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之神龙传奇》 第四章 胜耶败耶(九) …不功声色地调匀呼吸。青萍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瞥二恨个身污泥的奥尔格勒,欣然道:“殿下可是疑惑自己为何会被区区《飞烟散》所制,其实这《飞烟散》虽然是上品迷药。却毕竟名不见经传,哪里能够制住殿下这样的内家高手,妾身早在殿下翻脸之前便已经下了毒,只是毒性隐而不,待到殿下久战之后,血气翻涌,此毒突然作,令殿下猝不及防,这才受制于妾身。” 奥尔格勒目光闪动,略带疑惑地问道:小王也曾疑心,这《飞烟散》虽然效用强烈,然而药性过分急躁,只要及时觉,便能运功抵御,小王虽然不谙用毒,却也知道,真正绝品的迷药,药性理应温和隽永,不易为人觉察,即便是有所感触,也会因为药性的和缓而不放在心上,直至积重难返,《飞烟散》是万万达不到如此效用的。小王思来想去,也觉得必然是在之前中了毒,然而小王自见夫人之后。只饮了一杯香茗,而这茶夫人也曾饮过的小王自信夫人没有瞒天过海,未曾倒掉那杯茶。没有在饮茶之后服下解药小王也不相信夫人事先服下了解药,夫人既然精于用毒,就该知道,所谓预先服下解药便能不惧毒药这种说法。实则并没有任何道理,对症的解药的君臣配伍往往是以毒攻毒,若是事先服用,只怕反而会中毒,当然,这些上的确有些灵药,服下之后可以百毒不侵,只是小王却也不信,夫人会为了一杯不知道小王会不会饮用的毒茶浪费千金难寻的如斯灵药,若是夫人肯为小王解惑。小王感激不尽。” 青萍赞赏地望着奥尔格勒,含笑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殿下不耻下问,妾身怎能隐瞒不说,其实妾身对于用毒之术原本所知不深,只觉平生有琴剑相随,便足防身,不料不久之前,却被人以毒药所害。妾身心中不平,又觉用毒害人虽然手段卑下,然而行走江湖却是不得不防,故而向一位前辈请教了些许时日,今日殿下前来,欲得妾身而胁迫外子,妾身思来想去。不能以力相抗,只能施展些雕虫小技,倒是让殿下见笑了。这毒,妾身没有下在茶中,而是抹在了琴弦上。弹奏火不思虽然要用拨子,然而手指也还是要用来按弦的,殿下便是这样中了毒,只是此毒药性舒缓,便是一两个时辰,也不会作,故而妾身又请殿下饮了那一杯洞庭春茶。妾身自然不会做那茶中藏毒的蠢事。焚琴煮鹤,莫此为甚,但是用来熏茶的雪莲,虽然是疗伤圣品,却无巧不巧能够激琴弦上的奇毒,当然,还需妾身和殿下激战一番,加快毒的度。至于那《飞烟散》,一来是用以阻挠殿下的亲卫入阵,二来么,殿下一直屏息防备吸入毒烟,自然难免就会疏忽了体内毒的症状,即便是有所察觉,也会以为是自己不慎吸入了少量《飞烟散》,待到殿下毒,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奥尔格勒恍然大悟,仍不住想要去看自己的手指,然而头颈不能移动,只隐约感觉到手指微微麻,只是这等症状,平时还易觉,方才激战之时,手指要紧握兵器,难怪没有任何感觉。想到此处,却又开口问道:“夫人弹奏牧歌,是为了诱使小王弹琴一曲,这一点小王已经明白,夫人料定小王此来,为着伯颜和康将军,势必先礼后兵,让小王触到琴弦,稍为布置,就不难做到,让小王喝下那杯雪莲熏制的洞庭春茶,用上激将之法,更是轻而易举,也是小王对夫人原本存了怠忽之意。轻敌如此,夫复何言。 然而小王还是不解,夫人又是如何能在抚琴饮茶之后,没有如小王这般中毒的呢?” 听到奥尔格勒这个,问题,青萍明澈宛若秋水一般的双眸终于浮上缕缕阴蠢,黯然道:“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妾身所中绝毒,乃是“相思”此毒作之时能令中毒之人生不如死,时时刻刻命悬一线,然而却也有一件好处,中毒之后,旁的毒药无论如何厉害,入得体内,都会被相思绝毒逼入肺腑,天长日久,化入无形,勉强说来,妾身也算得上是百毒不佼了,殿下所中之毒,只消过上几个,时辰,便可自行消散,这等微毒,更难撼动相思罗网,故而虽然妾身未曾服下解毒之药,却不会像殿下一般全身僵木,不能丝毫动作,殿下知道其中原委,是否会宽解一些,谅解妾身的冒犯呢?” 奥尔格勒震惊地望着青萍,如果说原来对这女子,他有五分**,五分敬畏,瑰叫六剩下无穷无尽的怜惜。缠绵相思。两大绝毒。他占心众斤说过的,只是如斯绝毒,千金难求,草原上的雄鹰,只喜欢真刀真枪地厮杀,阴谋下毒,是小人所为,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故而万万想不到这世上竟真的有人会用这等绝毒害人。而且又被自己亲眼看到中毒之人。眼前这个女子,貌如花柳之娇,仿佛不胜轻衣,性如火焰之烈,身负不治毒伤,却还能施展诸般手段将自己这堂堂的擎天宫嫡传弟子生擒,更逼得一众亲卫往而却步,这等奇女子,当真是生平仅见,想到此处,奥尔格勒神色渐渐平和,突然径自坐起身来,柔声道:“许夫人,你想必已经非常疲惫了,不妨坐下来吧小王不令他们攻阵就是!” 青萍见到奥尔格勒蓦然坐起,心中自然震惊,却是迅即冷静下来,瞥了一眼奥尔格勒,将娇躯缓缓倚在账门上,感觉到不住颤抖的双腿有了支撑,这才淡淡道:“原来殿下已经将毒性逼到了双腿,更看出妾身实在是强弩之末,殿下所料不差,妾身动用真气过甚。如今相思绝毒已经难以压制,妾身既已毒,再不能与殿下相抗,殿下只消令属下亲卫缓缓入阵,便可大获全胜!” 奥尔格勒一声长叹道:小王中毒在先,若非夫人有所顾忌,并未痛下杀手,小王如今只怕已经身异处,幸而师尊传授小王一种心法,可以将体内毒力逼到一处肢体。然后放血驱出,或者徐徐炼化,夫人所下之毒,毒性一旦作,便是深入肺腑小王竭尽所能,只能将毒力都逼到双腿,若想放血驱毒,只怕就是将一身血放出大半,也未必能够成功,看来只能如夫人所言,容它慢慢消散了。小王初时也并未料准夫人业已山穷水尽,只是见夫人以长剑支撑身体,后来又放弃长剑,使用手弩,想必已经是无法再御剑对敌,那几粒石子虽然准头甚足,力量却是不足,夫人应当是用了最后的力气,用以威慑小王亲卫。塞外之人,长于强弓硬马,不擅暗器小巧,夫人或许是觉得我们都瞧不出来,故而勉力施展,却不想被小王看了出来。虽然如此,对于夫人的玲珑心思,小王敬畏非常,故而不敢确定夫人是否又在故布疑阵,之后小王向夫人询问自己如何中毒,按理来说,夫人不应向王说明,毕竟日后为敌为友还未可知,夫人难道不想留下这招杀手钢么。然而夫人却是仔仔细细向小王说明一切,至此小王确信无疑,以夫人的冰雪聪明,若非是为了拖延时间,又何必对小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如此,王对夫人亦是十分钦佩,如今业已两败俱伤,不如握手言和,夫人负许小王属下入阵救援小王也会严令属下,不得冒犯夫人,相安无事,以待小王师尊和尊夫战毕,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青萍幽幽一声叹息,终于松开手,任凭手弩坠落于地,却从怀中取出那个盛放“长相思”的水晶瓶子,瓶中仍剩下三粒鲜红欲滴的药丸,青萍轻轻摩梭着瓶身,决然道:“殿下说得不错,妾身如今的确手无缚鸡之力,然而殿下若想逼妾身谈和,却也是休想,这瓶中之药虽然是饮鸩止渴,然而妾身若是再服下一粒,便可在贵属下入阵之肃杀死。殿下,或者在临死之前还能拉上几人陪葬,只是此举对妾身而言正是后患无穷,妾身轻易不愿施为,然而若是殿下想要逼迫妾身,妾身也就顾不得将来的事了,是战是和,但凭殿下决定。” 奥尔格勒闻言不禁眉头深锁,之所以出言逼和,也是希望挽回几分面子,在他心目中。师尊虽然是必胜无疑,然而却未必就会杀了那对中原来的青年高手,若是给人见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求荣反辱,他是万万不甘心的,反之,若能在师尊取胜之前控制此地局势,不胜也是胜了。 他提出和平相处,秋毫无犯,实则已是有所让步,然而想不到这位魔帝夫人竟是如此决绝刚烈,不肯放弃对局势的控制,若是自己强行下令继续攻阵,虽则必胜,然而只怕她真会不惜玉石俱焚,自己前程远大,尚有锦绣山河等待自己去征服,可不想将性命白白葬送在此;心中虽十分忌惮,却又存了几分希翼。毕竟贪生畏死,人之常情,或者这女子只是虚张声势呢,千万思绪,在心中翻覆,奥尔格勒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决定。 ... 第五章 擎天一柱一 二在双方陷入僵局之际,半空中传来一个雄浑清越。洗若气”八吕的声音道:“好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身中不解绝毒仍有如此胆识心机,倒也不枉子静和平丫头为你奔波劳碌,差点连性命都葬送于此,奥尔格勒,大丈夫拿的起,放得下,你这一战便是认输了,那又如何?身为本座弟子,何需斤斤计较这一时胜败!”安慕小说网 话音未落,奥尔格勒便觉身上被和风一拂,一股和煦如春风化雨的暖流自丹田涌起。转瞬间流经周身百脉,将所中迷毒尽皆化去,更觉精神健旺,心知师尊已经赶到,抬头望去,果然不知何时,数丈之外的峭壁崖头,一前二后站立着三人,贺楼启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其后一对青年男女按剑而立,一看黑衣,一穿白裳,虽是略退半步表示谦让,然而周身上下剑气如霜,隐而不,令人望而生畏。 奥尔格勒心中千回百转,当下鱼跃而起,恭恭敬敬地向着半空深施一礼,道:“谨奉师尊令,弟子败于许夫人之手,实是心悦诚服,并无怨憩。”这番话他说得真心诚意,毫无牛点勉强。直至此刻,他才觉,若非是为了被俘的伯颜景义和康达利,以及王子之尊的身份颜面,只怕早已会向这位外柔内刚的魔帝夫人认败服输,这样的女子是他平生仅见,纵然只能心存敬慕,他也不愿这美丽的女子凋零在自己面前,故而贺楼启许他议和,他是欣然同意。 贺楼启和杨、平二人在祭天台上歇战不过片亥便已随风传来成*人武士的呵斥怒骂之声。虽然隔着山峰啃壁,然而三人修为虽有高下,却至少都有先天大成的修为,便是平烟,虽然是新晋宗师,纵不能将奥尔格勒与青萍之间的勾心斗角听得一清二楚,也是大致把握于心,杨宁、平烟二人对于青萍饮鸩止渴的举动固然是痛彻肺腑,贺楼启却也颇为不满爱徒的举止失措,眼看战局陷入僵持,三人心照不宣,杨、平二人收功而起,与贺楼启一起赶来此地调停。当然,杨宁和平烟的话,奥尔格勒未必肯听,但是贺楼启的吩咐,却不啻于金科玉律,一言了断不解之局,众人无不慑服。 见此情状,贺楼启亦觉颇为欣慰,只觉这个弟子,虽然平日傲慢骄纵些,修为也不如这对令自己都深感威胁的中原青年男女深厚,却毕竟还算的上器量宏阔。想到此处,神色不禁缓和了几分,微笑道:“子静、平丫头。你们两人虽然惜败于本座掌下,然而这小丫头却是胜了本座的爱徒,今日之战,便做和论,这丫头也快支撑不住了,你去将她接上来,让她和平丫头随本座先回王庭,不过本座有话在先,这丫头所中的“相思”原本是无解绝毒,本座也未必能够救治得了。 杨宁双目早已牢牢锁在了青萍身上,此刻听到贺楼启终于流露出允,可之意,不禁大喜若狂,一纵身掠到青萍身前,将平生挚爱半拥半抱在怀中,既而折身返回石顶,扶着青萍俯身下拜道:“多谢前辈肯施援手救治拙荆,无论拙荆毒伤能够治愈,我夫妻均感激不尽!” 贺楼启一拂袍袖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杨宁、青并只觉一股暗劲要将两人生生托起,杨宁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与贺楼启相抗,自然而然借力站起。面上丝毫不露异色,青萍虽在杨宁护持之下,仍觉气血翻涌,只是勉力随着杨宁下拜起身,然而只是这般平常的动作,却已经令她气喘吁吁,眉宇间更是浮现一层淡淡的阴蠢。平烟瞧见不好,信手取出银针,便要替青萍针炎一番,好暂时将相思绝毒压制,却给贺楼启挥手止住,他的年纪足以做青并的父亲。又是身份崇高,故而也不避什么嫌疑,伸手握住青萍腕脉,以真气探察她的经脉,只觉她的脉象若断若续,隐隐潜伏着一股缠绵阴寒,然而阴气沉沉中又偶尔透出燥然之意。对于这样的脉象他知之甚深,不禁暗自嗟叹,便将一缕纯阳真气缓缓渡入青萍体内。 青萍中毒以来。杨宁也曾试过以真气压制相思绝毒,然而相思绝毒恍若有灵,遇敌而退,敌退则进,聚散无常,越是试图压制,越是蓬勃泛滥,犹如春草。铲尽而又复生,故而早已不曾再试,想不到这位贺楼国师上来便用内力驱毒,不免存了几分好奇,不知这位国师大人若是现驱毒无功,会是何等神态,她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故而并未担忧,反而忍不住偷眼相觑。她对贺楼启存了无限好奇,四大宗师虽然身份尊贵,却毕竟高不可攀,令她真正惊诧的反而是杨宁的表现,她对杨宁的秉性素来深知。知道爱郎生性桀骜,轻易不肯屈膝,若仅仅是因为贺楼启能够救治自己的毒伤,杨宁或者会忍气吞声,但是决计不会如此恭敬顺从,这说明他对这位贺楼国师,当真是视若尊长,仅此一点,已足以令青萍震撼不已了。 正在青萍胡思乱想之际,贺楼启的真气已经沿着腕脉逆流而上,猝不及防之下,青萍一声惊呼,随后便觉千万缕暖洋洋的真气在周身百脉涤荡盘旋,那种阳春一般的暖流令人生出黄黄欲醉之感。若非是她生性矜持,差点要呻吟出声,又过片玄,青萍惊喜地觉缠绕在血气之上的相思毒力竟隐约有所撼动,渐渐的,千丝万缕的毒力被驱散开来,一阵翻涌之后,竟如百”归海一般汇入丹田,却要比从前服了“长相思”还要驯服平和。感觉到贺楼启的真气果然有效地压制了相思绝毒,青萍心中敬佩不已,若说原本她对求医之举尚有疑虑,此刻却凭空多出几分信心,仿佛苍穹之上无尽阴蠢之间,果真透出一抹亮色,或者,自己真的能活下来,想到此处,青萍不觉神采焕然,生命的光辉渐渐涌上眉梢眼角。 贺楼启历尽沧桑。自然看破女儿心事,用略带嗔怒地口气道:“你这丫头不要想得太美。那里就这样容易驱散相思绝毒。而且你也未免太胆大妄为,这种情况下居然本站新抽址已歹改为:凹肌甩姗敬请光后阅读!。股厄展《天魔剑舞》,总算你远与不错。怀能保住纹条性掷,门给我听好了,今日之后,再不许你妄动真气,否则,就是扁鹊重生、华儒再世,也救不了你的性命了。” 青萍已经能够感觉到四肢渐渐恢复力气,呼吸也渐趋平和,忍不住嫣然一笑,在杨宁搀扶下敛衽道:“是,晚辈决计不再妄动真气。多谢前辈施与援手,此恩此德,晚辈便是来世结草衔环,也难报答于万一一。 贺楼启何等人物,听青萍表白感激之情,固然是真心诚意,然而却半字不提如何报答,显然这小姑娘心中仍有警惧,若是他日自己当真以恩义相胁,只怕是半点用处皆无。虽然看破了青萍的心思,然而贺楼启是何等人物,他既然肯出手相救,便不会计较什么恩德报答,更不会为此恼怒,反觉这女孩儿果然聪明伶俐,忍不住赞道:“你这丫头的品格倒是和水清有七分相似,一般的聪明灵秀,滴水不漏,复又多几分刚烈果决,子静,本座原本觉得你为了一个女子舍生忘死有些不值,如今看来却也难怪,只是这小丫头刁钻古怪,你可未必消受得起,若是将来吃了苦头,可别怪本座言之不预。呵呵!” 杨宁听见这番调侃,纵然心如铁石,也不免面红耳赤,忍不住紧紧握住青萍纤手,唯恐她羞怒起来,惹恼了贺楼启,然而心中却又生出几分疑窦,方才调息恢复真气之际。他便隐隐察觉,贺楼启的真气果然是有些后继无力,只是既已落败,夫复何言,如今贺楼启又在举手投足之间,将青萍体内的毒力暂时压制下去,杨宁便已知晓,果然正如查干巴拉所说,贺楼启分明也是中了廖水清所下的相思绝毒。然而既是如此,听贺楼启的口气,对廖水清却似乎并无多少怨恨之意,甚至将青萍比做廖水清的时候,语气也是宠溺居多,并非厌帐之意,这却令杨宁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贺楼启固然目光如炬,却也无法看破修炼过《动心忍性》心法的杨宁在想些什么,当下吩咐道:“平丫头,你带着这小丫头和本座返回王廷待奥尔格勒大婚之后,再一起回转长白擎天宫,这些时日,只能暂时用汤药和针炎替小丫头调理身子。想要彻底驱毒,还需凭借地火天风之力,更何况水清虽有救治之法。还需本座细细推究,才能付诸实行,这却是急不得的。” 平炮见此番心愿达成,亦是欣喜,闻言上前将青萍扶住,躬身按剑道:“弟子遵命,一切但凭前辈吩咐 贺楼启瞥了平烟一眼,淡淡道:“你这丫头也算是机缘巧合,与本座一战之后居然心魔尽去,而至先天大成,只是境界尚且不稳,还需巩固才是 平烟心中一震,凛然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有不情之请,进入王廷之后,还请给晚辈辟一间陋室,晚辈需得闭关十日,若有礼节不周之处,还请前辈见谅她的天赋资质。其实不在杨宁之下,武道修为更是略胜一筹,然而恩师平月寒平生耿耿于怀,便是未能修习翠湖至高武学,《太阴剑经》的最后一卷。她为了完成恩师夙愿,不免对宗主之位誓在必得,如此一来,反成心灵狂桔,令她迟迟难以武道大成。直至青萍身中相思绝毒,翠湖亦脱不了干系,她心中愧悔之余,决计相助杨宁护送青静大漠求医,这般举动,实则已经是与师门背道而驰,纵然翠湖弟子本来行止自专,宗主亦不会加罪,然而这下代宗主之位,却是必定无缘,做出这等决定。自然是千难万难,然而无形之中,却也脱去了宗主之位的拘固,只是又被愧悔之心所困,以致生出心魔,修为不进反退,直至今日一战。平烟舍命一搏,心境透明,再无半点窒碍,厚积薄,终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然而武道无尽,纵然先天大成,仍有前途漫漫,贺楼启的提点正是至关紧要,纵然对贺楼启仍然心存警怯,也由不得平烟不生出感佩之心。 贺楼启欣然点头,又对杨宁道:“平丫头要闭关,你也不可荒废时光今日与本座一战,你若稍有留心,便能受益匪浅,何不与平丫头一起静修几日,以免错过良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杨宁却是欲言又止,他自然也知道良机难在,今日之战,其中凶险只怕是空前绝后,这些上并没有第二个贺楼启,然而若是让他放弃一切暂时闭关,他却又放心不下青萍的毒伤。 青萍看在眼中,明眸流转,突然伸手抓住贺楼启的衣袖,嗔道:“子静,你不用担心我,贺楼前辈既然让你和烟姐闭关静修,自然会照料于我,贺楼前辈是天下第一人,难道你还担心他老人家会无法看顾我么?” 贺楼启望了青萍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这是自然,这小丫头留在我身边,本座断然不会让她受了吏屈,也会好生看顾她的毒伤,子静,这下你可放心了么?。 杨宁这才放下心头牵挂,肃然道:“弟子遵命,多谢前辈厚爱,拙荆性子顽皮,还请前辈见谅。” 贺楼启闻言苦笑道:“知好色而慕少艾,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果不其然。子静,你这小子也别忙着去闭关,一会儿带着奥尔格勒去将康达利和景义都给我放出来,他们若有什么好歹,本座绝不饶你。 杨宁又是面色一红,他这数年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翻覆,忍住愧意道:“都是晚辈无礼,康达利将军和伯颜公子安然无患,前辈放心就是 贺楼启微微一笑,拂袖道:“就是如此吧,平丫头,随本座来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杳如黄鹤,平烟伸手将青萍抱起,回眸一笑,继而纵掠出去,不过数息之间,业已影踪全无,地神山上,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杨宁和奥尔格勒一行。两人忽望一眼,都觉得心头敌意涌起。 ... 第五章 擎天一柱二 初中固然是不懂得争风吃醋。然而奥尔格勒想起“心自己屡失颜面的少年便是那如火焰一般美丽女子的丈夫,就觉得心下酸,只是师尊既然承认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客人,自己便得恭敬有加,略一思忖,只得上前施礼道:“子静公子,还请见告康达利将军和在下师侄伯颜景义的下落,你已经见过了家师,更得到家师允诺救治尊夫人,事到如今,公子应该放人了吧,在下并不希望自己的大婚典仪被搅扰,想必公子也能谅解在下的心情。xfanjia 虽是表现了足够的敬意,然而奥尔格勒话里话外都没有承认杨宁圣门魔帝的身份地位,只是不自觉地,他还是用了“在下”的谦称而非“本王小王”之类的自称。 其实这也难怪,杨宁虽已臻至先天大成、返璞归真的武道境界,平日只需略加收敛,便与平常少年一般无二,然而他生性桀骜不驯,又是刚刚经历一场苦战,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森寒孤傲的慑人气息,奥尔格勒修为不低,又生来具备野兽一般的灵敏直觉,纵然本心不愿折腰,下意识地却表现出示弱。 奥尔格勒这番复杂心思,杨宁自然不会理会,更不会将些许虚名放在心上,能够得贺楼启承诺救治青萍,他已是欣喜若狂,若非是想到方才青萍被眼前这个成*人王子苦苦逼迫,差点丢掉性命,多半也会爱屋及乌,然而此刻,他只是淡淡道:“不过是一日夜时间,他们当还不会死,殿下若是觉得身体无碍,就随我去救人吧。”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奥尔格勒坐在马上,脸色铁青地瞪着杨宁,自地神山一路策马疾驰,一行人总算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距离王廷不过十里之遥的一片雪原,当杨宁随手一指,说康达利和伯颜景义就埋在地下之后,他差点要当场翻脸,总算是及时想起自己不是这位少年魔帝的对手,这才强忍了心头怒气,让属下亲卫四散开来,寻找砂土冰雪被掘开过的痕迹。 杨宁若无其事地高踞在一匹奥尔格勒命亲卫让出的骏马上,双眸不时闪过异样的光芒,其实他在将康达利和伯颜景义活埋之际,便已经记下了四周的地势环境,只需信手指出,便可立时将两人掘出,然而此刻他故意含糊其辞,却不是想要为难奥尔格勒,只因他一到此地,便下意识地放开神识,探察砂土残雪之下掩埋的两个人的呼吸和血脉流动,原本只是想要看那两个,人生死如何,免得出了什么变故,影响了为青萍求医的大计,然而不察则已,一察之下却觉了一件令他颇觉惊诧的奇事。 埋在地下的两个人,一个人气息若有若无,几近不闻,自然是被强制进入龟息状态的伯颜景义,这也还罢了,原是在意料之中,另外一人虽然也是气息微弱,心跳却是甚为强劲,而且一呼一息之间,节奏清晰可辨,显然并没有因为被掩埋在地下而惊慌失措,这倒令杨宁生出几分兴趣。 当初,杨宁让这两个,人自选如何被活埋,实则存了别样心思,只因被活生生埋在地下,并非只有呼吸会被隔绝,最重要的是,那种加诸于身的沉重强大的压力,能够令人气血阻滞直至死亡,即便是如康达利这般身强体健的大汉,在呼吸无碍的情况下,也无法支持两日以上,若是心慌意乱,呼吸不匀,只会死得更快。更何况,除了那种压迫身躯的力量之外,还有笼罩在四下的黑暗,一个人被活埋在虫蚁绝迹的砂土冰雪之下,心中自然会生出再也见不到光明的强烈恐惧,再加上呼吸艰难,双目不能视物,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这样的处境能够将一个,人活生生的逼疯。 杨宁在修炼《坚心忍性》这门心法的时候,也曾经受过这样的磨折,自然知道其中的恐怖之处,他让康达利和伯颜景义自行选择要如何被活埋,实则是觉得伯颜景义多半会选择仍有一线生机的那种方式,这样一来,如果贺楼启坚持不肯救治青萍,那么伯颜景义贺楼启的徒孙,就注定要悲惨至极的死去。只是杨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伯颜景义竟然是如此聪明知进退,选择了强制进入龟息状态,如此一来,就是死了,最多也就是做个糊涂鬼,不会落到那种眼睁睁步向死亡的惨况,更让杨宁想象不到的,则是康达利居然要求保持神智的清醒,他是万万不可能冲破被制的穴道的。 虽然两个,人的选择都出乎杨宁意料之外,但是杨宁生性言出必践,断不会违诺背信,伯颜景义固然可以在龟息状态下等待救援,康达利却也能一直神智清醒,反正川卫六胡人将军的生死。杨宁本也不甚看重。左右他已经个,田情。没有将两人头顶的浮土踩实,只要康达利能够平心静气,这短短一日夜时间,倒也是安全无虞,虽然如此,杨宁却也没有料到,在被活埋了这十几个时辰之后,那位胡人将军竟然真的支持下来,最难得的是呼吸依旧平稳有力,可见其人心志坚毅不拔。若是平常时候,杨宁固然好奇,却也不会放在心上,然而今日爱侣终于有了一线生机,令他的心地也不禁柔软起来,再加上康达利平白受了这番折磨,竟令杨宁生出些许愧意,想要给与补偿,然而毕竟是夷夏有别,故而杨宁刻意没有点出埋人的所在,却是想再试探一番,若是知道自己即将得救,却偏偏来人难以寻到自己的埋身之处,那位胡人将军,是否还会如此平心静气,若是他慌乱失措,杨宁自会将他看轻。那所谓的补偿,更是提都不必提了。 杨宁这番心思,自然无人知晓。奥尔格勒的属下亲卫们,先是大致搜索一番,然而杨宁早已将痕迹清除,荒原之上又是砂石冰雪混杂,难以寻觅踪迹,不得已,众人只得将手中枪矛倒转过来,在地面刺来刺去,毕竟挖掘坑洞之后再覆砂土,终究不会如冻土一般坚硬,只要两人果然埋在荒原地下,就必能寻到。然而如此一来,却需耗费不少时间,地神山距离胡人王廷所在的于都斤山,将近百里之遥,这一来一往,已是花了将近大半天时间,冬际日短,眼看暮色渐渐低垂,若是到了晚上,凭这寥寥十数人,还真没有办法搜检到被活埋拘谨的两人呢。奥尔格勒看情势不妙,只得策马上前,婉言道:“子静公子,尊夫人与平仙子已经随师尊返回王廷,想必正在等候公子,若是延字时久,只怕尊夫人会不放心,还是请公子仔细想想,到底将康将军和伯颜两人埋在了何处吧!” 杨宁原也不想浪费时间,更何况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察觉那位胡人将军康达利,显然也是知晓有人前来救援,却并没有激动心焦,反而竭力放缓了呼吸,显然是不肯乱了心志,令杨宁心下颇为赞赏,当下信手一指道:“我想起来了,大约就是那附近,殿下令人去寻吧。” 奥尔格勒心下虽然郁闷,却也只能吩咐下去,这一回果然毫不费力,便在枯草残雪之下寻到了砂土松软处,众武士禀报上来,奥尔格勒大喜,策马过去,只见那一处果然砂土松浮,虽然痕迹模糊,却显然是有人挖掘过的,连忙吩咐亲卫上前挖掘。众亲卫虽然心下疑惑,人若埋在土中,焉能性命无恙,然而杨宁固然神色驾定,奥尔格勒却也似乎信心十足,故而都即玄俯身下去,却不敢用枪矛拨土,只用双手挖掘,唯恐不小心伤了被埋在土下的两人性命。其实奥尔格勒也未必那般放心,须知这康达利和伯颜景义两人身份都十分显赫,一个是胡族猛将,一个是自家师侄,若任意一人有了伤亡,即便不会影响胡戎联姻,然而却也不免心生芥蒂,对于胡戎两族的大举南侵计划,必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故而奥尔格勒是万万不愿见到出了什么意外的,然而此时此刻,不信任这少年魔帝,又能如何呢? 掘了片刻,两个身躯渐渐显现出来,众武士都是齐声欢呼,双手更是加快了动作,然而一个武士无意中触到一个身躯的手腕,只觉触手冰冷,看那人服饰,正应是充作亲卫的伯颜景义,当下禁不住惊呼出声。奥尔格勒闻声也是按耐不住,伯颜景义是他师侄,又是成*人贵胄之子,文武双全,素来为他所器重,却是万万不能死的,连忙下马俯身察看。这时候众人七手八脚已经将伯颜景义挖了出来,奥尔格勒见他双目紧闭,胸口全无起伏,肤色更是一片铁青,触手寒,差点要掉头质问杨宁,总算他在贺楼启门下学艺,见识广博,才能稳住心神,略一思忖,伸手解开伯颜景义胸前衣裳,只觉他心口果然仍有余温,又在他胸膛摩擦了片刻,伯颜景义原本冰寒的肌肤渐渐恢复温暖,肌肤上的铁青色也开始褪去,恢复了健康的血色。 奥尔格勒这才放下心来,心知伯颜景义只是因为呼吸和血液流动都十分缓慢,这才肌肤冰冷,仿佛死去,只要经过高手救治,当能起死回生,然而伯颜景义情状如此,他可不放心别人动手,当下施展师门秘传手法,替伯颜景义推宫过血。 ... 第五章 擎天一柱三 ?尔格勒在这里救治伯颜景义。另“边。康达利也被其弛尔工掘了出来,和伯颜景义不同,他虽然满头满脸都是泥沙,呼吸体温都还正常。只是比常人略低,却是在野外埋的久了,难免被寒气侵袭,故而面色青白,救他出来的几个,亲卫都是松了口气,帮他拂去口鼻间的泥土,又将他嘴里的草茎取出,却只见草茎根部已经差点给他咬断了。康达利艰难的睁开眼睛,张开嘴想要说话,然而一来口舌麻木,二来被点了哑穴,竟是面红耳赤说不出半个字,两名亲卫想要将他搀扶出来,然而他周身僵木,竟是像一块木头似的被扛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亲卫却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是千里挑一的勇士,却不懂得制穴解穴这等高深武学,只能束手无策。杨宁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一挥长袖,几缕指风或轻或重,或先或后地击在康达利身上,康达利浑身一阵颤抖,兀然坐起身来,第一件事不是喝骂,而是俯在地上一阵干呕,将嘴里的沙土都吐了出去,旁边有知机的亲卫连忙将酒囊递给他。康达利用烈酒激了半天口,又狠狠喝了几口,这才伸手撑地便要起身。然而他穴道被制多时,气血早已凝滞,这一动作,只觉得浑身又麻又涨,手臂一软,富又跌倒在地,他也不顾颜面,“啊呀。一声惨叫道:“疼死老子了,天神保佑,本将军还是活下来了,三殿下,多谢你救了我,这小子是被你擒住的么?” 众亲卫闻言都不禁低头,暗自道。你哪里知道,这子已经是咱们国师大人的座上客了,若不是国师大人,只怕咱们都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说不定也要和你一样被活埋在地下呢! 奥尔格勒听到康达利的疑问,手下不禁一顿,差点苦笑出来,只是他的亲卫可以不回答,自己却不能沉默,毕竟这康达利乃是胡王的侄女婿,也是自己务要笼络的大将。不可怠慢,想到此处,他尽量轻描淡写地道:“康将军言重了,这位子静公子,乃是小王的客人,他年少气盛,与将军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小王在这里代他向将军赔礼,还望将军念在两族同荣共辱的情分上,化干戈为玉帛。 康达利虽然鲁莽,却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方才不过是被闷得头晕眼花,一时没有看清楚,如今定睛一瞧。只见那个可恶的汉人小子高踞在骏马上。冷眼旁观着奥尔格勒和亲卫们救人,并非是被捆在马上。不能动弹的俘虏,而包括奥尔格勒在内,众人身上不是血迹斑斑,就是雪泥满身,心下不禁一寒,想起那人神鬼莫测的高深武功,当下连连讪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都是一家人,不用赔礼,不用赔礼。”虽然这般说着,眼底深处却是怒火汹汹,看来只是将满腔怨恨藏于心底,其实这也难怪,换了任何一个人被生擒活埋,都是无法释怀淡忘,更何况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胡部勇士。 虽然康达利的言不由衷人人都看的出来,然而奥尔格勒也没有放在心上,想来那少年魔帝为了妻子的毒伤,不愿过分得罪胡戎两族,多半会知之为不知。恰在这时,奥尔格勒感觉到手下的伯颜景义出呻吟声,不禁大喜,也顾不得安抚康达利,连忙将真气渡入伯颜景义背心,伯颜景义虽是被强制进入龟息状态,杨宁下手却颇有分寸,故而这一日夜只不过是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精神内力并没有多少损耗,在奥尔格勒相助下只是调息了一个周天,便已经恢复如初。他为人机智。不像康达利那般鲁莽,一眼瞥见杨宁好整以暇地踞坐在马上,千万思绪一闪而过,勉力起身之后,望也不望杨宁一眼,便向奥尔格勒大礼参拜道:“都是属下无能,以致落入敌手,请殿下恕罪。” 奥尔格勒暗赞伯颜景义知时务,晓进退,连忙亲手将他搀起道:“伯颜,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位子静公子虽然年少,却是中原赫赫有名的高手,别说是你,便是小王也不是他的对手,大师兄与子静公子亦是惺惺相惜,方才子静公子已经拜见了师尊,师尊对子静公子也颇为赏识,亲口邀请他参加小王的大婚,你能够得子静公子指点武艺幸何如之,还不过去向子静公子拜谢 他这一番话意味深长,不仅伯颜景义听得明白,就连康达利也若有所思,若是奥尔格勒只说自己败在杨宁手上,他们还不会觉得特别惊讶。然而杨宁竟然能够和贺楼启的座弟子赫连行“分庭抗礼。”这就足以令他们明白杨宁的修为精深到何种程度,再帆贺楼启对杨宁器重有加,别说是擎天宫出身的伯颜有”就是康达利,眼中的怨恨也渐渐消散了许多。 安抚了伯颜景义和康达利,奥尔格勒总算放下心事,回转身来,笑道:“子静公子,家师与尊夫人想必都已经等得急了,不如我们立方起程吧,或者还来得及赶上王廷夜宴,及时行乐,不可错过,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杨宁神色漠然地望着奥尔格勒。直到他神色微变,方看向他身后的伯颜景义,道:“竟是个聪明人,自家生死托付他人,一生成就仅止于此耳,赫连行不是只有这一个弟子吧,若是如此,我只怕他会后继无人!”他这么一句话冷冷出口,不仅伯颜景义神色剧变,便是奥尔格勒也是头痛不已,自己已经放下架子为双方调停,想不到这位少年魔帝如此不客气,正搜肠刮肚想要转困一下,伯颜景义却已经禁不住握紧双拳。若非是忌惮杨宁的武功,只怕已经要含愤出手。然而他素性谨慎,想起敌人一身武功莫测高深,前次他暗中偷袭,仍然落得一个惨败,如今正面交手,自己右焉有胜算。更何况他对奥尔格勒的脾性颇为了解。若是自家师尊赫连行当真能与这少年战个平手,奥尔格勒也不会含糊其辞,只怕是除了师祖贺楼启之外。再无人能够胜过这中原少年若是自己贸然出手,只怕会性命不保。 伯颜景义还再犹豫不决,杨宁看在眼中,却又生出几分鄙夷,若说原本只是怒其不争,此刻却当真是起了轻视之心,一拂袖跃下马来,瞥了康达利一眼,冷冷道:“还不跟过来!”说罢头也不回地向暮霄沉沉的荒原中走去,却是恰好与王廷的方向相反。 康达利愣了半晌,突然福至心灵。竟然顾不得向满面呆滞的奥尔格勒告辞,就一路追了上去,奥尔格勒强忍心中怒气,轻轻拍了拍伯颜景义的肩膀,然后扬声道:“既然子静公子还有要事,咱们就先回去王廷吧,想必大师兄他们已经等得急了。”说罢,也不理会众亲卫,策马扬鞭,第一个抢了出去,众亲卫也顾不得思索,纷纷上马追去,伯颜景义与一名亲卫合乘一骑,一行人转瞬间便消失在渐渐低沉的暮色中。 伯颜景义自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样的机缘,杨宁自少孤僻,性子与众不同,对夷夏之别纵然知晓。却毕竟不如平烟、青萍一般切齿不忘。经过地神山一战,虽然贺楼启并没有施展武道宗绝学,然而只凭他对自家内力变化的了若指掌,杨宁便已经确认,这位贺楼国师,果然就是失踪已久的大师伯宣领。 虽然知道这位大师伯,当年多半隐瞒了出身来历,才能投入武道宗学成武艺,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清理门户才是,然而即便是差点死在贺楼启之手,杨宁却也生不出半点敌视之心,这并非是仅仅因为贺楼启承诺救治青萍,更是因为这位大师伯破出师门之后,便不再使用圣门绝学对敌,而是另出蹊径,别成一家,不论是他本人,还是门下弟子,武学脉路都与圣门异路殊途,只凭这一点,杨宁便已是万分佩服。 杨宁自觉若是与贺楼启同样身份,是万万不能做到这般地步的,故而虽然不便当真承认贺楼启乃是自己的师门长辈,私底下却已经隐约将擎天宫弟子当成了圣门旁支看待。如此一来,伯颜景义恰好便是他的师侄,他原就觉得伯颜景义行事取巧,心志不坚,固然聪明有余,武道却难以大成,未免有些看不顺眼。若是外人,自然不与理会,既然是自家师侄,那么自然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丝毫不必留以颜面。若是伯颜景义知道杨宁的心思,上前诚心求教,念在他此番吃了苦头,杨宁指点之外,也多半会给些补偿,然而伯颜景义懵懂不知,于是只便宜了另外一个人康达利。 康达利才是真正吃尽了苦头的那人。他却是直率性子,既然觉不能与敌,便索性诚心相交,跟着杨宁跑了半天,直到大汗淋漓,杨宁这才停下脚步,淡淡道:“康达利,你可还怨恨我么?” 康达利只觉周身上下热气蒸腾,挥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毫不犹豫地道:“你将老子活埋了一天一夜,老子自然是要恨你的,不过你既然是国师大人的贵客,老子只当自己白吃了这场大亏,你让老子跟着你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好处,老子就拿着,若是想要斩草除根,老子也不含糊. ... 第五章 擎天一柱四 汤宁听到占里却不禁动容他虽有补偿康达利点心却个赞是因为赏识他的坚忍心志并非是想要借此消洱其人对自己的怨恨然而康达利在险此活埋而死之后却只因为自己乃是贺楼启的客人而情愿捐弃前嫌奥尔格勒与伯颜景义都是贺楼启门人忍气吞声也还罢了康达利乃是胡人大将胡戎有别想必也没有得到过贺楼启多少眷顾却也能做到这一点倒真是令他震惊了。 心中千回百转杨宁禁不住试探着问道康将军贺楼前辈的确待我等青眼有加然你若是因此而不计较我差点置你于死地这回事那却是不必了殊不知我今次闯入王廷只是为了代内子向贺楼前辈求医。来此之前我早已下定决心若是贺楼前辈不肯答允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故而才会将你和伯颜景义活埋起来实是存了五石俱焚之心。幸而贺楼前辈器量宽宏不仅没有怪罪我的鲁莽还答允救治内子的毒伤这才能化敌为友否则今日我也不会是他老人家的座上客了口然而夷夏有别胡戎两族又有觊觎中原之意内子伤愈之后我们还是要离开的认真说起来日后依日是敌非友所以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就是想要寻我报仇也母庸担忧贺楼前辈怪罪” 康达利听到这番话神色却没有任何异样摊开双手洒然道 老子当然知道日后多半是敌非友你们汉人自高自大除了畏惧国师大人的武功之外何曾将咱们放在眼里然而国师大人一日承认你是座上客老子便不会与你为难若是有朝一日国师大人将你杀了或者重伤老子又有缘撞上你那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的不然的话老子还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你的对手还不想自寻死路。 杨宁见他说话斩钉截铁神色又十分诚挚便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却是想不到这个胡人将领也时贺楼启当真是敬若神明不禁疑惑地问道康将军有一件事情我很是觉得奇怪贺楼前辈虽然是胡戎两族共尊的国师然而据我所知。贺楼前辈身边的弟子侍从大都是成*人胡人寥寥无几可见贺楼前辈毕竟最重视的是自己的族人厚此薄彼这固然无可厚非然而难道你们胡人一点怨言都没有么。” 康达利原本神色缓和听到此处却显出怒容冷冷地望向杨宁肃然道公子虽然是国师大人的贵客却也休想挑拨离间国师大人待咱们胡人有天高地厚之恩岂是你们汉人可以诋毁的二十多年前你们中原群雄四起彼此之间固然杀得你死我活然而咱们胡戎两部也几乎遭遇灭顶之灾不论是关中幽翼都似乎瞧咱们不顺眼时常到边境草原上劫掠杀戮并称之为减丁老子的爹就是那时候战死的。直至国师大人横扫中原归来你们汉人的兵马再也不敢擅入草原 就连原本断绝的盐茶椎场也渐渐恢复交易若无国师太人咱们别说想要南下牧马就是自保都不可能这等恩义天高地厚咱们胡人各个铭记在心水志不忘口至于擎天宫弟子大多都是成*人那也是无可奈何擎天宫门户宽泛只要是胡戎两部族人能够亲自登山拜话的。但凡资质过人国师大人都会收录只不过是弟子还是侍从就不一定了虽然宫中成*人多此也不过是因为擎夭宫位于戎地他们是近水楼台罢了可不是国师大人偏向成*人。你要是不信就出去打听打听擎天宫六大弟子排行第二的乌万程。第六的达奚英就都是胡人只是国师大人规矩甚严达奚大人还未出师不能下山乌万程大人却是因为国师大人和赫连大人一起离宫故而须得留在宫中镇守这才不能前来” 杨宁直到此际方确信贺楼启在胡戎两族的地位果然是至高无上不禁觉得自己当初竟想要胁迫贺楼启当真是不知死活多半还是贺楼启念及日情这才给了自己和平烟出手一战的机会看此情形只怕即便是贺楼启毫不顾及康达利和伯颜景义的性命派了千军万马围住地神山将自己一人或擒或杀也绝对不会有人生出怨想。 心中庆幸之余杨宁看向康达利的目光柔和了分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却是我误解了贺楼前辈。不过你的胆量还真是不你可引迅若在中原像你这般时我说话我早就取了他的牲叫不过这一次原本是我让你受累纵然贺楼前辈不说什么我也有几分过意不去既然如此便传授你几招刀法吧。你若能勤学苦练将来即便不能与奥尔格勒相比胜过伯颜景义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康达利听到纹样的喜讯纵然心中对杨宁仍有怨愤却也禁不住一阵狂喜。他出身胡人贵胄原本家世显赫只是父亲早早死去不得已承担起维持家族延续的重责固然虽然羡慕那此能够前往擎天宫拜师学艺的族人却也只能无奈舍弃良机到如今年纪老大又做了统兵大将就更没有那样的空闲。今次贺楼启前来为两族联姻主婚他也生出过请求贺楼启指点武功的想法然而终究是觉得自家武艺低微不敢开口想不到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汉人少年高手竟肯传授自己刀法。怎不让他欣喜若狂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却又生出几许疑心问道我瞧你也是汉人纵然有求于国师大人也不必来讨好老子你传授我刀法难道就不怕我用那几招刀法去杀戮你们汉人么。我听说你们汉人高手都有规矩绝不肯将功夫传授给我们这此蛮夷的。” 他虽然语气不敬杨宁却也没有恼怒只是冷笑道这是自然。我若收徒当然不肯收你然而传授几招刀法这等权利我还是有的。更何接你以为这是什么不传绝学么不过是我看你刀法粗劣这才拼凑了几招传你你就是练得出神入化也还是几招二流刀法或者能够让你在战场上保全性命然而若是当真遇见内家高手还是胜少败多。而且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死于溺。你若想凭我传你的刀法杀戮汉人。只怕那此原本不屑向你这等莽夫出手的高手名宿也会见猎心喜。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康达利才放下心来若是杨宁传他一套刀法却给他立下种种豁矩。他多半会宁可不学免得束缚住手脚若是杨宁说这套刀法何等精妙难得他又会疑心杨宁是有求于他虽然奥尔格勒说这少年是国师大人的贵客然而他可不会忘记这少年的种种诡秘行径和刚才那番话。在他心目中中原的汉人不管是为了什么和自己称兄道弟骨子里也是万万瞧不起自己的倒是眼前这个中原少年虽然嘴里喊打喊杀。缺毫不客气然而眼中却看不出轻蔑之色倒令他当真生出此许好感。就连被活埋的怨愤和听到对方诋毁国师大人的怒气也消失了十之**。xfanjia 当下杨宁果然传了几招刀法给康达利刀法虽然是拼凑而来却世并非是什么大杂恰而是杨宁根据康达利自家所擅长的刀法去芜存普演化而得来的六式绝招若是康达利自己苦练几十年精益求精或者也能推演出类似的刀招然而杨宁这一点拨却是省了他半生心力却也正因如此康达利越是试演刀法。越觉得得心应手仿佛这几招刀法前生曾经学过一般直练了大半夜直到腹内空空四肢软无以为继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刀来收起长刀康达利正想要向杨宁道谢却佳然觉不知何时那个传授自己刀法的中原少年已经鸿飞冥冥。影踪全无自己练刀入迷竟是毫不知情搔了搔一头乱康达利苦笑起来这中原少年真是迹如鬼魅来去无踪幸而他是国师大人的客人不是为了搅扰胡戎联姻而来。若他真有那样的心思只怕自己这卫护王廷的大将多半要焦头烂额了。 将刀法传给康达利之后指点了几回见他已经能够练愕中规中矩。杨宁便也懒得再费心思想起青萍多半还在等候自己索性全力施展《千里一线》身法这处荒原距离王廷不过十数里路程凭杨宁的轻功自然是瞬息而至到王廷之时已经夜深人静篝火大多已经熄灭风中偶尔传来含糊不清的醉语呢喃杨宁避开来来往往的巡夜武士毫无顾忌地直入那座扎在于都斤山麓的金顶穹庐穹庐百丈之内均无巡逻武士一片寂然杨宁到了帐前却见贺楼启负手望天神色平和。仿佛正在等待什么人归来。 ... 第五章 擎天一柱 第五章擎天一柱(五) 场宁轻功绝佳。暗夜之中纵掠飞行。全无半点声息。然而在帐前,贺楼启的目光便已经落到他身上。却只是一掠而过,依旧仰望天。仿佛沉醉于星河流转,流年暗换。杨宁也不敢打扰,对于这位昔日的大师伯,今日的宗师之,他实是敬畏有加,故而不敢丝毫失礼,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贺楼启的深思仿佛从漫天寒星中脱离出来,缓缓道:“今日一战,想必有所领悟,为何不早些回来闭关静修?” 杨宁心中一暖,只觉得眼前并非是曾想杀死自己的强敌,而是对自己呵扩备至的长辈亲人,当下垂道:“晚辈素来恩怨分明,若是心事未曾了却,也难以静心笃志,再则晚辈心悬青萍的毒伤,不似平姑娘心无旁鹜,便是强行闭关,也未必有什么收获 贺楼启闻言一声长叹,半晌才道:“你们少年夫妻,又是燕尔新婚,恩爱正浓,不舍离分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武道修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也要当心了,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决定也就罢了,本座信得过你。倒是听说你斥了伯颜,那孩子的资质悟性其实很出色,只走出身显赫,不免杂念太多,想的是功业富贵,盼的是统率千军万马,攻城掠地,这些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情愿将一生都用来追求武道无上境界的,故而我只是让赫连将他收录门下。不过伯颜景义虽然算不得擎天宫的好传人,却是涉猎甚广,文武双全,可算得上是将帅之才,在本座心中,固然最重赫连。然而奥尔格勒、伯颜景义亦有地位不轻,这一点,你可明白么?。 杨宁虽然对选材任能这等事不甚了然,然而贺楼启话语如此浅显,他自然听得清楚明白,知道贺楼启无非是不想自己对伯颜景义冷眼相待。虽然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怎样对待伯颜景义都理所当然,然而自己虽是汉人,却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学武之人达者为先,自己在贺楼启面前固然要执晚辈之礼,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包括赫连行在内,却已经是高高在上,那些人纵然对自己颇有敌意,却也不会不重视自己的想法。若是自己固执己见,难免会影响到擎天宫上下对伯颜景义的观感,擎天宫弟子都是胡戎中坚,贺楼启既然如此看重伯颜景义,自然不愿损及徒孙的自信尊严。 贺楼启这番话自然是苦心孤诣。然而杨宁素来沉迷武道,只觉得既然有幸拜在擎天宫门下,怎能弃珠玉而拾瓦砾,不苦修武功,反而去做什么将军元帅,因此丝毫不觉得热衷权势富贵的伯颜景义有何值得青睐之处,然而贺楼启既然婉转相劝。他自然也不会反驳,左右那伯颜景义也并非真正的圣门弟子,又是异族外人,无论前途如何,都不必放在心上,故而只是略一思忖,便毫不犹豫地认错道:“晚辈明白了,是我过分苛责了。” 贺楼启见他这样爽快,反觉啼笑皆非,无奈摆手道:“你这算什么苛责,便是本座在场,也要教伯颜几句的,若是领军作战之际,前途绝路,后有追兵,明明有一线生机,纵然希望渺茫,难道就该闭目待死么?武林技击与沙场征战虽然不是一回事,然道不同而理同,你教的没有错,若是他能够领会其中深意,到也不枉你一番苦心。” 贺楼启这般说却是想要安抚杨宁几句,他乃是国师身份,自然善于决断,既已决定不杀杨、平二人。便当真将他们当成晚辈看待,更何况这对青年男女,一个是同门师侄。一个是故人弟子,原也是真正的后生晚辈。然而杨宁哪里还听得进什么安抚,想到青萍多半已在穹庐之内。她身有毒伤,今日又经历了一场苦战,纵然有贺楼启照拂,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越想越觉得心焦,不时偷眼向帐门望去,然而这座金顶穹庐外表看来只是一座帐篷,实则占地甚广,里面用毡幕分隔成许多帐室。可供百余人起居,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行宫虽则帐门高挑,但是内里却有十数间帐室灯火透明,还有更多的帐室漆黑一片。竟是看不出青萍到底在哪里休息。 贺楼启原本还想要多说几句。却见杨宁一副心猿意马的模样,当下明白他的心事,不禁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年纪老了,便喜欢唠叨了,你回来这么晚,却有人一直强撑着不肯睡呢,你先去见见那丫头吧,今夜既然已经过了子时,你也不用急着闭关,明天早上再说吧,来人,领子静去他们夫妻的帐室话音未落,便有两个容貌娇艳的胡女自帐内提灯走出,却是擎天宫的侍女,为着贺楼启不喜她们打扰,这才一直在帐内等候差遣,两名胡女先走向贺楼启深深施礼,然后左右一分,伸手肃客。 杨宁顿觉脸上热,连忙拱手向贺楼启告辞,闷头向帐内急匆匆地走去,两名胡女连忙追了上去,低声呼唤着“公子、公子!”引着杨宁左转右转,很快便消失在重重帘幕之中,贺楼启见他如此急切,禁不住低声笑了集来,这样的小儿女情怀。他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了然而笑着笑着,无尽的悲伤却渐渐涌上心头 就在不久之前,贺楼启终于从平烟口中确认了故人的死讯,虽然早在祭天台上见到杨宁手中的凝青剑,他便已经生出不祥的预感,然而真正得知噩耗之后,他还是心潮澎湃。彻夜难眠。平月寒的性情,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虽未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然而这柄凝青剑。定是半生相随,不离不弃,临死之前将佩剑相赠,或者有几分是因为爱才心切,然而,最根本的缘由,分明是知晓那孩子是自己的同门晚辈。故而才以这种方式辗转相告死讯,更或许,她将凝青剑舍弃,是为了斩断和自己的最后牵绊。 这一生,终究是自己辜负了她。 然而,虽然知道了平月寒的死讯。他却没有向杨宁询问一句,更没有索取凝青剑一观,昔日割袍断义,他便知道和月寒今生无缘,直至今日。即便是自”了她的噩耗。却仍然什么都不能做。勿论复仇之事,心愕洋湖的大弟子,是不会和塞外的成*人国师有任何牵连的,更何况那个孩子虽然误杀了月寒,却是不能怪罪于他,真正罪无可赦的是逼迫月寒出手的幕后人,想要报复她们,也不需生死相见,只消胡戎两族占据了中原沃土,便已足矣。安慕小说网 想到此处,贺楼启不禁一声冷哼。纵然他早已臻至返璞归真的境界。刹那间还是杀气四涌,丈许方圆之内,滴水成冰,令人生出彻骨寒意。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痛呼,贺楼启微微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侍女兰君抱着一件大氅,在帐门处簌簌抖,娇艳的俏脸更是苍白如纸。贺楼启暗自苦笑,心知白日一战,对自己终究是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方才全部心神又沉浸在回忆之中,再加上对兰君的气息十分熟捻,竟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对这个温柔体贴,能够令自己聊解愁怀的心爱侍女,贺楼启终是不忍令她难过,将杀意尽皆收敛,略带责备地道:“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兰君伸手轻拍胸口,犹有余悸地道:“国师大人,奴婢听说您深夜在帐外观星,山麓虽然避风,却毕竟是风冷天寒,大人固然修为精湛,寒暑不侵,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好!”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大氅披在贺楼启身上,然后转到贺楼启身前,替他将带子系好,柔声道:“大人,夜已深了,您若是不想歇息。就让奴婢给您吹奏一支曲子吧,聊解烦忧?” 贺楼启低头望去,只见兰君那双澄碧的眸子满是柔情,不禁暗自嗟叹。半晌才道:“也好,就是那支《高唐梦》吧!” 兰君目光流转,透出欣喜之色。从腰间取下一支洞箫,放到唇边,十指微动,缓缓吹奏起来,她虽然武功平平,内力却是不弱,故而中气充足,那萧声绵绵若存,低徊柔婉,如泣如诉,贺楼启闭目聆听,仿佛是又回到了那莺飞草长的江南,然而这一曲之后,所有的哀伤悲痛都将埋藏在心底,他还是胡戎两族的国师。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而不是昔日更名改姓,投入圣门武道宗的无名小子。 跟着两名胡女绕了好几个圈子,终于到了青萍居住的帐室,挑开帘幕。却见帐内有榻,毡壁上悬着琴箫管笛,角落里放着棋枰,像极了汉人闺秀的房间,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帐内中央的那张书案却是十分低矮,须得席地而坐,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几幅字贴,一轴图画。地上铺着软绵绵的毡毯,不论是坐是卧,都不会被寒气所侵,杨宁自然不知这原是兰君的闺房,特意让了出来给青萍居住,只是一眼便看到书案上一灯如豆,香炉之内轻烟袅袅,一个红衣少女正伏案而眠,显然是等得倦了,才不知不觉地睡去。 杨宁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双臂将青萍抱起,青萍虽然全无,所觉。却朦胧中却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怀抱。螓自然而然地倚在杨宁胸前。杨宁低头望去,只见青萍黛眉微蹙,仿佛睡尖中仍在牵挂忧虑,杨宁暗自嗟叹,却不肯惊动爱侣,将青萍轻轻放在软榻上,伸手拉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自家解去沾满了风沙的外袍,侧身躺在青萍外侧,弹指熄灭银灯。灯光一黯,帐内顿时一片黑暗,杨宁侧耳聆听着爱侣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周身疲惫尽皆散去,只为了这一刻的相濡以沫,不论付出何等代价,都是值得的。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缕缠绵徘恻的箫声,杨宁微微一惊,只怕惊动了青萍,正想轻轻摩挲青萍的睡穴,让她继续沉眠,耳边却传来一声婴宁,继而软玉温香投怀而来,杨宁张开双手紧紧抱住青萍,想到爱侣终于有了一线生机,两行清泪终是忍不住清然而落。 青萍虽然不能暗夜视物,然而杨宁的气息她是熟之又熟,故而觉身边有人,却是毫不慌乱,倚在杨宁怀中,未几便觉粉颈之后一片濡湿。她知道杨宁的性子,便不肯揭穿,只是低声道:“他们没有再难为你吧?” 杨宁悄悄拭去泪痕,恶声恶气地道:“自然没有人敢为难我,只是你什么时候跟廖水清学了用毒之术,她的心肠毒辣得很,你可不要上了她的当,听到了没牡” 青蒋可不敢告诉杨宁,今日若是再服下一粒“长相思”多半会毒伤难愈,当下在黑暗中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娇嗔道:“廖前辈虽然是那贱婢的母亲,性子可大不相同,便是绿绮姐姐,也说廖前辈高风亮节的。她不过是瞒着你偷偷传了几招自保之术给我,将来我总是要寻那贱婢报仇的,若是连她的毒术都不能抵御,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放心吧,我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可不会当真拜她为师,我才不要和那贱婢做师姐妹。” 杨宁双目如电,暗室之中不啻白昼。将青萍的一颦一笑都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不忍揭破,他虽然不通歧黄,然而医道武学本有相通之处,这些时日耳濡目染,到也并非一无所知,哪里不明白今日若菲贺楼启以真气替青萍压制相思绝毒,青萍的毒伤多半会一不可收拾,只是既然青萍无恙,却也不好再责备她,只的轻轻放过一边,低声道:“你不可在贺楼前辈面前说错了话,更别说廖前辈传你毒术,若是贺楼前辈问起。你只说是中了李还玉的相思绝毒就是。” 青萍心中好奇,更是忍不住追问缘由,然而杨宁不愿揭破贺楼启的**,坚决不肯多说,被问得急了。便闷头装睡,青萍本是闻一知十,聪明灵巧之人,隐隐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虽是放过了杨宁不再追问,心中却是苦苦思索,她可不会以为贺楼启答允替她解毒便万事无忧,须知贺楼启是成*人国师,而杨宁、平烟却都是中原后起之秀,家国之别。夷夏之辩,正如天堑鸿沟,无可弥补。 ... 第六章 相思成灰(四) 楼启启程返回大鲜卑山擎天宫之日。并没有惊动互迪里,只有巴特尔大汗和奥尔格勒王子这对新出炉的翁婿,带着随从亲卫,不辞辛苦地送出王廷三十里。为着医治青萍的毒伤,贺楼启不想耽搁时光,故而只带了赫连行、杨宁、青萍和兰君四人同行,其余的侍从奴婢全被他丢给奥尔格勒照管。奥尔格勒虽然是依依不舍,却也有些窃喜,往昔他着意拉拢擎天宫所属,结果却总是差强人意,想不到今日师尊竟然将这样一批宫中精锐交给了自己,自己原本就是王子之尊,又是师尊嫡传弟子,只消一年半载下来,这些人即便不会成为自己的心腹,也会更加倾向自己,一念至此,就连心中倾慕的佳人即将离去,也不觉得怅惘遗憾了。 贺楼启对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子的心思洞若观火,只是他原本就有意扶持奥尔格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挥别之后,一行人轻装简从,骏马疾驰,跨越于都斤山,横渡独洛水。不过是第二日黄昏时分,已经行出将近五百里路程。这样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即便是草原土生土长的勇士,也难免会疲惫不堪,然而五人当中,贺楼启、杨宁与赫连行自不必提,即便是最弱的赫连行,也早已晋入先天境界,均有寒暑不避。百毒不侵之能,内力复又精纯深湛。区区五百里,即便是徒步而行,两日时间也已足够,更何况还有骏马代步,至于另外两人,青岸和兰君虽然都是女子,但是一个本就生长于大漠草原,骑射娴熟,内力也小有成就。另一个毒伤暂时被压制,武功虽然未能全部恢复,十成内力也可施展出三、四成,不过是赶路而已,又有贺楼启、杨宁等三人照拂,虽然风尘满面,却也是神采奕奕。只是乘马的骑士虽然尚能支撑,马匹却已经疲惫异常,虽然贺楼启令人多备了六七匹骏马以供换乘,然而两日一夜之间,只歇息了四个时辰,这些骏马却已经满身汗渍了。 “贺楼前辈,咱们寻个所在好生歇息一晚吧,我的毒伤并不碍事,也不必这样急着赶路!”青萍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摩挲着汗湿的马颈,柔软略带网硬的马鬃略略有些扎手。然而感觉到手指下的蓬勃生命力,青萍无来由地生出爱惜之意。她身下这匹骏马一身皮毛欺霜赛雪,脚力尤其不凡,比起昔日她和杨宁两人在乌江县,从那跋扈少年手中得来的那匹白马也不过略逊一筹,只是那匹白马和杨宁的乌锥马都给留在了金陵,每每想起,青蒋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前这匹白马倒是弥补了少许遗憾,故而见到马匹有些不支。青萍终是忍不住开口。 贺楼启闻言微微皱眉,青萍的毒伤虽然已经被强行压制,然而波平如镜的水面下往往隐藏着湍流漩涡。青萍的状况实则更加凶险,毕竟毒力乃是被外力强行压制,而相思绝毒最可怕之处,就是千变万化,尤擅进退之道,若是趁隙假变,只怕一不可收拾。 若是自己,自然能够见微知著,根据毒性的变化改弦易辙,青萍的内力还未达到“知微”的境界,多半无法做到,最妥当的办法当然是迅返回大鲜卑山擎天宫,借用地火天风之力压制相思绝毒,故而贺楼启才不顾青蒋毒伤未愈急急赶路。然而此囊在青萍的软语恳求之下,即便是身为宗师之,胡戎国师,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心硬如铁的贺楼启,也是不忍拒绝,更何况杨宁对心爱之人几乎是言听计从,贺楼启还未答话,他已经四处张望,想要在夜幕未曾降临之前,寻找一个能够扎下营帐的避风之所,只是自过了独洛水之后,四下景物渐渐荒凉,每每见到草木不生的砂石荒滩,风沙扑面,几乎难以睁眼,更别说想要找到一个有水草的营地了。 杨宁和青萍对塞外地理自然很是陌生,贺楼启与赫连行却是谙熟非常。赫连行略略犹疑了片刻,扬声道:“师尊,东南方向二十里外就是姑衍驿,咱们去那里住一夜吧,这里风沙肆虐,就是扎了营帐,也难以抵挡寒风,姑衍驿虽然早已破败不堪,却还是能够遮风避雨的。” 贺楼启微微一笑,正要开口答允,青萍已经惊喜莫名地道:“姑衍驿。莫非姑衍山就在左近么?。 赫连行微微一怔,神色略有些不满,然而瞥见师尊神色如故,并未有不悦之色,便也坦然道:“不错,这姑衍驿就在姑衍山脚下,过了姑衍山,就是狼居胥山,只是狼山濯濯,除了草木风沙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明日路过的时候,若是夫人有意,可以登山游历,想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青萍憧憬地道:“元封西年。去病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历度难侯之山,济弓卢之水,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而还。注想不到我竟能一睹冠军侯大破匈奴的旧地。只可惜我毒伤未愈,否则一定要沿着这条路线走上一遭,若是也能如霍嫖姚一般登临瀚海,那就更好了,却不知此生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说到此处,神色已经有些黯淡,然而无意间瞥见赫连行无奈的目光,青萍不禁猛醒过来,想到自己竟然在贺楼启、赫连行这两位成*人之中的不世俊杰面前盛赞霍去病的功绩,颇有对着和尚骂秃子的意味,她虽然性子直率,也不免一阵赧然,两朵红霞悄然飞上玉颊。xfanjia 赫连行见青萍醒悟过来,却也不忍加责,只是淡淡道:“霍去病登临瀚海,咱们成*人称为北海,烟波浩渺,水色澄碧,岸上群山连绵,树木森森,景色奇丽,水草丰茂。山海之间更有许多神异奥妙之处,令人流连忘返,不忍思归,只可惜咱们还要赶路返回擎天宫,否则许夫人真应该去游历一番。此时的北海,虽然是千里冰封,然而海边却比大漠草原其它地方要暖和多了,又可破冰捕鱼,刨雪挖草,不会缺乏过冬的食物和草料,许多穷困的小部落。不及逐水草而南迁,都会到北海边上过冬呢!” 青萍知道赫连行虽然性子宽宏。却也难免因此生出芥蒂,只是胡汉之别,非人力所能转圈,只得微微一笑,略带歉意地道:“赫连大哥这一番描述当真令人神往,若非青萍体弱,还真想请赫连大哥为向导呢。月一纯阳曾有诗言“朝游北海暮苍梧。小妹虽然没有神秘联狈。若能畅游北海,倒也足快平生!” 赫连行对于青萍的失言还有几分不满,贺楼启却是实实在在不放在心上,见他们两人避重就轻,硬将话题转移到北海的风光之上,忍不住大笑道:“小丫头不用胡乱牵扯。赫连你的心胸也放宽些,难道瞪着眼睛不承认,便能将曾经生过的事情当成是子虚乌有么?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封狼居胥,自不待言,东汉窦宪勒石燕然,也是汉人引以为豪的盛事,然而中原亦有五胡乱华之祸,对他们来说,这又何尝不是难以洗刷的屈辱。中原强盛,便要图谋塞外,咱们兵强马壮,又何尝不会觊觎中原,远事不论,只说百年之前,大漠草原还是柔然人的天下。那时咱们胡人成*人,都只是偏居一隅的小族,只能任凭柔然呼来喝去,若非那位著成七卷《北翟图志》的沮沛大人,设计用谋,挑拨的柔然四分五裂,咱们胡戎两族,哪里有崛起的可能?反过来说,前朝末年,中原内乱,流民四起,然而若非咱们屡屡兴兵叩边,也不至于就会改朝换代,至少再支撑个三五十年是没有问题的,胡汉之间,不过是虎狼之争。兴衰成败,都是气数使然。你又何必和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 赫连行恭聆师尊教诲,自然是心悦诚服,青萍听在耳中,却难免是有些不顺耳,她性子才烈,纵然是有求于贺楼启,也不愿屈己从人,当下扬声道:“国师大人这话说得不对,凡事自有从来,岂能混淆黑白,一概而论,中原百姓以耕织为生,日升而作,日暮而息,纵然上位者想要炫耀军功,平民百姓却只想着安居乐业,更何况历朝历代,除却开国中兴之君,尚有开疆扩土之雄心外,其余诸帝,大多贪图安逸,只要外敌不来进犯,何曾主动挑衅,不似草原各部,不仅高高在上的贵酋野心勃勃,便是刚刚学会骑马射箭的少年,也想着不劳而获,胡汉之间,固然兵祸连绵,谁是谁非,难以分辨,然而若非塞外各族垂涎中原土地财货。岂会有今日的不死不休?秦汉之时。匈奴为患,每每兴兵进犯,秦始皇筑长城,修直道,便是为了抵御匈奴,汉鼎初定,中原百废待兴,匈奴更是猖檄,高祖无力保土安民。只能忍辱负重,饮鸩止渴,芶成和议。许以公主和亲,馈赠子女金帛,任其予取予求,然而匈奴贪得无厌。仍是屡屡进犯,直至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北疆百姓才不必时时担忧匈奴铁骑前来劫掠。即便如此,匈奴依旧兵强马壮,若是坐视不理,待到匈奴恢复元气,便有万里长城,又何能防备胡马南下。故而自此之后,数百年间汉匈缠战不已,只可惜草原部族兴衰更替。匈奴虽灭,鲜卑、乌桓已悄然兴起,乃至五胡乱华,社稷倾覆,中原遗民,百不存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百年之前,柔然为患,其势不逊匈奴,为防五胡乱华旧事重演。沮沛大人不惜奸佞之名,几番出使。搅乱柔然各部,此举固然令塞外各族受害深重,然而胡汉之间深仇如此,若是国师大人生为中原天子。可能坐视柔然的兴盛而不理么?。 贺楼启闻言微微一笑,眼眸深处终是闪现森然冷意,语气却极是淡漠。缓缓道:小丫头不过读了几本史书,就敢做仗马之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只知道匈奴、柔然与胡戎两族皆是狼子野心,觊觎中原汰土。却不知塞外苦寒,生存艰难。中原百姓,只需开辟田地,就可春种秋收,种桑养蚕,若无苛捐杂税。数亩之地,便可养活一家老若是没有田地,山有林木,水有鱼虾,谋生足矣,塞外土地贫着,草原之上只能生长牧草,不能种植五谷菜蔬。枉论桑麻,惟有放牧牛羊。然而万里草原,茫茫无忌,却并非所有地方都能放牧,多的是沙漠荒滩。雪山冰”水草丰茂之地不过十之一二,中原百姓,尚可翼求风调雨顺,草原之上,却是气候恶劣,哪一年没有暴雨狂风,冰霜雪冻,许多牧民往往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即便是一切顺遂,牛羊马匹生长缓慢。没有数年时间,根本无甚用处,稍有不甚,就会血本无归。 汉人每每抨击草原之上“美少壮、贱老弱,的风俗,却不知道即便是青壮男子,也多半难以活过四十岁,只因衣食匿乏,草原各族屡屡互相攻许,又是缺医少药,不是死于战乱,就是死于疾病,若能活到五六十岁,即便是被族人抛弃,也已是难的的福分。小丫头,本座且问你一句。这苍穹之下,茫茫大地,难道哪片土地上写了你们汉人的名字,凭什么你们占据膏腴肥沃的土地,却还要自相残杀,暴玲天物,我们却要朝不保夕,日日在生死线上挣扎?既然苍天不予,何妨亲自去取,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不过如此,你可还有什么意见!” 青萍虽然博览群书,又得名师教诲,却毕竟年轻识浅,虽觉贺楼启强词夺理,然而若是让她辩驳,却是无话可说,此次求医,深入大漠草原,深觉塞外风物迥异中原,当真是地广人稀,物产稀少,偶然遇见一些小部族,俱都是穷困非常,又常有马贼肆虐,牧民之苦,更甚中原百姓,而胡戎这样的大部族固然耀武扬威,那些散居的牧民却又豪爽好客。纵然家中所余不多,仍然不愿怠慢了客人,却与传言之中的凶狠狡诈颇为不同。犹豫片玄,终于逞强道:“土地贫瘾肥汰,虽然是苍天赐予。然而若无人辛勤耕作,就是得到了整个中原,又有什么用处,不论是匈奴鲜卑,还是柔然乌桓,都只懂的强掠劫夸,涸泽而渔,只想着将生长五谷的中原沃土变成骏马驰骋的牧场,若是如此,就算夺得整个,中原,又有什么意义?其实草原盛产牛羊骏马,中原却有盐茶金帛,五谷棉麻,与其得来不知珍惜,还不如互通有无,永结盟好,岂不胜过刀枪相见,你死我活!” 贺楼启毕竟心胸宽宏,方才一时动怒,也不过是因为将杨宁和青萍这对小夫妻看成了自家晚辈,这才求全责备,其实他出身塞外,乃是戎人贵胄出身,又曾在中原假充汉人,这些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了解夷夏、刚。青蒋所言其实已经颇为公道。算不得偏颇。只是立场照以:刘苞不同,这就造成了思想上的分歧,犹如鸿沟天堑,没有任何弥补的可能。眼看着青萍涨红了俏脸在那里辩解,不觉莞尔,摇头笑道:“小丫头毕竟是没有见过世面,本座曾经说过中原塞外,乃是虎狼之争,群狼虽必伺猛虎之病而分食之,猛虎又岂容卧榻之侧有群狼酣睡。中原帝王。但凡稍有才智,不论是为了炫耀武功,还是想要芶且偷安,但凡有能够削弱塞外各族实力的法子,决计不会放弃使用,休说铁器盐茶是塞外必需的物资,就是粮食玉帛,也是高昂其价,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谈什么永结盟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虽然还是教的话语,但是语气已经柔和许多。 青萍欲言又止,终是沮丧地放弃了,她虽然性子倔强,却不是强词夺理之人,师尊杜清绝授业之时,便曾讲过历代朝廷如何用椎茶法羁康异族,因着自己好奇,更是仔细讲过其中精要,果然是利用塞外对盐茶布帛的需求来削弱异族实力,严格来说,也当真算得上是骗人的把戏。 见青萍仁副难得看到的沮丧模样。在旁默默聆听的杨宁却是心中不豫。很想替爱妻挽回面子,只是他不善言词,想要让他长篇大论的辩驳。却是难为他了,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母亲曾与师尊西门烈提及胡汉之争的胜负关键,虽仅是片言只语,然而结合青萍方才的言语。竟是让他想出了一番言辞来。深思熟虑之后,杨宁淡淡道:“前辈,晚辈有一个武学上的疑难,想要请您指点迷津!” 贺楼启只道杨宁想要转移话题。微微一笑,道:“不知子静有什么难题,但说无妨。杨宁肃然道:“若有两武者做生死之战,其中一人出手迅捷,轻功舟明,另外一人内力深厚,守御森严,擅攻的那人若是败了,可以飘然远走,擅守的那人拙于追袭,无法赶尽杀绝若是战败,便有身亡之虞。请教前辈,若是这两人武功平分秋色,谁更有可能取胜?” 贺楼启闻言半晌无语,他是睿智敏锐之人,自然察觉到杨宁的言外之意,塞外诸族长于奔袭,中原汉人长于防御,自古皆然,而胡戎若是战败,多半会立刻远走,令汉人兵马追击不及,而汉人战败,却是灭门亡国之祸,便是兔子被逼到绝处还要拼死反噬,更何况是人,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如此,想到此处,终是叹息道:“心存必死之念,往往绝处逢生,别说两人武功高下相等。就是那擅守之人略逊一筹,也是自保无虞”。 杨宁又道:“再次请教前辈。还是方才的两名武者,擅攻之人战无不胜,然而孤家寡人,擅守之人却是十倍之众,双方必欲分出死生,以前辈之见,胜负何属?” 贺楼毒既已明白杨宁是以武学之道隐喻胡汉之争,闻言立刻了然,塞外诸族看似声势煊赫,然而青壮男子能战者,最多时不过四十万,汉人即便看似衰弱,一朝兵马也往往过百万,只要钱粮充足,就是在民间再募兵数百万,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己方虽然兵强马壮,却是后力不继,敌人纵然稍弱,后劲却是绵长;己方纵是百战百胜,只要一次战败,便会前功尽弃,一念至此。贺楼启叹息道:“不论是群起而攻之,还是车轮战法,孤家寡人。都是必败无疑!” 杨宁见贺楼启神色寥落,也觉不安。然而想到青萍方才的尴尬,便继续道:“若是擅守十人,或者心思不齐,或者不能尽展所长,以致擅攻之人以一敌十,慑服群雄,然而战胜之后,却又觉,自己精擅的乃是外家绝学,若要令对手心服口服。或者无力反抗,须得内外兼修。攻守兼备,然而本身绝学,不能与其他武学心法同修,若是强行修炼,不是不伦不类,就是走火入魔,请教前辈,这取胜之人,可能永远胜利么?。 贺楼启听到此处,只觉心中黯然,杨宁所暗喻的正是他心底最深的隐忧,他熟读经史,博览群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的道理,若是当真胡戎一统天下,若想永远占据中原山河,除非能够将天下汉人杀得干干净净,否则便得用汉人的学问来治理国家,前者既然不可能,后者便是势在必行。然而对于汉学春风化雨一般的教化能力。贺楼启深有感触,他虽然是成*人。思想其实已经与汉人无异,所差者不过是血脉渊源,若是将来胡毒两族人人都同自己一般,又与汉人何异,胡戎优势,在于强弓快马。乃是凭借武力才能占有中原,逼迫汉人列位下陈,若是失去了这唯一的优势,岂不是自废武功,若是想要两全其美,只怕真会如这少年所说,不伦不类,走火入魔,想到此处,终于一声长叹,再不回答,策马向姑衍驿的方向行走。兰君见状脸色微变,忍不住瞪视了杨宁一眼,挥鞭策马,向贺楼启的背影急急追去。赫连行外表粗莽,实则心细如。见师尊黯然而去,禁不住深深望了杨宁一眼,亦是起身追去。 见他们三人先后离去,杨宁不免有些心中忐忑,忍不住向青萍望去。眼中透出犹疑不安的神色。若是此举当真得罪了贺楼启,又该如何求他替青萍医治,即便贺楼启不会违背承诺,只要略分心神,便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虽然对贺楼启的人品十分信任,然而关系爱侣的生死,杨宁耸真无法彻底放心。 青萍却是笑颜如花,忽然张开手臂,犹如凌云飞燕一般扑向爱郎,杨宁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正好将暖玉温香抱个满怀,青萍将螓倚在杨宁胸前,星目微阖,沉浸在无尽的欣慰幸福当中,爱侣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竟向天下第一高手据理力争,甚至用言辞折服了四大宗师之,成*人国师贺楼启,怎能不让她倍觉骄傲荣宠,这一刻的欢喜,竟是胜过了得知自己的毒伤尚有救治之法的时候。 又是很长时间没有更新,这段文字实在是太难写了,真是抱歉!,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肌灿叭,章节更多,支持作凹曰况姗旬书晒芥伞 ... 第六章 相思成灰(五) 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最多不过一刻。然而杨宁和”相依相偎,只觉得道路太短,哪里会嫌风寒日暮,待到两人远远望见姑衍驿的时候,最后一抹日光,已经在天际沉沦。 姑衍驿,是一座孤悬塞外的驿城,依山而建,水草丰茂,这里原是汉军出塞的必经之处,因此设立了驿站,以供中途补给之用,故而规制颇大,城垣刁斗,壕沟鹿角,一应俱全,城内屋舍连绵,足有百余间,战时可以歇马,太平时节便接待往来商旅,各部使者,往往客如云集,甚至在驿城周边形成集市。然而这样的繁华兴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中原大乱之后,攻守之势易转,大军轻易不肯出塞,姑衍驿数遭洗劫,业已弃用多年,四周的驿墙给拆得七零八落,只余下刀砍不断,火烧不垮的青黑基石,沉默地注视着胡马啾鸣,牧草离离,屋舍也给大火焚去十之**,只有最中间的一间青石垒成的厅堂安然无恙,当然,门窗却是早已不见了。驿城之内原有一口水井,水质甘甜,却给撤走的驿卒用砖瓦泥土堵死,塞外诸族逐水草而居,却不擅打井,曾经试图将水井恢复旧观,却是不慎破坏了水眼,虽然勉强可以使用,却是水量稀少,若遇旱季,便即干泪,不能满足稍大的部落饮用,也幸而如此,才避免了姑衍驿被强大的部族占据,也保全了断瓦残垣,不会给彻底推倒。 两人策马穿过一无所有的城门,却见城内虽然残破,但是道路除了枯草雪土覆盖之外,倒是没有多少乱石砖瓦妨碍行程,径自驰到驿城中心依旧矗立不倒的石厅旁,却见左近一间只有框架尚存的屋舍内贺楼启等三人骑乘的七八匹骏马都松了鞍鞋,三三两两地围着两个较为完整的马槽。马槽里面倒了大半精良豆料,赫连行站在不远处,脚下放着一桶清水,不时有骏马过去喝水,次第有序,若有想要争抢的,赫连行只是一个嗯哨,那本来顽劣的骏马便怏怏退下,令人忍俊不禁。他这等驯马本事,两人一路行来已是司空见惯,然而青萍瞧在眼中,却仍是禁不住一声叹息,向杨宁抱怨道:“子静,咱们的白儿和黑儿哪有这样乖巧,若是看见饮水草料,便要强占,如果松开了缰绳,但凡错眼不见,就要没了影子,若是能将那两匹劣马也驯得如此乖巧,那该有多好啊!”。xfanjia 杨宁心下不解,其实两人留在江南的坐骑虽然桀骜难驯,却毕竟也是颇具灵性的名驹,哪有青萍说得这般顽劣,只是青萍既然如此说,便当作真是如此吧,于是信口道:“可能是跟咱们的时间太短,等你病愈,咱们回江南取了马来,多留在身边,时时照拂,天长日久,一定比贺楼前辈他们的马更加乖顺!”谁知话音网落,却给青萍手肘在胸口狠狠撞了一下,低头望见青萍轻嗔薄怒的容颜,茫然中不禁沉醉,哪里顾得上追问。他却不知。青萍非是妄自菲薄,嫌弃自家的宝马。只是眼接赫连行的驯马之道,却又刚网惹恼了他,不便开口相求,这才避重就轻,只盼赫连行听在耳中,即便不能满足自己的心愿,却不过情面,随便指点自己两句也是好的。 赫连行虽然性情朴实敦厚,却非驾钝之人,此刻更是闻弦音而知雅意,只是驯马之术乃是胡戎强盛之本,岂能随便传于外族,故而只是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们来得正好,这里可能很久没有人经过了,屋子里脏乱的很,兰君丫头已经草草清扫了一下,现在正在整理铺盖,青蒋你的身子虽然不好,进去帮把手也是好的,师尊已经点了篝火,只是缺少柴火,这里常有商旅经过,只怕周围很难找到足够的枯草树枝,师尊说去姑衍山上看看,我这边照料马匹走不开,子静你去帮忙师尊吧。”他这边任意指使两人,杨宁和青萍却是无言以对,毕竟就连贺楼启都亲自动手,总不能两人坐享其成吧,当下杨宁将青萍搀下马来,向赫连行一抱拳,转身出去寻找柴火,青萍虽然知道赫连行在转移话题,却也无法再出言恳求,只得悻悻然走进石屋。 这间石屋十分宽阔,足以容纳几十人起坐,除了墙壁仍然留着火烧之后的痕迹,倒也不是非常脏乱,只是一眼望去便觉得灰蒙蒙的,地面原本是用灰泥抹过的,虽然有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的泥土,但是大部分都还平整,门窗早已不见,原本应是窗子的地方被人草草钉了几块木板,聊以挡风避寒,门上也给挂了一条厚厚的毡毯,倒有**成新,显然是刚才从包裹里面拿出来挂上去的,石屋中间,已经点起了一堆篝火,只是木柴寥寥,因而火光十分黯淡,只能勉强用来照明,几乎没有多少热度,而在石屋一角,已经清扫过的地面上铺着一条羊毡,兰君正从行囊里取出一条雪白的熊皮褥子放上去。 青蒋一眼瞧见那条褥子,不禁俏脸一红,自益州北上,她一路昏昏沉沉,故而一直都是乘坐马车的,虽然要缓慢些,却能多带一些行李,但是从胡人王廷继续北上,贺楼启说她的毒伤不能拖延,这才又改了骑马,虽然一路上能够欣赏沿途风光,不会过分气闷,又有杨宁照拂不至于特别疲累,然而毕竟不如从前便利,马车帐篷行李大多都丢在了王廷,惟有这条熊匹褥子,一来她舍不得,二来旅途辛苦,也需要此物御寒,故而才带在身边,方才一番争执,五人分了两拨,扛着自己行李的马匹被贺楼启等人先带来了此处,如今兰君先拿出这条褥子,显然是想要帮忙自己整理铺盖,她待自己如此亲厚,方才自己却还出言冒犯,虽然是为了明辨是非,然而此刻想起来,却还是隐约有些愧疚。想到此处,她几步赶上前去,赧然道:“兰君姐姐,谢谢你,都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兰君抬起头,娇艳的面容上露出笑容,宛若鲜花绽放,她虽”心机。却也知道青蒋不是仅仅为了自己帮忙她铺床才毡…从歉。略一沉吟,她柔声道:“青萍小姐,兰君知道你不是平常女子,你中了那样可怕的绝毒,生死一线,却仍是开开心心的,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介。人能够做到,你和子静公子说的话,兰君见识浅薄,并不是很懂得,但是国师大人既然没有反对,想必也是很有道理的,只是兰君拙见,这世上的道理,再是无可辩驳。也要看对什么人来说,奴婢自幼孤苦,被国师大人收养,名义上虽是婢女,国师大人待我却如同女儿一般,所以只要国师大人开心,就是不讲道理的事,做了又有何妨?国师大人自然不会像兰君一般掩耳盗铃,然而胡戎与中原之间多少恩怨是非,不过是彼此艰难求存所致,便是将道理说得再明白,也不可能化干戈为五。帛,于时势又有何益?青萍小姐,兰君奉了国师大人之命伺候小姐起居。你我两人相识一场,也是前世之缘,此番冒昧相求,并非是胁恩以报,只请你看在这难得的缘分上,暂时忘却家国之别,莫要再说那些惹国师大人不快的言语,他老人家一生苦心孤诣,为的乃是胡戎两族的生死存亡,其实很多事情,国师大人都是洞若观火,你又何必用软刀子去伤他老人家的心呢!” 青落闻言不禁怔住,低头望去,只见兰君那娇艳的容颜焕出毅然神采,一双碧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显然是不容自己推搪敷衍,相处多日,她知道这个美丽胡女性子最是温柔,不像大草原上的普通女子那般刁蛮爽朗,反而有几分江南儿女的味道。然而塞外的苍鹰究竟不是江南的春燕,她冒险向自己提出这般要求,不仅仅可能会触怒自己,若给贺楼启知道,多半也会责怪她有损自己的声威,当真是吃力不讨好,然而她只为了让自己的主人少些烦恼,便不顾一切,如此拳拳心意,怎不令人钦佩,自己敢在贺楼启面前放肆,不过是仗恃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知道贺楼启不会和自己一个病弱女子为难,若论直率敢言,却是还不如兰君了。 想到此处,青萍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愧色,低声道:“兰君姐姐,我再不会和贺楼前辈争执了,不过,可不是为了姐姐你出言相求,我的毒伤还需求贺楼前辈医治呢,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此刻冷静下来,哪里还敢出言冒犯救命恩人,我可是贪生怕死得很,姐姐尽管放心就是 青萍虽然这样说,但是兰君不是愚笨之人,她早就听闻了这个少女身负毒伤,还硬是生擒了奥尔格勒殿下,那样的网烈性情,无畏生死,又怎会因为要求国师大人救治而改了性情,青萍这般说不过是不让自己心里存有负担罢了,虽然如此,她又怎能不暗自感激,只是却也想不出该如何报答,惟有细心照拂而已,当下也不要青萍帮她整理自己的铺盖,极力催促青萍先去歇息,若说原本她对青萍侍奉周到,不过是奉命行事,此刻却是甘心情愿,一片赤诚。 青萍一路上虽然有杨宁照拂,此时也当真觉得疲倦了,原本只想略躺一躺,然而不过片刻,竟是当真进入了梦乡。 虽然一行有五人,然而贺楼启、赫连行和杨宁都是内力精纯别说还有屋舍遮风避寒,就是眠冰卧雪也视若等闲,为了行李简易,根本只带了两副铺盖,以供青萍和兰君使用,故此兰君只是从行李中取出一条毛毡,好方便三人席地而坐,一切整顿完毕之后,兰君方觉得屋内越黯淡,转头望去,只见篝火将将就要熄灭,连忙将仅剩的几根木片树枝丢进火中,火焰得到助力,蓦然升腾而起,石屋之内徒然一亮,融融火光,散出丝丝暖意,兰君这才放下心来,又去看青萍睡得可还安稳,却见火光映照之下,合衣而卧的青萍容颜如雪,肌肤中隐隐透出寒意,两颊虽然色泛桃花,却是殊无生机,黛眉轻蹙,仿佛睡梦中也感到寒意,兰君瞧得心中一颤,连忙取了柔软的毯子轻轻覆在她身上,直到青萍眉峰渐渐舒展,这才放下心来,从没有一刻,她这样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少女的生命悄然流逝,双掌合十,兰君跪在地上,虔诚地向天神默默祝祷,只盼回到擎天宫后,国师大人当真能救治这个中原少女身上的毒伤才好。 兰君和青萍在石屋之内说话,赫连行虽然在外面喂马,也并未刻意去听,然而他内力精纯,不过两三丈距离,有意无意之间,便听得一清二楚,他自然不会怪责兰君示弱,即便师尊根本不会因为杨宁和青萍一番言论而动摇本心,却也总是她一片赤子之心,倒是青萍不仅慨然应诺,还不肯让兰君承情的这番心意,让他心中微动,如果说方才还因为青萍对胡戎两族的攻许而心生许芥蒂,此刻也是荡然无存,又想起青萍的委婉求教,竟是有些硬不下心肠,暗道,这驯马之术自然不能轻易传授中原人,不过些许小技巧,倒也不是不能指点一二,不过这当然不必急迫,横竖他们两个人至少也要在擎天宫待上一年半载呢。” 就在兰君和青萍窃窃私语,而赫连行将要喂妥马匹的时候,孤衍山东麓之上,杨宁挥剑将一棵已经枯死的杂树齐根砍断,这棵杂树将近一人半高,枝丫繁密,若是劈成木柴,别说一个晚上,只怕七八天也用不完。单手拖着树干,杨宁正要寻路下山,耳边却传来一声哀鸣,杨宁身躯微震,只因这声音竟是近在咫尺,以他的修为,即便是脚步轻便无声的豹子,也不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而毫无察觉,虽然如此,杨宁的身体不仅没有紧绷起来,反而越松弛,到了他这等层次,出手之前已经不需要蓄势如弓,并不转身,杨宁淡淡道:“贺楼前辈可是有什么要吩咐晚辈么?” ... 第六章 相思成灰(六) 姗林之后。转出贺楼启伟岸身形。他肩上扛着头肥硕嘱地政心。周身上下毫无伤痕,然而已经寂无声息,口鼻处隐隐有丝丝血痕,他微微一笑,将猎物丢在杨宁脚下,道:“你怎知本座是想私下里见你?” 杨宁放开手中的树干,转身向着贺楼启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宗师之,贺楼国师,自然是没有什么话需要瞒着亲信弟子,然而,圣门武道宗的嫡传弟子宣领,或许有话耍对素未蒙面的师侄交待!”贺楼启沉默半晌,面上神色渐渐怅然,淡淡道:“你心里还将我当成师伯看待么?” 杨宁直起身来,毫不犹豫地道:“师尊曾言,他之上还有一位师兄,惊才绝艳,秉性坚忍,更适合宗主之位,只可惜三十年前他老人家出师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上代宗主与家师心中均是悬念不已,三年之后,贺楼前辈崛起江湖,挑战天下高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路北上,所向披靡,那时家师艺业未成,师祖又病卧在床,须得亲奉汤药,故而未能一睹前辈尊容,待到家师武道初成,曾经寻遍大江南北,西域东海,却始终未曾寻到我那个大师伯的踪迹,直到十七年前,弟子出生之日,家师将弟子收录门下,这才放弃了努力,这些年来,弟子不止一次听家师提过有关那位大师伯的往事,他盼我青出于蓝,略补师祖逝去之时的心中遗憾。” 贺楼启面上神色未有改变,然而一双眸子已经幽沉深邃如渊海,良久方道:“本座少时,已经是异秉天成,数百斤的牛羊,单手便可举起,徒步可以追上狼王,族中以我为勇士,那时的我坐井观天,只觉得凭我的一身本领,天下都可以去得,然而十二岁那年,我的部族被马贼屠灭,我父母兄弟十余口都死于刀枪之下,若是寻常马贼也就罢了,偏偏其中有数人乃是中原人士,内外兼修,称得上是一流高手,我虽然也学了些粗浅武技,然而还未臻至由外而内的境界,却是寡不敌众,身负重伤,险死还生。若非我父兄拼死相救,只怕这世上已经没有贺楼启这个人了。家破人亡之后。我在草原上流浪了半年,靠着给其他部落放牧牛羊为生,无意中从狼群口中救下了一个中原来的残疾武士,他是被仇人追杀,四海难容,这才不得不逃到草原上来,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伤病缠身,不久人世,到了那般境地,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索性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我这才知道,为何中原人看似换弱,却能拥有不逊于我族勇士的力量,然而那个武士自承在中原不过是三流身手。我若想学到真正的上乘武功,非得到中原一行,然而中原人素来忌惮蛮夷外族,凭我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得到传授的。他病故之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到天下最绝妙的武功,那时侯中原大乱,流民四起,我的相貌和中原人无异,便混进了中原内地,因为汉话只学了半年,口音很容易被人识破,我便扮成哑子,在中原四处流浪,只消听说有人武功高强,我便前去刺探,如果是沽名钓誉,就悄悄走开,若有真才实学,我便前去拜师,然而我既无身份,又无保人,又是不能说话的哑子,自然无人肯收,后来我辗转进了一家镖局做杂役,平日寻找机会偷学武功,稍有闲暇还要读书习字,学说汉话,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能粗通文墨,汉话也说得毫无破绽,只是偷学武功一事并无结果,毕竟内家心法都是私下里口耳相传,若是只学到一些招式皮毛,根本济不得事,那段时日自然是非常艰苦,然而至今回想起来,却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说到此处,贺楼启面上露出怅惘之色,少时虽然辛苦,但是自己心无杂念,只想着练武,不似后来,因为明白了许多事情。便再也没有快乐可言。 杨宁自然不明白贺楼启为何竟会怀念那样艰辛卑微的时光,心思不禁千回百转,他自幼便拜在隐帝西门烈座下,师尊待他虽然冷淡,修炼武功的过程更是艰苦卓绝,然而指点自己武艺却是不遗余力,武道宗藏书海纳山藏,亦是任凭自己翻阅,至于日常起居,更是锦衣玉食,栖凤宫中,自己是一人之下,虽然母亲不许自己出宫一步,宫女内侍因着禁令,也不敢与自己说笑亲近,然而令出禁止,一呼百应,除了学武之外,再无杂事烦扰。 反观贺楼启,不仅屈居人下,任凭旁人呼来喝去,没用,闲暇练武。而且只能偷学三流甚至不入流的武功。就迪你纯青,也无法与真正的一流高手匹敌,又是隐瞒了血统身份,一旦给人揭破,多半是死路一条。若论学武的环境,已是天壤之别,而且贺楼启十五岁时,还未拜入宗门,实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习武年纪,所学的那些微末功夫,更是无甚益处,徒自磋跹时光罢了,自己却是自幼便被师尊用灵药真气洗经伐髓,十四五岁便已经初窥先天门径。虽然如此,贺楼启竟然还能将武功修炼到这等地步,且别出蹊径,自成一家,这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器宇天成,枉自己素来自负,只觉旁人纵有千万般本领强过自己,单凭武学一道,定是不弱于人,即便是败于贺楼启之手,也暗自觉得不过是差了几十年岁月,假以时日,定能更胜一筹,如今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海天之深远,想到此处,当真是心悦诚服,神情不禁变得愈恭谨,却又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脱口问道:“大师伯,那你又是如何拜在师祖门下的呢?” 贺楼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望了一眼杨宁,微微一笑,信手拂去身边一块巨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坦然道:“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是中原人,想必知道镖局最怕什么吧?” 杨宁见贺楼启有促膝长谈的意思,他性子素来孤傲,纵然对眼前这人颇为尊敬,却也不会侍立如弟子门人,四下一望,随手将自己砍断的那根枯树拉过来坐了上去,信口答道:“以前青萍和绿绮姐姐在洞庭湖上的时候,曾经接待过江南“五福镖局,的总镖头和人谈判,好像是他们的镖货给人劫了,想要用银子折价买回来,青萍说,镖局最怕的就是绿林强盗,黑道悍匪。 贺楼启闻言剑眉一轩,他曾在中原游历多年,杨宁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言,他却也听出些许端倪,不过他性情豁达,也知侠女寄于风尘,自古皆有,故而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不错,这镖局自然是最怕强盗悍匪,像你说的那位总镖头,还有机会通过谈判赎买镖货,已经是大幸,我所在的那家镖局却是时运多惩,遇上了要财也要命的大盗总镖头被人三掌打死,其余镖师也是百不余一,我那时刚才补上一个趟子手,凭着一点子蛮力气,倒是杀了十几个贼寇,不过想要活命,却是难得很,那大盗见我悍勇,便想让我入伙,子静,你若是遇上了这样事情,偏偏武功又不如那大盗,会做什么决定呢?”杨宁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唯死而已,岂能屈膝于人”。 贺楼启闻言呵呵大笑,伸手在杨宁肩头连拍了两下,他们两人距离虽不甚远,却也将近四尺,然而贺楼启的手臂仿佛会自动伸缩一般毫无窒碍地触到了杨宁的肩头,杨宁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竟是未曾来得及,贺楼启仿佛对杨宁目中流露出的警惧神色视而不见,继续道:“本座可没有你这样硬气,我对自己的性命可是珍惜得很,又见那大盗功夫很强,便对他说,若是他肯传授我武功,我便降了他,那大盗信我不过,让我杀死几个镖师,才肯传授我武艺,这自然难不倒我,我虽然在中原也有两三年,却从未将中原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这些人虽然与我相识一场,若是平日,或者可以稍有照拂,但是既然攸关大计,那自然是不必留情,我亲手杀了两个镖师,四个趟子手,其中有一人平素待我最为亲切,可是我当着群盗的面,将苦苦哀求的那人一刀砍成两段,结果那让我献投名状的大盗脸上都变了颜色,却不好收回承诺,只得答负,收我为徒m.xfanjia 说到此处,贺楼启顿了一顿,看向杨宁,略带嘲讽地道:“那大盗自然不是你的师祖,我跟着他学了半年武功,他便黔驴技穷,当然,也有可能藏私了几招,到了那个地步,他自然是后悔莫及,生怕我背叛反噬,只是却已晚了,那半年我随着那些强盗四处烧杀抢掠,在群盗之中已经颇有威名,他若是无缘无故杀了我,只怕其他人都要寒心,他不是没有设下圈套想要除掉我,但是本座虽然没有学过兵法权谋,却是最擅长猎杀野狼狐狸,和他斗智斗勇了几个月,我觉得很是不耐烦,又学不到更精深的武功,便想做个了断。” ... 第六章 相思成灰(七) 动尸既对贺楼启生出崇敬之情。(.)不禁生出代入之感。心世甘几自己遇到那种情势,该当如何了断。若是一走了之,当然甚是两便,只是那大盗竟敢胁迫自己投顺,纵然有授艺之恩,也不能轻轻放过,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师伯可是将那盗杀了么?” 贺楼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他虽是戎人,却是精通汉学,深知汉人最重忠义,便是强盗贼寇。也讲究一个盗亦有道。不似塞外诸族,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重利益,想不到这个少年的脾性竟是和自己年轻时颇为相似,想到此处,不禁微微一笑,道:“你猜得不错,我跟着那些盗匪在淮上纵横了半年。若论我的本心,既然杀人劫货,就该寻些难啃的骨头。然而他们却是恃强凌弱,最喜欢劫掠过往商旅和乡间大户,手段固然残酷,动辄鸡犬不留,却是没有多大出息。我既然不想永久做盗匪,也就没有必要和那人争权夺利,原想一走了之。偏偏他放我不过。又想起当初入伙虽然是我自家愿意,却毕竟是受了胁迫。我若是将他杀了,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只是他对我心存忌惮。又颇为怕死,不论何时何地,身边的护卫都在十人以上。若想偷袭暗算,除非一招碍手,否则只怕会陷入重围,脱身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却凭空让他多了防备,以后下手就不容易了。所以我想来想去。干脆单刀直入。趁着一次大宴之时,当众向他提出挑战,我那时已经称得上是盗匪之中的后起之秀,这一战若是败了,旁人也会说一声勇气可嘉。若是胜了,更是一步登天。可谓进退自如,所以我的挑战没有引起他的怀疑。而我也不必担心他不肯应战,在盗匪贼寇之间,固然有所谓兄弟情义,但是领若是不能用武力震慑住所有属下,位子必然不稳。我是后进晚辈。又曾得他传授武艺,他若是避战,只怕声望会严重受损。许多平素对他不满的盗贼便有可能转而拥护我,此消彼长再过两年,这领的位子还不知该谁来做呢?其实对他来说,只怕也是心中窃喜,虽然不能无缘无故地杀死我,但现在是我向他挑战,他自然可以出手毫不留情,即使不能当场将我杀死,只要将我打残打伤。日后就可以从容处置。相较而言,我个列下陈。就是武功强过他。也不敢全力以赴。否则。即便是取胜。群盗也会觉得我咄咄逼人,无法收拢人心。他却又哪里知道,我根本不在意那个领之个。所以双方大战百合之后,他就被我一刀杀死其实若论武功造诣,他还是略胜一筹的,只是若论心肠之狠,意志之坚。他这样欺软怕硬的鼠辈怎能与我相比。只是他死就死了。他那些心腹党羽自然放我不过。却是酒酣耳热。兵器都拿不稳,那及得上我早有准备。被我单人独骑杀破重围。逃出了贼窝。” 杨宁听得入神。贺楼启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然而试想当时情势。他的武功大半传自那盗,习练时日不久,想必火候还浅,又是在群盗大宴之时,左右环绕皆是那盗心腹,可谓处于绝对的劣势,却能火并盗,且又全身而退。称得上是智勇双全,若是换了自己,只怕未必能够做到。虽然如此,屈身匪类并非十分光彩的事。贺楼启却是将其中始末详细道来,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想到此处,杨宁眼中不禁闪过疑惑之色。 若是平日,杨宁自能将千般心绪隐藏无踪,然而他对贺楼启存了敬慕之心,就难免情绪外泄,贺楼启一眼便看透杨宁心意,便也没有让他胡乱猜度,继续道:“虽然杀了一个痛快。可是我也受了不轻的伤,一夜间奔行三百余里。那匹战马被我活活累死,我原想着,那盗死,了,他们群龙无,接下来难免要争夺领之位,彼此争权夺利之余,也就顾不得来追杀我了,不料那人还真有些死忠的属下,居然不顾一切追了上来,论骑术他们自然不如我,可是都带着两三匹马,结果还是被他们在江水渡口截住了。那是个尴尬地方,这些盗贼一向在两准行劫,马蹄不过江水,我向南逃。也是想暂避锋芒,可是偏偏到的时间太早,渡船还未到来,我见前行无路,就索性停了下来,想要拼着重伤将他们都杀了。不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月刚杀了两个敌手,渡船恰好来了,更麻烦的是下船的办八二户竟然有我从前栖身的那家镖局总镖头的儿子,这真出犹一相逢。那位少爷学艺名门,武功比总镖头还要高强,他为了替父报仇,又请了师门长辈出面,纠齐了许多江湖好手,只是费了许多时间,这才刚网启程准备到两准寻找这支盗贼的踪迹,偏偏他回家探亲的时候曾经见过我。不仅立刻将我认了出来。又觉我竟然不是哑子。身手也不错。便怀疑我当初乃是盗贼派去的奸细。虽然听出我杀了他的杀父仇人,也只当我是天生的反骨,更将所有仇恨都倾注在我身上,结果这两拨原本是生死之仇的大敌,联起手来想要取我的性命。 我原本已经受了伤,两边的敌人又都不是弱手。那一战是我平生最凶险的一战,也就是在那一次“我遇见了恩师!” 说到这里,贺楼启面上第一次流露出倾慕怀念之色,只是杨宁却隐约感到。其中更有些许愧疚遗憾的意味。沉默片刻之后。贺楼启略带怅惘地道:“那时我身陷重围,又给前后两拨敌人揭破所作所为,那渡口本是通衡要津,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不觉得我咎由自取,当真是人人皆曰可杀,他们的辱骂我都听在耳中。可是却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冤屈苦衷,就是告诉他们我是戎人,不管是镖师还是盗匪。都跟我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杀之无碍,结果还不是一样,只怕他们更觉得非我族类,更是该死。只是想要我死也没有那么容易,围攻我的双方又是互有敌意,犹若冰炭不同炉,联手之际自然不能默契十足,给我寻到机会杀了四五人,虽然如此,我也精疲力尽,眼看就要被乱刀分尸。正在千钧一之际,原本在渡口观战的他老人家却闯进了战圈。一把将我抓起,就向外走去,围攻我的人自然不肯答应,纷纷上前拦阻。可是他老人家只是衣袖轻拂,便将那些人的兵器都卷脱了手,那些盗匪也还罢了,他们本就算不得理直气壮,那些白道高手却看出恩师他老人家修为深不可测,或是大义凛然。或是软语恳求,都说我十恶不赦。想要恩师放手,尤其是那位总镖头的少爷,更是涕泪满面,一定要杀我为父报仇口我当时昏昏沉沉,只记得恩师冷冷道:“老夫本也不是好人,什么是非黑白。对我来说都是一纸空文,若是你们肯给这小子一个公平机会,单打独斗,就是将他砍成十七八段,我也懒得管,这许多大英雄、大豪杰。还有许多盗匪贼寇,联手围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老夫看着不顺眼,错过今日,你们想要报仇雪恨。老夫决计袖手旁观,至于现在么。老夫既然插手了这件事,你们就别想再加一指到这孩子身上!,那时,我便知道自己不会死了,所以就放心地晕了过去,并不知道恩师是如何离开的,不过,想必你也明白,即便是宗师级数的高手,想要护着一个累赘杀出重围,也是要费一番心力的,当然若是那些黑白两道的高手凛然寒蝉。那情势就自然不同了。” 听到此处,杨宁忍不住道:“师伯,莫非那之后师祖就将你收录门下了么?” 贺楼启失笑道:“哪有这样容易,你可别忘了,在恩师眼里。我不过是个性情凉薄,忘恩负义的小子,他老人家出手相救,不过是见我还有几分骨气,抵死不肯屈膝“又看不惯那些人联手围攻罢了,我清醒之后。已经身在江南一座农庄之中,我只觉恩师的武功是我生平所仅见,便求他老人家收录于我,他老人家一口拒绝,我知道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只怕会终身后悔。便跪在他老人家房门之外,整整跪了七天。差点将膝盖废掉,他老人家感我心诚,才收留我做了一名侍从,其后整整三年,我半分武功都没有学到小他老人家闲暇之时,倒是先后教读了《诗经》、《道德经》、《韩非子》、《左传》、《战国策》和《史记》。” 杨宁闻言默然,这些书母亲和师尊可是从来没有教过他的,还是这段时日,青萍偶然给他讲一些其中的典故文章。对一个渴求修炼高深武学的少年来说,读书可能是一种折磨,但是不知怎么,杨宁却是隐隐觉得羡慕,只觉师祖不肯传授武功,而是教读经史,其中必有深意。 ... 第六章 相思成灰(八) 处理ss文件时出错 ;谈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唇边不禁露出缕笑悲,“续道:“初时我还觉得烦躁,毕竟我想学的是武功,并不想去考状元,能够识文断字,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那些书本上面的字我一个个都认得,然而连在一起,我就读不懂了,这也还罢了,读书之外,还需练字,恩师嫌我写的字比狗趴还要难看,寻了字帖让我临摹,每天都要写上十几篇功课,若非平时还要做些粗重杂务,真要怀疑他老人家是打算让我去考秀才举人。 虽然如此,我想着这一次既然是我甘心情愿地拜师学艺,可不能和从前相比,他老人家武功那样出神入化,虽然暂时还不肯收我做弟子,但是既然肯教我读书写字,假以时日。未必没有机会学到武功,若是错过了,只怕我再也遇不到更好的机会,更何况我还不到二十岁,来日方长,耽搁几年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很快就静下心来,按照他老人家的安排读书习字,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恩师突然问我,可愿拜在他门下。我原本已经渐渐失望,突然听闻这个好消息,当真是满心惊喜,当即便想要行拜师之礼,然而恩师他却阻止了我,问我道:“你可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要救你,既然救了你,明明你资质过人,我又为什么不肯收你为徒,既然不肯收你为徒,又为何要煞费心思教你读了三年书?,子静,若是你,会如何回答?” 杨宁不禁暗自苦笑,贺楼启的经历与他全然不同,之前还能略微代入一下,这样复杂的处境,又如何能够理清,更何况,自己非是当事人,又怎知师祖的心意,只是贺楼启既然提问,自己若是不答,岂不是输了一招,他可不会忘记,除了师门长辈之外,眼前这人还是戎人国师身份,一念至此,杨宁凭着直觉道:“晚辈从未见过师祖,只是武道宗历代传人,并没有心慈手软的,只怕师祖的理由,并非是我等所能参透的吧!” 贺楼启嘴然道:“你这小子虽然看起来蠢蠢笨笨,倒也心思通透,只是我当时可没有你这样圆滑,被恩师问了一个目瞪口呆,这三个问题我竟是都答不上来。那三年之中,我又何尝不是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最初我只以为他老人家救我,不过是一时心软,不肯收我为徒更是寻常,若是拜师那么容易,我也不用走遍天下四处偷师了,惟有恩师为何教我读书,我怎么也想不透。然而书读得多了,我明白了许多从前懵懂不解的道理,才觉恩师的行止,当真如雾里看花,似乎清清楚楚,实则难以窥透。 中原人重视德行胜过才能,德胜于才,谓之君子,才胜于德,谓之小人,便是那真正的小人,也是期盼旁人都是君子的,我受雇于人,却为了一己之私杀戮同伴,就连那无恶不作的大盗也觉得我生性凉薄。不肯正式将我收为弟子,这也还罢了。我其后又将对我有投艺之恩的盗给杀了,一错再错,因此被人当作忘恩负义的凶徒,即便是被黑白两道联手围攻,众寡悬殊,也没有人肯为我说句公道话。在那样的情势之下,恩师却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出手相救,我与恩师朝夕相处数年,心知恩师不是慈悲为怀的圣人,更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恩师为何会救我性命,即便是一时不忍,事后将我随便打了,也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又怎会将我带回隐居之所,更给我苦苦相求的机会。即便这些都不理论,恩师他老人家不仅一身武艺惊世骇俗,又兼博览群书,学问精深,不啻于皓穷经的老儒,既然如此,又岂会不明白什么是养虎为患,按照道理说,我的资质越是出众就越是难以得到他老人家青睐,只凭我的所作所为,就已经断绝了他老人家会将我收录门下的可能,他老人家又非是优柔寡断之辈,又怎会因为我跪了七天七夜而心生怜悯,将我留在身边作为侍从呢? 正是因为想不通这些问题,我才会渐渐失望,只觉得恩师是绝对不会传授我武艺的,只是又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良机,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想不到恩师突然竟肯将我收录门下,这其中缘故我就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只是恩师的问题不能不答,索性便将心中想法一股脑禀明了恩师,只盼他老人家能够认可我的一片赤诚。” 听到此处,杨宁脑中灵光一闪,豁心立,“师伯,或者师祖他老人家并非是要获取什么答案,洞想知道的,正是您心中所思所想吧!” 贺楼启一双渊海也似的眸子透出欣然之色,笑道:“果然不愧是武道宗嫡传,这么快就想通了一切,不错,恩师他老人家听我说了一番话后便招掌大笑,然后便正色道:“你能够知道昨日之非,也不枉跟我读了三年书,我当日在渡口见你被人围攻,明明犯下大错,却是神态坚毅,丝毫没有愧色,也曾想过你是否受了冤屈,然而那些人百般谩骂指责,你却也没有忿忿不平之态小若说是天生凶顽,却偏偏目正眸清,那时我便知道,你这小子是一块浑金璞玉,不懂得天道人情,所谓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虽然犯了大错,后果却也不算严重,故而老夫才会出手相救,若你是明知故犯,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有必要多给世间留个祸害。”贺楼启说到这里,杨宁已经豁然开朗,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理,却还是听母亲教导过的,想到此处,不禁脱口道:“原来如此,师祖他老人家教你读书,竟是为了先教而后诛!” 贺楼启闻言差点被呛住,轻咳了一声,讪讪道:“大概就是如此了,恩师将我收为嫡传弟子之后,便又教道:“世人最重天地君亲师,在圣门弟子而言却有些不同,先说天地,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下武学,分为正邪两派,这正派武学,自然讲究一个顺天应人,而咱们武道宗,却是逆天而行,既然如此这天地也就无需恭敬,此则为君,既入武道宗,若能承继衣钵,便是旷世武帝,这世俗的君王,不过仗权势而行霸道,自然不值得屈膝,再次为亲,父母之恩大过天,血缘至亲,自然难以断绝,然而武道宗弟子,担承的乃是圣门道统延续重责,岂能受限于亲情责任,故而历代传人,多是选择六亲断绝之人。至此,这天地君亲,都不需萦怀了,然而这世上之人,岂能全无约束,故而本门弟子,最重的就是尊师,圣门其他宗派,师徒反目,屡见不鲜,惟有本宗,自开创以来便无叛师之徒,当然,相对而言,师父也不会约束弟子的行为。你天性桀骜,又是孤苦无依,这天地君亲,自然不必再提,惟有这尊师一说,前车之鉴,我却担心你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三年你跟着老夫读理也还罢了,老夫最看重的是你不骄不躁,既没有不耐烦离去,也没有想尽手段骗老夫传授你武艺,由此可知,你还算不得无可救药,之前那个大盗,只怕是你根本没有将他当成师尊,这才将他一刀杀了。你今日拜我为师,咱们师徒有话说在前面,你若还有叛师之心,老夫就是拼着白费这许多时光,也要清理门户。”。安慕小说网 杨宁听得冷汗涔涔,心道,这番话怎么师尊没有和我说过,这天地君么,自己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母亲若有言语,自己岂能违逆,更何况自己现在又有了妻子,只怕这六亲断绝怎么都算不上,还有着最重要的尊师,好像,好像自己也从来没有真正将师尊放在心上,若是师尊突然传令叫自己做什么,自己只怕十之**都会拒绝敷衍的,不过,似乎师尊也从来没有要求自己做过什么,所以想来,也不会搞出什么清理门户吧! 说到这里,贺楼启的神色已经渐渐变得庄重,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我在恩师门下学艺十年,除却练武之外,又常常向他老人家请教文事,然而知道的越多,我的心思也就越重,他老人家教我尊师,却忘记了天地君亲之外,还有夷夏之别。子静,我读书越多,便越清楚,像我们胡戎一般的塞外蛮夷,未来的道路竟是如此狭窄,不是被汉人同化,便是被消灭吞没,即便是能够延续下来,也往往是仰人鼻息,东胡、匈奴、鲜卑、柔然、突厥还有如今的胡戎两族,莫不如是,唯一能够令种族延续的方式,就是入主中原,以强势融合汉人,而不是被汉人同化,艺成出师之后,我在中原游历了五年,所见所闻,只是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决定,所以,最终我还是辜负了恩师的厚望。”,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州凶叭,章节更多,支持作 5 ... 第六章 相思成灰(九) 丛最后句话。贺楼启说得甚是艰难。然而亢论多么艰晓,叶卫是说出了口,杨宁张口欲言,然而心中千回百转,竟是无话可说。 这时,最后一抹霞光业已沉没在遥远的天际,天地之间一片晦暗,彤云密布的苍穹之上,连星辰的微光都湮没不见,姑衍山上朔风呼啸,贺楼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将心灵彻底敞开,压抑了数十年的遗憾怅惘倾泻而出,宛若滚滚浪潮,几欲令人没顶窒息,纵然心灵早已修炼到坚不可摧的境地,杨宁却仍是受到了感染,心中只觉无限苍凉。 他听得出来,贺楼启对于师祖的敬慕之情固然是母庸置疑的,然而对于家国之别,却亦是刻骨铭心,偏偏这两者之间却是水火不容。武道宗乃是圣门六宗之首,肩负着圣门道统传承重责,虽然未有明不得收录异族弟子,然历代宗主皆是华夏血裔,无一例外,便是其他五宗,除了光明宗为了图谋大业,往往有教无类之外,也是绝对不肯收录异族弟子的。当然,贺楼启若是肯一生一世成为宣领,专心武道,矢志不移,师祖还可知之为不知,只要徒孙仍是华夏血裔,便可风过无痕,然而贺楼启既不能坐视戎人如其他草原诸族一般攸起攸落,甘心情愿承担起戎人的未来,即便他并非戎人血脉,师祖也是万万不能容忍未来的宗主陷入世俗纷争的漩涡的。既然如此,眼前这个男子便只有一条路走,要么成为图谋中原的戎人国师,要么成为威慑武林的圣门武帝,非此即彼,纵然忘不了师门重恩,也只能辜负了师祖的一片厚望。 突然之间,杨宁心中一片明悟,当年的贺楼启处于两难境地,出生于长安宫廷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关中幽翼之争,为的是锦绣江山,即便是至亲骨肉,亦是誓不并存,何况两家联姻,渗透着无尽鲜血和屈辱,自己身兼两家血脉,不论是偏向了哪家,都难免尴尬,不论谁家得胜,都是骨肉相残。但是,这只是原本的可能,如今的自己,身为武道宗嫡传弟子,未来的宗主,继承了圣门武帝的身份,自可不问红尘纷扰,不屑世俗权谋,纵然失去了与生俱来的权势富贵,却也拥有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想到这里,杨宁心中突然一片火热,或者,母亲对自己并非是冷酷无情,或者母亲的决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春草蓬勃而生,竟是斩之不绝,烧之不尽。 杨宁陷入沉思之际,贺楼启已将如洪水泛流一般宣泄的情感尽皆敛藏,他缓缓站起身来,那英俊异常,轮靡鲜明的面容上显出玩味的笑容,再也不见丝毫黯然之色,伟岸雄躯自然而然地显出睥睨之资,向前走了几步,在寒风之中负手而立,略一俯首,只见山脚下的姑衍驿城之内,一线火光明灭不定,不知何时就会熄灭,感觉到心灵已经恢复向来的古井无波,他才淡淡道:“子静,你可知道,本座为什么连亲传弟子都要瞒着,在这里和你私下叙谈?” 贺楼启的声音是那样的冰冷肃杀,杨宁转瞬间便已醒觉,蓦然发觉自己竟是短暂的失去了戒备之心,背心不禁微凉,他起身走到贺楼启身后,目光亦是落在了山下仿佛即将熄灭的火光之上,又想起方才见面时贺楼启的第一句问话,虽然言语不同,却是意思相近,然而贺楼启无缘无故将身世来历、拜师学艺的经过乃至叛离师门的缘由都向他说了个清清楚楚,纵然杨宁并不擅于揣摩人心,然而将心比心,却也猜到贺楼启绝非是要和自己叙一叙师门情分,然而这样的演变又是顺理成章,虽然心中怅惘,却也只是漠然道:“想必师伯已经下定决心,今日之后,世上再也没有宣领其人了吧!” 贺楼启并未直接回答,淡淡道:“我决意放弃宣领之名,以戎人贺楼启的身份,四处挑战中原高手之时,便已想得明明白白,虽然辜负了恩师前后十三载的苦心,但是恩师精神健旺,还有机会再寻一个传人,然而我若是用恩师传授的武艺去杀戮汉人,追寻世俗权势富贵,只怕恩师他老人家不管是天涯海角,都会寻来清理门户,幸而我入门较晚,所学颇杂,修为虽然不浅,却欠几分精纯,就是舍弃了武道宗绝学不用,倒也不是很为难。” 杨宁闻言暗暗苦笑,贺楼启说的虽然轻描淡写,然而武道宗绝学高深莫测,就是想要精益求精,修改一招半式,也不是什么易事,更何况是要放弃苦练多年的武功,另创一门绝学,这其中难度,不问可知,然而贺楼启终究是成功了,《万妙神手》的奥妙精深之处,只凭杨宁管中窥豹,已觉不在武道宗翠湖武学之下,然而师门恩义,便是这样容易割断的么?想到此处,杨宁忍不住略带挑衅地道:“贺楼前辈既然这样说,弟子自然没有二话,只是前辈当真觉得,只凭您一句话,就可以斩断过去的所有因缘么?” 贺楼启深深地望了杨宁一眼,洒然道:“这世上知道贺楼启便是宣领的,你是第三咋”想来也不会有第四个!” 杨宁心下盘算,第一个知道这隐秘的自然是平月寒,但是既然世上无人知道贺楼启便是宣领,至少自己的师尊隐帝西门烈,可是至今似乎都在寻找大师兄的下落,就连平烟也未曾提起,想必无色庵主并未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如今她已不在人世,这个秘密自然更是不见天日。第二个知道贺楼启另有身份的,多半就是已经自尽而死的查干巴拉,他是戎人,又感激贺楼启救命之恩,若非自己答允替他报仇雪恨,只怕这秘密他会一辈子藏在心底。第三个知道此事的便是自己,然而青萍的毒伤还要靠他相救,贺楼启此时提出来,不啻于胁恩以报。 心下想得通透,杨宁自然不肯轻易承诺,略一沉吟,他若有所心旧出!“前辈虽然早巳决意不再施展武道宗不传绝学。然峪恐女刀创一门毫不逊色的武功,只怕没有十几年时间,是很难臻至圆满境界的,前辈二十年前,曾与家师在幽翼一战,难道家师竟然并未看出蛛丝马迹么?若是果然如我所料,只怕晚辈即便不说,这世上也不是没人知道前辈的隐衷,若是如此,前辈即便是能让晚辈承认,这世上再也没有宣领其人,又有何用?” 贺楼启晒然道:“你是说西门烈么,这世上即便有人能够看出本座的武功根底。却一定不是他,当年本座夜入幽翼军中,想要刺杀火凤郡主,却撞见了西门烈,甫一动手,我便看出他是我素未蒙面的师弟,只可惜他的武功虽强,其中却有莫大的破绽,对上寻常高手自然无事,若是与同等级数的高手相争,全力以赴之际就难免有不谐之处,这一战却是我胜得最容易的一战,他连武道宗的本门绝学都练不到家,岂能看出我的根底,更何况我当时掌法已经大成,却是有十足把握不会被他识破身份。”说到最后,语气不免透出几分遗憾的味道,道:“唉,只可惜我当日还未能将毒伤完全压制,击败令师之后已觉内力不济,只得全身而退,若非如此,说不定幽翼之地已经落入我族掌握之中了!”听到这番话,杨宁纵然性子冷漠,眉头也差点纠结成一团乱麻,毕竟,不论是谁听到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贬低自己的师尊,还堂而皇之地说后悔没有成功刺杀自己的母亲,大概心里都不会感到很痛快,只是经过这段时日,他已经可以确信贺楼启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即便是他城府深沉,也断然不会不漏丝毫口风,说实话,这令他感觉无比的轻松,相比在中原时候,许多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是坚决不肯承认,这种一无牵挂的境况要好上百倍,故而杨宁虽然暗自腹诽,却是没有多少怨气,只是思绪回转之间,竟是无端想到,虽然师尊可能当真不知道贺楼启的另外一重身份,然而师祖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么? 正在胡思乱想,耳边却已经听到贺楼启答道:“恩师他老人家到底知不知道本座便是宣领,这却是无可考证了,我当年遇见西门的时候,交手之际曾经旁敲侧击,约略得知,他老人家数年前便已经鹤驾西游。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本座那时心中虽然三分悲痛,却也有七分欢喜,要知道本座一身武功,大半得自恩师传授,这世上能够看出本座武功源流的,除了恩师之外再无第二人,恩师故世之后,本座便无所忌惮,只是念着他老人家待我的恩义,终究是放了你师父一马。要不然他已落败,却还要护着那个郡主,本座便是毒伤发作,也能取了他的性命,中原少了一位宗师,总是件好事,只是我已对不住恩师在先,哪里还忍心让师门断了传承。” 杨宁心下诧异,他可没有恍惚之间将心思说出口,怎么贺楼启竟仿佛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一般。见杨宁神色震动,贺楼启却是微微一笑,道:“看来本座猜得不错,你果然是这样想法,只是,无论恩师知也不知,他老人家已经辞世,自是不会揭破本座身份来历,子静,你还未曾应承本座,是否从今尔后,这世上再无宣领其人?” 杨宁知道再也无法敷衍,到了这时,他心里已经想得明白,贺楼启口口声声要他承诺,不过是为了断绝日后的隐患,须知即便是贺楼启自创绝学,传授弟子门人的也非是武道宗心法,然而追根溯源,却毕竟还是圣门一脉,自己迟早会承继武道宗宗主之位,便有了清洗门户的权责。 若是贺楼启尚在,自然可以庇护门人,然而两人年纪相差了将近四十岁,即便贺楼启未曾身中绝毒,再过三十年,自己仍是春秋正盛,贺楼启却必然已是垂垂老矣,到时候自己若是当真要杀尽擎天宫弟子贺楼启又能如何?就是想要趁着自己身在草原而行未雨绸缪之事,却也要揣度一番,能不能将自己留下,毕竟若是自己一心逃走,即便是贺楼启,也无法阻拦的。贺楼启不惜国师之尊,与自己私下相见,甚至不惜胁恩以报,为的不过是对弟子族人的一片拳拳心意。 深深望了贺楼启一眼,杨宁终是淡淡道:“现任宗主还是家师,弟子自然无法替家师主张,然而晚辈答应,不会向任何人揭破前辈的另外一重身份,宣领其人,早已不存在这世上,贺楼启乃是戎人国师,胡戎两族共尊的擎天玉柱,自然与圣门全无瓜葛,只是武道宗绝学不能流传于外,若是世上还有人懂得本宗绝不外传的武学心法,晚辈身为承继道统之人,却是万万不能容许的!” 这样的要求,贺楼启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觉得为难,他蓦然转身,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神色更是如释重负,目光炯炯地看向杨宁,举起了右掌,以他的身份经历,竟然会如此情绪外漏,杨宁心中不禁暗自叹息,只是既然已经了做出了决定,他也没有反悔的打算,当下举掌相迎,两人原本出身同门,又都是精擅掌法,暗夜之中,两只手掌竟是一般莹洁如玉,仿佛熠熠生光,“啪、啪、啪”三声击掌,就此定下誓约。 恰在这时,山下那原本足以指示方向的微弱火光,竟是蓦然熄灭,天地之间顿时一片黑暗,贺楼启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道:“咱们出来也许多时候了,想必下面的木柴已经用完了,这就回去吧。”不知怎么,虽已达成了心中所愿,贺楼启内心深处,却是怅然若失,仿佛失去的不是无形的狂抬,而是一生一时都难以忘怀的温暖翼护,然而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26dd] 第六章 相思成灰(十) 侧申纵然巳嘉代宗师身份。无弹窗小说网却毕童是年纪怀轻,阅历架凉,出然无端觉得气氛沉重,却也难以领会贺楼启复杂的心绪,闻言只是下意识地俯望去,却见那座残破的驿城盘踞在暗夜之中,即便凭着他那双几乎能够洞烛通幽的眼睛,也只能隐约窥见大致轮廓,恍若龙播虎踮,无形中自有森然之势,城门豁然洞开,然而内中断瓦残祖参差纵横,仿佛蕴藏着无比凶险,不禁心神微撼,若非及时想起尚有赫连行翼护在侧,青萍必定是安然无恙,差点要后悔自己不该将青萍一人丢在城中,饶是如此,仍觉惴惴不安。一念至此,杨宁也不客套,拖起那段枯树枝干,直截了当地道:”前辈说的是。”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掠出三丈开外,他轻功卓绝,转眼间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贺楼启虽然心知少年爱侣,难免情深爱重,然而见到杨宁如此急切,仍是失笑摇头,只是笑了几声,淡淡的悲恰却是涌上心头,纵然是心如铁石,然而方才刚刚回忆过平生往事,也不能立刻转圈,不经意间竟是想起青年时与那清冷孤傲的女子相逢相识相知的往事来,若非家国之别,或许,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瞳蓦然映入升腾而起的火光,贺楼启方从回忆中惊醒,虽然只能透过窗子上钉着的木板缝隙瞥见激滟光影,仍然可以想见此刻那石屋之内必定是温暖明亮,不似这荒山野岭,朔风凛冽。寒冷刺骨。一声轻叹,贺楼启举步向山下走去,他的步伐看似缓慢。然而每一步却都跨越过三五丈距离,仿佛缩地成寸,实则迅捷异常,不过数十息时间,便已经到了石屋门前,正要伸手掀起门帘。耳边恰恰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子静,你和贺楼前辈都去寻柴火,莫非是寻到了几十里外么,怎么火都熄了才回来,若非赫连大哥懂得用余烬留住火种,只怕还要费半天功夫才能将篝火升起,还有啊,你都回来了,怎么贺楼前辈还未回来,莫非你们没有撞见么,还是贺楼前辈觉得柴火还不够烧两三日的,故而还要寻寻觅觅!” 此间敢对自己排捡的再无旁人,不需辨别声音,贺楼启便已知道定是青蒋正在大牢骚,不觉摇头微笑,心道,这丫头真是刁钻古怪。也难为子静这笨小子是怎生和她相处得来?想到此处,下意识地用目斜睨了一眼右手提着的那只黄鼠狼,这原是他下山的时候偶然察觉到地底土穴有生机涌动,一念之间,便耗费了些许时间将其迫出击毙,也幸亏如此,要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消讲这丫头的猜疑,毕竟和子静密谈之事,只能天知地知,两人知晓,庆幸之余,却是一声冷哼,石屋之内顿时鸦雀无声,贺楼启暗自好笑,面上丝毫不漏痕迹,迈步走入石屋。 石屋之内已经收拾得颇为整洁,中央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火上搁着铜吊子,却是杨宁和青萍从中原带来的那一个,因着便于携带,此次贺楼启一行竟是舍弃了惯用的器具,当然。今天铜吊子里面煮的不是茶水,而是散着浓浓的奶香,竟是草原上常见的奶茶。篝火旁边还放了一堆劈好的干柴,竟是长短粗细差相仿佛,即便是最好的概夫,也未必能将柴火劈得如此细致,贺楼启瞥了一眼,只见赫连行和杨宁隔着柴堆相对而立,一人手执匕,一人握着短剑,显然正准备继续努力,想要将剩下的半段枯木,也劈成同样的大除却这两人之外青萍正倚在兰君肩头,俏脸微红小不时偷眼相觑,仿佛是很不好意思背后说人坏话给正主逮着,至于兰君,则是满脸的无可奈何,然而神色间隐约却有宠溺之色。 见这四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贺楼启心下喜悦,面上却是故意显出怒色,再度冷哼了一声,又将手中提着的那只黄鼠狼丢到篝火边,冷冷道:“收拾了吧”。 他素来威势甚隆,却是轻易不肯动怒。如今怒形于色,不论赫连行还是兰君,都是噤如寒蝉,赫连行也还罢了,毕竟性子沉稳,只是肃然应喏,伸手拖着黄鼠狼走到门外,将匕上的木屑擦拭干净,借着屋内的火光便要开膛破肚,整治猎物,兰君却是神色惴惴不安,想要将青萍推开一边,前去侍奉,偏偏青萍的娇躯柔若无骨,仿佛只要无所倚靠,便要玉山倾到,兰君进退不得,一双碧眼水气蒙蒙,几欲落下泪来,然而她性子虽然温柔,却是体贴入微,不忍青萍尴尬,虽是心如油煎,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青萍坐得累了,再去躺上一躺,自己才好脱身去向国师大人谢罪。兰君这番心思虽然不曾表现出来,然而贺楼启、赫连行师徒饱历世情,自然是洞若观火,青萍虽然年少,却也是久经忧患,见惯了世俗冷暖,感受到兰君的心意,只觉心头一阵阵暖流涌过,即便是杨宁这般稚拙迟钝之人,也因牵涉到心爱之人,难得也看破了三四分。兰君身份卑微,不过是贺楼启收养宫中的一个孤女,虽然素得宠爱,却也只是奴婢身份,这一次若非是青萍路上需要有人贴身服侍,行程紧急贺楼启也未必会带上她同行。然而此时此刻,她这番心意却分外令人觉得可钦可敬,若凡纵心而处。自己能否为了一个实则毫无瓜葛的外人。不惜于控着自家生死荣辱的主上? 除了诚“惶诚恐的兰君之外,其余四人各有所思,竟都是沉默不语,石屋内外,除了呼啸风声,和木柴被焚烧的毕录声响,便是一片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贺楼启一声轻叹,淡淡道:“罢了,还要让本座等上多少时候,你们不饿,本座可是已经饥肠辘辘了!”其实,内功精深之人。纵然是数日不饮不食,也不会有饥渴之虞,何况是贺楼启这等宗师级数的高手,人人都知道贺楼启这般说,只是给了一个台阶下,但是贺楼启既然暗示暂时不会追究,自然就有转圈余地,众人不免轻松了一些。 赫连行抖擞精神,手上的匕忽起忽落,剔骨割肉,素然响然。奏刀鳍然,莫不中音,不过片刻,一整只黄鼠狼被切割成长短厚薄差相仿佛的一堆肉块,他手法巧妙,虽然是分解猎物,却是绝对没有血流遍地的惨象,事后只是提了一桶清水冲刷了一下,便即干干净净。对于如何烧烤野味,赫连行自然是轻车熟路,寻了几根铁轩子将肉块一一穿起,这时候杨宁已经将剩下的木柴劈好,见状径自取了一串肉块,抹上花板盐粒,拿回去放在火上熏烤起来,还不时轻微转动铁锋,让肉块烤得均匀些,缺乏食物,熬过了大半个冬天的黄鼠狼虽然并非脂厚油肥,却也是肉质精瘦劲道,缓缓渗出的油脂在火光下闪现出润泽的光芒,赫连行见他烧烤手法强过自己,便索性只是将肉块一一穿好,余下事宜交由杨宁来做,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也是默契非常,不多时,五串肉块都已经烤得半熟。阵阵肉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奶茶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xfanjia 他们两人忙里忙外,兰君却只觉得坐立不安,她是侍女身份。准备食物原该是她分内之事,然而偏偏青萍的身子越来越无力,倚在她身上摇摇欲坠,让她不能撒手不管,贺楼启余怒未歇,就连赫连行和那中原少年都是战战兢兢,自己却是高坐不起,纵然国师大人宽宏大量,只怕也会因此生出嫌隙,若是他老人家只是重重惩处,也还罢了,若是回宫之后却将自己逐离身边,又该如何是好。只要想到从今之后,再也不能在国师大人身边服侍,兰君就心头一阵冰凉,一念至此,对于罪魁祸的青萍,也难免生出几分不满,只是她心地善良,即便是受人之累,也生不出怨憎之心,察觉到青萍娇躯渐渐泛起凉意,更是下意识拿起毯子替青萍披在身上。 青萍原就是冰雪聪明,此时虽在病中,六识却更是敏锐,相依相偎之际,又感觉到兰君的娇躯不时轻颤,显然心中惊惧,然而为着照拂自己,竟是强忍着不肯相弃,她与兰君原是素昧平生,又隔着家国之别,兰君却是如此深情厚谊,青萍内心深处,不禁生出无限感激,只觉重重心防,竟有土崩瓦解之势。 她自幼遭遇惨变,生母为了报仇雪恨,竟与父亲同归于尽,此事对她的影响十分深远,父母亡故之后,又曾颠沛流离,饱尝人间冷暖,虽有义姐爱护,又有恩师清绝先生照拂,依旧养成了愤世嫉俗的偏激性情,虽然豪爽慷慨之处,不让须眉,又兼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常常三言两语之间,便能与人一见如故,然而内心深处,却实实在在隐藏着一股对世人的冷漠之情,对亲近之人,固然是一片赤诚,不惜生死相托,若是换了外人,不论是如何亲切关爱,却终究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就如李还玉,纵然曲意讨好,只消露出一丝破绽,便给青萍觉,随即翻脸成仇,并无丝毫顾惜,其余如罗承玉、廖水清诸人,前者于双绝处境困窘之时施以援手,虽然是罔顾两人意愿,却终究是一番好意,后者为了解救她身上所中绝毒煞费苦心,虽然是为了代女儿赎罪,但是拳拳诚意,亦是不容轻忽,然而只因这两人存了些许私心杂念,便终究无法得到青萍信任。其实,若是追根究底,杨宁、青萍两人相识于患难之际,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固然是因为当时杨宁患了离魂症,浑忘却生平往事,青萍全心全意地照拂于他,才能得到杨宁的依赖信任,但是反过来说,若非当时的杨宁神志不清,懵懵懂懂,只怕青萍也不会毫无疑忌地亲近于他,更不会成就这一双生死相许的神仙眷侣。 只是青萍固然心防极重,兰君却是难得的金玉之质,赤子之心,更难得的是表里如一,自始至终不曾有半分心机用在青萍身上,尤其方才青萍背后出言不逊,冒犯了贺楼启,惹得贺楼启震怒,甚至有迁怒之意,兰君原本只是奉命照料青萍小当此之时,便是撇下青萍去向贺楼启求恳谢罪,亦是理所当然,然而她为着青萍伤病之身,竟是不忍撒手不管,纵然有些不满,亦是隐忍不言,仍是尽心尽力的照顾青萍,任凭青萍再是多疑,此刻对兰君亦是深信不疑。她隐隐觉得,即便是有朝一日贺楼启和自己夫妻翻了脸,让兰君来杀死自己,这美丽胡女。虽然一定会尊奉主人之命,却不会用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堂堂正正前来挑儿一刊处的情分。前来欺骗暗算小对于青萍来说。为敌为友都么糊背。只要光明磊落,便已值得她赋予信任。 而自从父母亡故之后,除了义姐绿绮,以及爱侣杨宁,青萍再也不曾如此感激信任一个人,即便是带着自己姐妹逃出生天的老仆忠伯,或是将自己姐妹收留门下的恩师清绝先生,以及不忘故主的锦帆会主伊不平,还有为父母守墓十五载的无晦和尚,亦是如此。在青萍内心深处,忠伯和无晦和尚效忠的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不过是蒙受了父亲余荫,若自己不是尹天威之女,在这两人心中,也不过是草芥一般。至于伊不平,虽然受过父亲的恩惠,严格说起来,却也不过是一场忠诚的交易罢了,正因如此,她才从来不曾指望伊不平的承诺,甚至在赤壁为了救援杨宁,不惜以秘藏金银做为酬劳。即便是恩师清绝先生,青萍感激尊重之余,心里也不无猜忌,当日杜清绝原是知道了她们姐妹的身世之后,才将她们收录门下,授艺之时,又只是每年抽出一段时间亲自指点,其余时间都不知所踪小青萍虽然不曾动问,却也难免生出疑心,杜清绝在火凤郡主被迫嫁入皇室之后,便已离开幽翼,若说他是为了排遣时光而收徒传艺,又为何行迹匆匆,从来不在洞庭久留,若说他是为了幽翼招揽人才,为何不曾将自己姐妹引荐过去?正因这个难解的疑惑,青萍才不能完全信任这位恩师,为着这位恩师,便是没了性命,也不过是偿还了师徒情分,但若是杜清绝想要利用自己姐妹做些什么,青萍却是下定了决心不会让他得逞的,也之所以,青萍肯为了恩师向颜紫霜挑战,不惜生死,却不肯跟随罗承玉北上,除了担忧子静的安危之外,另外一冲原因,就是青萍内心深处,始终不曾真正相信杜清绝,既然如此,又怎肯鸟入婪笼,不得自由。除却这些人不说,若论所作所为,兰君贴身服侍,固然尽心尽力,却未必及得上平烟万里相送的恩德,而且一个是擎天宫侍女,身处下陈,一个是翠湖传人,剑术凡入圣,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多半会厚此而薄彼,不将兰君放在心上。然而在青萍心中,平烟纵然行尊降贵,却并非是单纯为了自己,她或者是为了和杨宁的知己之情,或者是不满翠湖倒行逆施,或者仅是因为良心不安,毕竟当日青萍之所以落入李还玉掌握,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引走了子静,却不似兰君,冒着违逆了主上心意的风险,也不肯弃自己而不顾。这样的真心诚意,心无旁鹜,情分愈难得,对于平烟,青萍自是感激佩服,甚至忍着嫉妒之情,求平烟相劝杨宁不要殉情小然而若论亲厚信任,在青萍心中,却是兰君更胜一筹。 青萍为着亲爱之人,原本就是不惜死生,如今看着兰君忐忑不安,自然不忍她担忧恐惧,凭她的冰雪聪明,原本已经觉贺楼启看似震怒,实则色厉内换,而且根据她的判断,只怕贺楼启对兰君这番举动多半心存嘉许,兰君必能因祸得福,然而她却不愿兰君再受丝毫委屈,心惊胆战,心念一动,已经拿定主意,瞥见奶茶已经煮好,雾气蒸腾,奶香四溢,突然站了起来,兰君猝不及防,正要上前相搀,却被她轻轻推开,径自走到篝火边上,亲自盛了一碗奶茶,双手捧着到了贺楼启跟前,盈盈拜到道:“前辈,都是小女子顽劣胡闹,惹得您老人家不快,请您饮了这杯茶,宽害了晚辈吧!” 贺楼启深深望了青萍一眼,心中不禁千回百转,他答允为青萍解毒,一来因为子静是自家师侄,二来也是同病相怜,然而这些时日相处得久了,他倒是觉这丫头颇有与众不同之处。别人若来求医,必定是恭恭敬敬,唯恐得罪了救命之人,然而青萍却是半点委屈也不肯受,伶牙俐齿,肆无忌惮,就是在自己面前亦是尊敬有余,恭顺不足,不像是来求医,到像是被求着来做客一般。虽然如此,贺楼启到没有因此生出什么不满,他是一代宗师,见识不同流俗,反觉得青萍傲骨天生,正与子静相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万万想不到青萍为了一个相识未久的胡女,竟肯放下身段向自己谢罪,越是见识过这丫头从前的高傲娇纵,越是觉得此举难得可贵,便是贺楼启有意作弄,也是改变了主意,伸手接过奶茶,微微一笑道:“罢了,今后可不许再无礼!”这句话一说出口,屋内气氛随即松快起来小赫连行、兰君固然是如释重负,便是杨宁也觉得浑身轻松,惟有青萍暗自撇嘴,心道,若不是为了兰君姐姐。我才不会向你屈膝。 贺楼启慢慢喝了一碗奶茶,杨宁已经将肉块烤好,赫连行亲自拿了一串奉给恩师,杨宁则是第一个送到爱妻手上,兰君有了空闲,连忙给每人都斟了一碗奶茶,尤其是亲手向贺楼启奉上一碗,贺楼启亦是欣然接过,这次第,虽然屋外寒风刺骨,透过门窗上的毡条缝隙钻入,然而众人都觉得暖意融融,陋室之内,比若阳春三月,浑忘却现今还是冰雪遍地的隆冬时节。 第六章 相思成灰(十一) 休息了一夜,青萍和兰君都觉得精力尽复,第二天启程,一行人离开了姑衍驿,折回原路,继续北上。小说*无广告的~~网阅读网一路行来,沿路风光越来越见荒凉,放眼望去,只见遍地冰雪,只有在那些被狂风将积雪扫除干净的乱石泥丘上,才能偶尔看见枯黄的草根,一路行来,鸟兽绝迹,又兼朔风呼啸,飞砂走石,不见天日,难以辨别路径,幸而贺楼启与赫连行都是路径谙熟,若无他们带路,只怕就是走个十天半月,还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转圈子呢。杨宁和青萍绕道蜀中,一路东行北上,也曾见过许多大漠风沙,但如此荒凉寂寥的景致,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而听赫连行说起,他们是沿着河道而行,周边已算得上是水草丰茂之地,若是不慎偏离了方向,数十里之外便是戈壁荒漠,寸草不生,沟壑沙丘,交错纵横,一旦误入其中,就是识途老马,也难免晕头转向。赫连行说者无心,杨宁和青萍却都想到,若非是在于都斤山见到了贺楼启,他们两人和平烟,势必还要自行北上,一路艰辛自不必提,若是不慎迷途失道,别人也还罢了,青萍却是多半会撑不住,想到此处,都是不禁暗自庆幸,对于贺楼启,却是更多了几分感激之意。 行程甚是艰难,自于都斤山至大鲜卑山,辗转行来,将近五千余里的路程,又是冰雪封道,鸟雀绝迹之时,若是大队人马同行,携带足够的食物饮水,自可以随时随地停驻,他们一行仅有五人,又是轻车简从,每日至少要行上几百里地,才能寻到合适的宿营之地,虽然所带骏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又是数匹换乘,其中颠沛苦痛,甚是难言。十余日之后,贺楼启、赫连行自是精神健旺,兰君却已是形容清减,而身子最弱的青萍更是渐有形销骨立之姿,杨宁忧心忡忡,便再不许青萍自己骑马,白日和她同乘,用内力护住不让她经受风霜之苦,还可倚在自己胸前时时休憩,晚上宿营之时,又坚持不懈的将真元渡入青萍体内,免得她损耗过甚,以致毒发,如此一来,果见成效,青萍虽仍然神色疲惫,毒伤却是没有复发的迹象,凡是杨宁,因为真元损耗不是打坐调息便可轻易恢复,杨宁内功精纯,眉宇间已经显出倦怠之色。 这般情景,贺楼启三人自都看在眼里,只是既不能相劝,又不便相助,惟有快马加鞭,只盼早一日结束这段旅程,回到擎天宫,到时候,既有名医调治,又有能压制毒性的地火黑风,便不虞青萍的毒伤发生变化了。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三日上,刚刚翻过一座沙丘,兰君便望见一泓冰湖,湖边营帐绵屹如云,隐约可见牛羊在帐幕之间倘徉,不禁大喜,回头喊道:“青萍小姐,你醒一醒,我们要到家了,你看,前面就是我们戎人的王廷,今天晚上就可以在国师的行宫歇息,从王廷往擎天宫,就是乘车,三天时间也尽够了,而且沿途都有我们戎人的部落,再也不用风餐露宿,可是要好走多了。” 青萍倚在杨宁怀中,苍白憔悴的容颜带着浓浓的倦意,听到兰君的呼喊声,勉强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晶莹,无边无际,几与天连,虽非烟波浩渺,却是恍若明镜琉璃,不觉心旷神怡,叹道:“却是好地方,想不到大漠深处,还有一片汪洋,莫非,这就是你曾说过的北海么?” 兰君摇头笑道:“这可不是北海,这里是俱伦泊,北海在西北方向,将近千里之遥,群山环绕,海面寥廓,景色可比俱伦泊还要壮丽几分,而且北海现在还未封冻,俱伦泊从十一月就开始结冰了,要到明年六月才能化冻,不过北海虽好,却非是我们戎人独有之处,那里胡人更多,还有许多旁的小部族,不像这里,百余年来,都是我们戎人的家乡,水草丰美,天下无双,你若是不信,等到夏天再来这里游玩,说不定再也不想回中原去了” 青萍闻言微微蹙眉,只觉兰君话外有音,然而仔细瞧去,只见兰君数日来风尘蒙蔽的面容显出焕然神采,一双澄碧色的眸子透出无尽神往之色,便知道她这番话乃是出自肺腑,便也微微一笑,道:“好啊,若是我到时身子无恙,便和你一起到这里来游玩,你可要尽地主之宜,不可慢待了客人啊” 兰君闻言微微一愣,这才想起青萍的毒伤还需国师大人救治,也不知道过了六月能不能医好,根据自己听来的片言只字,似乎很是难医,若是连国师大人也束手无策——,一想到这里,兰君连忙转过念头,不敢再深想下去,只因这些时日的相伴,她早已将青萍当成闺中挚友,若是青萍的毒伤难愈,便也感同身受,想要安慰青萍几句,却又知晓这个汉家的女孩子,性子却如烈火一般,自己若是违心劝慰,只怕反而惹得她不快,想了半天,终于只是涩声道:“我其实也不常下山来,对这里的情形只是略知大概,若是当真带着你出去游玩,只怕会迷路呢”安慕小说网 青萍微微一笑,眼前这个胡女的心思,比水晶还要透明,比冰雪还要清澈,她性子虽然爽朗,却因为身世经历,并无多少知交,想不到却是在塞外异族之中,遇到了一个如此知心知意的朋友,不觉心中温暖,正要说几句话让兰君宽心,贺楼启却是不耐烦地道:“将来的事情多说无益,好了,这里看着据湖边不远,实则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别耽搁时侯了,快赶路吧。”说罢双腿一夹,也不扬鞭,所乘骏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下,赫连行拱手相让,杨宁略一颔首,毫不客气地策马跟上,赫连行向兰君打个手势,兰君吐了吐舌头,甚是感激国师大人替自己解围,扬鞭追了上去,她虽是女子,骑术却是精良,杨宁又是与青萍同乘,不过片刻,就已经追上了杨宁,却又略略放缓马速,和杨宁并马而行,不时用马鞭指点周围景物,沙丘之下,随风不时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显然青萍也十分欢欣。赫连行见状微微一笑,前程已然不远,他也不急着赶路,催动坐骑,牵着另外几匹空骑缓缓追了上去。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不多,却是带着十几匹马,如此呼喝驰骋,早已引起四下游弋的牧人注意,不多时一支负责巡查的十人队迎面而来,为首的壮硕汉子目力甚强,远远望见贺楼启的面容,犹自不敢相信,狠狠加了一鞭,率众驶近,确认无误之后便下马拜伏。贺楼启神色淡淡,只是伸手虚扶,并无多言,反是赫连行提马上前,出言问讯,那汉子毫不犹豫,铿锵有声地说了一大段话,他身躯壮硕,左颊有一道血红的疤痕直抵眼角,相貌狰狞丑陋,然而答话之时,神色恭顺服帖,简直如绵羊一般驯服,形容与神色毫不相称,令人心底生出强烈的冲突之感。 赫连行与那武士说的乃是戎语,杨宁自然一句不懂,他心思单纯,也根本懒得理会身外之事,青萍却是心细如发,不肯放过些许端倪,她早知深入戎地,若是言语不通,难免成了瞎子哑子,故而早早便向兰君请教戎语,兰君心思单纯,也不觉有什么关碍,自是尽心教导,青萍聪明伶俐,前后不过十几天功夫,就已经粗略通晓,虽然赫连行与那武士一番对答如连珠炮一般,对谈话所涉及到的人物地点也颇感茫然,言语之中又夹杂着许多陌生的音节,想必不是常用的词语,兰君并未教授,但是青萍根据前后语义,连猜带蒙,却也听懂了三四成, 赫连行一开口便是向那武士询问戎王的行止,这并不奇怪,贺楼启远道归来,理应与戎王一见,顺便通报联姻事宜,询问戎王所在之处,多半是要前去相见,令青萍深感诧异的是,那武士对于赫连行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将戎王带着武士去山中猎熊的事情说了出来,就连戎王最近新纳了一个妃子的私事,还有鞭死了几个奴仆的琐事都说了出来。她虽然浪迹江湖,却毕竟出身不凡,熟读经史,汉人的皇帝最重私隐,虽然臣子们勾结内侍揣测圣心的事屡禁不止,然而以泄禁中事、泄禁中语惩治臣下的,更是不绝于史,戎王虽非中原天子,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名武士肆无忌惮,仿佛眼里只有国师,并无王上,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想到此处,青萍心中一动,仔细向那武士看去,她虽不是武功绝顶,却也勉强算得上是一流身手,若是不惜自保,甚至能与颜紫霜、奥尔格勒这等高手一搏,眼力自也不凡,再加上这些时日常与杨宁、平烟、赫连行、贺楼启这等人物相伴相随,耳濡目染之下,更是进益不小,一眼看去,便发觉这个武士虽然气度沉稳,根基扎实,练得却是外家功夫,绝非是擎天宫一脉相承,只是寻常的戎人勇士,听他拜伏之时的自称,仿佛只是一名十夫长,这样的低级武士,虽然身份卑微,却才是戎人兵马的根本力量,又见他所率的那一小队戎人武士都是毕恭毕敬,毫无诧异之色,显然将此举视若平常,若是戎人最底层的兵将,都将贺楼启视若神明,置于戎王贵酋之上,这已不是功高震主所能形容得了。 明白了这一点,青萍心中千回百转,思绪如潮,一忽儿觉得贺楼启如此作为,乃是肇祸之端,纵然武功绝世,天下第一,也难免他日之患,此番自己前来求医,贺楼启并不为难,是否要将其中利害点出来,也算略偿恩德,一忽儿觉得贺楼启是何等样人,贵为宗师之首,岂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多半是因为身中毒伤,无暇顾及这些旁枝末节,自己便是好意相劝,也不过是徒乱人意,一忽儿又想到若非汉王妃廖水清以毒伤牵制贺楼启,这等雄才伟略的枭雄人物,只怕早就一统胡戎两族,挥兵南下,自己纵然与李还玉有不解之仇,就是看在廖水清的面子上,也该些许容情,转瞬却又想到李还玉昔日毒害自己的狰狞面目,只觉快意恩仇,岂能姑息养奸,越想越觉得心头烦乱,忽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人物仿佛融入层层光影,再也看不清楚,青萍心头一凛,知道自己不合在长途疲惫之际扰乱心神,相思绝毒竟然在此时发作,此番发作更与往日不同,仿佛是潮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她想要出声召唤,却是口舌麻木,出声不得,转瞬便没有了知觉。 幸而杨宁自始至终都在留意青萍的境况,蓦然惊觉怀中爱侣身子忽冷忽热,并且不时地颤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青萍牙关紧咬,两颊红若榴火,大惊之下,也顾不得赫连行正与那戎人武士叙话,策马上前,急急道:“前辈,青萍的毒发了,这可怎么办?” 贺楼启原本正在凝神细听那武士的禀报,闻言转头望去,目光在青萍面上一掠而过,心头闪过几许忧虑,看来这小丫头的毒伤可比自己当年要重得多了,他素来决断甚快,当下毫不犹豫地道:“不能再耽搁了,你将剩下的长相思都给这丫头服下,然后和我回宫,只要到了宫中,只要这丫头还有一口气,我保她平安无事,赫连,你留在王廷,先将联姻之事禀明大王,然后再带着兰君回宫,我们先走一程了。” 在贺楼启吩咐赫连行之际,杨宁已经颤抖着将晶莹剔透的葫芦药瓶从怀中取出,当日在地神山,他得知青萍竟然藏了药之后虽然不敢责备,却是将药瓶强行夺了过来,生怕青萍再行以鸩止渴之事,想不到,今日自己竟要亲自动手喂药,他虽然不甚懂得医理,却也明白,此举可谓置死地而后生。将三粒药丸倾出,放到青萍唇边,然而青萍已经昏迷,又兼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吞咽,杨宁心痛不已,却也只得捏住青萍两侧颊车穴,缓缓用劲,好不容易让青萍张嘴将药吞了进去,幸好这药丸入口即化,否则青萍喉头僵硬,只怕药丸根本无法下咽,虽然如此,杨宁仍是轻轻帮助青萍按摩咽喉肌肉,直到确信药已服下,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这时,贺楼启业已交待完毕,飘身下马,凛然道:“骑马恐怕来不及,咱们只能步行了,你这几日损耗太甚,可还能撑得住么?” 杨宁早有此想,抱着青萍跃下马来,毅然道:“前辈放心,弟子功力虽然浅薄,连奔几日几夜,还是不妨事的。” 贺楼启微微点头,也不言语,身影一闪,已经化成淡淡轻烟,转瞬便已到了百丈开外,杨宁毫不犹豫地紧紧跟上,他们本就师出同门,施展的又是同一种轻功绝学《千里一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三人就已消失在视野之内,旁人也还罢了,最多惊叹一番,赫连行却是瞳孔微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侍奉在师尊座前,却从未见过师尊施展如此绝妙的轻功,而且偏偏与这中原少年差相仿佛,心中千回百转,只觉得许多疑惑蓦然有了答案,望着擎天宫的方向,赫连行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