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大夏,我被皇兄当成眼中钉》 第515章 赵佐带着王颉迷失了方向,胡奔乱走; 北边,一批又一批或多或少的异骑入境; 南边的羊头山上,也是人员往来。 乱了,这片天地彻底乱了。 赤延菹再次见到周彻时,小心的带来了几个妇孺。 据其所言,此中有赤延陀的夫人和随军之子。 周彻先让丁斐抓的那名将领来认,确认无误后方道:“既然赤延陀心思已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殿下见谅,现在犹豫的确实不是我阿哥!”赤延菹面露苦色,道:“为稳人心,山上铁弗部王那帮人声称西原军已在路上,不日就将抵达。” “这个饼你们都吃多少天了,挨的砲会少一分吗?”周彻失笑。 赤延菹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但也能理解其意,便道:“我们兄弟自然不信……还有一点,便是他们不敢确定朝廷的心思。” 叛党还在宣传朝廷的铁血手段。 汉人军官为了在边疆刷政绩,没少干把异族骗过来杀的事。 大夏建国之初,大漠号称有‘骑族诸百,涉水草而居,多建国称王号’。 如今呢? 别说建国号的了,就是把那些小部族也算上,也至多不过三五十而已。 其余的呢? 自然是被喜欢种田的大夏人埋进地里做了肥料。 武官开疆,文官治民,百姓种地,天子享万世名……这样四赢的事,谁又拒绝得了呢? 可一个种族要生存、要发展扩大,就难以避免这些,换其他人强势也一样,无所谓正义。 历代先辈带来的后果也就呈现了:干得太猛,给人干怕了。 以至于出现如今的局面:周彻掏出一张支票,异族们低头看了一眼,想接这单生意,又怕自己吃不消。 毕竟你们凶名在外,别说上你的床,就是进你房间都是有风险的。 叛党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猛猛宣传恐吓。 他们表示跟着守山,万一羊头山破了,你们还能跑,还能背依西原。 大不了在前面做第一排扛大夏的伤害。 可要是投了大夏,大夏一转身算起了旧账,那可就是一锅端了。 周彻看着他:“所以,你希望得到我更重要的承诺?” 赤延菹一咬牙:“我更希望殿下能派威望重臣走上一遭,甚至您亲自去一趟!” 此言一出,帐中不少武人,眼中吐出杀气。 赤延菹心头一寒:“殿下放心,莫说如今我们愿降,就是此前不愿降,殿下入我等军中,我等也万万不敢加害!” “我去吧。”贾道忽然笑道。 许破奴大感意外,嘀咕道:“先生可是历来保身怕死之人……” “为殿下大事,何须惜身!?”贾道瞪了他一眼,随后还是解释起来:“如其所言,乌延人不敢背信。并州终属于谁,尚需争论。” “就叛军内部而言,乌延人虽然出力,但承受朝廷仇恨的还是韩问渠。” “乌延人要是诓杀朝廷使者,那便是舍身挡在了韩问渠身前,他们又何苦来哉呢?” 不错,乌延加入了叛乱,但还只是从党。 所图谋的,不过是更多的利益。 他们被汉人威压上百年,要说不怕是绝无可能的。 可要是做下这些事,那就是和汉人朝廷结了死仇,他们图啥?韩问渠能给他们多大的好处? 贾道又笑:“殿下可知环水故事?” 所谓环水故事,是指在并州北有一条名为环水的河。 百年前,西原暂时掌握了乌延,以乌延人为前驱入侵大夏。 大夏一位皇子受命领军出征,结果战事不利,逃到环水附近后,被当时的乌延王带兵逼进了环水河。 该皇子不愿被擒,便大步往河中走去,一心求死。 乌延王部众一看慌了,连忙对他们大王道:“从原而征夏,是我国迫于兵势下的无奈;如果逼死大夏皇子,那会致使所有汉人仇恨我国。一旦大夏皇子折在我们手中,大夏人哪怕胜不得西原,也会用尽手段剿灭我们,以洗刷国耻。” 乌延王一听这太他吗有道理了,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对环水河内的大夏皇子下跪,求他别自杀。 皇子不信,误以为对方只是要诓骗自己上岸。 这边乌延王都要急哭了,只能下令撤军,让对方离开。 事后,乌延王被西原问责,只能服罪自杀。 “我知。”周彻眼中浮现深意,缓缓点头:“贾公固然多谋,可在并州之地,尚未显名声。” 恰好,紫镇东过来,道:“陆公亲送火油至!” 贾道笑了:“名担并州者来了!某愿同行,为陆公之副。” 这笔向来趋吉避凶,今日胆子这般大,足见其信心之足。 “可!” 周彻当机立断,起身下令:“张伯玉。” “在!” “你集结山下所有战兵、辅兵与民夫,将所有砲车、油管悉数拉出。” “若明日过了辰时,上山之人不曾下来,便将所有砲弹全部打出,一个不留!” “砲弹尽后,销毁金钲!全军无论步骑战辅,一律持刀登山,军士军官依次而进,便战至最后一人,亦需向前,敢有退者,不问将职大小,一律斩之!” “破山之后,守山之军,不问老幼,一律杀尽!” 说着,周彻将节杖交到对方手中。 张伯玉跪地行礼,双手接住。 赤延菹虽然降心早定,但听到这话,还是浑身发毛。 金钲何物?所谓鸣金收兵,就是鸣的钲。 将此物销毁,等于断了军队依法后退的路子。 金声未响,谁敢后退,一律视为忤逆军法! “倘若见山上直接开关,便督军大进。” “倘若见山上内战纷争,不需发砲,只以力登山便是,也是许进不许退。” 张伯玉即刻俯身:“喏!” 周彻目光一扫:“都听清了么?” 帐中王骥、甄武、秦升、丁斐等人皆起:“末将遵令!” “请陆公来,稍作准备,即刻登山!” 第516章 “无论西原来或不来,羊头山破都是必然,你们数家也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破山之后,朝廷也一定会清算到底。” 大帐内,陆轩拿出一封文书,道:“今有殿下手书在此,由我陆轩担保:破山之后,前罪不论,只记杀敌之功!” “愿意行动的,现在就抄刀拔关;不愿行动的,我也绝不加害,只在此静等山破便是。” 陆轩现在不加害、不计较,此前之罪,可没有说过饶恕。 破山后,该怎么处理,还是得怎么处理。 到这时候,众人实质性只有两个选择:一、做掉陆轩一行,和大夏朝廷以及所有汉人不死不休;二,听他的。 赤延陀率先应道:“我愿从陆公之言!” 陆轩扫了一眼众人,喝道:“诸位,间不容发,速速决断!” 众人看了看陆轩的脖子。 能犹豫,说到底还是顾虑的太多。 但砍下陆轩的头,他们也没那胆子。 众人皆起,道:“愿从陆公之言!” “陆轩匹夫,你好大的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怒喝。 李建一行,簇拥而入,将门口挤住。 他指着陆轩怒骂:“背主小人,还敢来此弄舌寻死?” “滑天下之大稽!”陆轩大笑,道:“你等随韩贼背祖宗、叛社稷,还有脸提背主二字!?” “我没心思跟你一个死人在这说什么大道理!”李建冷笑,对赤延陀道:“赤延将军,局势紧张,我能理解;你被周彻一时蛊惑,我也能理解。 只要你现在回头,斩下这几人头颅来,依旧是立下大功!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请退到一旁,我等也可以当此事没发生过。 待朝廷兵马退去,晋王面前,该论功论功,该行赏行赏,您看怎么样?” 呼延豹趁势向前,道:“西原军已至太原!” 此言一出,那些受赤延陀召来的人,无不哗然。 羊头山上士气不断下落,除了周彻攻势太猛外,还有一点便是西原迟迟不到。 大夏是庞然巨物,没有西原这样的大国支撑,其余谁有底气和能力与之久战? “我看不用废话了,先杀了这些人再说!” 铁弗部王冷笑,从腰间豁的一声抽出刀来,亲自带头冲来! 不愧是敢和大夏作对的凶族,就连这样的事也是国主亲自带头。 当! 紫镇东将刀一落,便拦住了他。 铁弗部王望着面前的脸庞愣了片刻,而后狞笑起来:“汉人没人了?连你这样的娃娃也上战场?” 紫镇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是什么人?” “铁弗国主。”铁弗部王笑:“你可知我威名?你虽年幼,却能架住我这口刀,也算可造之材。你来降,收你做义子!” 紫镇东那张稚嫩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国是猝尔之国,但好歹也是个国主,这人头也有些斤两!” 铁弗部王大怒,手起一刀又劈了下来。 紫镇东用盾一挡,将他刀都弹了回去。 刀盾结合,他的打法是超出年龄的沉稳,厚的像是一堵墙,根本打不穿。 宇文拔都是个武痴,目光炯炯的望着此处,眼中浮现明显的忌惮:“杀这个少年,一定要趁早。” 呼延豹大为意外。 宇文拔都历来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竟这般看得起这半大孩童么? 帐外武士,先后拥入。 陆轩身边甲士也冲了上去,双方在门口撞作一团。 李建大喝:“赤延将军,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赤延陀走出,从他腰间拔出刀握在手里,对陆轩道:“今日事成,随陆公往见六皇子领赏;今日事败,我替陆公陪葬,只望勿罪我族人。” 赤延菹也拔刀大叫,对那些自己的人喊道:“陆公上了羊头山,他若是死在这,你我便是罪人。将来大夏便是胜不得西原,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要听他胡言!”呼延豹喝道:“周彻狡诈之辈,起先我族往上党与他议事,此人竟以大军突袭,屠杀我族重将重军!” “诸位在大夏已无退路!只要你们心附我朝,自保你们无虞!” “今我等已至,你们可无惧。”宇文拔都亦道。 “不错,莫要自误,被周彻遣一夫所欺,以至害了全族!”李建连忙道。 话到此时,甲士之中,忽有人大笑:“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只怕不好吧?” 他将铁面罩打开,露出一张英武面庞来。 呼延豹不由一惊,失声喊道:“周彻!” “记性不错,你还认得我。” 周彻点头,转身看着面带激动色的赤延陀:“乌延族的忠心我已看在眼中,先前所为,皆是被韩贼所迫。自即刻起,举族有功而无过!” 赤延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重重点头。 赤延菹没想到周彻真来了,当即大呼:“诸位弟兄,殿下亲至,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诸位,倘若我有背誓之心,何必轻身来此冒险?” 门口在交锋,周彻依旧镇定自若,并且同样抽出了他的九歌:“此时同蹈阵,日后共荣辱,诸君何疑?” 铿! 回应他的是,成片的拔刀之声。 “愿为殿下效死力!” 第517章 “以力取之!” 呼延豹放弃劝说,厉声大喝。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靠实力硬上了。 这就像两个不讲理的男人撞在了一块……谁软谁被干! 他撞开自己人,也是带头往前压。 不带头不行啊! 周彻身边那些甲士太能打了,而且披的是一等一的上好精铁甲。 这样的甲衣在草原难得一见,哪怕是大夏也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能配上。 众人涌上去一阵乱砍,剁的火花四射,对这些铁罐头的伤害却不大。 要杀一名甲士,可不是随便就能一刀割喉的。 如今,赤延陀身后那帮人也加入了战斗,就更得卖力了。 好在,铁弗部王带来的人不少。 至于其余人被隔绝在外,虽已知道高层内讧,但还搞不清状况,只能干瞪眼。 “陆公,我们往后坐。” 贾道拉了陆轩一把,带着他往帐中央去了。 他也没想到啊,自己跑过来连个开口机会都没有。 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他在后方安全得很,干脆落坐下来观战。 陆轩面露急色:“贾公!形势危急了!” “危急的是他们。”贾道笑道:“再而言之,就是再危急,你我也帮不上忙的。” “死来!” 呼延豹带着几个贴身亲卫冲到前头,快步直取周彻本人。 砰! 许破奴一刀斩落。 呼延豹瞬间变色后退:“许破奴!” “上次就想揍你,让你小子走了。” 许破奴咧嘴一笑,将吞吴一横。 那刀着实了得,刀锋切出一条白光,砰的一声撞在一口刀上,将那刀劈断开来。 再复一刀,呼延豹的亲随便被开了罐头。 呼延豹震怒:“王子生擒周彻!” 他不慌,因为知道自己这还有个战力顶天的。 没等宇文拔都往前站,他们带来的人率先退后。 无他,门口过于狭小,他们在此作战是吃亏的。 你刀剑挥开的空间有限,能挑的位置也不多,捡着哪劈哪……全劈甲片上了! 而周彻的甲士带的兵器很奇怪,是一种三棱短枪,一扎一个口子,对付对方这种薄甲简直不要太轻松。 人群刚退出来,宇文拔都便抡着他那口粗大的枪压了上来。 直指周彻本人! 枪还没落下,一口剑笔直往他脸上飞来。 宇文拔都一惊,急将头一侧。 噗! 飞剑刺入身后武士面门。 宇文拔都目光一凛:“还有高手?” 盖越立在周彻身侧,单手持天章,另一只手解着铁盔和上胸甲。 他和身赴阵冲杀出身的武将有很大不同。 这些东西会限制他的灵活,让他难以发挥。 宇文拔都看了看他的兵器,带着几分嘲弄:“江湖客?” 盖越解好了盔,没有回答他,而是用空着的手招了招:“来。” “我还没有见过能打的西原人。” 宇文拔都一愣,而后一股怒火腾起! 这家伙……话不多,但着实气人! “你给我死!” 他的枪很重很沉,但盖越并不以力撼之,多是腾挪闪躲,而后拉近距离,长剑环身攻击。 顶尖强人,或许数十回合内还无事。 一旦打的久了,就会被带入盖越的舒适圈,越打越难受。 宇文拔都就是这般体会。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盖越剑法强、步法更强。 此人如穿花蝴蝶,身形潇洒飘逸,让你始终没法将他压在枪前,打的万般难受。 宇文拔都一声怒吼,将枪横摆开来,撞在天章剑上。 嗡! 以长击短、以重击轻,这样的效果还是极为显著的,天章震颤。 盖越微微蹙眉,迅速将步伐一侧一靠,又拉近到对方脸上去了。 双方就此缠战不开。 可他们没有堵住门口后,赤延菹趁机跑了出去,下令开关迎朝廷兵马登山。 叛党一看急眼了,立马冲了上去想堵住。 双方先是数百人在羊头山关上厮杀,而后范围迅速扩大,成了几千人的乱斗。 张伯玉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先头部队已登上山来! 高层所在,数十回合过后,呼延豹只觉胳膊酸麻,招架吃力。 他面露难色,不断后退,喘气如雷,全靠左右填命支撑。 砰! 另一处战场,铁弗部王是极老成的疆场厮杀武人,可却碰上了一个少年用更老成的打法。 他的刀舞得既沉又密,却始终没法破开对方的防御。 直到紫镇东露出空档——铁弗部王一刀刺出时,紫镇东没用盾牌迎住,而是整个人往右一闪。 这个动作,使得铁弗部王大喜! 对方盾牌防御超绝,带来的后果就是移动太慢。 这一闪躲,使他左侧出现了空位,招式已老。 于是乎,他将刀反抽回来! 岂知,紫镇东身一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将盾牌拦了回去,且用身体往盾身上一靠! 刀在侧位是用不上太多力气的。 而这一刀又切在大盾上,被靠的手即刻扬开。 中位大空! 铁弗部王眼中慌乱浮现,拔步欲退时,他瞧见对方右手攥着的刀刺了过来。 噗! 不偏不倚,正中心口。 刀入心脏后,再猛地一转。 力量刹时烟消云散。 紫镇东将刀拔出,往上一扬。 噗嗤! 人头飞起。 “敌军登山了!” 伴随着这颗人头蹿起,叛党兵败如山倒。 呼延豹面色苍白,喝道:“大势已去,退!” 宇文拔都交战途中,已是寻机靠近自己战马。 “拦住他!” 他喝了一声,左右即刻往前冲向盖越。 他却抓住机会,一跃上马,登时精神,反出枪来刺盖越:“江湖人,可敢马战!?” 盖越抽身闪开这一枪。 宇文拔都也不纠缠,打马直冲许破奴身后,将枪探出。 一名甲士横刀阻拦,另几名随即而来。 宇文拔都沉喝一声,一枪贯穿其身。 而后连人带枪一并抛出,砸的压上几人人仰马翻。 许破奴被迫转身,挥刀接枪。 “走!” 宇文拔都对呼延豹喝道。 两人联手,趁乱夺路而走。 许破奴等自不会放过,立即追了上去。 李建也想走,但一转头竟碰上周彻本人。 他先是一惊,而后一喜:“今日合该我立功!” 他虽是文人出身,但也通骑射、颇知武艺。 拿下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捉了周彻,自己还怕脱身不得吗? 他拔剑同时,冲着宇文拔都和呼延豹那大呼道:“二位稍等,待我擒了周彻来援我同去!” 两人走的急,听到这话生生止住,也回过头来。 哦豁! 没想到兄弟你还有这本事!? 要是李建真能成,便是再冒险,两人也得回头! 李建开始实践了,手一抬。 噗! 周彻挺剑刺出,贯穿了他的肩部。 “啊!” 李建瞬间惨嚎:“救我……” 宇文拔都、呼延豹:你吗的——祝你早死! 两人继续埋头狂奔。 李建也被甲士按翻在地。 山头上杀声大作。 关卡已破,各部军士无不用命。 就连辅战的民夫都跟了上来,想要趁乱捞点军功。 叛党兵败如山倒,再无抵抗之心,争相逃窜。 第518章 周彻从容下令: “传令甄武、丁斐,命二人各率骑兵,分两路展开,防止叛军窜入百姓居所。” “其余各部全军出动,追杀叛军!” “是!”传令甲士飞奔而去。 没多久,张伯玉来了,道:“铁弗部的人陷入乱战失了秩序,没能走脱,已经请降。” 走不掉的,看大势已去,这些异族胡人本能的放下武器,希望能得到一条生路。 哪怕是接下来被当成作炮灰呢? 周彻道:“即刻收缴兵器,驱到山坳,用弓箭射杀,莫要放过一个!” “是!” “赤延陀。”周彻又点名。 “殿下!”赤延陀恭敬向前,腰弯的很低。 “你的人不要追出大营范围,免得误伤。尽量截住还在营内的叛党,说服他们放下武器。” 说服? 能怎么说服? 只能是欺骗! 让赤延陀承诺给他们一条活路。 最后周彻不发慈悲,该死还是得死,不会有任何意外。 至于食言失信,那是赤延陀需要背负的代价。 这个代价,也正是赤延陀需要的。 他不干净了,才更安心的给周彻卖命,和韩问渠以及西原、还有诸多杂胡作对。 “是!”他没有迟疑,立即带人去办了。 贾道随即提议:“可命人造饭,饭中添上毒药,一次性全送走。” “此议甚妙。”周彻点头,又道:“只是太便宜他们了。毒死之后,一律枭首,铸成京观,以震慑叛军残党和那些不开眼的杂胡!动作要快!” 自羊头山往北十数里范围内,俱是跪地请降者。 结营之处,遍地降卒。 靠前位置,不少叛军还有皮甲或布甲。 往后走些,就剩下兵器了。 到了最后头,则有的连像样兵器都没有。 面黄肌瘦,跪在那哭嚎不止。 周彻立在高处,一眼扫去,只觉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 他即刻唤来赤延陀询问:“这些都是兵?” “哪里是兵。”赤延陀摇头叹气,道:“就这几日功夫,韩问渠征发壮丁无数,送到前线来。” “他的意思是让这些人遮刀挡箭,可这些百姓哪有军心士气可言?砲一打到处跑,为了避免带乱全军,我便将他们全部撤到后方。” 周彻冷笑:“如此臃肿而无用之军,韩问渠供得起粮?” “这些人有一顿没一顿,饿死的也不在少数。”赤延陀摇头不止。 正是如此,作为羊头山最高层的赤延陀才认为无论局势如何演变,羊头山都一定会被打破。 只是早晚问题。 “正要请示殿下。”贾道也来了,道:“这些临时抓来的壮丁如何处置?” “他们都是被迫的,自不能伤他们性命。” 周彻道:“好在赤延将军已经分好了营,让后营百姓去羊头山南领饭食,其余叛军就地放饭。” “好。” 周彻目光略向东移,道:“我此前接到消息,说王颉带着百姓往东走了,你可知晓?” “此事我知。”赤延陀言无不尽,道:“昨日得到的消息,是他领着百姓还在和韩问渠周旋,韩问渠说即将将其剿灭,不知真假。” “速度得快一些。”周彻叹了一口气:“尽量多救一些人下来吧。” “西原应是真正下场了。”赤延陀又道:“不然宇文拔都不会出现,羊头山离的远,他们的人重心会在晋阳城。” 他在提醒周彻,必须尽快吃下晋阳。 否则,等西原援军入场,晋阳又是一场胜负难知的持久战。 毕竟,那是并州第一大城。 “我知晓。”周彻点头。 山上紧锣密鼓,片刻不敢拖延。 甄武、丁斐和三河骑兵早已离山,往北直扑。 他们的目标是——晋阳城! 太原的火烧的很大,但周彻并不知大到了何等地步。 唯一之解,便是以最快速度,扑灭韩问渠这个点火之人! 速度够快,王颉那边生机更大; 速度够快,就能在西原下场前吞下晋阳。 用兵在疾,万万拖不得! 山上山下百姓太多了,迁动他们不是简单之事。 周彻将撤百姓于南的事交给了陆轩,将给叛军灌药的任务则交给了贾道。 什么人干什么事,分工明确。 短短时日,太原百姓先是被裹挟造反,被告知自己不再是大夏子民;紧接着异族大批入侵,韩问渠疯狂抓壮丁;再后来,直接是全家被连根拔起! 这些可怜人早已麻木了,沿着山道啼哭不止,不知前路何方。 好在陆轩确实威望极高,听到是陆公指路,他们还是相扶而行。 第519章 可没走多久,队伍又停了下来,以至于阻塞山道。 尤其是不少人看到叛军被留下来后,他们有了想法:六皇子必是要用这帮叛军继续攻回太原…… 所以,有人跪了下来,竟壮着胆子请求充入军中! 为了复仇? 剩下半条命的人,可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们所求只有一点——为了一口饭吃。 军中不养无用之人,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候,粮草军资是重中之重。 整个并州,现在遍布难民,莫说是黔首,便是大户家也没粮可吃了。 要想得到粮食安全保障,非得朝廷大批调粮来赈灾不可。 可在这个时间内,又有多少人会被饿死呢? 没有人知道。 他们也不知从军能否活下去。 但见丁点希望,总得试一试才行。 有人带头,跪下的人愈来愈多,以致于阻塞山道。 他们开口央求,表示自己也能搬石运粮,只求给口吃的。 最先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手中抱着一人,是一干瘦到了极点的老者。 寒冬腊月,老者穿着破烂单薄,又食不果腹,重病将亡。 男人满脸是泪,道:“这是家中老父,将我养大,我却不能为他养老,实在是不孝之极。” “我愿身往晋阳挡箭,只求救我老父一命。” “请贵人上告,望陆公恩准,望殿下恩准!” 说完,他在山道旁,叩首不止。 相邻百姓,见之悲涌上心,哭声更剧。 左右军士,无不动容替。 “山道上在做甚?好生热闹。” 投降的叛军被收缴兵器后,已恢复了基本自由。 而且,他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领到了食物:一碗面汤。 虽然汤居多,面粉只是少数,但这个待遇还是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刚投降就给吃的,足以证明那位六皇子不想杀他们。 想来是吃些东西,还要他们上战场的。 “什么朝廷规矩,叛者不恕,也多是骗人的话!” 有叛军灌了一口汤,从身上摸出一角碎饼咬了一口,咧嘴笑道:“咱们都是有用的人,那六皇子也舍不得杀咧!” “只怕是要我们去晋阳城下垫脚挡箭。”有叛军叹道。 “那又如何?”那人不以为意,嘴里囫囵吃着饼沫,指着山道上跪着的百姓:“总比这群羊人好,连口吃的都没有。” “在理!无用的人到哪都是无用的。”有人认同,道:“姓韩的起事他们不敢跟,没卵子的现在想去六皇子手下混饭吃,结果人家也不给,哈哈哈……” 人总是这样的,明明自己很惨,但一睁眼看到更惨的,立时心情舒畅不少。 至少,并州大局如此,如此下场,证明自己等人的选择没错不是么? 噗噗! 紧靠着他们的崖壁上,成串的人头滚落下来。 那是他们当中的异族贵人、叛军军官、叛军大族。 “那六皇子倒也是心急之人。” 他们早已看惯了血腥,一点不在乎的点评道:“还在追剿残敌,就开始动手砍人了。” “估计是要一口气推到晋阳城下去,所以拖不起。” 啪! 有人喝完了面汤,将碗搁在一旁,倚在石头上闭上了眼:“有些困,我睡一会儿。” “这些日子没个安心的,现在虽然打了败仗,但性命总算保住了,是得睡一会。” “要休息赶紧的,估计很快会驱我们去晋阳了……” 朱龙走上山道,看着漫山遍野的百姓,脸色发白,额头上不断滚下汗来。 董然立在他身侧,面色也大好看。 他知道朱龙在怕什么。 这还只是羊头山。 天知道太原境内,又是怎样一幅炼狱之景呢? “朱公!”董然忽然灵机一动,道:“不如您当众下一道命令,先匀些军粮给这些百姓。” 朱龙眼睛微亮,随后立即点头:“可……” 咚咚咚! 就在他这头刚点下去时,山道四处,忽有锣鼓敲响。 周彻领着甲士,依旧披甲,只不过身后加披了象征皇族身份的皇披。 左右护卫,也高竖金纛。 “我奉皇命来并州平叛。” “诛杀叛逆,扶救并州乡亲,是我与将士们职责所在。” “使诸位蒙难多日,今日方解,是我与将士们怠战之罪。” “彻不敢辞,深为惶恐!” 话到这,周彻忽然在山道中央,翻身下马。 他从战马背上摘下行军饼,用短刀切开成三块。 自取一块,又赠予道旁父子两块。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拿着饼,一时怔住,不知所措。 周彻又取下金绒披风,盖在那老人身上。 他持饼一角,将兜鍪抱在臂下,肃立山道中央: “传我令,路过将士,就地分粮,赠予乡亲!” “今日分饼,诸位吃的那一份,是我等的愧疚之心、是军民之意;我等留下的这一份,是诛敌未尽,是家乡待复!” “战事未熄,职责未尽,恕我不能卸甲——” 他将头对着前方,头颅一低:“告罪!” 山道上,军民皆滞。 而后,哭声大作。 “殿下大恩!” “谢殿下!谢诸将士!” “国家不弃我等!” “呜呜呜……我们回大夏了,我们有国家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军士们本是满腔胜心,此刻又瞬觉肩上多了些什么,腰杆却是猛地挺直了起来。 他们利索的拿出自己的饼,学着周彻切开,分给沿途百姓。 带的多的,则从马背上拿下粮袋,用碗均分。 粮食送了出去,心中却无半点不快。 似乎自己做了某种极了不得的事,便是前路还有刀锋拦阻,也难扼满腔豪情了。 还没来得及下令的朱龙呆在了原地。 董然张了张嘴,叹道:“做的一手好秀啊!” 周彻再度翻身上马,道:“诸位且向南下山去,朝廷必竭力送粮来,助并州乡亲共渡难关!” 传令兵不断敲锣向前,传达命令: “殿下有令。” “军士分粮于百姓!” “领到粮的立即起身向南下山!” 原先还顾忌重重,拥堵山道的百姓,纷纷起身配合。 陆轩望着周彻的背影,疲惫的眼中满是敬色:“暴以对敌,善以待民,一力担天下之主!” ——欠字数欠麻了,但是后面铺的太大了,细章写了好几页a4纸,还在做纲 第520章 “他们也能有活路?” 对此最为漠然,甚至不满的,便是那些叛党军士。 如果百姓啥也不干都有活路,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等人走错了道? “哪有那么容易!”有人立即摇头,道:“并州大乱,祸连多少人?莫说是这个时节,便是往日太平,等朝廷赈灾粮下来,也要饿死许多人。” 说完,他一口干掉了碗中面汤,满足的拍着肚皮:“当官的都喜欢骗人,官越大骗人越凶,你们就瞧好了吧。” “还是咱们好啊……虽然改了几次旗,苦是苦了点,终是在这乱世活了下去……” 他声音渐低。 止不住的困意袭来,使他闭上了双眼。 很快,山道上,人躺了一路。 贾道领着三千武士,皆手提行刑刃或利斧。 什么是行刑刃?就是放大版的屠刀。 寻常环首刀也能断首,但那严重影响刀刃使用寿命。 这玩意速度快、效率高、质量稳定,是砍人头最好的工具。 朝廷兵马,早已分批陆续下山。 停留在此的,多是赤延陀、山戎国主手下的降军。 他们看到了极残忍的一幕! 那些叛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像是午后的小憩。 大战之后,他们悬着的心确实已经放下,睡得格外安详。 从山的那头,从南往北,三千武士持利刃而来。 他们走到‘小憩’的叛党身边,将刀斧切下! 人还躺在那,头颅却扑通一滚,落在了地上。 脖腔里开始喷血,失去头颅的身体似乎从沉眠中惊醒过来,象征性的蹬了蹬脚,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汉人武士弯起腰,将砍的头颅提上,又迈向下一个目标。 在他们身边跟着持笔计吏,有条不紊的记着。 有武士许是切的人头太多了,臂上开始乏力,一刀下去,人头竟未全断。 被砍的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而后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只见面前立着一个高大军士,对方手中的宽背斧正从自己脖子处抬起,鲜血溅涌的到处都是。 出于本能的,他身体猛地向上,头颅却往后沉去,在颈脖处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别动。” 军士语气平缓,手压在他胸膛上:“动了你更难受,还是快些睡了吧。” 他的言语中没有对将死者的讽刺,也没有捞功的喜悦,有的只是对生命剥夺的冷漠和无情。 这一刻的醒来,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一瞬的痛苦,压过了一世之重。 噗! 斧子再度落下,终是将头颅砍掉在地。 那军士弯腰捡起这颗脑袋,往预先设定好的山坳丢去。 没多久功夫,数万颗头颅被砍下,效率高的可怕。 贾道走了过来,拿着计吏速统出来的数字:“共斩首三万两千余级,其中反贼之臣、军官、大户、叛族之主八百二十七人。” “连铁弗部主在内,共异族主三人,贵族六百余。” 其余两部过于弱小,和铁弗部这样凶名赫赫的大夏顽疾难以并论。 赤延菹在侧,听得腿肚子转筋。 他几次转头,始终没勇气去看那山坳里堆起的人头。 他也杀过人,但哪见过这样的杀人法? 赤延陀也是额头直冒冷汗。 倘若自己没有选择投降,山坳之中,定有自己一份。 “还不够。” 周彻只低头扫了一眼,便吩咐道:“紫镇东阵斩铁弗部主,擢为上党营校。” 紫镇东太小了,年尚不满十六,就站上了这个位置,可称得上横空出世。 有本事、有功绩、有靠山……愣是傻子也知道,此少年必将前途无量! 第521章 紫镇东立即抱拳:“谢殿下!” “秦升任太原营校。” “从羊头山降军中,各抽选三千人,充入二人军中。” 周彻看向赤延陀与山戎国主:“二位有异议吗?” 你看我敢有吗……两人连忙道:“全凭殿下吩咐!” 羊头山降军(抛开后来征兆的炮灰),主要是第一批响应韩问渠的异族部队,尚有两万五千余人。 以乌延族为例,该族作为杂胡中的巨族,在此战兵共一万五千余人。 虽然装备落后,但终归是从族民中编选出来的战兵,比临时拼凑的叛军战斗力要强不少。 这些人被编入汉军序列后,不是临时性质的,而是永久的——将转变为义从部队。 紫镇东、秦升要选,自会挑选精锐。 另,秦升虽意志坚定,一直坚持随军而行,但毕竟受创较重。 周彻打算让他歇马缓行,将所部暂交由紫镇东统领。 如此,年未满十六岁的紫镇东,直接统扩充完的上党、太原两营之军,军士近万人! 随后,周彻马不停蹄,直奔晋阳城! ——晋阳! 最先跑回来的,是宇文拔都和呼延豹。 羊头山被破的消息还未传到此处,晋阳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二人抵达晋阳时,已是夜深。 尚未入城,便有西原人接着——“王子与呼延将军请随我来!” 城外,宇文拔都见到了呼延贺兰,立时惊问:“你不调配诸军,怎来了这晋阳城?还专程安排人候我?” “我也不想现在就能候着你。”呼延贺兰苦笑,道:“这就回来了,想来是羊头山已失?” “是!”呼延豹点头,很是无奈:“我们才到,赤延陀那帮人就在议降。我与宇文殿下试图以力压制,不曾想周彻亲登羊头山来……” 听到周彻领着二十几个甲士就敢登山,呼延贺兰也沉默了许久,方叹道:“此人着实可怕!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与谁交手,都是一副搏命姿态,从不留手,难缠至极。” 宇文拔都默认了:“所来何事?共守晋阳城?” 呼延贺兰没有回答,而是腰上摘下一串狼牙:“诸王议事,让我先总领并州诸事。” “你直说就是,用不着拿这样的东西来压我!”宇文拔都冷哼一声。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向王兄通报一声。”呼延贺兰叹了一口气,手指晋阳城:“王兄认为,此城可守吗?” 宇文拔都沉吟片刻:“晋阳城坚,若人心可用,可以久持。问题是……韩问渠的人狗屁不顶用!现在失了羊头山,只怕投降的人会更多,一天都难守!” “我也是这样想的。”呼延贺兰点头,道:“周彻已在来的路上,先头骑兵只怕天亮就会抵达,我们如何也跑不过他。” “你想放弃晋阳?退守雁门?”宇文拔都眉头一拧:“谋划一场,只捞了个喝西北风的雁门,那岂不是白来了?” “晋阳可以放弃,但守的不是雁门。”呼延贺兰向对方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依我的意思,且将韩问渠保下往西边定阳送。” “此人不死,他给那些杂胡开出的筹码就还有作用,这些杂胡和并州叛军便能继续派上用场。” “至于晋阳之地……” 宇文拔都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办!” “你我二人,同去见韩问渠。” “好!” ——晋王王宫。 “羊头山破了!?” 韩问渠瞬间失色。 形象全无,瘫坐在地。 忽然,他伸出手来,一左一右的扯住了呼延、宇文二人的衣袍:“二位王子必不弃我?大原必不弃我!?” 宇文拔都是个暴脾气,眉头一拧,就想将其一脚踹开。 第522章 呼延贺兰立马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微微摇头,又俯身握住了韩问渠的手:“晋王勿虑,我等自与您共进退。” “那便好!”韩问渠振奋了许多,欣喜若癫:“王子的大军何日能到?” 呼延贺兰随便编了一句:“两日。” “那周彻的大军何日能到?” “明日。” 吘! 韩问渠吸了一口气,差点抽过去,呼延贺兰赶紧扶住他的背。 “一日都难守!” 韩问渠摇头不止,嘴唇惨白:“一日都守不住……” 宇文拔都暗骂废物不止。 呼延贺兰安慰道:“未必……” “一定!”韩问渠已经带着哭腔了,道:“周彻何等凶徒?当日他只数十人来,便将并州翻了个底朝天!如今拥众十万,岂是我能抵挡?” 他在任并州刺史时,不说智谋高绝,也算心机深沉的老辣官僚。 可一坐上叛军晋王的宝座,却是瞬间风度尽扫,智谋无踪。 概其缘由,也只有一个解释——他的才能止步于刺史,远不足振臂而起,与整个大夏作对。 能不配位,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所以慌乱失智。 呼延贺兰耐心很足,安慰道:“晋王且听我言,追兵明日便会到城外,消息瞒是瞒不住的。” “您当即刻召集文武,委以重任,就说大原之军后日便至,让他们坚守待援……” 韩问渠明白了呼延贺兰的意思,眼睛亮起:“这是个法子!这是个好法子!” 宇文拔都则问:“谁能担此重任?” “我女韩颖,虽是女流,却足智多谋。”韩问渠道:“兀烈、铁弗部王子等人,皆与并州汉人有大仇,断无退路,可以利用。” 呼延贺兰立即道:“先告知公主,莫要叫其他人知晓。” “好!” 韩问渠没有拖沓,立马把韩颖找了来。 听韩问渠说完后,韩颖俏脸浮现惊色,猛地从座位上立了起来。 韩问渠握住女儿的手,道:“西原援军两天之内就能赶到,你可有办法守城两日?” “军事我不懂,但我知道把守城池,最忌内讧,更要守军坚定。”韩颖眼中闪过狠毒之色:“父王立即下令,封闭晋阳所有城门,禁止人员出入。” “同时,给城内鬼方、铁弗、室韦等杂胡下令,准他们连夜屠戮城中汉民。” “如此一来,一则断绝响应周彻的汉人内应;二则彻底断了这帮异族的退路,他们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好法子!”韩问渠大赞,道:“既如此,晋阳诸事,皆由你断之!” 他摘下自己的印绶,交到韩颖手中。 韩颖接了过来,但还是道:“父王,可于你我而言,最好的办法,还是北走去雁门,兄长和西原人都在那。” “你当我不想走么?”韩问渠叹了一口气,道:“西原人不准!你我今日走,明日便要身亡!” “如此,便无他法了……” 另一边,呼延贺兰和宇文拔都几人也在紧急商议。 “我与你回北边督领大军。” “传讯东边,告诉汗鲁将军,无论局势如何,让他立即撇下那边的事往西走,护送韩问渠进入定阳。” “再书信多封,传于进入太原境内的诸多杂胡,让他们同往定阳!” “可以。”宇文拔都没有反对,但道出了自己的担忧:“周彻已经杀了过来,那些人能听话吗?” “若身在太原之外,他们还有的选择。”呼延贺兰笑着摇头,道:“今身在太原,往北走有我们、往南走是周彻,他们注定要被推到台前了!” “他们会不会畏惧汉人威势,从而投夏?”呼延豹问:“周彻很狡诈,他可以招降乌延人,就能招降这些杂胡。” “不会!”呼延贺兰很笃定:“在这群杂胡看来,汉人势头再猛,与我们也是五五之分,胜负上难有定论。” “可只要护住韩问渠,他们就能得到汉人的土地和人口。” “跟着周彻,周彻可不会把并州卖给他们!” 第523章 ——大殿内,韩颖将兀烈、铁弗部王子以及白日入城的靺鞨国主几人召来。 败讯未至,韩颖也并未告知几人。 殿内四处点着炉火,温度很高,这女人披着黑色纱裙,裸着一双白足搁在坐榻上。 “西原大军会在两日之内抵达。” “靠山将至,不需惧他周彻。” “只是捣灭王颉党羽后,我得知一个消息——城内住户,不少人等着朝廷兵马过来后,以做策应。” “依我意,需将城内住户,都换作忠心之人。” 她笑了,笑得有些妖艳,白皙的手指点着几人:“除了直属我家的人外,将其余地盘都腾出来,送给诸位的族人,如何?” 此言一出,几个异族头领眼冒绿光:“公主此言当真?” 喝西北风的叫胡,住在山坳里的叫蛮。 甭管是蛮还是胡,他们都有一个梦:那就是找个安全、肥沃的土地窝着。 没有谁天生喜欢住在边地受虐,只是因为抢不过汉人罢了。 所以,种族的强弱从来不需争辩,看看各自祖先给自己盘下的祖地便有分晓。 大夏、西原、杂胡,在幽州、并州、凉州这些边关之地打生打死,为的就是种族生存之地。 土地,是种族生存和繁衍的根基。 正因为此,这些杂胡敢顶着大夏的武威来火中取栗。 而韩颖的话,则是将韩问渠直属的、并州最豪华的地盘共享给他们。 焉能不心动?! 韩颖将袖一摆,咯咯娇笑道:“怎么分给各位,于我来说也是头疼的事。” “诸位各凭手段和速度,只是莫要伤了和气才是。” 听得此言,几人没有片刻耽误,急匆匆走了。 “公主。” 一名长相老实的男子侍立在旁,望着韩颖的眼中除了仰望便是欲望:“城中还有其他异族,为何不同时召来呢?” “这你就不懂了,全部都说,他们有了秩序,反而下手慢得很。说一部分,一部分不说,便会哄抢。”韩颖笑道。 “公主的聪慧,真是天下少有。”男人将身低下,道:“我也愿带人去,向公主一表忠心。” 对城内汉人抄刀,是彻底断自己退路,让对方对自己放心…… “你倒是学的聪明了。”韩颖眯着媚眼笑了,冲他勾了勾手指。 男人躬身走了过来。 “大郎~”黑纱裙下,探出白皙的脚,搁在他的肩上,轻轻往身上一带:“你好好卖力,我自然相信你的忠心,不必去做那些脏活……” 王大郎眼神一热。 ——晋阳城内的百姓,是整个并州硕果仅存的‘市民’阶层。 除大族外,城内人多数算不上巨富,但也绝称不上贫困。 或是做些小生意、或是城外有祖田、或是传代的手艺人等等。 这些人有一定家底,根基死死扎在城中,有老有小,难以动弹。 无论是谁当政,他们都低头受着,尽量不去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默默交税…… 而对于一个政权来说,这样的人越多,越能证明政权的成功——税也能收的更顺! 所以,韩问渠除了短时间内连加几次猛税外,并未过多得去动他们。 “汉风、汉风!” “你何时吹入烽火乡??——” “汉风、汉风!” “你为何还未展豪强??——” “汉风、汉风??!” “你何时吹散那敌寇狂??——” “让咱山河复安康!” 月光下,几个孩童依着墙角,整齐的唱着歌谣。 屋子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条腿已经瘸了,脸上满是风霜。 听到这歌谣时,他的眼眶竟红了。 “你们在这瞎唱什么!” 男人还没说话,一名妇人走了出来,轻声呵斥着。 孩童抬起稚嫩的脸庞,道:“隔壁夫子教的歌谣,我们今天才学会呢。” 妇人闻言吃惊,愤怒的看了一眼隔壁:“他疯了吗?这种歌也能教?!” “不要唱了。”瘸腿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抹哀色:“以后都不要唱了……” “周油子,这歌听得你害臊了是吗!?” 隔壁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 隔壁庭院里搁着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不断给自己灌着酒。 他抬头望月,嘟囔不止: “你不是自诩英雄,当年从军曾斩首十三级么?” “你不是说你也算周家宗室,还差半步受爵……” “教书的!你不要胡说!”妇人吓得尖叫,用瓢打了水泼过墙头去,撒泼似得骂道:“快要进棺材的老东西,要死自己死去,莫要牵连别人!” 白发老头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呵呵笑道:“是啊,我是要死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死之前,竟会看到家乡沦陷。” 他再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泪水溢在眶边:“也不知道,老头子我死了之后,还能不能埋在汉土呢!” 瘸腿的男人身体一震,望着墙的那边。 许久,他道:“这几日别喝酒了,等天明了再说吧。” “等天明吗?” 老头在椅子上翻了个身,隔着墙和他对视,嗤笑道:“我以为只有我这样没用的人才会干等呢。” “不要跟他说了!” 妇人过来,拽着自家男人往屋里走去。 就在这时候,坊头传来喧闹之声。 男人眉头一皱,正待去看,却被妇人拦住:“你守着家爷家母,我去瞅瞅。” 她脸上是厚厚的脏泥,头发也乱糟糟的,以此避开他人注意。 在这个混乱时节,家中除了两个老人和孩子外,还有积蓄,很容易被人惦记着。 “小心些。”瘸腿男人点头。 叮嘱完妻子,他又将孩子们轰散。 ——还有两千字补全此章,预计熬到一点可完成 第524章 他们来到了城楼,也来到了绝路。 城内已经反应过来,集结了部队前来绞杀。 “我挡着,你们跳下去!”汉军如是道。 没有人犹豫。 从城墙上跳下去是死。 落在那帮异族手中,是悲惨万分的死去! 人群不断跃下。 城墙之下,很快堆起厚厚一层人尸来。 汉军堵住台阶口,挥动长矛,连续格杀七人。 他立在城上,身材高大,黑甲上遍布血迹,慑人无比。 异族前军畏惧,推搡不进。 忽然,他也转身了,一跃而下! “还有人活着!” “放箭!放箭!” “要不要带人去追?” 瘸腿的汉军还活着。 他拖着伤势,往南边奔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背后出现了马蹄声。 或许是城内的异族出来了,或许是散落在城外的异族…… 悲痛—— 鏖战—— 负伤—— 奔走—— 他的意识已有些模糊。 只知捏紧了枪,往前不断逼近的黑影刺去。 当! 来人挥动兵器,将他的长枪砸开。 “什么人!?”对方喝道。 周平胡身体晃了晃,往一旁栽去。 “将军……他穿着我们一样的甲衣!” 有人提醒了丁斐。 他立即收住了刀,让人扶住对方:“你是谁?为何披汉军甲?” “我……就是汉军。”他吃力的睁开眼,也问:“你们是谁?” 丁斐弯下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汉军!” ——周彻处理羊头山事后,便带着随骑一路急行,追上了前方骑兵。 他方到帐中不久,甄武便带来消息:王颉已阵亡。 “并州百姓没有活路,便都往东边逃。” “王颉为了策应百姓撤退,率军由西往东,直取晋阳城。” “晋阳方面却迅速做出反应,差快骑向东,打算截杀百姓。” “王颉单骑独行,冲叛军大阵,没于阵中。” “紧接着,叛军在城外击溃万余义军,并放话已斩王颉、碎裂其尸。” 寥寥数言,使得帐中一片沉默。 此间都是武人,哪怕是极为顶尖的武人,也知道依靠一人之力去硬撼大军是怎样的困难……又是何等的气概!? 许破奴重重一叹:“这厮虽然可恨,却也是个汉子!” 曾因并州大案,他和王颉交手交恶。 后来,王颉响应并州众人,意图在驿馆围杀周彻,彼此之间更是死敌。 围杀周彻,王颉既是主导者、决断者,又是第一执行者。 可以说,他在大夏这里是断无活路的。 于王颉而言,活路无非两点:投汉人之敌,自此荣华富贵。 凭他的本事,哪怕韩问渠倒了,西原也愿意供着他。 假使他不想做汉奸,也大可一马入大漠,自此茫茫去。 如此本事,便是做个马匪,也是极自在的。 但他没有走任何一条路,反是以身赴死,将血泼在了他的家乡。 周彻默然许久。 伸手捉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汉雄王颉之墓。 “破城后,寻回王颉尸身,以此为碑吧。” “是!” “殿下!” 门口,有人来了,送来昏倒的周平胡。 “此人身披汉军衣甲,似是从晋阳城内逃出。” “他自称汉军,而后昏迷……问话别无回应,唯口中喃喃汉风。” “抬过来,放在榻上!” “是!” 丁斐推测此人或掌握重要军机,所以直接送到了周彻这里。 盖越用手贴上对方额头,眉头一皱:“烧的厉害!” “将军医唤来。”周彻吩咐。 军医很快赶到,替伤员解开衣甲,敷上药物。 他的嘴唇轻轻浮动。 周彻将耳朵贴了上去。 “汉风……汉风……” 周彻脸色微变。 汉风是并州边谣,流传已有数百年之久。 他叹了一口气,道:“汉风已至。” 榻上的人,眉毛一抖,他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个气度高贵的年轻人,周围则围着一圈披甲武人。 “我这是在哪?” “汉军大帐。”周彻回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男人突然抬手,抓住了周彻的衣袍:“您是汉将!?” 许破奴道:“这位是当今天子的六殿下,汉家皇嗣。” 砰! 毫无征兆的,他从榻上翻了下来,拜倒在周彻脚前,重重一磕。 “不必如此。”周彻弯腰扶他。 男人抬起头时,满脸泪水:“既是汉家皇嗣,望您速发兵,救一救您的子民!” “我白日方破羊头山,马不停蹄赶来,正为此事。”周彻叹息:“晋阳城中,发生了什么?” 坚强的男人、这名昔日的骁悍之军,骤然发声痛哭:“死了,都死了!” “什么死了?”许破奴有点急:“你说清楚!” “我的妻子、我的儿子、老父老母……”男人浑身发抖,眼前开始浮现城中的炼狱景象:“还有城中所有汉民!” “落夜之后,坊间突然涌入许多异族,见人就杀……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除被淫戏的妇人外,不留一个活口,全数杀尽!” 帐中武人听言,立时大怒。 他们知道太原苦,但没想到苦到了这种地步。 州城外的百姓被逼的破家逃亡,在外流离死去无数。 州城之内的……直接被关着门灭杀! 活生生的人,硬是被当成圈里养的猪羊来宰。 当中汉民,是何等之绝望? “畜生!”许破奴咬牙切齿:“韩问渠让他们做的?” “一定是的。”周彻声音冷冽,道:“他用异族屠杀汉民,一则防止汉民策应我入城,二则断这些异族后路,让他们据城死战!” 他拔出佩剑,背着众人走到帐边。 撕拉一声响,一块白布被切下。 他将剑掷在地上。 背对众人,将白布束在臂上。 他略低着头,停顿了很久,方才缓缓转过来,声音沙哑:“传我令,全军为晋阳城中百姓戴孝,挂白攻城。” “十二个时辰内,破城不得,军中无论文武、品级大小,都披甲随我攀城!” 盖越、许破奴、甄武、张也,哪怕是三河骑士中的董问三人,也是身形肃立:“是!” 等到诸将都退下,周彻又对盖越道:“吩咐下去,让他们从速打造一口棺材。材质无所谓,大小按照葬皇子的规格来。” 盖越一惊。 “去吧。”周彻声音坚定,不容拒绝。 “好。” 第525章 一个半时辰后,天渐浮白,贾道赶了上来。 虽然接连胜仗,但因周彻这个主将身体力行,全军无人再敢懈怠,无不用命狂奔。 老梆子年纪不小了,但身子骨很硬朗,关键时候还是顶得住的。 他见到周彻后,立即献计:“我大军一到,异族鼠辈,无有敢正面迎锋者,或畏惧而走、或退避入城。” “然随其军入境者,还有许多鼠民,殿下可以少数骑兵趋之。” “将老弱扣在他们住处,胁迫壮年攀城,让壮年没于城下,将老弱就地屠尽,以报我汉家百姓大仇!” 周彻目吐凶光:“准!劳贾公点人,立即去办!” 贾道点头:“交在我身上。” 贾道一出门,其子便追问道:“父亲,你不是说保身之道,在于尽量规避仇恨么?” 贾道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连族带国整个拔起,哪还有仇恨呢?” 其子恍然而悟:“父亲高见!” “只要不会伤到己身,计不在毒,越管用越好!” ——“报!” “城外出现大夏骑兵!” 城中,汹涌的血色稍止时,惊报声传来。 各族的部主、头领们才擦去刀上的血,便猝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脸上惊容难掩。 胆小的,眼中已浮现恐惧。 铁弗部王子望着面前一片血色,手都有点哆嗦。 他的人手砍得很欢。 单是女子便抢了五千多,杀的汉民不下万数——他自己都抄刀过了过了一把瘾,连杀百人。 “汉军怎么会来?难道羊头山破了!?” 兀烈还有伤,这件事是交给他的妻子去办的。 巨画挂起,前方是成串的头颅。 ‘辛苦’一夜的鬼方人载歌载舞,在神像前用汉人做着祈神祷告。 兴到浓时,便将抢来的汉人女子丢进火炉中。 兀烈的妻子赤着上身,露出丰满又健壮的身躯,摇晃着身上银制的挂饰,贴着兀烈祈福:“愿天神庇佑,早日康复,我的丈夫。” 她亲自拿了一个杯子,交给身旁侍从:“割鹿血来。” “是。” 侍从取杯,走到阶下。 一个十岁出头的女童被推来,按在阶下。 鬼方人扯起她的头来,用锋利的刀在脖子下一划。 “啊!!!” 挥刀人的刀法极精妙,血只缓缓流出,生命亦未迅速消泯,女童发出尖锐的喊声。 “悦耳的鹿鸣声。” 兀烈妻子端着盛满血的杯子,笑道:“汉人的孩子自小吃得好,从他们身上取的鹿血最为滋补。” “以后我们可以每日品尝。” 兀烈微笑着将杯接过,细细一嗅,满脸享受,一口饮尽。 “——报!” “汉军已至!” 砰! 杯子没有来得及放下,在他脚前摔得粉碎。 兀烈嘴唇上满是血迹,眼睛凸出:“汉军?!” 靺鞨国主,在其身前,堆积着成片尸体。 有武士从尸体后方走了出来,手里抱着成摞的文书。 靺鞨国主随手抓起一份,仰着头去看,肥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们这一族很是粗鲁——看发型便知,但他是个识字的,因此格外自豪。 “我们虽然来得晚,但好处没落下。” 部下不解,问道:“咱们抢东西全凭手段,要这些纸张做甚?” “你懂个屁!”靺鞨国主瞪了他一眼,骂道:“这叫凭证,不管日后并州是西原还是韩公的,咱们拿着这东西,就先占着理了。” 他从腰上摘下印,给文书骑缝盖上。 效率极高。 等他将最后一摞放下时,消息来了:汉军杀到! 靺鞨国主手里还拿着印,听到这话,登时笑容僵住:“到…到哪了?” “先军已到城外!” 砰! 有抱着文书的贵族一把将东西丢在地上,面色煞白:“怎…怎么办?这些东西还给汉人…能不能把事情揭过去?” 靺鞨国主望着手里的印,吞了吞口水:“别慌,先别慌,我们背后有西原人。” “西原人还没来呢!”那名贵人失声道:“我们还有大批族人在外头,那是我们的根基,要是汉人对他们下手…” “不会的,汉人虽然手狠,但还是颇守规矩的。”靺鞨国主手有些哆嗦,将那方印甩了出去:“我这就去晋王宫,商议对策。” 贵人拉住了靺鞨国主的衣服:“也要去见汉人,留个退路便是!” 靺鞨国主看了一眼堆成小山般的汉人尸体:“你觉得还有用吗?” “总要试试…”贵人如是道。 靺鞨国主目光一扫,发现周围众人都在点头。 便道:“你敢去吗?” “我这就动身!”那人不敢耽误,转身就走。 抢杀开始后,各族争先恐后的对城内进行了清洗。 他们先前有多兴奋,此刻便有多恐慌。 或许是顾及韩氏面子,正门并无动静,反在城侧,一个接一个吊篮放下。 仗还没开始打,就上路求饶了……起初行动的人还有点不好意思。 等人坐在吊篮里左右一看:豁!大家都一样。 “咳!” 室韦族的使者咳嗽一声,道:“我们以前和汉人还是有些交情的,动手之前,先和他们谈谈,尽量劝其退去。” “我族也这么看!”靺鞨贵人点头。 “同往!” “汉人历来知礼,想来是会给个面子的。” ……韩颖手段够狠,但她还是低估了这帮人对大夏的恐惧。 即便手染无数汉民献血,他们依旧没有放弃低头退出的打算。 韩颖寝宫中。 罗帷荡漾,一道艳躯在当中起伏。 “——报!” “汉军带孝而至!” 哗! 帷幔掀开,几个男人迅速退下。 韩颖媚眼眯起:“你说什么?” “所来汉军,皆臂上挂白,军旗裹素,戴孝立于城前!” 韩颖裹住衣裙,急去父亲寝宫,却被告知韩问渠还在休息。 “混账!给我滚开!” 韩颖意识到不对。 自战以来,无论何时都能见到父亲。 如今兵临城下,又将天亮,韩问渠如何会用这样的借口推托? 韩颖意识到情况不对,挥退守卫,闯入当中。 寝宫中,韩问渠那些‘妃子’尚在。 但他自己,早已无踪。 “父王!”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韩颖一声尖叫,娇躯发颤。 她意识到了,自己被抛弃了。 或者说,城内所有人,都被韩问渠所抛弃、用来阻挡周彻的脚步! “公主。” 这时,一名韩问渠的忠仆呈上一封文书:“这是大王留给您的。” 第526章 “朝廷大罪,也不乏杀父留女的常例。” “西原军在,而我不倒,颖儿对周彻而言便有价值。” “我听人言,周彻虽有英雄之器,然世间无完人,此人所短在于女子。” “我女国色,焉能不得其心?” “若城可守,你则守之。” “若城不可守,但可以身请降,不需顾虑为父。” 看完信,韩颖一声冷笑:“父女分尽!” 韩问渠走了,依靠西原人的庇护存身。 而自己活命的希望唯两点:在周彻手中支撑下来、获得周彻的原谅。 不到万不得已,韩颖不会将性命交付在对方手中。 比之王颉,周彻凶名更甚。 武力再了得,终是一勇之夫;而权柄通天的人,杀人杀得早已麻木了! “公主!” 韩颖的人在门外,道:“那些人催着要见您和大王。” 韩颖思索片刻,先将王大郎叫来,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城墙,发现有乘坐吊篮回城的,立即射杀。” “是!” 听闻周彻来了,王大郎也心惊胆战。 自己虽曾经抵抗过叛军,可后来出卖了王颉…… 安排好了这些,韩颖才去见了靺鞨国主等人。 韩颖没有给众人发问的机会,先声夺人,笑道:“周彻已经到了城外,各位不会在这时候动服软的念头吧?” 众人下意识心惊,一时没能答上。 她走近两步,贴到兀烈身前:“大夏的狠手,诸位历来是清楚的。从随我父亲动手那一刻开始,你们便没有了退路。” “要么击退周彻,日后瓜分并州,子孙永享富裕之地。” “要么败军或投降,国中贵族全被杀,换一遍血。” 兀烈点头:“我们很清楚,定随公主共进退。” “那就好。”韩颖又行至铁弗部王子面前:“羊头山破,国主已经遭了周彻毒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替王子报仇。” 铁弗部王子一脸愤色:“恨不能亲斩周彻,血此大仇!” 韩颖至靺鞨国主面前,道:“听说国主发了一笔不小的财,甘心吐出去吗?” 贱人! 靺鞨国主在内心将韩颖骂了千万遍。 要不是这个贱人把自己拖下水,自己未必会失去投降的机会。 虽派人出城了,但他知道那希望是相当之渺茫的,便咧嘴笑道:“到嘴的好处,哪有吐出去的道理,公主就放心吧。” “既如此,我便放心了。”韩颖颔首,笑道:“方才我收到一些消息,说是城内有人遣使外出,欲向周彻屈膝。” “想来要么是谣言,要么是城中其他宵小。” “我已下令,但有人再靠近城墙,即刻射杀之!” “诸位,可有异议?” 几个异族之主,都是心头一沉:这个女人,虽然年轻且放荡,但确实颇有手段! 如今,在周彻求饶的希望无限接近于零。 而一旦背离了韩氏,等同于和西原结仇,那就真的无容身之处了…… “全凭公主做主!”几人咬着牙道。 “那就吩咐各部,立即上城。无论周彻何等凶猛,只需拦他两日——”韩颖冷笑一声:“便可叫他折戟城下!” 出城之人,并未见到周彻本人。 贾道去办事了。 此事周彻便交给甄武去办了。 甄武现在虽是地道武人,但毕竟商人家族出身,忽悠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土地的事你们就不要想了。” “并州本就是我汉家之地,岂是你们能觊觎的!?” 甄武眼一瞪,吓得众人唯唯诺诺。 靺鞨族的人站了出来:“好教将军知道,我等卑贱之人,自是不敢贪图汉家的土地和人民。此前所为,都是受西原和韩贼逼迫,不能自主。” “正因为此,我家殿下才给你们机会。”甄武大袖一挥:“回去告诉你家主人,献了城池,捉了韩氏叛贼,准你们安然退回。” “是!” 众人不敢耽误,试图借着天还没亮赶回。 甄武也去见周彻。 “殿下,都照您的意思办的。”甄武忍不住冷笑:“这帮狗东西,到了这步,还指望着我们会放过他们呢。” “这群狗东西从来没长进过,根本不敢和我们交锋!破城必然!” 张也站了出来,手在铁甲上一捶:“殿下,请让我当第一阵吧!” 其余诸将,无论步、骑,都站了出来:“愿当一阵!” 周彻目光微眯:“各部绕城,封死四面六门。” “待我将令一下,骑兵下马,随步卒一同攀城。” “喏!” 那些使者,走到城下,没有等来吊篮,等来的只有一阵乱箭! 一人中箭未死,还试图奔回。 韩颖到了,玉手一指,亲自下令:“能杀此人者,赏银百两!” 嗖! 有壮者弯弓,将其一箭毙杀。 韩颖现场拿出白银来,赏赐其人,以振军心。 “——报!” “朝廷大军四面展开,已将晋阳城团团围住!” 韩颖蹙眉:“没有围三漏一?” 便是她,也知围三攻一是攻城常用的手段。 兀烈面色一紧:“紧围四面,是告诉我们,他不怕我们死战,也不打算给我们活路。” “也告诉他的部队,必须力撼破城,以强绝的武力碾碎我们!”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无不悚然。 再向城下看去,但见汉军无不雄壮。 铁甲冷冷烁烁,捉利刃、挂铜锤,满面肃杀。 清晨天光未起,阵阵寒意摧城而来,叫人胆战心惊! 哗啦! 随着汉军军旗一挥。 城下整齐的骑兵全数下马! “骑兵下马!” 靺鞨国主捏紧了刀柄,猛地吞了一口唾沫。 汉军、这个世上绝对霸主之军,一上来就要搏命! 正军之后,金旗招展,一骑踏出。 黑甲金披,腰悬九歌。 此人自军中缓出,气势如移山,缓缓往前压来。 其人所至,军士无不直腰挺背,战意更盛。 这是他们的皇子,更是带着他们一路横扫、连胜、与军民同苦的同袍! 周彻手抚剑柄,张口一吐:“亮刃!” 铿!!! 全军抽刀,寒芒闪的城上叛军异族心一缩。 第527章 周彻的剑也拔了出来。 他指着晋阳城中。 道: “在这座城中,他们屠尽了我们的族民,将我汉人的国格和尊严践成了碎泥。” “他们挥刀屠戮,纵抢奸淫,无恶不作,是对天下所有汉人的藐视。” “他们敢如此作恶,是因为他们看不起数百年来征战边关的汉人先烈,更看不起今日捉刀而来的你我。” “既如此、今至此,我有一言问诸位:汉风尚在,汉威可失否?!” 诸军气壮,吼声几乎要崩碎城墙:“汉威岂可失!” “说得好,汉威岂可失?又岂可失于你我之手。” 周彻左手压在臂上白布上,悲声道:“他们屠的是我的子民,更是我的亲人。” “今带孝持剑来此,是为复仇。” “君子复仇,不可惜身。” “全军自我以下,不可有一人活着后撤!” “鼓声一响,只准前进!” 军士振臂挥刀,大声呼杀。 传令兵环城而奔,通报周彻之言。 军中骑兵最先下马,而后是各部屯将、曲侯、司马、校尉…… 依次下马,列入军中。 待鼓声响时、待前队覆时,这些军官也得攀城! 城内的异族,常年与汉人边军打交道,知道汉人的铁拳捶在身上有多痛。 但汉人的形象,历来是善战而且奸猾的。 他们往往凭借甲胄之坚,哪怕只有数十百骑,也敢在异族头上耀武扬威,砍了就走。 以强欺弱,有几个强会摆出搏命的架势? 还是一位战功赫赫的皇子,一开战就在下面搏命! 守城部队成分相当复杂,看到这个架势,人心已松动起来。 ——嗖嗖! 汉军的鼓还没敲响,汉军离的还远,紧张的守军已经将箭射出。 箭矢稀稀拉拉的落地,多数落空了。 只有极少数飞了过来,钉在立在阵前的汉军身上。 这个距离,哪里射的透汉军坚固的甲胄? 脆响声中,箭矢落地。 有许多临时征兆的叛军和心理素质不行的异族,吓得撇了弓就跑,大叫道: “汉军会神法,箭射不入!” 噗噗! 兀烈带伤挥刀,砍下数颗人头,以压住军心。 “都别乱!” 韩颖纵然心理素质超凡,但毕竟是女子,而且初经战阵,此刻还是心跳的厉害:“晋阳城中箭矢充足,任由他来,叫他们全死在这城下!” 她这话倒是不假。 作为并州州城,晋阳的战资储备是非常充足的。 韩问渠造反后,晋阳更没正经打过仗,除了支原羊头山的,消耗几乎等于零。 “不错。” “看他们人多还是我们箭多!” 王大郎点头。 “汉军甲厚,需得靠近射才行。”靺鞨国主道。 “让我们的人上吧!”室韦王有些无奈。 叛军中能上台面的弓手太少了。 反倒是他们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异族,自小便是弓马随身,是天生的弓手,能开硬弓。 趁着汉军还有距离,城楼上也在迅速调度: 将所有异族弓手摆到了一线; 汉人叛军负责抛石、搬箭、拒梯。 ——咚! 城楼下,第一声鼓响。 哗! 然而,汉军向前时,外围涌来了大批人。 “是援军来了!?” 韩颖等人大喜。 “不对!” 等那些人走近,靺鞨国主摇头:“来人阵型散乱,乱糟糟的,怎会是西原大军?” 再近一些…… “似有哭声!?”侧耳听得铁弗王子,在混乱中捕捉到不对的声音。 汉军军阵忽然散开,让出一条道来,任由那些人走出。 “有老弱……” 兀烈身旁,他的妻子失态尖叫:“是我们的人!” 没错,城楼之下,如驱赶羊群一般,大批的异族平民被赶了过来。 阵型散乱,脚步蹒跚,带着哭声。 而‘牧羊人’,正是贾道! 他用少数骑兵左右穿插,或以骑枪马刀威慑、或以弓弩不时点名——熟练的汉骑就像是牧羊灵犬,数骑便能驱赶大批异民。 将异民成功赶到了城墙底下! 许破奴守在周彻身前,面罩下传出满足的狞笑声:“贾老棺材真是有手段啊!这才多少时间,就把人给赶了过来。” 盖越蹙着眉头:“这些人一路赶来,似乎没多少体力了。” “要什么体力,能送死就行了。”许破奴嘿嘿冷笑。 贾道身边有带甲骑兵簇拥着,在他身后还有老长的队伍。 异民分散的到处都是,他将靠的最近的先送来了,其余的还在后面排队。 人如长龙,源源不断。 啪!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鞭,真就如赶羊一般,往那一甩,喝道:“上城!” 云梯,已经交到了这帮人手里。 人群哭声更响,呜哇哇的说着什么。 汉军听不清,也不想听。 在他们犹豫后,无论是不是贾道的人——靠在前面的汉军兵士熟练的拔出刀来往前! 噗噗噗! 后方一排人被斩倒。 砍倒一排后,他们也不多言,继续往前砍去。 人和人之间,才用言语沟通。 人和牲口,只需用暴力使其屈服。 这些异民终于动了,架着梯子往城墙下冲去。 城楼上的异族部队,都看呆了。 “他不能这样……他不能这样……”鬼方女主喃喃说着,而后摇头尖叫:“他怎么能这样!” 大夏,可是天下礼法之宗啊! “放箭!还愣着干嘛?快放箭啊!”韩颖尖声催促。 “别放箭。” “求求你们,放箭我们就没命了。” 有鬼方之民,在下央求不止。 兀烈面色铁青,喝问道:“你们怎么被捉住的?” “就在方才……汉军突然冲进了我们占的屋舍……您留下的部队被他们杀光了……”鬼方民哭啼啼的回道。 韩颖一把扯住兀烈的衣领,冲他喊道:“放箭!难道你也不想活了吗?” “落在周彻手里,你的子民已经没有活路了,他们一定要死的!” 第528章 兀烈面色狰狞,忽然身向前,倚在城垛上向前喊道:“六殿下!我听闻天子以仁义统御万民,这也算仁义之道吗?” “仁义统的是我汉家之民,与你这群牲口何干!?” 周彻大声怒叱,剑指城门上:“你鬼方所为之事,我已尽知。待此城破时,叫你国除族灭,鸡犬不留!” 兀烈雄壮的身躯明显一个哆嗦。 靺鞨国主脸呈紫色:“殿下是要逼我们死战么?” “怕你死战?拿出你们的本事来,看看能不能从我汉家男儿的刀下保住狗命在!” 其实,此战一开始,没有退路的敌人,就会存死战之心。 周彻认为,如果这时候略作宽松,反会使这群狡狠的狼狗之辈凶心更烈! 来时路上,以丁斐为主的大片将领都告知周彻一事:胡人畏威而不怀德。 “他们就像一条恶狗。” “你打他和颜悦色,他反而敢呲牙咧嘴。” “你施以棍棒殴杀,他却只敢哀嚎缩身。” ——这是张也的原话。 在周彻看来,这不是一场人和人的交战,而是人打恶狗——斗的就是狠! 城楼上的人愈发畏惧。 在畏惧后,也开始抛出箭矢。 异民可不是汉军,他们没有甲胄盾牌,被轻易的割倒一片。 成片的人倒下。 又有更多的人被驱着不断压上。 在汉军强大的锋刃面前,他们没有丝毫拒绝的可能。 城楼上的箭或许会射空,但身后的汉刀劈的却是格外的准! 如今,这些人要么化作走肉行尸,意志迷丧,茫然向前、寻求解脱。 或求生还在,哭哭啼啼往上爬着,寄希望于城破。 至于城破后自己等人能不能活……哪还有思考的心思呢? 城上的异军射到臂膀生疼,心中却愈发恐惧。 开战到现在,一个汉军没死,自己手里沾的全是族人鲜血,谁能不恐惧? 原本就浮动的军心,时而出现崩溃者,大叫着撇了弓跑开。 汉军开始行动,举着盾牌混入异民队伍中。 他们起先并不攀城,而是凭盾防备,藏擅射者其后,反压城楼上。 ——咚咚咚! 等到鼓声烈时,贾道——这名优秀的牧羊人忽然催促异民加速。 四面城墙,皆有人攀附而上。 当少数异民立在城楼上时,双方都愣住了。 异民没有进攻的能力。 异军看着发愣的自己人也没能第一时间把刀挥出去。 “上!” 张也轻喝一声,将手往前一压。 军中防御最严实的,还是他的屯骑——哪怕下了马后,这些人依旧是行走的铁桶。 他们抓住机会,迅速借势登城! “汉军攻上来了!”有人绝望大叫。 嗖嗖嗖砰! 几根乱箭一块飞石打下,一名屯骑跌倒在地。 然而,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的他又爬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已经被异民冲麻了的异军无不头皮发麻! “杀!” 靺鞨国主将刀一挥,将靺鞨族的一名老人斩碎,他眼睛通红,吼道:“杀!别管那么多,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事实上,不是他的军士不够狠,而是胆气严重有缺。 开战之前,任何一人都清楚,他们绝不是精锐汉军的对手。 而且这帮汉军杀神,是突然出现在晋阳城下的! 可以说,整个晋阳城内,从上到下,没有人是不慌的,只不过高层装的更好罢了。 而后他们鼓起勇气出击,带走的只有自己族人——汉军还立在那,天威煌煌! 一方是满腔复仇烈焰的汉军精锐,另一方则是军心破败、士气低垂、毫无团结可言的叛军和异族部队。 更多的情况下,后者都是不战而走的。 还能开战,只能怪周彻来的太快,连溜的机会都不给人留。 便也成就了这一幕:进攻者的锐气是防守者十倍不止! ——汉军的前部攀上去了! 丁斐用木头组成了登城车——车与城墙同高,下面用人推动,直接靠上城墙去便是。 “毁车!毁车!”室韦王急的大叫。 这些异族头领不顾一切的集结部下精锐,抵挡汉军的猛烈进攻。 族中的百战精锐,是他们坐稳地位、乃至整个种族生存的立身之本。 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哪怕精锐死绝,也一定要支撑到西原兵到。 否则,城破之时,他们都得死——失去战士的庇佑,他们身后大大小小的国家都将被周彻连根拔起! “都给我上!” “怕死没有用的。” “我们死在这,我们族中的老人男孩会被屠尽,女人们会被周彻赏给他的军队,从此国族破灭!” 仗打到这一步,铁弗王子也前所未有的前来。 他亲持刀上前,堵住汉军攻城车前端,与上来的汉军甲士激烈格杀。 身中多创,依旧不敢后退——唯恐自身一退,己部即崩! 兀烈连忙对韩颖道:“拿出重金来做赏赐,一定要把汉人这一步打退……打退了这一波,之后便好守了!” “好……好!”韩颖点头,连忙吩咐王大郎带人去办。 城下,周彻目光一寒,将手一挥。 一口打着黄旗的巨大棺材,剖开汉军军阵,往前而去。 等棺材到了身后,周彻自身亦下马。 亲卫过来,替他在外面加披一双厚铠。 左右将校军士侧目看来,差点惊死。 赴阵和攀城,危险是不能比的! 管你什么天潢贵胄,一个石头砸下来,照样身死名消! “我已提前备好了这口管材。” “若我战死,诸位将我盛于此棺内,送回去见我父皇。” “就说彻无能救民,有负皇恩,唯死战赎罪。” 周彻平静的说完。 他挽着剑、举起一口大盾,往前走去。 亲卫们最先反应了过来,轰的一下全围了上来,簇拥着他和那口棺材往晋阳城压去。 将校们还愣在那—— 若他们是文官,少不得跑过来下跪扯着周彻的衣服,大呼‘不至于此’、‘优势在我等之手,何须殿下搏命’之类云云。 可他们是武人。 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 片刻的愣神后,整个晋阳城外,爆发出山呼海啸的一声响: “杀!!!” 这一声杀,带起一阵狂风,似将天空的云都荡散了。 停留在城下的异民更无退路,被裹带着快速冲城。 因为他们速度太慢、迟缓了汉军的脚步,就会被迅速收割! “汉人皇子抬棺攻城来了!” 城上守军也看见了这一幕,有人大声喊着,诸军立时心崩! 那名皇子走在铁甲群中、那副巨棺稳稳跟着、所有汉军于一瞬间发狂,如潮水般从正面拍来。 无穷无尽,唯进无退! 铁弗王子面色惨白。 他感受到自己腰部一寒,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被那口棺材、那道人影震碎的! 他的大脑失去了上层人物的冷静和思考,本能驱使着他转身——逃! 哗啦! 巨棺压来,守军丧胆,彻底崩溃,抵抗沦失。 无数汉军攀涌登城,斩出漫天血光! 为了他们的荣耀; 为了他们的君主; 为了无数死身的同胞复仇! 晋阳城,告破。 第529章 这样的局势、这样驳杂的守城部队。 在这样的局势下,是不可能会有人留下以死挡路的。 你便是死战于此,又意义何在呢? 所有人都是一个选择:逃! 趁乱而走,或许还有生路。 原先挡在最前方的高层,早已在亲卫的保护下逃到了最后方。 “杀!” 汉军如狼似虎,吼声不断。 原因是那位皇子等不及打开城门,也从云梯上攀了上来。 另外三面,在正面发出轰乱后,便乱了起来。 “正门城破了!” 六门俱崩,叛军异军争相奔逃。 等到正面守军退下城墙后,跑在前面的人大叫:“四面都被堵住,我们没地方走!” “开城门,从正面撞出去!” 求生意志被点燃。 还没有来得及捏合成力量时。 他们发现原先抡刀追砍的汉军立在了原本属于他们的高处。 端着制式弩机走到前,对着下方便是一阵乱射。 没有配备弩机的,则弯腰捡起守军奔逃时丢下的长弓。 唯一撞下来的,是屯骑那些铁皮壳子。 “过来!结阵!” 屯骑校尉张也扬刀大叫。 屯骑甲士迅速向他靠近,在城门下结成了一个铁桶大阵。 如同一块散发着铁光的巨乌石,将城门堵的严严实实,看一眼便叫人绝望。 零散反扑回头的守军,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拍成血烟。 又只剩奔逃的本能了。 屠杀和挣扎开始了。 因为抵抗上不了台面,伤害等同于猪临死前的乱伸脚,所以只能称之为挣扎。 报应来的太快了。 天亮之前,这些异族施虐于汉民。 而如今,替汉民出头的汉军到了,十倍奉还! 尤其是北军中的老油子,他们深谙对付异族的手法,往往将一批异族围死后,先恐吓、诓骗他们。 “断大拇指、大脚趾者得活!” 在抵抗之心被彻底摧毁下,这批叛军选择了屈服,痛苦挥刀。 等他们照做之后,北军才露出残酷笑意,提着刀往前压来。 异族惊恐悲怒:“你们失信!” “等你们死绝了,谁又知道我们失信呢?” 北军将士猛地将刀挥下,将他们双臂随意斩断。 而后,置之不理。 任由人在地上哀嚎、打滚、血流满地。 砍完了胳膊,他们又提刀走向下一个目标:“你看,我也没失言。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们自己的实力了。” 兀烈是有伤的,王颉留下的。 他逃跑的速度提不起来,跑到一幅巨画前时,被堵住了。 是的,他们祭神的那幅画。 画卷前,台阶上,鲜血还未彻底干涸。 女童倒在那,无神的睁着双眼。 汉人的头颅被串着、炉中还有烤到焦黑的尸体、盘中尚盛着内脏和晶莹的骨…… 汉军来的太快,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收拾此地。 他的妻子还带着百余名鬼方武士,紧张的将兀烈环在中央。 丁斐带队追到了这里。 看到这惨烈一幕,这位北军的老兵油子,两眼通红。 他先是紧了紧臂膀上的白色孝带。 将长兵插在地上,伸手从腰间抽出他的汉刀来。 踏! 他领着甲士,走上了台阶。 鬼方人后退,挤的更紧了。 丁斐右手持刀,低头望着死去的女童,心头一痛。 他单膝跪地,左手将女孩捞起,抱到一旁。 “乖。” “不要怕。” 他伸手,抚上女孩睁着的眼。 那纯净无邪的眼中,满是恐惧和痛苦。 叫他心碎。 眼泪,止不住从眼眶中流出。 “好孩子……安心去寻你爹娘。” “叔叔替你报仇!” 他一把握紧了刀,往前冲去。 第530章 “保护好国主!” 在方才的奔逃中,鬼方女主已负创。 此刻,她再度叮嘱手下人后,持刀迎了上来。 当! 刀交错, 丁斐眼中杀意吞吐,恨意无尽,刀势滔滔不绝。 他宛如发狂,抡刀连劈带刺十数下,将对方兵器击落在地。 鬼方人心已溃,唯有五六人冲出来,皆被北军点杀。 丁斐刀再挥,意图一刀了结对手时,身后有人喊道:“不要便宜了她!” 是周平胡,他拖着伤残之躯来此,为的是复仇。 “鬼方人屠我汉民最多。” “他们将汉民挖心火焚,用以祭他们的邪神。” “割喉取血,称之为鹿血,用以滋身。” “他们食我汉民之肉,称为‘汉家羊’!” 周平胡咬牙切齿:“这样杀了,太便宜她了!” 丁斐刀往下一斩,将她双膝划开。 鬼方女主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这女人抬起头来,狰狞大笑:“是又如何?做已做了,自我入并州来,杀死汉人无数,早就赚够本了!” 丁斐将刀一挑,撕开了她的衣裳,悬刀指着这个女人,对鬼方人道:“听说你们是生吃人的牲口。” “谁来生吃了她,我便不动手杀你们。” 兀烈大吼:“他在欺骗你们!” 到了这一步,他的威望还有多少作用呢? 有十数人扑了上来,趴向地上的鬼方女主,开始啃咬、生撕。 “啊!!!” 鬼方女主惨嚎、挣扎、大叫:“不……不要管我!” 她这话,是对兀烈说的。 兀烈目光一狠,忽然也冲了出来。 丁斐目光一缩,喝道:“拿下!” 几杆枪刺出,穿过其大腿、肩胛,将其贯翻在地。 丁斐上前,一把扯起他的头发,向自己的部众伸手:“送一口卷刃了的刀来!” 有一名高大的军士走了出来,给出他的刀。 “从羊头山砍到这,还没来得及磨,都切不动了。”他道。 那刀口卷刃,多有坑洼,却正合丁斐之意。 他拿起刀,贴在兀烈咽喉上,缓缓锯了起来。 兀烈浑身发寒,剧烈挣扎。 几个军士持枪贯其躯的人,用力压着,使其动弹不得。 刀磨损厉害,只能缓缓剥开兀烈的皮肉。 肉身所感是疼痛,精神所感是寸寸而进的死亡,兀烈面色僵着,鼻子呼吸越来越重。 最终,他端不住了,惊恐大叫:“给我个痛快!” “你想得美!”周平胡走了过来,拿着一口刀划开他心口的衣服。 嗤! 在兀烈咽喉被割的糜烂,许多血涌出来时,周平胡一刀扎了进去,伸手去当中掏着! 兀烈身体一绷,眼睛瞪的滚圆。 啪! 在周平胡将他心掏出来的第一时间。 在兀烈身体还在本能抽搐的时候。 汉军将他丢入了那火炉之中。 鬼方女主,依旧未死——丁斐不准众人啃咬她的喉咙。 她浑身是血,在一张张撕咬的嘴下挣扎。 她看着她的男人、她的君主、整个鬼方头顶的王! 就像他们施虐过的每一个汉民那样,悲惨至极的死去。 在汉军手中,他们沦为了待宰的牲口,受尽折磨…… 她最后伸了伸腿,身子努力转动,眼睛试图看向北面。 ……要是一直待在北边,没有来过并州就好了…… 哀嚎声渐渐消失。 头颅还算完整,但身上已化作白骨。 有内脏和肠子从破肉和骨缝中滑出,鲜血流的到处都是。 还活着的鬼方人目睹了这一切。 目光已彻底呆滞。 他们的王与后被如此卑微的践踏而死。 他们整个族群的信仰被踩碎了。 围观的汉军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有的只是快意。 “你们都蹲下。” 第531章 动嘴送鬼方女主上路的,有二十余人。 后面还有人来,只不过挤不进去,在外面围着打转,被走上来的甲士砍死。 动嘴的人抱头蹲好。 汉军一拥而上,将其余鬼方人悉数杀死。 丁斐提着滴血的刀转身,吩咐部下:“说话算话,我们不杀他们,找一些饿狗来。” “是。” 靺鞨国主被许破奴堵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问道:“可以请降吗?我族还有许多人尚在大漠未来。” “如果皇子殿下准降,我族可以作为大夏对抗西原的前驱。” 许破奴咧嘴一笑:“你断了双腿,杀尽部众,我带你去见殿下,你自己与他说吧。” 靺鞨国主脸一紧:“先是废我,再杀我部众,这不像谈判的态度。” “谈判?”许破奴刀一拧:“你哪来的谈判资格?拒绝也好,答应也罢,我要你做,你就得照做!” ——嗖嗖! 身后甲士,端起弓弩便射。 靺鞨国主身后之人,成片倒下。 他披的甲衣上,也镶满了箭矢。 一根射透了面甲,镶在他脸上。 他怒吼一声,冲向许破奴。 砰! 许破奴一步踏出,吞吴横断。 一刀相交,靺鞨国主手心鲜血淌出。 量此刻的他,又哪是许破奴的对手? 许破奴脚一扫,即将其撂翻在地。 刀一竖,笔直劈下,将他两腿从小腿处齐齐斩断。 “拖去见殿下。” “是!” 铁弗王子试图从东门逃走。 紫镇东跨入城中,将他逼到一处围墙底下。 “我愿投降!”铁弗王子道。 紫镇东表情平静:“都说铁弗部在杂胡中最是凶狠,敢与大夏作对。” “以往是我们错……” “我杀了你的父亲。”紫镇东打断了他。 铁弗王子一愣,随即再道:“是我们走错了路。” 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回头看向身后:“有文吏在吗?” “有!” 只见人群中举起一只手来。 “记,铁弗国灭时,铁弗王子屡求饶于杀父杀王之仇人。所谓凶狠,便是如此?” 铁弗王子一怔,而后大怒:“小孩!你折辱我!?” 几个铁弗部众难以忍受,冲向紫镇东。 ——嗖嗖嗖! 他手中银光连发,打的血花朵朵。 那几人尚未靠近,便倒了下去。 紫镇东将盾往前一抵,向铁弗王子冲了上去。 “啊!” 任由万般求饶,不给半点活路,铁弗王子只能奋力反击。 很快,他被紫镇东用盾牌震在城墙上,挤得一动不能动。 “杀你有什么意思?” “要的就是折辱你、折辱你全族。” “像你们这样的牲口,就应在无尽羞辱中死去!” 少年的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狠色:“我们会将你们从世间抹除,成为汉人史书中的一笔血痕,这就是你们的结局和代价!” 铁弗王子被铁盾压的紧实,脸涨成了紫色,已无法回答。 不久,他胸骨中发出破碎声,七窍流出血来。 紫镇东这才将盾挪开,一刀横劈,将他头颅斩断。 室韦王先是失踪片刻,而后竟聚拢部分败兵,试图从正门冲出,结果被射成了刺猬。 最后是韩颖,她试图逃回王宫,那里有不止一条地道。 可王宫第一时间便被入城的汉军给围了。 见左右无路可走,她便停了下来。 “公主?”王大郎不安的望着她。 “投降吧。”韩颖叹了一口气,道:“我父尚在,我对六皇子还有些价值……投降,未必不能有活路。” 说完,她转身往追来的汉军处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嗯?”韩颖眯起眼,看着王大郎。 王大郎猛地一扭她的胳膊,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他回头对跟着的叛军喊道:“我原先就是王颉公子的人!随我擒了韩颖去见六皇子,可保诸位性命!” 韩颖愣住了。 没一会儿,她竟笑了起来:“你才跟我两日,便学的这般聪明,倒是可造之材呢。” “住口!你这贱女!” 王大郎扭送着韩颖,迎上了追来的汉军,大声道:“我是王颉公子的人,特擒了韩颖来献六殿下!” 汉军生疑,却没有加害,只接过韩颖,将王大郎等人全数下了兵器。 除王大郎外,全数往周彻处扭送而去。 城门已开,四处渐平。 周彻立在了城门下。 那里还挂着一道人影。 双足被斩,被滚油烫熟。 他就吊在那,紧垂着头颅。 周彻抬头凝视许久。 “我终是来迟了……” 他如是说着,双目闭上:“将他解下来吧。” “殿下。”许破奴先至,带来了靺鞨国主,将此人所言悉数告知。 靺鞨国主忍住剧痛,再次求饶,并承诺自己的族人一定会帮大夏对付西原。 “你是说。” “你族还有许多人,未曾进入太原?” “是!”靺鞨国主连连点头。 “你放心吧。”周彻摆了摆手:“无论他们在哪,我都会找上门去,一个不留。” “破奴,该是你的人头,你自己割吧。” “好!” 靺鞨国主大为慌乱,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 噗! 一刀,头落。 “殿下,韩颖来了。” 韩颖和王大郎也来了。 一见周彻,王大郎便跪了下来,哭道:“多谢殿下,我才能为妻儿报仇!” 第532章 周彻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启禀殿下,小人名为王大郎,家住晋阳城外,因韩贼父女祸害,使我家破人亡。” 述起往事,王大郎涕泪皆下:“小人侥幸得脱性命,便追随王颉公子杀敌。后王颉公子交代我,使我明依韩贼,暗中蛰伏,寻机策应殿下。” “是吗?”周彻仔细了许多,道:“你望着我。” 王大郎心一突,鼓起勇气抬头,与周彻对视。 那是一双冰冷深邃的眼,像是黑暗中的海,一望无际,深浅不知,可吞没一切。 “所以你寻找的机会,是走到末路之后,再押着韩颖来投降?”周彻问。 王大郎眼神立即慌了。 归根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见识都缺乏得很。 被周彻一问,冷汗就下来了:“小人愚钝……也才依附韩贼数日,还未寻到良机……” “错了。”被擒住的韩颖娇声一笑:“你这人,可是会寻机会的很。” “在我面前,不是一五一十将王颉他们的计划透露出来了么?” “倘若没有你,我父如何能除王颉?又如何知道去堵羊尾关呢?” “胡说!你住口!”一听这话,王大郎更慌了,向周彻解释道:“殿下,这妖女满口乱言,只是为了报复我拖我下水……” “好了,你先退到一旁去。”周彻摆了摆手,又问韩颖:“你有什么要说的?” 韩颖跪了下来。 低眉垂眼。 “韩颖本是女子,城中之事,皆不由己。” “如今更为我父亲所抛弃……我愿侍奉于殿下身旁,辅佐殿下,安并州大局!” 说完这句,这女人抬起头来,媚眼灼灼的望着周彻。 她长着一张狐狸似得脸,眉浓而细,眼长而媚,小嘴一点点,色泽红艳艳。 不算倾国倾城之色,但媚意极深,能荡男人心魄。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毫不掩饰的对周彻释放媚意。 因为她清楚: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让这个男人心动,自己就能活命! 或是在并州的价值……或是在床上! “倒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周彻笑了一声。 听到这话,韩颖心花怒放:“只恨见殿下太晚!” “我也恨来的太迟,今日才见到你。”周彻手指着王路尸身:“听说这是你做的?” 韩颖小心回答:“我父所驱,不得不从。” “我听闻,诸多毒计,皆由你所出?” “我父谋反,天子之言尚不听,如何会听我一个女儿家所言?此皆谬论。”韩颖立马解释。 哗! 周彻走了过来。 甲片相击,发出拍浪般的声音。 他走到韩颖面前。 不等他开口,这女人便将头抬的更高,直勾勾的望着周彻。 周彻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周围众人,默不作声。 唯有王大郎眼中闪过一抹嘲弄,内心冷笑:什么天潢贵胄,还不是与自己一般? 韩颖喜色浓极,红艳艳的嘴轻吐软语:“愿为殿下身边一奴,此生便已知足。” “姿色确实可以,这样杀了,太可惜了。”周彻点了点头。 韩颖大喜,连忙道:“谢殿下垂帘之恩!” 周彻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过身去,道:“诸将士接连鏖战,甚是辛苦,便将她赏你们了。” 众人一愣。 韩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周彻将手一挥:“还愣着干嘛?排队去吧!” ——轰! 诸位的军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即挤了起来。 “他吗的,都挤什么!?”许破奴大骂:“按军功来,军功最高的排前头!” 他左顾右盼,盯上了紫镇东,伸手去拉他,嘿嘿道:“来!东哥您功大,您先请!” 紫镇东挥开他的手:“我……我不!大丈夫何患无妻?我不碰这样的脏女人!” “东哥还是个雏,当然不能碰这样的脏女人。”张也面色狰狞,笑道:“像我这样的老丘八,可就不在乎这些了!” 他亲上前,伸手提过韩颖,往外拖去。 韩颖面色惨白,挣扎不止,对着周彻大喊:“殿下饶命!求您垂怜!” 她虽然放荡,但直接让军士们排队……谁能遭得住? 周彻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只是吩咐随从:“在城门底下,支一口大锅,添上油。” “少添柴、缓烧油,油不可太滚。” 周彻行至王大郎面前:“你有什么打算?” 看到周彻如此处置韩颖,王大郎身体都是软的。 一个劲哆嗦后,他道:“愿意追随殿下,鞍前马后……” 周彻一声轻笑打断了他:“你妻儿死了,尸身可收敛了?” “让韩颖这贱人和鬼方人毁了,早已无尸可寻。” “那你不该考虑给他们立坟?”周彻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心急了。” “这样吧,你就负责给你的妻儿还有亡去的乡亲们守坟吧,如何?” 王大郎哪敢拒绝? “是……是!” 他点着头。 没人再管他,他便一直跪在那。 他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听到韩颖的喊声从高亢到低落,最后成了哀嚎……最后,化作疯狂。 她竟哈哈大笑起来:“来吧!老娘不怕你们!” “周彻!我得谢谢你!你以为这样能折磨得了我吗?” “我享受其中呢……哈哈哈!” 直到最后,她被拖到那口油锅前。 已是瘫如烂泥的女魔头终于是笑不出来了。 那张妩媚狼狈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你们要做什么?不要!” 她被几个军士架了起来。 韩颖哀嚎,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军士的手:“不要!!!” “留着我!我愿意每天伺候你们,不要……啊!” 油滚而未滚,因此人入当中,一时不死。 那妖娆的躯体一入锅中,登时翻成一身糜烂,眼珠子瞬间爆开,直往下掉。 原先娇嫩的脸,也变得如炸过的猪皮样,丑陋无比。 “啊!!!” 韩颖惨嚎,变形的手攀着锅往外爬。 有军士守着,用铁锹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王大郎被带走了。 城外挖出一个巨大的坑,军士们将一具具尸体埋在其中。 破城之后,第一时间需要处理的就是尸体,否则将会引发瘟疫。 王大郎不敢懈怠,也拿过一柄铁锹跟着一块忙碌起来。 有军士停下,望着他直发笑。 王大郎也回之以笑意:“殿下既然安排我守坟,我一定会做好的!” “你还是先歇着吧。” “不用了。” “让你歇着就歇着!” 忽然,王大郎后脑一腾,人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被憋醒了。 猛地一睁眼,眼前一片黑暗。 他被装在一口箱子里,透过箱中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些许光。 不断有泥土抛下,泼在箱上,发出声音。 四处满是尸体的腥味,从箱缝中钻了进来。 你就负责给你的妻儿还有亡去的乡亲们守坟吧……到了此刻,王大郎才明白周彻的意思。 他从来没打算给自己活路! “不!!!” 他用力拍打着箱子,大声呼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我真的是王颉公子的人……” 喊到后来,是失措慌乱的嚎哭。 死亡可怕。 但步步逼近等死的时候,更加可怕。 王大郎将缓缓体会这种绝望。 或许,他会在这种绝望下悔悟? 第533章 “三曲往北,截住出口,不准放走一个人!” 河东骑营中郎将齐角大声下令。 在晋阳城外,大批汉军骑兵出动,沿城展开,清剿异族。 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安定并州,周彻都必须尽快将这些垃圾打扫干净。 只有如此,才能安心继续用兵。 否则,自身腹地、身后一群异族乱蹿,他们关键时刻给你来一刀怎么办? 于是乎,四处都是被汉骑驱赶、押解的异族。 “这也太多了。” 齐角看着前方茫茫一片,忍不住叹息。 河东骑营人最少,现在他手上只捏着两千骑,驱来的异民何止万人? 莫说看管,就是把这帮人赶到晋阳城去,都是一个不小的差事。 按照此前周彻、贾道的计划,对于更大规模的、可以用上的异民,可以先废物利用一下——原地征为民夫,帮忙搬运粮食。 一骑奔来:“齐将军!殿下有令!” 齐角抱拳:“何事?” 来人道:“所有异族俘虏,不问年纪,一律就地消灭!” 齐角一愣:“不是挑些人出来用?” “不用了!”来人摇头,随后骂了一句:“吗的,韩问渠粮仓几乎全是空的!” 齐角恍然,随后道:“我需要一些时间……”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递过来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齐角问。 “殿下让你做掉这些人的文书。”对方笑道。 齐角很意外:“这种事还留文书!?” 文书,有时候也会是上司的把柄。 留下文书,锅都甩不掉。 来人笑道:“殿下说了,若此事算罪,他都不敢背,如何好叫将军们去背?” “若后人认为此事算功,那殿下也不能平白推了出去。” “诸位将军用兵,只需依殿下之命行事,但凡是错,自有他担;若是算功,也不会亏待诸位。” 齐角神情一正,叹道:“如此为人,怎叫我等不心折呢?” 那人将马靠近,问:“速杀这么多人,将军可有法子?” “无非骑兵冲、抡刀砍。” “太慢。” 那人摇头,手指西北:“往此处走三五里,便有一条小溪。溪水上流已被贾先生安排人截住,溪水现今只没到腰间。” “将军将这些牲口全数诓到溪水中央去。” “上面将闸口一拔,这些草原上生的杂种,哪有不死的道理?” 大冬天的,听得齐角有点泛凉:“如何诓?” “简单,你就说他们身怀罪孽,用水洗了旧罪,便给他们活路,他们哪敢不应?” 齐角点头:“贾先生安排的真周到。” 内心:这老狗比心真狠真黑,屠人都一套接一套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司马震部兵马极多,堵下的异民足有七八万之数! 作为军人,作为汉族的军人,看到并州被异族屠的遍地尸体,说不动杀心是不可能的。 但要司马震自己屠这么多人,还是有点怂。 莫说他自己,便是手下的校尉们也有些忌惮。 大家围在一块讨论:该挑多少活口?屠起来又按个什么章程? “用车轮法吧!” 有人叹息,推来一个车轮。 所谓车轮法,就是比车轮高的全杀,比车轮小的充奴。 看着立在那的车轮,司马震头痛:“此番来的这些异族,都是突然袭入,多是成人,有几个没有车轮高的?” 正议论间,周彻的亲卫甲士到了。 他走到车轮前,一脚踹翻。 车轮倒地,高不过脚面。 “就用车轮法。” 他弯腰,手在脚面上比划了一下:“比车轮高的全杀。” 司马震、诸将:不是兄弟,谁家车轮像你这样放的? “殿下命令,将军收好了。” 来人将文书交接,也告诉了他法子:“前有矮山一座,正值枯季,多有干草死木,可将异民迁于山上,点起火来即可。” “贾先生已安排了人送火油来,马上便到。” 司马震喉咙一滚,点头:“好……” 他手下的校尉摘了铁盔,抓了抓头发,一脸难以相信:“吗的绝了!” “一个敢批条子屠人,另一个直接掏出这样毒计来,做起事来……真干净啊!” “倒显得我们胆怯了。”司马震自嘲一声,继而眼神转狠:“不要歇了,立即去办,屠光这群孙子!” “咱们汉人的地,也是他们能占的!?” 一西一东,相隔不远;一水一火,成批的进行人口注销。 韩问渠撤去定阳了——这则消息送到了周彻面前。 原先在东边的西原将领宇文汗鲁,也带着少数从骑一路狂奔,往西给韩问渠护驾去了。 这则消息不是周彻的人探出来的,而是韩问渠或说西原人直接公布的。 他们为何要公布? 要是不公布此讯,那韩问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告诉并州的叛党——领头的还在,旗还没倒,兄弟们别怂! 大夏口中的并州,从建国初的三郡,到如今的六郡,分别为(东)右三郡:上党、太原、雁门;还有(西)左三郡:西河、定阳、朔方。 右郡上党邻河内,汉化程度最彻底;太原最大、人口最多、最为富裕;雁门在北边,郡很小,主要就是起到一个关隘作用——第一时间被韩琦和呼延贺兰占了。 左边从北到南,朔方在大夏地图上画的很大,但这个郡基本上全是沙漠——而且胡人越多,沙漠扩张越是凶猛。 此郡一城未立,大夏在地图开疆后,郡守和朔方营的汉军就跑去沙漠边上扎帐篷。 郡守怎么治民? 当然是拎着榔头去锤异族,捶多了那些异族就捂着头大喊‘大夏万岁’。 在这样的地方,郡守就是披着文官皮的武人。 开拓民族生存地盘,从来不是靠嘴皮子能解决问题的。 朔方郡守这个职位,也就成了大夏阵亡率最高的封疆大吏。 因为朔方的吊样子,所以定阳的汉民就注定多不起来——西侧统治力最强的就是西河。 在韩问渠举旗造反的第一时间,朔方守军便失联了,而后只有千余人杀出、与定阳营汇合后,在左中郎将褚飞的带领下把守西河,将叛军、异族堵在西河以北。 ——情况如此。 韩问渠从晋阳撤走后,有两条路线:往北去雁门、往西去定阳。 去雁门,等同于放弃并州内部,周彻可以迅速平定;但对韩问渠自己而言,是最安全的。 雁门有西原兵在,实在打不过了还能继续往南走。 去定阳,代表着他不愿退出并州,还要继续举着旗,让并州接着乱下去,和周彻斗到底! 可同理,定阳根基浅薄,在韩问渠正面大军溃败后,那里的散兵叛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韩问渠走进此处,无疑是拿自己在冒险。 “此未必是韩问渠的主意。”贾道说。 “不错。”周彻点头,将笔搁在舆图上:“他连晋阳都不敢守,哪来的胆守这空空如也的定阳?定是西原人的手笔!” 贾道问:“殿下打算怎么做?” 周彻沉吟片刻,再度提笔,在定阳画了个圈:“宜将剩勇追穷寇!” ——p:韩问渠的剧情不会拖,真正的高潮就在后面,这一段是高潮连叠的写法,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写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