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 357 奉旨入宫 季青辰坐了车,自然不可能会去学士府。,。 楼云很老实体贴地把她送回了钱塘‘门’附近的季家。 她已经知道赵端宁要召她进宫做‘女’官的事。 所以,她听了楼云和她说了一堆的话后,直接否决了马上复婚的提议。 她可没忘记,他说走就走,从安州城一直走到了普陀寺。 “官家不是‘挺’喜欢贾似道的?宫里如果要美人那就太多了,怎么轮得到我?” 她不耐烦地赶了楼云回去,xfanjia “再说,谢皇后还在。” 赵端宁要她进宫,一定是和谢皇后打过招呼的。 “……好。那我回府里,和要迁到江西的几姓族人商量改姓的事。你有事让楼铃来知会我。” 楼云能察觉到她心里和他有隔阂。 他那一天争吵后从安州城断然离开,他确实也是想: 那怕他不喜欢楼鸾佩呢,她既然被休了他就得负担起责任,带着她一起离开。 这才是踏踏实实做人的本份。 结果他到了普陀寺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果然地悬崖勒马了。 他也完全没做什么对不起季青辰的事。 但他既然敢一声不吭地离开,她是真的不相信他了。 谁都要防着他来上第二回。 “这油膏可以抹眼睛,让楼铃给你擦一擦。” 他从袖子里取了一小匣子珍珠香膏,巴巴地放在她手边的高几上。 他知道那一阵子她哭得很伤心,就算他觉得她开口闭口王世强,又骂他是懦夫让他也‘挺’委屈,但他不敢提,努力地表示心疼她。 “知道了。” 她这样不咸不淡了地应了一声。 楼云只能很乖巧地回去了。 临走时,他向楼铃递了个眼‘色’。 楼铃很果断地到她面前求工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要跟着丈夫阿池到季家来做‘女’管事。 季青辰看了阿池一眼。见他没有出声,她便没有说话。 等得她沐浴更衣,披了长发,抹了眼睛‘药’吃了晚饭。 两个时辰过去。夕阳将斜的时候,宫中的中贵人就到家‘门’口了。 来的还是谢皇后身边的小侯内‘侍’。 “国夫人。这是娘娘的赏赐。” 他捧给她的进宫服装,还是多年前她第一次进宫见赵扩时,那一套男装的‘女’官官服。 宫廊间,月泡宫灯迤丽相连。 她穿着绯红‘色’的官服。戴着簪‘花’缤纷的‘女’官帽,步步走过了锦胭廊。 “臣妾奉旨见驾。” 她被殿上‘女’官引着,来到了后宫的延和殿。 正座上的赵端宁看到她的模样,先就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 季青辰知道,赵端宁以前可没见过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皇后赏赐,不敢怠慢。” 殿柱间宫灯华丽,她在殿中拱手弯腰,颈上垂着两串彩‘玉’长珠琏,轻轻撞响。 “皇后?” 赵端宁皱了眉。 同在殿上的贾似道上前两步附耳说了一句,他才释然一笑。道: “原来是皇嫂。” 他觉得自己的妻室全氏不是那种欺负人的皇后,至于谢皇后对她殿上的外务‘女’官有什么服装要求,他暂时还管不了。 所以赵端宁很高兴地向她招手,道: “你过来看。” 因为有贾似道这个传说中的男‘色’内宠在侧,季青辰心里一定,偷眼看着赵端宁的神情。 他看起来不像是志得意满就要扩充后宫,连二婚‘妇’‘女’也不放过的样子。 “是,陛下。” 她谨慎地走了过去。 殿里没有其他的‘女’官,她一眼看到了御案上的金宋地图,觉得赵端宁真是太勤政了。 这个晚饭时辰。他不是应该去坤宁宫或是北苑,和大小老婆喝几杯小酒? 居然还召她过来说起开河的事。 “陛下——” 她正要夸几句圣明之君,就看到他顺手‘抽’了一张浅青薄纸覆在地图上,先提笔在上面拟了几个字。笑道: “这回你献策有功,你想要换哪一个国夫人的封号?” 她带发修行和全真教做亲戚,然后去了中都煽动教‘乱’的事,赵端宁是不知道的。 王世强和楼云都没写在奏表上。 赵端宁在纸上写下了曹、虢、陈、蔡四字。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贾似道已经开始为皇帝代言,笑着道: “上回官家登基之时。为夫人加封了国夫人品级,政事堂里拟的封号是夷国夫人。封地是在山东即墨。以臣下的想法,由六字郡夫人升为国夫人。已经连升三级的殊恩。只是官家一直以为这夷字不好听。想为国夫人你加封一个大国封号。” “……” 季青辰这才领悟,赵端宁是要给她升官。 她的眼睛在那蔡国、陈国几字上一转,知道这些封号和夷国夫人一样,都是小国封号。蔡、陈之类当然比西周时的目夷国高了一级,再向上加封就是秦国、晋国、楚国之类大国了。 她连忙陪笑着,道: “臣妾本是白身外夷,穷途末路惶惶来归,如今能位列一品,在大宋京城享尽繁华,早已经是‘蒙’官家恩重。臣妾怎敢还得陇望蜀?” 如果赵端宁还是秀王世子,她马上就会答,封号不重要,受封后的俸禄高低才重要。 但楼云下午临走时,和她说了陈王府的阎太妃被赐毒酒的消息。 她可不敢和赵端宁随便开玩笑了。 “罢了,就选虢国吧。” 赵端宁心情好的时候很慷慨。 看在季青辰眼里,他就是杀了一大批政敌,也要多拉拢拉拢自己人的意思, “依朕看,蔡、曹两国原本也在山东,陈国在河南,这两处在黄河下游,近年来水灾泛滥,不太吉利的地方。虢国却是在陕西淆关之侧,朕和国夫人上一次在西大营时,你不是还去那一处的古道观进香?” 季青辰一听虢国在西京城附近,马上就愿意了。 其实她倒不在意封国在哪一处,反正按宋制,什么晋王、什么秦国夫人都不是实封的领地。 领地都是皇帝的,当地收租的官员也是皇帝的。 她按官制接了这个虚封领定额的俸禄就可以了。 赵端宁完全就是在掉书袋,和她这个“文盲”解释一下这些小国在西周时位于什么地方。 只不过,虢国那里地处黄河中游,有黄河之利却无黄河之害,果然很吉利。 “好了。你明日就跟着朕一起上朝吧。” 赵端宁赏了官就要使唤人办事,他轻描淡写着, “朕已经和皇后说过了,宫中八名内阁子‘女’官出了五名的缺,让你补上一名。宫中安排一个住所作平常歇息办事。傍晚锁宫后,你有事就回家去。” 说罢,他还满意地看了看她的打扮, “这‘女’官服与国夫人很是相配。” “……” 季青辰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来拒绝。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八名内阁子‘女’官都是在宫中做了十年以上的出‘色’人物。 她们学识深厚,经过了层层宫学选拨才能接触到外朝的奏表。 而且她们还必须是愿意独身,到了年龄不愿意出宫退役的‘女’子。 这八个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根本没有她顶上的份。 然而随同官家上朝的‘女’官一下子去了五名,岂能没有变故? 想起这阵子小太子生病,还有阎太妃被赐毒酒,她心中生寒。 “……是,官家。” 她连问都不敢问,就应命低头从延和殿退了出来。 出了殿,她就直奔谢皇后的翠寒堂。 谢皇后正在观星阁子上等着她。 ...q 358 宠臣求亲 “这回,随官家去东京城的范夫人、张夫人都是赐死之列,曹夫人和魏夫人被打了五十仗后赶出宫外。。。值得您收藏。520。 “……” 季青辰抹着冷汗,“娘娘……” “这几位‘女’官都是京城旧族的旁支出身,在宫中时就与阎太妃有所来往。余下的三位倒是出身平百小户,进了宫在宫学开始读书,和你是容易打‘交’道的。” 季青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工作风险太大了好不好? “范夫人以前在宫中,是为太子启‘蒙’学字的‘女’官。” 谢皇后暗示了一句,季青辰心里更沉,知道这事果然就是和太子生病有关。 看着她一脸的苍白,谢皇后却是笑了出来,说起了笑话道: “难不成是楼相公不许?” “……臣妾和他和离了。” 季青辰这时候就觉得有个丈夫做挡箭牌真是太重要了,她甚至觉得,‘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也‘挺’好的,很需要让赵端宁了解一下这样的‘女’德。 “但臣妾并不是内命‘妇’出身。进出宫掖是不是有失体统……” 她虽然有个坤宁宫外务‘女’官的职位,但那是临时工作。 现在谢皇后也不在坤宁宫了。 “……本朝的宫仪承借了唐制。” 谢皇后让她坐在了观星阁子的雕栏边,斜伸出弯的雕栏足以凭依,仰天便可观星。 “仁宗时有郭皇后因为和官家夫妻吵嘴,被赶出宫外。一年后官家后悔,又把她接了回来。哲宗时有一位‘女’官张夫人,受命启‘蒙’教导于徽宗皇帝,徽宗官家虽然对不起祖宗。但他独创的瘦金体却是人人称道。他的书法就是这位张夫人启的‘蒙’。” 谢皇后缓缓说着,大有这是一个好机会要好好把握之意, “因唐时太平、安乐之‘乱’,本朝公主不能开府自辟僚属家臣,各级的内、外命‘妇’都是空有封号并没有封地属臣。由此绝了‘女’子议政之路。但唐末的‘女’官里也有宋氏五姐妹,被德宗皇帝尊之为学士,被皇孙、公主敬之为先生……” 季青辰没有当学士的本钱。做什么先生就更不用提。 小太子见到她时。还是一个劲地叫着“郡夫人,郡夫人!” 她一大清早,顶着漆黑的星空来进城上朝。完全就是谢皇后最后对她说了一句。 “陈王来见本宫了。” 在她的意外中,谢皇后喟叹着。 “这孩子只有四岁,幼时就是在本宫膝下抚养,只是因为阎太妃在。本宫近些日子不好与他亲近。如今阎氏一去,他独自进宫向本宫请安报丧。本官也只当他是亲子。也算是母子团圆了。” “……” 她那天出了宫,坐着船直接就要去谢府。 然而,她的船在半路上就停住了,她觉得这个时候去谢皇后娘家不稳妥。 贾似道那“男宠”不定派了皇城司的人跟着她。 她突然就安坐在了京城中的盐运河上。不一会儿果然见得有船靠了过来。 借着“官家让我来送新宫牌给国夫人”这类的正当借口,贾似道上船来了。 她也正儿八经打量了这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 身为绝‘色’美人贾贵妃的族弟,贾似道的容貌偏于‘阴’柔俊美。却没有‘女’气。 他显然是不喜欢京城里流传的男宠谣言,而故意穿了一身稳重有威的武功大夫的皇城司 武职官服。腰上带剑。 又为了炫耀他是皇帝亲信的文臣,将来总有一天要恢复回三品高官,他在腰间悬了御赐的金鱼袋 低品的深青官服也被他穿得如同‘春’日里的湖面翠‘波’。 季青辰突然看到他的时候,居然有了这人好眼熟的感觉。 等他风度翩翩地进了舱,转‘交’了宫牌,又说了几句废话后,他开口道: “官家有意让我迎娶国夫人,不知国夫人意下如何?” “……” 她就领悟到了,这人‘挺’像楼云。 文武双全,骨子里傲气冲天。 她直接请了贾似道滚蛋,叫人驶船回家,偏偏就看到楼云的船在附近的河道里等着。安慕小说网 楼云显然不意外贾似道上船和她说话的事情,一直站在了船头。 她也就明白了,她一回京城他就急着复婚的原因。 “青娘……” 楼云本来没指望她的船会靠过来,见得她在舱里揭了帘,连忙走近,“有没有受惊?” 他是想过去扰断了她与贾似道说话来着。 但他知道贾似道眼下已经恢复了六品,将来恢复成三品,然后再进一步都是指日可待。 甘府、陆府都已经有意向贾似道说亲了。 他不知道季青辰会不会觉得贾似道是个二婚的好选择。 长得好看又是宠臣,官位是明摆着要步步高升的,偏偏他还是个确实有能耐的臣子。 连楼云都觉得,贾似道有点像先皇赵扩在世时的自己。 “青娘,你……” 他想探问一句她和贾似道说了什么,但他不知道他能不能问,他只有说着, “我再去求官家。官家一定免了你‘女’官的差事的。” 赵端宁毕竟还要脸。 他楼云要是拼死争起来,万一传出了君夺臣妻的谣言,赵端宁是不愿意的。 “多谢楼大人了。倒也不必。只是我不太明白谢皇后的意思……” 她觉得这人正好可以用上,直接就说出了谢道清的那番话。 楼云叹了口气,知道她决定了要进宫,他没办法拦。 他已经写了和离书,现在就不是她的夫君。 贾似道如果真愿意向她求亲,也明显没打算问他楼云的意见。 “陈王四岁,太子六岁。都未成年。” 他只能自我安慰着,他已经叫她伤了心,空口赔罪没有什么用处,他得事事为她着想,才能等到她重新相信他的时候, 贾似道是赵端宁的宠臣没错,但要比起谁更喜欢季青辰。 那只能是他楼云。 “官家就算赐死了阎太妃。但也没有动陈王。不过是因为担心太子万一夭折……” 他提醒她,要在宫中小心。 她回到了府,半夜里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陈王和太子都是秀王府一系的血脉。 阎太妃死后,万一太子不能继位,官家就算是不喜欢陈王,比起收养别家的宗室子弟,陈王仍然是最可能的继承人。 到那时,还是秀王府的子孙做皇帝。 而谢皇后就是垂帘的太后。 所以她三更天起‘床’,四更天骑着马,一边打哈欠一边从和宁‘门’进了皇城。 ...q 360 妖妇误国 宫里的新宠妃们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官眷们的视线。。。 然而京城里流传的最厉害的笑话,却不是全皇后被杨郡夫人气病。 反倒是一首四言诗。 连王清河在楚州城都听到了京城传闻,匆匆给季青辰写信,劝她不要锋芒太‘露’: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误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李太白用来讥讽杨贵妃姐妹的讽谏名诗,临安城满大街的官‘私’酒楼子都在唱。 如今官家赵端宁最宠爱的除了贾似道这个男宠,更出风头的是季青辰这个没公开的情‘妇’了。 季青辰回信表示,这首诗她已经是听到耳朵都要烂了。 “楼相公听说了这些可如何是好?” 王清河在信中的焦虑溢于言表。 “姐姐忘了,我和他已经和离了。” 季青辰没觉得她现在还需要对楼云的面子负责。 她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妖‘妇’误国——!” 她偶尔换了装,坐车出‘门’时,都能听到酒楼上传来愤青书生醉后的咆哮,“不得好死!” “狐媚‘惑’主,罪在不赦——!” 骂完之后就是书生拨剑砍桌椅的劈柴声,还有楼上楼下一片哄然叫好声。 接着、此类的诗词弹唱了起来,‘混’杂在男子耍酒疯嚎哭的行为艺术里: “官家,切切不可听信‘妇’人之言——” 而她小心地躲在了车帘后,看到路边茶馆里到处都是拍桌骂妖‘妇’的书生。 她总算体会到了肖抚宁告夫欺君时的群众压力。 她不就是劝了几句,让赵端宁不要马上灭金国吗? 至于这样咒她? 据说,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学子们联合到皇城‘门’外去叩阙,‘逼’着英明的皇帝赶紧勒死妖‘妇’,实在是因为陈文昌是她的老相好,把几个串联闹事的刺头都劝服了下去。 再者,她在太仓书院、船厂、工坊也制定了新的考勤制度。 以朝廷赶工建船为名义,如果有学子和管事们缺课、缺工、缺勤一律扣五倍的工资。 …… “下回。不要在朝堂上说这些话了。” 那天下朝的时候,楼云就使了个内‘侍’和她递了话。 追求者贾似道倒是没提醒她,只是通过仇夫人送给了她一套和田‘玉’首饰,以资鼓励。 亏她那时还觉得她办得‘挺’隐晦。 她一个‘女’官怎么敢在政事堂的大佬们面前议论政事? 尤其是赵端宁自己也被臣下鼓动得‘激’动万分。 那天。政事堂里几个老大人联合了各自的‘门’生旧吏,在朝堂上集体上言北伐。 大朝会上的升朝官有二三百人,呼拉拉一大半人在垂拱殿前跪了出来。 他们痛哭流涕要赵端宁马上北伐,为靖康之变里的宋徽宗和宋钦宗报仇。 那郡情‘激’奋的情形看在眼里,再想想京城里的百姓说起这件事也是同样的咬牙切齿。 她就明白了当初南宋怎么会傻到先灭了金国。 然后自己被‘蒙’古灭了。 二帝毕竟是自己的祖宗。群臣又跪在了眼前哭谏,赵端宁很正常地‘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在御台上走来走去,拧着眉,涨红了脸。 他嘴里叨叨着,全是“共灭金国,共灭金国”。 要不是太子才六岁,他还真像是又要御驾亲征去找死的模样。 于是,她提醒着内‘侍’大档,应该依规矩地长唤一声: “静——” 朝堂上虽然还是很吵。赵端宁却总算想着自己是个皇帝不是个热血青年了。 他坐回了龙座上。 她早有准备,马上很低调很规矩地拿起了贾似道的奏表,在御台上念了起来。 她觉得这人不懂打战,却太懂得怎么争权夺利。 贾似道很清楚金国可以留着慢慢利用。 “北虏能灭否,能也。北虏能灭而绝之否?不能也。” “……北虏之害,自商周、秦汉以来未尝绝矣。昔周幽王败于西戎,秦始帝征于匈奴……其后五胡之‘乱’,到本朝之契丹、‘女’真……” 消灭了金国,接下来又是谁呢? 宰生不如宰熟。 贾似道这篇奏表写得确实是有理有据,马上就给朝上君臣泼了一盆冰水。 她事后在赵端宁怀疑的眼光下赌咒发誓,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那一天为什么先读了王世强的奏表? ——不是因为他反对北伐。 那是因为王副相的奏表是从明州送来的,被压了一天,本应该就是他的先上场。 为什么中间拿了楼相公的奏表? ——那也不是因为他反对北伐。 而是因为为楼相公他年轻。他的顺序不能抢在甘老大人、陆老大人的前面。 至于为什么最后读贾似道的奏表,接着就是七八个奏章都是贾似道一党的小人反对北伐。 ——这绝不是为了彻底打断大臣们鼓动北伐的节奏。 “国夫人以为朕耳聋眼瞎吗——!” 赵端宁大怒起来,拍桌子咆哮。 她才羞愧地承认,贾大人给她好处了。 他送了她不少厚礼。 …… 官家不是傻瓜,当时在场的升朝官们也不是傻瓜。 楼云因为要去处理明州城迁族的事,过两日就离开了京城去江西。 她一个人上班后,那“平明骑马入宫‘门’”的古诗就开始流传了起来。 ——官家没答应马上北伐,完全就是受了‘妇’人所‘惑’! 男宠已经不新鲜了! 就在好事者开始把她和贾似道联想起来,一起大骂的时候,她这几天也正在琢磨着怎么找贾似道商量一下她的出场费。 仇夫人给她送各种首饰礼物,全都是为贾似道转送的。 她没有收,却也没有拒绝。 贾似道没有订亲,没有妾室,她还调查了他也没有‘私’下养娈-童。 更重要,他眼下掌握的皇城司,也就掌握了京城里的盐运河道。 她少不了和他打‘交’道。 所以,她只是在成套的首饰里取了一只钗或是一对耳环,以示礼节与谢意,然后把余下的首饰退了回去,说是转赠给贾大人的两位妹妹。 她倒要看看贾似道到底想怎么样。 楼云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她无所谓,反正她从楚州回京城前,就让陈文昌转达了她的意思: 她和楼云将来如何,她再想几个月就给他个回话。 她也不可能拖着楼相公的大好青‘春’。 但赵端宁的态度很奇怪。 她老实把她收到的一盒子零碎首饰给他看了。 他明显呆了呆。 要不是她已经判断出赵端宁对男‘色’真没有喜好,她还真以为她和赵端宁抢人了。 官家只是失笑着叹了口气。 “国夫人也要出嫁了。何必如此着急呢?” 他挥一挥手,让她抱着盒子退下去了。 她一出延和殿,就知道上当了。 贾似道和她接近,这并不是赵端宁的旨意。 ...q 362 两家议亲(下) “我给几房子侄订了亲事,就回来了。。。” 楼云只当不知道韩家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仍然是笑着,“明日我去接你上朝。” 她看他一眼,直接上船走了。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京城里的流言。 他本应该是七月里才回来的。 “青娘——” 他连忙也坐了船,跟着她的船一起进了河道,一直到了季府‘门’口,他又抓到了机会,“过几日我们去赏‘春’好不好?” 她进了家‘门’,根本没理他。 到了第二天清早上班前,楼云还是顶着满天的星星,牵了马等在了她的‘门’外。 四面都有提灯的两府家人。 “……楼大人没听说那首诗?” 她穿着官服戴着簪‘花’官帽,骑上了马,故意侧目笑语着。 “总要被骂几句的。” 楼云倒是很坦然, “我当初弹劾韩宰相为了揽权才要北伐,劝说先皇不要轻举妄动。也被孙昭那些人骂得抬不起头来。等将来还都东京城了,他们自然就不骂了。” 说话间,楼云‘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要不是远放在了泉州城,难免也要被骂成男宠。 季青辰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笑了起来。 楼云见得她笑,眼神更是温柔。 等到了各自分开的岔路口,她停了马。 “楼大人对我的情份,我不会忘记。” 星光下,她转眸凝视着楼云。 河水涛涛的响着,楼云这几个月的心理建设不是白做的,沉住了气。恳切回道: “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虽然做错了事,但我心里……我心里唯有你一人。” 她慢慢点了头。 “也许楼大人说的是真话吧。” 楼云忍住焦虑,急声道: “我知道空口无用,但我……” 然而不论是说什么,做什么也没用了。 她已经决定了。 “贾大人昨晚托了官媒上‘门’来求亲了,我打算和贾家换贴子了。” 楼云的眼神凝固了。 换贴子的意思,就是两家开始议亲了。 “贾大人……听说他近来对你很好……” 楼云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太出格的神情。 江西韩府上‘门’和他说亲时。他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 她已经决定了。 “你对贾大人……” 楼云觉得只没有成婚就还有机会。他不可能转身就走。 “……他长得‘挺’好看。” 她笑语着。带了些欢喜,“但‘性’子很讨厌。” 因为和楼云太像了,一样的自以为是。 钱塘货栈‘门’口的河道。她明明和贾似道提了。他还是没有还给季氏货栈。 他只是一个劲地把京城里的好货栈、好地契送过来让她挑选。 这也让她想起了楼云以前非要和她抢码头。 “其实我,不是不明白楼大人你。” 她听到了皇城里阵阵的上朝鼓响,但她还是坐在马背上,凝视着他柔声说着。 “我也和大人你一样出身贫寒,走到这一步受了很多人的恩。欠了很多人的情份。有时候,心里只有谁、只喜欢谁并不重要,还了人家的情份才重要。” 所以她忍到了西大营的时候,才给了王世强一个耳光。 早就想打了。 但因为一直忍着没打。因为不能做自己,心里也同样在煎熬,才会在那一天暴发出来。 “……我明白。” 楼云努力控制住让嗓音平缓。免得吓到了她,“我知道……我们夫妻一场。你也是想原谅我,想和我好好过的。” 可是她做不到。 就像他没办法为了还一份恩情,就和楼鸾佩在一起一样。 …… 对于贾似道和阿姐的亲事,三郎没什么意见。 但全京城的人都很有意见。 就连王世强回了京城,去招呼西夏、‘蒙’古的使臣,他都在宫中寻了个机会和她说了话,道: “我今日去延和殿,我看官家并不高兴。” 他总算也知道现在她和他没什么情面可讲了,说起话来直截了当。 今天贾府来下了聘,正式订亲,季家也开始准备嫁妆了。 “我觉得官家‘挺’高兴的。” 季青辰嗤之以鼻。 最近杨郡夫人、曹美人都怀了身子,官家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欣喜。 “王副相不是马上就要出征了?还是回去赶紧准备吧。” 王世强她可以完全不理会。 她不是不知道,他去明州城就是奉旨监看明州楼氏迁族的事。 他住在了明州楼府对面的知府衙‘门’里,确实是没有去普陀寺,但江止云从普陀寺里溜了出来,半夜进了他的房。 和小妾温存了几日过后,他就去普陀寺里接了楼鸾佩回来了。 “王副相是个刚硬难测的‘性’子。这我早就知道。” 贾似道在赵端宁面前过了明路,偶尔会直接在宫城‘门’外等着她, “没料到王夫人在外朝上有手腕,在家里的手腕果然也高明。不是她也拿不住王副相。” 季青辰这回没有嗤之以鼻,反倒笑道: “贾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学一学王夫人,也为你准备几房小妾?” 江止云真是太好用了。 而楼鸾佩对王世强可算得上是用心了。 也许她少‘女’时代,完全没有想过还要去琢磨楼云的心思,没想过楼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但她现在就太清楚王世强的喜好了。 清楚得有些过了头。 “我哪里比得上王副相?” 对于小妾的问题,贾似道爽朗大笑,眼神又怪异地看着她, “要不要我早上去接你上朝?” “……不用了。” 他们订了亲,又大白天并骑走马回家,太有利于把“男宠”和“情‘妇’”的骂名扫干净。 比楼云陪她上班有用多了。 既然贾似道开了口,她回去就让楼铃去转达楼云: 他不用再来了。 他再坚持着不放也没有用,只会影响她和下任丈夫的关系。 她虽然已经是妖‘妇’了,但还是想婚后过些安静日子的。 更何况他楼云也要去西京城准备出征了。 “我们早些成亲吧。” 贾似道这样说着,她也就这样从善如流地办着。 尽管她努力不懈地阻止马上灭金,但官家还是决定要和西夏、‘蒙’古共灭金国了。 而她也从‘蒙’古使臣的嘴里知道,‘蒙’古大萨满已经死了。 被铁木真杀了。 也许,她还是做得太少了。 所以,当她第二次出嫁,换了一次珠冠凤裙坐在了喜‘床’边时,她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安慕小说网 在被扶着进‘门’时,她看到贾似道一身新郎袍的俊美模样,微微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楼云。 “要是你真的喜欢他,我也是盼着你……盼着你能过好的。” 楼云最后是这样对她说的。 363 大喜之日 楼云坐在贾府外堂里,看着她的喜轿进了‘门’。 他在热闹的喜宴上一直等到了结束。 无论如何,他也只是空等了一场。 贾似道拱手谢罪去后宅喜房,他才默默走出了贾府的大‘门’。 他牵马离开了京城。 “和你阿姐说,要是……要是……” 要是有什么难事,只要和他递句话,他就回来。 “……” 季辰龙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寻了许淑卿,让她把这句话说给了唐坊陪嫁进去的莫妈妈。 让她带进了喜房里。 喜烛高燃,外面的喜炮声不断。 季青辰刚刚被揭了珠帘盖头,由喜娘们拥在镜前卸妆,贾似道在隔‘门’后的水房里沐浴。 莫妈妈觉得为难,但还是悄悄走到了镜台边,在季青辰耳边说了这句话。 喜娘们已经退下,她听了却只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一般, “……以前,陈山长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那是在她和陈文昌退亲的时候。 后来,陈文昌也确实是如此待她的。 “我和楼相公如果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了。” 她默默想着。 莫妈妈得不到她的回话,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也看到了,新郎倌贾似道在水房换了深红寝衣,含笑走过来了。 …… 季青辰被他抱上喜‘床’时,是觉得他‘挺’能干,长得又好看。就算有些像楼云,但也能让她愿意和他过上一辈子。 将来纳妾的事,她也不会太伤心。 尽管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莫妈妈刚刚和她说的话。 奇怪的是。她想起的并不是楼云,而是陈文昌。 她刚才在进‘门’的喜轿里看到了陈文昌在外堂上的身影,还有刚才莫妈妈说的话,都让她回想到了往日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喜日子,她没有想退亲时候的事,她想的是与陈文昌在泉州船厂里相遇的事。 那时的她,被王世强悔了婚。过了一年多都没有从伤心痛苦里走出来。 她到泉州来。也是为了散心。 然而陈文昌很温和,他注意到了她沮丧的她,他在船坞边就那样地看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伤心很需要有一个人来安慰…… …… ‘花’影垂帐,四面密闭的围屏大‘床’里,贾似道被她用力推了开来。 “怎么了?”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回,对自己的脸和能力都十分有自信。不会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出什么‘毛’病。 她披着长发,素手按着自己冰凉渗汗的额头。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涨。 陈文昌一直都很宠她。 没有陈文昌,她没那样容易从王世强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 没有陈文昌,她也没有那样顺利开心地在大宋换了一个环境,遇上各种的困难都不在意。 她心里很感‘激’陈文昌。甚至很喜欢他。 但她没办法像肖抚宁那样让着他,爱着他…… 一次都没有。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喜烛的红光透过了围屏上的‘花’影,把她与他半坐起的身影照得朦朦胧胧。 贾似道‘吻’着她的头发。搂着她细致的腰身。 她其实很想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完成夫妻之实。 毕竟现在他们拜了堂。喝了‘交’杯酒,脱了衣裳,正汗粘粘地缠在了一起。 但她抬了头,凝视着他,就仿佛看到了陈文昌。 “并不是……” 她喃喃低语着,“我只是……” 她只是太软弱了。 “我想……” 她哑着嗓子,实在也没脸说现在她还得考虑一下。 贾似道就算和她没有多少真情份,也不是陈文昌那样的温和人,但她和他可是三媒六聘正儿八经地拜堂成亲。 她是二婚,人家是初婚。 说来是她占便宜了。 “……想起王世强了?” 贾似道的声音让她心中一凛。 她顾不上自己烦‘乱’的心神,借着外面的烛光凝神看他。 因为他背着光,她仍是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他在黑暗中漆黑深沉的眼。 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嫁的是一个能从楼云手上夺权的人物。 “并不是。” 她平缓了一下呼吸,“我要是还能想起他,你也不会娶我。” “……没错。” 他也笑了起来,“是我多心了。” 他抱紧了她,低头要‘吻’到她‘唇’上。 她知道‘吻’下去就是重新开始,她再没有机会中途叫停了。 一刹间,她的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圈。 她还是伸手抵住了他靠近。 “我有话要说……” 贾似道这回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握住了她的手腕,从他‘胸’口前移开,笑道: “好,明天说就是。” “……” 基于体力不可能与男‘性’相比,她也做不出在人家的新婚之夜对他要害来上一脚的事,她再一次被他缠住。 她躺在锦绣堆中,眼睛盯住住了围屏‘床’的‘床’顶, 这一回,她终于想起了楼云,想起他最后辩解过: “可是我还是回来了。我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但她也许比楼云走得更远了。 她是回不去了。 世上没有第二个陈文昌会保护着她走过一段伤心的日子。 而她也要学会自己坚强了。 “……学宫巷子里,史娘子的身子不太好吧?” 她轻语着。 贾似道在她身子上僵住了。 他从她‘胸’-前抬起头来,凝眸看她。 她抬手抚过了他俊美的脸庞,尽量温柔地道: “你其实应该早些和我说的。” “……” 一阵子沉默后,贾似道坐了起来。 她不想刺‘激’他,收回手继续躺着没动,只是把眼神与他一直‘交’汇着,缓缓道: “你想什么时候接她进府?我可以去和谢娘娘提一提。” 贾似道的外室可不是别人,而是江景明的前妻史云英。 她二嫁的人家本来是不错。 但皇帝换人了,北伐又败而复胜,中间各种的变动。 他们家没有站好队,彻底落败下去了。 “江景明听说也在寻找她,但大长公主是不会让史娘子进府的。我倒觉得她跟着你是一件好事。我以前见过她,她是吃过不少苦头了……” 她以手抚‘床’,斜斜地坐了起来。 “……我听说楼相公是不纳妾的。” 贾似道总算也开了口,“官家也和我说过。说你外夷出身不懂礼数,让我忍让一些。” 他端详着她, “你早知道了?” “……” 她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就结婚,自然就含笑柔声,“我本来是想,等我生下了嫡子,就给你纳一两房妾室的。” 她没打算让史娘子进府。 既然要做大‘妇’做正室,与其让他在外面‘弄’个偏宠的人带进来,她主动为他选中的人才能做妾,这才来是她该管的事。 难不成还要和全皇后一样,被个九嫔之位都没‘混’上的杨氏气病?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就打发她了。” 贾似道是个听一句想三句十句的人物,当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何必这时候和我生这个气?” “……是我不好。” 她也知道,和新婚丈夫说这个事‘挺’蠢的。 但她一直拿着这件事没提不就是要当成个把柄? 她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现在她就需要。 “你要对付王世强,说他去了北方兵权在握了八成要出事。你要我帮着你。” 她说到这里,贾似道的眼神果然寒凝如针。 “我是你正儿八经娶过‘门’的妻室,你不好了我也好不了。这件事我是一直和你一起的。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生意和王世强没多大牵连了。” 她提醒着他,他在京城里暗查姚清康办的姚记生意时,她是帮过他的。 听她这样说,他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下来。 喜烛灯影中,她与他都披着漆黑长发,光洁肌肤上‘花’影浮动,暗金的光线勾勒出她与他同样出‘色’的容貌与身段。 他看了她半晌后,才苦笑道: “我虽然没有事先和你说,但我这些日子忙着成亲的事,没去学宫巷子了。我是喜欢你怕你生气……” 他伸手来搂她的腰,她便推开了他的手,笑道: “你喜欢我我知道。要不我也不会嫁给你。” 互相给个台阶下的事情她懂。 “但我这爱吃醋的‘性’子改不了了。求你就担待着些。你得把史娘子打发走了,再进我的房吧。” ...q 364 贤妻第一 m 两年过后,季青辰是不想去济州城的。,。 因为她对那一回东京城下的战败有心理‘阴’影,她可不是赵端宁那样的大傻冒,听到了东京城攻克的消息就高兴得已经疯了。 但赵端宁是皇帝,还是百年来第一位克复旧京的皇帝。 她只能很老实地跟着一起经由济州去东京城。 这回,倒不是赵端宁要她做人质。 而是受她的二婚丈夫贾似道贾大人的连累。 季辰龙在济州城接到了她,苦笑道: “阿姐……” 他想问她后悔不后悔。m.xfanjia 当初与贾似道联姻,他是劝过季青辰答应的。 “杨娘子在哪里?” 她笑着只问,她和贾似道其实过得‘挺’不错。 因为没有圆房,她过得‘挺’自在的。 贾似道不但‘性’格有点像楼云,从侧面看眉眼都有三分像。 就算他板着一张脸根本不理睬她,她光是看到他回家,一天的日子就很快乐。 也许是他被她的深情所打动,觉得面子找回来了。过了两个月,他打发了史娘子要进她 的正房。 她让他等几天再说。 果然,史娘子被江景明接到家里,过不了一个月又被赶了出来。 她被端和大长公主‘逼’得在京城里过不下去,要去京城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日子她又没 有这个胆子。 她逃到了贾府角‘门’前哭求。 她就把史娘子接进了府。 她试探着要离婚或是分居,被贾似道冷冷盯着自动闭嘴。 而他要进正房,她自然就用各种理由驳了回去。 吵了几次大架后,他就开始一二三四五地纳小妾了。 小妾都陆续有孕了,她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 外面都传说。贾夫人算得上是古今贤‘女’中的第一名。 庶子刚生下来她就请了启‘蒙’的业师来府里等着坐馆,庶‘女’她请了宫中退役‘女’官来教导。 贾似道在外面有外室,前阵子刚有了胎信,她也要亲自出马,去把人家接到家里来。 季辰龙在外面也听到这些传闻。 他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他后悔死了。 “阿姐,要不是我多事去查了姚记的生意……” 他听说了贾似道故意让皇城司霸占了钱塘‘门’外的河道。他觉得奇怪。 就去查了王世强的一些生意和往来。 要不是这样。他不会觉得贾似道足以匹配季青辰的。 这样的珠丝马迹都能被他怀疑到,难怪是夺权的第一把好手。 要不是如此,他不会觉得大宋也‘挺’‘乱’的。万一两个兄弟都出了事,贾似道足以保护 季青辰。 “好了。这婚事其实是他吃了亏。我这两年过得很‘挺’如意的。” 别人问起她时,她说的也是实话。 她之所以把他妾室都接到府里来,就是想让他在家里呆着。 她能时时看到他。 尤其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太像楼云了。 楼云要是纳了妾,他和她要是不闹崩。他们应该也是这样过日子。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她只是有些觉得对不住贾似道,但他又不愿意得罪赵端宁休了她。 她就只能对他的小妾和庶子‘女’好上加好。 至少,如果没有贾似道。如果她在那时就原谅楼云和他复婚,其实她是不可能像在贾府 里这样快乐的。 如果眼前的人是真正的楼云。 他出府一步,她都怀疑他要去找楼鸾佩了。 她只会伤心。 …… 赵端宁的龙驾进了济州城。 她随驾来的原因是贾似道吸取了教训。决定好好弥补上回的亏欠, 他让自己的妻室端仪虢国夫人代表朝廷去接杨娘子回京城。 这是为了让山东诸军看到官家的诚意。目的就是要很平静、很顺利、很有人情味地让她‘交’兵权。 杨妙真除了山东宣抚使的官位会保留。还会加封息国夫人的品级。 但赵端宁很犀利地看穿了问题所在。 上路的第一天,她就被官家召了去。 “怎么了?吵架了?” 养了那么多小妾,怎么也没见她闹,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性’子不太合得来。” 她用了万能金句。 “……” 赵端宁无语之间,忍不住摇头,“当初就说了你急什么?” 那时,她回到了自己帐子里,默默想着,她就是急着捉到一个人。 能让她一个人不孤单,又能让她安全不受伤地想起楼云。 贾似道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 在济州城的日子过得很快。 官家出发去了东京城,在第二年的元‘春’时节祭告列祖列宗。 群臣从临安坐船进了河南,回到了汴梁。 赵端宁已经被上了尊号,称之为弘仁圣睿德昭大成中皇帝。 她因为心理‘阴’影,一直很谨慎地打算再晚一些去东京城。 等更谨慎更疑心病的贾似道来济州城了,她再一起去。 “阿姐。” 季辰龙进了帐子,“黄七哥来了。他来了你有事能找到人商量。我就放心走了。” 第二年入夏的时候,季辰龙也带着徐州军去了东京城都。 虽然克复了旧京,但燕云六州还没有到手。 他被调去做了楼云的副手。 黄七郎和她打了招呼,住到了她租下的一座宅院里,但大半的时间还是在货栈。 大批的粮食、军资都必须沿河、沿海运到东京城、西京城,还有王世强镇守的中都。 她已经听说王清河回明州去了。 又是大半年过去,她收到贾似道的中秋家信时,东京似乎巩固了下来。 楼云的西大营与‘蒙’古、西夏合力攻打燕云。 北大营的王世强加快了通河的速度。 为了进兵进入‘女’真族的老巢辽东地区,山东直接到通州的会通河通航了。 这条河道与黄河相连,在教科书上应该是元朝时才修通,现在是由王世强的‘门’客姚清康负责督管。 贾似道从京城里写信过来,让她向黄七哥打听一下山东、河北、中都一带的事情。 因为这两年过去,中都附近县州几乎都是王世强北大营的地盘了。 从东海进入渤海运粮的海船,都是江浙海船。 她觉得不需要去问黄七哥。 这一年多来,她经常可以看到他。 他忙着和姚清康一起运军资,运军械,开工坊。 王世强为了通河,工坊就直接开在了新河道的两岸。 河道开到了哪里,太仓书院上下院的学子和工匠就跟到了哪里。 他们成批北上,再加上沿河安顿下来的水灾流民,工坊周围很快聚集成了村落、市镇。 一批批‘女’真贵族被押解回汴梁城,献俘到了新建起的赵氏太庙里。 王世强已经被封了平章军国事。 她一听这个消息,就知道赵端宁已经乐晕头了。 她写了急信回临安城,探问贾似道怎么不写加急奏表给官家劝谏一二。 贾似道的回信也无奈: 这是因为燕云一带的战局胶着不动。 楼云只占到了六州中的一州,老臣们已经有把楼云召回来,然后换王世强去的意思了。 “……” 只有她知道,胶着不动就是好事。 ‘蒙’古、西夏、大宋都在燕云抢地盘,楼云没有败落回来找救兵,她就谢天谢地。 要知道,要抢赢地盘,对手可是铁木真。 ps:中秋快乐,鞠躬感谢大家的礼物、打赏、月票和推荐~~ ...q 366 爱恨之间 季青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提二婚丈夫贾似道了,也不提失踪的二郎,至少她还有三郎在江西,她还有唐坊所有迁到了大宋的坊民。 但她一直在担心楼云。 他应该能从东京城逃出来,她却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她被软禁在了楚州军衙‘门’的后宅里,不时能听到‘蒙’古一直南下的军报。 这时,她居然没有什么逃走的念头了。 如果非要大家一起死了才安心,再也不去担心楼云去找楼鸾佩了,她倒是觉得很开心了。 王世强也不让她生厌了。 因为结局看来没什么可改变的了。 亏她努力了这十多年。 …… “担心什么呢?不是有我在?” 秋夜里,又是一晚的军情商议后,王世强回了后宅,直接就进了她的房。 她看他一眼,坐在内室长榻上不动,低头继续看她的帐。 屋子里有他送来的六名婢‘女’上前,‘侍’候他抹脸,烫脸、烫脚,又奉上热参汤。 他漱口换了衣裳后,缓步走到了长榻边。 “青娘……” “……” 她连“你关着我想干什么”这样的话都懒得问了,每天问一次他回答一次: “贾似道受惊落马的伤很重,迟早要死了。” 然后她回答一句,道: “等他死了再说。” 王世强大笑了起来。 “那我就再等几日也不妨。” 今晚,他果然也是挨着她坐下,拿走她手上的帐本放在一边,然后把她拖进了怀里。 他低了头,埋在她衣领里胡‘乱’亲‘吻’着。 婢‘女’们退出关上‘门’。她只能忍着。 反正她也不是新鲜生嫩的二八佳人了,这后宅里多的是马屁‘精’们送来的绝‘色’美人。 他缠了她一阵子后,就自然会去别的院子里安歇。 只不过,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烛‘花’崩灭了一颗,屋子暗了三分。 他伸了手去解自己的寝衣腰带,又用牙齿去咬解她锁骨下的衣纽。 她骂了一句“我叫三郎来揍你”,然后直接抓了几桌上裁书页的一把小刀子。作势就要扎到他手上去。 他笑着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也没打算和他硬来。五指松开让他把裁纸小刀拿走了。 叮的一声响,小刀被他随手丢到了远远的角落里。 他搂着她的腰直笑。 “……今晚你还不肯让我歇下?” 他笑完了就索‘性’躺倒在她的怀里,握着她的右手五指。放在‘唇’边反复亲‘吻’着, “你就这样喜欢贾似道?那府里那些小妾是怎么回事?” “……没,我喜欢楼云。” “……” 王世强眉头一皱,抬眼盯住了她。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平静回视。 王世强果然也不太意外。 “这两年你在贾府都没有身孕……” 王世强坐了起来,在榻上搂了她的腰。又伸手在她的小腹上缓缓磨挲着,“我一直以为是你当初建坊时身子太辛苦落了‘毛’病。” “……” 她知道王世强‘精’明,马上就开始怀疑她没有和贾似道同房。 “楼云要是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这不是第一回问楼云。她诧异看了他一眼,自然就道: “什么怎么办?” “贾似道要是死了,你还不肯让我歇在你房里吗?” “……” 她很想吐口水到他脸上去。但这会子人在屋檐下,她只能很耐心很讲道理地哄着他。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不用做正妻,你喜欢江止云就你扶她做正妻好了。你只要不管楼鸾佩,江止云总有手段让她悄无声息地就去了。” 只要楼鸾佩死了,她就留他在房里歇。 “……我本来以为你是为了我。” 王世强抬起她的脸,盯住她的眼, “现在看来,你是恨着楼云当初去普陀寺里找她了。她不死你不安心?就算是喜欢楼云也没办法原谅他?” 啪一声,她打开了他的手。 在他沉眸不悦,威势重压中,她照旧冷笑道: “王平章要我做妾,这不是难事。江止云是你最喜欢的妾,我自然不敢去多嘴。楼鸾佩是你的正妻,但她如今不论是出身,是诰命,或是容貌家产,有一样能比得过我?我容不下她怎么了?我本来就和她过不去,那又怎么了?” “……” 王世强只是疑心她心里不肯有他,听得她这样一说,便也笑了起来哄着, “止云只是个孩子。哪里又做正妻?我们又是什么样的情份,当初要是成了亲,说你是我的糟糠之妻也没有人能驳。况且你如今是一品的国夫人,鸾佩难道还能越得过你?让她在明州老家静养好就了。过阵子我帮你换一个封号,你喜欢哪一个?楚国还是秦国……” 季青辰心里一声冷笑。 她知道,他是不喜欢她顶着虢国夫人之号和赵端宁之间传出来的绯闻流言。 那是胡扯他难道不知道? 亏他这回一到楚州,还万幸地说着,早听她说过‘蒙’古难敌,所以没有冒然去燕云。 然而王世强今晚毕竟有一些奇怪,拖着不走非要在她屋里歇下来。 她怎么可能答应。 纠缠到最后,他终于动了怒,紧抱着她盯住了她的眼, “你和贾似道也没有同房?你心里就只有楼云一个?” “夫妻之间岂有不同房的道理?!王平章要歇在我这里,你先去找贾大人要了休书来,再去江西和三郎订了亲事。就算是做妾了,也不至于连这些都没有?我在你心里,连你昨天新收到的两个官伎都不如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还真是落了泪,哭着骂道: “我年纪大了,不好看了。还嫁过二回了。比不上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 王世强看了她半晌,到底只能抬袖替她试了泪,叹气着, “我只是太想你了。我们相识十多年了。我总要得了你的人,我才安心……” 她一径地哭着,好不容易把他赶出了屋子。 每天要折腾这么一回,她其实也是神经紧崩,‘精’疲力竭。 确定王世强去新美人的院子去睡了,她这才松了口气,换衣沐浴,疲倦地到了内室‘床’上。 半夜里,三更鼓的声音把她惊醒时。 她感觉到了‘床’前来了一个人影。 她为了防着王世强突然来,一直就是在屋子外间彻夜点灯的, 所以她看到了几条光线从‘门’外透进来,而围屏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青娘,是不是你……“ 她在狂喜之中,连忙抖着手打开了围屏上的栓子,朦胧黑暗中,楼云同样大喜的面容扑目而入。 她颤抖着,问了一句,道: “你没事吧……” 然而语言终是无法表达她此时的欢喜,他向她伸出双手时,她含着泪扑入了他的怀里。 368 脱困回家 她坐了车,离开了楚州军衙后宅,又换船赶去京城贾府的时候,心情却是愉快的。。。 倒不是因为楼云,而是她离去时王世强‘阴’沉的脸‘色’。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那天清早,他到她房里换官服的时候,诧异到了她的‘床’前。 以前为了防止他占便宜,她都是赶在他来之前就收拾得整整齐齐,严严实实。 她等在外间,替他换了衣裳戴了官帽就让他滚蛋。 突然从半开的围屏前见得她乌发堆云,拥衾未起的模样,王世强先是担心她身子不舒服。 然而坐到了‘床’前去推她时,他察觉到了她被子里的寝衣都没有系好。 乌发下大片的雪臂香肩,她似乎是疲倦至极睡得太死的模样。 他在‘床’前弯腰,微微笑着抚着她的头。 ‘吻’了‘吻’她的额头后,他转身向外间走去,打算唤婢‘女’换衣裳算了。 然而到了‘门’口脚步一滞,他回头看到了围屏里她朦胧起伏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走了回去,停在‘床’前慢慢解了自己的领口衣纽。 “……叫前面书房的人暂且散了吧。” 窗外等着陪他去前衙的左平一听,连忙就叫走了屋里的婢‘女’,关‘门’退远了。 …… 她被人粗鲁推醒时,知道是王世强。 她睁了眼,慢慢从被子里坐好,就看到王世强半敞着衣裳站在‘床’前,本来是要上‘床’的样子。 现在他一脸‘阴’沉,指着她‘床’头悬着的犀头男式腰带。 “那是什么?” “……楼云来了。” 她答得也是淡定无比,“我听他说。官家回来了?身子不太好了?” 她无视王世强暴怒的脸‘色’,还有他紧握的双拳,微笑看着他,道: “我已经让楼云帮我递了官印,求见官家了。” 她也防着他恼羞成怒让她平白吃了亏,被他抓到怀里时,她双手按着他的‘胸’口。仰头轻声道: “贾似道是一定要保太子的。你要保陈王?” 她的眼光在他脸上逡巡。 “他受惊落马,是你让人做的?” “……” 王世强的脸已经气得变了形,他忍了又忍。冷笑一声,“你心里要只有楼云,怎么又要 嫁给贾似道?他死了岂不是更好?” 说罢,他才用力把她摔到了‘床’上。转身冲了出去。 …… 赵端宁病得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 她出了王世强的后宅,按虢国夫人的品级大妆了。去了暂时作为官家行在的青龙寺。 她走近他‘床’前,看到他明明没有受伤却鬓发染雪,面容枯瘦,一副人之将死的模样。 “官家……” 她忍不住满眼含泪。 “……是……是国夫人?” 赵端宁微微睁了眼。挣扎着抬起了手,眼中落泪,“朕……朕悔没有听国夫人的良言。至到如今的败局……” “是臣妾浅薄,无能为官家解忧。” 她心酸至极。顾不上忌讳,跪在‘床’前握住了他的手,哭道: “官家还请宽心,如今的局面也算不得上是败局,官家何必自责如此?” 王世强在中都还有大好局面,江南半壁江山仍是大宋的地盘,就算是徐州城的败军也被聚集了十万之数。 楼云保着他逃了回来,他并不是没有再起之力。 “……祖宗的庙殿灵位,高宗皇帝南渡时尚且带到了临安,如今到了朕的手里,却……却……” 赵端宁泪流满面。 从临安接回了东京的祖宗灵位,这一次都被烧光。 他这个子孙只顾着逃命,一块都没有抢回来, ‘床’前的几位老臣也是泣不成声。 他枯瘦的手紧抓着她,道: “师宪……师宪何在?” 师宪是贾似道的表字。 这也是她拿定了只要一递官印,赵端宁有一口气就一定要召见她的原因。 宣召的中使到了军衙,王世强只能找个“国夫人昨天刚刚到”的借口,把她放了出来。 “外子……外子在临安城为官家镇守。皇后娘娘和太子一切都安好。外子说……外子让臣妾转禀,不能来楚州城拜见官家。” 她本来是想和他商量着,问一问京城里现在由谢皇后主持,他想怎么样? 他要是还想让小太子继位,他可千万不能因为觉得没脸见祖宗就病死了。 但现在看到赵端宁这个样子,她已经是不敢说贾似道重伤不起了。 “好……好……就让师宪在临安吧。让他不用来了……” 赵端宁泣语着,一口气没提起来,脸‘色’紫涨又马上泛白,御医们连忙上去为他抢治。 御前‘侍’奉的宫人、内‘侍’们都是暗暗哭泣。 见他如此模样,季青辰伤心之余,心底处反是安了些心。 赵端宁还惦记着让贾似道替他守京城,这就表示他这一回失败没有上回那样脆弱。 就算他是屡战屡败,但被这样摔打了好几回,他的心理已经是向打不死的小强进化了。 灵位烧了可以再做新的,京城丢了还可以再抢。 他惊悔‘交’织,染病不起是没办法的事。 但要是在这个时候撑不住一病归西了,不但千秋功业不用提,就连老婆孩子都要出危险了。 …… 她坐了船,一路急赶回了京城,先到码头来接了她的居然是王世强的‘门’客姚清康。 “国夫人,这是王平章给国夫人的信。” “……” 她收了信,因为知道王世强会说什么,她没有拆开就直接坐车回了家。 贾府内宅里出乎意料地没有太过‘混’‘乱’。 当家的男人重病,主‘妇’又在外失踪不归,她这里正诧异史云英居然还有这一把管家的手腕,眼前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贾似道一推‘门’,面‘色’红润地从正房里走了进来,红衫‘玉’带俊美无比地站在阶上看她。 “回来了?” “……” 季青辰僵在了台阶下。 好在她马上反应过来了,这人娶她为妻,不就是为了防着王世强将来力捧陈王? 他怎么可能不防着王世强暗算他? “被王世强软禁了?这些日子都住在军衙后宅的小明园里吧?” 贾似道和她在正房里说话时,没问她这些日子有没有被王世强怎么着了。 她本来还有些不安的心情也就平静了下来 她更不会有什么“居然不去救老婆”的愤怒之意。 他结这‘门’亲事,本就是为了眼前这些政事。 刚成婚时贾似道也许对她还在三分情意,经了这几年争吵和分居,早就磨光了。 她抿了一口茶,润了嗓子,点头道: “他问我,你有没有写信给我。” 王世强肯定也怀疑贾似道到底伤得多重。 她当然就实话实说,贾似道一个字都没写给她,应该是伤得颇重。 “他对你……倒是情深得很。” 贾似道一向针对的就是王世强,尽管季青辰完全不接受他那古怪的思路,“听说他在楚州主持政务,已经下令把运河线与海路齐开,在中都、德州、济州都开了太仓书院。” 他一指窗前几案上放着的地形图,“只要徐州不失,从中都到临安城的富庶之地就是他支持陈王的本钱了。听说你在唐坊时就有这样开运河、开海路的主意?他倒是一五一十全给你办妥了……” 季青辰没出声,她知道姚清康给他的信里就是这个意思。 尽管王世强和她在一起时完全没有提。 “你打算怎么办?” 贾似道半揭了茶盖,慢悠悠地抚着新沏的茶水。 她知道他是在问她的立场,斟酌着道: “谢皇后并没有什么书信或是口信,她是以大局为重的。我只是空顶着一个国夫人的品级——” “我是说我们的婚事。” 她一怔之间,看向了贾似道。 他放下了茶,一手撑额,斜目看她,道: “谢皇后是位贤后,但陈王现在是她的养子,她就得和陈王一条心。我是只能保太子以报官家的大恩。你在我身边做我的正妻,官家只怕是死得都不安心。” “……” 她知道,这话是在说,她是谢皇后的心腹亲信,又嫁给了贾似道。 贾似道要是这样骑墙左右逢源,赵端宁是不会放心托孤的。 赵端宁的病,是不可能好了。 只看他这一口气能撑多久。 369 临别寄语(上) “要是你不方便。。。这婚事你就作主吧。” 她只能这样回答。 按大宋律,原配就算是死了,妾室也是不能扶正的。 史云英就算是出身不错,但在这贾府里就是一日为妾,终身为妾。 他为了以后的嫡子都必须得另娶一人。 她站了起来,轻声道: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原来你也知道你对不住我。 他突然笑了,从坐椅上站起,缓步走到了她面前。 阳光从雕‘门’外照入,落在了她与他的身上,落了一地的斑斓。 就像是当初在宫城西苑里要为她剪‘花’‘插’发一般,他凝视着她,柔声道: “我本来还等着,听你说一句让我‘打发走史娘子’的。” “……” 她这两年在济州城,本来就想过要和他把说话说清。 就算没有楼云,她也在心里打了无数回的腹稿。 此时见得他并没有落马受伤,身子壮得马上能镇压叛‘乱’,她便抬了头,道: “史娘子也是谢皇后的姻亲。只是如今夫家落败,娘家也父母不在,所以官家不太会忌到她身上来。你打发我离府,就能保住她,我也觉得是应该的。” 她当然清楚贾似道在她和史云英之间的取舍,她顿了顿, “当初我和陈山长退亲时,贾贵妃娘娘就和我提过你的亲事。” 贾贵妃,那时就说打算把这个远房族弟配给她这个二次退亲的夷‘女’。 “我当时就打听了。那是因为赏‘春’后你母亲问你可有中意的娘子。你和家里提了想娶史娘子。你们家不同意。现在能如愿以偿,我也为你高兴。” 那时候正是贾贵妃和谢皇后争宠的时候,怎么可能让他和史家联姻。 但他显然是不忘初心,才会把史云英藏在了宫学巷子里。 他一边送礼物殷勤讨好她这个国夫人。一边又细心地安顿着史云英。 “……好。你说得没错。两年前我把你丢去了济州城请杨娘子,果然是个坏主意。” 贾似道的眼光微微一黯,从她淡漠的脸上收了回来。 他等了她好几年,放了她出去,忍耐着等到她自己回来,结果只等了这样几句话。 果然是一放出,就回不来了。 “你如今不用天天看到我。也不会夜里坐在窗前看月了?我晚回了几刻钟。你也不生气不在正房里砸摆设哭闹了?” “贾大人要为官家尽忠。我怎么能还缠着贾大人不放?” 她苦笑着。 成婚后。她天天拘着他,不许他离开家去外宿,每日都要在她眼前。 就算是赵端宁留着他在宫中议事小酌。她都敢差了人去叫他回家。 她要看着他,才能吃得下睡得好。 然而,这其实也是他拘着她,让她每天都不能出内宅。他随时回家她随时都要在。 不管她以前是不是和王世强关系密切,也不管她和楼云到底为什么断了情份。她是贾似道的妻子,就不许出他贾府的‘门’。 她要是有一天出‘门’看亲戚,或是去佛寺上香,没有迎着他回家。他就敢比她更彻底地砸了正房里所有的摆设。 然后住在史云英的院子里,上朝也从角‘门’走,回府也从角‘门’走。 不到她哭着在角‘门’堵到了他。和他赔罪保证绝不出‘门’了,他是绝不肯叫她看到他的。 她和贾似道的婚后生活。就是这样紧捆在一起维持着。 谁也不许离了谁的视线。 因为没有真情份,却非要贪占着对方不肯放。 以为禁住了那双脚,就禁住了那颗心。 直到两年前,他送了她离开家去济州城,让她终于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这段婚姻也就没必要维持下去了。 …… “王平章以前从唐坊学到的东西,我都已经和你说过了。想来我也对你没有用了。” 她提裙离开正房前,转了头看他, 早在赵端宁北上的时候,他就准备着这一天了。 万一战败,他就不需要她了。 “他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叫四明王家也叫人口耳相传,子孙延绵不绝,成为将来的旧族大家罢了。” “我明白。” 贾似道也倚在了‘门’边,伸手从她的嫣红双‘唇’上划过, “但要说子孙延锦,历朝历代都是宗室子弟传代最多最广。那怕就是亡了国。远支旁姓也能开枝散叶,千百年不绝了。” 她避开了他的手指,转头要走,却又被他拖了回去。 重重地关上‘门’之后,他把她推在了雕‘门’上,盯住看了半晌。 她没有出声。 他低了头,就‘吻’住了她。 就像是那一夜成亲时没来得及重新开始,也不再有机会的‘吻’一样。 “要是,要是——如果那年我没有去接史娘子,没有安顿她做外室……” 他在她耳边这样轻语着。 她按住了他解她衣带的手,平静看着他,道: “没有如果了。” 她和他在初相识时,是不是有过真正做恩爱夫妻的机会。 这样的回悔,已经没有必要了。 …… 赵端宁也算是足够地有担当。 他一直熬到了回驾临安城,扶了太子监国,他又提拨了贾似道进了政事堂。 让新寡的妹妹端和大长公主成了亲,再安排了谢皇后和全皇后两宫太后一起垂帘,他才撒手而去。 “前朝虽然有垂帘之事,却不是我等‘妇’人应有本份。”xfanjia 谢道清谢太后素衣素裙,移驾到了全太后的坤宁宫里说话, “外朝有甘老大人、谢老大人,又有王平章、楼相公、贾相公,再请两位好师傅来教导官家,我们姐妹就可以在宫内安度闲日了。” 季青辰随在了谢皇后身边,早就看出了全皇后完全没有安度闲日的意思。 “皇嫂说哪里话?贵和他十岁不到,年纪尚轻,我一直担心他又上朝,又要读书,分了心神耽误了以后的。再者,我们替贵诚他理一理家事,也是祖宗就有过的旧例,刘太后当初……” 小官家的名字叫赵贵和。 …… 从坤宁宫出来之后,谢皇后就叹了口气,道: “她怎么提起了章献刘太后。以前她可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 刘太后是真宗时期的太后,也是北宋朝第一位垂帘的摄政太后。不熟读历书,是不会知道这一二百年前的皇后的。 季青辰知道全皇后是有意帮着儿子坐稳皇位了,笑道: “依臣妾看,全娘娘也是吃了一些苦头,所以如今也知道轻重了。” “……” 谢皇后想起随驾的杨郡夫人因为‘侍’疾不周,先是被全太后削去了郡夫人的品级,然后又让她去宫中佛寺为先帝和难产而死的小公主守灵。 曹美人虽然生了个皇子,毕竟年纪太小,现在是全皇后在抚养。 全太后这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而且,她居然还在自己升为太后后加封了季青辰,加成了保圣端仪楚国夫人。 这位全太后还颇有几分手腕,借着这事来表示,她并不是因嫉妒而残害先帝的嫔妃,而是恩威并重教教内外命‘妇’们懂礼守规矩。 虢国夫人当初流言最盛的时候也没和她这位皇后别苗头,那就是懂规矩。 “算了,也不提她了。和‘蒙’古合议的事怎么说?你真要去?” 谢太后转眸看向了季青辰。 季青辰也是苦笑,道: “我家中的二弟是合议使,臣妾毕竟是不放心的。” …… 季辰龙被派去和‘蒙’古议和,季青辰虽然觉得自己帮不上太多忙,但她毕竟在汪达部和阿赖海别公主打过‘交’往,也和‘蒙’古萨满打过‘交’道。 她可以借着做生意,去看看情形。 和贾似道划分好了婚后财产,她与他就互相客气道了珍重。 他关了贾府的大‘门’和史娘子双宿双飞,她在离开京城前到了许淑卿的府上,听着她说起了季蕊娘的亲事。 “是姚清康的侄儿?” 季青辰一口茶含在了嘴里,半晌没能咽下去。 什么人不好寻,寻了王世强的心腹家结亲? ...q 370 临别寄语(下) 许淑卿小心看着她的脸‘色’,笑着劝道: “姚守敬才十九岁,和他叔叔不一样,没多少心眼。。。%乐%文%小说し他以前是个在太仓书院里的普通学子。这回开会通河道时,他帮着他叔叔在工地上做事,恰好遇上的蕊娘。她是跟着黄七哥夫妻一起过去做生意的。” 结果一来二去,姚守敬求了叔叔出面就和王清河说了这‘门’亲事。 王清河是知道季青辰未必愿意的,又转达到了许淑卿这里。 “蕊娘是愿意了?” 她叹问着。 许淑卿只是笑。 她当然是问过了季蕊娘,这姑娘觉得愿意了她才到季青辰面前来说。 季青辰前思后想,只能说了一句,道: “再等半年,等我回来她要是还坚持这‘门’亲事。我就答应。” 因为有了她这句话,她坐船到了楚州城时,姚守敬这小后生就恭恭敬敬地等在了码头上。 新‘女’婿忙前忙后,要在未来丈母娘前面好好表现。 感觉怪异的季青辰坐在船窗后。 她看到了那小子的小心翼翼连季府的妈妈们都要讨好的模样,便也觉得他憨厚顺眼,勉强也算得上三分清秀。 待她下了船,坐了车,骑马伴行的王世强瞥了姚守敬一眼,对她笑道: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她压根没理王世强,直接让赶车加鞭,去青龙寺停宿了。 但王世强的话却是让她琢磨了不少时间。 为了这婚事,姚清康这头号心腹应该是求过王世强的,而王世强也是喜爱姚守敬的。 否则他都没必要过来接她的船,和她说这句话。 他上回生气走人时。简直是要把她扼死当场的样子。 她也是被她软禁,心里有火,才故意留下了楼云的腰带,活活要气死王世强。 “官家驾崩前,和你说什么话了?” 王世强又追了上来。 他自己可不觉得是为了姚守敬来说话。 他虽然不知道贾似道和她已经分手,却深知他们迟早要分手,更何况贾似道在政事堂策动老臣们。给了他一个武毅伯的虚爵。而夺了他平章军国事的要职。 他迟早要和贾似道算上这笔帐的。 而且他更疑‘惑’于赵端宁驾崩前单独和她说了什么话。 先帝在内宫‘床’前召了重臣们,传了让监国太子接位的旨意,封了铺政大臣和两宫太后后。已经是最后一口气了。 他只唤了一声。 “虢国……虢国夫人……季……” 她就跪在他的‘床’头,一边哭一边听他说了最后几句话。 其实赵端宁也没提什么,就只说了一句: “……这一回,没有国夫人……没有国夫人陪着朕。朕也撑过来了……” …… 季青辰到了青龙寺,当然就拒绝了王世强旁边‘精’舍里为她摆的接风宴。 然而季辰虎也在楚州城。叫人传了话,他要过来见阿姐。 她马上就答应了王世强的请宴,叫人回去和季辰虎说: 她没空。 要不是为了避开季辰虎,她绝没有兴趣和王世强吃这一顿饭。就连王世强都对三郎半路上大驾光临表示吃惊。 “阿姐,我……” 他端了酒盏,一口喝干了。半晌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脸上伤加了一道伤,季青辰难免就心疼。觉得他没事找事跑去燕云做什么。 虽然立了战功,升到了五品,但他半路上发了病被楼云送了回来。 多亏这样才逃过了当初的大败。 “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搭了话。 然而一出口,她就后悔。 她不应该心疼这个‘混’帐弟弟的。 “……阿姐,我和淑卿这样子过不下去了。我好几年都在外面没有人。她还是不理我。” “……” 季青辰想说一句再等几年。 然而看着自己亲弟弟,自知他安份孤单七八年都过来了。 许淑卿没有什么反应的话,他和许淑卿的夫妻情份也就到头了。 旁边王世强听得姐弟说家事,一笑放下筷子要回避。 季青辰却看他,示意他不要走。 王世强不解回视,这时就听到三郎道: “阿姐,我另有喜欢的人了。我觉得能合适。不至于过成我和淑卿那样。我和淑卿说好了,狗儿是我的‘女’儿我带着。她要另嫁我也没话说。我去问了她,她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行。” 她斩钉截铁。 王世强默默饮酒,总算明白她一进城不去见弟弟,跑他这里来吃饭是什么意思。 她姐弟说话,让他一个外人在场是什么意思。 想来她本来指着,王世强这最叫三郎讨厌的人在场,季辰虎压根就不会来。 他更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提这婚事的。 问题是,季辰虎压根没有不好意思这回事。 “这话不要再提。” 季青辰压根就不想听季辰虎和她说什么他喜欢上了谁,淑卿在京城里又喜欢上了谁。 她心里有数。 “我还没有死。等我死了。就随便你们。” 她冷冷看着三郎, “海兰还年轻,也要寻个人家出嫁了。我会让墨兰和秋兰替她留意的。你另寻人吧。” “阿姐,这事我没和海兰说。我就是觉得我和她合适。我不喜欢缠人的人,海兰她也不喜欢别人缠她,淑卿她不一样,她得有个人天天陪着。狗儿跟着她不行。都六七岁了天天还离不了娘,还要淑卿喂饭,我才要把狗儿带到身边来的——” 她顿时放了脸,冷笑道: “狗儿生下来你没管。你就别说淑卿管得多。” 她也不是不知道,许淑卿把狗儿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当成了人生支柱,一颗心全扑了过去不知道节制。 就如同她当初喜欢季辰虎就把他当成一切。 这于狗儿并不是好事。 有时候,是她放不开狗儿,而不是狗儿需要她。 “你和海兰,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合适。说什么缠人不缠人?你们是从小受宠多了,当然不知道淑卿从小没人理睬,她心里的凄凉。再者——” 她盯着季辰虎, “你也不想想二郎。二郎到现在还没有成婚。” “海兰已经嫁过一回人了!他明明知道海兰对她没情份了。他还等着。这根本不关海兰的事!” 季辰虎摔了酒盏,‘蒙’头‘蒙’脑地气走了。 季青辰却比他还伤心,在席上就怔怔落了泪。 “……” 王世强未尝没听到过一点风声,这时却也不好劝了。 季青辰当然也不和他废话,起身就准备离席。 王世强连忙唤了姚守敬出来,让他给国夫人敬一盏酒。 季青辰难免止了步,就近打量他。 王世强笑着自己饮酒。 他只知道,季辰虎如今确实没有在外面养外室,也没见他和哪家的‘女’子‘交’往多。 但他船帮里有一个金国逃来的汉‘女’,两三年前他手上的船帮新买了两条海船,都是这汉‘女’领着出海。 后来叫人一查,才知道是看错了。 其实是唐坊的‘女’子,是刚从唐坊到大宋的李海兰。 季青辰没有接姚守敬的酒,打量了他一番后只说了一句,道: “好生上进。” 姚守敬欢喜着连忙应了,又一路弯腰送到了‘精’舍‘门’外。 等他回过头来,想起刚才在屏风后偷听了季大人说亲事被一口否决。 他忍不住就为自己担心道: “大人,季大人和李娘子的婚事不妥当?” “自然不妥当。” 王世强笑答着。 季青辰不答应的原因他觉得很简单: 李海兰毕竟曾经和二郎订过亲。 听说李海兰已经嫁过一回人,丈夫死了才到船帮来,她在海上三郎在河上,平常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不知道三郎就怎么就觉得合适了。 但二郎和三郎本来就关系不怎么好。没必要为了个‘女’人雪上加霜。 …… “阿姐,王伯公和你提起陈王了?” 二郎季辰龙在徐州城接到她时,笑着问着。 她是看不出二郎听没听到风声,但李海兰当初去江西船帮里躲藏,二郎肯定是知道的。 “他只是问候了谢太后。” 现在没有了明州楼家没有了阎太妃,四明王家居然是打算压注压在了陈王身上? 季青辰觉得王世强赌得太大。 而她宿在了季辰龙的府上,半夜里看到楼云爬窗进来的时候,她也只能吃惊笑问道: “怎么不白天从大‘门’里来……” 楼云管西大营的军政,主衙在徐州城,而季辰龙管徐州民政,他们的府宅是隔壁。 “……” 楼云没有出声,他听到了京城贾似道府里有变动的风声,但他不敢寄太大希望。 他更怕,他要问一句又被她怀疑他看不得她过得安静过得好。 他只是站到了窗前,看看她没有叫他滚蛋的意思。 ...q 371 心归平静(上) 季青辰看着他没有出声,楼云一步步走到了‘床’前,试探去抚她的脸。 然后,低下头,‘吻’她的‘唇’。 等她没有拒绝,他试探着还要去拥抱她的时候,季青辰这才用手指抵住了他的‘胸’口。 “明天从大‘门’进来吧。” “……好。” 楼云声音发颤,要不是还意识到这是别人家里,他几乎狂喜得要唤人送酒进来相庆。 上回她离开时,和他说过。 “我们俩,就这样吧。” 她话里的意思,就是不要再这样偷期相会了。 她和贾似道成婚后几年没有给他一字片语,他就知道她狠起心来是说到做到。 …… 一夜过去,他和衣抱着她一觉睡到天‘蒙’‘蒙’亮,看到阳光从围屏美人图外照过来,就和他们做夫妻时每一个清晨一样。 他就觉得总算等到了。 贾似道在重新议亲的事,是确有其事。 〗□,m. 那一回在楚州军衙重逢后,她回去就和贾似道恩断义绝了。 而他楼云以前在楚州城等了那一两年,等她和陈文昌退亲,和这一次一等三四年比起来,那简直都不算是回事了。 “青娘……青娘……” 他想把她唤起来,再确认一下,然而看着她熟睡的脸,他又感伤了起来。 他决定抱着她再睡一会儿。 这回他千万要好好珍惜了。 …… 季青辰看到楼云大白天爬窗离开时,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很稳定。 她拒绝了楼云的劝说。跟着和议队伍出了徐州城,她回头看着楼云渐渐远去的身影,她也没有焦燥的情绪。 她踏进了程家寨子。重新住到了以前的那座院子。 她在炕前看着当初楼云和她争吵时坐过的地方,站过的地方。 这是他离开过,再也没有回来的地方。 她觉得她能控制住情绪,不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 不过,她隐约能感觉到,这不是因为她不伤心了。 而是她在贾府里,因为看不到贾似道按时回府或者是贾似道回家看不到她。他们各自发怒砸摆设,已经砸到自己都怕听到那碎裂的声音了。 那是她心碎的声音。 “阿姐,前面要小心。听说有金人的残兵。” 她跟着季辰龙有惊无险地平安过了关隘,到了‘蒙’古大草原上。 于,她晚上开始做恶梦了。 而且频率越来越密,越来越不受她控制。 但在白天她一直努力保持着心情愉快和情绪稳定。 “阿姐?” 季青辰些察觉她晚上没睡好。白天在马背上摇晃。但她还是微笑地表示她没问题。 她最怕的不是做恶梦,而是她和楼云尝试接近时,她还是那样歇斯底里。 至少,她和贾似道都觉得不能不分开了,是因为在贾府里她和他都不像自己了。 只是互相在折磨。 队伍扎营时夕阳还悬着天边,她疲倦着想睡一睡却睡不着。 突然,她看到楼云一揭‘门’帘,含笑走进她的帐子里时。她才终于崩溃了。 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青娘?” 楼云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她,他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才追上来的。 “怎么了,青娘?” 他哄着她,看到她泪流满脸的样子,他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看到她眼泪后伤心的眼神,他终于也明白了些什么。 她一直担心,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对不住……” 他忍着泪,抱紧了她,“我回来了,以后再不丢下你了。” 他还在她耳边反复保证着,一定不会再‘乱’发脾气,一定不会再嫉妒小心眼,一定不会家里有老婆还惦记向外面的‘女’子报什么恩。 这些话,季青辰其实也并没有听到耳朵里。 “你出去。” 她抹了泪,一指帐‘门’, “……” 楼云觉得有点委屈,但他马上站了进来,“你想见我时再叫我。我去二郎那里——” 没料到他刚走出帐‘门’前时,她又突然叫道:“你进来。” 楼云欢喜不尽,连忙一揭帘子又走了进来,还不等他进近三四步,她又是一指帐子,道:“你出去。” “……好。你想我了再叫我。” 楼云老实地转身离去,一步到了帐‘门’外,又听到她在里面叫,“你进来。” “……” 就这样出去,进来。进来,出去。 折腾了十回时,楼云觉得她是拿他出气,折腾了二十回时,他自我安慰她是要调试这‘门’帘子的高度,折腾了三十回,楼云觉得这人有‘毛’病了。 折腾到五十回时,楼云爆发了,他觉得不能再忍了。 “青娘……” 他小心翼翼地提前在帐‘门’前扭头看她,“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我屁股好痛……” 骑快马在马鞍上连追了七八天才追上她,给她来一个惊喜,他真的不容易的。 “……” 季青辰凝视着他。 她刚才只是觉得楼云走进帐子来的样子让她很安心,很想睡觉。 现在看了五十遍了,其实她还是没有看够。 然而,她毕竟是知道,这样折腾人,离着砸摆设的歇斯底里就是一线之隔了。 “对不起……” 她喃喃低语着。 楼云连忙上来抱着她,安慰着,表示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可以继续玩。 而季青辰回想着,就这样在他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其实我明白的。” 楼云替她盖好了毡子,揭帘出去到了外面的火堆边。 鉴于人家的兄弟也在,他这个前夫是不可能守着她一起睡的。 “在西南夷寨的时候,我父亲去逝得早。母亲却是在我两三岁时才病逝。突然间有一个至亲的人不见了。再也回不来的感觉。我能明白。” 他觉得季青辰父母双亡,带着两个弟弟真是太不容易了,他让她伤了心当然是他的错。 季辰龙想了想,觉得他要自己能看得开,那当然是好事。 “我阿姐她,也许还不觉得爹娘不在太叫人伤心。我总觉得她很喜欢原来住的地方,然后十岁那年全都没有了。她对身边重要的人消失就格外受不了……” 第二天,季青辰听到楼云这样转述时,隐约知道季辰龙说中了她心底深处的不安。 她前世的世界一瞬间就消失了。 完全不由她控制。 包括城市、亲人、还有感情。 而她现在的世界,是她自己用双手艰难建立起来的、 然而这就像是她与楼云的感情,在与不在从来不是由她自己来控制。 也不是由楼云来控制。 爱或是不爱,全都出乎自然。 如同生与死。 她努力过,然后接受结果就足够了。 ‘蒙’古包在天边如同海‘浪’一般起伏,雷鸣般的马蹄声在草原上震响。 夕阳染红了长草地,她看到了前世里横扫欧亚大陆,让南宋末帝跳海自沉的‘蒙’古大军。 她进到了阿剌海别的帐篷,互致问候之后,她很平静地用学了很久的‘蒙’古说道: “我在草原上睡得很好。” 比在贾府里还睡得好。; 372 心归平静(下) ‘蒙’古和议订下来。。。 大宋支持西夏从‘蒙’古手里赎回了六座军州,再从西夏手里收回了东京城。 这样的合议让季青辰发现,努力了十多年,连续两代皇帝的北伐之功,大宋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只看将来了。 贾似道也开始在浙西运河两岸推行工坊和太仓书院。 王世强有的,她都已经告诉过他了。 不过,她和季辰龙最关心的,还是京城里也传来了楼云的八卦消息。 楼云毕竟是西大营的镇抚总管,比季青辰提早回了大宋。 季辰龙和阿姐一起回徐州时,看到远远的城墙,他反而担心了起来,道: “阿姐,楼相公虽然说回去了就准备提亲再成亲,但他毕竟是士人……” 他是士人,难免就知道更多的‘女’德礼教。 她能听出二郎言下之意。 楼云真不在意她中间嫁过一回? 当初陈文昌订过一回亲,都被他一直记到了婚后。 “他要是真心对我,不是故意骗我。他心里如果不高兴总会‘露’出来的。” 季青辰不知道他到底在意不在意,但她很笃定,她要真在意是隐瞒不住的``。 至少他嫉妒陈文昌,以前就从没有隐瞒过。 “但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楼相公和贾相公颇为不合,甚至大吵过一回。” …… 此时,京城里的楼云心里很是得意洋洋。 为了件小事在政事堂争吵过后。他看出贾似道嫉妒他。 因为他一回来,就准备了聘礼,又找了官媒去了江西季府提亲。 季辰龙和季青辰不在。不是有季辰虎这个亲弟弟吗? 他和楚国夫人复婚这样的事情难免在京城里流传了出去。 贾似道就在宫城里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他,拱手道: “恭喜楼相公了……” 楼云想客气地接一句“同喜”。 然而贾似道是季青辰的二婚夫君,这一句同喜是绝不能对他说的。 所以他机灵地转了口,干巴巴地笑道:“还好,还好。” “原来楚国夫人一直钟情的,居然是楼相公……” 贾似道这话说得轻描淡定,楼云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季青辰不喜欢他楼云,难道还能喜欢别人? 他贾似道吗? 楼云觉得,这样的误会不能再继续下去。 “我一直觉得。我与贾相公长得有三分相像呢。” 楼云打着哈哈,把这个他早就发现的秘密甩了出来,然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在贾似道脸‘色’聚变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笑道: “听说贾相公要与甘娘子订亲了?果然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他肚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鄙视: 季青辰不是说这小子喜欢的人是史云英? 结果,贾似道不还是嫌弃史家如今没落,要娶个旧族大家的正妻匹配?m.xfanjia 因为觉得贾似道完全和他楼云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楼云毫无心理负担地出了皇城,快马加鞭去了陈家别院。 季青辰马上就要回京城了,他要和季青辰复婚了,这样的好事一定要第一个告诉陈文昌。 免得他还心存妄想。 万一季青辰动摇了呢? …… 当季青辰回到京城,发现楼云完全没把贾似道放在眼里。仍然对陈文昌严防死守时,她半晌没有转过弯来。 反倒是三郎季辰虎。觉得眼下就是用得上这个姐夫的机会。 他找了楼云,让他去和阿姐提“大舅子”的亲事。 “青娘……” 楼云本来是不想多嘴的,但三郎是亲弟弟,绝不可能得罪了他。 他只能苦思冥想,总算想了一个法子。 “青娘,我看二郎在徐州城要呆上几年了。外地人去做官难免失了根基。你看要不要和他订一‘门’徐州本地的亲事?” “……” 季青辰察觉出楼云的小算盘,但她也不想二郎和三郎失和,到底还是去问了他的意思。 没料到二郎直接笑了,道: “阿姐,三郎和海兰的婚事你就作主吧。我没有什么说的。我就是慢慢寻一个可心的人,等遇上就成婚了。” 季青辰一听,知道他是娶不了大族人家的小姐了。 大宋的旧族大家怎么可能会让他看到自家的娘子们,还让他‘交’往几日看看可心不可心? 然而既然他开了口,她就还是顺水推舟罢了。 “只要淑卿和狗儿没意见,三郎的这‘门’亲事我就不管了。” 楼云得了这句话,连忙就去转达给了季辰虎。 至于他要怎么让狗儿也答应这件事,那是他这父亲自己的事。他季三郎也不可能总是个‘浪’‘荡’小子,总要对‘女’儿担起责任来了。 楼云自己的亲事顺利办了起来。 “那天,你在楚州军衙的后宅,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新婚之夜里,季青辰突然问他。 楼云来找她的那天晚上,王世强是怀疑过她和贾似道没有同房的。 难不成被楼云听到了? 楼云怀疑地看向了她,很委屈却又装作大方的问道: “我没听到。王世强那‘混’帐怎么你了?你……你当时唤我了?” “……” 因为答非所问,季青辰只能摇头,然后追问着,“什么也没听到?” 楼云很努力地摇着头,觉得大喜的日子赶紧双宿双飞才重要。 到了喜烛燃尽,他抱着她入睡的时候,他才朦胧地想着: 他似乎是听过王世强说了一两句同房不同房的事,但他心中拿定了贾似道嫉妒他楼云,其实是因为季青辰。 贾似道自己说漏了嘴。 他一从‘蒙’古回来,贾似道就讥讽了他,道: “楼相公不在,楚国夫人岂不是食不下咽?” 他以前就听说,季青辰在贾府里时,没有贾似道陪着,是经常吃不下饭的。 所以他这才发现,贾似道和他长得有三分像。 其实,贾似道自己也是明白。 一想到这里,楼云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然而他再看看季青辰的脸,想起她肯定不知道贾似道自己明白,楼云便又觉得安了心。 沉沉地睡过去了。 ——全文完——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