得一点点劳动法维护自己权益的,能看得出来对自己相当不利的流程,也只能被迫接受。 公司从来不跟一线员工普及交保险的重要性,也从来不讲员工在自己负担300的同时,公司也要每月负担1000左右,这样人在异地工作,养老有保险,看病有报销,长远来看对员工肯定是有利的,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公司从来不考虑用工就要签劳动合同就要为员工购买保险这是法律硬性规定,没有选择余地的,这干的是人事吗?嘴上讲的都是一家人温暖,不交保险可以多赚点钱,是为你好,实际是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清楚。 集团可以为了节省人力成本藐视法律,你觉得你有资格坐在我的对面跟我上法律课吗?您不也是为了这份工作接受了集团对于法律的藐视?你又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在我这里大谈特谈法律,还要拿法律来要挟我?口口声声说经历的比我多,经历的比我多,这点还要我去明说您不觉得害臊吗?要是这样的话您的那些经历我宁愿都没有。 您放心,您不用拿法律来威胁我,我做错了什么事我就去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但这一定要基于事情的真实经过,当然这是我自己的事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面临着选择,可您呢,您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您的选择连我这个经历少的年轻人都是所不耻的,您又有什么资格面不改色、毫不害臊、穿着西装一本正经的,在这里跟我谈法律?法律这两个字从您嘴里冒出来您不觉得很奇怪吗?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算了,不说了,您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谈话室内瞬间沉默了,也许这样的谈话、谈到这个地步是他们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W总在宁致远的直属领导耳边耳语了几秒钟,宁致远的直属领导说:“那我们休息一下吧,小宁你再好好考虑下,我们一会再谈。” 宁致远听闻,没有片刻的犹豫便走出了办公室,他走到走廊边的窗户边站着,眺望着远方,窗外蓝天白云,车水马龙,此时他的内心情绪极其复杂,复杂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复杂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有多少的、又都是什么的情绪一时间统统杂糅在了一起,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多想了,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窗边望着、望着 第9章:博弈(世事与人争不尽)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宁致远站在走廊的窗边发呆之际,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宁致远一时被吓得全身哆嗦的一下,他木然的打开手机放在耳边,“小宁,你进来吧。”里面是其直属领导的声音,宁致远等直属领导挂了电话,原路走了回去,还是一样的位置,还是一样的座次,只是每个位置上多了杯奶茶,包括给宁致远的。 刚一坐定,W总便说:“小宁,我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比你多多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能猜个大概,但这都不重要。我们这里掌握了一些情况,我让审计部有限的跟你做个核对,目的是看你的配合表现,事情你可以随便讲,但说白了,我们对于真实性也有自己的判断。 我说保留走司法程序的权利,不是危言耸听,这个我不多说,是机会还是威胁你自己心里做好判断。再者,想要我们先提供具体哪些客户举报了你,也是不现实的,任何机构都会对举报人的信息完全保密的,我们当然也不例外,况且这样的话也没法看出你的诚意,你说对吗? 毫无疑问,集团肯定会真诚对待每一位为公司的发展付出过努力的员工,六年的时间,像你这样正值意气风发的青春年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白了,我们决定引导你谈下几个具体客户的交往过程,已经最大限度的展示了公司的诚意,当然我不保证接下来跟你讨论的客户就是举报你的客户,这个也是由你自己去做评判,我们也会根据你的回答作出你是否配合的判断。 公司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说的明白一点,现在是在帮你解决自己的问题,无论你对公司制度有任何的看法,都对你本身所犯的错误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郑重的跟你说一遍,这是公司对你最大的诚意,也是唯一的机会,希望你能重视并珍惜,别的也不多说了,你们开始吧。”说完,又低头看起了手机。 审计A见状,立马接话问道:“那就先说说你跟H先生的具体交往过程和资金往来的情况吧。”宁致远快速回忆了下,种种画面浮现于脑海。 H先生,年龄和宁致远相仿,大学毕业后他和当初的女朋友也是现在的老婆共同出资经营了集团名下品牌的一家门店,生意不错,持续经营了四五年的时间了。 今年,集团总部在完成了“迅速提高品牌知名度,快速占领市场份额”的跑马圈地的第一阶段的市场占领策略之后,决定于今年正式进入集团第二阶段的发展战略,即“提升门店质量,锻造品牌影响力”的核心战略发展阶段。 集团战略的转变肯定会对当前客户的利益产生重大影响,俗话说的好,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的头上,那就是一座山。 这件事对于客户的影响就在于,集团的这种战略要求全国所有现存门店在形象上提升,提升的方法就是重新装修,装修嘛都需要费用,但在客户的眼里,自己的店在周边商圈里已经开了这么久了,有了稳定的客户群体,再去装修下对门店的营业额不会有多大的提升,性价比不高。 再说装修也需要时间,要停业一段时间,这期间的房屋等固定成本也是不小的开支,再加上周边还有其它门店,这期间客户的需求肯定会转移到周边其它门店,自己门店的客户也有流失的风险,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是一动不如一静。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装修是集团内部统一装的,决不允许自行私下装修,集团的装修费用太贵了,同样的材料比外面要贵很多,这很明显是在客户身上薅羊毛,刚加盟时那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公司的加盟条件,那时就已经被薅过一次了,没人还想被再薅第二次。 但不配合集团的发展战略是肯定不行的,尤其集团现在又有对客户进行优化升级的计划,目的是要跟集团发展理念配合度较高的客户多开一些门店甚至将周边的门店并购掉,这样也方便集团进行客户的管理,也是因为这样每个区域的区域经理也都有优化指标的,客户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一家店,放在集团那里就如同大海的一滴水,想要不配合,在集团那是没法讲的,只有被优化掉这一条路。 有了这些考量,宁致远手下的客户都会自己考虑下自己的处境,并寻找应对的方法。H先生找宁致远就发生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 有一天,宁致远接到H先生打的电话,H先生约他去桑拿,宁致远当然知道此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宁致远对其管理下的每家门店情况都了如指掌,客户在哪个时间找他,客户的诉求找他的目的他都能猜个大概。 见面后,宁致远寒暄道:“H老板,别来无恙啊。” H先生说:“有恙有恙,一直在发愁啊。” “哦?愁什么?我看你日子潇洒的很呀,老婆在店里上班,自己在老家潇洒,又没人管,典型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啊,是不是有点乐不思蜀了啊,哈哈”,宁致远调侃道。 “宁经理就不要笑话我了,我这个人是急性子,有事不解决老是会想着,玩的都没心情,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愿见其山,”宁致远说道。 “前段时间我去集团参加了客户沟通交流大会,作为集团的客户之一,也有幸聆听了贵集团对客户的未来发展要求及后期的发展规划,我的情况宁经理是清楚的,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H先生说完看向宁致远。 “我的意见我在咱们区域的客户沟通群里已经明确过了,你知道的,我也是打工的,集团的战略一确定,那绝对是坚定不移去执行的,而且要高效率的去执行,我们区域经理在公司内部也是有赛马机制的,一切按照集团下达的标准和要求对客户以及其名下的门店对号入座,该怎么办集团的战略上也明确规定了,而且规定的很详细,也很易理解,你要知道,集团对下面的工作指导的越明确、越具体,那就是表明了态度,除了执行外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也只是集团运转机器上的一个部件,对我来讲,就是对标执行、不要掉链子就好了呀。”宁致远照本宣科的说道。 H先生刚想说话,宁致远挥手表示暂停下,“我再补充一点,这一点我之前给每个客户都电话讲过了也,我是为集团工作,对事不对人,对大家是一视同仁,我也不想让大家为难,但公司不是我家的,战略不是我定的,我也想和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也想工作轻松点,反正公司发的薪水都是一样的,现在好了,我事情多了,你们生意也难做了,大家都难。 我希望你们理解大家各自的立场,相互理解,不要埋怨错了对象,更不要影响了相互之间的情感,我是很在意和每一位客户之间的信任和感情的,所以我单独给每一位客户打电话强调了这一点,也包括H先生,您也接到过我的电话吧。”宁致远补充说道。 “是的,还是要感谢宁经理对我们客户的充分沟通和重视。我明白宁经理的意思,这样吧,我这里有张卡,你先拿去用。”H先生边说边拿了张卡出来,推到宁致远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宁致远对他突如其来的转换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其它意思,这就是一点小意思,希望宁经理不要见怪。H先生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能收,自古以来无功不受禄啊,真的无功受绿的下场也都不是很好,哈哈。”宁致远笑着说道,把卡推向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意思意思。”H先生又把卡推了回来。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不能收。”宁致远又推了回去。 “宁经理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一点小意思,没有别的意思。”H先生说着又要把卡推回来。 “突然发现中国的语言文化蛮有意思,有话直说吧,不然这样聊下去也没啥意思。”宁致远无奈的说道。 “啥意思?”H先生满脸疑惑的问道。 宁致远笑了笑,显然他是已经被绕晕了,“就是有话直说,你一开始就说开门见山,可聊到现在,山呢?宁致远笑道。 “噢,不好意思,是我的错,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问下宁经理我那个门店后期的规划是怎么样的?”H先生满脸真诚又怀抱期待的问道。 “H老板,不是我说你,大家年龄差不多,也还算年轻人吧,年轻人说话做事呢就干脆些,刚开始聊天时你就说要开门见山,可聊到现在,我都没看到你说的山在哪里,你的门店,后期怎么规划的,你自己是去集团开过会的,按会议上的要求自己对号入座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的来问我呢?”宁致远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好意思,宁经理,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是想最终确认下,心里也就踏实了。我这个门店是一定要重新再装修的吗?”他疑惑性的问道。 宁:“是的,集团要求开业满三年以上的门店要必须要服从集团的长期发展战略,也就是必须要升级装修,你的店开了四年多了,这么说明白了吗?” H:“那可以不迁地址,在原位置继续经营吗?”他又试探性的问道。 宁:“不可以,集团要求在新的战略下,后期新开的门店必须符合面积、形象、位置等相关硬性要求。对于前期已经开的门店经营期满三年以上的,不符合相关硬性要求之一的,必须进行相应的调整,要求就是调整到符合当下新的硬性要求。 你的门店在面积上严重不符合,只有12平米,公司要求最低30平米以上,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你的门店所处的商圈,这四年来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商圈的核心区域已经发生了转移,你也必须要到人流量大的区域重新寻找合适的门店进行迁址工作,集团对于你这类门店的整改要求规定的明明白白,相信你开会时听到了,后面的规定宣导手册你也认真看过了,还有,对于不配合执行新战略的客户,由区域经理负责将其进行优化,并让其它配合公司战略的客户进驻其商圈......我就不用再全部复述一遍了吧” 宁致远有些无语但仍耐心的回答道,因为他也明白,这毕竟触犯到了客户的切身利益,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你之前一年赚10万,现在一年赚8万都觉得少了,人都是有锚定效应的心理偏差的。 宁:“H老板,你今天大老远从老家跑过来,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当面读集团的新战略细则吧?” H:“不不不,不好意思,宁经理。” 宁:“看来我今天是看不到你口中的山了。真的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话说着,天色已渐晚,H先生欲言又止,“宁经理,我们一起出去喝点吧,借酒消愁。”边说便起身站了起来。 “不是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吗哈哈,我倒是可以舍命陪君子的,但就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宁致远也起身站起来跟在他的后面。 H:“在酒也好,不在酒也好,反正我知道宁经理是海量,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看看宁经理是不是拿我当知己啊,哈哈。” 宁:那好吧,看来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想要看到你说的山那我们就只能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了,哈哈。“ 酒过三巡之后,F先生还不尽兴,说道:“既然宁经理都知道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那我就要在乎山水之间了,刚好天色已晚,那我们就以乳为山,以酒为水,莺歌燕舞,一晌贪欢去吧。”说完H先生哈哈大笑。 “你可别把我往下流龌蹉的地方带,我不习惯。”宁致远调侃道。 “看来宁经理还是没把我当知己呀,哪个客户不知道宁经理您是个文化人啊,不谦虚的说,我也是文化人,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别人那是下流,咱们文化人那不一样,那叫风流。 人家柳永都说了“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你看看人家多受风尘女子的尊重,连歌妓们这样说道:“不愿穿罗陵,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对吧。 可见他在歌妓心里的地位,甚至连后人在柳永墓前的题诗都是这样的: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怎么样,宁经理,我这个文化底蕴还算可以吧,哈哈。”H先生大笑道。 “果然是大学毕业,大学生就是有文化呀,都说得罪谁都别得罪文化人,可见文化人有多厉害,一样的行为,把别人说的不堪入目,把自己说的国色天香,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哈哈。”宁致远说道。 “宁经理谦虚了,我这是小打小闹,谁不知道宁经理熟读唐诗三百首,我是妥妥的班门弄斧啦,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宁经理您放心,淫荡的场所我自己都不会去的,太低级,太恶心,我想古代文人墨客狎妓的那种,您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吧,喝酒听琴而已,走,我们去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果然名不虚传,说实话,宁致远还没有来过这里,不过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起的真好。 前有千古词帝李煜的《浪淘沙令》写道“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后有秦少游写道:“…….,占天上、人间第一。须信道、绝尘标致,倾城颜色。翠绾垂螺双髻小,柳柔花媚娇无力。笑从来、到处只闻名,今相识。脸儿美,鞋儿窄。玉纤嫩,酥胸白。自觉愁肠搅乱,坐中狂客。金缕和杯曾有分,宝钗落枕知何日。谩从今、一点在心头,空成忆。” 对于秦观的这首《满江红》,无需解释,因为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都会破坏词中的氛围。 H先生说的不错,宁致远是喜爱文学,平时也会经常看看唐诗宋词,有时候想想为什么现代人写不出那么好的诗句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生活的环境变了,古时候的人是真的遍游山川大河,巍峨险峻的高山在李白的《蜀道难》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可现在,我们哪里还能看到流水潺潺和亭台楼阁?到处都是砖瓦钢筋混凝土,哪有一点的美感,没有了实地的景物又何来内心的真情流露呢?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天上人间,果然名不虚传,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樱桃芭蕉,姹紫嫣红,琴棋书画,随处可见,全然没有一点现代的气息。就连里面的服务人员也都是汉服唐装,玉簪螺髻,粉面胭脂,如穿越回古代一般。 你可以在里面自由走动欣赏美景,也可以随意呼唤美人弹奏一曲,好不悠闲,如临仙境一般,不知是天上人间。两人边走边聊,宁致远也终于看到了F先生口中的山。 “宁经理,今天跟你聊了一天,就是想跟你培养下感情,也为自己下定决心。我知道宁经理是SD省人,性格豪放,南方人嘛,都是小酒慢酌,心思如细的。您刚才也说咱俩年龄相仿,现在也是下班时间,我们不谈工作,就谈朋友感情。 我就是想把自己原来的店继续经营下去,如果按照集团的要求去整改,光是装修费和迁址到好的核心位置每年的房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关键是真的没这个必要,当然这是从我的角度去考虑。 苦水我也不往您这里倒了,我就是想很多事事在人为,规则也是人定的,不是什么客观不可打破的规律,对吧。” “让我说完”,见宁致远想打断他,F先生继续抢着说道,“我知道,让您冒着违反公司刚出台的新战略的风险去做事,是肯定说不过去的,这对您来讲就是份工作,您没必要,别说去违反了,反而应该迅速做出点成绩来,寻求晋升,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但既然谈朋友情谊,那就不往这个方向上谈,都说成年人的世界里都是价值交换,只有小孩子才分对错。 我开门见山,5万块,您想办法帮我把原来的店保下来继续经营,钱我先给您,事情办好了,那就是我为您的价值付费,是您应得的,且心存感激;事情办不成,您再还给我,我们交个真正的朋友,以后无论有任何事,都相互支持,您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希望您不要推迟。” 宁致远沉默了,在收费的事情上,他早就是轻车熟路,见怪不怪了。唯一让他犹豫的,是H先生的人品怎样,毕竟与他相交没那么熟悉,事情办好还好,办不好,人言可畏,反而容易遭到反噬。 信任这个东西,建立起来难,要维持住不出事情那是难上加难。从理论上讲,毫无保留的对一个人付出信任,最终的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这个人真的是你命中的那个人,还有一种就是这个人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堂课。 H先生见宁致远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我了解您所任职的集团时间比您还要早,在集团体制上我是有发言权的。 在我们客户看来,集团打得一手好牌,加盟费赚一笔,装修上赚一笔,产品上赚一笔,这些都是妥妥的现金流呀,我们做实业的,由小见大,谁不知道现金流对实业来讲,就如同奶水对于孩子。更不说集团去年上市了,这个财报拿出去,对二级市场的股价提振效应多明显呀。美其名曰新战略,其实就是想再通过装修薅我们客户一遍羊毛,目的就是增加集团的现金流,美化财报,老总嘛趁着二级市场热,减持套现,这个流程人人都懂。 换个角度说,咱不说别的,就拿你们公司员工来讲,集团上市跟你们有啥关系不,你们有拿到啥好处不?没有吧?是一点都没有吧,连发点经费让你们庆祝下都没有吧?这就是家族企业的小家子气,说到底就是拿你们当工具,有多少价值给你们多少钱而已,还天天叫嚷着什么员工客户都是一家人,瞎扯淡,不害臊。 你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哪个上市公司的区域经理只拿五千月薪的?为什么你们愿意拿着五千月薪干个五六年都不走?我想集团和你们双方都心知肚明。‘’正说着,就来到了一座很精致的亭台旁边,刚好可以倚栏杆处。 H先生接着说道:”好地方,难怪柳永会说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我现在是遥岑远目献愁供恨,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啊。 宁经理,说白了,有些灰色收入,潜在规则那就是公司默许的,我讲白了,商圈就在那里,店谁开不是开?谁开都是一样的开店流程,公司该赚的钱一分不会少,公司真的在意谁去开么?我看不见得,但谁去开能影响到你们,因为这里是你们可以有灰色收入的地方,僧多粥少,必然会产生权利腐败,公司难道会不知道吗,肯定知道的,但这对他们来讲却是个好事情。 这样一来,公司可以发很低的工资留住人为他干活,而灰色收入的钱是客户出,这就相当于客户花钱养着自己的员工,要发的工资少了,对集团来讲经营成本就低了,利润就高了,财报更好看了,股价更高了,套现圈钱更容易了,这他妈玩的真的溜呀,本质上不就是通过压榨别人肥了自己吗?这点相信宁经理也心知肚明的吧。 我就这么说吧,你也不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区域经理,你们区域经理不是两年一换的吗?为什么?原因我就不多说了。他们不也都拿的?你也别跟我谈情怀,水至清则无鱼,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认为是咱们交情不够,不然,任何理由都是苍白的,您说呢,宁经理?” 宁致远没有马上回答,他沉思了一会,说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扭扭捏捏的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做出自己的选择,怎么选有时是不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毫无怨言的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我只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了,且试试看吧。”宁致远答应了下来。 “果然豪爽,那就这么说定了。来,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将进酒杯莫停,哈哈。”F先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哇,只是不知道你的酒量如何,到时候可不要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啊,哈哈”,宁致远也是放开了酒量边喝边调侃道。 “怎么样,想好了了吗?”审计A的询问将宁致远拉回了现实。 宁致远回答道:“具体的交往过程我就不说了,相信你们也已经从H先生口中得知了。我个人不太喜欢将对以前事情的回忆用语言描述出来去做逻辑分析的,因为人性当中有个缺点,那就是在回忆往事时会不自觉的加入自己的判断,人们会不自觉的美化自己之前的行为,理性在回忆的过程中充当着律师而不是检察官的角色,都是想着怎么给自己过去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拿回忆这种不真实的,经过加工甚至已经严重歪曲变形的材料当逻辑去研究,去定是非,那是缘木求鱼,可笑至极。我就说一点,在座的都比我年龄大,也都说阅历比我丰富,你们自己思考下。”宁致远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下,拿起旁边的水抿了一口。 ”如果说一个人,在找别人帮助的时候,一口一个朋友兄弟的叫着,等到事情做成了,又心疼之前的花费,心里不甘,跑过来给别人帮助他做的事做道德维度上的批判,说什么影响市场公平了,说什么搞权利腐败了,被逼无奈了,一副可怜兮兮受害者的样子,搞得他大公无私为别人着想一样,这难道不是一副让人作呕的嘴脸吗? 那我倒想请问他一下了,你的出发点就这么道德吗?你就是抱着自私自利的心来的,就想花点钱求着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在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时候怎么不说对其它人不公平? 等到自己拿到好处了,又站在道德角度拿为他人考虑的说辞当幌子,这不就是典型的当完**又想立牌坊吗,我倒想先问下在座的各位,你们对这种人是怎么看的?” 宁致远说完,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又放在桌上,表示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10章:蛟龙(水深波浪阔)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宁致远调整了下座位,不一会, W总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两位审计,说道:“继续。” 审计A领命随即说道:“那说说你和L先生的交往过程吧。” 听罢,宁致远又一次陷入了回忆。 跟L先生的交往其实很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成语,萧规曹随。 L先生是宁致远到该区域任职区域经理伊始,第一个打电话给他并带他去看潜在商圈的客户,当时L先生已经经营了8家门店,新开门店的意愿很强,门店生意都很好,他带着自己老家的很多亲戚来开店,自己入点股份,每月核对利润分红就行,平时很少参与门店的管理。见面的第一天,L先生就把他的想法和盘托出。 “宁经理,欢迎您来WZ市上任,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送的,但我相信接下来的规划您一定感兴趣,就当我送您的见面礼。 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或者冒犯的地方,您随时指出来。我在集团品牌下已经有5年时间了,是集团的核心客户,相信您来之前对我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我想我就是不来找您,您也很快会去拜访我,所以我索性就自己先过来了,让您先去拜访我那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我从前任区域经理那里也了解过您,您在集团也干了六年了,区域经理两年一换,您是我经历的第三任经理,官话和套话就不多说了,繁文缛节和虚情假意我也反感,那我就直奔主题。”说着,他看向宁致远,宁致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WZ市所有有潜力的商圈我都了解,只是很多商圈暂时没有合适的门店出来,接下来的一年里我有5个位置想开发,后面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带您一一去看下,这么说吧,您如果有看的上的,我们就通力合作,一起开,我也是让亲戚去经营的,这里面的道道您肯定懂得。 营业员跟门店的销售额直接相关,同一家门店,用招聘来的人和自己的人去经营,每天营业额可以差五六百块钱,那一月就差最少1500块,一年最少差180000,按照公司40%的毛利,一年的毛利就差了7万块左右,但房租水电无论你一年营业额多少都是固定的,对吧,这笔账不用我算,您比我熟。 招聘来的人销售不积极不主动,肯定是不行的,我都是亲戚去经营,亲戚占着大股,不用说都会想尽办法把店里的销售额做的越高越好,所以在我这里不存在这个问题的,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那如果这样的话自然股份您也没法占太多啦,基本上就百分之二三十吧,不能再高了,毕竟在店里经营还是很辛苦的,赚的也都是辛苦钱,要给人家至少一半的股份,我呢,就看宁经理您的意思,剩多少我占多少。 百分之二三十虽然不多,但我们可以积少成多呀,多开几家就好啦。您只要按持股比例支付相应的本金就好啦,剩下的事我全部弄好,您就只要每月收该有的利润就好了。”宁致远刚想说什么,被L先生制止了。 “宁经理,听我说完。当然,我明白你的顾虑,我跟前两位区域经理也是这样说的,这个股份我不是白给你的,我一般不在WZ市呆太久,我还有其它的产业要做。 做生意嘛,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商圈是一直在的,但合适的门店很难找,很费精力,我知道您的工作就是在客户找好门店后进行评估,其它事项都不在您的职责范围内,我呢,就是想让您帮忙把这些额外的事项也做了,比方说去找合适的门店啦,与房东谈判签订合同啦,等等,都由您做,我找别人做不也要付费的嘛,再说万一找的您再评估不通过,那我前期找别人帮忙找店这沉没成本也就真的妥妥的要沉没了。 所以这个股份就是对您工作之外的劳动的补偿,就算哪天集团真的问起来了,要上纲上线,您也可以据理力争,就事论事。‘’L先生边说边微笑着看向宁致远。 “宁经理,当今时代就是这样,讲究双赢,我们这是三赢,我只负责牵线搭桥,股份占不占都无所谓的,纯粹的帮助亲戚,在家族里有面子;亲戚那边呢,在农村也赚不了多少钱,到这来开店赚的多些;您呢,集团工资也不高,集团也清楚有些事情根本防不住的,有客户这里的人情世故,也没必要给您多发工资增加自己的用工成本对吧,这样您在工资之外还有份稳定的收入,哪怕您哪天调离了或者辞职了,您放心,您占的股份也都是持续有效的,这个您没必要担心,我们也是每月分利润的。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只要您花精力找到的门店,您不想占股,我就每家店一次性补偿您4万块,您自己选。 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在我这样的生意人眼里,除了最基本的诚信之外,我认为基于利益和价值互换的朋友,关系才能稳定,也更能长久,您说呢?” 宁致远还是第一次碰上把一些台面下的事说的这么明显的客户,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强装镇定,但内心欢喜,有谁不愿意赚钱呢? 尤其他是在集团辛苦努力付出了五年才有的机会,这个地区的上一任区域经理,是集团哪个老总的什么亲戚,才来公司一年多就升任这种岗位了,都说没背景没资源就要努力,但努力不是一天两天就有成效的,中间的苦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这个努力可不是什么励志的东西,都是你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罢了。 宁致远在集团一直勤勤恳恳,没有作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他也听到过很多在区域经理的位置上的人的一些与客户之间的猫腻,但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本能的还是有些犹豫的。 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计划,并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与L先生合开了3家店,总计占股80%,另外两家总计收了劳务报酬8万块,在合作上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怎么样,可以说了吗?”审计A问到。 宁致远耸了耸肩,说道:“我和L先生是正常的业务往来,我尽职尽责,他也是集团的核心客户,就这么多。” 宁致远说完,仍是拿起奶茶喝了两口,放下奶茶,便靠在椅子上,表示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要是这样的态度的话,那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你可要认真考虑好。”审计B插话道。 “我实话实说,要是跟您掌握的情况不符,那咱们完全可以核对一下。”宁致远诚恳的说道。 “你好像理解错了,或者你没有理解W总刚说的话和良苦用心。我最后再跟你确认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审计B追问道。 “没有了。”宁致远快速回复道。 一阵沉默之后,W总放下手机,说:“既然这样,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如果你愿意多说些情况,那最好,如果你不愿意多说,我最后再提醒你一下,我们始终保留走司法程序的权利,好吧,就这样。” 然后看向两位老头,审计A走出谈话室,不一会手里拿着一沓纸回来,说道:“你看下和你说的是否一致,没问题的话在上面签个字,按个手印。” 宁致远不解的问道:“如果你们只是想了解情况的话,没必要做这些吧,有个录音录像还不够吗?” “这是我们审计部的工作流程,没有其它意思,留档备查而已,签吧。”审计A漫不经心的说道。 宁致远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但在那样的情境下没有办法,只能先按要求做了。 在结束了一天的询问之后,宁致远始终理不出个头绪,内心忐忑不安,于是来到了哥哥宁明志这里,想听听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宁致远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完完整整从头到尾跟哥哥宁明志说了。 宁明志低头不语,问到:“你们集团是去年上市的?” 宁致远说:“是的。” 宁明志又问到:“来的是你们集团总部审计部的人?” 宁致远回答道:“是的。” 宁明志说:“依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很多公司上市后不久,都会将反腐提上日程,加强内部治理,毕竟上市公司的投资方看中的很重要的一块就是企业的管理团队,如果像你这样跟客户有资金往来是你们集团长期以来默许的行为的话,怎么会只找你一个人谈?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点谈?这有点蹊跷啊。 谈也就算了,还录音录像签字画押,这哪是你们审计部的流程,这完全是审犯罪嫌疑人的流程好吗? 他们那边掌握了什么情况都不说,让你自己坦白,这有点说不过去,按道理你也在公司这么久了,你跟客户之间不管有啥事,公司都叫过来当面谈谈清楚就好了,这才是真的为你考虑并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 现在是公司审计部的人先找你的客户谈,谈完后你去问客户都谈了啥,客户说没啥,就是问问门店的经营情况;但到你这里又说客户举报了你,要单独找你谈,那就不是想解决什么问题的态度,背后肯定还有其它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你自己想想,我对你们集团了解有限,只是单纯的从逻辑上分析。 你的客户,还有审计部,毫无疑问都没说真话,也许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一致,既然不跟你说,那这个某种一致肯定是对你不利的,再加上他们又是录音录像签字画押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听完宁明志的一通分析,宁致远也越来越这样想,是啊,有什么事是不能坐在一起说的,如果公司真的只是想了解情况的话,没必要搞成这个样子呀。 而且说实话,他跟客户的这点小猫腻大家双方都心里跟明镜似的,没什么难的,就是看怎么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而已。但现在呢,集团把流程搞得这么复杂,甚至在谈完话的当天就迫不及待的在集团的办公流程OA上下发了红头文件,大意是说是对宁致远停职观察,这也是出乎宁致远的意料的。 所有的这一切,就更不是只是想了解情况这么简单了,口口声声说这为我着想,行为上可都是把他往火坑里推的呀,在宁致远看来,事情都没弄明白,就匆匆忙忙把他给停职了,这哪是为他着想,这是唯恐他人不知嘛,逻辑不通呀,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刚宁明志出去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回来跟宁致远说:“我们这个层面有些问题是想不清楚的,我刚电话联系了我的直属领导,大概说了下你发生的事情,看看能不能联系下公司的审计部和法务部的相关人员,给出点专业建议。 我现在任职的公司隶属央企,我在里面工作了三年了,领导也是看我很积极上进,能吃苦,有很多事情就交给我来办。我从来没主动麻烦过他任何事,但这件事我觉的对你来讲非同小可,就硬着头皮开了口,毕竟在上层的人阅历广,可能能看出点门道来。” 话没说完,宁明志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宁致远心里莫大的安慰,看来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家人,有兄弟姐妹就是好呀。 不一会,宁明志回来了,说道:“弄好了,领导找了公司CEO,然后帮忙约了审计部和法务部的负责人,时间和地点我等会发你手机上,你今晚自己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写好打印出来,然后想好要问什么问题,明天准备好过去。 到时多听听别人的分析,也不要耽误别人太多时间,咨询费我按照公司要求都付过了,这个你放心。都是专业的部门,所有的事情也都会保密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不要隐瞒真实情况,这样才能方便别人做出准确判断和建议,总之不要有任何顾虑,实话实说就行。” 宁致远点点头,他殚精竭虑的想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时实在撑不住了,就小睡了一会。 宁致远早早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等待。 先是和审计部的人聊,见面简短地寒暄以后,宁致远赶紧将自己写好的事情经过拿过去,对方仔细看过之后,问道:“你跟集团说的就这么多,没有什么遗漏吧。” “没有了,就这么多。”宁致远回答道。 “你跟客户之间的资金往来是现金还是转账?”宁致远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提及和客户真的有资金往来这回事呀,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对方明显看出了宁致远脸上的困惑和迟疑,和蔼的笑到:“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有过很多想法,有过很多机会,做过很多事情,现在回过头去想想,这都没什么。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看一眼也许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这没啥稀奇的。今天聊天我不是当人生导师来了,我这里也没有能解决你问题的灵丹妙药,我们就是单纯的聊聊天。” 宁致远被他的平和感染到了,回答道:“都是转账的。” “不会都是直接转到自己名义的卡上吧?”他接着问道。 “是的。”宁致远回答道。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呀,还是太年轻,我看了事情的经过,我告诉你,喝酒交朋友有两种,一种是交真朋友,《水浒传》看过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是可以过命的朋友。 另一种呢,是交假朋友,这种要当心,只有当心了,才能在发生事情的时候不被抄后路,或者就是被抄后路自己也早有防备。你是没分清楚呀,什么是真朋友?那种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找你喝酒交朋友的,大概率都不是真朋友,真朋友不会是在有事的时候才交的,更多时候是在没事的时候喝喝酒聊聊天慢慢培养起来的,那叫真朋友。 你把他当真朋友,毫无防备,他把你当假朋友,落井下石,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呢?” “那我现在还有可以补救的办法吗?”宁致远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做错了?”他用睿智的眼光看向宁致远。 宁致远一时无法回答。 他笑了笑,说道:“我个人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对和错的纠结,都是对和对的纠结。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怎么评判对错呢,有些事,你觉得是对的,有人就觉得那是错的;当下看是对的,过段时间看可能又变成了错的;有时候一件事情怎么想都想不通,很烦恼很纠结,纠结为什么不这样为什么不那样,等过了一段时间,你突然觉得,原来让你纠结的事反而是件好事,你有没有过这个时候?”他笑着看着宁致远,宁致远点了点头。 不要有自己做了错事的心理,要相信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那个时刻你的认知决定的,哪怕不如人意,那也是对你认知的修补和完善。《三国演义》里曹丕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死不承认,反而受到曹操的认可。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等你回头看,你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听他说完,宁致远沉默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依我的分析看,现在有点晚了。怎么说呢,就像两个人在下棋,棋局已经开了,不可能回头,你呢又只是其中一枚棋子,现在正被下棋人捏在手中,下棋人还在思考,而你又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看向宁致远,宁致远点点头。 “好吧,多的我也不说了,最后嘱咐你一句,你还年轻,年轻就是本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丧失抵抗的勇气。有些事,如果在听了别人的劝告,任谁劝怎么劝你都还会去做的话,那就说明这些事注定要在你的命运里发生,那你就去经历好了,都说经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它会塑造你,磨练你,但前提是,你自己不要放弃抵抗的勇气。希望今天的聊天会对你有帮助,无论是当下还是以后。”说完,他站起身,伸出手,和宁致远握了握手后,离开了。 宁致远来不及多想,就上楼到了法务部,同样一番寒暄后,宁致远将准备好的情况递了过去,对方看完后放下,问到:“像你这个职位的员工,跟客户有资金往来的多吗?” “很多的,我有客户在不同的区域都有布局,也侧面说过别的区域经理也跟我一样的,总的来说是这种事心知肚明,之前因为这个投诉到集团的也很多,见怪不怪了都。”宁致远回答道。 “依我的分析,你现在跟公司的交流,单从资料上讲,没什么对你不利的,只是单纯的笔录而已。但公司是不是掌握了客户的笔录以及你们资金往来的打款记录等,这个你也不知道。 我就这么说吧,如果公司掌握了上述资料,再加上你承认的笔录,那就可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如果金额达到立案标准的话,你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现在呢,缺了你这一环,集团就是走司法程序,也不是很顺畅。但这并不代表集团走不了司法程序。 就这么说吧,我没法向你提供确切建议,但我可以跟你说下我对这件事情未来发展走向的分析,供你参考。‘’说完他看向宁致远,宁致远认认真真的听着。 “第一种情况,要么你和盘托出全部事实,争取和集团私了,但前提是不要录音录像签字画押,不然集团拿着这些可以当作证据,你懂的,这样的话你就只能随意任人宰割了,到底是割一斤还是割二两那就完全是你看别人的心情了。 第二种情况,你什么也不说了,看对方的行动。这就要看集团是抱着什么目的了,真的要走司法程序,你也拦不住,集团是可以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起诉你的,这个罪依当前的刑法看,一百万以上五年以上,一百万以下五年以下,这个心理准备你要有。”说完,看向宁致远。 “哪种可能性更大些?”宁致远问道。 “依你所讲,集团当前很强势,我个人觉得集团根本没有想善待你的意思,想要私了的话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剑已出鞘,不见点血说不过去的,但你手上也没啥筹码,很明显,你的身后是一张有着巨大阴谋的网。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路要自己走,无论走成什么样,别抱怨。谁也不想栽跟头,但在还没倒下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在哪栽跟头,且行且看吧。”说完,起身和宁致远握手后,转身离开了。 宁致远呆呆的坐在那,外面乌云笼罩,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累了,怎么想都想不通背后到底有什么,自己又被卷在了什么样的漩涡之中,未来自己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等待,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等待吧。 就像把装薛定谔的猫的盒子放在那里一样,只要你不去打开它,那只猫就是既死了又活着。 第11章:无间(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HN省CS市,CSWB大厦,16层,中央是董事长办公室,左面是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右面是审计部和法务部,集团的四大护法,左膀右臂。 这一层是大厦里面最安静的一层,平时很少有人出入,没有喧闹吵嚷,有的只是按部就班的汇报,或是随叫随到的脚步声。 12层到16层都是集团的办公场所,董事长也被评为CS市优秀企业家,集团经营下的诸多品牌也都被称为行业领域的领导品牌,再加上集团去年刚刚完成IPO并在上海交易所敲钟上市,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很多时候人们能看到的风光大部分都是表面风光,不在那个环境生活下也很难体会到风光背后的艰辛与心酸。每个企业家都会在成功之后大讲特讲自己之前的创业心酸史,而不是反过来。 人只要成功了,说啥都是对的,以成败论英雄还是社会主流价值观,什么理想呀,情怀呀,也都是成功之后的展示,不成功你谈理想情怀那就是空话屁话,就像一个小男生都被富婆包养了还谈什么独立人格,那都是扯淡,当然被富婆包养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首先你要有英俊高大的长相,另外你也要有好的技术,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沙发在浴室,你都要玩的游刃有余,被包养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很多富婆都有很多非常规的癖好,啃脚舔痔都是小打小闹。 但怎么说呢,每个时代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情怀和理想,其本身并不以是否成功来评判,总有历经千辛万苦经过大浪淘沙并获得成功的企业,也有大部分的没能挺住浪涛洪流半路甚至不到半路就夭折的企业,两者在同一时间并存。 就像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中所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许多年后,宁致远回想起来,应该能猜到他就是在这里被推向了地狱之门。 “怎么样了?”D 董事长问道。 “报告董事长,”对面的人话未说完,D董事长摆手道:“这里就我们俩,没必要这么拘束,叫我姐夫就行。” “好的,姐夫,情况是这样的。”对面的人说道,没错,对面的人正是之前去指导和把控审计部与宁致远询问流程的W总。 “就我们这次和他交流的整个过程所获取的材料而言,没有拿到实质性的证据,情况不是那么理想。”W总回答道。 “哦?有意思,有意思,你们前期对他的背调信息可靠吗?”D董事长饶有兴致的问道。 “背调的信息完全属实。宁致远,从小在农村长大,18岁高考后才离开农村,去念大专,学的是工商企业管理专业,毕业后就到了我们这里工作。 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以务农为生,祖上三代也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 大姐名叫宁静,也是大专毕业,后嫁到了邻市的农村里,现成家六年了,有两个女儿,夫妻关系不好,男方在她怀第二个孩子的期间出轨了,当时他姐挺着大肚子和找上门的小三对骂,现在孩子刚出生,是个女儿,这下男方更是执意要离婚了,北方重男轻女的思维还是普遍存在的。 二姐名叫宁菲,考虑到家庭条件艰苦无法负担学费,初中便主动辍学外出打工,后嫁到了临村的农村里,现成家4年了,有两个儿子。 哥哥名叫宁明志,研究生毕业,现在HZ市一家隶属央企的公司工作,还未成家。 宁致远是大专毕业,大学一毕业就通过应聘进入集团HZ市下属子公司的人事专员,然后一步步走到区域经理的位置,在集团工作了六年时间了,前两年刚成家,妻子家也是HZ市下的农村,曾在集团HZ市下属子公司担任人事专员两年,后因怀孕被人事部按计划进行了离职优化,目前两人育有一女,女儿还有些先天性疾病在治疗中。总之绝对没有任何的背景资源,这点可以完全放心。”W总回答道。 “有个问题,既然他哥是学历最高的,也是工作最好的,为什么还未成家?”D董事长问道。 “这个我们也专门去了解过,本来他哥是快要结婚了,有个女朋友,谈了两年了,女朋友家庭条件很好,工作也很好,在一家全国知名的医院当后勤,本来都是很好的事情。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父亲前段时间查出了罹患肺癌晚期,日后的治疗肯定是笔不小的费用,我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影响了他们结婚的进程。”W总回答道。 “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来看,我估计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要黄了,越是家庭条件好的,就越看重利益和价值交换,不可能给自身添加负担的,这是常理。”D董事长说道。 “嗯,还是姐夫高瞻远瞩,事情确实是这样。”W总附和道。 “这么说的话那你还要注意一件事情,考虑到他面临这样的家庭情况,这样的话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像他这样日后需要用钱的话,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的最终目的,那银行卡里的钱他肯定会全部取出来,那样我们就难办了。当下不要逼的太紧,稍微麻痹他一下,让他始终坚信,我们拿走司法程序绝对只是胁迫他,而最终还是会念他为公司的辛苦付出私了了事的,这样他就不会动取钱的这个心思了。”D董事长缓缓的说道。 “可法务部那边说如果我们没有他本人承认的跟客户资金往来的资料作为证据的话,公安局那边立案的话就没有那么主动了。”W总说道。 “子公司那边的外联部经理怎么说?”D董事长问道。 “说虽然达不到立案标准,但也是可以促成这件事的,就是要动用下资源。证据材料齐全嘛立案后警察办案省事点,也就是这点事,但如果资料不全警察办起案来就麻烦些,但这个是小麻烦,找找关系是可以克服的。”W总回答道。 “嗯,那就行,那就再等等,实在不行就这么办。”D董事长说道。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谋划着这盘棋。棋局才刚刚开始,这盘棋的总布局只有两人清楚,其它的人,要么是工具,要么是棋子,都只是这张大网背后的一环而已,没人能知道这盘棋的最终目的,以人心当战场,世事如棋,他们也是第一次谋划,难免也要多想想。 “后面要集中约谈的对象,也都做了背调吧。”D董事长问道。 “集团下属23个省份的子公司,共有需要约谈的区域经理98位,不包括宁致远在内。 跟集团有裙带关系的41名,核心一级裙带关系16名,他们的利益保持不动; 普通二级裙带关系的25名,要不要动暂时待定;剩余57名,基本都是按集团晋升流程按部就班的提拔上来的,工龄最长的9年,最短的5年,也都没有什么背景资源,动的话对集团后期也没有太大反噬作用。 暂时的计划是等宁致远这个案例典型出来之后,就马上进行约谈,集团下属各个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和外联部一起,模版都已经订好了,预期会很顺畅。”W总回答道。 “那就好,宁致远那边呢,再想办法引导下,他这样的家庭情况,肯定是不愿意进去坐牢的,这是他的弱点和软肋,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找到这个弱点,那就好办。 跟他说公司念及他为公司的付出,只要他承认和客户之间有资金往来,并按我们的要求留档记录,我们就保证不走司法程序。不然我们走司法程序的话,这个后果他能承受吗?现在的处境,他没得选,呵呵。”D董事长胸有成竹的说道。 “好的,姐夫,我知道了,马上就去办。还有件事,现在各分公司负责后续约谈的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考虑到被约谈之后的员工,我们设置了一年的观察期,观察期过了以后才可以离职,这一年之内恐怕会不太好管理,能不能考虑同意他们的直接离职?”W总问道。 “虽然说我们目前的门店已经占据了市场很大份额,但是保险起见,他们都是在公司服务了那么多年的员工,知道公司的很多信息,离职后大概率都会直接到竞争对手那里工作,这样对公司不利。 另外我这么安排也是为了给人力资源部一年的时间招聘,进行人才储备,不然活谁干呀,全都并给那些裙带关系的纨绔子弟吗?那些纨绔子弟仗着自己有后台,胆子更大,更会享受,真的跟自己家一样不客气的,客户也就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曹雪芹早就在《红楼梦》里告诫我们了,他的批宝玉二首你读过吗?”D董事长突然问道。 见W总连连摆手,他又接着无奈的说道:“你平时也要多读点书了,你姐把你交给我,要我好好教教你,但你自己也要争气,不要好的不学就学些低俗的东西。 天天花天酒地的,下属女职工主动向你扑的也就算了,你自己还打着视察的名义到各个子公司多情的去物色,你姐都跟我说好几次了,要把你手下的有姿色的女生全换掉,玩物丧志啊,所以我也压力很大的,男人嘛,玩玩也没啥,但不能沉沦其中,能力还是要提升的,没有能力,这种生活不长久;德不配位,那是要出大问题的,明白吗?”D董事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回去就好好读懂这两首《西江月.批宝玉二首》: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D董事长接着说道:“你看看,历史早就给了我们经验教训,不都说我们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我们从来没从历史中得到过任何教训嘛,这句话说的是真漂亮啊,但我们不能这么愚蠢,历史的经验教训还是要吸取的。 所以说要说干活那还是得按公司晋升渠道按部就班上来的人,他们从基层慢慢爬上来,那才是真的在给咱们创造价值。 宁致远也是文化人,当时他晋升为区域经理的竞选视频我看过了,讲话很有逻辑,也符合他一副文静的外表,都说相由心生,你看他,在被问到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意下车间去轮岗但他偏偏主动去车间轮岗时,就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回答的妙呀,应该是读了不少书的,农村人都把高考当做改变命运的机会,看来他也没少努力。 说回你问的问题,关于这点你要这样跟手下的人说,话术上要考虑全面,最大限度达成自己的目的。对于被约谈的人员而言,首先是他们做错了事情,没让他们走司法程序公司就已经是给他们机会了,不要不识好歹,这是大前提;另外我们的竞业限制本来是三年的,就算他们离职了三年之内也不能从事老本行不是吗?现在公司也为他们未来考虑,将竞业限制改成一年,也就是在观察一年后,就算辞职了也是自由人了,找工作也好找,我们这样做还不够仁慈吗?哈哈。”D董事长边说边笑了起来,一副为自己的英明决断享受的样子。 “还是姐夫英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呀,哈哈。不过,到时候会不会有些人太聪明,如果我们在做录音录像签字画押时,他们能提前想到这些材料是可以作为证据走司法程序的,拒不配合怎么办呢?”W总问道。 “哈哈,你还是太年轻啊,所以我说了,宁致远是必须走司法程序送进去的,首先,他进去几年,再出来手上掌握的公司的信息也没啥用了,再者,有他这个实实在在的案例在前,谁还会走这一步? 这就像以前的游街示众,就是要让别人看到,看到了就会有敬畏,有恐惧,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你把他们最后的后路和侥幸的念想都断掉,那他们走的就只能是你留给他的那一条路了,这点没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吧。”D董事长带着运筹帷幄的表情说道。 “那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怎么样让宁致远乖乖承认了,只要他承认了,那我们立案就简单了,如果他还是不承认,那我们立案就要走些关系,那都是要钱的。对了,说到这个,宁致远这件事对我们集团现在运营压力的解决有多大帮助?”W总问道。 D董事长陷入了沉思,眉头紧皱。 前段时间,集团因未及时披露股权投资转让协议,未披露关联方共同投资,未按规定披露关联方及关联交易,经营性占用公司门店营业款、加盟费、管理费等,违反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相关规定,他本人以及集团相关副总、财务总监等多名相关责任人,均被证监局采取出具警示函的监管措施,并记入证券期货市场诚信档案。 证监局要求集团提升信息披露质量,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之后集团也及时发布了整改措施,并表示将加强相关责任人员对信息披露相关法律法规的学习,不断提高公司规范运作能力和水平。 但资本市场就是这样的,一旦有负面影响,投资者都是马上用脚投票的,集团股价应声下跌超45%,都说在股票市场上,信心比黄金更重要,马上又到了集团披露年报的时候,这时如果不把公司财报弄好看些,那股价是真的要一泻千里了,没法和投资方交代。 也正因如此,他才推出了这个计划,他心里给这个计划起了个代号,叫“刮骨疗伤”,就是让一些业务骨干在客户那里收受的各种费用全部吐出来,简单粗暴见效快,这样就是妥妥的净利润,公司净利润高了,财报好看了,那在二级市场上估值就高了,投资者愿意付出的对价也就高了,对股价提振很有帮助,这样一来他既可以暂时安抚投资方,甚至未来在投资方那里获得融资也会更容易些,任何事都不如公司渡过眼前这一关更重要。 叮叮叮叮,W总的手机响了,只见他接起电话,放在耳边,“嗯,嗯,嗯,好的,那先这样。” 挂了电话,W总面色凝重的说道:“宁致远那边,他承认利用自己区域经理的职位,跟客户之间的资金往来只有15万,这些是有打款截图的,也做了录音录像和签字画押的,这个可以直接在报案的时候当作证据用的,省了后面警察办案的麻烦。 宁致远说如果集团掌握了其它的跟他有资金往来的客户,那希望集团可以约他和客户当面对质,当面说清楚资金往来的详细过程,不要只听客户的一面之词,如果按这样的方式走,公司要录音录像签字画押要怎么样都行,就是要和客户当面对质说清楚。 如果说清楚了之后,公司觉得有些钱不应该发生,那这个钱他可以全部拿给公司处理,他不看重钱,他看重的是这笔钱发生的本质和过程合不合理。希望公司能给他这个机会,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仅此要求而已,并写了申请书,目前情况是这样,下面的人问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D董事长说道:“按常理来,我也是他这个想法,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是真的想要完美解决他和客户资金往来的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办法。那就这样吧,拿着这些材料,让集团法务部和子公司外联经理动用下资源,马上走司法程序。 注意让下面的人跟宁致远讲公司答应了他的申请,会不期安排下,让他耐心等待。一来给我们走司法程序留出空间,二来要麻痹他,不要让他提前把卡里的钱取了出来,这样后面警察办案时会增加麻烦,也会影响人家帮你立案的心思,明白吗?” “好的,姐夫,我明白,马上就去办。”W总说完起身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D董事长拿起一根雪茄,不紧不慢的抽了起来,伴随着宁致远这颗在他手上拿捏思考的棋子落下,“刮骨疗伤”计划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12章: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 “小宁,集团答应了你的请求,会不期安排你和客户当面把情况说下,最近这几天,我作为旁观者,你的这件事呢我是一点都不知情,这点你心里比我清楚。 我也没啥说的了,你现在是停职观察,那就先好好回家放松下等公司消息吧。我呢,平时待你也不薄,你所有的工作我都是支持的,也没怎么详细过问过,都是给了你最大的自主权,这点你也要心里清楚,我的话就到这,行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尽可给我打电话”,宁致远的直属领导跟他说道。 宁致远心里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事,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当这件事情发生后,公司所有人都在猜发生了什么,很多人或多或少的诧异,同事嘛觉得性格这么斯文的宁致远竟然也会这么厚黑,之前没看出来呀。 有等着看笑话的,有落井下石的,还有羡慕嫉妒恨的,就像乞丐不会嫉妒富有者,而只会嫉妒比他更有钱的乞丐一样;直属领导那边呢,首先自己手下出了这么档子事,连带责任肯定少不了,这是职场基本常识。 除此之外,说白了,也很失望,怎么说都是会有宁致远不信任他的感觉,不然为什么什么事都没跟他讲过?但当下这对于他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怎么才能跟集团说清楚他没从中获利。 因为公司的所有工作流程都是要经过层层审核的,审核最重要的责任肯定是直属领导了,直属领导批过了其它再往上那也就是走走形式了,所以,直属领导说自己一点都没参与,集团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应该是他担心宁致远血口喷人的说他在中间有参与吧,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总之,就算公司不停职,宁致远也没法在公司继续工作下去了,就像领导说的,那就趁机会好好放松下吧,反正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 宁致远倒也听出了直属领导内心的顾虑,临走时说道:“还是要感谢下领导这几年对我的信任与照顾,您放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懂得。我现在的诉求是把事情的事实经过讲清楚,我是自然坦诚相待的,不会无中生有的,您要相信我做的一些事情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我不是那种本质意义上的坏人。”宁致远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 宁致远开车回到老婆所在的乡村。因为女儿有先天性髋关节脱位,这个病治疗起来比较繁琐,要根据孩子的骨骼发育定期去医院复查,9个月以下的年龄可以先带支架矫正看看,如果过了9个月的年龄矫正也没效果,那就只能手术了,也正因为这样,老婆只能离职在家专职照看,不然靠她妈一人是没办法带的。 老婆也是大学本科毕业,像这种大学毕业出来工作的年轻人,都还是想在城市里享受下生活便利的,看看电影,吃吃火锅,多舒服,在偏远的农村,既看不见电影,想吃顿好的也没地方,所以辞职回乡村带孩子,村里人会笑话先不说,自己也不舒服,再加上看着几个月大的孩子身上带着支架,他老婆也是每天心情抑郁。 再说宁致远呢,工作上负责的办公区域离老婆家也三四百公里,加上他们也没有属于两人自己的房子,房价低的前几年嘛还是个大学毕业生,在大城市里租房打拼,那点薪水也就刚够生活,说贷款付首付买房那不太现实。 最关键的是当时也没那个认知,工资卡里最多不超五千块,五十万对他们开讲想都不敢想,后来房价跟窜天猴一样飞涨,那就更买不起了,他老婆有时也偶尔会后悔,宁致远就安慰她没必要,咱们那个时候没有这个认知呀,说实话,没必要没之前的事后悔,任何事都不要,那时你就是按那时的认知来生活的,错过了那也是命中注定。 所以两人有了孩子也都只能呆在她爸妈的农村家里,宁致远呢,因为工作在外地离家远,平时也只能每月回家个两三趟,忙的话也就不回去了,每次回家呢,因为妻子本身心情不好,宁致远呢,又因为工作很多时候也不顺心,经常将火气都发泄在妻子身上。 他也明白,也看到过很多鸡汤的文字,说是什么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微笑和隐忍给了陌生人,而把最差的脾气都给了家人,这是多么愚蠢无知和本末倒置呀。但看到了是看到了,心情好的时候觉得相当有道理,等你真的不顺心的时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人都是本性驱使的动物。 宁致远脾气很差,发火时容易暴跳如雷,大喊大叫,而妻子呢,性格比较温和,和她吵架时她不太爱说话,关于这点的原因妻子在两人好好时也跟宁致远讲过,她不止一次跟宁致远说过,在他发火时,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只会让他更大喊大叫,不说话呢,他又会大喊大叫的骂她为什么不说话,反正都是一样的,她不愿意吵,就让宁致远自己冷静下。其实宁致远明白,每次吵架都是妻子让着他,但有的时候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 说到这,宁致远和妻子是在公司认识的,起初宁致远觉得妻子长相平庸,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就连公司的同事经常拿他俩开玩笑宁致远也从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但过了两年,宁致远在工作之外也没什么能认识其它女性的机会,妻子倒是一直对宁致远很满意的,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很文静,人也很上进,久而久之两人就心照不宣的在一起了。 两人相处久了,也就摸清了对方的脾性,宁致远火爆,妻子隐忍,有时宁致远会故意发很大的脾气,然后看着妻子忍让自己,每次他内心都觉得这样是对方在意自己,他就很满足,但这个过程没有考虑妻子的承受,宁致远也想过很多次要改改,可最终也没啥效果,没办法,本性难移啊,亦或是他没有像妻子那样爱自己吧,不然人家可以为你让步你为啥步步紧逼呢? 尤其这两年,在他开始和客户有了其它合作以后,工作上的事就更加容易出问题,他也还是不管不顾的将火冲妻子身上发,他也很少去顾及孩子,一心放在工作和赚钱上。所以,这件事出了之后,宁致远刚好可以放下工作,也想着好好和老婆孩子温存下,体验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确幸,他就开车回到了老婆家里。 休息之余,他也好好回顾了下自己这几年和客户之间的资金往来的具体情况,打算做个详细的分类介绍,包括发生的具体时间、地点、金额,等等。宁致远心想,公司既然答应了给他和客户当面对质的机会,那他就要把工作做好,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说实话,宁致远的工作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肯定是优于同阶段的同事的,要不像他这样又不懂人情世故的,单靠努力是不可能走向这一职位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努力只是成功的充分不必要条件,你可以努力,但不保证你一定能成功,但很多事情,你要想成功,就必须努力,天道酬勤嘛。 抛开抱怨啥的不提,认真工作,拿出先令自己后令领导满意的结果已经成了宁致远的职业习惯,他要用个工作报告的形式来说清楚这件事,也不枉公司给他这个机会。 在他内心是始终感恩公司的,因为公司给了他平台去做事,再说了,日久生情,在公司做久了也会对公司产生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后来的自己没有完全按照公司要求去做事,他内心也一直纠结和不安,现在好了,既然公司让他把这个问题讲清楚,那自己心里不安的石头也落地了,那就好好说清楚,等说清楚之后,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再安排后面的生活,他突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好久都没有体验到这种舒畅了。 宁致远认真的回忆着每一笔资金往来的详细情况。他把所有的资金往来都分门别类的统计好。 一部分是自己占了股份和客户共同出资开店的,这个简单,因为他有打给客户的投资记录,好梳理,他一一记录了下来。 还有一部分是自己利用工作之外的时间和精力,帮客户在商圈里寻找合适门店并成功之后客户付的劳务费,这个有经验的同行都清楚,门店挖掘是个很繁琐的流程,有时也讲究缘分的,有的人跑个两趟刚好有门店贴出转让了,可能就拿下了,这个算运气好的,但更多的都是你要定期去无数次,都不一定碰上有门店要出租转让的,而且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投资风险,你还要在节假日,在法定假日这种人流量大的日子里,去预测下看到底销售额能有多少,再加上还有其它很多细节等要考虑,说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店挖出来也不为过。 本来这些工作都是由客户自己去做的,宁致远只要评估客户找到的门店合不合适就好了,可为了拿到劳务费,现在反了过来,宁致远不仅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去挖店,甚至有时他节假日都不回家看老婆孩子,在他眼里就为了多赚点钱,公司的工资根本就不够养家生活的,要是在公司没有这个可以赚劳务费的渠道,他可能也就辞职了。 而且就连和房东沟通房租,签订合同等事项,宁致远也都主动包揽了下来,本着对客户负责谨慎起见的选择,宁致远觉得客户既然会给钱那就要对别人给的钱负责,等这些事情全部弄好了,然后客户过来看愿不愿意开,愿意那就付宁致远些费用做报酬,不愿意那也就请宁致远吃顿饭,算宁致远白干,这些虽然没有通过合同的形式定下来,但平时做的也很顺畅,一店一结,没出过什么差错。 宁致远把这部分的资金往来逐笔记录下来,他觉得把这些资金实际发生的情况和背景跟公司讲下,公司肯定也会秉公处理的,不管什么结果他都接受,哪怕公司让他把钱还回去,他也毫无怨言,顶多是感觉之前的劳动白白付出了,但吃苦对于宁致远来讲,在农村里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小就帮父母干农活的他,吃啥苦都不在话下,毕竟事情本身就这样,他就想要个基于事实基础上的判断,不能公司只凭客户的说法就为这些事定性吧,对吧,他心想。 还有最后一部分就是他确实承认,有15万的资金来往是客户主动给的,他也什么都没帮上忙还。说白了,宁致远心里也清楚,这部分客户给的这些钱呢,也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背后的这些职务权利,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谁在这个职务上他们就给谁,谁在这个职务上他们也都会给,没准人家给了以后心里还在骂娘呢,呵呵。 当时拿的时候说的也很清楚,这些钱他只是先拿着保管,当时也是盛情难却,也说好了以后有事要办的话,事如果办成了钱就不用拿回去了,当做感谢费;如果没事需要帮忙或者有事帮忙但最终没有办成,宁致远说的很明确,都是一样的把钱还回去,无功不受禄,办不成最多吃顿饭,钱肯定是不要的,这是规矩;当然了,如果宁致远哪天要调走了,也会提前还给他们,这就像什么呢? 就像在医院里,做手术的时候有人要硬给医生塞红包一样,你说有什么错吗,其实也没有,无非就是两个人站的立场不同而已。医生肯定觉得没必要,在医生的心里面,给不给都会尽职尽责,救死扶伤是他们本来的职责嘛,甚至有的医生反而会很反感,心想啥意思?本来好好的大家共同努力,都希望病人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好了,你来这套反而性质就变了,搞得就跟我在这努力抢救就是为了你这点钱一样,搞得跟不相信我本身医德一样。 但站在患者的角度上讲呢,他们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意思一下心里更放心,先买个心理安慰,那不管什么结果都会觉得自己尽了全力了,万一结果不好也不会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塞红包医生没尽力导致的,这样会给自己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每每想起来都会精神内耗,所以都是买个心安嘛,无可厚非,人情世故嘛,是互相理解和帮助,不在于这种或那种的形式。 所以宁致远觉得,就像医生为了让患者家属放心,既然他们觉得这样做才能更放心,那就满足他们的心愿好了,先帮他们保管着手术做完再还回去就行了,一来节约时间,这样推来推去耽误患者的治疗时间,二来也省的到时万一结果不好,家属会不会因为觉得没有跟医生意思一下医生没尽力呢,要是意思一下可能结果会更好呢? 人哪,最难说服的是自己,要是有这个心结那不是更增加了家属的遗憾和痛苦吗?有的医生就先收着保管了,也都是为病人考虑嘛,毕竟在那种情况下重要的不是这个红包,是家属医生双方都能问心无愧。 宁致远也是明显感觉到了,这些客户就属于这一类人,他们也说这是当地的习俗,让宁致远不要见怪,他们都是本地人,从小到大不论办啥事做啥生意也都是这样,也不是专门在宁致远这里搞特殊。还说他们这样做就是让自己更放心,不然他们觉得后期如果真有其它事需要帮忙的话,也不好意思开口,心里也不踏实,让宁致远理解下。 宁致远也是入乡随俗,刚来的时候有一件事就体会到了当地的地域风俗,事情是这样的,宁致远公司规定新店开业的时间是11:18,要要要发,吉利嘛,这个是集团层面规定的,全国都是如此。 但来到这里,这些本地人开的店,他们店的开业时间是都要找人专门算过的,说是请人专门看了风水的,要宁致远跟公司申请,开业时间按他们自己算好的时间来,到最后宁致远也拗不过他们,入乡随俗嘛,在征求公司同意了之后也就按他们的时间来。 所以说,这部分在宁致远看来是最简单的,他也跟公司都说过了,钱再退还给他们就好了,反正所有的钱宁致远也一分没动,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霸占这笔钱去挥霍的,他也只是不想改变一个地区的风俗,毕竟公司到这里来是实现企业自身价值的,不是来改变别人价值观的,对吧。 因为所有这些资金往来都是通过银行卡的,回忆起来也比较方便,不一会,宁致远就完成了所有的资金往来明细的梳理报告,就等着公司通知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关上电脑后,便闭目沉思起来。 “哎哎哎,醒醒,起来吃饭了。”妻子叫醒了他,宁致远才发现自己在躺椅上抱着电脑睡着了。 说实话,近段时间他确实太累了,内心总是思绪不宁,晚上睡眠质量也不好,最近右眼皮一直在跳,虽然宁致远不是很相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俗话,但在他的认知里他也不认为这是所谓的迷信,在他的认知体系里,对一件事情没有充分了解之前就盲目的相信或者不相信那才叫迷信。 他始终坚信,没有了解那就没有发言权,那些什么都不去了解,遇到跟自己想法不同的就马上拿封建迷信来当挡箭牌的人是宁致远最不耻的。这可能也缘于他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缘故,骨子里还是倾向于相信这一类俗话的,因为他小时候经历过这类事情,回想起来让他不得不信。 比如有一次小时候他不舒服了,怎么打针吃药都不管用,好几天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姥姥就请来了村里的一位老头给他看病,老头在弄了一番仪式后,又是烧纸又是嘴里嘟嘟哝哝的,过了一会说是被吓着了,身上有东西,被不好的东西缠着了,赶走就好了,然后就一顿乱舞跳来跳去,神神叨叨的,跳完就说,好了,睡一觉,明天保证活蹦乱跳,不好的话,你来找我。 果不其然,第二天宁致远就生龙活虎了,姥姥立马拿着烟酒到那老头那里道谢。也许现在很多人会说那完全是心理作用,但宁致远回想起来,他那么小,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理作用,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是长大后听姥姥讲的,他那是的不舒服打针吃药没用也都是真的,宁致远还专门找他爸妈确认过这件事呢。 所以说宁致远觉得很神奇,反正不管怎么说,事实胜于雄辩,就是有用呀,在宁致远看来,只是嘴上说说是心理作用有什么意义呢?你都没有经历过,就在那里做判断了,这不是迷信是啥,是迷茫的相信它就不会管用啊,关键是你都没试过,试过了再评价也就算了,再说了,如果真的有用,就算是心理作用又怎么样,也许人家就是通过心里作用让你痊愈的呢,只要有用,管他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理作用,有啥区别?能解决问题就好。 再者父母从小也教育他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宁致远每次遇到什么挫折,就用这句话安慰下自己,也很管用呀。所以宁致远还是倾向于相信的,像这次这件事,也是在出了这件事之后他才明显感觉右眼皮直跳的,之前真的从来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这是发生的事实呀,自己可从来没有在心里上对标过,不是说一直想着这句话眼皮才开始跳的,就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眼皮跳才想起了这句话。 所以他有时候觉得,人呐,很多时候,都是被命运推着走,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吃饭间,妻子和老丈人、丈母娘都关切的问他出什么事了,还开玩笑的说之前从来没在家呆过超过两天,天天忙,现在都四五天了都没回去,怎么啦,不忙啦。 他假装镇定的说没啥事,忙了这么久就为了攒着放个长假嘛,现在刚好放了个长假,刚好孩子出生都一年多了也没好好陪过,回来陪陪老婆孩子。对了,孩子最近也要上NJ儿童医院复查吧,刚好也要回来了。 说到孩子的治疗,说实话,他丈母娘和老丈人也是老实人,对宁致远也很好,帮助也很大,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宁致远也就每月一次的复查开车带丈母娘和老婆孩子去医院,其它都是丈母娘替他们看着,宁致远自己的妈呢,因为宁致远他爸身体不好,就只能照顾他爸了,这边也分不了身过来,照理说都是奶奶帮忙看孩子的嘛,正因为这样,宁致远爸妈对孩子也从来没怎么管过,他妻子一家也表示理解,都不容易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宁致远也安慰老婆说,人家之前的文人不也说嘛,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就是以这一句话开篇的:“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宁致远心里也清楚,他老丈人一家呢,人本性就老实憨厚,在村子也是这样的,从来也不像有些人那样天天盯着别人家,要么就是想着看别人家的笑话啦,要么就是拜高踩低啦,要么就是嚼嚼谁家的舌根啦,农村里就这么点事,他老丈人丈母娘都没有这种习惯,就是过过自己的日子,有时就算别人说到他们身上刚好被他们听到了他们也就一笑了之。 所以宁致远在家呆的也很舒坦,没有什么隔阂,心想这就是命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他老丈人平时在厂子里上上班,下了班就在家的院子里种种花,种种草,他老丈人家是村里最后一家,后面就是大山,刚好有一条小溪在屋后面,另外院子旁边还有一片竹林,也深得宁致远喜欢。 宁致远很喜欢宋代文学家苏轼,苏轼在《於潜僧绿筠轩》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表达了对于高雅生活品质的追求和对竹子的深厚情感,还有《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又是何等的达观,跟苏东坡一生遭受的挫折和蹭蹬相比,自己现在碰上的这点事又算得上什么。 在经济上,老丈人一家也给宁致远的小家很大的帮助,老丈人家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他老婆的弟弟,他的小舅子,比他老婆小5岁,还没成家,后面也娶媳妇啥的肯定要准备些钱。 宁致远结婚时也就给了15万的彩礼钱,老丈人拿这些钱办了酒席,花了5万,剩下的就全打给老婆了,他老婆家的亲戚都看不上这点钱,说太少了,老丈人家那边都是以彩礼多少看女儿嫁的好不好的,就因为这,亲戚朋友也因此看不起他老丈人,总之没有面子嘛,但是他老丈人从来没埋怨过,现在剩下的10万也给了自己女儿,就是希望女儿过的好嘛。 现在孩子看病要花钱,他老丈人丈母娘也知道的,老婆在家的所有开销也都是他们老两口帮衬着,知道开车去医院要四个小时高速,挂号嘛早晨八点,每次他们都是半夜三点就起来了,有时宁致远怕丈母娘老婆孩子辛苦,就说要不提前一天去,住一晚上,这样轻松些,他丈母娘马上就说不要,累点就累点吧,提前过去住一晚上要好多钱,不值当的。 妻子嘛因为没有奶水,孩子从小都吃奶粉,再加上尿不湿杂七杂八的,开销也很大,自己又没在工作,就宁致远一个人工作,也心想着宁致远他爸那边也要花不少钱,想想嘛也就算了,累点就累点,都不想增加宁致远的负担。 总之宁致远感觉打心底里是亏欠他们的,也想着赶紧多赚些钱,让自己的家人不要那么大压力。 就这样,第二天按计划到医院给孩子做了复查,在回来的路上,进入本省的收费站时,路边有警察查证件,宁致远跑了这么多次也是头一次碰上,但也没多想,在高速上被警察查个证件毕竟再普通不过了,就跟你坐地铁突然要查你身份证一样的,没啥好想的。 回到家,吃过饭,洗洗弄弄以后,像往常一样,等孩子睡着了,宁致远和妻子一番缠绵交谈以后,就进入了梦乡。 第13章:南冠(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第二天早晨,宁致远早早醒来,一看时间才八点钟,平时这个时候正是睡懒觉的时间,尤其在每年的11月左右,天气清凉,不冷不热,基本都是睡到九点十点的自然醒,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早晨怎么也睡不着了,就是想起床了,怎么躺都不舒服,那索性就起来刷牙洗脸,然后下楼,看到丈母娘带着孩子在垫子上玩,就和女儿欢快的玩闹起来。 没玩闹多久,突然,五个男人急冲冲走进门来,五人里面有三人体型健硕,另外两人身材适中,其中一人问丈母娘道:“宁致远在家吗?” 丈母娘没说话,只是看看了旁边的宁致远,然后就抱着孩子走开了。 然后他又问旁边的宁致远道:“宁致远在家吗?” 宁致远本能的回答道:“怎么了?”语气中明显的带着不坚定和一丝丝的因恐惧还是什么造成的颤抖,宁致远从小就不太会撒谎,更别提在这样的突发情景中了,只能跟着本能走。 对方立马反应过来:“喔,你就是宁致远吧?看着不像啊?”说着,拿出了公司简历上宁致远的照片,仔细核对了下。 在确认了身份之后,他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知道找你什么事吗?” “你们是?”宁致远心里一沉,问道。 “我们是谁你心里没数吗,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我们是JS刑侦的”,说着,他拿出警官证,在宁致远的眼前亮了一下,就放回了口袋里。 “你最好老实点,我们也是为你考虑,都穿便装来的,你不要不识好歹。”那人严厉的说道。 “把你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拿出来,我们找你核实下情况。” “东西都在楼上,我上去拿下。”宁致远说着就往楼上走去。 那人拉住他,说:“不用了,你就在这里,让你的家人拿下来吧。” 宁致远拿起手机,准备发微信给妻子,妻子在楼上,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刚拿出手机要发,刑侦人员就制止了,说:“手机我们也要先保管,你喊一下吧。 宁致远没办法,喊了一声,妻子闻声下来,看到那么多人,估计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悲伤。 妻子将宁致远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交给了刑侦人员。刑侦人员看了下,也没多说什么,就架着宁致远出了门。刚一出门,宁致远就傻眼了。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两辆警车,车身上大大的“警察”两个字格外引人注目,警笛也是呜呜呜闪着,只是没有声音。警车的两旁围满了村里的人。 农村人嘛,起的都早,起来在村子里转转,刚好赶上这一出大戏。 宁致远心里突然想起其中一人跟他说的:我们是为你好,没穿制服。起初内心还心存感激,想着对方确实为自己考虑,怕村里看到名声不好啥的,现在看来,其实完全是为了让他配合的一个很合理的借口罢了。 在宁致远看来,无论打着多么冠冕堂皇或者让人感激的借口,其本质目的都是为了自己工作好开展而已,那这个借口和那个借口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要真的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打着为别人着想的幌子的借口更让人恶心作呕吧。 理由不是不可以找,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找呢?真诚的表达自己的来意不行吗?还是说警察为了办案去做些欺骗的事就是合法的?那按这样的逻辑的话法律就不是针对事了,那是针对人了,同样的事要看谁是实施方,实施方是警察那就怎么着都能合理化,呵呵。 可是不要忘了,有些事只是你选择去做了并且合理化而已,其实你本可以不那样做的,不那样做也可以达到你的目的的。但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目的,人们都是本能的、毫不犹豫的、毫不掩饰的走捷径。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和普通人的区别又在哪里?如果说警察可以为了办案随便这样那样,那嫌疑人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摆脱嫌疑这样那样,又有什么区别? 宁致远无奈的摇摇头。一时间他突然间觉得,他也没必要把别人想的那么好,那么高尚,说白了,别人那也就是份工作,穿上制服就是拿工资,脱了制服那就是辞职走人,制服根本代表不了责任,自古以来人心都是一样的,本质上是人心去定义了制服,而制服无法凌驾于人心之上,毕竟法律是人心制定的,制服也就是执行过程中的工具而已。 可是如果法律到行为之间隔了制服,那就不是直接的关系了,这就有了很多复杂的变化,就像社会科学研究无法像自然科学研究一样,自然研究是有客观的自然规律作为标准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从自然到研究的自然对象,是直达的,没有隔着什么。 可社会科学就完全不一样了,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中包括了思维参入者,而参入者的思维在其中又发挥了重要的影响,所以社会科学无法认证,无法做实验工具。法律的执行也是如此,过程中有着太多的主观性和程序不正当性。 “还有一张建行的卡呢?”大声的追问打断了宁致远的思索。 宁致远回想了一下,应该都在钱包里呀,喔,有一张卡,他在医院给爸交医疗费的时候忘在那里了,于是回答道说:“我之前一直在HZ市我哥那里住着,那张卡给我爸交住院费时忘在医院里了。” “你不要这么不老实,我劝你还是配合点,不然吃苦头的是你。”那人脸色怒红的呵斥道。 宁致远本身心情也很不好,遭受这么大的变故,从小到大自己连警车都没怎么注意过,现在好了,不仅亲眼看见了,还被人挟裹着坐了进去,看到那人一副怀疑的嘴脸,也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意思,你问我问题,我回答你,有什么不老实的?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说的话都是假话?那你还问我干嘛?” “好吧,既然你选择不配合,那也别怪我们了。”那人威胁道。 “什么不配合?你有点莫名其妙吧,我哪里不配合了?我在好好回答你的问题,有什么错吗?你凭什么说我不配合?还是仅仅为你自己接下来想要按我不配合做的事情找借口?”宁致远厉声回复道。 “你最好乖乖把那张卡交出来,别以为你不拿出来我们就没办法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人厉声说道。 宁致远无奈了,说道:“算了,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按你自己的主观评价去做接下来的事?既然你觉得你这么了解我,那你还找我了解什么情况呢?我说了卡在我哥那,你打个电话问问看不就完了?你也不问,就给我定性,说我不配合,还说我不拿出来,什么意思?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吧,冤枉人不是你们警察该有的传统吧?”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宁致远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不是我不想配合,是我觉得我没必要配合,你们太主观了,从和你们的谈话中我就感觉到不信任,我还不信任你们呢,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像你这样,别人说什么都怀疑,怀疑也就算了,还要按自己的逻辑去曲解,去定性,我就更没必要配合了,随便你们吧。”对方见状也不再跟宁致远纠缠,关上车门,驱车来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宁致远也是第一次进派出所,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成了犯罪嫌疑人。 穿过层层铁门,他来到一间屋子,警察将他按在了一张凳子上,凳子上有个横杆,人进去,横杆落下来,相当于锁在了凳子上。 过安检的时候,因为他带的眼镜镜框有金属的成分,门禁一直响,警察就让他把眼镜摘了,本想着坐在凳子上可以还给他了吧,结果警察不同意,宁致远说自己六百多的近视,不带眼镜很不方便,就算是问话回答问题思路也不清晰,没想到警察来了一句不清晰更好,就是没有给他。 宁致远放弃了,本来他就没有思考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警察的讲话和办事,让他更没有了配合的欲望,既然怎么着在别人眼里都是借口,那就算了,尊重是相互的,既然你骨子里觉得像我这种人就是坏人,那我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尊重你,你也不是十全十美的,甚至你带着这么重的成见和偏见,你都不配当个警察。 你不就是想让别人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吗?还没了解情况就主观上做出了评价,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还是巴不得什么都不管只要落在你身上的任务你去执行的时候在你眼中所谓的嫌疑人都能按你的主观上坏的想法全部录下口供签字画押然后移交检察院赶紧结束任务好回家休息或者是顺带体验下当地的特色风情而根本毫不在意你任务中的嫌疑人所说的虽然符合你主观上对于恶的定义但有可能并不是事情发生的实际经过而是其中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迫不得已的隐情呢?不然也不会有冤假错案了。 宁致远心里越想越气,无论我做了什么,在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之前,你们都没有资格这样对我,既然你不尊重我,那我也没必言听计从了,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既然你不顾及警察这个身份在普通百姓心里的形象,那我也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见宁致远思忖着,警察A就发话了:“宁致远,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们是真的为你好,好好说说也许今天还能回家,你自己考虑好。” 宁致远听了,莞尔一笑,他放平心态,说道:“为我好?怎么个为我好法?在自然界里,如果狮子老虎会说话的话,我想他们在抓到猎物的第一时间,可能会说的也是这句话,不要挣扎了,没有用的,你又逃不掉,乖乖的话死的还快些,没有那么痛苦,我是为你好呀。 猎物会怎么想呢?麻痹我,不让我逃走?消耗我的意志让我乖乖就擒你也可以省事些?你是为我好还是为自己好?你说呢,警官?” 警察A一脸疑惑,好像从来都没有想到宁致远会是这个态度一样。 “你也不要这副不配合的态度,我们是为你好,考虑到你家的实际情况,难道你不想快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个交代吗?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们就没办法,我们这是在给你机会。”警察A仍是厉声说道。 宁致远越听越觉得搞笑,“警官,我哪里不配合了?我哪样了?你们要用什么办法?你讲话很可笑哎,就好像你自己在前面为我做了个局一样,你什么都不跟我讲,也不告诉我怎么去,就在那里看着我走,只要我走的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就说我不配合,拜托,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是配合,什么是不配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不想跟你绕来绕去,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警察A冷笑道。 “你越说我越听不明白了,是你在跟我绕来绕去的吧,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给我扣屎盆子,什么不配合了,什么不识好歹了,什么为我好了。你问我问题我回答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不要带着你自己主观的偏见来跟我讲话。就这样了还说你是好心?看来咱俩对“好心”的理解不一样。 这样吧,我跟你讲个我生活中的观察吧,我爸生了重病,这个情况你是了解的,我也经常往医院跑,在医院的门口,每天都有那么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躺在破旧不堪的被子上,男的一脸邋遢,跪在地上,不断的哀求着,好心人,给点钱吧,救救我儿子吧,旁边是一副巨型的海报,一个小孩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下面是个人的基本信息和病历。 我在路过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好心人”,好平常的三个字,但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呢?可能在地上跪着的那个男人的定义里,肯定是给他钱的人就是好心人,这当然也无可厚非,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是好的,人性本就是这样对吧。 可是有一个问题很重要却被忽略了,那就是他所展示的信息就一定属实吗?如果不属实,那就是利用了别人的善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不劳而获嘛,谁不想不劳而获?这样的事在你们警察眼里比我的情况应该更恶劣吧?我至少付出劳动了吧,我拿了别人的钱最起码承诺的事情也办到了吧。你觉得哪个更恶劣? 话说回来,你觉得该不该给呢?有人说不该给,现在骗子太多了,没法分清楚的,那我就想了,骗子太多了,是谁造成的,如果只给警察和老百姓这两个选项的话,哪个责任更大些?亦或是在你们眼里,骗子也分三六九等? 能在医院边上转悠的多半都有病人在医院里治疗需要花钱的,现在那个普通家庭有亲人进了医院能心里一点都不担心钱够不够的?那就是几乎看到他们这个乞讨信息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处于人生困境的人,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不给他还是不是所谓的好心人呢?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是一片好心,是属于我说的上面的哪一种呢?我该如何理解你口中的“好心”呢?”宁致远看向警察A,只见他坐在电脑边上,手指在键盘上不停的敲打着,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好像是不愿意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屑与宁致远进行争论了。 过了一会,一旁的警察B突然间发话了:“宁致远,这么说吧,我是老警察了,我审过的嫌疑人多了,各色人等我都见识过,我就先跟你说一句话,你就是缺乏对法律的敬畏,你承认吗?” 宁致远模糊的看了警察B一眼,从声音和模糊的形象上看,他确实是一名年长的警察,说话语气平和中带着些威严,总之比之前的警察要平和的让人舒服。 宁致远也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的回答道:“也许我做得事情在您看来是缺乏对法律的敬畏,但是我绝不是因为不敬畏法律而做的这些事情,这是两码事,其中的不同也很重要。一直到你们到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事触犯了法律,无论您信不信。 您年长,我相信您也会针对不同的对象最大限度的剔除所谓的偏见,我相信您有这个能力。都说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所认为的真相,所以我觉得在不懂自己的人面前,解释本身就毫无意义。有时,偏见是刻在骨子里的。 人生好比是一场比赛,而且是一场从不懂法律规则到撞得鼻青脸肿到清楚并敬畏法律规则再到成为法律规则维护者的过程。规则无处不在,法律无处不在,不遵守法律和规则,迟早就会被淘汰。我也明白,只有理解法律规则、适应法律规则,并在法律规则的框架下去努力,才能在人生的赛场上走得更远。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越过法律规则的底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成为越过法律底线的借口,这个道理我懂。 我只是,怎么说呢,一时利欲熏心,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吧。就像没有一朵花,从一开始就是花,但也没有一朵花,到最后仍然是花,您说呢?” 警察B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既然你用一声您来称呼我,想必不论在你眼里还是在你心里,都对我们在座的三人分了个差别。 不瞒你说,他们让我来,就是让我做指导的,无论你认不认同,也不管你知不知道。既然是指导,那都更多会关注那些宏观的和长期的东西,我不是你的审判官,但却在某种意义上决定着你的未来。我在很多人的生命的不同阶段对他们以后的命运施加过影响,你懂的,是举足轻重的影响。 有些事,年轻人不一定能看那么远,只关注当下的利害得失,这是年龄阅历不足导致的,但当下的利害得失放到长远来看,可能会有偏差甚至颠倒。这个我点到为止,没必要跟你说,说了你也未必懂。 说实话,在来找你之前,我就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具体细节,我也详细看了你的背调和个人经历,我不需要你跟我谈具体细节,我只能从我对你的观察和了解的角度,看看你是不是在更加宏观的层面出了问题,以及这个问题需不需要解决,要怎么才能解决,以及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解决,而我的决定又能对解决这件事起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我所纠结的事情,你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我纠结一下的。 我还需要点时间思考,至于其它的,他们都是按规矩办事,如果有什么你无法理解的,你大可认为那是他们办案使用的手段,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每一个经过他们手的嫌疑人都是这么对待的,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如果这么说你也不能理解或是认可,那就只能抱歉了。” 宁致远突然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对,就是感受,不是理论,不是逻辑,是单纯的身体的感受。 他能感受到上面这段话在说出口时的平和,这个平和可以包容一切,包括他的锐气和愤怒,甚至于他觉得对方是在这个情景下唯一一个理解他的人,可以理解他的委屈与不甘,可以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去看待它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全部的一切,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有资格评判他在整个事件过程中的对与错,无论这个人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接受,他都认可。 这股莫名但又强烈的感受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有想要和这个人袒露内心深处真实情感的欲望,而且是一股强烈的欲望。 宁致远整理了下思绪,平复了下心情,慢慢说道:“既然是规矩,就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您能说抱歉,也就变相认可了我对超出正常规矩之外的不合理之处的指责。您是发自肺腑也好,是办案手段也罢,我认了,哪怕是陷阱和圈套,我也心甘情愿的走进去。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您高估了我,也低估了我。说您高估,是因为我还没清高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说您低估,是因为我还没天真到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很多情景会在办案手段的引导下呼之欲出,但总有些东西也许谁也讲不出,这就像法律不能单纯以推理定罪,得允许在可能与事实之间存续一个演化的过程,更得思考怎么在当下定罪和未来评价上将所有的影响因素考虑全面。 既然您也提到了我的背调,不瞒您说,在我的思想里,农村人哪,好多贱东西是骨子里生的,只要你是农村人,在农村长大,那就扔不掉,连我这个年纪都知道这个,更何况您还是那种明白人。 我在集团公司工作了六年,不管领导怎么尊重我这个没有任何背景资源的农村来的穷小子,也都掩不住他们对你骨子里那种贱东西的害怕和提防,害怕就是鄙视,提防就是不信任,怕你吃相太难看。 记得我在看《人民的名义》时,资源开发部的部长,豪宅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现金,床上,墙壁上,冰箱里,沙发上,足足有两亿多,最后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我是农民的儿子,穷怕了啊! 看到这一幕我就突然觉得这个导演真的是厉害呀,懂的人一下就能戳中你内心深处那条神经,一碰就刺骨钻心的痛的神经,那是基因里自带的,逃不掉的,都是本能,都不用教的,说个教字都侮辱了造物主,男女那点事有谁教过?不都是无师自通的吗?历史上农民起义哪里有真正成功过?最终都难逃作为农民这个层级上人性固有的贪婪、诱惑、残酷与黑暗。 我不是不清楚自己的问题,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无意再为自己找什么借口,人生无非就是一道道选择题,选了就是选了,别抱怨,更别什么做对的都觉得是自己英明,做错的就都是瞎蒙的与我无关,讲到底,蒙也是你自己蒙的,也要记到总分里去清算的,谁知道你是蒙的还是选的?答案就在那里,答案就是事实。怎么选的你可以巧舌如簧,死不赖账,但法律只管你选了哪个,以及那个选项后面的惩罚与规训,是这样吗,警官?” 警察B意味深长的看了宁致远一眼,娓娓说道:“你还年轻,未来一定还有机会,我们现在找你,从长远来看,应该是帮你及时止损了。我明白了你的态度,更认可你的态度,也欣慰的清楚和肯定了我对你有所纠结是值得的。 有些事,是要说清楚,但不是在我们这里了,后面走流程也还有时间,刚好你也可以好好静下心,反思下。你生长在传统文化的圆圈里,对圆圈之外的世界认知太浅,不合时宜的走了出来,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情景后,是时候再回去思考下了。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对吧,你的父母文化都不高,但对你们子女的期望却很高,我身为父母,对这点感同身受。宁致远,希望你人如其名、名副其实,而不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人都要为自己所作出的选项负责,人也都要经历挫折才会成长。好吧,那多余的我也不多说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说完他示意旁边的警察收拾东西。 不一会,宁致远就被架着上了警车,从审讯室一出来,警察就给宁致远带上了手铐,第一次见手铐实物的宁致远感受到的只有冰凉,银色金属的手铐在12月的季节里带来的不光是肉体上的刺骨冰凉,还有精神上的缥离与战栗。 宁致远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架上车又被锁在车位上的,他茫然的望向窗外,警车在细雨中奔驰,没有违章的顾虑,宁致远呆呆地看着细雨和夜色笼罩着他回家曾经路过的景色,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向窗外的景色,车子飞速的掠过回家的十字路口,只是这一次,车子不会向家的方向转弯了,只是停在那里,等着红灯。回家在这个十字路口右转,是不需要等红灯的。 在这样的车子上,在这里等着红灯,让宁致远清醒的认识到,本来的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止了,未来会去向哪里,他不知道,也没有选择。 他突然间意识到这几年对家人关心不够的亏欠,他突然意识到这几年他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在这件事上面,越走越远,他突然间意识到这几年他的家人对他有着多大的包容与理解,而这一切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又是多么的不在他的注意力之内,他又是对此多么的毫不在意,甚至恶言相向。 他又突然间有种解脱的感觉,突然间感觉如梦一场,在梦里的行为充斥着贪婪无度、滑稽荒诞、不可理喻、浑然不觉,充满了纠结、反抗、不甘、懊恼、愤怒,这些都不是他,他被什么东西带入了梦境,像木偶一样被什么东西操纵着,现在梦醒了,梦中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也没有了操纵的价值,那个什么自然也不再操纵他了,他又做回了自己。 但突然做回自己的他又感觉好累啊,是那种自己奋力挣扎努力奋斗之后,突然有人带着不解的眼神,眼神里透着这样的小伙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的不解,亲口告诉你,你走错了路,你选错了方向,他顿感五雷轰顶,那种感觉像是一种就是本来早该发现的呀,却又不知为什么但却又实实在在的跑了这么远的懊恼与悔恨,既荒谬又滑稽,像个跳梁小丑。 而生活就像智者一样,站在一边对着你咯咯的笑着,然后越看你越想笑,刚开始是咯咯的笑,到后来一边指着你一边抚掌大笑,再到后来干脆坐在地上手掌时而拍拍大地时而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不止。 宁致远向它低下了头,最起码当下是低下了,是的,你赢了,赢得不容置疑,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我现在就是一生活的loser,肉体、精神、情感,碎了一地,可笑啊,可悲啊,连蜷缩在某个角落里悲伤落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由刀割、践踏。 12月的冬天,寒风呼呼的刮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第一卷完) 第14章:前途光明看不见,道路曲折走不完 没错,想必大家早已经猜到了,这里就是看守所。 “2321”,管教站在铁门口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不耐烦。 “到”,宁致远边回答边起身走到铁门口,那时监房内正在进行坐板反思。 听到番号要答到,已经成了本能的反应,在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被简化成了数字,按照被抓进来的时间顺序一一排序。 2321意味着宁致远是这个看守所在本年度抓捕的第2321个嫌疑人,听说这个看守所每年的指标是2500,宁致远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觉得这个数字是挺吉利的,呵呵。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之后你已然没有了自我,你只是庞大的运转机器的一部分,你要做的就是服从服从再服从,其它的都跟你没关系,你要想和服从之外的任何东西发生联系,那就要接受相应的后果和惩罚,在里面的生活已经形同猪狗了,你想再猪狗不如那就更简单了,只要你想。 “管教好,”宁致远边问好边把双手从铁门里伸了出去。 这个伸手可是有讲究的,两只胳膊要呈上下一条线从铁门的两根铁柱的空间穿出去,其它的姿势都是不行的。 每个监房内都会有一名嫌疑人协助管教进行监房内日常事务的管理,保证监房内每天生活的正常运转,有情况及时向管教汇报,当然了,这个位置不是谁都有机会做的,要有关系的。 没办法,本国的国情就是这样,几千年来的文化传承也是这样,人情社会嘛,到哪里都是这一套,在这里也不例外,甚至在这里,有关系所能带来的好处更能立竿见影的展现出来,相对于有关系的人而言,这让宁致远体会到了电视剧里王志文饰演的角色说的那句话:“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规矩在建立的同时就给那些违反规矩的人创造了巨大的利益。权利绝不是一纸空文,我们只管付钱,剩下的事情有人会去弄。” 所以他们可以边吃着国家保护野生动物,边谈论文化属性,客观规律。 同样,在看守所里面,有关系的人也可以享受着关系所带来的利益,比如管教偶尔带出去放放风啦(就是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吹吹风,这点在里面已经成为了奢侈),放风的时候吃点家里带来的饭菜或是买来的零食小吃啦(里面的饭菜不用想了,不论什么都是水煮,青菜萝卜,吃过的人都说是猪食。 宁致远倒觉得说是猪食都有点贬低猪食了,自己在农村长大,家里怎么喂猪的他再清楚不过了,谁家吃剩下的肉呀菜呀的汤汤水水不都给拌在猪食里了,那油水和味道不比这里的清汤寡水好太多了)。 吃完好吃的再来根烟,做做神仙啦(这种日子要说在外面是做神仙,在里面那就是妥妥的赛神仙了),每个监房都有这么一个关系户,这个关系户就是监房内的管理者,其它的嫌疑人称之为“排头”。 每有一个新进来的嫌疑人,排头都要交代好外出“提审”时的注意事项和步骤流程,像站到门口先向管教问好啦,然后再怎么样伸出双手啦等都是重中之重,宁致远看到不止一个人因为这事挨过骂了。 毕竟就说是大部分人吧,因为这个只能是宁致远自己的主观,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进来,心情很复杂,也很紧张,虽然提前演练过,但真到第一次要出去的时候出错也很正常,比如有把双手直接横着并排伸出去的,因为铁门是由一排排竖着的铁柱按照相同的距离焊接起来的,这个距离很密,仅有一条胳膊粗细的距离,你要是两条胳膊就这么横着伸出去,势必是中间隔着一根铁柱,你想想,这样管教给你戴上手铐后,你不就相当于被锁在了门上,还怎么出去? 正确的做法是你两只胳膊竖着,一条在上边,一条在下边,从铁门的两根铁柱之间的空间一起伸出去,这样管教在给你戴上手铐后你再原路收回来,然后再两只胳膊一左一右的自己正常放好就行了,就这,是出错最多的,那些因为出错了回来被排头骂得狗血淋头的,多了去了。 带好手铐后,宁致远收回双手站在一旁,低头面对墙站着,这也是排头教过的规矩,看到管教和不论任何穿着制服人员,都要转身靠墙,垂首低头。 管教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铁门,宁致远走出去,同样靠墙站立,垂首低头,等管教锁好门之后,听到管教的命令:“走”,然后宁致远跟在管教的后面,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了一间房间内。 这个房间就是所谓的提审室,房间很小,十个平方不到,由一面玻璃隔成了内外两边,两边各有一张凳子,仅此而已,只是宁致远坐的不是普通的凳子,是专门为嫌疑人量身打造的特殊的凳子,坐上去之后,有个横杆可以放下来将你锁在里面,然后手铐的一边也锁在凳子边上的铁环上,做完这一系列工作之后,管教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提审有很多种情况,有律师来的,有检察院来的,有法院来的,有承办来的(在里面管负责办案的警察叫承办),宁致远就在那里坐着等着,他心想,应该是律师,毕竟昨天承办才刚把他带过来,应该也没啥着急的事要找他。现在着急的肯定是家里人,因为到了看守所,你就没有机会跟家人见面了,只能通过律师来传话。 宁致远环视着房间的环境,前面玻璃上贴着很多的A4纸,都是一些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 不一会,一个年纪在40岁左右,身着黑色西装,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先是跟宁致远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了下来,把公文包放在一边后,说道:“您就是宁致远吧,我是您家里人请来的律师,我姓宋,您叫我宋律师就行,家里人都很担心你,特地让我过来看看。” 宁致远眼眶发红,强忍着泪水说道:“我知道,麻烦您跟我家人说下,我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好的,你看起来很年轻啊,那我就不用您来称呼了,我比你年长一些,以后咱们应该也还要经常见面,我想咱们之间就不这么客套了,可以吧?”他说完征求宁致远的同意。” “好的,应该的”,宁致远点点头说道。 那好,家里人让我捎话给你,你哥哥说你父母那边不用担心,有他在外面照顾着,实在不行也还有你两个姐姐可以帮忙;你老婆说,孩子和她你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也还有她爸妈可以帮忙,总之家里人都等着你回来,家里的事你都不用担心,主要是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你现在是嫌疑人,没办法跟家里人见面,也不允许信件来往,你看,旁边也贴着各种细则,提审细则,律师交谈细则,等等,这些你都不用管,我都会提醒你,该弄的我都会给你弄好。 我也跟你家里人说了,家里人是可以给你写信的,邮寄地址我也发给了你家里人,家里人说会给你写信的,后期你看看能不能收到。有什么要说的,或是在里面需要什么,我来的时候你都跟我说下,这次先给你充上5000块钱,你在里面买买东西,日用品呀啥的,这里一个月能开两次大帐,就是零食呀饮料呀啥的,家里人也让我嘱咐你不要不舍得花钱,知道里面吃的很差,让你多买点大帐,该吃吃,该喝喝,身体不要搞垮了,身体健康最重要。 然后你的眼镜的话,原先的那副没办法带进来了,只能重新配一副,到时候我给你带过来,你说个度数,我让你家人给你配一副符合要求的,冬天的衣物家里人也都让我带过来了,等会我跟你会见完,就拿过去让他们检查后给你送进去。 生活上的事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我就跟你再说说以后案子的流程,你心里好有个数。”律师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的,暂时没有了,谢谢宋律师。”宁致远哽咽的回答道。 “好的,我知道你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肯定有很多疑问,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等我说完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一起问我,可以吧”,律师问道。 “可以的,还请您详细跟我说说,谢啦”,宁致远说道。 “好的,没问题,这也是应该的,那接下来我先给你说说具体的案件流程。 “是这样的,从嫌疑人被抓到最终审判,整个过程涉及多个法律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其特定的时间限制规定,我先大概跟你描述下。 第一个阶段是侦查阶段,一旦涉及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会被刑事拘留,刑拘后公安机关会在24小时内将犯罪嫌疑人送到看守所,并通知其家属,这个你应该心里有数了,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吧,宁致远点了点头。 后面的话刑事拘留期限最长为37天,如果公安机关认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会向同级检察院报请批准逮捕,检察院在7天内作出是否批准逮捕的决定。逮捕后,侦查阶段的羁押期限一般为两个月,但在复杂案件中可能延长至七个月。 这个过程很关键,你现在要先看要不要逮捕,不逮捕的话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要是逮捕了,那就有点麻烦了,这个具体一会再说。 再接下来是审查起诉阶段:公安机关完成侦查后,会将案件移送至检察院进行审查起诉,检察院需要评估证据是否充分,是否满足起诉条件。 一般情况下,检察院对于移送起诉的案件应当在一个月内作出决定;对于重大、复杂的案件,这个期限可以延长半个月;如果需要补充侦查,可以将案件退回公安机关进行补充侦查,补充侦查的次数以两次为限,每次补充侦查的期限不得超过一个月。 最后呢是审判阶段:检察院认为案件满足起诉条件后,会将案件移送至法院,法院将安排开庭审理,审理过程中包括法庭调查、证据展示、辩论等环节;一般情况下,法院审理公诉案件应当在受理后二个月以内宣判,至迟不得超过三个月。 对于可能判处死刑的案件或者附带民事诉讼的案件,以及特殊情况下的案件,审判时间可能会延长。 具体的话就是这样,你也不用完全理解,反正你案件到了哪个阶段、以及相应的阶段会发生什么、有什么要注意的,到时候我都会再跟你细说,关于这块你看看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可以问我。”宋律师说完看着宁致远。 宁致远思索了一下,信息量太大,第一次与这些打交道,无法一时间在脑海里形成清晰的逻辑,稍微想了想之后,宁致远对宋律师说:“没有什么要问的,流程的事我就麻烦您帮我把控好了。” 宋律师说道:“好的,那接下来,我们就要谈谈你这个具体的案子了。 首先跟你说明一点,跟律师的会见全程只有录像,是没有录音的,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退一万步讲,司法部门也不可能做瞒着咱们偷偷录音的这种事,因为除了会增加相应的监控成本之外,一来跟律师的谈话也无法作为法院审判的证据,二来如果真有这种事情的发生被曝光了,那他们就要接受流程不合规的申诉,这对司法体系来讲简直是个笑话,就不仅是损伤司法流程形象和公信力的问题了。 所以,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如实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要有一点隐瞒,不然我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为你辩护,总之我们的对话只有你知我知,我做的记录也会严格保密,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任何人会知道,你要相信我的职业道德,更要相信我的职业能力,但所有的这些都是要建立在能形成完整链条的证据之上的。 我也大概听了你在外和公司的交谈,我明白你最终的诉求就是把当时事情发生的实际情况讲清楚,但我告诉你,你觉得这很简单,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很难了。 首先办案讲究证据,那你所说的事情真实与否就不是排在第一位的了,至少在证据的这个角度上讲是这样,这点你心里要有数,虽然这可能在你看来很难理解、或者说不合理。 反正你先把实际情况跟我说说吧,我记录一下,然后再看怎么能形成证据。等承办将材料送检了,我就可以去阅卷了,到时候也能看到对方的口供了,到时候我们再核对。明白了吗?” 宁致远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第15章:真诚是通往真诚的唯一道路 关心瞳怔了下,有些诧异的拧了拧眉,却是笑了起来。如果刚才不是错觉的话,她看到微蓝眼中的那一抹,应该是单纯。单纯的想要赢她,想要得到的眼神。 “母妃,儿臣知道,她已然是皇嫂,儿臣和她之间断然没有可能。”凤皓轩抬眸说着,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狠绝。 “哈喽,我是李强,和你一个姓呢,我能和你一起玩吗?”最终,我没有抵挡住对于童童的心疼,慢慢走向了她。 可是富贵门的底,陈刚也无可奈何,只能够被迫采取主动缓和的姿态。 依照叶撩撩的性子,没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的,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有些惊喜。 她觉得任远臻就算是失忆了,性格也不会变化太大的,没想到他是这样地无情。 多少次都被关心瞳看穿,而那时,她就会取笑他胆心子,不能做亏心事。 他不会答应的,他笃定地认为自己不答应,任远臻就不会遭遇意外!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花子,你看,现在不好好的吗,你是刘姐得力助手,我相信,将来等这家公司慢慢发展起来,你会有另一番的成就!”西门说了这么一个不着边的话语,但是似乎此时的西门也只能说这些罢了。 拿着变成金色喷漆的长枪,齐无策风中凌乱,鲁格这家伙果然不愧是个儿控,花了一番大代价下界竟然只是专程为了给他的宝贝儿子送送装备,对此,齐无策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家伙或许就是他人生中的克星了吧,斯卡哈默默的想到。或许她以后嫁给他也会是个不错的结局。 厉青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将地图抓在了手中看了一眼,只见这幅地图上画了二十多个镇子的路线图,就连这些镇子周围哪里有阴地荒坟都标志的一清二楚。 眼见这具尸妖皱着鼻子,一边用力闻着什么,一边向着他的位置慢慢走来,这个中年男人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就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在楞了几秒后才想起逃跑。 轰!江卓走后没多久,这十几米宽但只有三米高的通道,就被五米高大的【亡灵-吴王刘濞】直接挤爆。跟着一大堆碎石一起飞出来的,还有几十米玩家。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惊得他汗毛倒立,下意识斗气狂涌而出,向着头上打去。 随着那一位又一位神佛降临南天门,便全都面带笑意的与骊山老母以及厉青打着招呼。 一脚直传给德罗巴,弗林斯马上贴上去,但就在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弗林斯感觉自己就像是碰到了一棵大树上,对方动也不动,而自己被震开了。 说实话,他也知道,如果不是李无常,李无锋现在是生是死还两说呢。 不用去问,江卓就知道这所谓的全线进攻,必然有虚虚实实的变化。有些地方,就是薄薄的两层兵力,被掩盖在尘烟之下难以被察觉。 围攻赵世蛟的三名主事人居然是三年前围攻狐狸的三名老者,这三人的恐怖的忍术在三年前狐狸就深深的领教过,而事别三年,这个麻烦让赵世蛟摊了。 “老大,今天早有人说要见你,但被我拒绝了。”狐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说道。 做这一切,蒋启云都是为了让孟卿衣痛苦的死去。对于孟卿衣,哪怕流露出半点怜悯,都是对于死去父亲最大的不敬。 船头头只觉得停下来说不定是一个好想法,顿时下命,慢慢朝着江岸边靠。 死亡渡口今天迎来了一个高潮,人声鼎沸,很多商家准备了几年的货物一次性全卖完了,缺货的他们不得不痛苦又兴奋的花高价钱进货。 当史俊将自己的实力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时,全场沸腾了,这是今天第一个看到的异者,尽管王厉也达到了这个层次,但是他并没有让观众直观的感受到,但这次不一样。 辛奇格勒不是一个凡人,他对盈盈有喜欢爱恋,但是可不是所以的人都是这样,在辛奇格勒的眼里,这些凡人都是蝼蚁,一个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注意一只蝼蚁。 “柔姐,别听他的,他现在嘴里跟抹了蜜似的,下一次还不是一样把人往家里领。”一旁的蓝倩连忙开口,两只眼晴死死的盯着卓南。 钱甄哆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裁判说完,他就释放出灵气。灵圣中期的修为,震惊了在场的观众和在那看不见的地方,一些观察着学员们的老师。 听说他二十天前还是灵圣初期的,这仅仅二十七天,居然一跃到了后期,这修炼速度,还是人么? 特别是在战场上,拥有一匹神骏的坐骑,才能如虎添翼,神挡杀生神,魔挡杀魔,有些武技更是需要坐骑的配合,才能发挥其威力。 而台下也是一片的愕然,鬼姬这个黑马一直被评为实力不高,所以她输掉不足淡奇。但燕真对东方战这一战,都被认为是龙争虎斗,两人无论哪一个都出奇的厉害,两人的胜率应当都在五成左右。 东方战的面上闪过了一阵子的难堪:“我输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吐血了,想当年在风部招新的时候他压根没看起燕真,现在却要输在燕真的手中,低下他那个高贵的头颅。 六个战局,正道十一个元婴老祖。魔道六个元婴老祖,正在进行着最激烈的战斗。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问题,阴蛇来了的话怎么办,魔道本来就占了优势,正道应当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