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权臣后,前夫日日跪着求原谅》 第43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当晚姜氏就趁着夜色去了一趟邵家。 刘氏得知姜氏来时,刚和邵尚书一起用过晚膳,夫妻俩略一思索便知道她是侯府请来的说客。 正在看公文的邵尚书抬起头,皱眉跟刘氏说,“结亲不是结仇,你差不多就得了,这事儿闹大了,对咱们家也没好处。” 刘氏瞪他一眼,“批你的公文吧,内宅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去会会那宋夫人。” 邵尚书摇摇头,只要由她去了。 刘氏自然不敢像怠慢赵嬷嬷那般怠慢姜氏,带着嬷嬷亲自去二门迎接,又亲自把姜氏迎到了厅堂。 这厅堂可不是赵嬷嬷先前待的那厅堂。 厚重的帘子挡住寒风,厅中烛光明亮,屋中火盆通红,姜氏刚落座,丫鬟就奉上了上好的毛尖。 刘氏虽作为女主人,却不敢托大,没在上首落座,而是坐在了姜氏旁边的太师椅上,两人中间就隔着个小几,方便说话。 刘氏笑着说,“我就说今儿个早上起床怎么瞧见喜鹊在枝头叫呢,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只是宋夫人来的不巧,若是白日来,我家院里还有几分景能瞧,这会儿天黑了,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这是拐着弯说姜氏失礼,没提前下帖呢。 姜氏不接刘氏的茬,笑着说,“邵夫人瞧见喜鹊叫就对了,说明你家喜事盈门呢。” “哪来的喜事,糟心事还差不多。” 姜氏放下茶杯,顺势步入正题,“邵夫人,我深夜前来便是为了令公子和侯府四姑娘的婚事。” 刘氏轻叹,“宋夫人亲自到访,那我也不瞒着你,我确实对侯府那四姑娘不满意,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侯府没打死她,我都觉得意外。” 竟是一股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沈妙身上了。 姜氏对沈妙虽然无感,但刘氏这推卸责任的做法,也实在让人不耻,姜氏当即敛了笑容,“邵夫人,此事侯府四姑娘的确有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若认真追究起来,怕是二公子的责任还要大些。” 刘氏脸色不大好看,“子安定力不足,被人引诱难免把持不住。” “……” 姜氏也不跟她兜圈子,“邵夫人,实不相瞒,侯府手中有二公子写给侯府四姑娘的亲笔信,上面的内容我看了,若侯府拿着那书信状告二公子诱奸,恐怕二公子难逃其咎。” 刘氏脸色微变,“亲笔信?” “是。” 姜氏点头,“邵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二公子,二公子自己写的信,应当记得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姜氏没必要对她说一戳就破的谎言。 那书信的事必然是真的。 刘氏心中气恼。 她先前问子安,他和沈妙的事情是谁主动,子安一口咬定是沈妙先拿着他的玉佩作为信物来寻他的。 刘氏这才这般有底气。 谁知道子安竟落了把柄在沈妙手中。 刘氏暗恨,沈妙那小丫头好深的心思。 姜氏拍拍刘氏的手,轻声劝道,“诱奸是什么罪名,邵夫人心中应当有数,若真闹到公堂,四姑娘固然名声尽失,性命不保,二公子又能好到哪里去?邵夫人只得大公子和二公子两个孩子,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二公子被下大狱?” 刘氏脸色难看下来。 姜氏又劝,“我家老爷和邵大人同朝为官,又和侯府是亲家,实在不忍心看到两家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这才深夜登门前来说和。” 事已至此。 刘氏已经彻底败下阵来。 她拉着姜氏的手苦笑说,“劳烦宋夫人为了我家跑这一趟,夫人放心,明日我便带着子安去侯府提亲,早日把两个孩子的婚期定下来。” 既然拿捏不了沈妙,自然要尽快上门提亲,把外头的闲言碎语平息了。 “如此甚好。” 完成了宋晚的嘱托,姜氏放下心来,又在邵家跟刘氏说了些体己话,这才起身告辞,刘氏亲自送姜氏出邵家。 目送姜氏坐马车离开后,刘氏的面容陡然阴沉下来。 “好个沈妙!” 刘嬷嬷轻声安慰,“夫人勿恼,婚事早些定下来也好,虽然咱们公子是男子,但风言风语传多了,名声总归不好听。” 刘氏沉着脸不说话。 刘嬷嬷凑近刘氏,压低声音道,“总归那沈妙是要嫁到咱们家过日子的,待她过门,今后夫人有的是机会磋磨她,大少夫人以前也有性子,如今不也被您捏的死死的。” 没错。 这里是邵家。 进了邵家的门,任凭沈妙长了三头六臂,也翻不出浪花来。 只是原本占尽上风的事,却被沈妙轻易化解,终究是心中不快,刘氏甩袖,沉着脸吩咐,“去把明日要去提亲的礼品备上,明儿个从人多的地方走,务必让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去侯府提亲了。” “是。” 刘嬷嬷问道,“那提亲的礼品是做做样子,还是如何?” 就算邵家只做做样子,以侯府如今的处境,也只能忍着,但刘氏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礼品选精贵的,既然要风光大办,就不许旁人挑出差错,否则丢的是邵家的脸。” “老奴省得了。” 今日之辱。 刘氏暂且忍了。 待沈妙进门,她再跟她算总账。 …… 当晚宋晚没回侯府。 从梅香阁出来她就回了自己的闺房,数日未归,她的房间依旧干净整洁,所有的摆件和物品都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样。 宋晚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窝在大炕上,吃着剥好皮的葡萄,听绿药跟她汇报父母的情况。 葡萄在冬天是稀罕物,只有岭南地区才有。 但宋家是不缺的。 宋家商队众多,在整个大越跑,不管到哪儿,回来的时候姜氏总要让商队带些当地的特产回来。 宋晚爱吃水果。 这些葡萄便是姜氏特意让人从岭南快马加鞭运回来的。 “……自姑娘出嫁之后,奴婢就去了老爷夫人的小厨房,老爷除了午膳,早膳和晚膳都跟夫人在家中一起用,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这些日子日日给老爷夫人用温补的药材入膳,给老爷夫人补身子。” “府医也日日给老爷夫人请平安脉,老爷和夫人平常连个喷嚏都没打过,姑娘放心好了。” 说完绿药就眼巴巴地看着宋晚。 宋晚好笑,“你乖乖在家里待着,等时候到了,我就让你随我去侯府。” 绿药耷拉着脑袋,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但绿药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想到什么,兴冲冲地跟宋晚说,“对了姑娘,奴婢听夫人说,这两日老家族中挑选出来的公子们就要到京城了。” 第44章 为了活命 提起此事,宋晚有些焦躁。 虽然父亲的动作已经够快,可距离前世父亲染病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必须劝爹娘在年前把孩子过继了。 如今腊月已经过半。 年前也就只剩下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去瞧那些人的人品,还是仓促了些。若是过继个品行差的,等同引狼入室,怕是又要衍生出许多其他麻烦来。 她得劝劝爹娘,若实在选不出合适的,就选个听话好拿捏的。 正想着。 听到拂晓和抱夏的感慨声,“还是咱们家舒服,侯府的宅子太简陋了,姑娘在侯府这段时日,皮肤都变差了。” 宋晚回过神来轻笑一声。 侯府跟宋家确实不能比,虽然侯府是先皇御赐的府邸,占地也大,却有些老旧,由于修建的时间久远,屋里连炕都没有修。 宋家则不同。 宋家这宅子是父亲被调入京城后,母亲买下地皮,花重金找人修建的。 宋晚宋昭包括梅香阁的耳房都从不远处的香山引了温泉,专门修建了沐浴的汤池,宋晚在家中,随时都有热水可用。 到了夏天。 一家人会搬到西边的水榭中,水榭的湖中放置了水车,天热时,水车转动,把水运上屋顶,给整个屋子降温,待在屋中清凉舒爽,虽然跟避暑山庄不能比,却也比别的地方凉快的多。 所以前世父亲过世后,老太太就联合二叔三叔迫不及待地把母亲从主院赶出去。 这泼天的享受和富贵,他们早就眼红很久了吧。 许是睡前想的太多。 这一夜宋晚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她又回到母亲过世那天。 那天沈鹤川杀了她身边的所有人,一纸休书把她休弃,侯府侵吞了她的嫁妆,她被赶出侯府时,除了满身鲜血,身无长物。 她以为人生的噩梦不过如此了。 可等她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回到宋家时,瞧见的却是丫鬟婆子用草席裹着母亲的尸身,准备把母亲扔到乱葬岗的情景。 她这才知道,沈鹤川写休书的时候,赵氏来了宋家,活活气死了母亲。 宋晚疯了一样抢下母亲的尸身。 她冲到宋家大骂二叔三叔不是人,可二叔三叔连面都没露,直接让家丁把她打了出去,浑身是伤的她变卖了身上的锦衣和首饰,才为母亲换来一尊棺椁。 可她还是没能让母亲入土为安。 宋晚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 挣扎着醒来时天已大亮。 宋晚眼角泪痕未干。 她平静地擦掉眼泪起床,洗漱过后在闺房里用了早膳,宋晚就起身去梅香阁找父母,京城天寒地冻,别的地方都一片萧瑟。 宋家却不同。 宋家的树木大多都是常青树,松柏绿意依旧盎然,府中四处种着梅树,梅花傲然开放,为宋家添了许多颜色。 拐了个弯。 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突然呜呜着撞到宋晚的脚边,围着她打转。宋晚一愣,弯腰去抱那小狗,拂晓赶紧拦住她,“姑娘别碰,这小狗好脏。” “哪来的小狗?” “不知道。”拂晓摇摇头,“许是二老爷和三老爷院里养着的?” “不应该。” 那小狗只有巴掌大,瞧着还没满月,像是被饿坏了,被拂晓抱着就呜呜地舔拂晓的手,一双圆溜溜的呆萌眼睛看的宋晚心中发软,宋晚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那小狗的脑袋,“这小狗倒像是刚从外头捡回来的。” 拂晓捧着小狗仔细打量了一下,“有点像山君小时候呢。” 山君是宋晚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白狗。 十年前走丢之后再没回来过。 这小奶狗虽然脏兮兮的,但能瞧出来是条白色无杂毛的小狗,的确很像山君小时候,宋晚环视四周,没瞧见人。 可这狗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宋晚冷冷喊了一声,“出来!” “……” 片刻后,果然有个半大不小的身影从拐角处的墙后走了出来,那孩子八九岁的模样,个子矮小,面黄肌瘦,寒冬腊月,竟只穿了一身单衣。 被宋晚盯着,他有些局促,拱手对宋晚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大姐姐安。” 宋晚盯着那孩子的脸,迟疑片刻喊道,“宋淮?” 宋淮眼睛一亮,“大姐姐记得我?” 记得。 但印象不深。 宋晚只知道宋淮是二叔家的庶子,平时管教的比较严,很少在众人面前露脸,只有逢年过节,宋晚才能看到他。 宋淮不爱说话,即使出现在人群中,也永远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宋晚皱眉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路过。” 二房和三房有自己的宅子,跟主院这边相隔甚远,宋淮就是路过,也不可能路过到这里来。 宋晚当即沉了面容,“这狗是你的?” “是。” “拂晓,还给他。” 拂晓上前两步把狗狗还给宋淮,宋淮退后两步没伸手去接,他咬咬牙,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宋晚面前,“大姐姐救命。” 宋晚冷眼瞧着。 宋淮眼见她不为所动,苦笑一声抬起头来,他眼底怯懦不在,只剩下满满的绝望,他挣扎着从地上起身,从拂晓手中接过狗狗,安抚地摸了摸狗脑袋,转身就走。 “等等。” 宋晚瞧着他的动作,眸色稍稍回温,“你费尽心思从外头弄了只跟山君这么像的狗,故意让它跑到我跟前来,现在不说自己的所求就回去了?” 宋淮一顿,“大姐姐不是都看穿了吗。” “你想过继到我爹娘名下?” “是!” 宋晚问他,“为何?” “为了活命!” 宋晚眸子轻动,“怎么,你在这宋家活不下去了?” 宋淮终于抬头看向宋晚,眼底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稳重,“是,快活不下去了,否则不敢在大姐姐面前耍花样。” 二婶打压庶子庶女的手段宋晚听母亲稍稍提过。 二房的私事母亲不好插手,只在偶尔看不过去的时候稍稍提点两句,二婶嘴上应了,但看样子,私下并没有什么改变。 宋淮的日子显然不好过。 所以才会在爹娘放出风声过继时,带着这条小狗来她面前搏一搏。 宋晚问他,“这狗哪来的?” 宋淮没想到宋晚别的不问,只问这只小狗,他愣了一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听人说大姐姐养过一只白狗,感情很好,就偷偷溜出府,在外头寻了几日,花光积蓄从外头买回来的。” 原本想用这只狗做敲门砖,让大姐姐动一动恻隐之心,谁知道大姐姐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第45章 宋淮 宋淮捧着小狗,有些沮丧。 宋晚便问他,“如今这小狗没用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放了。” “哦?” 宋淮低头看着小狗,“放了它还有一线生机,跟着我只会饿死冻死。” 宋晚眉头微扬,“不卖掉?” “它太小了,寒冬腊月很难养活,谁会花银子买它。”宋淮摸着小狗,眼底有淡淡的不舍。 宋晚看在眼里,又道,“花银子买的,放了多可惜,杀了吃肉还能饱餐一顿。” 宋淮猛然抬头看宋晚。 他眼底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他脱口而出,“你疯了!” 拂晓大喝,“放肆!” 宋淮如梦初醒,抱着小奶狗警惕地后退几步,垂眸道歉,“大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顶撞你的,只是……这小狗这么小身边就没有父母保护,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杀它。” 他饿一顿不会死。 小狗杀了却没有命了。 腊月的穿堂风刀子一样割脸,宋淮冻得脸色发青,却紧紧抱着小狗,像是在替小狗挡风,又像在和小狗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宋晚面色缓和了些,“既然你养不起它,便交给我吧。” “……” 宋淮满脸防备又退后两步,把怀里的小狗抱得更紧了,“不劳烦大姐姐了,这畜生又脏又丑,别污了大姐姐的眼睛。我,我会想办法给它找个好人家的。” 生怕她把狗宰了吃肉的样子。 宋晚笑起来。 若宋淮为了巴结她,毫不犹豫把狗给她了,她反倒会心惊。 眼前这孩子,虽然稚嫩了些,但有心机会装可怜,更难得的是,他内心还保持着良善,倒是个好苗子。 宋晚面色柔和下来,“放心吧,我养着它,不会杀它的。” 宋淮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宋晚弯腰跟宋淮平视,目光不躲不闪,“方才是吓唬你的,但你不能怪大姐姐,大姐姐不喜欢别人对我耍心机。” 宋淮脸色涨红。 宋晚跟拂晓要了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钱袋子里装着她专门用来赏下人的金瓜子,宋晚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宋淮手中,然后把那只小狗从他怀中抱出来。 “这狗狗算大姐姐买你的。” “这,这太多了。”宋淮惶恐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瓜子,“我买这狗只花了两百文钱。” “快过年了,其他的算大姐姐给你的压岁钱。”宋晚摸摸他的脑袋,“别被人发现了。” 宋淮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大姐姐想吃什么没有,怎么会杀了这小奶狗吃肉,更何况,大姐姐是养过狗的人,更不会做这等事。 宋淮眼底倏然涌起雾气,“谢谢大姐姐。” 宋晚摇摇头。 小狗太脏,拂晓把小狗从宋晚怀中接走,宋晚这才跟宋淮道,“这两日宗族中选出的孩子就要到京城了,同宗同族的孩子,都有机会被过继,包括你。” 宋淮本以为没希望了。 听到宋晚这话,猛然抬头看他,小小的少年,眸子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亮得摄人,宋晚轻声说,“大姐姐可以让父亲给你一个名额,但能不能被过继,还得看你的表现。” 宋淮挺直肩膀嘴唇颤抖,“我会努力的!” “那大姐姐等着你杀出重围。” 宋淮用力点头。 目送宋淮离去,瞧见小小的少年激动的同手同脚,宋晚摇了摇头,主仆几人继续往梅香阁的方向走。 拂晓低头看着小奶狗,“这小狗跟着姑娘算是逆天改命了。” 宋晚倒是真心喜爱这小狗,“回头洗干净了带回侯府养着。” “是。” 到梅香阁时,宋父已经去吏部当差了,姜氏盘腿坐在矮几上拨着白玉算盘对账,瞧见宋晚来了,她用笔蘸了朱砂做了个记号,然后便停下了动作。 “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宋晚瞧见姜氏鼻尖便止不住泛酸,她在姜氏旁边的蒲团上落座,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姜氏好笑,“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再大在娘面前也是孩子。” “倒也是。” 小奶狗呜呜直叫,姜氏循声看去,才瞧见拂晓怀里的小狗,“这小狗从哪儿捡来的,怎么脏兮兮的。” 宋晚让拂晓去给小狗洗澡,再给它弄点吃的喝的,拂晓抱着狗退下之后,她把方才遇到宋淮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姜氏听完便叹了口气,“那孩子我知道,每次瞧见都面黄肌瘦,一副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穿的衣裳不是短一截,就是长一截,从没见他穿过得体的衣裳。” 姜氏无奈道,“不止他,二房的庶子庶女们明明都是府中的公子姑娘,活得却连得脸的下人都不如,我和你爹也没亏过二房和三房的吃穿用度,你二婶却非要克扣他们的吃穿用度,再是庶出,也是你二叔的血脉,你二婶做事实在有些过火。” 周氏过火的行为还不止如此。 她还不许二房的庶子庶女读书,哪怕宋家有自己的学堂,根本不用二房额外出钱交束脩,她也不许他们读书。 姜氏劝过几次,说每个孩子天赋不同,庶出的孩子若是会读书,今后一样能光耀宋家的门楣。 但周氏听不进去。 只要她活着,她就不可能让庶出的孩子压她生的孩子一头。 姜氏作为大嫂,也不好插手二房管教子女的事,他跟宋知勉提过几句,宋知勉应当跟宋知延提过,但宋知延根本不插手后院的事,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那宋淮我都没什么印象。” 姜氏知道宋淮,“那孩子是林姨娘的儿子,林姨娘是你二叔搬到京城后纳的第一个妾,林姨娘是清白出身,只是家里太穷,才来家里给你二叔做妾。林姨娘貌美,你二叔很是宠了她几年,那几年你二婶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 “可你二叔实在不是个长情的人,过了几年后院又添了新人,林姨娘就失宠了。为妾的女子一旦失了宠,便是万劫不复。林姨娘得宠时,你二婶不敢轻易动她,待她失宠,便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二叔的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中,林姨娘和宋淮的日子是最难过的,宋淮对他母亲还是很孝顺的,听说林姨娘近日病了,宋淮应当是走投无路,才会奋力一搏。” 宋晚点头,“那孩子有几分韧劲。” 姜氏闻音知意,“行,多他一个不多,回头我跟你父亲说说,让他给那孩子一个名额,便是最终过继的孩子不是他,好歹也能让他进学堂读书识字,将来也能有别的出路。” 第46章 惊喜 “娘,过继的事,您和爹抓紧时间。” 宋晚保住姜氏的手臂,忧心忡忡道,“最好年前就把人选好上族谱。” 姜氏一愣,“过继是大事,怎能这般匆忙?” “……” 的确。 她不说个原由出来,根本没办法说服旁人。 可重生的事太过荒谬。 宋晚只好以梦境来说服姜氏,“娘,我这段时间一直做噩梦。” 她把前世父亲病逝后,她和宋昭以及姜氏的结局以梦境为由告诉姜氏,说着那些事,宋晚的声音就止不住颤抖,眼底也浮起了一层雾气。 姜氏本来还觉得好笑,可听着听着,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她设身处地想了想。 侯府和宁国公府暂且不论,若夫君真的生病骤然离世,二房三房和老太太真的能做出把她从梅香阁赶出来这种事情。 当初建宋府的时候,二房三房和老太太还没有搬到京城。 二房和三房的宅子是他们搬过来之后,姜氏从自家旁边宅子买地重新修建的,当时为了赶工期,许多设施都不如精雕细琢的主屋这边。 二弟妹三弟妹不止一次羡慕主屋这边精致大气。 二弟和三弟想染指家里的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太太偏心老二老三。 只是他们都畏惧夫君,才不敢翻出浪来,若夫君不在了,他们真能干出抢占宅子和家产的事。 瞧着宋晚红了眼圈,姜氏只当她真的被梦境吓到了,她搂住宋晚柔声安抚,“傻孩子,就算你爹不在了,娘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由着二房三房的人这般欺辱咱们,梦都是假的。” “当时娘生病了。” 姜氏摇头,“母亲但凡有一口气在,都不可能任由你二叔三叔他们为所欲为,我若不出手,必然是有不能出手的理由。” 宋晚愣住。 是啊。 母亲并不是需要被人保护才能活着的娇花,她年轻时跑商队,天南海北都去过,见闻比许许多多的男子还多还丰富。 经商时她碰到的困难不知凡几,她全都靠自己度过了。 这样的母亲。 前世怎么会被二房三房和老太太欺辱至此? 要知道,宋家商队里全都是母亲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还有一些是母亲的陪嫁,这些人都是母亲的心腹,连父亲的话都不一定会听。 就算有人勾结了二房三房,也不可能所有人集体背叛。 可前世。 二叔三叔他们抢家产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这太不合理了! 难道前世的事,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姜氏捏捏她的鼻子,见宋晚回神便道,“还有昭儿,宁易那孩子温和细致,昭儿每次回来都要夸他,娘瞧昭儿过的挺好的。” 这怎么可能! 宋晚皱眉,“昭儿对咱们向来报喜不报忧。” 姜氏点点她的脑门,“你当娘不知道?娘问了昭儿的贴身丫鬟和嬷嬷,她们都说宁易待昭儿温柔细心,只是她那婆母难缠了些。” 宋晚不信! 前世昭儿过世后,她去宁国公府大闹,宁易躲躲闪闪,就算他不是杀害昭儿的凶手,也必然是帮凶。 “至于过继……” 见宋晚紧张地看过来,姜氏笑了笑,“就当是安你的心,爹娘会尽快把人选定下来的。” 宋晚眼眶又是一热。 梦境本是无稽之谈,换了旁人只会当她无理取闹,可母亲却为了让她安心,把过继这样重要的事情尽量提前。 是她的错。 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良好的家世,花不完的钱财,早已不知道比多少人幸运,守着家人和钱财,什么绝世美男找不到。 可前世她非要执着于沈鹤川,现在想想,简直像是被人下了降头。 宋晚陪着母亲算账。 等账本算完,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宋晚起身告辞,姜氏目送主仆几人消失,转过身轻轻叹息。 “晚儿和昭儿没嫁人之前嫌她们烦,现在嫁了吧,感觉家里一下子就空了,还怪想她们的。” 姜嬷嬷忍着笑,“这话您可别让大姑娘听到了,二姑娘性子文静自小就乖巧,大姑娘肯定说您烦的是她。” 姜氏大笑。 宋晚小时候不省心是真的,她从小就好动,成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姜氏每个月都给照顾她的人赏人参,就怕她们精力不足累倒了。 姐妹俩成婚后,姜氏原本更担心宋晚,侯府那一大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她怕宋晚吃亏。 现在她不担心宋晚了。 这孩子自大婚那天,看透侯府众人的真面目后,一下子就清醒了。 相比宋晚。 她现在更担心性子软和的宋昭。 想起宋晚跟她说的梦境,姜氏有些心惊,她叮嘱姜嬷嬷,“宁国公府那边的动静时时刻刻让人关注着,昭儿性子软又不爱让我们操心,别真的被国公府的人欺负了。” 姜嬷嬷点头应声,“夫人放心,一直盯着呢。” …… 回侯府时,侯府的人满脸喜色。 宋晚便知道邵家的人已经来提过亲了。 果然。 不等她询问,听到消息的沈妙就匆匆跑过来,激动地抱着宋晚大叫,“嫂嫂嫂嫂!邵家的人今天果然来提亲了,我的名声算保住了,谢谢嫂嫂,你就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 “别晃了,别晃了,再晃要晕了。” 沈妙没松手,抱着她嘿嘿直笑,“嫂嫂方才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家门口围着百姓吧,邵家不但来提亲了,还特意带了礼品绕了几条街来的,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侯府和邵家要结亲了,再没人来看侯府的笑话了。” 宋晚笑着问,“婚期定了?” 沈妙用力点头,“定了定了!邵夫人和母亲商量的,说这门亲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了正月十六。” “这么匆忙?” “是匆忙了些。”沈妙小声说,“母亲本来不同意,但我和子安哥哥情况特殊,母亲也怕节外再生枝,就应下了。” “那家里又要办喜事了。”宋晚道,“恭喜四妹妹了。” 沈妙凑近宋晚耳畔,小声说,“嫂嫂这次帮了我大忙,所以妙儿也给嫂嫂准备了一份惊喜。” “惊喜?” 沈妙神神秘秘不肯说,“嘿嘿,到了晚上嫂嫂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 正在用晚膳的宋晚瞧见深夜踏入梅苑的沈鹤川,沉默了。 第47章 圆房礼 宋晚口中的饭菜瞬间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自那天赵瑾兮来梅苑给宋晚请安,沈鹤川对宋晚一番指责,被宋晚从梅苑赶出去之后,这是沈鹤川第一次踏入梅苑。 丫鬟婆子纷纷行礼。 沈鹤川负手进了屋,宋晚扒拉着米饭,当没看到他,沈鹤川自顾自褪去大麾递给丫鬟,随后在宋晚对面落座。 见宋晚不理他,沈鹤川清清嗓子,“拂晓,添一副碗筷。” “是。” 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菜肴的花样很多,但每份的量却很少。鸡鸭鱼肉都是平常,餐桌上竟还有东海大黄鱼,黄焖鱼翅这样的稀罕物。 京城不靠海,新鲜的海鱼有钱都难吃到,这一桌子饭菜,怎么着也要几十两银子。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就要花这么多银子,实在太过奢靡。 沈鹤川本想说教几句,但想到他来梅苑的目的,又生生忍住了。 烛光下。 宋晚慢条斯理地用膳,并不理他。 相识至今。 宋晚从来没有生他的气超过一天。 这一次却足足九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沈鹤川没想到宋晚气性这么大,神色有些讪讪。屋中气氛有些尴尬,偏偏屋里的丫鬟婆子像没眼色一样,也不出来打个圆场。 就在此时。 脚下传来动静,沈鹤川低头一看,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奶狗在饭桌下呜呜着围在脚边打转,他清清嗓子没话找话,“这小狗瞧着挺可爱的,哪来的?” 宋晚不理他。 沈鹤川摸摸鼻子,自顾自接话,“你近日只回过娘家,想来是在岳家得来的。” 宋晚凉凉扫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 沈鹤川发现,宋晚真的变了。 他以为宋晚为难瑾兮,可除了那日瑾兮主动来给宋晚请安之外,宋晚没有再寻过瑾兮任何麻烦。 他以为宋晚恶毒。 可宋晚却又力排众议救下妙儿,之后更是在邵家为难侯府的时候,想法子化解了侯府的难题。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沈鹤川对宋晚改观。 同样让他心存感激。 所以当妙儿说“大哥一直不跟嫂嫂圆房,府中的下人都偷偷议论说你们夫妻不和,这种事传出去,嫂嫂颜面何在”时,他来了梅苑。 沈鹤川难得在宋晚面前放低身段,他给宋晚夹了些块黄鱼,“先前我误会你为难瑾兮……对不起。” 只说误会她为难赵瑾兮。 却丝毫不提求娶时的险恶用心。 宋晚戳着碗里的米,彻底没了胃口。 宋晚让人撤下晚膳。 丫鬟婆子收拾八仙桌时,沈鹤川发现他给宋晚夹的那块鱼肉,她始终没有碰。 时间渐晚,抱夏进屋添火盆,宋晚见沈鹤川没有要走的意思,自顾自从多宝架上抽了本书拿在手里看。 手一空。 书被抽走。 沈鹤川道,“烛光下看书伤眼睛,白日再看。” 合上书,瞧见宋晚瞧的竟是个话本子,沈鹤川嘴角狠狠一抽。随手翻了翻多宝架上的书,发现上头放的竟然全都是话本子,沈鹤川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你平时都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你就不能看点正常的书?” “我看什么与你何干。” 跟沈鹤川待在同一个房间,实在很考验宋晚的忍耐力。 宋晚频频看床头的沙漏,见沈鹤川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直接开口撵人,“你该走了!” “我今日不走。” 沈鹤川让拂晓备水准备沐浴,回过头跟宋晚道,“你我成亲数日都没有圆房,今日便把圆房礼补上。” 沈鹤川想明白了。 只要宋晚以后安分守己,不再作恶,在侯府该有的体面,他会给她。 只是要对不住瑾兮了。 想到赵瑾兮,沈鹤川心中微微刺痛,见拂晓还站在床边没动,沈鹤川眉头一拧,“让你去备水没听到?” 拂晓看向宋晚。 宋晚的瞌睡全没了,她沉默片刻吩咐拂晓,“去备水。” 拂晓欲言又止。 宋晚摆摆手,神色淡定的很,拂晓知道自家姑娘心中已有计较,不再多言,屈膝行礼后就打了帘子让小丫鬟去耳房备水。 热水备好。 沈鹤川去耳房沐浴,他前脚刚走,宋晚就面露厌恶之色,她低声吩咐拂晓,“把沈鹤川要在我这儿留宿的消息传到西苑。” 西苑正是赵瑾兮的住所。 拂晓生怕沈鹤川辱了她家姑娘的清白,闻言脚下生风地走了,“奴婢这就去。” 沈鹤川带着满身水气从耳房出来时,宋晚正坐在铜镜前由抱夏给她脱簪卸妆,沈鹤川惊讶地发现,不施粉黛的宋晚依旧肤如凝脂,貌美依旧。 如果说薄施粉黛时她的容貌倾国倾城,那褪去颜色时便有种清水出芙蓉的俏丽。 沈鹤川脑袋里莫名便冒出那句诗。 淡妆浓抹总相宜。 别的不说。 单论容貌,沈鹤川还真没见过比宋晚更貌美的女子。 沈鹤川摇摇头。 就是性子让人不敢恭维。 宋晚转身时,沈鹤川已经收起了感慨,他负着手,一身白色亵衣显得身形越发修长,“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我不沐浴睡不着,拂晓,再备桶热水,撒上花瓣,兑上牛乳,我要好好泡泡身子解解乏。” “……” 这也是沈鹤川瞧不惯宋晚的原因之一。 衣裳要穿绫罗绸缎,家具要用沉香紫檀,用膳要山珍海味,如今沐浴竟也要花瓣牛乳,他就没见过比宋晚更矫情的人。 宋晚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沈鹤川不喜她骄奢淫逸。 前世嫁进侯府后,她发现沈鹤川瞧不惯她这么奢靡,就用了几年时间把这些习惯全都改了。 说来可笑。 后来的她日子过的朴素了,倒是侯府得了她的帮衬,一个个都过得富贵起来。 这辈子宋晚没打算委屈自己。 母亲拼命赚钱是为了让她和昭儿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没道理她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嫁个人反而把日子过回去了。 身子浸在温热的浴桶里,宋晚发出一声舒坦的喟叹。 拂晓站在她身后,用白玉勺舀了温水顺着宋晚的发丝倾泻而下,又用滴了桂花香露的皂角水打出泡沫,轻轻按摩宋晚的头皮。 宋晚趴在白瓷的碧藕上半阖着眼,任由拂晓伺候,惬意的像暖阳下慵懒的猫。 拂晓有些担心地往正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姑娘,您说赵姨娘真的会使人来叫世子吗?” 宋晚笃定道,“她一定会。” 要说赵瑾兮也是个能忍的人,否则前世和沈鹤川的关系不会瞒得那么好,可前世沈鹤川嫌弃她和谢停舟睡过,从不近她的身,赵瑾兮根本不用防着她。 现在则不同。 知道沈鹤川要跟她圆房,赵瑾兮不可能忍得住。 第48章 请赵氏归天 主仆俩故意放慢动作拖延时间。 约莫一刻钟之后,院子里果然有了动静。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聆听。不多时,外头传出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您快救救我家姨娘。” 是赵瑾兮的贴身丫鬟杏儿的声音。 “何事?”抱夏发沉的声音响起,“世子和少夫人已经歇下了,有事跟我说。” 杏儿大哭,“抱夏姐姐,我家姨娘突然高热不退,求少夫人救命。” “生病了请大夫,找少夫人何用。” “请了的,奴婢发现不妥就出府请大夫了,可大夫的药铺了缺了一味百年灵芝,赵嬷嬷说少夫人的陪嫁里有一株灵芝,奴婢这才来求少夫人……少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姨娘,求您救救我家姨娘。” 宋晚听到结实的叩头声。 她在耳房都能听到抱夏和杏儿的对话,正屋里的沈鹤川自然也听到了,宋晚听到房门打开,紧接着就是沈鹤川急促的脚步声。 “还愣着干嘛,快去库房找灵芝。” 抱夏犹豫,“可是那灵芝是我家姑娘的陪嫁……” “抱夏!”宋晚抬高声音,“救人要紧,取了灵芝交给世子。” “是。” 沈鹤川,“多谢。” “谢就不必了,只是那千年灵芝的确是我父母特意从药材商手中搜罗来的,十分珍贵。长者辞,不敢辞,爹娘送的东西,实在不好转送他人,我便当是世子借的,世子回头记得归还。” “好。” 沈鹤川答应的干脆利落,随后又迟疑着说,“瑾兮那情况不明,我恐怕得去看看。” “世子请便。” 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片刻后抱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姑娘,人已经走了。” “嗯。” 宋晚放松下来。 拂晓往浴桶里浇了些热水,“奴婢还想着,不知道赵瑾兮会用什么法子叫走世子呢,没想到她竟然以找少夫人为由。” “这正是赵瑾兮聪明的地方。” 赵瑾兮是妾,她若在沈鹤川在她房里的时候,使丫鬟来叫沈鹤川,旁人只会说她恃宠而骄。 倒不如说是来找她的。 拂晓有些好奇,“就是不知道她所谓的高热不退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 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场戏赵氏又陪着赵瑾兮一起演了,否则赵瑾兮怎么会知道她嫁妆单子里有什么东西。 宋晚眼底寒光闪烁。 先前有了沈妙那一茬,赵氏和赵瑾兮之间生了嫌隙,她还以为赵氏会对赵瑾兮不满。 现在看来。 就算生了嫌隙,在赵氏心中,赵瑾兮也比她重要。 赵氏是赵瑾兮在侯府最坚实的靠山,不想法子推到这座靠山,恐怕很难动赵瑾兮。 推到靠山有两个法子。 要么让姑侄俩反目成仇,赵氏再不管赵瑾兮的死活。要么……直接釜底抽薪,在对付赵瑾兮之前…… 先请赵氏归天。 宋晚没想到,她还没动手,赵氏就先病倒了。 因为沈妙的婚事,赵氏着急上火了好几天,终于在她的亲事定下来之后,赵氏直接病得起不来床了。 次日宋晚去给赵氏请安,赵氏只着亵衣靠在床头,她神色憔悴,面色苍白,一副生了大病的样子。 宋晚问了大夫。 大夫说是思忧过度,没有大碍,但需要静养。 宋晚暗暗惋惜。 祸害遗千年……怎么不直接病死呢。 “晚儿来了。” 宋晚听到赵氏这么叫她,就知道没有好事,果然,她刚坐到床沿,赵氏就拉着她的手说,“晚儿,方才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母亲要卧床静养,可马上要过年,妙儿又婚期将近,这府中实在不能却理事的人,所以母亲想着,暂时把府中的中馈交给你,可好?” “那怎么行,母亲生病,儿媳当在床前尽孝才是。”宋晚义正言辞。 “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就用你伺候了。”赵氏温声说,“咱们家也不是那样刻薄儿媳的人。” “这……” “伺候母亲谁都行,但府中的中馈却不是谁都能掌的。”赵氏轻咳几声,“如今母亲病了,你是侯府的世子夫人,管家也是应当应分的。” 宋晚本就是假意推辞。 听赵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顺势下坡,点头同意下来,“承蒙母亲信任,儿媳这些日子一定好好管家。” 宋晚面色犹豫,“只是儿媳从未管过家,若是出了差错,怕给侯府丢脸。” 赵氏道,“你只管放手去做,有拿不定主意的,就来落霞院问赵嬷嬷。” 宋晚要的就是这话。 她当即应下,“那儿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氏目光一闪,“旁的事情都好说,只是妙儿的嫁妆需要你多费费心,邵夫人先前对妙儿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妙儿嫁人之后,肯定是得不到婆母的欢心了。” 赵氏叹气,“女子成婚,不得婆母的心,比不得夫君的心日子还要难过,所以母亲想着,尽量给妙儿多置办些嫁妆,有银钱傍身,她今后在婆家也能过得舒爽些。” 侯府的家底宋晚是知道的。 赵氏的婆母老侯夫人在世的时候,侯府还是有几分产业的,老太太过世后,中馈就交给了赵氏。 赵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骤然得了这么多钱财,头上没有婆母压着,很是疯狂地花了一段时间银子。 待账上没钱,赵氏又开始做生意。 可她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些年赔了不少银子,赔了银子赵氏就卖铺子宅子。 这些年来,沈鹤川读书要用银子,沈蓉出嫁时花了一大笔,宋晚和沈鹤川成亲时又花了一笔,时至今日,侯府的产业早就所剩无几。 赵氏让她给沈妙置办嫁妆,本意是让她用自己的银子贴补沈妙。 但赵氏要脸。 这话肯定不能直说。 宋晚点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模样,“母亲考虑的极是,回头儿媳就拟个嫁妆单子出来给母亲过目,若母亲觉得妥当,咱们就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置办。” 赵氏只当宋晚应了,笑容都变得真心许多,“母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宋晚笑而不语。 当天上午。 赵氏就让赵嬷嬷把侯府的账册对牌和钥匙送到了梅苑。 第49章 侍妾冯姨娘 赵嬷嬷来的时候,宋晚正抱着汤圆窝在院子的软椅上晒太阳。 汤圆就是那只白色的小奶狗,小奶狗洗干净之后,毛发蓬松,呆萌软糯的样子十分可爱,宋晚就给取了汤圆这个名字。 拂晓坐在绣凳上给汤圆做衣裳。 抱夏就坐在宋晚旁边,跟宋晚说西苑的事儿,“赵姨娘对自己倒是狠得下心,她昨儿个应当是用了什么激进的法子,竟然真的病了。奴婢代表姑娘去西苑探望的时候,赵姨娘还发着热,人都快烧迷糊了。” 宋晚挠着汤圆的下巴,“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世子还在西苑照顾着?” “在的。” 抱夏没敢刺激宋晚。 世子对赵瑾兮何止是照顾,分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那狗男女腻歪的样子让抱夏恶心至极。 呸! 自己老娘生病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宋晚对沈鹤川的心思前世就死了,这会儿自然不会受刺激,她平静地点点头,“挺好,赵瑾兮这一病,沈鹤川近几日是不会往梅苑来了。” “姑娘就由着那贱蹄子使阴招?”抱夏气呼呼地问。 “我和沈鹤川的那些同窗都找到了吗?” “找到了,年底就进京。” 宋晚轻笑,“行,到时候安排他们跟沈鹤川碰个面。” “好!” 拂晓连夜赶工做好了衣裳,走到宋晚跟前替汤圆穿上,“这回可冻不着这小家伙了。” 小袄非常合身。 除了四只小短腿,小小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因着要过年了,拂晓特意选了大红色的布料,汤圆从宋晚身上跳下来,满院子打转,瞧着又可爱又喜庆。 宋晚坐直身体含笑看着。 赵嬷嬷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赵嬷嬷走在前头,两个婆子抬着箱子走在后头,瞧见宋晚,赵嬷嬷满脸堆笑送上手中的一个小盒子。 “这盒子里是侯府的对牌和钥匙,箱笼里是侯府近些年的账册,这段时日,就劳烦少夫人了。” “无碍。” 送走赵嬷嬷,宋晚看都没看那一箱子账册,她打开那小盒子,目标明确地从里头拿出一串钥匙,然后同拂晓说,“走吧,马上要过年了,既然咱们掌了这府中的中馈,也该关心一下侯府的老人。” 老人? 拂晓和抱夏面面相觑。 宋晚没解释,笑着往外走,汤圆瞧见了,立刻迈着小短腿小跑过来,呜呜地在宋晚脚边打转。 宋晚弯腰抱起汤圆,揉揉它的脑袋,“好好好,带你一起去。” 汤圆用脑袋蹭宋晚掌心,安心窝在她怀里。 梅苑坐落于侯府后院东侧,是后院中除了落霞院之外,最靠东的主院儿,宋晚带着拂晓和抱夏从东向西一路过去,每个院落都要巡视一番。 经过西苑的时候,她还顺便进屋看望了赵瑾兮。 赵瑾兮已经从赵嬷嬷口中得知宋晚掌了侯府中馈,见宋晚拎着一串钥匙,只当她是来炫耀的。 她靠在沈鹤川怀里,气若游丝道,“少夫人有心了,妾身这院子没什么缺的。” “嗯。” 出乎赵瑾兮的意料,宋晚在西苑只停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带着丫鬟离开了,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看沈鹤川一眼。 沈鹤川也有些诧异。 他本来还想跟宋晚解释一下,昨天晚上是瑾兮病的太重,他才没回梅苑,可宋晚那态度……像是毫不在乎似的。 沈鹤川心中没由来有些发堵。 “表哥,你怎么了?”赵瑾兮发现沈鹤川在走神。 “没什么。” 沈鹤川强迫自己回神,伸手摸了摸赵瑾兮的额头,“怎么还是这么烫,可还难受吗?” “嗯。” 赵瑾兮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身上又酸又软,还疼的厉害,嗓子也难受。” 沈鹤川心疼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得这么严重。” “……” 赵瑾兮没敢吭声。 她总不能告诉沈鹤川,昨晚听说他要在梅苑留宿,她又气又急,最后穿着单衣咬着牙在耳房里兜头浇了盆凉水吧。 表哥读圣贤书读得有些迂腐,觉得女子就该温良谦顺。 若知道她这样争风吃醋,就算嘴上不说,心中定然也会不喜。 …… 从西苑出来后,宋晚带着拂晓和抱夏一路向西,巡视了半个时辰之后,最后来到最西侧的一处荒凉院子中。 这边人迹罕至,院子的墙面斑驳掉渣,门口的地面满是枯黄的干草,一整个颓败之相。 木质的大门上落了锁,四周都不见看守的人。 宋晚掩人耳目走了这一路,目的就是这里,她刚停顿片刻,就有婆子闻讯赶来,匆匆行礼,“少夫人安。” “嗯。” 宋晚微微颔首,“把门打开。” “啊?”婆子忙道,“这宅子脏污不堪,里头还住着疯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若少夫人受惊,老奴就罪该万死了。” 宋晚当然知道这院子里住了人,她就是冲着这院子里的人来的。 她抱着汤圆,“这破落的地方也能住人,里头住的是谁?” 婆子面露迟疑。 拂晓当即呵斥,“刁奴,少夫人掌管府中中馈,问你问题,却推三阻四不肯作答,信不信现在就发卖了你!” “……” 那婆子一个激灵。 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可不想成为宋晚立威的靶子,婆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不是老奴有意遮掩,是夫人下过令,不许叫这院子里头的人出来。” 拂晓冷哼,“少夫人让你放人出来了?” 倒是没有! 那婆子连忙说,“这院子里关着的是侯爷的侍妾冯姨娘,二十年前冯姨娘失子后便疯了,为了防止她冲撞府中众人,夫人便下令把冯姨娘关在这里。” 宋晚撸着汤圆蓬松的毛发,皱眉道,“我不管这里头住的是谁,马上要过年了,到时候府中迎来送往,这院子这般老旧怎么成。把院门打开,我进去瞧瞧。” 婆子本有些犹豫,可瞧见拂晓凶神恶煞的模样,屁话都不敢说了,硬着头皮从袖子中掏出钥匙,慢吞吞地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比外头更加荒凉。 树木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剪过,长得遮天蔽日,明明是太阳高悬的正午,院子里却只有些许斑驳的阳光。 满地的枯枝落叶。 风吹来,一股子阴冷潮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这院子哪像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像个阴宅。 几人进了院子。 宋晚给拂晓和抱夏使个眼色,两人默契地围住婆子问东问西,宋晚趁着无人注意,抱着汤圆无声闪进了屋子。 第50章 只有我能帮你 屋中光线更加阴暗。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宋晚便瞧见屋中家具倾倒,上头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房屋的角落布满了蜘蛛网。 房顶漏光。 屋子透风。 风一吹,灰尘四处飞扬。 宋晚一手护住汤圆,一手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待灰尘落下,她环目四顾,没在堂屋找到冯姨娘的身影,便抬步进了里屋。 里屋只摆了一张床,这么冷的天,床帐竟然还是一层薄纱,屋里没有一丝动静,整个屋子阴冷阴冷的。 宋晚站在门口,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冯姨娘?” “……” 无人应声。 宋晚来的时候,院门口连个守门的婆子都没有,可见平时有多疏忽,下人们惯会捧高踩低,冯姨娘这样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下人恐怕连一日三餐都不会按时送来。 不会是冻死饿死了吧。 宋晚抱着汤圆大步上前。 屋中除了那张床没有能待人的地方,宋晚走到床边掀开纱帐,床上一道黑影骤然扑过来,汤圆毛发竖起,呲着牙汪汪大叫。 只是它声音实在太奶,没有什么威慑性。 宋晚也吓了一跳,猛地退后几步,躲开了冯姨娘的身影。 扑过来的人正是冯姨娘。 冯姨娘一身脏污的单衣,长发凌乱打结散在眼前遮住了大部分五官,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气息,见宋晚后退,她像是成功捣乱的小孩子,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吓你,哈哈,吓死你。”许是很久没说过话的缘故,冯姨娘的舌头有些大,声音也不太清晰。 汤圆汪汪地叫着。 宋晚摸摸汤圆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待小狗平静下来,她才缓步上前,冯姨娘又要往她身上扑,被早有防备的宋晚抓住了手腕。 手掌下的手腕冰冷刺骨,纤细到仿佛一折就会断。 冯姨娘挣脱不开,哇哇大叫。 “低声些,否则引来了赵氏的人,我也救不了你。”宋晚压低声音。 “呜呜。” 冯姨娘似乎被宋晚吓到,声音果然变小许多。 宋晚蹲在床边,伸手拨开冯姨娘眼前的头发,冯姨娘的实际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可她的模样瞧着比七旬老妪还要苍老。 她头发花白,面容干瘪,双眼凹陷,看上去像一具人形骷髅,冯姨娘抱着枕头,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一副痴傻的模样。 看守的婆子还在外头,宋晚长话短说,“冯姨娘,我知道你没有疯,这些年你忍辱偷生,就是为了给你的孩子和先夫人报仇。” 冯姨娘歪头看着宋晚,浑浊的眼底满是迷茫,似乎根本没听懂宋晚在说什么。 宋晚知道她不信任自己。 实际上。 她也不确定此刻的冯姨娘到底有没有疯。 前世她嫁进侯府第三年才知道侯府有冯姨娘这一号人物,但她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直到成婚第四年,冯姨娘突然趁下人送饭时,从这处院子里逃出去。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把刀,踉踉跄跄地冲到落霞院,嚷嚷着要杀了赵氏替先夫人和她的孩子报仇。 宋晚闻讯赶到的时候,冯姨娘已经被侯府的护卫打个半死,冯姨娘到死都没闭眼,用那双仇视的眼睛盯着赵氏。 赵氏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提起冯姨娘。 冯姨娘的尸身被丢到乱葬岗。 宋晚想着冯姨娘好歹是侯爷的侍妾,怕事情传出去之后影响侯府的名声,私下派了拂晓把冯姨娘好生安葬。 安葬好冯姨娘之后,宋晚实在没忍住,让拂晓偷偷调查了当年的事情,然后发现了一些隐藏了许多年的秘密。 原来。 赵氏并不是常宁侯沈拓的原配。 沈拓的原配姓方,方家和沈家门当户对,两人的婚事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的。 方氏信佛,极为心善,跟沈拓的感情也是极好,只有一点,她身子弱,成亲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 方氏怕影响了侯府的子嗣,便抬了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冯氏为妾,冯氏倒是争气,跟沈拓圆房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顺利产下一子。 冯氏和方氏亲如姐妹,产子后,冯氏主动把孩子交给方氏,孩子便记在方氏名下,由方氏亲自教养着。 府中妻妾和谐,一家人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直到赵氏出现。 赵氏出身普通,一次偶然的机会跟方氏认识,方氏怜惜她爹不亲娘不爱生活不易,便当众抬举了她几次。 赵氏是个会来事儿的,找机会来了两次侯府,方氏身子虚,时常生病,赵氏便在旁边侍奉汤药,事事亲历亲为,完全不假手于他人。 一来二去,赵氏就成了方氏的闺中密友。 之后赵氏就常常登侯府的门。 再之后,赵氏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沈拓,方氏重病时听到风声,把两人捉奸在床,之后便一病不起。 方氏过世后,沈拓就迎了赵氏进门。 再之后。 记在方氏名下的嫡长子沈渡离奇身亡,为什么说是离奇身亡呢,因为沈渡是掉进粪坑中溺死的。 据说是两岁的沈渡去如厕,身边的丫鬟婆子竟没一个跟着的,沈渡就这么一脚踏空,溺死在粪坑中。 事后赵氏把沈渡身边的丫鬟婆子全打死了,可丫鬟婆子都死了,沈渡也回不来了,两岁的孩子虽上了族谱,可死的太早了,所以自然而然被淡忘了。 于是赵氏生的沈蓉便成了侯府的嫡长女。 之后出生的沈鹤川则取代了沈渡,成了这侯府的大公子兼世子爷。 冯姨娘一年之内骤然失去自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和嫡亲的儿子,重击之下便疯了,之后被赵氏关进了这所院子,前世她踢刀去落霞院报仇,不知道是疯久了突然清醒,还是一直在装疯卖傻。 冯姨娘疯后,赵氏把家中的仆从换了一批,此后侯府再无人提起方氏和沈渡。 以至于许多人都不知道赵氏其实是继室,在她之前,沈拓还有个姓方的原配夫人。 宋晚不知道赵氏为什么不杀了冯姨娘以绝后患,或许是冯姨娘疯了构不成威胁,又或许是为了不让沈拓起疑心。 总归冯姨娘活着对她来说是好事。 前世宋晚不太确定这些事情是不是赵氏故意做下的,现在她却十万分确定,方氏捉奸必然是赵氏的谋划,她就是要气死方氏,自己才好上位。 还有沈渡。 必然也是遭了她的毒手。 “冯姨娘!” 宋晚按住她的肩膀,“只有我能帮你报仇,你若没疯,就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由我去查赵氏的罪证!” 第51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冯姨娘抱着枕头,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话。 宋晚附耳去听,就听冯姨娘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姐姐,我在呢……渡儿呀,娘给你唱小曲。” 她晃着怀里的枕头,轻轻拍着,口中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像是在哄孩子。 她没看宋晚。 也没有对宋晚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宋晚也没痴心妄想,见冯姨娘一次,她就会对自己产生信任。她坐在床沿,继续跟冯姨娘说话,降低她的戒心。 她像个朋友,语气平静地跟冯姨娘说起侯府众人算计她的点点滴滴,说就算没有冯姨娘的帮助,她也会想办法除掉赵氏,还跟冯姨娘说她要跟沈鹤川和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冯姨娘是装的,听到她说这些,心中自然有一番计较。 宋晚还没说完,外头就传出石子敲击窗子的声音,宋晚收了声音,“外头有人守着,我不能多留,先走了。” 临走前,宋晚留下一句话,“你若没疯,隐忍这二十年,就是为了报仇。但你也看到了,这二十年来,除了我,没人踏进你这小院半步,抓不住我这根救命稻草,你在侯府是翻不出花样来的。” “你自己好好思量,我近日会想办法再来看你。” 冯姨娘对宋晚做着鬼脸,哇哇大叫着。 宋晚抱着汤圆离开。 出屋时,她特意扫去灰尘上留下的脚印,随后绕到正屋后方,不多时,便瞧见拂晓抱夏和那婆子寻来的身影。 “少夫人。” “怎么了?” 拂晓露出松口气的模样,“这婆子瞧着少夫人不见了,生怕屋里的疯妇冲撞了少夫人,奴婢这才赶紧来找。” 宋晚抚摸着爬满干枯藤蔓的院墙,“我来瞧瞧这院子的损毁程度。” 折过身。 她瞧着那婆子,“你叫什么?” 婆子惶恐道,“老奴姓李,少夫人唤老奴一声李妈妈就行。” “倒是个有心的。”宋晚笑着夸赞。 拂晓闻音知意,立刻从随身带的锦囊中掏出一把银瓜子赏了李妈妈,李妈妈大喜过望,连忙跪在地上叩谢宋晚。 李妈妈在府中根本就不受重视,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看守一个疯妇,她的差事只够糊口,没有任何油水可言。 宋晚这一大把银瓜子,是她好几个月的月钱。 拂晓顺势道,“我家姑娘心善,大过年的见不得人死,那疯妇李妈妈多少要照看一下。” “是是是。” 李妈妈握着银瓜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奴回头就给那疯……啊呸呸呸,回头就给冯姨娘的床上添一床褥子。” 拂晓道,“好好办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奴一定好好当差,今后绝不敢懈怠。” 宋晚微微颔首,抱着汤圆踩着满地的枯枝落叶离开院落,刚出院子,就瞧见落霞院的扫撒丫头小跑而来。 “少夫人,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 来得真快! 来的越快,越说明冯姨娘是个顶顶重要的人物。 宋晚点头,“走吧。” 几人从西向东,一路来到落霞院,刚进屋子,就瞧见在床上养病的赵氏面容发沉,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宋晚假装没看到,轻声询问,“母亲唤儿媳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赵氏压下不悦,“你跑到侯府西侧去做什么?” 宋晚早就想好了说辞,“儿媳初掌侯府中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想着快过年了,府中少不了迎来送往,就各个院子瞧一瞧,看看有没有要修葺的地方。” “这一瞧,发现好些院子都年久失修了,就想趁着这几日天晴,找工匠来府中规整规整,再买些盆栽摆放在各院,给侯府添些过年的喜气儿。儿媳正要来问母亲的意思,恰好母亲就让人寻来了。” “母亲觉得可好?” 赵氏松口气。 宋晚刚嫁进侯府,根本不知道冯姨娘这号人物,更不可能专门跑去找冯姨娘。 只是巧合罢了。 赵氏放下心来。 赵氏缓和了面容轻声道,“马上年关,各家都要准备年货过年,还要给亲朋好友送年礼,这些都要花银子,修葺的事便放一放吧。” 宋晚不好意思地说,“那好吧……儿媳原本还想着,自己初嫁侯府,没替侯府做过什么事,刚好趁这个机会拿体己银子出来修葺侯府,就当是给母亲尽孝了,既然母亲觉得不妥,那便……” “也不是不妥。” 赵氏一听宋晚要用自己的私房钱修葺,当即就改了口风,她拉着宋晚的手,爱怜道,“母亲就是怕你累着。” “母亲如此信任儿媳,儿媳刚过门便把府中的中馈交给儿媳,能为侯府出一份力,儿媳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累。” 赵氏半推半就应下,“你这孩子……罢了罢了,那便随你去吧。” “那儿媳便放手去做了。” “好。” 顿了顿,赵氏还有些不放心,“西侧那边的院子……” “母亲放一万个心,儿媳定把侯府所有的院子修葺的焕然一新。” “……” 赵氏噎住。 她原本想说,让宋晚别管西侧的院子了。 但听到宋晚这样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只怕宋晚要么对冯姨娘产生好奇,要么一言不合就不修葺侯府了。 修葺旧屋有时候比买新宅子还要费银子。 侯府的所有旧屋一起修葺,绝对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好不容易让宋晚出回血,她要不出银子了,赵氏可就得不偿失了。 罢了。 回头让赵嬷嬷跟看守那疯妇的婆子说一句,修葺西侧院子的时候,把那疯妇在屋里关好别出来便是了。 宋晚主仆离开后。 赵氏放不下心,让人叫来了李妈妈,问李妈妈宋晚进了西边的院子可有异常,李妈妈拿了宋晚的好处,自然替宋晚说话,“少夫人只进了院子,没进屋,她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检查了院子的墙壁和屋檐,随后便离开了。” “可曾说了什么话?” “没有,只让老奴好好当差。” 打发了李妈妈,赵嬷嬷笑道,“夫人这回可以放心了。” 赵氏靠在大迎枕上问赵嬷嬷,“她好端端的跑去西侧,我自然要防着些。” “少夫人倒也不是专门冲着西侧的院子去的,她一路从梅苑往西,每个院子都亲自过去看了,顺着路就去了西侧的院子。” “显摆呢。” 赵嬷嬷撇嘴,“约莫是想让府中下人都知道如今掌家的人是她,不过也挺好,少夫人为了博个好名声,真金白银少不了要往外掏。她花一笔,夫人便省一笔,对夫人来说,是好事。” 倒也是。 银子花了就收不回去了,但她的掌家权随时都能收回来! 第52章 买赵氏的命 回到梅苑。 宋晚弯腰放下汤圆,随后便吩咐拂晓,“去找一队工匠,让他们明日就来侯府做工,慢工出细活,但也不能太慢,年前要把该修葺的院落全都修葺好。” 她留时间给冯姨娘思考,却也不会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她身上。 拂晓面露迟疑,却还是点头应下。 抱夏是个急性子,掩饰不了一点,当即就吐槽起来,“夫人那张虚伪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明明想占姑娘便宜,还说怕姑娘劳累。姑娘,您干嘛包揽这么个劳神伤财的差事啊。” 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抱夏压低声音问,“您不是打算和世子和离吗?” “自然是要离的。” “那您……” 拂晓打断抱夏,“姑娘是为了那个疯妇?” 宋晚面露赞赏,“是为她。” 她叮嘱拂晓,“修葺侯府要有人监工,这差事就交给你了,冯姨娘院子的动静,你时时刻刻盯着,那边有任何异动,立刻来禀报我。” “是。” 抱夏也不傻,知道那冯姨娘肯定是个重要人物,她就是肉疼,“今天奴婢和姑娘一路瞧过去,侯府年久失修的院子可不止西侧那一处,好些地方都要修葺养护,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姑娘还承诺夫人买盆栽来装饰侯府。” 抱夏撅着嘴,“冬天的盆栽都不便宜,这么多院子装饰下来,只怕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姑娘的银子扔水里打水漂,奴婢都不心疼,但花在这些人身上,奴婢是真的觉得不值。” 拂晓没说话,但明显也是这么觉得的。 宋晚勾唇轻笑,“谁说不值,若是顺利,用这些银子买赵氏的命,可太值了。” 拂晓和抱夏对视一眼。 若是买命,那她们可就不心疼了。 “再说了,你家姑娘可没傻到替他人做嫁衣。”她叮嘱拂晓,“这次修葺,用的一砖一瓦,全都登记好记录在册,以后时机到了,让人对着册子,把我们的东西,全都拆了带走。” 她的东西。 她就是不要。 也不会便宜侯府的人。 这个时机,自然是和离的时候。 拂晓眼睛一亮,“奴婢一定让人认认真真的记录,别说一砖一瓦,就是一草一木都不会落下。” …… 接下来的日子侯府变得热闹起来。 侯府需要修葺的地方太多,拂晓怕耽误过年,索性请了好些队工匠一起施工,工匠多是男子,在后院施工多少有些不便。 宋晚便让工匠们聚在一起,从东往西开始休,梅苑和落霞院是主屋,倒没有太多要修葺的地方,于是工匠们便一路往西修去。 修到沈妙和赵瑾兮的院子时,两人不用宋晚多说,就带着丫鬟仆从避到了梅苑和落霞院。 来梅苑的是沈妙,自宋晚替她摆平了邵家后,她就黏上了宋晚,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她贴在一起才好。 去落霞院的自然是赵瑾兮,赵瑾兮生病还没痊愈,以怕给宋晚过了病气为由,跟赵氏一起在落霞院养病。 沈妙听了直撇嘴,“什么怕过了病气给嫂嫂,分明是怕嫂嫂趁机为难她,真是小人之心。哦,还怕她住嫂嫂这里,大哥来照顾她的时候跟嫂嫂碰面。” 嫂嫂帮了她大忙。 上次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不容易说服大哥去跟嫂嫂圆房。 结果被赵瑾兮一场病给破坏了,沈妙怀疑赵瑾兮是故意的,奈何却没有证据,只能叮嘱宋晚,“嫂嫂,你心思单纯,防着点赵姨娘,她不是什么好人。” 沈妙这段时间仔细想过了。 自从赵瑾兮来到侯府,她好像就被赵瑾兮牵着鼻子走。 以前她也不讨厌宋晚的,是赵瑾兮多次在她面前暗示宋晚仗着自己是吏部尚书嫡长女,多次在学堂欺负别的学子,她才逐渐对宋晚不满。 后来宋晚开始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跑。 赵瑾兮总是在她面前叹气,她追问时,赵瑾兮才“委婉”的跟她说,感觉宋晚不像是大家闺秀。 赵瑾兮就聪明在这里。 她从来不主动说宋晚的坏话,总是旁敲侧击,等别人问起,才“勉强”说上一嘴,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自然会受她影响。 上次赏梅宴后。 本来母亲和大哥都默许赵瑾兮做妾了,是赵瑾兮那句“不怪表哥,都是我不好,若非我办事不利,今日成功让宋晚命丧公主府,哪还有今晚的事。” 她听到了“命丧公主府”时,才突然想到宋晚死了,赵瑾兮就不用做妾,才会提议杀了宋晚让赵瑾兮以继室之礼光明正大地嫁给大哥。 之后才有了花灯节的事。 沈妙细思极恐。 她掏心掏肺对赵瑾兮,可赵瑾兮对她全都是算计。 偏偏赵瑾兮做事周全,从来没主动挑过事,有些话也从没主动说出口,以至于她跟母亲和大哥告状他们都不信,只能自己吞下这个哑巴亏。 她怕宋晚吃亏,就认真叮嘱她,“嫂嫂,你也别太心善了,赵瑾兮以前再是府中的表姑娘,现在也是大哥的妾室,你身为正妻,该给她立的规矩就立规矩。” “还有大哥那边,你该说嘴也要说嘴,他一个侯府世子,成天围着小妾转算怎么回事,时日久了,怕是要宠妾灭妻。” 沈妙不敢跟宋晚说大哥和赵瑾兮早就在她进门前就两情相悦了,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她。 宋晚巴不得沈鹤川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出去。 她眸光微闪,“你大哥不会的,他知道轻重。” “他知道个屁!” 沈妙还对沈鹤川要处死她耿耿于怀,掐腰怒道,“他要知道轻重,早该跟你圆房,给你这个正室嫡妻该有的体面了。” 宋晚叹道,“许是我做的不好惹恼了他。” “才不是。” 沈妙恨恨道,“他的魂早就被赵瑾兮勾走了,赵瑾兮的手段太厉害了,嫂嫂若是不防,今后只怕要吃大亏。”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后防着她一些便是了。” 沈妙瞧宋晚这样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顿时急得不得了,“嫂嫂,赵瑾兮真的很有手段,你知道她当年是怎么来的京城吗?” 宋晚来了兴趣,“不是她父母双亡后,母亲怜惜她一个孤女孤苦无依,派人把她从老家接过来的吗?” “那是侯府对外的说法,实际上,赵瑾兮是自己找到京城来的!” 第53章 谋害 自己找来的? 宋晚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她坐直了身体,假装好奇,“我记得母亲的老家在幽州最南,靠近豫州的一个镇子上,那地方距离京城近千里吧,五年前赵姨娘不过十一岁,竟孤身一人走了上千里路进京?” 沈妙用力点头,“相隔千里,路上艰难险阻,她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连个路引都没有,硬是靠脸上抹灰,混在来京城乞讨的乞丐中,走了近一个月来到京城。” 不对! 宋晚问道,“父母过世,母亲便是瑾兮表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侯府是母亲当家做主,她一封书信,母亲必然要派人去接,她何必如此?” 沈妙已经把宋晚当自己人,闻言也不遮掩,“因为她书信传不出来呗。” “哦?” “我舅母有个妹妹,舅舅舅母他们相继过世后,老家的田地和房屋就被舅母的妹妹霸占了,那位姨母是个厉害的,怕表姐往京城传信,就日日把她关在家中,还替她订了一门亲事。” “听说定的是个鳏夫,我表姐自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又对抗不了姨母,于是假意应下,之后趁大婚前一日,家中乱哄哄的时候,从老家逃了出来。” 宋晚心中微微一动。 前世她调查过赵氏,对赵氏娘家的事情有所了解。 赵氏娘家远在幽州,赵氏的父母原本在京城经商,后来赵氏嫁进侯府,赵氏的父母隔三岔五就要来侯府打秋风。 听说老侯夫人对此相当不满。 后来不知道赵氏用了什么手段,让父母回了老家,赵氏的兄长也跟着父母一起回老家过活。 家里出了个侯夫人,赵氏父母回到老家后,整个人尾巴都翘起来了,同宗同族的人被夫妻俩得罪了个干净。 两人风评极差。 夫妻俩也不在乎,反正他们什么都不做,赵氏每年也会往家里送大把大把的银钱。 赵氏的父母过世后,赵氏的哥哥成了一家之主,赵氏的哥哥比赵氏父母还不会做人,不只亲朋好友,连街坊邻居都得罪了个遍。 这恐怕也是他们过世后,族中无人给赵瑾兮撑腰的原因。 宋晚问道,“瑾兮表妹那姨母如此作为,后来母亲就没有派人给瑾兮表妹出头?” “自然派了,赵嬷嬷带着护卫和表姐一起回去的。” 瞧沈妙说得口干舌燥,宋晚推了杯茶给她,沈妙一饮而尽,随后像是受到鼓励般继续说起来,“赵嬷嬷带人回到老家之后,就去了舅舅家把表姐姨母一家赶了出去,听说两方人发生了好大的冲突,表姐那姨母竟还污蔑表姐,说表姐的母亲是表姐谋害的。” 宋晚眸子微微一凝。 赵瑾兮的姨母竟说过这话? 宋晚多问了一嘴,“瑾兮表妹的姨母怎么会说这种话?” 沈妙摆摆手不甚在意,“为了霸占家产,自然要往表姐身上泼脏水的,后来还是官府出面,才控制了局面。之后表姐收回了家中的产业,可她一个孤女,那些产业是守不住的,就算亲戚朋友不打主意,以后的夫君也要趴在她身上吸血的。” “老家是不能待了,表姐便变卖了房契和地契,跟随赵嬷嬷他们一起进了京城,母亲怕先前表姐一人进京的事传出去污了她的名声,就对外说表姐是她派人从老家接回来的。” 宋晚追问,“瑾兮表妹那姨母,后来还有消息吗?” “表姐变卖了产业后就跟赵嬷嬷回了京城,表姐都不在老家了,谁还关心她姨母那一家啊。” 沈妙拍了拍脸,“扯远了。” 沈妙重新把话题拉回来,“其实我母亲原本并不多喜欢表姐的,表姐虽是她侄女,但我外祖父外祖母向来偏疼舅舅,我母亲年幼时没少因为舅舅被打被骂。后来母亲嫁入侯府之后,舅舅他们就回老家了,母亲和舅舅常年不来往,根本就不亲。” “舅舅都不亲,表姐和表弟就更不亲近了,表姐进京之前,母亲甚至没有见过表姐,让表姐留在京城,也是想着不差一双筷子罢了。” 表弟? 宋晚眯着眸子问,“瑾兮表妹还有弟弟?” “原本是有的,表弟比表姐小几岁,不过年龄很小就不慎掉进河里溺亡了……”沈妙被宋晚打断,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刚才的话题,“表姐特别擅长讨好人,她住家里之后,日日都来给母亲请安,在母亲膝下尽孝,后来母亲才真开始喜欢她的。” “不止她,还有哥哥姐姐包括我,每个人都开始喜欢她……嫂嫂,你真的要小心表姐,她实在太会蛊惑人心了。” 表姐住进侯府后,她就没见表姐发过脾气。 原本只当是她性子好,可这段时间她仔细想想,觉得她更可怕了,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表姐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当然。 也可能是她心存偏见,冤枉了表姐。 但冤枉她又如何。 谁让她在自己陷入危难的时候冷眼旁观。 沈妙挽住宋晚的手臂跟她表忠心,“嫂嫂,今后妙儿只认你一个嫂嫂,其他人全得靠边站。” 宋晚还在想赵瑾兮的事,赵瑾兮的身世一清二楚,前世她从没想过调查她,竟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宋晚心不在焉地摸摸沈妙的头,“你待嫂嫂的好,嫂嫂都知道,待你出嫁,嫂嫂定替你添上两箱嫁妆。” 按规矩。 做嫂嫂的,要给出嫁的小姑准备添箱礼,多少全凭心意。 沈妙来讨好宋晚,固然有感谢她先前救命的原因,私心里也确实有从她这里捞好处的想法。 宋晚的嫁妆单子她是见过的,上面全都是顶顶好的东西。 听宋晚说只给她添两箱嫁妆,沈妙心中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宋晚嫁妆里的东西个个都价值不菲,凑上两箱,也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沈妙靠在宋晚肩头又高兴起来,“嫂嫂,你待我真好。” 宋晚温柔地笑笑。 在沈妙看不到的角度,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等沈妙离开后,宋晚立刻冷了脸,她叫来拂晓沉声吩咐,“派人去赵瑾兮老家仔细打听赵瑾兮的父母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死的,另外,想办法找到她的姨父和姨母,带到京城来。” 第54章 半点吃不得亏 临近过年。 整个侯府都变得忙碌起来。 侯府要在年前修葺完工,所以请了上百的工匠一起动工,外院交给管家盯着,内院这边则交给拂晓监工。 都是外男,怕这些工匠冲撞了府中的女眷,或者跟丫鬟闹出什么风月事,拂晓几乎日日带着护卫在后院巡逻。 修葺完的院子现场一片狼藉,李嬷嬷吩咐丫鬟婆子们趁这个机会除尘扫洒,布置侯府迎接新年。 宋晚也不得闲。 她要替沈妙拟嫁妆单子,置办年货,还要替侯府准备年前送给亲朋好友的年礼,旁人的礼品翻往年的账册按照原来的规格准备就行,宋家和宁国公府的年礼,却是宋晚亲自拟定的单子,亲自送过去的。 沈鹤川陪着宋晚一起回宋家,去宁国公府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肯陪同,“何必亲自跑一趟,你派人送去就行了。” 宁国公府先是在圣上怒斥他时,无视他的求助,又在沈妙跟邵家议亲时避而不见,沈鹤川自觉看清了宁国公府众人的真面目,再不屑与之为伍。 宋晚无语至极。 宁国公夫人的做法固然不讲情面了些,可换了是她,她一样会这样做。 沈鹤川刚被圣上怒斥过,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礼品去宁国公府求助,这落在有心人眼里,再传到圣上耳中,圣上会怎么想? 还有沈妙的事。 沈妙与人苟合,本就名声败坏,让宁国公夫人当媒人去邵家提亲,宁国公府未出嫁的女儿还要不要议亲了? 侯府自以为跟宁国公府情分非比寻常,跑去求助,却压根不去想想,他们所求之事,本质上就是在为难旁人。 旁人不答应,他还觉得有损颜面气上了。 只能说沈鹤川经历的挫折还是太少了。 沈鹤川不愿意去,宋晚却是要去的,自昭儿嫁人,她还一次没有去过宁国公府,虽然母亲说宁易待昭儿很好,但她想着昭儿前世的结局,心中始终放心不下。 当日中午。 宋晚就带着李嬷嬷抱夏和礼品,乘马车去了宁国公府。 再次来到宁国公府,仿若隔世,跟前世来参加昭儿葬礼时的肃穆悲戚不同,快过年的宁国公府布置的十分喜庆。 屋檐下挂着缀着金色流苏的大红灯笼,匾额上盘着红绸,就连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脖子上都缠了红色的绸带。 “姐姐!” 听到消息的宋昭提着裙摆飞身扑来,跟宋晚抱了个满怀,“姐,昭儿想死你了,你来怎么不派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在外头等你。” 成婚前姐妹俩形影不离。 以宋昭的视角来看,这是姐妹俩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宋晚眸色温软,搂着宋昭说,“这不是快过年了,给你送些年礼过来,我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侯府忙的很,等会儿就得走。” 宋晚挽住她的手臂,“先进去喝杯热茶。” 宋晚含笑正要应下,就听到一声沉沉的训斥,“少夫人已经嫁做人妇,还这般蹦蹦跳跳成什么体统,让人瞧见,恐怕还当我们宁国公府没有规矩。” 宋昭手一抖,立刻松开宋晚规规矩矩站好。 宋晚眸子冷下来。 她循着声音看去,就瞧见宁国公夫人王氏在嬷嬷的搀扶下,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缓缓行来。 王氏和赵氏年龄相仿,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王氏看着比赵氏年轻许多,王氏面颊圆润,皮肤白皙,一身青绿色的刺绣夹棉云锦褙子,搭配一条同色的襦裙,瞧着清雅又贵气。 宋晚的目光在王氏身上的衣裳上停顿片刻,便转向了王氏身旁的嬷嬷,那嬷嬷衣着体面,应该是王氏的心腹嬷嬷。 方才就是她呵斥昭儿。 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妹妹没有规矩,这不只是给宋昭难堪,更是把整个宋家都踩在脚下了。 当她是死的不成! 宋晚转向那嬷嬷,“这位嬷嬷怎么称呼?” “老奴姓王。” “原来是王嬷嬷。”宋晚唇角扬起笑容,目光却略带同情,“王嬷嬷是孤儿亦或者是年纪大了,亲人都死绝了?” “你胡说什么。”大过年的咒她呢。 “呀,原来嬷嬷有亲人在世啊,倒是我误会了。”宋晚笑着说,“我同妹妹亲近是感情好,嬷嬷却瞧不顺眼,我还当嬷嬷没有亲人呢,这误会闹的。” 王嬷嬷脸色难看,就连王氏也沉了面容。 宋昭悄悄扯了扯宋晚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宋晚转而握住她的手,站在台阶下含笑瞧着王嬷嬷。 她虽微微仰着头,眼神却略带不屑,仿佛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若说没有规矩,王嬷嬷应该说我才对啊。我自幼就闲不住,跟个野猴子一样不爱听教条,不爱守规矩。但昭儿的规矩,是我母亲从宫中请的教养嬷嬷亲自教的,她自幼就是出了名的温谦识礼。” “未订婚之前,来宋家求娶昭儿的人家能把门槛踏平,宁国公府也是其中一家。”宋晚含笑,眼底却带着锋芒,“想必当初国公夫人上门求娶,也是听说了我妹妹的贤名。” “王嬷嬷说昭儿没有规矩,难不成宁国公府的规矩,竟比宫中还要森严?” “……” 谁敢拿自家跟皇宫相比啊。 王嬷嬷脸色大变,“世子夫人,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哦。” 宋晚摆摆手,“嬷嬷不必惊慌,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昭儿在宋家的时候人人称颂,若是到了宁国公府便没了规矩,岂不是说明宁国公府风气不好?” 她瞧着王嬷嬷,突然掩唇笑起来,“恕小辈没有见识,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奴才如王嬷嬷这般威风,连府中的主子都敢训斥呢。” 王嬷嬷再体面,也只是个奴才,而宋昭,是宁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是宁国公府今后的当家主母。 王嬷嬷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见王嬷嬷在宋晚这里完全讨不到好,王氏这才开口不轻不重地训斥她几句。 宋晚冷哼。 没有王氏的默许,王嬷嬷一个老奴才,岂敢当着娘家人的面训斥宋昭。 训斥完王嬷嬷,王氏深深看向宋晚。 这丫头。 她训斥王嬷嬷时,竟一句客套话都没替王嬷嬷说。 这丫头跟宋昭完全不一样,是个厉害,且半点吃不得亏的。 哦。 还护短! 第55章 惩刁奴 王氏话锋一转。 “宋昭如今是宁国公府的少夫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宁国公府的体面,王嬷嬷也是为了宋昭好,怕她在外头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王嬷嬷立刻接腔,“正是呢。”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嬷嬷了,真是对不住。”宋晚拱手赔罪。 王氏以为她服软,面色略微好转,她正要再开口,宋晚却又笑着开口,“说到底,还是我们宋家没有教好女儿,实在是罪过。我这就把昭儿带回宋家,让父母好生管教!待什么时候管教好了,再送回国公府来,告辞!” 说着。 拉着宋昭就走。 这一波操作直接把王氏给惊呆了。 他们宁国公府刚娶了新妇。 这大过年的。 新妇要回了娘家,到时候亲朋好友们知道了,他们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见宋晚不是在唬她,拉着宋昭就要上马车,王氏心中有气,她奈何不了宋晚,难道还管不住宋昭? 王氏沉沉开口,“宋昭!” “……” 宋昭脚步顿住。 王氏声音发沉,“王嬷嬷是易儿的乳母,也算你半个长辈,做长辈的不过好心劝诫你一嘴,你便要闹脾气回娘家。他日若我这个婆母训斥你,你是不是还要闹翻了天去。” 宋昭惶恐,下意识就要开口认错。 宋晚按住她的手,笑着在宋昭前面开了口,“闹脾气回娘家?国公夫人在说什么,分明是王嬷嬷这个长辈嫌弃昭儿规矩学的不好,我才把昭儿带回娘家让父母管教的呀。” 王氏心中一堵,冷冷看向宋晚,“贤侄女,国公府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昭儿是我嫡亲的妹妹,国公夫人是昭儿的婆母,便是我半个长辈,为长辈分忧是晚辈该做的。” 王氏,“……” 这是拿她说王嬷嬷是宋昭半个长辈的话堵她呢。 这个宋晚。 当真不好对付。 王氏吸口气正要再开口,宋晚却已经瞪着宋昭训斥起来,“昭儿,你也是不懂事,王嬷嬷是府中长辈,长辈训斥你,你要听之任之,万万不可跟王嬷嬷顶嘴。” 宋昭茫然,“我……” 她没顶嘴啊。 宋晚捏捏她的掌心,继续道,“从今往后,你定要把王嬷嬷当成嫡亲的婆母孝顺敬重,可知道了?” 宋昭还没回过味,王氏的眼皮子却狠狠一跳。 把一个老奴当婆母敬重? 这话若传出去,让人知晓宁国公府尊卑不分,冠履倒易,国公府的颜面才真的被丢尽了。 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王氏无法,只能给王嬷嬷使个眼色,王嬷嬷和王氏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便知道王氏的意思。 她咬咬牙,几个箭步追上宋昭,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少夫人,是老奴没瞧清自己的身份僭越了,老奴知错,今后再也不敢了。如今临近过年,少夫人和世子新婚燕尔,若因为老奴的错处让世子和少夫人分隔两地,老奴才真真罪该万死。” “求少夫人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跟老奴一起回家吧。” 王嬷嬷砰砰磕起了头。 宋昭惊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这,这还是天天沉着脸,像别人欠了她几万两银子,日日都要寻她错处的王嬷嬷吗? 她竟然有跟她下跪求饶的这一天。 这场景只在梦里出现过啊。 过于震惊,以至于宋昭有点懵,忘了扶王嬷嬷起身。 震惊的不只是宋昭,还有王氏身后一众的丫鬟婆子,以及大门口站着的仆从,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眼神之后,再看宋昭时,眼底已经多了几分敬重和害怕。 少夫人性子虽软。 可她有这样彪悍的姐姐,背后还有强悍的娘家。 连王嬷嬷在少夫人这里都讨不到好,他们就更别提了。 众人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好好当差,否则少夫人发作起来,夫人都不一定能保住她们。 砰! 砰砰! 重重的磕头声让宋昭如梦初醒,她连忙上前扶起王嬷嬷,“嬷嬷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这次宋晚没拦宋昭,待她扶起王嬷嬷之后,宋晚才悠悠道,“是啊,王嬷嬷还是快快起身吧,我们昭儿可受不起长辈如此大礼。” 王嬷嬷,“……” 王嬷嬷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她额头一片通红,“少夫人,老奴有罪,平时夫人给老奴几分脸面,老奴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托起了大。” “少夫人再提长辈这样的话,便是折煞老奴了。” “我不提了便是,嬷嬷快请起。” 王嬷嬷偷偷窥了宋晚一眼,见宋晚没再说话,这才顺势起身,“多谢少夫人。” 王嬷嬷已然认错。 宋晚便没再强拉着宋昭回宋家,她含笑跟宋昭道,“昭儿,你婆母铁面无私,是个明事理的,今后你在国公府,定要好好孝敬她。” 说着。 宋晚看向王氏,“婶婶见笑了,我爹娘只得了我和妹妹两个孩子,自幼便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对待,护的太好,把昭儿养的过于单纯良善。国公府人多口杂,若有人欺辱昭儿,还请婶婶多多护着。” 宋晚话锋一转,“不过呢,国公府里都是伺候婶婶的老人,婶婶若拉不下情面惩处那些刁奴,可以告知侄女,或者侄女的爹娘,由侄女或者侄女的爹娘出面训斥。” “……” 王氏表情僵硬。 宋晚这话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御下不严了。 还让她和宋家父母来国公府训斥刁奴,那她就成全京城的笑话了。 王氏僵硬道,“不敢劳烦侄女和亲家。” “那便有劳婶婶多费心了。” 宋晚轻声细语道,“我爹娘对人待事温和有礼,但涉及我和昭儿,便容易冲动护短,婶婶也是做母亲的人,想来能理解我爹娘的心情。” “……” 宋晚这是要告诉她。 宋昭若再在国公府受委屈,宋知勉夫妻就要闹上门来了。 被一个小辈如此威胁,王氏心中恼恨却不能发作,只冷淡道,“侄女言重了。” 宋晚见好就收,笑了笑不再多言。 王氏在宋晚手中吃了这样大的亏,面上挂不住,以身子不适为由,让宋昭招待宋晚,自己则带着一众仆从回了内院。 宋晚轻哼一声。 她正欲告诫宋昭几句,一转身,却见她双手捧着小脸,满眼崇拜地看着她。 第56章 明抢 “姐,你好厉害呀。” “……” 宋晚心中一软,训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面色无奈道,“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笑得出来。” 宋昭嘿嘿一笑,小声说,“其实婆母人不坏,就是想在新妇面前立立威,免得我爬到她头上去。” 宋晚当然知道王氏的目的。 她伸手戳着宋昭的脑门,“你就任由她这般作践?” “哎呦!” 宋昭捂着脑门,对上宋晚“你使劲儿装”的眼神,撅着嘴小声嘀咕,“可她是夫君的母亲,是长辈,我总不能忤逆她呀。” “而且,自古以来当儿媳不都是这样吗。”要不怎么有媳妇熬成婆这样的说法呢。 “……” 宋晚无言以对。 孝道大过天。 昭儿的想法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子的想法,不能说不对,因为前世,就连她也是这样想的。 宋晚也是在经历了无数血泪的教训,才转变了想法。 她有前世的记忆。 昭儿没有。 她不能用自己的标准要求昭儿。 宋晚强行按住胸口的燥意,慢慢引导她,“孝敬长辈是一种很好的品德,但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你孝敬。若长辈有错,晚辈一味顺从,陷长辈于不义,同样是一种不孝。” 宋昭不吭声,认真听着姐姐的教训。 姐妹俩手挽手走进宁国公府,宋晚知道宋昭最在意什么,继续说,“你虽然嫁进了宁国公府,但永远都是宋家的嫡女,若被人欺负,只会隐忍退让,旁人只会觉得宋家的女儿软弱无能。” “届时旁人怎么议论爹娘?” 宋昭呆住,“我这样会给爹娘丢脸?” “是!” “……” 宋昭咬着唇,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和斗争,宋晚瞧见便松了口气,昭儿只是心善,并不傻。 她相信她会想通的。 宁国公府跟常宁侯府都是先皇赏赐的,修建的时间相仿,院落的格局相差也不大。 国公府也在为新年做准备。 姐妹俩顺着抄手游廊往宋昭的悠然居而去,一路遇到的丫鬟婆子都在除尘扫洒。 宋昭作为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居住的悠然居也算国公府顶顶好的院落,踏入小院,满院在盆栽为小院添了些颜色。 宁易没在家。 宋昭直接拉着宋晚进了里屋,屋里正忙活着的小姜嬷嬷瞧见宋晚眼睛一亮,“大姑娘!” “姜嬷嬷。” “哎!” 小姜嬷嬷欢喜得不行,“大姑娘快快请坐,轻云红袖,快去给大姑娘泡茶,用咱们二姑娘陪嫁里头的君山银针,大姑娘嘴刁,喝不惯那些劣质的茶叶。” “是,奴婢这就去。” 小姜嬷嬷和宋家的姜嬷嬷是亲姐妹,姐妹俩都是姜氏的陪嫁丫鬟,伺候了姜氏几十年,宋晚和宋昭出嫁时,姜氏犹豫再三后,把李嬷嬷拨给了宋晚,小姜嬷嬷拨给了宋昭。 这二人是除了姜嬷嬷之外,姜氏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姜氏怕姐妹俩年纪小在夫家受委屈,纵然心有不舍,也还是让二人跟着姐妹俩。 “姐,你快坐。” “……” 宋晚落座。 她环顾屋子,发现屋里的家具十分眼生,当即看向宋昭,“爹娘给咱们俩置办的嫁妆都是一样的,我记得嫁妆里有顶顶好的紫檀木和金丝楠木制的家具,你屋里怎么没用。” 宋昭屋里都是一些十分普通的榆木家具。 宋昭目光躲闪,“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就让姜嬷嬷放库房里了。” 贵重? 那可是她们姐妹俩从小用惯的东西,在宋家时昭儿没觉得贵重,怎么嫁到宁国公府反而觉得贵重了? “你婆母说嘴了?她一个做婆母的,还能跑到儿媳妇屋里说嘴?” “没,没有啊。” 宋晚一看就知道她没说实话,当即看向姜嬷嬷,姜嬷嬷气愤道,“二姑娘别替国公夫人遮掩了。” 姜嬷嬷早就想回宋家告状了,是宋昭一直拦着,她才忍了,这会儿大姑娘都来国公府给二姑娘出头了,她哪还能继续隐瞒。 姜嬷嬷当即道,“大姑娘不知道,二姑娘嫁入国公府给长辈敬茶之后,就被夫人留在了院子里,夫人说国公府清廉,少夫人的那些嫁妆太过招摇,不许少夫人用便罢了,还让少夫人把嫁妆全都放到国公府的库房里。” 招摇? 那些家具都是昭儿屋里用的,不是顶顶交好的朋友,根本没机会踏入昭儿的院子,更不可能看到那些东西。 怎么就招摇了。 还送到国公府的库房。 这些都是昭儿的嫁妆,要放也该放她自己的私库,凭什么放国公府的库房? 她方才对那王氏还是太客气了。 宋晚脸色难看,“那老虔婆摆明了明抢,昭儿,你东西给她了?” “没给,我又不傻。” 姜嬷嬷没好气道,“家具是没给,但给了几匹上好的云锦,老奴倒不是舍不得那些贵重的布匹,二姑娘孝顺,就是夫人不吭声,二姑娘也不会独享荣华,可主动给的,跟旁人开口要的哪能一样。” 方才在大门口宋晚就注意到了王氏身上的云锦褙子。 当时她就觉得那布料眼熟,果然是从昭儿这得来的。 宋晚沉着脸,“她可还要了别的?” “要了,但二姑娘没给。”姜嬷嬷怒道,“就因为二姑娘不肯给东西,夫人便开始寻二姑娘的不痛快,日日晨昏定省,天不亮就要去给夫人问安,一日三餐都要二姑娘在身边伺候……那个王嬷嬷更是随时随地挑二姑娘的刺。” 姜嬷嬷说着就红了眼,“未出嫁前,二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老奴瞧着真是心痛极了。” 宋晚绷直了嘴角,“宁易是死的?” 宋昭立刻替宁易说话,“姐,你别误会,跟夫君没关系,夫君每天要去金吾卫当差,早出晚归,不知道这些事。” 宋晚不信,转而看向姜嬷嬷。 姜嬷嬷叹气,“世子确实不知情,临近过年,京城越发热闹,金吾卫负责巡视皇城,世子每日忙得厉害,二姑娘不让老奴拿这些琐事让世子烦心。” 宋晚看向宋昭,“宁易待你可好?” 宋昭面色娇羞,红着小脸用力点头。 她的样子不似作假。 可若是这样,前世宁易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昭儿死? 宋晚的目光全在宋昭身上,没注意到姜嬷嬷欲言又止的表情。 第57章 宁铮 宋晚留下喝了茶。 她跟宋昭说了好些贴心话,又嘱咐姜嬷嬷和轻云红袖好生照顾宋昭,有任何处理不了的事情,就让人去侯府找她,或者回家找爹娘,待众人应下,她看时间不早,就起身告辞了。 宋昭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姐,都快晌午了,你留下用了饭再走吧。” “不了。” 宋晚翻个白眼,“我怕瞧见你婆母会忍不住出口成脏。” “……” 宋昭嘴角抽搐,终究是没再留她。 宋昭送宋晚出了大门,宋晚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安慰道,“改天回家再聚,等年后暖和了,我们约上苏韵,一起踏春放风筝。” “好!” 宋晚乘坐马车离开。 宋昭目送侯府的马车消失在长街,才转身进门。 刚到二门,王氏身边的小丫鬟就叫住了她,“少夫人,夫人让您去一趟静园。” “……” 姐姐前脚刚走。 婆母就派人来寻,颇有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宋昭和姜嬷嬷对视一眼,预感不大好,但长辈让人来叫,她这个晚辈是万万不能推辞的,宋昭硬着头皮去了静园。 王氏信佛喜静。 她的内室轻易不让人踏入,宋昭平时晨昏定省,基本都在厅堂,也很少在她屋里。 可这次王氏让她进屋。 姜嬷嬷和轻云红袖都被留在室外。 宋昭推门踏入,房门推开时,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宋昭缓步上前,便瞧见王氏在室内供奉的佛像。 镀了金身的佛像被摆在供台上,供台上供奉着瓜果点心,中间的香炉中燃烧着三根檀香。 王氏手上挂着一串沉香木支撑的佛珠,她跪在蒲团上,双眸紧闭,面色虔诚,口中似乎在诵念经文,念念有词的模样。 宋昭一时没有上前。 片刻后,王氏念完经,睁开了眼睛。 屋中并无下人。 宋昭自动自发地走过去,弯腰搀扶王氏起身,王氏瞥她一眼,见她还算恭顺,面容缓和了几分,“你姐姐走了?” “是,母亲。” “你那个姐姐,嘴皮子好生厉害。” 宋昭一脸骄傲,“我姐姐自幼嘴皮子就厉害。” “……” 见她一脸崇拜,王氏眉头打成死结。 她可不想宋昭学成宋晚那样不服管教。 王氏当即沉下面容,“你姐姐已经嫁做人妇,性子却不加收敛,她那样的性子,没有人会喜欢。” 宋昭笑容僵在脸上。 她忍不住替宋晚说话,“母亲误会我姐姐了,我姐姐性子直率,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无意中惹了母亲不快,儿媳替她跟母亲道歉。” “姐姐跟我同一天出嫁,如今已经掌了侯府中馈,侯夫人定是极喜欢极信任姐姐,才把府中中馈交给她的。” 宋昭反驳着王氏说宋晚不讨喜的话。 王氏眼神一厉,“怎么,才刚进门,就想当家作主,跟我要掌家权了?” “……” 宋昭一愣,忙道歉,“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哼!” 谅她也不敢。 王氏推开宋昭的手,直接开门见山,“你姐姐不服管教,对长辈咄咄逼人,今后你少跟她来往,免得被她带坏了。” 宋昭不敢置信地抬头,“母亲,那是我姐姐。” “一门亲戚罢了,你既嫁了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人,今后该把国公府的利益当成第一位。” 宋昭忍不了了。 王氏是她婆母,平时再刁难她,她都能忍。 可她凭什么说姐姐不好,还让她跟姐姐断亲,宋昭第一次没有顺从王氏的话,她坚决道,“母亲的话,恕儿媳难以从命,姐姐是儿媳的血脉至亲,让儿媳跟姐姐断绝来往,便等同于斩断儿媳的手足,儿媳绝不同意。” “你忤逆婆母?” 宋昭拿宋晚的话堵她,“若长辈有错,晚辈一味顺从,陷长辈于不义,才是真正的忤逆不孝。” “放肆!”竟敢当面指责她有错。 宋昭身子颤了颤。 但她还是咬牙说,“今后请母亲不要在儿媳面前说姐姐的坏话,否则,否则……” “你欲如何?” 宋昭没威胁过人,想了半天都放不出狠话,只倔强道,“否则儿媳就做那忤逆不孝之人了。” 王氏被硬生生气笑了。 宁国公远在边关,她上头没有长辈,这府中向来是她说了算。 可现在。 宋昭竟敢当面说要忤逆她。 王氏大怒,当即道,“现在认错,否则立刻去跪祠堂。” 宋昭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她没有错。 也绝不认错。 宋昭直接往小祠堂的方向而去,姜嬷嬷和红袖轻云连忙快步跟上,转弯时,她走的急,险些跟拐角出来的少年撞上。 少年跟宁易有几分相似,五官十分俊美,但气质完全不同,宁易更像个书生。少年头束发冠,身着劲装,走起路来猎猎生风,浑身散发着铁血的气息。 他沉着脸,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少年是府中庶出的二公子,名唤宁铮。 宋昭撞过来时,他反射性要把人推开,可瞧见来人是宋昭,推人的动作硬是变成了握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 宋昭吓了一跳,惊呼一声。 “嫂嫂注意脚下。” “谢,谢谢二叔。” 待她站稳,宁铮克制地松开她纤细的肩膀,后退几步同她拉开距离。对上宋昭通红的眼眶时,宁铮微微一愣。 他扭头看了眼她身后的静园,眉头微微打结。 宋昭尴尬极了。 她抬袖掩面,匆匆行了一礼后便赶紧带人离开了。 宁铮没有回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贴身小厮忍不住开口,“二公子,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宁铮握住指尖,问身后的小厮,“不急,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何事。” “是。” 小厮连忙追了上去。 宁铮负手站在墙边等待,没一会儿小厮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回二公子,听说少夫人顶撞了夫人,被夫人罚去跪祠堂了。” 宁铮绷直了嘴角。 小厮看着他的表情,吞着口水试探性询问,“祠堂阴冷,少夫人身子柔弱,时间久了怕是受不住,可要让人给少夫人送些火盆过去?” “不必。” 宁铮深吸一口气,“找人去一趟金吾卫衙役,把此事告知大哥。” 第58章 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唱戏 回侯府的路上。 宋晚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李嬷嬷轻叹一声,“姑娘可是在忧心二姑娘?” “嗯。” 宋晚揉着美心,“我方才虽帮了昭儿,但那王氏恐怕更生气,只怕我前脚刚走,后脚就要寻昭儿的麻烦了。” “姑娘没有做错,姑娘作为二姑娘的娘家人,若在二姑娘受欺负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更会助长国公府的气焰。” 宋晚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就是担心,“昭儿怕是要吃些苦头。” 李嬷嬷也很无奈,“一个孝字压死人,自古以来婆母想磋磨儿媳,有的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自己瞧着长大的孩子,李嬷嬷心里也说不出的心疼,“先前宁国公夫人去宋家提亲的时候,瞧着温良谦和,还承诺会把二姑娘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现在二姑娘嫁进国公府了,那国公夫人就变了一副嘴脸。” 李嬷嬷不爱说人长短,可现在却忍不住说起了刻薄的话来,“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唱戏呢。” 宋晚脑袋里冒出王氏扮作戏子在台上唱戏的模样,登时被逗笑了。 李嬷嬷没好气,“姑娘还笑得出来,依老奴看,您的处境还不如二姑娘呢。” 二姑娘被婆母磋磨,是大多数儿媳都会遇到的情况,姑娘就不一样了,侯府的人各有各的算计,有人想趴在她身上敲骨吸髓,有人想榨取她的价值,还有人更可恨,想直接谋取她的性命。 李嬷嬷光是想想就夜不能寐,“姑娘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 这话多冒昧啊。 宋晚假装没听到,轻咳一声掀起车帘跟外头的抱夏说,“抱夏,你去一趟金吾卫衙役,把今日之事告诉宁世子,且看他什么反应。” 马车外的抱夏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去了。 李嬷嬷问道,“姑娘是想让二姑爷回府救二姑娘于水火?” “是,也不是。” “呃?” 宋晚笑笑没解释。 昭儿说王氏对她的所作所为,宁易并不知情。昭儿不忍让宁易为难,她却没这个顾虑。 宁易若不知情,那她就让宁易知情。 她倒要看看,宁易知道情况之后,是什么态度。 他若选择护着昭儿,自然皆大欢喜。 可他若选择和稀泥,或者假装无事发生,她必然在昭儿面前揭穿他,让昭儿看清宁易所谓的“好”,根本不值一提。 昭儿不傻。 当她发现国公府没人值得她退让时,她自然就无需顾忌什么了。 …… 临近午膳时间。 宋晚不想再回侯府,干脆在外头用膳。 侯府的马车停在朱雀大街的天香楼下。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和客栈, 由两座五层的楼宇组成,前头的五层是专供客人用膳的酒楼,后面五层房屋则是住宿用的客栈。 两栋楼以回廊的形式连在一起,既方便进出,又各有功能,互不干涉。 正值饭点。 酒楼中一楼的堂食区早已人满为患,李嬷嬷要了二楼的雅间,却被告知二楼和三楼和的雅间也全没了。 小二陪着不是,“客官,真是对不住,要不这样,小店送您一份点心和茶水,您稍稍等上一会儿,待雅间腾出来,小的立刻给您安排?” 李嬷嬷二话不说,从腰间掏了块令牌出来,那小二见了令牌,脸色顿时一变,他弯着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贵客亲临,快快有请,五楼的雅间还有空位。” “前头带路。” “是。” 几人在小二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五楼的雅间。 宋晚站在楼梯处扫了眼一楼堂食区密密麻麻的宾客,轻声问道,“近日楼里的生意,好像比平时好上许多。” “是呢。” 天香楼是按照业绩拿月银的,生意好代表小二的月银高,小二满脸喜色,“不止酒楼生意好,后头的客栈更是一房难求呢。年后就是春闱了,近日各地的学子们都陆续进京了,京城好些客栈都人满为患了。” “天香楼的名声最广,好些学子一起来尝鲜,近日就没有空桌的时候。” 宋晚恍然。 沈鹤川被褫夺了功名,侯府中没人敢提春闱的事,她差点把春闱的事儿给忘了。 “贵客,到了。” 行至五楼时,楼下嘈杂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天香楼共五层,一楼是堂食区,二楼和三楼是普通雅间,四楼和五楼不对外开放,只有在天香楼消费满万两白银的人,才能获得天香楼的贵宾牌。 四楼和五楼的雅间便是专门给这些贵宾准备的。 五楼不走寻常风。 屋顶上倒挂着各种颜色的油纸伞,伞上画着精致的梅花,跟油纸伞挂在一起的,还有造型精巧的红灯笼。 屋中以梅树和兰花造景。 目之所及,处处都透着风雅。 小二打开包间的门,“贵客请进。” 宋晚正要进屋,却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晚儿?” 宋晚转身。 姜睿谦一脸笑意,“还真是你啊,听姑姑和姑父说你近日事忙,怎么有时间跑到天香楼来吃饭?” 碰到熟人宋晚也很高兴,“刚才去给宁国公府送年礼了,表哥你吃了没,没吃一起啊。” 给宁国公府送年礼,宁国公府竟没留她用午膳? 姜睿谦皱了皱眉,见宋晚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也没有多问,“不一起吃了,我这边还有几个好友。” 他指了指身后的雅间,压低声音说,“都是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大家聊到高兴,正在饮酒作乐,个个喝的面红耳赤,这不,我赶紧借如厕的由头遁了。” 宋晚失笑,“滑头。” 姜睿谦没好气,“我这叫睿智。” 宋晚翻个白眼。 姜睿谦哈哈大笑。 两人站在雅间门口,姜睿谦担心有人进出唐突了宋晚,催促她赶紧进雅间用膳,宋晚点头应下,叮嘱姜睿谦别乱说话。 姜睿谦点头温声道,“放心好了,有沈鹤川这个前车之鉴,现在的学子中,谁还敢说那些不合时宜的。” “那就好。” 宋晚放下心来,跟姜睿谦告别后进了隔壁雅间。 宋晚进雅间不过瞬息,姜睿谦身后的雅间就被打开了,一个面容俊美的锦衣男子摇摇晃晃闪身出来,伸手就勾住了姜睿谦的肩膀。 第59章 祁君 “姜兄等等我。” “祁兄!” 姜睿谦赶紧扶住来人,“喝多了?” 祁君浑身酒气,面容潮红,“嗝,如厕,一起如厕啊。” 姜睿谦没法,只好扶着摇摇晃晃的祁君一起走了,刚拐了个弯,原本压在他肩膀上的人突然就站直了。 姜睿谦扭头一看。 好嘛。 脚步不踉跄了,眼神也恢复清明了。 姜睿谦顿时哭笑不得,“祁兄,你也是装的啊。” 祁君面色无奈,“不想法子尿遁,恐怕真要被灌成方才那样了。”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雅间中如狼似虎的学子们,顿时心有戚戚然。 祁君是姜睿谦抵达京城后在一场切磋学问的地方认识的学子。 祁君见识颇多,不管聊什么,总能侃侃而谈,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好友。 今天两人又跟学子们一起谈天说地,到了饭点,姜睿谦做东请众人来天香楼用膳,谁知道这些学子们酒后像变了个人,热情的让人招架不住。 姜睿谦这才赶紧遁了。 姜睿谦和祁君在外头躲了将近两刻钟,想着大家也该喝差不多了,才回到雅间。 …… 宋晚的雅间和姜睿谦的雅间只有一墙之隔。 五楼的雅间虽然隔音,但耐不住隔壁雅间的人都喝醉了,个个嗓门都大,上菜时,小二还贴心询问,“贵客,隔壁有些吵闹,您看需不需要给您换个雅间?” “不必了。” 重生后的宋晚挺喜欢这样的热闹。 用膳时,隔壁雅间的学子们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谈论起了当今太子,“临近新年,听说又有不少朝臣劝圣上废太子,但都被圣上给斥责了。” “圣上不废太子,又不让太子参与朝政,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话题有些敏感。 姜睿谦当即冷声制止了,“圣上所思所想,岂是我们可以揣测的,诸位别忘了常宁侯世子沈鹤川这个前车之鉴。” 话音落下。 隔壁雅间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才有人尴尬地打圆场,“姜兄误会了,我们可不敢揣测圣意,只是有些忧心。传闻……太子殿下从北疆回来后不止残了双腿,还性情大变,变得暴戾,东宫的护卫和宫女都不敢近身。” 说话的人叹了口气,“十年休战,北疆休养生息后又变得兵强马壮,可大越……自从十年前镇国大将军兄弟几人战死沙场之后,近年来朝廷再没出过厉害的武将。” “圣上不尽快废太子立新储君,朝堂必还有一番动荡,若北疆趁此机会开战,内忧外患之下,恐怕更要民不聊生。” 有人接话,“听说圣上在找药王谷的传人要给太子殿下治腿。” 方才说话那人又道,“治好了有何用,太子殿下从前并不受宠,十一岁去北疆之前,都没有怎么读过书,到了北疆,更是日日遭受虐待,说不定大字都不识,将来如何治国?” “而且……听说太子殿下在北疆时为了活命,跟北疆王赫连峥嵘……” “王兄慎言!” 姜睿谦沉声打断了那人,“道听途说的话其可当真!” “无风不起浪……” “够了!” 姜睿谦厉声道,“王兄你喝多了!” 姜睿谦强行转移了话题。 雅间里的众人也不敢再说,顺着姜睿谦的话题聊起了年后的春闱。 宋晚这边。 李嬷嬷听的心惊肉跳,压低声音问宋晚,“姑娘,那些人说的话……” “不必当真。” 宋晚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拭了唇角,眉梢都没动一下,“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传言是北疆传出来的,为的就是羞辱大越皇室。” 李嬷嬷如释重负般松口气。 宋晚看的好笑,“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大越和北疆是世仇,太子殿下小小年纪被送到北疆,为了活命,就算做了什么牺牲,也都能理解。” “可……” “嬷嬷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性命都是最当紧的,没有命在,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李嬷嬷不吭声了,但神色依然纠结。 宋晚便又道,“当年两国交换质子时,大越的皇子们对太子之位避如蛇蝎,太子殿下虽然也不是自愿,可他深入敌国,为大越争取了十年的太平是毋庸置疑之事。” “如今太平了,有些人觉得太子殿下挡路了,想除了他扫清障碍,可凭什么?” 联想到自己,宋晚越说越气,“用着人的时候,把人推出去挡枪挡刀,用不着了,就说人家残疾暴戾,可人家也不是天生残疾,更不是生下来性情就暴戾。” “不感谢人家替他们挡灾便罢了,还要榨干了人家所有的血肉,要人家的性命,我若是太子殿下,就坚决不退位,非要把这天下搅得……唔!” 宋晚说不出话了。 因为李嬷嬷捂住了她的嘴,“姑娘啊,您可别说了,老奴听得瘆得慌。” 宋晚挪开李嬷嬷的手,“好嘛,我不说了就是。” “这些话以后也不许跟旁人说。” “知道了知道了。” 李嬷嬷这才放了心。 …… 隔壁雅间。 姜睿谦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眼看学子们又热火朝天地聊起了春闱的事儿,他才由衷地松口气。 暗暗想着,今后可不敢跟这些口无遮拦的人出来吃酒了。 他侧首。 就瞧见身侧的祁君似乎受到某种震动,面色怔愣地坐在椅子上,姜睿谦推了推他的肩膀,“祁兄,想什么呢?” 薄薄的衣料下。 祁君的手臂瞬间绷紧,他面色一凛就要抬手,瞧见面前的人是姜睿谦时,又下意识地蜷起指尖,“没什么。” “……” 姜睿谦后脖颈汗毛倒竖。 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在祁君身上感觉到了凌冽的杀气。 他忍不住看向祁君。 面容俊美白净,一身素色长袍,长得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姜睿谦摇摇头,他真是喝多了。 倒了两杯茶,自己捧了一杯,一杯推给祁君,“祁兄,喝点茶解解酒吧。” “我想如厕。” “怎么又如厕。”姜睿谦略懂医理,一言难尽地看着祁君,“尿频尿急尿不尽,祁兄,你还年轻,还没成婚……还是抽时间好好调理调理吧。” “……” 祁君黑着脸出了雅间。 房门合上。 房门关上的瞬间,祁君俊美的脸上顷刻间没了情绪,他大手一挥,一道暗影无声落在身侧。 祁君指了指隔壁雅间,暗影得到指令,点点头后,又无声地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