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之天门鬼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徽式庄园 朱医生终于从京城里回来了。 孟祝祺亲自在婺源县城长途汽车站恭候两个小时,终于在出站的人群里发现了朱医生的身影。 “哎呀,朱医生,辛苦啦。”孟祝祺的随从从朱医生手中接过一只崭新的帆布旅行袋,放到了吉普车的后座位上,孟祝祺则恭敬地拉开车门,请朱医生上了汽车。 在回南山村的路上,孟祝祺告诉朱医生,政府考虑到他家的住房条件比较差,还是从前的草房,所以政府出资翻建了新瓦房,这样将来寒生成家也就不愁了。 朱医生感到非常奇怪,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无非是要寒生进京所做的姿态而已。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自己每天吃好的,还有专人陪同游览了天安门、故宫、八达岭长城,每天都有人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主要是说儿子寒生有着一身神奇的医术,应该怎样更好地为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务等等。 等吉普车开进了南山村东头,朱医生这才着实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几间砖瓦房啊,简直就是一座徽式小庄园。青砖黛瓦,高大的马头墙,朱漆大门,一对亮晶晶的铜门环,大门口还蹲着两尊青石狮子,一条新砂石路直接通到了门前。 “朱医生,这就是你的新家,请进去看看,还满意吗?”孟祝祺笑容可掬道。 朱医生犹豫着迈步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宽阔的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穿过中庭后面还有一排正房,这是一套三进院,朱医生做梦也没有梦见过如此漂亮的房子。 “你是说,这房子我们住?”朱医生疑惑地问道。 “当然啦,这里就是你的家。”孟祝祺笑得越发灿烂了。 “寒生呢?”朱医生警惕地问道。 孟祝祺支吾着,慢慢说道:“这……寒生在你进京后就不见了,一个多月了……” 朱医生站住了,目光盯着孟祝祺道:“那么,吴楚山人一家呢?” “……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孟祝祺尴尬地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连大黄狗笨笨都不见了吧?寒生究竟怎么了?”朱医生厉声道。 孟祝祺也急道:“真的没出什么事儿,我还着急等寒生回来给我儿子治病呢,这是他答应过我的。” “那就奇怪了,吴楚山人一家绝没有可能无故离开的。”朱医生忧虑道。 夜深了,朱医生忐忑不安,迟迟不能入睡,崭新的木床,油漆的味道还未散尽,这所有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寒生究竟去哪儿了呢?”朱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院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朱医生披上衣服,开门来到院子里,月光下见不到有什么异常。 “朱医生,果真是你!”阴影处转出一人,竟然是吴楚山人。 “啊……”朱医生惊讶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来到屋内,吴楚山人详细地讲述了自朱医生进京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算下来,寒生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吴楚山人说道。 朱医生听罢终于放下心来,说道:“这么说,孟祝祺他们先放火烧了房子,后来又重新补建的?” “是的,对于这座房子,你有什么打算?”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赔三间草房,那就很简单,可是扩建成了如今的样子,我猜想,他们还是要寒生进京。不管怎么说,一切等寒生回来共同商议吧。另外,你们一家人赶紧搬回来,兰儿母女也真难为她们了。” “好,我这就返回卧龙谷,明天一早就带她娘俩回来。”吴楚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告辞后一路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已回到谷中。他对兰儿母女细述经过,娘俩自是高兴不已,甚至连笨笨和它的黑狗女友也感觉到了即将有好事情发生,兀自兴奋得相互梳理着狗毛——笨笨的身上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茸毛。 次日清晨,吴楚山人一家背着简单的衣物用品,下山出谷,笨笨和黑狗走在了前面。当笨笨发现是去往南山村时,立时无法掩饰那种急切的冲动,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吠叫声。 走进南山村,来到那所庄园前,笨笨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兰儿…… 朱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朱医轻轻地唤了声“笨笨”。 笨笨大喜,“呜呜”叫着把狗头埋进了朱医生的怀里,随即又挣脱出来,跑到黑狗的面前,带着它一同来到朱医生的面前,口中仍旧不停地呔叫着,好像是在介绍着它的女朋友似的。 那黑毛母狗则矜持地望了望朱医生,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门里。 南海边,有一个小小的海湾,名字叫做“盐田坳”,岸边住着数十户渔民,一个窄窄的木栈桥伸向海里,风中到处都飘着一股臭鱼的气味,招来一团团的苍蝇,这是一座小渔村。 这一天傍晚时分,岸边走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人,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如猪头狗眼羊嘴,奇丑无比,他的肩上背着个女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婆,手持着一根旱烟袋,他们正是一清和珊蛮巫妪——老阴婆。 海边有一所石砌的小房子,外面是一片沙滩,海水是蔚蓝色的,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变得红彤彤的,天上有几只白色的海鸟在翱翔,不时地俯冲到海面捕食小鱼。 一清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莫名,走走停停,驻足观看,口中不住地赞叹着。 “快走,就是前面那所小房子。”老阴婆说道。 一清恋恋不舍地扭过脸,朝那石屋走去。 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坐在一个木墩上,手里抱着一根粗粗的水烟袋,“咕嘟咕嘟”地抽着。听到脚步声,那老汉抬眼望了望,然后又继续低头抽烟。 一清放下老阴婆,他俩坐到凳子上休息。 “有船吗?”老阴婆说道。 “有。”那人回答。 “今天什么时间?”老阴婆又问。 “涨潮时。” “两个人。”老阴婆说。 “2000块。”老汉道。 “成交。”老阴婆爽快地自怀里掏出一摞港币,扔给那老汉。 老汉鄙夷的目光扫过一清,然后清点好钞票,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农历初五,晚八点涨潮,准时在栈桥上船。”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这老汉是什么人?”一清问道。 “蛇头。”老阴婆道。 蛇头又是干什么的?一清继续问道。 老阴婆解释道:“蛇头是搞偷渡的,负责把人用小船偷运到对岸香港去。奶奶我是香港居民,可以由罗湖口岸出入境,可你就非要偷渡不可。” 一清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走,我们去搞点吃的,你会水吗?”老阴婆问一清道。 一清说道:“当然会了,我的老家就在长江边上。” 沙滩上,老阴婆向一清解释如何下水用石头块把礁石上面的蚝敲下来。xfanjia 一清脱得赤条条地走进了海水里,浑身皮色枯黄,瘪瘪的甚是难看,尤其是那臀部,与猴屁股并无两样。 一清倒是蛮能干的,不多时,就已经搞上不少生蚝来了。 “可以了。”老阴婆叫他上来,穿好衣衫,坐在了沙滩上。 老阴婆一连数掌,将那些坚硬的生蚝壳子震开,然后托着蚝壳连蚝肉带汁水一股脑儿地往嘴里倒,不住地咂咂嘴说道:“好好甜啊。” 一清照葫芦画瓢也抄起一个向嘴里倒进去,果然味道极为鲜美。这些就是他俩的晚餐了。 夜间八点钟,一清背着老阴婆走到了木栈桥上,上了一艘小渔船,摇摇晃晃地朝大海对面的香港划去。 不久,小木船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腥的鬼谷洞 “我们边喝酒边等,如何?”老祖自酒柜里取出一瓶茅台酒说道。 “好,客随主便,震四,你也随同坎六去吧,顺便告诉他们我过几天跟车一起回去。”乾老大决定再派震四前去会合坎六,增加些保险系数,凡事防患于未然。 “明白了,大哥。”震四也去了。 老祖拔除瓶塞,一股浓郁的酱香味飘了出来,两人一面闲聊一面浅酌。 坎六远远地跟随着梅小影,其间,梅小影几次有意无意地回头,都被坎六机警地闪避开了。 前面来到了月湖,碧绿的湖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山上飘落的枯叶落在水面上,已是深秋时节。 坎六贴近了些,以免在雾气中丢失目标。 前面响起了“哗啦”的水声,坎六发现梅小影脱掉了外衣裤和鞋子,上身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布兜兜,下身是紧身内裤,站在岸边向身上撩水,以适应水中的温度,然后“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 坎六注意观察着,一面暗自赞赏着她的身材,年龄都九十来岁了,依旧是长腿大胯,杨柳蛮腰,风韵犹存呢。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梅小影露出水面,他暗自琢磨着这水下一定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否则任何人一口气也憋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要不要跟下水去呢,他在犹豫着。 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蹲下身体回头望去,浓密的白雾里出现了震四的身影。 “四哥,她潜到水里面去了,我肯定这水下一定有蹊跷。”坎六压低声音,悄悄地对震四说道。 震四沉吟片刻,说道:“六弟,你的水性好,潜下去看看,千万注意安全。” “是,四哥。”坎六说罢除去衣衫,只着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结实的肌肉,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下到水里,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月湖水十分清澈,坎六朝着梅小影潜行的方向快速游去,前面水里黑糊糊的,没有光线透入,这肯定是山体的下面了。再仔细辨别,发现前面不远有一团微弱的反射光,于是便游了过去。 他静静地潜伏在水底向上望去,原来这是一个水下溶洞,连接着山体内的大溶洞,果真是一处极隐秘的暗道。 坎六轻轻将头露出水面,感到空气潮湿、温暖,高高的溶洞内壁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缝,透进来外部一丝微弱的光线。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盘旋而上的石级,一直通往黑暗之中。 坎六想了想,轻轻地从水中爬了出来,沿着石级蹑手蹑脚地向上走去。 坎六一面悄悄摸索着前行,一面紧张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同时手按了按短裤后面的小口袋,那里面藏着数枚金钱镖,那是他惯用的暗器。大约蜿蜒攀升了十余分钟,前面终于出现了光亮,那不是纯粹的自然光线,而是油灯发出来的橙黄色光。 他屏息静气地悄悄接近,前面是一道半敞的石门,透过门的间隙,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和梅小影说话,令坎六万分惊讶的是那老先生竟然是一丝不挂!但见他银发垂腰,白色的胡须直到前胸。 “小影,你还是那么丰满,让人想入非非。”老者以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 梅小影似乎脸红了,不过坎六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老叟,痛快地告诉我,这坛酒你到底给还是不给?”梅小影不耐烦地说道。 哦,原来这白须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湘西老叟啊,坎六心中暗暗吃惊。 那湘西老叟笑嘻嘻地说道:“当初那两坛酒是我专门为咱俩预备的,只喝了一坛,余下的一坛你已经拿给了那个烂酒鬼,我也没再说什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今天进洞又来要酒?” 小影道:“一坛酒而已,何必如此小气。” 老叟笑声戛然而止,严肃地说道:“小影,你这妇道人家可就不懂了,这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当年野拂前辈为大顺皇帝李自成珍藏的御酒啊,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你那个烂酒鬼怎配饮这种酒?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影嗫嚅道:“也不是老祖要喝,她是想和关东来的客人换酒,人家以一百坛道光二十五年的凌川酒来换一坛明代酒,咱们是占便宜的。” 湘西老叟闻言大吃一惊:“啊!竟有此事?” 小影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啦,你也眼红了?” 湘西老叟冷笑道:“想不到,竟然迂回到你们身上来打野拂的主意,果然精明至极,你说说,总共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模样的人?” 小影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出了乾老大三人的相貌等情况。 湘西老叟沉吟道:“看来你已经被跟踪了。” 小影更加莫名其妙了,说道:“你说他们不是前来换酒的吗?” “当然不是,他们是想打听到这酒的出处,找到鬼谷洞里来。”老叟说道。 小影笑了,说道:“他们在哪儿?”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两声,对着坎六藏身的石门朗声叫道:“朋友,出来吧。” 坎六见自己已被湘西老叟发现,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右手心里暗藏着三枚金钱镖。 “关东六郎参见湘西老叟。”坎六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他知道自己在这位白须老人面前绝然讨不了好去,今番定是九死一生,索性彬彬有礼起来。 梅小影见到坎六大吃一惊,说道:“你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原来你们不是关东来换酒的!” 坎六对着梅小影也是拱拱手,说道:“对不起,我们大哥受人之托前来天门山换酒,具体情况六郎也不十分清楚,我从吊脚楼里出来准备去集市找电话,告诉关东家可以发货了。不料却迷路了,稀里糊涂走到这湖边来,见到婆婆您正在脱去外衣和外裤,目睹了您那丰腴性感的身材,一时受到诱惑,把持不住,竟心性一乱,跟在您的后面也下水了。” 小影从未听到过有人如此称赞自己,不觉得脸色一红。 坎六知道,要想活命必须要搞定这个毫无社会经验的老太婆,于是进一步说道:“婆婆,对不起,请您不要责怪我的鲁莽,只能怪您自己的身材太好了,我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一心想要追上您,问清楚您是怎么保养的,把方子记下来,带回关东给我的妈妈,并把您的苗条和美丽说给她听,所以,所以您不会怪我吧?说心里话,我都忍不住想叫您一声大姐了。” 小影听得心中暖洋洋的,湘西老叟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只会像牲口一般扑到自己身上做那事儿,而祖英又是女人,此外她再也没有接触过男人了。刚才坎六的一番话,听着的确十分入耳,要是老叟也这么嘴甜,自己也就不会离他而去了。她的目光禁不住嗔了老叟一眼。 “你说什么呢?唉,我都一把年纪啦。”小影笑盈盈地说了句。 坎六心中却道,这点忽悠算啥呀,在俺们关东老家鞍山,大忽悠多了去了。 “嘿嘿,”湘西老叟突然冷笑几声,说道,“早就听说东北人嘴巴能说会道,果然不虚,你这番话去哄一个不谙世事的山里老太婆可以,可是却骗不了我湘西老叟。说,你们对野拂宝藏究竟知道多少?” 坎六忙道:“这位大哥……老前辈,六郎只知道前来换酒,什么野拂,是明代酒的品牌吗?”坎六装起了糊涂。 湘西老叟恼怒起来,说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六郎的确不知。”坎六一口咬定。 湘西老叟口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刹那间,山洞深处传来了呼啸而来的破空风声,无数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飞至跟前,原来是数百只黑褐色的大型蝙蝠。坎六清楚地看到,为首的那只巨型大蝙蝠,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布带…… 湘西老叟一摆手,红眼阴蝠群停了下来,全部都恶狠狠地盯住了坎六,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老叟再问你最后一句,你们对野拂宝藏知道多少?”湘西老叟看着坎六说道。坎六把脖子一挺,一言不发,关东人的犟劲上来了。 老叟一摆手,阴蝠蜂拥而上,扑在了坎六的身上,一根根拔去头发胡子,还有眉毛。他赤裸着上身,咬牙挺住不动,真是一名关东硬汉。 有几只阴蝠发现了坎六腋下也有毛,便一股脑儿地统统拔了去。 阴蝠首领呼啸着冲了上来,探出双爪,扯碎了坎六的红色棉布短裤,那是关东人本命年辟邪裤衩,阴蝠又是争先恐后地一阵乱拔,阴毛甚至腹股沟内粗点的汗毛也都一扫而光。 疼痛加上酸楚,坎六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大把。阴蝠撤下去了,坎六浑身上下赤条条的,干干净净,根毛皆无。 “怎么样?如果还不说的话,下面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你呢。”湘西老叟冷酷地说道。 坎六把目光投向了梅小影,显示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m.xfanjia 小影望着他一阵叹息,尽管这个年轻的男人躯体健壮而结实,尤其是那隆起的臀部,圆滑而性感,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了毛以后,就像是一只白白的鸡光子,让人觉得十分恶心,况且老叟说得没错,他们欺骗了自己和老祖,别有用心地跟踪了她,小影扭过了头去。 坎六一见小影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完了,随即猛地转身扬手,三枚金钱镖“嗖”的一声向湘西老叟射出,两枚奔老叟的左右眼,一枚直冲着老叟的嘴巴而去。 他希望在幽暗的光线下,出其不意地偷袭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湘西老叟的武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那白须老人端坐着纹丝不动,三枚金钱镖全部都击在了老叟的面门上。 再仔细定睛一看,坎六惊得心胆俱寒,湘西老叟的左右眼皮各夹着一枚金钱镖,口中咬着另一枚…… 他明白,自己武功相差得太多,已绝无逃命的可能了,于是长叹一声道:“看来,六郎的尸骨是难以还乡了。” “啪啦”声响,湘西老叟抖掉了金钱镖,冷冷说道:“你已经不会再有尸骨了。”说罢,又是一声呼哨。 石洞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不多时,无数只白色巨型老鼠蜂拥而来…… 飞奔而来的白色岩鼠个个都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可怕至极。坎六吓得魂飞魄散,脸色都青了。 最前面的岩鼠绕着坎六围成了一圈,趴伏在地上,第二排蹲在了后面,第三排站立起,后面还有……只等着湘西老叟一声令下,便会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老叟最后再问你一句,到底说还是不说?”湘西老叟阴沉沉地冷笑着,慢慢举起了手。 坎六长叹道:“我若是屈服了,将会被师父处决,落得七弟八弟同样的下场,与其为同门所蚕食,还不如喂了这帮畜牲。” 说罢暴喝一声,纵身跃起三米多高,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地直接撞在了坚硬的石头地面上…… “噗”的一声,坎六的脑袋裂开了,湘西老叟一挥手,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岩鼠一股脑儿地拥上,只听得连续的噬咬撕扯和骨头破碎的声音。 当声音完全停止的时候,岩鼠散去了,方才的地面上什么也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摊血溃。 小影不敢目睹这血腥的场面,待岩鼠停止了吞噬,这才睁开眼睛,那个年轻结实会说动听话的男人消失了。 梅小影的心中对湘西老叟产生了十分憎恨的感情,她默默地、一言不发地转身向石门走去。 “小影,你别回去啦,会有危险的,关东客少了一个人肯定不会罢休的。”湘西老叟急着说道。 梅小影恍若不闻,穿过石门,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湘西老叟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一幅飞天岩画前,按动岩壁上的机关,“嘎嘎嘎”声响过后,岩画翻转了约有30度,里面的石龛内,盘腿坐着一个少女。 “妮卡,‘三十六量天尺’第二尺打通了吗?”湘西老叟问道。 “师父,正在紧要关头,还需十二个时辰方可打通。”妮卡回答道。 “出来吧,现在有了新的情况,鬼谷洞遇到了强敌。”老叟说道。 “是,师父。”妮卡收功站起纵身跃出石龛。 湘西老叟将方才的事情对妮卡讲述了一遍。 “师父,请吩咐。”妮卡恭敬地说道。 “看来,寒生他们不清楚野拂宝藏之事,而这帮关东客可是有备而来的。你现在去暗中保护小影,同时留意关东客的动向,不到危急关头,不要露面,明白吗?”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回答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母猪哼哼 月湖的岸边,震四隐身于白色的浓雾之中。 湖里传来了“哗啦”的水声,震四匍匐于草地上,朝水中望去。大凡浓雾中,离地一尺左右的高度雾气很淡,视距较远,此刻他看到梅小影游上了岸,穿上衣裤,然后朝来路返回。 她空着手回去,看来酒没有要得来,情况并不顺利。 震四继续趴着没有动,在等着坎六从水中上来。过了一会儿,月湖中又发出了划水声,震四松了口气,他想这一定是坎六上来了。 令他惊讶的是,爬上岸来的并不是坎六,而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袭白衣,被水打湿以后,更显得身材丰满苗条,曲线玲珑有致。 姑娘挤了挤头发上的水,然后消失在了浓雾中。 震四继续等待着,可坎六始终没有出现。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震四站了起来,他知道,坎六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把坎六的衣裤掏了下,见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轻轻放回到原地,悄悄地离开了月湖。 梅小影心情烦闷地往回走着,自己在天门山生活了几十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谁知道这半个多月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除了寒生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和见到了哥哥梅一影唯一的徒弟刘今墨这件好事以外,其他的一概不顺。唉,那个老怪物越来越可憎了,那个关东小伙子死得也怪可怜的,都怪这祖英太不争气,见酒就不要命了。 梅小影越想越生气,一时间不想再回吊脚楼。让他们在楼上等着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拐过一个山脚后,梅小影索性转了个方向,走进了树林里,沿着林间小路朝天门客栈的方向而去。 离开月湖的妮卡,前往一处隐蔽的山坳,她的白马就撒开在那里,地上有青草吃,马儿就不会走开。找到了白马,看看马肚子,已经吃得滚瓜溜圆。 “好啦,我们该走了。”妮卡翻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向小影的吊脚楼方向而去。 当震四回到吊脚楼的时候,乾老大和老祖还在不紧不慢地啜着酒。 乾老大见到震四,发现他的面色有些异常,也只有经常见面且非常熟悉之人,才能看得出他脸上的细微变化。而老祖则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出事了,乾老大心中一凛。 “大哥,我回来了,六弟留在那儿等电话了。”震四说道。 乾老大转过头来,对老祖说道:“您内人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老祖挠了挠脑袋,说道:“从时间上看,也应该回来了呀。” “大哥,那位婆婆还没到家?”震四话中有话道。 果真出事了,必须马上理清情况,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老祖这里也不能碰,除非阳公师父发话。 “老祖,既然还不知要等候多久,我们暂且返回天门客栈等待您的消息,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乾老大起身拱手辞行。 “好吧,一有消息我马上赶到天门客栈。”老祖一想这样也好,小影还不知与那老怪物交涉得怎么样呢。 乾老大与震四匆匆下楼,待走到无人之处,停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震四把情况说了一遍。 “嗯,坎六是心思缜密之人,他没有跟在梅小影和那位姑娘的后面上来,就说明他已身亡或是被囚禁起来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同我直接去天门山寺见师父。”乾老大说罢,便与震四朝天门山寺急奔而去。 天门山寺废墟,七层砖塔顶上站着一只乌鸦,不停地聒噪着,阳公老僧感觉到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有点心神不宁地走到灵泉井边,巽五静静地守候在几步远的后面。 山道上传来疾行的脚步声,不多时,乾老大和震四便来到了跟前。 阳公老僧心道,果然有事发生,看来预感得没错。 “师父。”乾老大拱手行礼道。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阳公老僧平静地说道。 乾老大于是将如何在天门客栈发现老祖带去的酒坛的碎片有“野拂”两个字,然后前往天门山吊脚楼老祖的家中访查,如何提出换酒,坎六和震四跟踪梅小影到了月湖,以及坎六失踪等事一一向阳公师父述说了一遍。 阳公老僧听罢沉吟不语,乾老大和震四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嘎……”那讨厌的黑乌鸦又叫了起来。 “啐”的一声,阳公老僧一口黏痰射出,准确地击中塔顶上的乌鸦,但见黑毛迸散,那鸦一头倒栽下来。 “这么说,月湖水下的秘道是通往鬼谷洞的了,那个湘西老叟也一定住在里面,坎六的武功不弱,竟然连丁点信都传不出来,看来已经挂了。现在洞内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暗道机关,不宜贸然入洞。那个小影知道洞内的情况,必须要从她的嘴里了解到。这样,你们先回去,暂且不要到处走动,就在客栈里等候我的消息。哼,为师今晚要让小影乖乖地吐露真言。”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谨遵师命。”乾老大和震四应道,转身离去。 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阳公老僧转身对巽五说道:“为师今晚宴请老祖和小影,你去布置吧,我要亲自走一趟了。” 巽五会意道:“师父,巽五会遵照您的意思办妥的。” 阳公老僧阴阳怪气地干笑了几声,迈步下山。 天空中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零星的雨滴,老僧加快了脚步,当他跃上山梁时,发现山坳里的树林间有白色的影子一闪。 阳公老僧略一沉吟,便径直朝林中奔去。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匹毛色极纯的白马,有一根缰绳拴在了一株大树的后面,阳公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天然的花香自马身上散发出来。 嗯,这骑手看来是个年轻爱美的姑娘,他寻思着向四周里看了看,并未见有人影,以他的听力,十数丈之内有人隐藏,那呼吸之声是绝对瞒不过他的耳朵的。 阳公老僧离开树林,径直奔不远处的吊脚楼而去。 大树顶上,茂密的枝叶中无声无息地飘然跃下一个白衣少女,那是醒尸妮卡,她是死去后尸变的人,肺活量只及常人的十分之一。 阳公老僧走上了吊脚楼,一眼就望见老祖愁眉紧蹙,显然是在沉思。阳公老僧走近前,她如同视而不见般,眼皮都没往起抬。 “我的乖乖,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啦?”阳公老僧的语气极其温柔。 老祖红褐色的橘子皮脸扭捏着颤抖了两下,一改与刘今墨饮酒时的豪迈气概,以一种旧时风尘女子的那种嗲声气道:“阳公,又有许多时日不来看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冤家……” 阳公老僧“嘻嘻”笑道:“阳公这不是来了吗?小乖乖,是不是那些关东老客欺负你啦?”老祖诧异地望着阳公老僧:“咦,你怎么会知道的?” 阳公老僧说道:“他们也到天门山寺来了,问我有没有明代的酒,我对他们说,明代的酒倒是不难搞到,可是你们的道光酒我要先看看样品,既然是做生意,就得买卖公平才是。” “他们有样品?”老祖眼睛一亮,忙问道。 阳公老僧好似不经意般地随便说道:“留下了一坛。” 老祖闻言立即站起身来,道:“他们真有道光二十五年的同盛金凌川御酒?” 阳公老僧微笑着对她说道:“小乖乖,你晓得我对酒也不十分在行,所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当然有兴趣啦,你怎么不带过来呢?”老祖撅嘴道。 阳公老僧笑了笑,说道:“我怕小影看见给你送酒喝,她会不高兴的嘛,尤其是你已经有孕在身。” 老祖嗔了他一眼,说道:“她去湘西老叟那老怪物处还没有回来,我在等她的消息。”“湘西老叟?我好像从未听你说起过。”阳公老僧明知故问道。 “小影不让我说出去的。”老祖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听苗寨人说过,鬼谷洞里住着个湘西老叟,你去过吗?”阳公老僧试探着问道。“没有,只是在月湖边见过一面。”老祖摇摇头说道。 阳公以前数次请老祖去到天门山寺饮酒,都是事先由巽五下了关东春药“老母猪哼哼”,那是一种专门用于母猪配种的发情药,药性极为刚烈。在关东,无论年龄多大的母猪,吃了这药以后,配种的成功率几乎百分之百。老祖饮了药酒之后,虽然年龄早逾花甲,但是在药力的催情刺激下,竟疯狂得如同一头母狮子般,令阳公几乎抵挡不住。当然事后,老祖几乎虚脱了,这还是深怀武功之人,若是平常之辈,恐早已一命呜呼了。 但是阳公并不知道,“老母猪哼哼”的药力竟然会悄悄地改变老祖的生理极限,使她竟然恢复了生殖能力,进而怀了孕。数日前,当老祖羞怯难当地告诉阳公自己怀孕了之后,阳公自是大吃一惊,自己已经将老祖的阴精差不多釆光了,此刻若是怀上了胎儿,日后这孩子必定是个怪胎。 阳公老僧想着,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第一百三十章 魂归 午后,秋风裹挟着秋雨滴洒下来,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梅小影心中的烦闷之气稍许缓解,抬头望去,前面已至天门客栈。 待到门前,发现原挂在大门之上的“天门客栈”木匾不知何时撂在了一旁。迈进屋内,一眼瞥见了寒生,遂放下心来。 寒生此刻正在第二次用堪孖之鱼为师太驱除王掌柜的生物磁场。 师太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寒生一手抓着那条绿毛鱼,鱼嘴咬在了师太后颈中央的哑门穴上,鱼腹正在一鼓一鼓地吸吮着,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青色的尺子,插在了师太的嘴里,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上面的刻度。 刘今墨瞥见梅小影,随即“嘘”了一声,走过来拉她到了一边。 “师太怎么了?”梅小影诧异地问道。 刘今墨将前一天晚上,梅小影背老祖走后,那个怪异讲广东话的小脚老太婆袭击了师太,并且掳走了明月,也就是那个一清。师太“出神”,寒生正在用绿毛鱼替她进行医治,现在正到紧急关头。 “绿毛鱼?”梅小影只道这鱼长相怪异,没想到在寒生手里竟还有其他的作用。 “好啦。”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松了口的堪孖鱼轻轻地放回到水桶里,转身向小影婆婆打个招呼。 “寒生,师妹她……”吴道明急切地问道。 “堪孖之鱼吸去了王掌柜的生物磁场,阴阳尺可量度鬼气和生气,对阴阳两气的消长十分敏感,吴先生注意看着刻度,随时告诉我。”寒生解释并吩咐道。 “好。”吴道明应道,随即睁大眼睛盯住那把青色的尺子。 “这是把什么尺子?”小影婆婆好奇地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祖上所传,是把古老的风水阴阳尺,我在江西曾用来给明月解过鬼毒。” 小影婆婆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世上事,有时候真的是古怪得很。” “婆婆,看您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寒生关切地问道。 小影婆婆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见‘天门客栈’的木匾掉在了地上。” “嗯,昨晚阳公和尚离开客栈的时候,听到牌匾摔到了地上。”寒生回答道。 “我出去看了,奇怪的是,木匾上面不知道谁吐了一口黄绿色的大黏痰。”刘今墨皱着眉头道。 梅小影笑道:“竟有如此恶心之人。” “这几个关东老客同阳公老僧关系有些不寻常,昨晚我听到他是从东屋里出来的。”刘今墨回忆道。 “关东老客?他们都长得什么模样?”小影诧异地问道。 刘今墨详细地描述了乾老大等人的相貌。 “不错,就是他们。”梅小影肯定地说道。 刘今墨是个老江湖,知道梅小影遇上了麻烦,他早就看出那些关东老客身上带有一股子邪气。 刘今墨与寒生一道拉梅小影来到了院子里。 小影叹了口气,将自己在林中采药路遇关东老客,带回吊脚楼以及商议换酒,后又去鬼谷洞见湘西老叟的情况向他俩细述了一遍。 “那些大白鼠吃掉了叫‘六郎’的年轻关东客?”寒生惊讶道。 小影婆婆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刘今墨沉吟着说道:“这些关东来的人,目标是野拂宝藏。” “野拂宝藏?”寒生不解地问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当年李自成兵败突围以后,将在明朝国库里查抄的金银珠宝都带走了,始终下落不明,清代历届朝廷都在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据说,李自成的手下大将李过用了三十艘大船沿澧水而上,来到了湘西天门山一带,后来在天门山寺出家做了住持,法号‘野拂’。三百年来,经常有人前来天门山寻宝,不是无功而返,便是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前几天,我在吊脚楼与老袓饮酒时,发现一个酒坛上写有‘野拂’二字,便怀疑老祖与宝藏有关,今天听师姑一说才明白,原来这酒出自于鬼谷洞。当年,野拂也曾隐居于鬼谷洞,钻研石壁之上的武功,凭借着‘三十六量天尺’,杀死了许多清廷派来的高手,竟不曾有人生还过,可见此功堪称绝世武功了。” 寒生好奇地推测道:“那野拂也是赤身露体的吗?” “应该是吧,看来这种武功需要脱光了练,可能是某种气功。”刘今墨也是无甚把握。 “鬼谷洞里原来竟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寒生感叹不已。 刘今墨接着说道:“所以,我敢肯定,野拂宝藏就隐藏在鬼谷洞内。” 秋风瑟瑟,众人身上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那关东老客还在吊脚楼吗?”刘今墨问道。 “他们和老祖在一起等我的消息。”梅小影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跟踪的关东客未能回去,师姑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我担心老祖可能有危险。” “哎呀,那怎么办?我得回去了。”梅小影匆匆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刘今墨说道,同时目光投向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道:“那刘先生就陪婆婆一块儿回去吧。” 刘今墨与小影婆婆走远了,寒生心中叹道,这次出来真的感受到了,世事正如山人叔叔所言,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寒生,快来看,阴阳尺上有红色的血线出现!”屋子里传来吴道明的惊呼声。 寒生仔细地看着尺子,《清囊经》上说,阴沉木的阴阳尺可聚魄,魄聚则魂归。上次为明月解毒时,因其是肉尸,所以出现的是白色的尸气线,升至阴阳尺刻度“兴”的那一格上,是为兴旺的吉格,因而明月后来无事。 现在的师太并非肉尸,也非中阴身,所以阴阳尺上显示出红色的气血线是正常的。那条血红色的气线仍旧缓慢地上升着,穿越了财、病、离三大格,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义”上…… 寒生松了一口气,对吴道明说道:“师太无碍了,也是难得的吴先生的情义感动了天地鬼神啊。别担心了,她即刻就会醒来。” 果然,说话之间,师太悠悠醒转,环顾左右道:“出了什么事?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一般。” 吴道明喜极而泣,一把拉住师太的手道:“师妹,你可算是了,唬死道兄了。”大家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由得他俩去说悄悄话了。 那边残儿也坐起来了,问麻都和朱彪有没有饭吃,寒生搭脉一看,到底是年轻力壮,恢复得好极了。 “嗯,大家都饿了,赶紧生火做饭,下一步,我们要帮助朱彪寻回沈菜花母子了。”寒生说道。 朱彪乐颠颠地跑去灶间忙活做饭去了。 “明月呢?”残儿面现痛苦之色。 寒生的心跟着也沉了下来,沉思片刻,他说道:“残儿,小脚老太婆既然肯带明月走,便一定不会伤害于她,现在要先查出这个老太婆的来历,才好设法营救明月。” “‘香江一枝花’老阴婆子带着明月去香港了。”师太在一旁突然说道。 “师妹,你是说……”吴道明疑惑道。 师太面色严肃地说道:“小脚老太婆自称‘老阴婆’,岭南人称‘香江一枝花’,她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明月带到香港去。” “可是,她知道明月是一清变的吗?”寒生细问道。 师太想了想,肯定道:“她是知道明月的肉尸身份的。” “‘香江一枝花’?我曾听闻黑道上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了,难道来到了中原?”吴道明沉吟道。 “那老太婆可是地道的广东口音。”坐在床尾处的铁掌柜补充道。xfanjia “香港……”残儿喃喃道,他听说过,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寒生望着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你是香港人,如今师太也已经痊愈了,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吴道明是何等聪明之人,寒生的意思岂能听不明白? 他说道:“寒生,你放心,我和师妹原就准备回到香港安度晚年的,明月的事情就包在吴某的身上,发现那老阴婆,吴某就到香港警署去告她个拐卖人口罪。近几日先帮你找到沈才华,然后折返江西杀了那姓黄的狗官,报鹤顶红之仇,随即便回香港调查明月的下落。” 寒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恶有恶报,那黄家父子作恶多端,必然会遭到报应的。但是,你若是出手杀了他们,政府就会一直通缉你,即使逃到了香港,有生之年可就再也回不了中原了,你也为师太想一想,是否值得呢?我看,大家同心协力尽快找到沈菜花母子,然后你和师太就赶去香港,想办法救出明月。” “可是明月时间不多了呀。”残儿着急地插话道。 寒生说道:“老阴婆在小山包上取走了一坛‘阉人蕈’药水,据关东的乾老大说,几滴鬼尸蕈药水便可使中阴身之人还阳,我想‘阉人蕈’的药性可能会远远超过它,那老阴婆一定会有办法救活明月的。” 残儿点了点头。 “慢……”寒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说道,“哦,原来关东老客乾老大同阳公老僧以及老阴婆子都是一伙儿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婴与白马 “嗯,他们的来历的确很蹊跷,老客来自关东,阳公老僧则一直在本地,老阴婆却又是讲广东话,表面上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鬼尸蕈’却把他们串在了一起。”麻都分析着说道。安慕小说网 铁掌柜说道:“他们来干什么呢?”他心中其实十分明了,这些人也是一拨寻宝者。“野拂宝藏……他们的目标是野拂宝藏。”寒生说道。 铁掌柜心头窃喜,寒生终于说到野拂宝藏了,自己辛辛苦苦不说,还掉了一只耳朵,不全都是为了这个吗? “什么野拂宝藏?”铁掌柜明知故问道。 寒生毕竟还是缺少江湖经验,待人以坦诚,所以有问必答。 “野拂宝藏就是当年李自成兵败时从皇宮国库里带走的金银珠宝,据说是他手下的大将军李过负责埋藏在了天门山,而李过出家天门山寺做了住持,法号叫‘野拂’。”寒生解释道。 “那野拂宝藏埋藏在哪里呢?”铁掌柜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鬼谷洞。”寒生毫无警惕,坦然说出。 鬼谷洞,原来宝藏在那儿!铁掌柜心中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外面。 “你马上赶回去,组织好十个绝对可靠的人,每人一匹马,釆购一批装备,主要有潜水用具、木箱、手电和汽灯,一些消毒和消炎的药品,最重要的是要搞到几把手枪,你没看见,那个朱彪什么武功都没有,单凭一把橹子,便可打败任何江湖高手。谁知道那个湘西老叟的邪门功夫有多厉害,反正见面先是一顿枪子,任凭他再高的武功也使用不上了,明白吗?要快去快回。”铁掌柜悄悄耳语吩咐道。 那铁匠铺伙计点头答应着,转身骑上快马返回黄狗垭去了。 铁掌柜告知寒生,铺子里有点事让伙计回去办了。 寒生和吴道明等人边吃饭边商议着如何寻找沈菜花母子。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荫尸不会像我们正常人一样思考问题,语言功能丧失,因而也不能够说话,而是受自身思维中残存遗留的信息所支配,本能地做一些事情。现在沈菜花依靠本能追踪到了沈才华的生物信息,并且抱走了他,据我推测,沈菜花会返回江西,因为她所残存的记忆信息完全都是在婺源南山镇,所以,她十有八九是回了南山镇。” 寒生一听,也感到吴道明所说的很有道理。 “残儿,我们可以先送你回家。”寒生对残儿说道。 残儿红着脸,低头道:“我想跟着你们一同去,可以吗?” 寒生心中明白,这残儿对明月是一往情深,可是明月却痴情不改于黄建国,恐怕残儿到头来只是落得个单相思,这对舍身救明月的残儿来说,有些太残酷了。 寒生实在不忍心道破,只能是点点头,走一步算一步了。 自己与兰儿则幸运多了,毕竟是两情相悦,虽然不曾爱得轰轰烈烈,像吴道明和师太那般,但却也知恩知暖,细水长流,有滋有味。 唉,他长叹了一声,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谈何容易啊。 朱彪站在灶间,眼眶湿润着,他掏出那把狗牌橹子枪,轻轻地拂拭着,口中嗫嚅道:“菜花,以前都怪我太软弱,未能保护住你,让你含冤而死,如今你的朱彪大不一样了,即使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见我也要退避三分。所以,从此以后,你和才华再也不必东躲西藏了,我朱彪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的。” 秋风阵阵,山道上落满了枯叶,萧瑟而凄凉。 刘今墨与师姑梅小影匆匆走上天门山,穿过山梁下的那片原始森林,来到了吊脚楼。 老祖不在楼上,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老祖的亲笔留言,说已经去了天门山寺,如见到留言,请小影也到天门山寺去找她。 “是阳公老僧,老祖会不会有危险?”小影面色紧张地说道。 刘今墨说道:“我想阳公知道老祖怀上了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应该不会有事,但是你若去寺中的话,我担心师姑倒是可能会有危险。” 梅小影说道:“事情总要有个了断,我还是要去寺中一趟。” “那好吧,我陪师姑同行,但到了那儿,我会隐蔽在你的身边,有危险的时候再出面,这样就可以出其不意,胜算大些。”刘今墨说道。 两人出了吊脚楼,转过小山坳,匆匆忙忙地奔着天门山寺而去。 急切之中,谁都不曾留意,在山坳里,树林深处的一株大树下,拴着一匹白马,白马的脖子上坠着一个光着小屁股的婴儿,他正双手紧抓着白马长长的鬃毛,口中的牙齿咬在了马颈上面的血管处吸血,鲜红的血渗出了他的牙缝,一滴滴地落在了枯黄的草地上…… 沈菜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自从前天子夜,菜花母子突袭艮七坤八得手以后,逃进了原始森林里,躲在一株参天黄桷树的树洞里两三天不敢出来,惧怕再遇见那凶恶的老和尚。数日前的那个晚上,天门山鬼谷洞峭壁之上,沈菜花母子咬伤铁掌柜和麻都后,逃进了这片广袤的森林里,跑到了山顶上的天门山寺附近,不巧与阳公老僧不期而遇。 阳公老僧一眼辨认出这是一对荫尸母子,顿时大喜,自从来到中原以后,还未曾遇见过中阴身的尸变,于是施展出当年关东萨满教的抓尸手,轻松地擒获了这对母子,尤其是阳公啐出的那口痰,打肿了沈菜花的半边脸。 只是他疏忽了,沈才华并不是小荫尸,而是一种人鬼胎的变异,困魔符对其根本没有作用,时机一到,沈才华出手攻了个艮七坤八之不备,因而导致了前夜的事变,终于逃脱了阳公老僧的控制。 在树洞里躲藏了两三天后,沈菜花感受到小才华实在是饥肠辘辘,于是本能驱使她走出来为孩子寻找食物。她抱着才华一路横过山梁,发现了山坳树林里的那匹妮卡的白马。 小才华“嗖”地从母亲的怀里跃出,扑到了白马的脖子上,找准颈部温热的血管,张开利齿咬破,然后便“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尽管是条静脉血管,但不多时,小肚子也已经鼓胀起来,最后实在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这才松开双手,掉落到了地上。 “大胆!什么人竟敢咬我的白马?”吊脚楼那边蹿出一位白衣少女,飘然若仙,刹那间已至眼前。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光着屁股的小才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没有成功——肚子胀得太大了——于是坐在了地上,黑黑的瞳孔不停地伸缩着,面目表情十分严肃。 沈菜花只是喜盈盈地盯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白衣少女妮卡愣住了,看看沈菜花,又瞧瞧地上的婴儿,她吃不准应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种诡异的事情。 最后,妮卡来到白马的跟前,看见马颈处还在缓慢地渗着血,好在血管只是咬破并未断,于是四下里张望一下,见到不远处的山崖间有一株盛开的白山茶花,飞身上前摘了几朵下来。妮卡本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对苗药并不陌生,这白山茶花止血甚是灵验,苗寨人如有外伤,采上朵白山茶敷上便可止血消炎了。 她将茶花放入口中咀嚼后敷在了白马的脖子上,果不然,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妮卡有任务在身,不想纠缠在这里,况且这对母子看起来都像是疯子。想了想,于是牵着白马,也跟随着刘今墨和梅小影朝着天门山寺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阳公散 夜幕降临,东边山上的月亮早早地升了上来,天门山寺清凉一片。 寺塔的下面,灵泉井侧,巽五早已在石桌之上摆上了一坛酒和三只酒杯,酒中已经下了足够分量的“老母猪哼哼”和阳公独门秘制的“阳公散”。 “阳公散”是阳公老僧的独门幻药。在关东,最冷天是在腊月,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而腊八极冷的这一天,人嗓子眼儿里的痰也是最黏的,呈黄绿色,有的上面还带有细细的血丝,毒性也就最大。 人类的口腔喉咙分泌物是动物之中毒性最强的,一只猫狗咬了你,伤口很快结痂痊愈,若不是疯狗,连药都不用吃。可要是有别的什么人咬伤了你,其肉必烂,盖因人类所吃食物种类越多,口腔分泌物亦是毒性越强。然而一年之中,又属腊八这一天午时的痰为最。 阳公老僧已届百岁,因此他的痰中带有令人脑致幻的物质,这还是他早些年偶然间发现的。那一次,他与闽南的一个黑帮头子对阵,一口痰竟然直接吐进了那人的口里,随即那黑帮头子便产生了幻觉,把他当成了自己极亲近的人,讲了好多的内幕秘密,那天,正是腊月初八。 阳公本人极具武学天赋,立刻意识到了“腊八痰”这一发现的重要性,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研发了自己的独门幻药,取名“腊八痰”。后来随着自己在关东的名头日益响亮,逐渐感觉到“腊八痰”这个名字不太雅,遂更名为“阳公散”。 现在,石桌边坐着阳公老僧和老祖,他俩在等着梅小影的到来。阳公想,梅小影见到老祖的留言,一定会来的。 今晚,他不但要撬开小影的嘴巴,说出鬼谷洞和湘西老叟的秘密,而且还要对小影采阴补阳,想到这里,阳公老僧快活地笑了。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天门山寺塔上,垂下一条淡淡的影子,古寺那一片残垣颓瓦静静地躺在月下,已经很久很久。 古老的寺门前面,走来一个人,月色如水,伊人如旧。 “小影,你终于来啦。”阳公老僧亲切地说道。 梅小影径直走上前来,白了一眼阳公老僧,转脸问老祖道:“老祖,你怎么又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须戒酒。” 阳公老僧也对老祖说道:“是啊,小影说得没错,你应当戒酒才是。来,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怎么样了?”说罢拉住老祖的手,平心静气地号着脉,这情形倒令小影很好奇。 大凡武学极高之人,医理也是相通的,两者相辅相成。 “奇怪,好像有未来几日就要临盆的征兆。”阳公老僧皱眉道。 老祖担心道:“不会吧,才刚刚七个月呢。” 阳公老僧想了想,说道:“关东家有句俗话,叫做‘七活八不活’,七月胎儿可活,八月胎儿活不成,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老祖说道:“那你担心什么?” 阳公老僧口中叨咕着:“阴衰而阳盛,上次把脉是男孩儿不错的……” 老祖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奇怪,胎儿的性别竟然在转化,老祖啊,他正在由阳转阴,最后会变成女孩儿。”阳公老僧忧心忡忡道。 “男女无妨,只是百岁还在生产,让人感到别扭,像老妖婆。”老祖说道。 阳公老僧沉吟不语,他心中所担心的可没这么简单。 老祖的老阴之精已被自己采光,胎儿原本先天纯阳无阴,生出来的男婴很可能是怪怪的,阴阳失调,无毛无发,红皮黄眼,阳具畸形早熟,总之是一个怪胎。 而现在,此婴自身生阴,甚为蹊跷。 “喂,阳公老僧,老祖既然都快生了,你竟然还让她饮酒?”梅小影不快地说道。阳公老僧微微一笑道:“小影啊,你若是替她喝如何?” “我对饮酒没有兴趣。”小影冷冷道。 老祖在一边口水直流地说道:“我要喝嘛,这可是道光二十五年同盛金的凌川御酒呢。” “唉,”小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祖啊,还是我替你喝吧。” 阳公老僧“哈哈”一笑:“小影,果然痛快,不愧是老祖的知己啊。”他对巽五使了个眼色,巽五走近前,斟满了两杯酒,一杯给师父,一杯恭恭敬敬地送到梅小影的面前。 阳公老僧端起酒杯,说道:“小影啊,你我可是头一回饮酒,可要一口喝干哦。” 梅小影没有答话,酒杯举至唇边。 突然,“噗”的一声,阳公老僧朝着旁边的天门山寺七层砖塔上啐出一口黏痰……与此同时,破空声应声而至,一只钢指甲自塔上射下,击中梅小影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响,酒杯被击得粉碎,酒汁横飞。 隐身在砖塔之上的刘今墨听到阳公老僧发出一声清脆的啐声,随即看到一团液状物在月光下带着反光朝着自己面门晃晃悠悠地飞来,他一下子联想到天门客栈门匾上的痰迹,原来是阳公老僧干的! 他一惊之下,索性一头倒撞下来,躲过了那一口痰,空中转身之际,发出一只指甲,击碎了小影师姑手中的酒杯,最后双脚落地,略显狼狈。 “原来是青田刘今墨,身手果然不凡。”阳公老僧看清来人,赞许道。方才他不知塔上是敌是友,所以只用了五成功力。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刘某在江湖之上混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如此暗器,真是开了眼界。” 阳公老僧耳听八方,四下里寂静无声,没有发现其他的埋伏,他最忌惮的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朱彪,看来今晚只有青田刘今墨这一个不速之客了。 “青田客既然来到了寺中,不如同饮两杯如何?”阳公老僧并未起身。 老祖见到刘今墨到来,兴致顿起,急切地说道:“刘先生来得真是太巧了,阳公这儿有道光二十五年关东同盛金凌川御酒,由你这位饮酒大师品尝最为合适不过了。”阳公老僧心道,要是刘今墨能饮此酒是最理想的了,可以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寒生一行人的真实情况,尤其是那个朱彪,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阳公老僧想到这里,遂亲自斟满旁边的那只空杯子,递与刘今墨道:“此酒已经一百三十余年了,是当年道光皇帝御赐给林则徐的,可惜他无福消受,便宜了我们,刘先生不妨一试。” 老祖坐在旁边,双眼充满了热烈的期望。 刘今墨淡淡说道:“要刘某品酒可以,可是刘某有几件事情不甚明白,还望阳公明示。” 阳公老僧爽快地说道:“你说吧。” 刘今墨问道:“听阳公乃是关东口音,不知何年来到天门山寺为僧。” “十年前。”阳公老僧答道。 刘今墨接着又问:“‘香江一枝花’老阴婆,是一个小脚广东老太,阳公是否认得?”阳公老僧瞥了一眼老祖,坦然说道:“当然,十年前正是拙荆。” 大家俱是吃了一惊。 “你说她是你老婆!”老祖面红耳赤地急道。 “离了。”阳公老僧淡淡道。 刘今墨平静地说道:“她前天来此地掳走了我们的一个人。” 阳公老僧诧异道:“竟有这种事情?據走了什么人?” 刘今墨望着他,也许阳公老僧真的不知道,“一个女孩儿。”他说。 “噢,那老阴婆子古怪至极,高兴的时候会收个女孩子为徒,不高兴的时候也可能就把她吃了。多年以前,老阴婆曾有十二个美貌女徒儿,慢慢吃得一个也不剰了。” 阳公老僧惋惜地说道。 “她目前在何处?”刘今墨问道。 阳公老僧望了刘今墨一眼,道:“香港九龙城寨。” 老祖在一旁觉得心中烦闷,一把抓过石桌上阳公老僧的那杯酒一饮而尽,阳公发觉又不便阻拦,怕的是刘今墨生疑。 “刘先生,你问的话我都如实回答了,可以开始品酒了。”阳公老僧从老祖手里接过空杯,将其斟满。得赶紧骗刘今墨喝下去,不然一会儿老祖就要原形毕露了。 刘今墨本想问阳公老僧有关野拂宝藏一事,但是这样易引起他发生警觉,若是真的交起手来,自己恐怕非其敌手,况且寻宝之类的东西,自己从来也不屑一顾,寒生也不会感兴趣的。明月的下落已经知道了,估计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这样,寒生多少也可放下心来。 这酒中是否有毒?自己在塔上曾推测酒中可能有问题,所以出手制止了小影师姑,现在老祖已经喝了一杯,她怀有阳公老僧的血脉,阳公也并未拦阻,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刘今墨端起酒杯笑道:“刘某也是好酒之人,既是道光年间的佳酿,岂有不饮之理?”阳公老僧面露微笑,先自一饮而尽。 “阳公散”是釆用自己的“腊八痰”干燥提纯后的产品,他自身早有免疫性,“老母猪哼哼”只对阴性体质有效,男人服用无非增进少许性冲动,无伤大雅,关键是“阳公散”可以产生脑部致幻作用,诱使其说出内心隐藏的秘密。 月光清凉,星辰寥寥,不远处的残垣断壁后面,妮卡默默地望着这一切。自己的任务是监视阳公老僧等人,发现关东客的企图和目的,眼前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她的肺活量只抵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因此阳公老僧仍旧未发现她在暗中窥视着。 刘今墨先嗅了嗅酒气,可以明显地感到酒中有着一股酸臭恶心的味道,他首先想到的是,这酒保存上可能出了问题,有些腐败,于是皱了皱眉头。 阳公老僧看在眼里。心道,日后还需加以改进,去邪味儿和提高纯度。刘今墨寻思着,酒中如有下毒,以阳公老僧的武学修为,不可能做得如此明显,现在的毒药,已完全达到了无色无味。 刘今墨将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春药迷情 黄昏时分,寒气自山坳中升起,沈才华在草地上玩耍累了,连连地打着哈欠。沈菜花走上前抄起小肚子圆溜溜的小才华抱进了怀里,四处看了看,然后向林中走去,她的本能驱使她要找到这两天栖息的那个树洞。母子二人翻过山梁,进入了那片黑压压的原始森林。 月亮升起来了,平静的月湖之上雾气朦胧,四下里寂寥一片。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出水面,其身形极为飘逸,如同飞天般,轻盈地落在了岸边。银色的长发,白色的须眉,正是鬼谷洞中神秘的湘西老叟。 白天,鬼谷洞中的岩鼠啮噬了那个年轻的关东客后,他越来越坐立不安,尽管派出了妮卡去保护小影,但他还是不放心。 妮卡是苗疆的“落花洞女”,苗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称自己为师傅,因为他是湘西的“阿普老司”,苗疆最神秘的黑巫师之首,汉人叫他“湘西老叟”。 落花洞女旧时为“湘西三邪”之一,如今整个湘西也就只剩下妮卡一个。妮卡于一年前来到天门山,没找到阿普老司,死在了月湖边的树林里,阿普老司将她的中阴身尸体带进了鬼谷洞,施苗疆黑巫术使其成为了一具醒尸。醒尸能如常人般思维和活动,也可学习武功,昼夜不需要睡眠,肺活量极小,也可以如同肉尸般恢复成正常人,如同小影般,但是湘西老叟不愿意这样做,他需要一个能替他打理洞外事务的助手,那就是妮卡。 现在小影遇到了强敌,妮卡独自一人恐难以应付。所以,今天夜里,湘西老叟必须亲自出马,暗中保护小影和妮卡。 湘西老叟认准方向,悄无声息地直奔小影居住的吊脚楼而去。 吊脚楼上漆黑一片,鸦雀无声,老叟潜入楼上,发现了老祖给小影的留言条。 “天门山寺。”湘西老叟自言自语道。 刘今墨一杯酒落肚,顿感一阵恶心反胃,这酒怎么如此怪味儿? “怎么样,这酒的味道还过得去吧?”阳公老僧阴鸷地笑道。 刘今墨皱皱眉头,说道:“此酒口感甚差,不像是百年珍藏的名酒,而且怎么还有股猪内脏的臊气?” 阳公老僧“哈哈”一笑,说道:“酒,世人喜之何故?便是同一种酒,每个人都可以喝出不同的味道来,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小影啊,你也来上一杯,看看感觉与刘先生的有什么不一样。”说罢,满满地斟上一杯,递给小影。 “师姑,不要喝,此酒味道甚是古怪。”刘今墨伸手阻止道。 梅小影向来对饮酒不感兴趣,于是说道:“阳公老僧,我最厌恶喝酒,你们先喝我同老祖先走了。” 月光下,老祖脸上原本就暗红的皮肤现在已经充血变成了猪肝色,双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但却较平时明亮了许多,鼻翼不住地翕动着,呼出热气,一只手已经开始解起了衣扣。 “我哪儿也不去,不去。”老祖口中嗫嚅道,眼神似乎魂不守舍般地游离着。 阳公老僧听闻刘今墨叫小影为“师姑”,大惑不解,忙问道:“小影,青田刘今墨为何尊你为师姑?” 梅小影说道:“他是我哥哥的徒弟。” 阳公老僧心道,怪不得这位青田刘今墨处处维护梅小影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此刻,老祖突然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向了阳公老僧的裆部,口中喃喃说道:“我要……” 老祖的阴掌无声无息,在“老母猪哼哼”的强烈刺激下,没轻没重地一把抓下。阳公正与梅小影说话,下体突感一道阴柔至极的掌风而至,心中暗道:“不好!”随即作出反应,坐姿未变,身子横向飘出,躲开了那一抓。 老祖扑了个空,更加激发了体内难以遏制的冲动,她的双手收在胸前,作虎爪状,腰部弓起,屁股朝天撅着,作势欲向阳公老僧的身上扑去。 梅小影惊愕万分,目瞪口呆地望着老祖不知所措。 阳公老僧知道药力已经发作,无法再行掩饰了,这个老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也想要。”身后传来了金属般刺耳的声音,阳公老僧一惊,急回头视之,刘今墨面色绯红,鼻孔翕动,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xfanjia 阳公老僧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老母猪哼哼”只对阴性,也就是女人才起作用的啊…… 他哪里知道,刘今墨自幼师从清宫大内第一高手——太监梅一影,练就一身至阴武功,若是去势自宫的话,武学修为当可天下无敌。一个多月以前,尽管寒生以人中黄和佛袈裟治愈了他的阴毒痼疾,但是其至阴体质却还是未变,此刻受到关东奇药“老母猪哼哼”的刺激,原先的那种强烈的母爱转化成了对阳公老僧炽热的性爱,以至于头脑中一片空白,“阳公散”的作用完全被压抑住了。 阳公老僧瞠目结舌之间,老祖已经如猛虎般扑上来,双手抓住阳公老僧的衣襟,奋力一撕,扯碎了灰色的僧衣,露出阳公结实的胸膛,同时张开牙齿,一口咬住一大绺黑色的胸毛,硬是血淋林地给生拽了下来。 異五在一旁捶胸顿足,心中懊悔不已,看来是自己下的春药分量给搞差了。 梅小影此刻已经完全傻了,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阳公老僧痛得大叫一声,震开了老祖,向后急纵,不料却恰巧撞入刘今墨的怀里,那刘今墨正笑眯眯地伸出生有黑胡须的嘴来吻他…… 偷偷躲在断壁后面的妮卡更是惊愕至极,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足以让她目瞪口呆。然而就在此刻,“哇”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间响起…… 众人俱是猛然一愣,急视之,婴儿的啼哭声竟然出自老祖的下身处,一股热乎乎的血腥之气弥散在空气里,老祖生产了。 本来还是疯狂如斯的老祖刹那间安静下来,她解开腰带,从裤裆里拽出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儿来…… 梅小影一下子醒悟过来,忙上前帮助老祖,她俯下身来,用牙齿咬断婴儿的脐带,“是个女孩儿。”她小声说道。 刘今墨此刻受到惊吓刺激,脑中顿时也清醒过来,诧异自己怀里竟然会搂着那面目可憎的阳公老和尚。 阳公老僧上前,颤巍巍的双手托起那个婴儿,充满爱怜地注视着,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心里明白,老祖受到春药的刺激,孩子早产了。 他走到灵泉井边,弯下腰,轻轻地把婴儿放进水里,洗去身上的血渍,那些小小的绿毛鱼浮了上来,在婴儿温暖的皮肤上蹭来蹭去,欢快地游着。 刘今墨这时间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酒中下了极猛烈的春药,连自己也着道了。 不一会儿,婴儿伏在老祖的怀里,尽情地吮吸起奶来,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婴口仔 天门山寺废墟背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月光稀稀疏疏地渗入些许,显得斑驳陆离。一株粗壮的黄桷树下,有一个硕大的树洞,沈菜花与小才华隐藏栖息在洞里。 一丝淡淡的熟悉的气味飘进了林中,那是小才华记忆中一直伴随着他发育,使他感到安全和温暖的胞衣的气味,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鼻子嗅啊嗅的,然后悄悄地爬了出去,“嗖”的一声跃到了树洞外,随即一蹦一蹿地出了树林。 最先发现沈才华的是巽五,他正在附近小便。 月光下,他看见光着身子的小才华正在一跳一跳地朝着砖塔处行进着,并没有发现自己。 巽五蹑手蹑脚地追了上去,待到近前,猛然间跃起身来,凌空一招关东六合擒拿手抓向小才华的后颈。 鬼婴沈才华如今已在江湖上历练多时,反应极为迅速,一感到颈后气流异常,即刻朝地下一躺,翻身抬头就是一口。巽五是弟兄八个里武功最高的一个,深得阳公老僧的真传,但是人却疏忽大意了,他根本料不到一个小小的婴儿竟然会反击,而且出手如此之迅速狠辣,当初囚禁荫尸母子时,自己根本就未曾留意过他长有牙齿。 正所谓“大意失荆州”,右手一根小手指头被这婴儿咬住,突觉一阵刺骨疼痛,小手指最细的第一关节竟被婴儿的利齿硬生生给切掉了。 “啊!”巽五痛得暴喝一声,掼起左掌,用尽全力狠命地一掌拍了下去…… 小才华此刻面对这样一位江湖高手的致命一击,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他瞪着黑黑的瞳孔,还在调着焦距,那掌裹挟着“呼呼”风声已经落下了。 “嗖”的一声响,一枚钢指甲破空而至,刺入巽五左臂肘弯外延的麻筋上,巽五整个一条臂膀登时耷拉了下来,掌风扫过沈才华的前胸,留下五道淡红色的指痕。 刘今墨听到了巽五的暴喝声,看到他正要掌毙沈才华,此刻若是射其肺经的尺泽穴或曲池穴,都已经制止不住那凌空劈下的重手掌了。急切之下,刘今墨不及多想,手指一弹,小指上的钢甲疾射而出,取其麻筋,后发先至,毫厘之间,救下了小才华。xfanjia 巽五吃了一惊,忙定睛一看,却是那个青田刘今墨。 正在惊愕之中,忽觉颈上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传来,扭头一看,那个女荫尸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巽五乃是阳公老僧的爱徒,亦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虽然由于接连的疏忽,受到了两次重创,但仍是临危不乱,右手反指重手点出,正中沈菜花的膻中死穴。 不料那荫尸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咬住不松口,这时他才猛然领悟到,她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经络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呼”的破空之声又至,“啪”的一声脆响,阳公老僧的一口黏痰射中了沈菜花的面门,强大的冲击力打得沈菜花朝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巽五右手捂住颈上的伤口,抢上前抬起脚照着荫尸的头颅就欲重重地踏下。 面前人影一晃,刘今墨闪身挡在了前面,伸手护住沈菜花,低声喝道:“住手!” 巽五后退两步,回头目光望向阳公老僧。 阳公老僧到得近前,厉声道:“青田刘今墨,竟敢伤我的徒弟,未免欺人太甚,若不是看在小影是你师姑的面子上,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着,并未答话,低头察看沈菜花的伤势,发现她的半边脸已经被击得肿起老高,躺在地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目光望着刘今墨,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唉,此女生前就已经如此不幸,如今死后还是牵肠挂肚不得安宁。 “此女是朱彪的妻子,他千里迢迢就是专门来寻妻的。”刘今墨淡淡地说道。 阳公老僧闻言中暗自吃惊,这朱彪一招打跑了从不服输的老阴婆,自己还是少惹事为妙,毕竟是为野拂宝藏而来,不能另外再树强敌。 想到这儿,阳公老僧“哈哈”一笑,道:“看在今天是我阳公喜添千金的日子,随他们去吧。” “哇——”塔下那边传来接连不断的婴儿哭声。 老祖拼命地晃悠哄着都没有用,那新生婴儿依旧不停地啼哭着,小影也在旁边手忙脚乱地帮忙,可怜她们都是百岁之人,对照顾婴儿竟什么都不懂。 正在无奈之际,那女婴突然停止了哭泣,含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忽大忽小,探头朝地上看去。 地上站着赤条条的小才华,也正抬脸望着她,红鲜鲜的小舌头在不住地舔着嘴唇…… 小影惊奇道:“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如此可爱?” 刘今墨走过来说道:“他叫沈才华,那边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妈妈。”沈才华望着刘今墨轻声叫道。 刘今墨心中一热,那股强烈的母爱暖流又重新充斥全身,眼眶也湿润了。 当那“老母猪哼哼”药力发作的时候,刘今墨浑身冒汗,体内曾吸收的佛袈裟物质挥发了出来,鬼婴沈才华正是嗅到了那种熟悉的气味儿而跑出来寻找的。 刘今墨抱起小才华,对梅小影说道:“师姑,我们回去吧。”然后走到依旧惊恐不已的沈菜花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沈菜花胆怯地望望刘今墨,又瞅瞅怀里的孩子,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刘今墨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将鬼婴递到了菜花的手中。 阳公老僧挥了下手,道:“你们统统下山去吧。” 老祖抱着刚出生的女婴,踌躇着是否离去。 “你也去吧,我会来吊脚楼探望的。”阳公老僧说道。 刘今墨、梅小影以及老祖母女和沈菜花母子一行踏着月光下山,离开了天门山寺。阳公老僧沉默良久,抬起头来说道:“出来吧。” 黑而幽暗的树林里匆匆走出来两个人,径直来到阳公老僧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道:“兑二、离三拜见师父。” “嗯,你们师娘把你俩给甩了?”阳公老僧道。 白面皮的兑二脸一红,尴尬道:“师父,我们……” “不必说了,来了就好,为师现在正缺少人手,坎六身陷鬼谷洞,生死未卜,艮七坤八废物一个,已经被执行了门规。我们好好策划一下,明日进攻鬼谷洞。”阳公老僧说罢率先朝石壁下的密室走去。 兑二、离三同巽五点头示意,然后轻手轻脚地跟在了后面。 月色依稀,人去寺空,天门山寺的废墟上重又恢复了宁静。 一袭白衣的妮卡由残垣断壁后面起身,悄悄地退回并隐身进了另一面的树林深处,找到自己的白马,跃上马背,朝月湖方向而去。 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樟树的树冠上,站着浑身雪练似一身白的湘西老叟,将这所有的一切都默默地看在了眼里。 秋风起,树林中枝叶摇动,发出“飒飒”的响声。 清风起处,湘西老叟头上的根根银丝随风飘散着,面部表情严肃而深沉,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一尊威风凛凛的汉白玉雕塑。 “那么,鬼谷洞见。”他轻轻地说道,随即跃下树端,那姿势飘飘然如飞天……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怪婴 吊脚楼上,小影点燃了油灯,大家一齐凑在灯光下,端详着这个刚出生的女婴。 在天门山寺上面,月色朦胧,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以至于谁都没能看得很仔细,现在细细一瞧,都不由得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女婴的皮肤与刚出世小孩的细嫩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整个面孔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太婆,头皮光光的,别说胎发了,甚至连毛孔都找不见,两个屁股蛋子呈火红色,就像是猴腚。尤为让人吃惊的是,扒开小嘴儿,里面竟然生着两排细细的牙齿。 女婴看见这么多人在观察着她,竟转过脑袋一张口,朝地上啐出一口痰…… 老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眼泪水“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刘今墨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怪模样的婴儿,莫非也是鬼胎? “这样子,明天早上,我请寒生来这儿一趟,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刘今墨说。 老祖点点头,依旧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小影送刘今墨和沈菜花母子下楼,叮嘱他明早务必请寒生过来。 “走吧。”刘今墨对沈菜花说道。 沈菜花本能地感觉这个男人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于是抱着小才华跟在他的后面,一路朝天门客栈而来。 深夜时分,已经远远地瞧见了客栈的草房,西边屋内的灯光还亮着,看来寒生他们还没睡。 这时间,朦胧的月光下,刘今墨看到三条黑影闪出了客栈大门,然后奔后山一路疾行而去。 前面那个黑影的身形与巽五十分相似,刘今墨淡淡一笑,反正这些关东客都是阳公老僧一伙儿的,他们要打野拂宝藏的主意,同自己跟寒生无任何关系,随他去了。 西屋里,寒生等人还没睡,刘今墨陪小影婆婆走了以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方才东屋的乾老大等人匆匆离去,又凭空增加了几分忧虑。 吴道明安慰寒生道:“刘今墨江湖经验老到,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有人来了。”师太突然说道。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刘今墨喜盈盈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怯生生的沈菜花,怀里紧紧地抱着小才华。 朱彪大叫一声,从床上掀开被子蹦了下来,穿着花裤衩子一把抱住了沈菜花,热泪喷薄如洗面,口中喃喃泣道:“菜花,是我朱彪对不起你啊……” 寒生闻此场面,心中也不免黯然。 师太与吴道明两人目光相对一视,心中不免一热。 只有残儿默默地望着他们,眼圈发红,心中却是酸楚至极。 沈菜花表情木然地伸出-只手,搂住了朱彪的脖子,然后张开利齿,一口咬了下去…… 那里。 沈菜花尖利的牙齿切入了朱彪颈上的皮肤和肌肉,直接咬到了颈动脉处…… 朱彪呆住了,鲜血沿着他的脖子“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寒生及刘今墨等人也都怔住了,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 沈菜花没有直接将两排牙齿咬合——那样就会立刻切断颈动脉——而是在那里犹豫着,但也没有松口…… “快说私房话,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悄悄话!”吴道明突然在一旁小声说道。 朱彪恍然大悟,他猛然记起吴道明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有朝一日,荫尸沈菜花不认自己的时候,一定要说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私房话。 “屁股……红梅花的屁股……”朱彪急切之中喊出了当时与沈菜花偷情时,缠绵悱恻过程当中经常爱说的那句话,那是因为在菜花的屁股蛋子上,有一小朵如梅花般的红色胎记。 朱彪还清楚地记得,他在沈天虎家第一次见到沈才华的时候,也有一朵一模一样的红梅花胎记在屁股蛋儿上。 听到朱彪的话,沈菜花身子一震,茫然而虚无的眼睛里仿佛看到点什么……一滴……又一滴眼泪水,悄然渗出了眼眶…… 她记起了什么,与朱彪的相识,挑逗的眼神,朱彪突然抱住了自己,那温暖宽阔的胸膛,宽衣解带,平生第一次男人进入自己的身体里,巫山云雨,情意绵绵…… 沈菜花慢慢地松开了口…… 大家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了。 朱彪泪眼相望,“菜花,你记起来了,你终于记起来了……”他嘴里喃喃道。 沈菜花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朱彪颈上的伤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师太热泪盈眶,转脸望着道兄。 吴道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荫尸是无法说出话来的。” “她能恢复为正常人吗?她的命太可怜了。”师太问道。 吴道明低声说道:“荫尸永远都是荫尸,她是靠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气撑下来的,一旦那股怨气渐渐消散,她就会一点点地腐烂下去,最后还是一具尸体。” “在这之前,如果能够回到中阴身就有办法。”寒生突然说道。 师太泪眼恳切地望着寒生:“如有办法,就帮帮她吧。” 寒生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还没有。” “扑通”一声响,朱彪双膝跪地,满面泪痕道:“寒生,念在我们是同村老表的分上,求求你想法医治菜花吧,她的命实在是太苦了,我给你叩头了。”说罢脑门点地,“咚咚”直响。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下跪磕头,尽管以前对朱彪这个人印象不好,但看他对沈菜花倒是一片真情,寒生叹道:“朱彪,你当初若是能够在沈菜花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她也许就不会含冤而死。你起来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医治她,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医荫尸之法的话。” 吴道明自从与师太结好以后,对世间情感之事仿佛变得富有同情心了。此刻,他想了想,说道:“寒生,你可听闻‘祝由十三科’吗?” “祝由科?”寒生点了点头,《尸衣经》中有一整篇都是论述它的。 “祝者,咒也。我曾听我师傅说过,祝由科郎中会以咒语诅咒病魔,将病魔赶出人体,祝由咒具有不为人知的某种神秘的攻击性。近年来,西方科学验证,咒语是练功人练到一定程度时,所发出的特定次声波,针对人体某个器官产生共振,可以催化体内某些化学成分数值的变化,共振效果好的是完全能够达到医学意义上的治疗效果。”吴道明说道。安慕小说网 寒生回忆了一下经上的论述,说道:“嗯,‘上古移精变气,祝由而已,盖其至诚不二,以通神明,故精可移而气可变也。病有鬼神之注忤,必归于祝由,大抵意使神受,以正驱邪’。可惜我从小到大,只是给父亲打打下手而已,医书也没好好读过,对‘祝由十三科’仅有听闻,不知究竟,但我想祝由之术既然可移精变气,应该对沈菜花有所帮助。” 吴道明沉吟道:“我师傅孤身一人,可惜早亡,听他说过当年曾与一白姓女子相恋,那女人乃是中原第一祝由世家之后,其祖先宋末元初时因避战乱而迁到了岭南,可惜后来始终未能走到一起。若是此人还在,可能帮得到你,不过即使白姓女子还活在世上,也应超过一百岁了。” 寒生说道:“如有机会,吴先生也不妨打听一下。” 吴道明点点头。 这时,刘今墨插话对寒生说道:“梅小影师姑请你天亮以后,务必去吊脚楼一趟。”“什么事?”寒生问道。 “老祖生了个女婴,不过好像是个怪婴。”刘今墨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淫僧 天亮了,早餐过后,众人开始收拾行装,寒生等人准备去过小影婆婆的吊脚楼以后,将按照吴道明和师太走过的路,取道月湖边,经由雪峰山,渡洞庭而返回江西。麻都和铁掌柜向寒生辞行,他们将骑马走原路回到黄狗垭。 麻都恋恋不舍,希望日后有机会前往婺源再聚。 铁掌柜将自己随身带来还未用掉的钱交给了刘今墨,并道珍重,并将多余的马匹留了下来。 寒生望着绝尘而去的麻都和铁掌柜,心中不免一阵欷歔。 残儿的身体恢复得极好,已经可以骑马了。沈菜花抱着小才华骑在了马上,朱彪牵着缰绳在头里,腰间衣服下面仍旧别着那把橹子枪,那可是他傲视武林的独门暗器,可惜只剩下三发子弹了。m.xfanjia 刘今墨拎着盛有堪孖之鱼的水桶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吴道明和师太牵着手在最后面,两人依旧是情意款款,眉目含情地说着悄悄话。 寒生最后望了一眼天门客栈,王掌柜与莫老大的尸体默默地躺在那里。唉,人世间,江湖事,生死往往系乎一念之差,世事果真难料啊! 一行人马迎着朝阳,径直奔天门山而去。 小影婆婆微笑着站立在吊脚楼下眺望着他们。 来到了楼上,寒生见到了那个长相奇怪的新生女婴。 寒生望着婴儿皮肤上那成千上万条皱褶,光秃秃没有毛发孔的脑皮,红彤彤的屁股,两排细细的牙齿,随父亲接生数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婴儿。 那女婴看到寒生等众人在指手画脚地围观她,露出鄙夷的神情,扭头朝地上啐出一口黏痰。 寒生蹲下仔细地观察那痰,发现竟然呈黄绿色,十分黏稠,还略带有腥臭的味道。 “莫非这孩子出现了新生儿肺部感染?”寒生寻思道。 他把住女婴的脉搏,顿时吓了一跳,其脉不但邪实,而且极洪,亢盛有力,有太阳少阴之象,这哪里是一个新生儿的脉象? “奇怪,”寒生摇了摇头,他转过头来对老祖说道,“让我来看看你的脉象。” 老祖伸过手腕,寒生三关切下,心中不免暗自吃惊。 这老祖的体内阴精竟然荡然无存…… 寒生摇了摇头,口中叹息不已。 “怎么了?”吴道明站在身边问道。 “吴先生,何为阴精?”寒生问吴道明。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先天之阴精,受之父母,先身而生,实乃女人要紧之物。” 寒生点点头,说道:“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老祖阴精已经全部丢失,恐怕……” 小影婆婆急道:“恐怕什么?” “恐怕命不久矣。”寒生叹道。 此刻,吴道明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阳公老僧!” 梅小影诧异道:“你的意思是……” 吴道明解释道:“君火之下,阴精承之,那阳公老淫僧竟然干出采阴补阳的勾当。” 刘今墨插话道:“不错,阳公老僧下药酒令老祖情迷智昏,迫出阴清,采阴补阳,自古江湖上所不齿的采花大盗即是如此,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想起自己竟然也差点儿着了道,真是白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越想越脸红。 师太闻言大怒道:“这老淫僧若不除去,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呢,我看我们合力铲除了他,为百姓除害。” 刘今墨说道:“这老淫僧武功奇高,即使我们几个合力也恐怕制伏不了他。” 梅小影幽幽说道:“那么天下间就只有一个人能胜了他。” “湘西老叟?”寒生随即想到了那银发白须老人。 小影婆婆点头说道:“这老怪物身怀‘三十六量天尺’的绝世武功,那是当年鬼谷子所创,天下无人能敌,足以降伏阳公老僧。” “哼,我朱彪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会一会他。”朱彪在一旁愤然道。心想,自己一定得找个机会显示一下,最好是在他们全然落败以后,自己再出马,漫不经心地放一枪,结果了那个大魔头,然后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慢慢地走回到沈菜花母子身边…… 可是并没有人对朱彪的话加以留意,这多少有些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寒生看了看那个怪模怪样的女婴,说道:“这畸形女婴先天有阳无阴,皮下脂肪极少,难怪皮肤会产生皱褶,头秃无发,脑袋大,面孔小,鹰鼻鸟眼,衰老得很快。” “哦,你说的是否就是西医称作的‘先天性儿童早衰症’?香港报纸上登过九龙的一家两兄弟的照片,说是属于先天遗传,衰老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十倍,普通人一年,他们则等于过去了十年,在香港和西方,都属于不治之症。”吴道明回忆道。 “这也未必。”寒生说道。 老祖闻言从悲怆茫然中醒悟过来,一把抓住寒生:“你说可以医治?” 寒生沉吟道:“天下之病,从来就不存在不治之症,而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医治方法而已。此婴也是天地造化之物,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阳盛极而阴生,问题是,我要找到能够使她少阴速生之法,尽快达到阴阳平衡,也就是水火既济。” 昊道明由衷地感到佩服,他说道:“想不到,寒生年纪不大,却已能够将易理融会贯通于医术之中,真是难得啊。” “不过,医治婴儿得费些时日,至于老祖则绝对不能再接触阳公了,从现在开始,慢慢地从饮食上进行调理,多生成一些后天阴精,以弥补丢失的先天阴精。只是,我离家时日已久,恐怕没有时间留下来。”寒生犹豫着说道。 梅小影想了想,说道:“老祖,这天门山还没有住腻吗?我们也到江西走上一遭。” 老祖望了望怀中的婴儿,一咬牙道:“好,就跟寒生一起去江西,小影你就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吧,坛子里的那点钱也都带上。” 刘今墨微笑着问道:“那些酒呢?” 老祖一踩脚,道:“算了,不要了。” 寒生认为这样也好,自己就有时间来琢磨《清囊经》、《尸衣经》二经的原理,找出医治之法。总之,越是疑难病症,寒生的意志就越坚定,他深信凡病必有因,找到其因,病自然就可以医治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我家里房子实在是太拥挤了……”寒生想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 “住到我家吧,我朱彪此次来到江湖上,有幸结识了大家,同生死共患难嘛!”朱彪江湖豪情大发道。 “如此甚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及早动身了。”寒生高兴地说道。 兰儿啊,寒生再有几天就要回家啦,你们都好吗?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已有了些许湿润。 江湖儿女,做事干脆利索,不多时,小影婆婆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大家走下吊脚楼,准备起程,最后刘今墨还是抓了几瓶好酒带上。 老祖怀抱着婴儿,坐在马背上,回身望着已经生活了数十年的吊脚楼,心中不免仍是有些黯然伤感。 “走吧,青山虽好,却已不是久恋之地。”梅小影拉着马缰绳,不无怅然地说道。 一行人沿着天门山南奔月湖方向而去,准备转向雪峰山,经由桃源县境直达洞庭湖,然后东渡八百里洞庭至江西。 前面就是月湖了,遥望湖面上雾气沼沼,岸边朦胧一片。 刘今墨走在了队伍的前面。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战鬼谷洞 梅小影的突然出现令鬼谷洞内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阳公老僧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柔声说道:“小影啊,你不去好好照顾老祖跟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吧,此地不是你逗留的地方。” “小影,你,你说什么……”湘西老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眼眶即时湿润起来。 梅小影对阳公老僧鄙夷地斜了一眼,然后径直朝青石台走来。 “老叟,其实当初你不应该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的。”小影来到老叟的身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白发,语气哀怨酸楚至极。 “我懂了,我错了,我……”湘西老叟抓住小影的手,竟然失声啜泣起来了。 梅小影以手指轻轻揩去老叟眼角的泪水,叹道:“本来我已经准备永远地离开天门山了,路过月湖岸边的时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我还是忍不住要上来与你告别。” “什么?你要走了?”老叟一惊,眼泪夺眶而出。 小影轻轻嗔了老叟一下,然后莞尔一笑,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一笑,包含了多少甜酸苦辣,多少爱恨情仇,老叟的心瞬间便被融化了,他伸出双手,如婴儿般紧紧地抱住小影的大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阳公老僧飞快地搓着双手,涨红了脸,怒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说,野拂宝藏在哪儿?还有,我的一个叫坎六的徒儿在哪儿?” 小影嘲讽地说道:“那个要去集市找电话的人吗?你到老鼠肚子里去找吧。”她原来还有些同情那个关东青年,但知道他们就是杀害自己双亲的那伙人时,顿时仇恨了起来。 阳公老僧和乾老大这才知道,原来坎六早已葬身鼠腹了。 阳公老僧仿佛气急败坏,疯狂地搓着双掌…… 湘西老叟站起身来,轻轻说道:“小影啊,今天好好看着杀你父母的仇家的可悲下场吧!”说罢,口中猛地响起呼哨声。 方才还排着整齐方队的岩鼠,刹那间,队形一下子散开来,鼠群争先恐后地龇着牙向阳公老僧和乾老大他们蜂拥扑来。xfanjia “咚咚咚”,深沉的鼓点声响起,乾老大敲起了萨满手抓鼓,已经冲到面前的白色巨鼠放缓脚步,随即裹足不前,显得犹豫起来。 湘西老叟见状大吃一惊,口中接连发出进攻的呼哨。 巨鼠受到激励,又奋力往前冲锋了数米,然后又停了下来,并且有几只竟然跟随着鼓点摇晃起身子来,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岩鼠也加入了摇晃的队伍,最后竟然一齐摆动着鼠头,动作异常地整齐,极富韵律感…… 湘西老叟也发现了是那萨满妖鼓在作祟,必须打乱那鼓点才行,于是又是一声凌厉的呼哨,霎时间,石甬道的黑暗深处刮起一阵狂飙,无数只红眼阴蝠仿佛天兵天将般铺天盖地而至,凶狠地扑到关东黑巫们的身上,疯狂地拔起毛来。为首的那只体形巨大的阴蝠首领,脖子上系着块骑马布,直奔乾老大而去。 兑二双手舞动着两根大兽骨与阴蝠战在一起,但见白光闪动之处,阴蝠骨折筋断,倒毙于地上,但是更多的阴蝠前仆后继地蜂拥冲上。兑二的一簇簇毛发被血淋淋地拔下,眉毛胡须一根也不剩,当他举起兽骨大棒时,阴蝠趁机将其腋下之毛也扯了下来。 离三和震四的弩箭及弹弓已经失去了任何作用,阴蝠密密麻麻地扑在了他俩的身上,二人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当阴蝠撤离时,他俩早已是赤条条的,浑身上下根毛皆无。 只有巽五青幽幽的弯刀十分好用,他将自己的周身舞得风雨不透,扑上来的阴蝠进入刀光圈内,顿时血肉横飞,地上堆满了阴蝠残缺的肢体,但是也有从空当之间攻入的,临死之前仍奋力地撕扯下几缕带血的毛发。 红眼阴蝠首领一马当先地扑到乾老大的头上,从顶门处拔下一绺粗粗的头发。乾老大强忍着疼痛继续打鼓,他知道只要鼓声一停,那些可怕的巨型老鼠就会加入这轮疯狂的攻击当中,到时候恐怕真的是尸骨无存了。众阴蝠迅速地拔光了他的头发、胡子、眉毛、腋毛。 尽管如此,乾老大仍旧坚持打着鼓点,成群的白鼠疯狂地跳着舞。 有数十只阴蝠攻向了阳公老僧,不料他却似浑然不觉般,躲都不躲,依旧站在那儿,双手掌不住地对搓着。 阴蝠大喜,从容不迫地拔去了阳公老僧的白发胡须和眉毛。 湘西老叟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松开了小影的手,说道:“你等在这里,看看老叟‘三十六量天尺’神功的威力。” 说罢,湘西老叟纵身跃起,双臂前伸,双脚并拢,身子以极优美的弧线飞出,银发白须随风如波浪般飘逸,潇洒至极,小影不由看得痴了。 阳公老僧此刻大喝一声,双掌分开,向下虚按,然后真气上顶,口一张,一块黄绿色带有血丝的黏痰自喉咙中飞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正在半空里飞来的湘西老叟。 湘西老叟见有暗器飞来,并不在意,心想正好在小影的面前露上一手,待暗器已至面门之际,张开嘴便向暗器一口咬去…… 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是一种神秘的气功,真气充盈周天,而且可以在身体外围形成一个磁场,任何物体,包括高速飞行的暗器之类的,一旦进入这个范围,均会在一瞬间丧失运动速度,所以当坎六的金钱镖射来时,老叟甚至可以用嘴咬住、用眼皮夹住金钱镖。 此刻,本应该丧失运动速度的阳公老僧的暗器,速度竟然丝毫未减,而湘西老叟却按正常情况咬下,竟然一下咬空了,那暗器滑溜溜地钻进了口腔喉咙里…… 强大的冲击力令老叟狼狈地翻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鼠群里。 老叟大惊,自己的“三十六量天尺”竟然失效了,再一运气,真气竟然空空如也,踪影皆无。 “哈哈哈,湘西老叟,你已经中了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任你武功再高,也已经使不出来了。你不信?那你回头看看小影……”阳公老僧开心地笑道。 湘西老叟回头望去,发现小影和妮卡正昏昏欲睡地慢慢倒在了青石台上,紧接着听到周围“扑通……啪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白毛大岩鼠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洞里飞翔着的红眼阴蝠也纷纷自空中摔下来,最后,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也坚持不住了,重重地摔在了青石台上…阴蝠虽然长有两只小耳朵,但是早已退化,它们是使用超声波来定位的,因此不受萨满手抓鼓的韵律影响,但是却抵挡不住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的气味,与那些岩鼠一样,全部都昏厥了过去。 “你何时下的毒?”湘西老叟叹道,懊悔自己纵具有通天彻地的武功,竟然疏忽大意着了道,甚至拖累了小影。 阳公老僧阴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进入这道石门之前,就已将脑尸粉握在了掌心里,你没看见我一直在不停地搓手掌吗?那是催动真气加热并蒸发脑尸粉。想当年,我师傅暗算梅员外夫妇时,还只能以明火燃烧脑尸粉产生毒气,工艺十分落后,而我则提高了水准档次,无须明火,以真气搓动即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湘西老叟此刻方才明白,阳公老僧自进洞后就一直在搓手,还以为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唉,看起来憋在洞中数十年,自己的江湖经验早已经落伍了。 “什么脑尸粉?你不要伤害小影。”湘西老叟说道。 “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来历可不一般,它是取自我黑巫历代掌门人的大脑,当他们死后,立即掀开天灵盖,取出新鲜的脑组织来烘干研粉,一般要混合三代掌门的脑尸粉一起来用,效果才来得好。”阳公老僧笑道。 阳公老僧挥了下手,乾老大等人赤条条地走上青石台,将梅小影架了下来,走到阳公老僧的面前,将其放在了地上。 阳公老僧说道:“我一直就想品尝小影的脑子,那可是老阴里包含着一丝百年老阳啊。我的眼力不会错的,这可是举世罕有的补品。徒儿们,动手!” 巽五握着那把锋利的青色弯刀来到小影面前,离三扶起小影坐在地上,震四拽起小影的头发,巽五上前就是一刀…… 第一百四十章 灭顶之灾 密室内,湘西老叟身体如飞天状紧贴在墙壁上,双脚离地,他从第一量天尺开始运行至第三十六量天尺,用了大约半个时辰。 外面有密集的枪声透过密室的岩壁缝隙传进来。 “师父,毒已经完全解了吗?”妮卡急问道。 “嗯,这关东黑巫的脑尸粉的确厉害,老叟惭愧至极,差点儿连累了小影,但是也让小影回到了老叟的身边。九泉之下,老叟也算是对得起梅员外夫妇了。”湘西老叟说道。 “师父,外面有枪声,我们现在可以出去收拾他们吗?”妮卡恨阳公老僧出言不逊,愤愤说道。 湘西老叟说道:“根据时间推算,他们一定是已经找到了那些酒和三个青花瓷坛,好奇心促使他们打开瓷坛,一场灾难开始了。” “灾难?”妮卡不解问道。 “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湘西老叟按动机关,密室门打开了。 石巷里面传来零乱的脚步声,然后几个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出来。 铁掌柜满头满脸和双手上爬满了黑色的跳蚤,已经看不到裸露的皮肤,他痛苦地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着。另外几人也是同样的情况,无不痛苦地连连哀号,其中一人实在无法忍受那些爬满全身的跳蚤的噬咬,将脑袋不停地朝石壁上撞,颅骨撞得开裂,脑浆都流了出来。 妮卡大吃一惊,忙道:“师父,他们怎么了?” 湘西老叟朝四周看了看,平静地说道:“妮卡,此地已经不能久留,我们得离开了。” 湘西老叟轻轻地抱起昏厥之中的梅小影,以极优美的姿势纵身飞出密室,妮卡紧随其后。 师徒二人奔下石级,当距离溶洞暗河三四丈高时,湘西老叟纵身一跃,以一个身形俱佳的姿势入水,潜进了月湖之中…… “哗啦”一声水响,湘西老叟抱着小影从冰冷的月湖跃出,上到岸边,随即自己盘腿而坐,扶正小影的身子,以三十六量天尺的内功为她驱毒。 妮卡警惕地在岸边守护着。 不多时,小影光秃秃脑门顶上的百会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了。”小影所中脑尸粉的毒已解,人也清醒过来。 湘西老叟笑眯眯地望着她,柔声说道:“小影,老叟同你再也不回鬼谷洞了。” 小影莞尔一笑,疲惫地点了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老叟,我们去找寒生,他们还在前面树林里等着我呢。” 山脚那边的树林里,寒生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小影婆婆去鬼谷洞向湘西老叟辞行已经走了很久了。 “有人来了。”刘今墨突然道。 浓雾之中出现了小影婆婆的身影,寒生等人都大吃一惊,婆婆的青丝长发不见了,脑瓜顶上光秃秃的,根毛皆无。 紧接着,一个银发披肩,长须及胸的裸体老男人自雾中走出来。 “湘西老叟!”寒生和刘今墨越发惊讶,其他人除了老祖见过一面外,都没有看到过老叟的模样,此刻大家乍见,俱感怪异至极。 最后面是妮卡,腼腆地冲着寒生轻轻一笑。 “婆婆,这是……”寒生诧异道。 小影婆婆微微一笑,双目含情地乜了一眼老叟,说道:“洞内发生了不少事儿,我决定不走了,同老叟一起在天门山生活。” 老祖急了,忙说道:“那我呢?” 湘西老叟怒道:“老祖,你这个坏女人,霸占了小影几十年还不够吗!” 老祖自知理亏,又慑于老叟的威力,缩头退后,望着怀里的女婴小声道:“以后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了。”m.xfanjia 梅小影走到老祖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阳公老僧死在鬼谷洞里,以后你自己要多加珍重。” 老祖默默地叹了口气,眼圈似乎有些发红。 寒生问湘西老叟道:“前辈,鬼谷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湘西老叟顿了顿,说道:“你们知道野拂宝藏吗?” 寒生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听刘先生说过,明朝灭亡之际,李自成掠走了国库岁银,由他的侄子李过将军藏在了天门山上,化名野拂和尚,后人就以他的名字称作‘野拂宝藏’了。” 湘西老叟遂又问道:“不错,那你们还知道我和小影的父亲都是什么人吗?”寒生摇了摇头。 “我和小影的父亲梅员外都是野拂宝藏的守护人,八十多年前,关东萨满黑巫门毒杀了梅员外夫妇,抢去了藏宝图,阳公老僧他们就是为宝藏而来。”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扭头望了望小影婆婆,她在轻声啜泣着。 “你们可知道,明朝是如何灭亡的吗?”湘西老叟接着问道。 寒生答道:“这个历史课已经学过了,明末朝廷黑暗,贪官污吏横行,百姓饥寒交迫,于是揭竿而起,李闯王率领农民军攻入北京,崇祯皇帝上吊了。只可惜汉奸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兵败。” 湘西老叟微微一笑:“可是你知道吗,李自成的农民军加上投诚的明朝军队,京师附近就已达数百万之众,何以竟然敌不过满洲十万铁骑呢?” 这个寒生就不知道了,历史教科书上没写。 湘西老叟长叹道:“北京城自元建都,明代更是大兴土木,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御林军强悍,何以李自成竟能轻松拿下?闯王农历三月进京,何以四十天不到,百万久经沙场的农民军竟然全部失去了战斗力,与满洲铁骑一触即溃?左良玉携大军前来‘清君侧’,何以吐血而亡?” 寒生听着颇感新奇,于是说道:“是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湘西老叟面色沉重地说道:“这是因为京城地区正在流行一种病,一种可怕的传染病。” “什么病?”寒生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脖子肿大、皮肤发黑、毛孔出血、高烧不退、咳嗽不停,寒生,你可知道是什么病吗?”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种症状我从未见过,但是书中好像描述过,是鼠疫吗?” 湘西老叟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错,崇祯十六年秋,京师暴发鼠疫,军民病死无数,所以,李自成得以次年农历三月轻松攻入北京。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春暖花开之际,正是鼠疫又一次大暴发的时候,闯王百万军队不到一个月便土崩瓦解,丧失了战斗力,当满洲十万铁骑杀来时,当然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了。” 寒生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既如此,为什么满洲兵没事儿呢?接下来还横扫了整个中原。” “问得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满洲兵是骑兵,骑兵不会感染鼠疫。”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奇怪道:“为什么?” 湘西老叟解释道:“鼠疫是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吸食人血传播的,而跳蚤最讨厌的就是马,马身上的特殊气味令跳蚤避之唯恐不及,骑兵身上也充斥着马的气味,所以,满洲铁骑和吴三桂的骑兵丝毫没有受到鼠疫的影响,而李自成的百万步军则悉数为跳蚤所害,只有少量的骑兵和骑马的将领如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和郝摇旗等人没有感染上,也包括野拂,而明军的左良玉乘轿而来,则染上鼠疫吐血身亡。”寒生听罢啧啧称奇,感慨道:“想不到叱咤风云的李闯王,却是败在了这小小的跳蚤身上。” “军师宋献策感到大势已去,便请闯王下令捉来三瓷坛跳蚤,放些稻草,并倒入一些新鲜的人血进去,将它们养起来,准备日后伺机放出来毒杀入关的清兵。宋献策深知此计不知何年方能得以实施,跳蚤的寿命一般只有一年多,所以在坛子里加入了些曼陀罗花,使跳蚤们沉睡。他也没有料到,这一觉竟睡了300年。”湘西老叟解释道。 “它们醒过来了吗?”寒生好奇地问道。 “醒过来了,这些带有鼠疫病毒的跳蚤杀死了进入鬼谷洞内的所有人,包括阳公老僧,谁也无法承受数量众多而又饥渴了三百年的吸血跳蚤,我们也不能再进洞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有点担心地说道:“那些带有病毒的跳蚤会不会跑出来,将鼠疫散播开?” “不会的,月湖水阻挡了它们唯一的出路,这三坛数百万只跳蚤将会在鬼谷洞中自生自灭。”湘西老叟解释道。 寒生听完了湘西老叟的叙述,不由得心中顿生沧桑之感,长叹道:“300年来,多少江湖豪杰为了争夺野拂宝藏,拋家舍妻,魂断异乡,到头来却只是三坛跳蚤,究竟是为了什么?” 师太在一旁听罢自是欷歔不已,吴道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刘今墨轻声问小影道:“师姑,你们以后如何打算?” 小影说道:“我俩就在吊脚楼里生活下去了,希望你和寒生有时间来看我们。” 寒生闻言点头道:“我们会的。”嘴上说着,心中自是不免有些难舍,但世上事本就是聚散匆匆的,也别无二法。 “师姑,请多多保重。”刘今墨对小影施礼道。 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走了,消失在白色的雾气里,雾中依稀听到他俩渐杳的说话声。 “你真的吃下了那口痰?”这是小影的问话声。 “嗯。” “好恶心啊……” 寒生默默地站在那儿,良久,转过身来说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寒生一行人离开天门山,寻路直奔雪峰山而去。 已经走了很远,寒生又回头望去,天门山已经笼罩在云雾之中,似隐似现,竟恍若隔世一般。 云中出现两个小黑点,朝这边飞来。 “吱吱——”黑点向寒生他们俯冲下来,待到近前,寒生看清了,那是两只黑色的阴蝠,前面的阴蝠首领脖子上依旧系着那块骑马布…… “是首领夫妇!”寒生惊喜地望着那两只巨大的红眼阴蝠盘旋着落在了面前。 首领颈上骑马布的夹层里鼓鼓囊囊,而且还在蠕动着,寒生用手指轻轻地扒开来,顿时乐了,原来是一堆肉乎乎的阴蝠宝宝…… “原来骑马布还有这个用途啊!”寒生由衷赞道。 “慢!看它们身上有没有跳蚤。”妮卡走过来警惕地说道。 师父湘西老叟和小影要回去吊脚楼生活,妮卡不愿意回苗寨,便坚持要一路同行,负责照顾老祖和婴儿,其实心思却是在寒生的身上。 妮卡和刘今墨仔细地检查一遍,并未发现有跳蚤,看来机警的首领夫妇躲过了这一劫。 “它们肯定是从鬼谷洞逃出来的,大概想跟我们回卧龙谷呢。”刘今墨说道,尽管首领曾经拔过他的毛发,但只要是寒生的朋友,他都不会记恨的。 “也好,鬼谷洞已经不再适合它们居住了,就跟我们一路走吧。”寒生高兴地说道。 妮卡腾出一只大背篓,将阴蝠宝宝放进去,然后将篓子挂到马背上,母阴蝠随即跳进篓子里急急忙忙地给阴蝠宝宝喂起奶来。 阴蝠首领用两只翼手重新系好骑马布,然后飞到马屁股上趴伏着,那里既温暖又安全。 寒生一行人继续马不停蹄地东行,穿过雪峰山,渡过洞庭湖,数天后,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了大鄣山的身影。 (第二部完。欲知后事,请关注《青囊尸衣之祝由葬尺》)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野拂宝藏 但见刀光来回闪动,梅小影头上的青丝纷纷落下,片刻之间,只剩下光秃秃的头皮了。 “住手!”湘西老叟以颤抖的声音怒喊着。 阳公老僧恍若不闻,手指着小影天灵盖说道:“注意,切开头骨的时候动作要轻柔,我可不希望小影有太多的痛苦。” “是,师父。”众人齐声应道。 巽五伸出手指在小影的光头上量着尺寸,寻找着合适的下刀位置…… “行了,老叟告诉你们野拂宝藏在哪儿。”湘西老叟彻底丧失了斗志,垂头丧气地说道。 阳公老僧见目的已经达到,努努嘴,巽五收起了刀,伸手抱起梅小影,走到湘西老叟的面前,轻轻地摆在了他的怀里。 湘西老叟难过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小影,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和刚刚被削去头发的光光的头皮,怅然道:“小影,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来日可数,你说得对,我应该早些离开鬼谷洞,与你去过男耕女织的农桑生活。野拂宝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人取走又与我们何干呢?” 阳公老僧“哈哈”笑道:“这就对啦,凡事都要想开些,说吧,宝藏在哪儿?” 湘西老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从这条石巷进去,走到尽头会发现有一个大石坑,里面堆满了蝙蝠屎,所有的坛子都埋在夜明砂的下面。” 阳公老僧大喜,一摆手吩咐离三看住湘西老叟,自己带领着其他人径直奔老叟所指的石巷而去。 离三紧握着手中的弩弓,上面插上了毒箭,警惕地守卫着。 湘西老叟试了试,仍旧提不起真气来,这萨满黑巫脑尸粉端的是厉害啊,只剩下心脉处的一小团真气包裹着阳公老僧的那一口痰,不时地在反着胃,看样子,这毒气非要一两个时辰方可得解。 青石台上,倒卧在地上的妮卡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本身是一具醒尸,萨满脑尸粉对她并不起作用,方才她与梅小影就势一起倒下,则是她的聪明之处,对手实力太强,就只有先麻痹敌人,然后伺机而动,现在阳公等人已经走远,机会来了。尛說Φ紋網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运足真气,悄无声息地一跃而起,单手前伸,双脚并拢,如飞天般向离三疾扑而去。 离三感觉到脑后风声骤起,知道不好,正欲转身射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妮卡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那光秃秃的脑颅,但觉后脑一麻,眼睛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弩弓也甩在了一边。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做得好,师父需一两个时辰方能恢复元气,你非阳公老和尚的对手,我们先避开他们。” “是,师父。”妮卡按照老叟的吩咐,伸手将师父并小影一同抱起,走到西侧最后的那幅岩画前,按动机关,打开了岩画后面的小门,走进密室,然后从里面关闭机关,岩画随即恢复了原状。 阳公老僧一行沿着石巷往里走,震四在前面打着手电,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生长着一块块的青苔,散发着一股湿霉味儿。大约行进了百米左右,前面就已到了石巷的尽头。 震四将手电光照去,这里果然是个大石坑,方圆十余丈,里面堆满了黑色粒状的干蝙蝠屎,中药名字叫做“夜明砂”。坑的最里面伸出一个石台,台上伏着一只硕大的母蝙蝠,似乎十分惊恐,紧紧地护住了它身子下面十余只刚出生的小蝙蝠,它们肉色的身子还没有开始长毛。 “下去看看。”阳公老僧命令道。 “是,师父。”震四一马当先地跳入石坑,双手插入蝙蝠屎中扒了起来,其余人站在坑沿上打着手电照明。 不一会儿,震四在坑地惊呼一声:“有了,师父。” 手电光束集中照了下去,黑色的蝙蝠屎中露出来了一个瓦坛,上面的盖子是用黄蜡封住的。 “快将它抠上来。”阳公老僧激动地说道。 兑二和巽五也跳了下去,三人一用力,将瓦坛从蝙蝠屎堆里拽了上来,然后送到了坑沿上。 乾老大在手电光照下,找到了瓦坛子上的“野拂”两个字。 “果真是野拂宝藏啊……”阳公老僧喜极而泣,竟然落下泪来。 乾老大晃了晃坛子,很有些分量,但愿不会是……他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扫师父的兴致是最愚蠢不过的。 “打开。”阳公老僧声音沙哑地吩咐道。 巽五拔出弯刀,割开蜡封,慢慢地掀起了瓦盖,一股浓烈的酒曲香味儿散发出来。 “烧酒!”巽五惊呼起来。 阳公老僧推开巽五,将手伸进坛子里,里面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坛上好的烧酒。 “你们统统下去,再给我去找!”阳公老僧满脸通红地叫嚷道。 除阳公老僧外,乾老大、兑二、震四和巽五全部都在坑里奋力地刨着,很快又陆陆续续地找到了数十只瓦坛,阳公老僧吩咐他们就地一一启封,结果发现全部都是酒。 阳公老僧悲怆地仰天长笑:“野拂啊野拂,你可是跟世人开了个大玩笑啊!这玩笑一开可就是300年……”随即竟然失声恸哭起来,边哭边道,“想我阳公从关东而来,苦熬了十年,白白送了几个徒儿的命,最后竟然是几坛烧酒……” “师父!又发现了几只上了釉的瓷坛!”巽五突然高声叫喊起来。 阳公老僧闻言即刻止住了抽泣,迫不及待地叫道:“快抬过来!” 几个徒弟七手八脚地抱过三只两尺多高的瓷坛子过来,细端详之下,果然这坛子与先前的瓦坛大不一样,这三只瓷坛表面上挂满了一层黑褐色的屎垢,震四的手不经意地擦了一下,露出里面青白色的花饰。 阳公老僧吃一惊,忙以手揩去表面的那层脏垢,瓷釉显现出来的是漂亮的青花图案。 “青花瓷!”阳公老僧惊道,忙放倒瓷坛,揩拭干净坛底,几个“大明宣德年制”的字迹清楚地显示出来。 “啊……这可是明代宣德青花瓷,你们看,这胎釉极精细,青色浓艳而明快,灵芝纹和变形莲瓣柔浑豪放,这绝对是景德镇官窑产的,应该是宫里的东西。青花瓷价值不菲,里面所盛之物更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哈哈,这才是真正的野拂宝藏啊。”阳公老僧“哈哈”大笑道。 阳公老僧笑声猛然间一停,转身喝道:“什么人?” 刚才一阵忙乱,大家都疏忽了,根本料想不到还会有人轻手轻脚地摸黑溜过来,待到发现时,脚步声已经临近了。 十只高亮度的长筒手电突然间同时亮起,强烈的光柱射在阳公老僧等人的身上。 “野拂宝藏岂是你这老秃驴所能独吞的?”耀眼的光晕后面有人冷笑着说道。 阳公老僧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说道:“也好,今天就让我大开杀戒了。” 话未落音,阳公老僧口一张,一口黏痰疾射而出,“啊呀……”一声惨叫,光晕后面有人应声而倒。 震四的反应极快,出弓、上丸、发射,一气呵成,那边又有一人中了毒泥丸倒下。巽五一摆多尔衮当年的那把青幽幽的弯刀,兑二挥舞着白森森的两根兽骨双双扑了上去。 “砰砰砰”连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刹那间,石洞中充斥着呛人的火药味儿。 巽五前胸中了两弹,但仍然靠近了对方,青白色的刀光连闪两下,听得“噗噗”两声,斩落了两颗人头。这时,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面门,巽五仰面倒毙在了地上。 兑二头部中弹,临死之际奋力将兽骨掷出,那边闷哼一声,已有一人被掷中脑袋,登时颅骨破裂,眼瞅着活不成了。 乾老大见势不妙,纵身跳入石坑之中,找到阴影处,手脚并用,力图扒开蝙蝠屎钻进去躲藏。 阳公老僧也身中数枪,一屁股坐在地上,肺部已被子弹穿透,真气外泄,黏痰再也吐不出来了。 手电筒光逐渐移近,阳公老僧喘着气说道:“你们是谁?” 那人蹲下身子,把脸暴露在光线下,“嘿嘿”笑道:“老秃驴,我们在天门客栈见过一面的,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我就是铁掌柜。” “原来你们来天门山也是冲着野拂宝藏来的。”阳公老僧长叹道。 “不,是我,铁掌柜,而不是他们。”铁掌柜得意地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五四式手枪。 “慢,让我瞧一眼宝藏,死而无憾。”阳公老僧平静地说道。 “好,让你带着遗憾去阴间也不人道,来,你们把这三只坛子打开,让老秃驴开开眼。”铁掌柜吩咐道。 上来三个手下,将黄蜡密封的坛子用刀全部撬开来,洞内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青花瓷坛上…… 手下人轻轻放倒这三只瓷坛,一群群密密麻麻如芝麻般大小的黑亮亮的跳蚤涌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灭顶之灾 密室内,湘西老叟身体如飞天状紧贴在墙壁上,双脚离地,他从第一量天尺开始运行至第三十六量天尺,用了大约半个时辰。 外面有密集的枪声透过密室的岩壁缝隙传进来。 “师父,毒已经完全解了吗?”妮卡急问道。 “嗯,这关东黑巫的脑尸粉的确厉害,老叟惭愧至极,差点儿连累了小影,但是也让小影回到了老叟的身边。九泉之下,老叟也算是对得起梅员外夫妇了。”湘西老叟说道。 “师父,外面有枪声,我们现在可以出去收拾他们吗?”妮卡恨阳公老僧出言不逊,愤愤说道。 湘西老叟说道:“根据时间推算,他们一定是已经找到了那些酒和三个青花瓷坛,好奇心促使他们打开瓷坛,一场灾难开始了。” “灾难?”妮卡不解问道。 “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湘西老叟按动机关,密室门打开了。 石巷里面传来零乱的脚步声,然后几个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出来。 铁掌柜满头满脸和双手上爬满了黑色的跳蚤,已经看不到裸露的皮肤,他痛苦地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着。另外几人也是同样的情况,无不痛苦地连连哀号,其中一人实在无法忍受那些爬满全身的跳蚤的噬咬,将脑袋不停地朝石壁上撞,颅骨撞得开裂,脑浆都流了出来。 妮卡大吃一惊,忙道:“师父,他们怎么了?” 湘西老叟朝四周看了看,平静地说道:“妮卡,此地已经不能久留,我们得离开了。” 湘西老叟轻轻地抱起昏厥之中的梅小影,以极优美的姿势纵身飞出密室,妮卡紧随其后。 师徒二人奔下石级,当距离溶洞暗河三四丈高时,湘西老叟纵身一跃,以一个身形俱佳的姿势入水,潜进了月湖之中…… “哗啦”一声水响,湘西老叟抱着小影从冰冷的月湖跃出,上到岸边,随即自己盘腿而坐,扶正小影的身子,以三十六量天尺的内功为她驱毒。 妮卡警惕地在岸边守护着。 不多时,小影光秃秃脑门顶上的百会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了。”小影所中脑尸粉的毒已解,人也清醒过来。 湘西老叟笑眯眯地望着她,柔声说道:“小影,老叟同你再也不回鬼谷洞了。” 小影莞尔一笑,疲惫地点了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老叟,我们去找寒生,他们还在前面树林里等着我呢。” 山脚那边的树林里,寒生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小影婆婆去鬼谷洞向湘西老叟辞行已经走了很久了。 “有人来了。”刘今墨突然道。 浓雾之中出现了小影婆婆的身影,寒生等人都大吃一惊,婆婆的青丝长发不见了,脑瓜顶上光秃秃的,根毛皆无。 紧接着,一个银发披肩,长须及胸的裸体老男人自雾中走出来。 “湘西老叟!”寒生和刘今墨越发惊讶,其他人除了老祖见过一面外,都没有看到过老叟的模样,此刻大家乍见,俱感怪异至极。 最后面是妮卡,腼腆地冲着寒生轻轻一笑。 “婆婆,这是……”寒生诧异道。 小影婆婆微微一笑,双目含情地乜了一眼老叟,说道:“洞内发生了不少事儿,我决定不走了,同老叟一起在天门山生活。” 老祖急了,忙说道:“那我呢?” 湘西老叟怒道:“老祖,你这个坏女人,霸占了小影几十年还不够吗!” 老祖自知理亏,又慑于老叟的威力,缩头退后,望着怀里的女婴小声道:“以后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了。” 梅小影走到老祖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阳公老僧死在鬼谷洞里,以后你自己要多加珍重。” 老祖默默地叹了口气,眼圈似乎有些发红。 寒生问湘西老叟道:“前辈,鬼谷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湘西老叟顿了顿,说道:“你们知道野拂宝藏吗?” 寒生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听刘先生说过,明朝灭亡之际,李自成掠走了国库岁银,由他的侄子李过将军藏在了天门山上,化名野拂和尚,后人就以他的名字称作‘野拂宝藏’了。” 湘西老叟遂又问道:“不错,那你们还知道我和小影的父亲都是什么人吗?”寒生摇了摇头。 “我和小影的父亲梅员外都是野拂宝藏的守护人,八十多年前,关东萨满黑巫门毒杀了梅员外夫妇,抢去了藏宝图,阳公老僧他们就是为宝藏而来。”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扭头望了望小影婆婆,她在轻声啜泣着。 “你们可知道,明朝是如何灭亡的吗?”湘西老叟接着问道。 寒生答道:“这个历史课已经学过了,明末朝廷黑暗,贪官污吏横行,百姓饥寒交迫,于是揭竿而起,李闯王率领农民军攻入北京,崇祯皇帝上吊了。只可惜汉奸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兵败。” 湘西老叟微微一笑:“可是你知道吗,李自成的农民军加上投诚的明朝军队,京师附近就已达数百万之众,何以竟然敌不过满洲十万铁骑呢?” 这个寒生就不知道了,历史教科书上没写。 湘西老叟长叹道:“北京城自元建都,明代更是大兴土木,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御林军强悍,何以李自成竟能轻松拿下?闯王农历三月进京,何以四十天不到,百万久经沙场的农民军竟然全部失去了战斗力,与满洲铁骑一触即溃?左良玉携大军前来‘清君侧’,何以吐血而亡?” 寒生听着颇感新奇,于是说道:“是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湘西老叟面色沉重地说道:“这是因为京城地区正在流行一种病,一种可怕的传染病。” “什么病?”寒生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脖子肿大、皮肤发黑、毛孔出血、高烧不退、咳嗽不停,寒生,你可知道是什么病吗?”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种症状我从未见过,但是书中好像描述过,是鼠疫吗?” 湘西老叟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错,崇祯十六年秋,京师暴发鼠疫,军民病死无数,所以,李自成得以次年农历三月轻松攻入北京。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春暖花开之际,正是鼠疫又一次大暴发的时候,闯王百万军队不到一个月便土崩瓦解,丧失了战斗力,当满洲十万铁骑杀来时,当然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了。” 寒生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既如此,为什么满洲兵没事儿呢?接下来还横扫了整个中原。” “问得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满洲兵是骑兵,骑兵不会感染鼠疫。”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奇怪道:“为什么?” 湘西老叟解释道:“鼠疫是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吸食人血传播的,而跳蚤最讨厌的就是马,马身上的特殊气味令跳蚤避之唯恐不及,骑兵身上也充斥着马的气味,所以,满洲铁骑和吴三桂的骑兵丝毫没有受到鼠疫的影响,而李自成的百万步军则悉数为跳蚤所害,只有少量的骑兵和骑马的将领如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和郝摇旗等人没有感染上,也包括野拂,而明军的左良玉乘轿而来,则染上鼠疫吐血身亡。”寒生听罢啧啧称奇,感慨道:“想不到叱咤风云的李闯王,却是败在了这小小的跳蚤身上。” “军师宋献策感到大势已去,便请闯王下令捉来三瓷坛跳蚤,放些稻草,并倒入一些新鲜的人血进去,将它们养起来,准备日后伺机放出来毒杀入关的清兵。宋献策深知此计不知何年方能得以实施,跳蚤的寿命一般只有一年多,所以在坛子里加入了些曼陀罗花,使跳蚤们沉睡。他也没有料到,这一觉竟睡了300年。”湘西老叟解释道。 “它们醒过来了吗?”寒生好奇地问道。 “醒过来了,这些带有鼠疫病毒的跳蚤杀死了进入鬼谷洞内的所有人,包括阳公老僧,谁也无法承受数量众多而又饥渴了三百年的吸血跳蚤,我们也不能再进洞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有点担心地说道:“那些带有病毒的跳蚤会不会跑出来,将鼠疫散播开?” “不会的,月湖水阻挡了它们唯一的出路,这三坛数百万只跳蚤将会在鬼谷洞中自生自灭。”湘西老叟解释道。 寒生听完了湘西老叟的叙述,不由得心中顿生沧桑之感,长叹道:“300年来,多少江湖豪杰为了争夺野拂宝藏,拋家舍妻,魂断异乡,到头来却只是三坛跳蚤,究竟是为了什么?” 师太在一旁听罢自是欷歔不已,吴道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刘今墨轻声问小影道:“师姑,你们以后如何打算?” 小影说道:“我俩就在吊脚楼里生活下去了,希望你和寒生有时间来看我们。” 寒生闻言点头道:“我们会的。”嘴上说着,心中自是不免有些难舍,但世上事本就是聚散匆匆的,也别无二法。 “师姑,请多多保重。”刘今墨对小影施礼道。 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走了,消失在白色的雾气里,雾中依稀听到他俩渐杳的说话声。 “你真的吃下了那口痰?”这是小影的问话声。 “嗯。” “好恶心啊……” 寒生默默地站在那儿,良久,转过身来说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寒生一行人离开天门山,寻路直奔雪峰山而去。 已经走了很远,寒生又回头望去,天门山已经笼罩在云雾之中,似隐似现,竟恍若隔世一般。 云中出现两个小黑点,朝这边飞来。 “吱吱——”黑点向寒生他们俯冲下来,待到近前,寒生看清了,那是两只黑色的阴蝠,前面的阴蝠首领脖子上依旧系着那块骑马布…… “是首领夫妇!”寒生惊喜地望着那两只巨大的红眼阴蝠盘旋着落在了面前。 首领颈上骑马布的夹层里鼓鼓囊囊,而且还在蠕动着,寒生用手指轻轻地扒开来,顿时乐了,原来是一堆肉乎乎的阴蝠宝宝…… “原来骑马布还有这个用途啊!”寒生由衷赞道。 “慢!看它们身上有没有跳蚤。”妮卡走过来警惕地说道。 师父湘西老叟和小影要回去吊脚楼生活,妮卡不愿意回苗寨,便坚持要一路同行,负责照顾老祖和婴儿,其实心思却是在寒生的身上。 妮卡和刘今墨仔细地检查一遍,并未发现有跳蚤,看来机警的首领夫妇躲过了这一劫。 “它们肯定是从鬼谷洞逃出来的,大概想跟我们回卧龙谷呢。”刘今墨说道,尽管首领曾经拔过他的毛发,但只要是寒生的朋友,他都不会记恨的。 “也好,鬼谷洞已经不再适合它们居住了,就跟我们一路走吧。”寒生高兴地说道。 妮卡腾出一只大背篓,将阴蝠宝宝放进去,然后将篓子挂到马背上,母阴蝠随即跳进篓子里急急忙忙地给阴蝠宝宝喂起奶来。 阴蝠首领用两只翼手重新系好骑马布,然后飞到马屁股上趴伏着,那里既温暖又安全。 寒生一行人继续马不停蹄地东行,穿过雪峰山,渡过洞庭湖,数天后,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了大鄣山的身影。尛說Φ紋網 (第二部完。欲知后事,请关注《青囊尸衣之祝由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