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女配的小跟班》
1. 穿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四月刚过,天气逐渐转暖,陈珊从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睁开眼睛。
又是这样,看来是彻底成为这个时代的一员了。
陈珊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在榻旁盘着双环髻的小姑娘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家小姐的情绪,上前扶住她的手,说道:“小姐怎的了,平白无故缘何叹气?”
陈珊应声抬眼看向面前这个不满十五的小丫头,这是她的贴身丫鬟,名叫檀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
陈珊顺着她的力道起身,门外伺候净手净面的丫鬟得了令,鱼贯一般进到屋子里来,伺候她梳洗打扮。
陈珊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梳洗打扮的过程,整个人任由她们摆弄。
来这已经一月有余,竟也慢慢适应了这个封建社会,现在这般享受被伺候的样子,已经和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了。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陈珊睁开翦水般的眸子,铜镜上映出的是一个十五岁小女孩的稚嫩的面容。
她默默在梳妆台上挑选口脂,心里还是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娇养的女儿,这皮肤,这五官,嫩的都能掐出水儿来。
到这儿一个月,陈珊适应了古人的生活作息,却没适应这副身体和脸蛋,每天起床照照铜镜,都不由得笑出声来,真他母亲的漂亮。
这或许就是,每天醒来被自己美哭吧。
铜镜里映出来的可人儿,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眼尾下方的红痣好似也跟着一起摆动,为这清丽的面庞上平添了一丝妖冶。
陈珊白嫩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脸庞,这脸蛋,是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自然,这生活也是。
上辈子的陈珊相貌平平,家世平平,钱包也平平,努力成为这社会上的牛马,却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的病,她记得,生命里最后的那段日子,是永无止境的透析,暗无天日的疼痛,等她见到最后一点阳光的时候,生命也到尽头了。
再醒过来时,就到了这里,像烂俗套的穿越文一样,她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耳边就充斥着贴身丫鬟檀香焦急地喊声,一声声的小姐小姐,搞得她一度以为被黑白无常带到清末时候的鬼府了呢。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柔软的轻丝纱帐。
什么时候医院也搞起这一套了,她本想开口吐槽,却发现嗓子干旱的像撒哈拉沙漠一样,一个音节都蹦不出来,只能无力的哼哼。
檀香是个机灵的,立刻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嘴边,久旱逢甘霖,陈珊猛灌了一整壶凉茶才缓过来,“这是哪儿,你是谁?”
穿越戏固定开场白。
事情虽然荒唐,但身上的疼痛做不得假,陈珊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投胎到古代的事实,幸好不是什么秦楼楚馆,皇宫内院,就这一点,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小姐,小姐你别吓奴婢,这是步军都指挥使的宅邸,是您家啊,还有奴婢,您不认识奴婢了吗?奴婢是檀香啊。”
小姑娘像倒豆子一样,精准的回答了陈珊提出的两个问题,陈珊眯着眼睛将视线转到檀香的身上,只见她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身子,立刻做跪姿,低下头,将不断转动的眼珠遮盖在眼皮之下。
陈珊闭眼睛的时间久了,这样恍然一睁开,什么都看不真切,这位自称是她贴身婢女的小姑娘,额角处好似有伤。
她无奈的又闭上眼睛。
得,天崩开局,看小丫鬟这个样子,原身肯定是个娇纵的大小姐,而且还苛待下人,这又是哪个恶毒女配的剧本啊!
苍天啊!可怜可怜我吧!陈珊在内心里大吼。
还没等她感叹完命运的不济,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便顺着四月的风吹到她的耳边,“哎呦哎呦,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真是急死娘亲了。”
陈珊抬眼看去,只见一衣着华贵的美妇人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床边,关切的抓着她的手,上下揉搓着,嘴里的话一刻不停,不过大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
“如今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珊刚想回答,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一声高亢过一声的浑厚的嗓音:“听说玉婉醒了,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陈珊嘴角抽动了几下,这……真的是官宦人家吗?
这位人未到,声先至的高大粗狂的男子,便是这宅子里的男主人——步军都指挥使柳安国,坐在床边的这位美妇人则是柳安国的正妻——谏议大夫的嫡长女高淑柔。
据说,当年这门亲事,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当年的柳安国还不是五品步军都指挥使,而只是军队里的的一个小小团练使,而高家老爷子却是正三品的翰林院士,至于为何一把年纪还被贬官,自然是因为他那张堪比魏征的嘴,可惜当今圣上不是开元盛世的唐玄宗,高老爷子能平安活到现在,也是多亏了他在百姓和众多文官学子中德高望重的声誉。
这样看下来,高淑柔算下嫁,故而,当初柳安国去高家求娶的时候,高老爷子一个两朝文官,差点没跳起来把他的腿打断,最终是高淑柔在高老爷子面前跪下哭求,才求来的这门婚事。
婚事结成了,可高老爷子却是好几年不与高淑柔往来,这样的情况直到柳玉婉出生后才得以缓解,到现在,两家的龌语倒是也没有多深了,至少可以正常往来了,高老爷子这个外祖也是极疼爱她的,先不说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儿送,就说她这次寻短见跳河,高老爷子把要陪进棺材板的人参都早早地送过来吊她的命,就足见疼爱之至了。
“怎么样,玉婉好些没。”柳安国身上还穿着练兵服,也一屁股坐在陈珊的床榻旁,陈珊眼角狂跳,这两夫妻,还真是如出一辙,穿着外衣就坐在人家的床榻,她现在是没有力气,若是有,真想一股脑儿全都将他们赶下去。
没等到自家女儿的回话,柳安国也不恼,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要我说,争什么劳什子侯府世子,依我看,那小儿没什么担当,长得也是白面书生,那能挑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高淑柔闻言,回过头,轻拍了一下他,柳眉微蹙,美眸睁圆,用眼神斥责着自家夫君。
这眼神,看的柳安国心神微动,上前环住高淑柔,劝慰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天下男子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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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好起来,爹爹给你找更好的。”
“真是口无遮拦,若是我爹知道你在家里如此大放厥词,他非要拿着红缨枪来打死你不可。”高淑柔嗔道,柳安国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环着高淑柔的手堪堪垂落。
高淑柔没注意,转头又握住女儿的手,安抚道:“婉婉放下忠勇侯世子吧,那……”高淑柔微微低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来:“那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可以肖想的。”
嘱咐完后,夫妻两便双双离开了,这么一折腾,陈珊也从中知道不少,这并不是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本朝国号虞,当下在位的皇帝是虞高宗,是本朝的第三位皇帝,当下的民生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算得上是盛世,虞朝与历史上的宋朝相似,官场上重文轻武,但商业发达,对于商人,虞朝并无过多限制,商人之子亦可科考入仕。
这具身子,名叫柳玉婉,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珊的心就凉了半截,这名字妥妥小说恶毒女配专用啊。
剩下的事,檀香事无巨细的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柳玉婉虽有个声誉极高的从四品祖父,但实质上还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更糟糕的是,是五品武将,虞朝本就重文轻武,五品文官与五品武官,是截然不同的,这也是当初高老爷子疯狂反对高淑柔这门亲事的原因。
虞朝不仅有男子官学也有女子官学,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家庭,都会送孩子去官学里学习,柳玉婉就是女子官学中的一员。
男子官学与女子官学离得并不远,有些课程甚至可以一起学习,虞朝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谁心里没个爱慕的人,柳玉婉心里头心心念念的,就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周家三郎周若风。
周若风在京城算得上是美男子,在一众官家子弟中,是实打实的佼佼者,上京城中爱慕他的不在少数,柳玉婉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真正的柳玉婉是实实在在的“殉情”了。
柳玉婉修养了一个月,期间她外祖父高家老爷子还来柳宅骂过几次,柳玉婉讨好的跟老爷子撒个娇,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倒是自家爹娘,见到高老爷子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缩在屋子里不出来,要她一个小辈接待。
柳玉婉在柳宅休息的一个月,摸清了宅子里所有人的脾气秉性,上辈子大学里辅修的心理学和在老板手底下讨生活察言观色的能力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柳安国一介武夫,性格粗犷,凡事不拘小节,虽说有官职,身上却总带着一股匪气,官场上的文人墨客最是看不起他,不过柳安国面上是高老爷子的女婿,他们也不会明面上说什么,大多数都在背后蛐蛐,幸好柳安国并不计较,要是计较起来,这些文官的牙是一个都别想留下了。
高淑柔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丝毫不逊于男儿,当年高淑柔那一届的女子官学,次次魁首。
高淑柔是下嫁,柳安国这个人又痴情,偌大的柳宅里没有任何侍妾,除了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姑以外,就再无其他人了。
“呦,咱们殉情的大小姐今儿个也要去官学了?”
2. 糟糕,穿的是恶毒女配的小跟班
柳玉婉抿好口脂,转头看向门外,只见倚在门框边的女子携着阳光而来,笑容明媚,即使那笑容里掺杂着几分揶揄。
“小姑姑,你是在等我吗?”柳玉婉微微歪头,调笑似的冲她眨眨眼睛,显得灵动又狡黠。
柳安然被这姿色慌了眼,都忘记接下来要再调侃她什么了。
柳玉婉笑笑,站起身来熟稔的挎住柳安然的胳膊,轻启朱唇,“走吧,小姑姑。”
不知是什么原因,今日二人穿的还有些相似。柳安然身着烟青色罗印花褶裥裙,上身月白色的披帛为她的清雅增添了一抹颜色。柳玉婉则是天水碧如意珊瑚纹褶裥裙,搭配一条竹月色披帛,面上的清水装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清丽无双,远看便像是那瑶池仙子下凡,有种不可亵渎的美。
“小姑姑,你说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啊,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是姐妹花呢。”柳玉婉说完便冲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的这位小姑姑,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老是说些不中听的话刺激人,但心里和行动上却是尽心尽力的帮你的,而且柳安然有个致命的缺点,她好色,不管男女,只要是个美人,说两句软话,绝对能把她撩的面上羞红,柳玉婉正是拿捏住了她这一点,时不时就发动妲己攻势,就比如现在。
两个人一直走到大门,上了马车,柳安然也没说过一句话,一直都是柳玉婉在输出。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以前必定是要怼上两句的,怎么今天这么好性。”柳安然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这个娇蛮的大小姐怎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转了性子。
柳宅离女子官学并不远,穿过两条街也就到了。
柳玉婉还是有些害怕的,这种封建年代,就算再开明,对女子也是诸多限制的,更何况她前段时间为了忠勇侯世子跳湖的事人尽皆知,按照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说,前面这段时间肯定要难熬的很。
思及此,柳玉婉深深的叹了口气。
柳安然挑起嘴角,“怎么了,一路上嘴没停下来,怎么到门口了,反而怕了?”
柳玉婉抓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委屈的说道:“小姑姑,我以前是猪油蒙了心,做的事情都是脑子被莲花池的淤泥糊住了才做出来的,我已经知道错了,小姑姑,你就原谅我吧,这几天,咱们在一起走好不好。”
柳安然清了两下嗓子,在并不大的马车里挺直脊背,一下子感觉形象高大了不少。
看到她这个样子,柳玉婉心里暖呼呼的,“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从官学门口到学堂里,一路上都被人行注目礼,甚至男子官学门口也有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柳玉婉有一种浑身都被窥视的不舒服感,但这也没办法,谁让原身干的这事儿确实骇人听闻呢。
刚进学堂里,就听见女孩子窃窃地讨论声,她进来后,这讨论声不仅更大了,还夹杂着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声。
“呦,这不是我们学堂的痴情人儿吗?”柳玉婉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身穿岱赭色星地折花绫群的女孩子,肩上朱殷色的披帛好似在彰显着她红烈似火的性格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看装束,不像是丫鬟,此刻,也跟着帮腔呛了她两句。
“喏,你曾经的上司。”柳安然朝她努努嘴,但却没从她身边走开,柳玉婉心定了定,这个小姑姑一贯的嘴硬心软,
“我曾经是她的小跟班?还老跟着她欺负别人?”
“对啊。”
柳玉婉一阵头疼,她没想到原身不只是娇蛮,还搞校园霸凌这一出,这不妥妥的霸凌三人组吗。
她紧了紧衣袖,坚定的说道:“放心,我记得小姑姑你跟我说过,她也钦慕周世子对吧,正好借这次的事情与她划清界限,大不了让她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等风头过去了,自然就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这种定律在古代现代都适用,娱乐圈的劣迹明星不就是这样,即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不是特别恶劣的事情,过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大家也就淡忘了,柳玉婉觉得,放到古代也同样适用,人嘛,总是会被新鲜的事物吸引。
她,应该也不例外吧。
柳玉婉不想与她争辩,带着柳安然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刚走到座位旁边,柳安然却停住了脚步,“我知道你自打跳了河后神志不清,但也不至于自己的座位都不知道在哪吧,这是我的位置,你的位置在孟仲斓那儿。”
孟仲斓就是刚刚讽刺她的姑娘,她这一个月的时间不仅在修养身体,还借檀香的脑子,知道了与原身有关的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包括性格特点,柳玉婉刚刚没有把名字和脸对上,是因为这个时期的画师画的人物肖像,实在是太抽象了,直到柳安然说出名字的时候,她脑子里才闪现对于孟仲斓所有的事情。
孟仲斓是太傅的嫡二女,她的父亲孟远教授了当今陛下,如今又是当朝首辅,不管是论朝中地位还是百姓间的地位,孟远都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她的长姐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柔妃,这样的家世背景,做个王妃本也是绰绰有余的,但这位孟小姐同她一样,也钟情于周若风,两家商定了婚事,已经过了纳彩,问名两个流程了,柳玉婉看尘埃已定,无力回转,一时想不开便去投了湖。
“蠢货。”柳玉婉每次一回忆事件经过就想骂一句,本来两家的家世就配不上,人家男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钟情于你的意思,人家都婚恋嫁娶了,又同你有何干系,怎么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平白无故叫爱你的人伤心。
经过上辈子的痛苦,柳玉婉早就发誓,不到绝路上,绝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就算到了绝路上,也要奋力搏一搏,为自己博出一条生路。
孟仲斓是首辅老年得子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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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女儿,因此在家里也是万般宠爱,锦衣玉食得养着,从不曾苛待一分,上面的哥哥姐姐对她也是极尽宠爱,嫡亲哥哥在外任职两任知县,现已被圣上调回京内任职监察御史之职,此等殊荣,当真是上京城独一份了,上京城内,大到皇帝小到孩童,都在夸孟仲斓的好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如今娇纵的大小姐模样。
“你是同我坐在一起的,一月未来学堂,竟是连自己的身份位置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孟仲斓话里有话,虽然明面上是说柳玉婉忘了位置,但实际上却是再说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区区五品官家的女儿也妄想攀上侯府世子,与首辅千金抢夫婿。
学堂里的人都是官宦子女,个个都是人精,谁又听不懂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呢,有些人听到后掩面嗤嗤的笑起来,有些人事不关己,默默坐着,还有些人如同惊弓之鸟,生怕这位未来的侯府夫人知道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
而处在事件漩涡的主人公却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反而在听到这话后,漏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孟小姐,我自从落水之后,神志不大清醒,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楚,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不知怎的,好似落水伤了心脉,总觉得身边有家人在才有所缓解。”说着便像西子捧心一般做病弱状,身体都有些摇晃,好似下一秒就会随着这五月微风吹走,“所以,孟小姐,我可否与我小姑姑同坐一席。”
柳玉婉绝口不应自己是为周若风而跳湖,只说是落水,管她是跳湖还是落水,只要咬死不承认,谁又能奈她何,一旦承认了,这位未来的侯府夫人指不定更生气,与其如此,不如就今天给它落实成失足落水,顺便划清界限,她可不想来了古代,还要掺乎进校园霸凌的事情里头。
“谁稀罕与你坐在一起,你愿与谁坐就与谁坐。”说着孟仲斓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不与我坐更好,我实在是万分厌恶与你同坐一桌。”
真是三句话不离抢她未婚夫的事儿,柳玉婉叹息一声在最后一排落座。
孟仲斓说完一甩袖子,也转身落座,身边那位子虽空了一时,但想巴结的人多着,没过一会,孟仲斓的身边便围满了人。
“怎么不去谄媚一下,你不是最喜同她一处了吗,口口声声说着跟着她能见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柳安然此时已经完全放下对柳玉婉的芥蒂了,她的这个小侄女是真的同之前不一样了,可嘴上还是忍不住要刺一刺她。
“不是说跟着孟小姐可以为你爹争取升官的机会吗,怎么,就这么放弃了?”
“我的好小姑,是我亲爹也是你亲哥,你觉得我老爹那种连侯府世子都敢骂的人,会在乎我在这给他争取的三瓜两枣?”
“他要是知道我在学堂不好好学习,净搞这些没用的,回家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柳安然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不再刺她。
3. 澄清发布会
男女官学均要学君子六艺,除了“书”和“礼”是男女分开学习的,剩下的“乐”,“射”,“御”,“数”均要在统一官学学堂里一起学习,男子的射御课还要有额外的课程。学堂每年年末会举行一场岁末考核,考核过后,所有的官学学子和家人都可以去参加宫宴。
这不就是上学,期末考试加家长总结汇报吗,柳玉婉内心哀嚎,上辈子上了20多年学后做牛马,这辈子难道又要上学,然后做牛马吗?区别只是牛马的战地换了一个而已,一个在公司,一个在夫家,这第二个战地还不如第一个呢。
好在,唯一的慰藉就是,岁末考核真的是岁末,也就是一年只有一次,除了射御课要在夏季完成考核以外,其他科目都是在岁末进行年底考核,而且官学在过节的时候也是真的给假,不会调休。
不幸中的万幸。
学了一整天的书和礼,柳玉婉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要麻痹了,这里的学堂和现代的学校可不一样,这里坐的是蒲团,还要坐得直,她就这么僵着身子坐了一天。
一整天下来,柳玉婉感觉自己的下半身都没有知觉了,站起来时,差点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刚办了件大事儿的人总是会被所有人关注,她这边刚一踉跄,前边就传来不大不小的调笑声,“呦,这是知道明天要上射御课,可以见到公子们,今天先激动地站不住了吗?”说完几个女孩子又掩面笑起来,丝毫不掩饰她们眼中的鄙夷与嘲讽。
柳玉婉面上带笑,丝毫没有被讽刺后的愤怒,但跟着柳玉婉被阴阳一天的柳安然坐不住了,当即回怼道:“某些人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不要以为有了一个明面上的靶子,就把所有人当傻子。”
被戳破心事的女孩有些手忙脚乱,急忙否认,顺带再攻击一下柳玉婉,转移视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柳家才是狼子野心,教出的女儿更是水性杨花,人家都已有婚约了,还痴缠不休,妄想抢夺别人家的夫君。”
“我落过水,脑子不太好,这位是赵大人家的千金吧,赵蕴如小姐,赵小姐慎言,我柳家一家忠君爱国,绝不会生出不臣之心,赵小姐书礼学的不到位就不要胡言乱语,平白污了好人。”柳玉婉正了正神色,板起面孔严肃的说道。
这赵蕴如也是不会说话,什么叫狼子野心,狼子野心这个词是能用到这里的吗,这万一被有心人传出去,骂她事小,若是断章取义说柳家有谋逆的心思,那他们一家都别活了。
蠢货!
打一巴掌还要给颗甜枣,在任何时代,硬气是好事,但也不能只有硬气。
柳玉婉迅速换上笑脸,“我记得令尊是今年刚调到京城来的,怎的脾气如此大,看来也是家里人娇养着的,真真是好福气。”柳玉婉面上无波无澜,还是一副好性子,任人揉捏的样子,连微笑都恰到好处,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专门训练过一般,仿若刚刚的针锋相对从未有过,这变脸把赵蕴如一行人都看呆了。
废话,在现代做了那么多年的牛马,面对难缠的客户,哪个不是要赔笑脸的,就算再讨厌,私下骂完也是要笑脸相迎的,为此,她还专门去练习了微笑的弧度,现在这种假笑,信手拈来好吧。
赵蕴如身子抖了一下,他爹那七品小官,即使是文官也是比不上柳家的,更遑论与柳家有姻亲关系的,是仅次于文官之首的高家,这层身份,孟仲斓惹得起,她可惹不起,而现在,孟仲斓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皱眉观察。
柳玉婉的腿已经缓过来了,看对面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便和柳安然一起走出去了。
她本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转念一想,这个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不然就这帮周若风的粉丝,怕是永远不会放过她。
怎么让她们放弃针对自己呢,无非两种办法,一种,是将针对视线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另一种,是将这事情彻底在所有人面前拨开,扔掉,甩清关系。
第一种办法,说实在的,有点损,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目标,官职大的惹不起,官职小的,又有点缺德。
要想这件事情尽快解决,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了,顺便还能报个仇。
这么一想,柳玉婉更加坚定地走到学堂门口,隔壁男子官学也正好下学,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没有什么时间比现在更合适了,必须在这儿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柳玉婉拉住柳安然,制止她快步上马车的步伐,柳安然满脸疑惑的转头,面上还带着余怒:“你干什么?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赶紧走。”
柳安然收回踏上马车的脚,只能看见对面女孩狡黠的目光,眼波流转间,感觉她眼尾下的红痣都在泛着妖异的光,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小丫头长了一副好皮囊呢。
“小姑姑,我有一计,可以让他们以后不再针对我们。”
“你想干什么?”
“澄清一下。”说罢,孟仲斓和赵蕴如一行人便行至门前,两面人马撞了个正着,柳玉婉言笑晏晏,向孟仲斓作揖,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近日听闻孟小姐与忠勇侯府家的世子爷喜结连理,玉婉在此恭喜孟小姐,也恭喜周世子。”说着将手抬高,用衣袖掩住脸,向男子官学那边虚虚行了个礼。
孟仲斓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反而旁边的赵蕴如却突然发难,“你莫不是还想用这种手段吸引周世子的注意,你真是好不知羞。”
柳玉婉把作揖的胳膊往下挪,漏出弯弯的笑眼,“赵小姐别急,不管我出于何目的,这与你也无甚干系,莫要把自己也搅和进来。”
赵蕴如身子一僵,这柳玉婉真是变了,之前若是如此说她,不出三句,便要耍大小姐脾气,学她那武夫老爹,上手来打,因她这种暴躁无状的行为,赵蕴如收获了不少公子哥的怜爱,现如今,不管怎样激她,竟都不为所动,这让她以前用的招数都无处施展,还屡屡被不轻不重的反击回来,难道落个水还能长脑子?搞得她都想也去跳个湖了。
柳玉婉见无人再打岔,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同小姑姑玩耍,不小心失足落水,在家里休养了一个多月,不曾想,在我休养的这段时间,竟有人抹黑造谣我,说我是因爱慕周世子而不得,才为情跳湖。”柳玉婉冷哼一声,“荒谬,我如今身子不好,也不愿追究到底是谁说出这种荒唐的话,只愿孟小姐周世子安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等二位大婚之时,我同父亲母亲一定备份大礼恭贺二位,也还请那位有心人不要再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说着便有意无意的往赵蕴如那边瞟一眼。
柳玉婉一番话说的漂亮,既向众人表明了她对周世子无意,又表明了之前的落水只不过是失足,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她无意破坏孟家周家的姻缘,纯粹是其他有心人拿她做筏子,祸水东引罢了。
一番话虽没做到滴水不漏,但也算是甩清了关系,虽然不保证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刁难,但明面上肯定会收敛一些,她也能得些清净日子。
柳玉婉开完发布会后,拉起柳安然就跳上马车,声音愉快又清亮,“陈叔,回府。”
男子官学的门口站着不少人,最前面,身着密褐色对襟宽袖花纱短衫的俊秀男子便是此次事件的男主人公周若风,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更为俊朗的男子,身穿苍艾色对襟小立领广袖衫,手里还拿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络子把玩,面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嘿,你被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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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了,世子爷。”
二人相邻而立,引得女子官学不少姑娘用帕子掩面羞怯怯的偷瞄,周若风眼含笑意,“无事,经此一事,柳小姐也好摆脱我的影响。”
那风流好看的公子开口,“哦?难道传言不为真,那柳家小姐真是失足落水,而不是……”公子拿玉络子轻点周若风的胸口,缓缓说道:“钟情于周世子?”
周若风低头瞥了眼点在他胸口的玉络子,而后视线上移,定格在那张满是戏谑却俊美无筹的脸上,手掌向前推开他的玉络子,“注意些分寸,人家柳小姐已经说了并不是为我,莫要再提,坏人家名声。”
那人轻笑一声,“忠勇侯府周世子君子人物,果然名不虚传。”祁璟珏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甩着玉络子就离开了。
柳玉婉本想掀开帘子一角,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不经意见看到那风流公子,“他是谁?”
她搜寻一下檀香讲解的人际关系图,想了半天也没对上到底是谁。
“他?你不记得了?”柳安然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心想这小侄女是真的落水落得脑子都不好使了,便耐心地为她解惑,“这是卫国公府的独子,祁璟珏。”
柳玉婉放下帘子,“警觉?这名字……还挺好听。”
“那当然了,想当初他出生的时候可是被寄予厚望,连名字都是双玉。只可惜现如今变成纨绔子弟了。”
“嗯?纨绔子弟?”
“对啊,这位国公世子虽也被众人追捧,但名声上确实是不太好,青楼楚馆的常客,戏曲班子的座上宾,上京城的花旦名角,花满楼的花魁娘子,全都是他捧出来的,要我说家世好就是本钱,即使是这样,也不妨碍多少世家小姐对他芳心暗许,不过人家放过话了,他还要在花满楼多流连几年,暂不议亲。”
“当众说的吗?”
“对啊,在去年宫宴上当着陛下的面说的,你当时吓得要命,说他胆子真大,还说他一点都比不上周若风,最讨厌他这样的情场浪子,都忘了?”柳安然让侍女梅花递上她的书箱,从书箱的底层掏出一盘桂花芙蓉糕,自己吃了一块,想了想,又递给柳玉婉一块。
柳玉婉早就饿的不行了,看到这块桂花芙蓉糕的时候,眼睛都泛光,吃完一块又自行拿了一块。
没过多久,便见了底。
“幸好我还有,你饿死鬼投胎啊你。”柳安然从书箱底层又拿出来一盘藕粉莲子糕。
柳玉婉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又盯上了柳安然手里那盘。
柳安然嘴角抽动,怎么有一种被饕餮盯上了的感觉。
“小姑姑,你这书箱是怎么制的,怎么我的就放不了。”柳玉婉灼热的视线从莲子糕转移到那精巧的书箱上,有了这个书箱,岂不是能装很多好吃的,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你又忘了?”柳安然也加快吃糕点的速度,生怕再吃慢点就被抢没了,“我当初也饿,就自己改造了一下书箱,你看见后还嘲笑我,说我如果这样爱吃,永远也找不到好人家要我,结果自己每天饿着肚子强撑。”
柳玉婉被噎住,应激性的咳嗽了两声,“小……小姑姑,当初是我不懂事,你帮我也做个这个书箱吧,我很需要,什么好人家坏人家的,我自己最重要。”
“呦,有觉悟啊,小丫头,好啊,我帮你做也可以,下个月的月俸分我一半。”
柳玉婉猛地站起来,被车顶撞到又弹回去,她捂着脑袋对柳安然撒娇,“小姑姑,你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一个月月俸本来就没多少……”
“那算了。”
“哎哎哎,好!”柳玉婉一咬牙,应了下来。
舍不着孩子就得饿肚子。
4. 曾经的上司给了我一巴掌
自从柳玉婉用一半的月例银子换下这个书箱的时候,便每个时辰都要催一次柳安然,柳安然被磨的没办法,硬着头皮,连夜赶工出来。
这也导致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只能顶着两个大熊猫眼。
柳玉婉憋着笑,故作惊讶,“小姑姑,你怎的了,昨夜没休息好?”
柳安然愤愤的瞪了她一眼,心里腹诽,这小妮子明知故问,但又奈何不了她,只好赌气的把马车踩得震天响。
早知道就该把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要来,饿死她最好。
柳玉婉笑笑,紧随其后,看见柳安然坐在马车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气鼓鼓的样子,立马摆上一副真诚又贴心的样子说道:“睡一会儿吧,小姑姑,等到官学我叫你。”
“你不会到了官学故意不叫我,好叫我迟到吧。”柳安然警惕地看着她,这小孩最近总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感,时好时坏的,总感觉这张笑餍如花的面皮下面包着一肚子坏水,还是小心点吧。
一路上,柳安然即便是困到栽倒在马车里,都竭力让大脑保持尽量清醒的状态,可一晚上的奋战终究是熬垮了柳安然的精神,在柳玉婉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坑她后,沉沉的睡了过去。柳玉婉把小姑姑摇摇欲坠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上,调整坐姿,好让她舒服一些。
柳安然终于睡得舒服了,不过潜意识里还在警告自己的大脑,喃喃出声:“别坑我啊,小妮子。”
柳玉婉不禁失笑,这位便宜小姑姑还真是好玩,看来以后也不会无聊了,柳玉婉笑着拨开小窗上的纱帘,歪头去找昨天看到的糕点铺子。
她们今天出来的要比往常早一些,不过虞朝鼓励市民经济,早市夜市均开放,现在街道上已充满了各种小贩的叫卖声。
那家糕点铺叫王记,据说是几十年的老店了,之前柳安然从书箱里掏出来的那个就是这家的。
陈叔,帮我去王记糕点铺买两份红糖糍糕,再买两份肉馅莲花饼。
陈叔停住马车,从柳玉婉手里领了碎银匆匆进店。
陈叔本是跟着柳安国出生入死的将士,只因在一次与外邦的战斗中失去了一只眼睛,连带着腿也坡了,家里有没有什么亲人,柳安国于心不忍,想留他在府里做个闲散的花匠。可陈叔做了半个月,发现府里除了夫人和大小姐院子中有些花以外,其他院子里就再也找不见了。
陈叔做不来无功不受禄的事情,最终自请去做车夫,这一做就是十年。
在这位柳玉婉的印象里,陈叔跟柳安国这个父亲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柳玉婉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等着,顺带扭头看了一眼柳安然。
要不是为了小姑姑睡得舒服,她早就下去自己买了,听说王记那里还有好多新出的品种呢。
她将头倚在窗框上,微风吹起纱帘,漏出一张白净带着沉思表情的小脸。
对面茶楼上的翩翩公子摇着白玉折扇俯瞰着这一切,如果上京的达官显贵在这儿的话,就能认出,这是身份尊贵的风流浪子——祁璟珏。
“主子,这柳小姐落水后性情大变,会不会是上头指派了什么,要不要……查查柳家。”公子身边的黑衣侍卫压低嗓音向座上之人汇报。
祁璟珏摇晃折扇的幅度半分未变,声音却像泉水一般叮叮咚咚的响起来,“荣安,本公子教你一句话。”
“姜太公钓鱼……”祁璟珏将案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白玉折扇也应声合起,他站起身,折扇在那位叫荣安的肩膀上轻点,白玉与肩膀的骨骼发出一声闷响,亮而媚的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愿者上钩。”
“只要是条尾巴大的鱼,还怕抓不住吗,到时候开膛破肚,做成个熏鱼也是易如反掌。”
很难想象,看上去风光霁月的公子哥,会说出这么令人胆寒的话,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荣安,在心里默默为这位柳小姐默哀,他家主子一露出这副表情,就证明——那人要完。
“走吧,人家柳小姐都如此上进,咱们怎好屈居于人下呢?”祁璟珏指尖一晃,白玉折扇再次展开,遮住他那张晃人眼的俊脸。
……
经过昨天那一遭,官学内再也没人明着跟柳玉婉对着干了,孟仲斓见到她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出言挖苦。
可总有人是看不惯她的,就比如,这位……
“我前两日抱病,未来官学,昨日,便听说了一件好笑的事,为我哥哥殉情的小姐醒了,还扬言说,从未觊觎过我哥哥,难道以前做的那些脏心烂肺下三滥的事情,真就一笔带过了?”
五月的天,这位娇俏的小姐还身着泥金杂宝纹罗襟边长安竹纹纱单对襟旋袄,不免让人觉得厚重,但配上这张明艳的小脸,竟无一分违和感,还平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柳玉婉脑子里又开始闪图像,这气度?这样貌,是哪家的嫡小姐?
闪了半天也没找到对应的脸,她悄悄挪屁股,用气声在柳安然耳边追问:“这是谁家的小姐,好大的排场,可我怎么不记得了。”
“又不记得了,当初孟仲斓你们几个可是黏的要死。”
柳安然刺了她一句后为她解释,“周世子家的庶二妹,周若嫤,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嫡小姐,这排场竟比寻常家的嫡小姐排场还大,不知收敛,这般嫡庶颠倒,周世子指不定脸上多无光呢,怎么好意思一口一个哥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母同胞呢。”说着说着便跑了题,开始评判起这个二小姐来。
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忠勇侯风流成性,家中美妾多,子女也多,可正经的嫡子却只有周若风一个,这位周若嫤就是府中第三位美妾生的女儿,年方十五,美貌承袭了她的娘亲,因着侯爷的疼惜,自小便养在亲娘屋里,这也导致,这位二小姐的做派和性格,也与她娘亲如出一辙。
只见,这位美艳的侯府小姐将如玉般的柔荑轻抬,伸出一根染了艳色丹寇的手指,指向柳玉婉的方向。
柳玉婉刚说完悄悄话,抬眸就看到这位小姐正用那三分凌厉三分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她反应半晌,突然意识到,难道,刚刚那话,是骂她的?????
“周二小姐说的是我?”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微颤,还有点不可置信。
这柳玉婉到底做了多少缺心眼的事儿?
怎么随便一个都是仇敌,怪不得进官学的路上,那只田园犬都冲她狂吠,合着柳玉婉已经欠到,连路边狗都要踢一脚的程度了。
周若嫤步步生风的走到柳玉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轻启朱唇,“不然还能有谁,谁还会如此不知廉耻,费尽心思想着去勾引已有婚约的男子。”
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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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仰头与周若嫤对视,她不是挑衅,而是,她脑子里正在搜索,原身与这位周小姐有何过节,按理来说,没什么大过节,应该不至于如此,可看这架势,明显是有点子事的啊。
到底是什么事,死脑子,快想啊。
柳玉婉轻蹙柳眉,专心致志的回忆。
周若嫤看着这张肤如凝脂,艳若桃李的脸就觉得气恼,只恨不得立刻刮花了她。
这柳玉婉虽然身份地位不高,但却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美貌,娘从小就跟她说,美貌和眼泪是对男人最锋利的武器,一定要保证,你的美,无人可比。
从小,周家里就没人比她更好看,就连爹爹每次见到她都会爱惜的摸着她的脸蛋,赞叹她的美貌,可自从来了女子官学,大家总拿她和柳玉婉比,更可恨的是,她竟偶然间听到哥哥们说,柳玉婉比她更美。
现如今,她看到这张脸就怒从中烧,一抹红晕渐渐爬上她细嫩的脖颈,漫上耳垂。
柳玉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耳边有阵风随着冷气呼啸着,重重的扣在她的右脸,不过片刻,火辣辣的疼痛便自脸颊蔓延开来,耳边的惊呼声,辱骂声,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全部被一阵轰鸣声隔绝在外。
她后知后觉的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柳玉婉体质寒凉,手脚常年如凉玉一般,她将手覆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唤回了她一丝理智。
柳安然在她被打的第一时间就拉过她坐的蒲团,将她护小鸡似的护在怀里,嘴里还喊着,“周小姐这是做什么,就算治罪,也要师出有名吧。怎可无缘无故的伤我家玉婉的脸。”
官学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情况吓到了,各个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孟仲斓暗暗绞着帕子,心里暗骂蠢货,也不知道一个庶女在这里逞什么威风,忠勇侯府的脸都被丢尽了。
柳玉婉的爹虽然品级不高,但确是实实在在手握实权,直接为皇帝办事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为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打人家女儿的脸,更别说,这还是个绝户之家,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那个莽夫爹可是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挥拳头的人。
孟仲斓侧身望过去,柳玉婉单薄的身子被柳安然牢牢护在怀里,漏出的半张小脸已高高的肿起来,与另半张脸的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乍一看过去,说一句触目惊心都不为过。
手心冒出的冷汗,浸湿了一小块帕子。
这事,怕是……要捅破天了。
……
另一边,荣安提着书箱,鬼魅般的走到祁璟珏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只见他家公子的白玉折扇再度打开,嘴角挂上玩世不恭的笑,上挑的眼尾诉说着主人的好心情。
彼时,夫子正一手拿着策论,一手捋着白胡须,意气风发的准备授课。
一只脚刚迈进学堂,那位身份尊贵的纨绔子弟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还顺手牵走了他的好学生周若风。
而那周若风同夫子草草作了个揖,也跟着走了,再之后,所有的学子全都走了。
夫子气的胡须直抵地面,嘴唇乌青,颤颤巍巍的念到:“反了,反了,都反了。”
“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比老夫的课更值得一观。”说着便甩了袖子跟上去。
5. 缺德的柳玉婉
柳玉婉红着眼睛,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窝在柳安然怀里,做委屈状。
心里却是破口大骂,这个老阴逼,趁自己不注意,夸差一个大嘴巴子搂过来,这要是放现代,她高低扇回去。
可这是阶级森严的古代,她不能,她闭上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砸落在柳安然的衣袖上,瞬间洇湿了一小片。
柳安然见状,更心疼的抱紧她。
她这个小侄女,虽然以前跋扈了些,缺德了些,但自从落水醒来后,乖巧美丽,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出门回来都知道给她捎回来一份红糖糍糕,现如今,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欺负。
“周……”柳安然刚要发力,便感觉怀里的小人微不可闻的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紧抓着她的手,快速在手心里写下两个字。
“世……子……”
“?”
这小妮子莫不是还想着人家周世子,刚想教育她让她别再犯浑,就听见门口传来哄闹声。
应声看过去,两个俊男子开路,一人手握白玉折扇,姿态清闲,好像是来听戏的一般,而另一位显然没有这么轻松,一手紧握成拳,表情凝重,快步走到周若嫤身边,拉过她护在自己后面。
柳玉婉看得分明,这动作跟母鸡护小鸡有什么区别,怕是连事情始末都没听清楚就过来了吧,她自嘲的勾起嘴角。
果然,什么公义,什么真理,在这里,都比不过血缘二字。
“找他说理,讹他,讹他!”柳玉婉假装抱紧自家小姑姑,趁机趴在她耳边支招。
柳安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妮子不是旧情复燃,而是憋着坏水要坑人家呢。
她赶紧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底气十足的说道:“周世子,今天的事请您务必给我个交代。”
周若风皱眉转头询问:“若嫤,怎么回事。”
言简意赅,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压,简单的一句询问却像是看守所里警官的一句“如实交代你的罪行,可免你不死。”
该死的封建帝制。
周若嫤这时候怕了,忸怩作态,慌乱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贝齿轻咬着下唇,眼珠飞速转动,突然瞄到角落里尽量将自己隐身的女孩。
“三哥,你忘了吗,这个柳玉婉为了得到你给大姐的羊毫笔,将大姐和我推进湖里,至今才痊愈,我倒没什么,可大姐从小体弱,现在更是虚弱不堪,这样的毒妇,我怎能忍下去与她共坐一席。”周若嫤倒豆子般大吐苦水,娇滴滴的声音再带上两滴恰到好处的眼泪,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怜爱激发出来,纷纷调转矛头指责柳玉婉。
听到众人的指责声,周若嫤哭的更凶了。
柳玉婉在柳安然怀里疑惑抬头,不解的问道:“小姑姑,我以前还做过这种缺德事?”
柳安然表情微僵,“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不过你家里确实有一只供着的羊毫笔,而且周大小姐和周若嫤确实前段时间落水了,你是在他们之后落水的。”
天杀的柳玉婉,缺德事做这么多,一了百了的死了,却让我来背锅,该死啊。
周围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柳玉婉这受伤小白兔的戏码也真的是装不下去了,再这样默不作声的装下去,怕是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她。
她迅速从柳安然怀里拱起身来,将整张脸暴露在大众之下,右半张脸高高肿起,还戴着分明的五指印,靠近耳边的皮肤还被挂出两道血痕。
女儿家的脸是最重要的,可现在却破了相,更别说这是一张算得上沉鱼落雁的脸。
看到这,不少公子哥漏出了心疼惋惜的样子,周若风看到这突然站起来的女孩,也是被惊了一下。
周若嫤心里头虚虚的,但还是尽量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顺手一把扯过角落里的女孩,挺直腰板,一脸正气的说道:“今天,你就给我大姐道歉吧。”
柳玉婉侧头大量这位周大小姐,说是大小姐,可却无周若嫤半分气度,她恭顺的低着头,不辩一语,她看不见周大小姐的表情,只好顺着说下去。
“我前段时间落水,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柳玉婉扫了一眼堂内众人,扫到祁璟珏时,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机一般,柳玉婉连忙移开眼神,继续说道:“我确实不记得我曾强抢过周大小姐的羊毫笔,更不知那是世子所赠,待我回家找寻一番,若真有此笔,一定原样奉还,并登门道歉。可若是没有……既然周二小姐说存在这么一回事,那便是有,就算我找寻不到,小女也一定重金打造一支还与周大小姐。”说着还微抬手臂,轻拭落在眼角的泪珠,身子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便随风而去了。
祁璟珏在后面看的开心,索性放松身体,倚在门框上细细观赏起来,这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真是会做戏。
周若嫤听到她这番言论,心中怒火更甚,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只不过,手在半空中被抓住了而已。
柳玉婉见周若风还算明事理,知道及时制止周若嫤这个疯子,迅速把手撤回,冷声说道:“一码归一码,既然我的错我承认,那周二小姐,你平白无故给我的这一巴掌这件事,如何算?”
周若风看向面前的女孩子,不卑不亢,眼神凌厉,迎风的身子虽单薄,但却又让人觉得脚下有无数的力量,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
“既然周二小姐打了柳小姐一巴掌,那让柳小姐还回来,如何?”祁璟珏的声音宛若山涧清泉般响起,说的话却跟地狱里的阎罗无半分差别。
什么叫还回来,堂堂两个官家小姐,互殴算怎么回事,说小了是闺阁女儿家的打闹,说大了,那就是给自己家族蒙羞,悍妇的名声打出去,家里的姐姐妹妹的婚配就别想要好的了。
柳玉婉瞄了他一眼,强忍着没翻他白眼。
周若风嗔道:“幼安!别胡说。”
幼安是祁璟珏的表字,按理说男子是等到冠礼的时候由父亲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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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卫国公府当时深受圣上隆恩,第一位嫡长子降生,皇帝便趁着酒意欢欢喜喜的赐了字。
周若风也是根据众人的左一言右一语的了解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他满怀歉意的开口:“柳小姐,这件事情是若嫤的错,我替她向你道歉,我府中有生肌玉骨的伤药,改日,我定带着若嫤登门道歉,这次的事情,还望柳小姐见谅。”
周若嫤暗戳戳的扯他的衣袖,小声的辩驳道:“哥你跟她道什么歉,她欺负大姐的事还没道歉呢。”
“周大小姐,我落水前脑子不好,做的许多事情无脑刻薄,若有伤害到您的地方,还望见谅,至于周二小姐说的那件事,我深感抱歉,我落水时,外祖父曾赠我一株老山参,若周大小姐不嫌弃,我命人送至贵府,也好略表歉意。”柳玉婉深知,不管这件事有没有,既然摆在明面上说了,就算是没有,过段时间众口铄金也会变成有,与其等它发酵被落实,到后期再给一重炮,不如直接在这解决来得容易。
就是有点心痛那株老山参,放在现代也是价值连城啊,那本来是陪进老爷子棺材板的,就因为这周若嫤一句话,就要拱手送人了。
不过看着周家大小姐确实也是若不禁风,若是真有那番事,也就当是赎罪了。
这样想着,柳玉婉的心痛稍稍缓解了些。
教策论的夫子看到这场景又气的吹胡子瞪眼,“反了,反了,都反了。”
正巧女子官学的女夫子也到了学堂,随便捉了一个侍女,问清楚缘由,不由得脸黑,“周大小姐,周二小姐,柳小姐,最近便不要再来官学了,既然都受伤了,就在家中好生修养过后再来吧。”
得,休学了。
柳玉婉给了檀香一个眼神,收好书箱,向夫子行了个学生礼后静悄悄离开。
侧身经过周若风时,那高高肿起的右脸有一瞬,刺痛了他的眼,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扯着周若嫤给柳玉婉让路。
“夫子,我定会好好管教舍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周若风深鞠了一躬,也带着周家两位小姐走了。
“若风……”孟仲斓向夫子告假,也跟着走了。
“反了,反了,真是都反了。”夫子气的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
“檀香,你去帮我买顶帏帽,现在没到下学的时间,陈叔接不到咱们,反正离府里也不远,咱们走回去,顺便看看王记出了什么新品,给爹娘小姑姑都买回去一份。”柳玉婉抬头看看日头,时间还早。
檀香看着自家小姐的脸,担忧的说道:“小姐,不然,咱们先去找城南的齐大夫要副药贴上吧。”
柳玉婉闻言,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嘶~”确实疼的厉害。
”那咱们先租辆马车。”
檀香应声,刚要飞跑出去租马车,便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拦住了去路。
祁璟珏摇着扇子,玩世不恭的走来,说的话却是雪中送炭:“柳小姐不如乘我的马车?”
6. 烧了
柳玉婉看着眼前那个堪比现代房车的马车,嘴角微抽。
祁璟珏以为,她是怕与他同乘一與,“这马车借与柳小姐,我是骑马来的,等柳小姐用完,命人送到卫国公府即可。”
柳玉婉听后,没有一丝犹豫,径直走上了马车,“祁世子,老山参只有一根,我已允诺赠与周大小姐,我家中还有一枚羊脂玉佩,世子若是不嫌弃……”
“那就谢过柳小姐了。”
两人都觉得对方真不客气。
荣安附在祁璟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祁璟珏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神情凝重,“去长鸣居。”
长鸣居是京城内有名的情报处,没错,就是情报处,上至朝野,下至洲县,所有的情报都可在长鸣居买到,只不过长鸣居的情报有的可以用银子买到,有的……则不能。
长鸣居的少东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留在城内的别名——“糊涂先生”。
柳玉婉处理好脸上的伤,又去王记买了新的糕点,才回到府里。
上京城的消息快的惊人,眼下她与周家小姐的闹剧早就满城皆知了,高淑柔焦急的等在府门,柳玉婉一下马车便看见扑过来的娘亲。
“玉婉,让娘看看你的脸。”
看到一大片药贴在女儿如花的脸上,高淑柔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疼,“怎么又与那周二小姐起冲突了,每次都是你吃亏,为何非要与她较劲,那忠勇侯府只有表面一个壳子,这些年,要不是侯夫人撑着,怕是早就……,玉婉你为何就是想不开。”
高淑柔拉着柳玉婉回房,又命人从她的嫁妆箱子里拿出生肌膏,轻柔的点在她的伤口处,嘴里絮絮叨叨。
“娘,娘,你说什么?我以前也经常与周二小姐起冲突吗?”生肌膏抹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感,疼的柳玉婉呲牙咧嘴,但还不忘问问之前的事。
高淑柔又放轻了动作,“是啊,孟家小姐你们三个总在一处,但偏偏你总是与周二小姐吵嘴,吵完之后又在一处,但总归没什么大事,我和你爹也就不管这些了,哪曾想你们今天闹出这样大的事情,现在连官学都去不得了。”
柳玉婉默默消化这段话,看来,这三人是霸凌三人组,估计周大小姐的落水不止和她一个人有关系,至于那支羊毫笔……
“檀香,小姑姑说的那个羊毫笔在哪,你拿给我看看。”
檀香东拉西找,从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供着的羊毫笔。
行,看这架势,从人家周大小姐手里抢的周世子的笔,没跑了。
“记住特征,去买一支一模一样的,送到忠勇侯府给大小姐,高调点,务必让所有人知道你去买笔了。”
柳玉婉研究着手里的生肌膏,继续道:“凑齐文房四宝,一起送过去,还有外祖父给的那株老山参,这支笔,找个隐蔽的地方,烧了。”
“婉婉……”高淑柔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柳玉婉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娘亲,我真的不喜欢周世子了,之前也做了好多错事,于情于理,要给周大小姐致歉的,至于周二小姐和孟小姐那边,我就不去掺和了,我与周家传闻太多,保持些距离也是好的。”
“放下就好,放下就好。”高淑柔说着说着便又红了眼眶。
“她真是这么说的?”祁璟珏随手把玩着腰间佩戴的玉佩,碧色的玉络子随着他的动作摆荡摇晃。
“是,公子,还要继续放消息吗?”
“先等一等,六月初六不是孟家小姐的及笄礼吗,那天,应该会有一场大戏。”祁璟珏将玉佩放好,规整的挂在腰间,“柳家那边继续盯着,别放过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柳小姐……或许能把这上京城搅的天翻地覆。”
柳安然本也想跟着一起回来,但夫子拦住了她,只好继续熬在学堂里,熬到下学。
一回府,柳安然就直奔柳玉婉房里,“你怎么样,找大夫看过没?我那有伤药,我给你拿过来。”
柳玉婉心里一阵暖流,“我没事,娘已经给我上过药了,你看,是不是没有之前那么红了。”说着,把脸凑过去,好让柳安然看得清楚。
“好像是没那么红了,那也得养一养,女儿家的脸面多重要,天杀的周若嫤,仗着周家就胡作非为,现在有了个首辅小姐当嫂子,更是胆大包天,我要是男子,定去圣上面前告她一状。”柳安然气呼呼的说道。
柳玉婉听得哭笑不得,“小姑姑,按身世来说,咱们确实比不过人家啊,虽说只是忠勇侯府的庶女,但尊贵、体面、宠爱,可是样样都有。”柳玉婉让檀香把从王记买回来的炙焦金花饼和玉兰蜂糖糕拿出来摆在案几上,随后向她努努嘴,示意她尝尝。
柳安然拿起一块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还有心情吃啊,夫子都不让你去官学了。”
“我的好姑姑,你就安下心吧,难道我不吃,夫子就能让我回去了?人啊,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点代价嘛,我当初那么……嗯……不好,至于官学的课程,我母亲难道不是当年的前三吗,在家里,我母亲一样可以教我,喏,今天周世子不是还护着她吗,以后能躲则躲,夫子不让我去学堂,正好免了与她起冲突。”
“不过小姑姑,我之前真的很讨人厌吗?”
柳玉婉看看柳安然,又看看檀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回避她的眼神。
“行,我知道了。”
“但是你自从落水后,脑子就清醒了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现在好就行了。”柳安然赶紧找补,檀香忙不迭的点头,也跟着说好话,“是的是的,小姐现在是最好的小姐。”
柳玉婉笑道,“你俩倒是不记仇,对了,檀香,我不是多买了一份炙焦金花饼吗,你拿去小厨房温一温,给院子里分了。”
檀香应了声,兴冲冲地去了。
院外,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小姐真是变了,以前,咱们哪吃得上金花饼啊,不吃板子就不错了。”
“是啊,是啊,还是现在的小姐好,每天都给咱们带好吃的,也不打板子了,就连月钱都多起来了。”
“檀香,你一直跟着小姐,小姐还是小姐吗?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呢。”
檀香咬着金花饼,思索道:“小姐确实是小姐,样貌身形一点没变,就是落水以后性情大变了,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小姐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嘴里喊着什么系统系统的,后来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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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也就不喊了,开始喊原身原身,喊了几天又不喊了,再后来,小姐说落水把脑子磕坏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讲讲认识的亲人朋友,之后小姐和柳姑娘的关系越来越好,也不追着周世子跑了,对我也越来越来好,经常带着我出去吃好吃的,之前我给你们带回来的,都是小姐带我去吃的。”
“我喜欢小姐现在的样子,不管她变或不变,她永运都是我的小姐。”
檀香这样一段感人肺腑的发言,她家小姐没听到,却被另一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荣安,你说……落水真能让人换个人吗?”
“小的不知,但周家大小姐也曾落水,可似乎,并不像柳小姐这般……奇特。”
祁璟珏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就怪了啊,这柳小姐,还真是……有不少秘密啊。”
“公子,柳小姐将马车送回来了,这是谢礼。”报告的侍卫拿出一枚羊脂玉玉佩。
祁璟珏接过把玩了一下,随手放在了书案上,“孟小姐那边,去千金阁置办一支簪子,样式,就做比翼双飞吧,反正不管怎样,孟小姐对周若风的这个姻缘梦,都一定会破碎。”
柳玉婉自打不用去官学,日子过的惬意的很,脸上的伤用着自家和侯府送来的上好的伤药,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唯一犯愁的就是,前几天,高淑柔拿着烫金的邀帖来的时候。
首辅家二小姐的及笄礼,恢弘盛大,她的长姐——柔妃,到时候也会来给她撑场面,作为她的准未婚夫周若风也一定会携周家一起去贺礼。
“可周若风的姨母不是德妃吗?难道德妃也会去?”柳玉婉心里在打鼓,这两个重量级的妃子同时出现,难道不会搅得天翻地覆吗。
周若风的姨母是德妃,德妃膝下育有三皇子,三皇子如今也快至弱冠,孟仲斓的姑母是柔妃,柔妃膝下是16岁的五皇子,虽说东宫已立,可朝中早已有弹劾之言,言及太子平庸,圣上应另立储君,保太子党也有,但除了几朝老臣和皇后娘娘的母家卫国公府以外,再无其他人。
“按理来说,三皇子与五皇子是竞争关系,德妃和柔妃怎么可能允许母家联姻呢?”柳玉婉展开邀帖,手指在上面画圈圈,高淑柔一巴掌打在她的手上,叱道:“真是胆子大了,皇家之事,也是你能随便妄议的。”
“母亲放心,我只是在自家里说说,出门在外绝不吐露一言。”
“家中也不可,天子脚下,说话做事都要慎之又慎。”高淑柔严肃道。
柳玉婉满是星星眼,心里感叹道,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嫡女就是不一样啊,知性漂亮,说话做事圆满周到,这不就是小时候梦寐以求想要成为的优雅女人吗。
“孟小姐的及笄礼,咱们得好好想一想,东西既不能过重,也不能过轻,头面首饰,一般都是家里人准备的,咱们也没资格,我记得,你房中有一枚羊脂玉佩对吧,送那个刚好,让檀香找出来,用个妥帖的盒子装上。”高淑柔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她深怕这个糊涂女儿再做出像以前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柳玉婉含笑的表情却僵在了脸上,她娘亲说的那枚羊脂玉玉佩,现在已经在祁璟珏手里了。
7. 我就是那该死的倒霉蛋?
孟仲斓的生辰是六月初六,柳玉婉被敕令休学是五月底,算起来,也没过几天。
柳玉婉支着下巴犯愁,这去了,免不得打照面啊,怎么躲啊。
柳安然以为看着她对着一堆衣服叹气,以为她是怕被周若嫤比下去,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从一堆衣服里选出一件最艳的,“穿这件,你肤色白,穿这件一定能艳压周若嫤。”
柳玉婉差点被那大红色晃瞎了眼,“我的小姑姑,人家的及笄礼,我穿的大红大紫的是要干嘛,上赶着挑衅啊。”
人家秋雅婚礼,你在这又唱又跳的。
“那你在这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柳玉婉随便指了件明月珰折枝花纹腰几何纹绫长方片裙,“既不能穿的跟发丧一样,也不能穿得像大喜一样,挑件中规中矩的穿就得了。”
换好衣服后,柳玉婉乖乖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檀香摆弄她的头发,檀香手指翻花,利落的在柳玉婉的脑袋上挽了个髻。
直到到了孟府,柳玉婉觉得自己的心都是飘在天上的,她隐约觉得,今天必有大事发生。
高淑柔边走边嘱咐道:“能避则避,今天决不能闹出任何事,就算出事,也绝不能跟咱们有关系。”
柳玉婉点头应着。
可人生在世,有些时候,你越不想要什么,上天就越给你什么。
柳玉婉此时正梗着脖子,一下都不敢转,旁边的周若嫤蔑了一眼,“今天是我三嫂的及笄礼,也就是今天,周家与孟家的婚事要昭告天下,你穿的这么穷酸,是来打谁的脸。”
柳玉婉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消停点吧,周二小姐,算我求你,你也说了,今天是个大日子,我穿的穷酸点,不正好凸显您和您三嫂的美丽吗,对不对?”说着,拿起手边的一片千层糕笑吟吟的递给她。
周若嫤上下扫了她一眼,确实低调了好多,论妆容,论衣服首饰,确实都是比不过她的,“算你识相。”
柳玉婉在心里为自己鼓掌,搞定一个。
宫内……
聚芳斋内,柔妃正倚在贵妃榻,用牡丹花汁染着指甲,“如何,含光殿那边有动作吗?”
“娘娘,那边还没有动身。”
柔妃抽出手,细细的观赏了一会儿,“走吧,这次不跟她计较,斓儿的笄礼比较重要。”
待柔妃动身后,德妃也慢悠悠的动身离开了。
柳玉婉假模假样的恭维了一番后,周若嫤被哄得开心,也就没在作妖。
她们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但依然要静静地等着,因为这场笄礼最重要的嘉宾还未来。
直到传来一声尖利的公公嗓,“柔妃娘娘驾到~”,孟首辅和首辅夫人急忙起身出门迎接。
柳玉婉恭敬地低头行礼,她离得远,只能看到一袭华美衣袍的美艳女子立于庭院之中,发髻上的钗环无不在彰显着天家的雍容华贵。
“父亲,母亲……”柔妃在宫中十多年,除了在临产时得以跟家人见上一面外,其他时候都是被困在宫墙院内,能见到家人的时候,少之又少,今日得见,多年来的憋闷和委屈,在见到父母的一瞬间,就要爆发出来,以至于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德妃娘娘驾到~”柔妃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太监音适时的又一次响起,柔妃迅速收起脆弱的神情,又恢复风情万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父亲母亲,你们先去吧,我在内堂等你们。”柔妃放缓音调,交代完后,施施然走进内堂。
孟首辅带着众人去迎接德妃,“本宫没来晚吧。”德妃嘴上这样说着,但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却是半分歉意也无。
“娘娘说的哪里话,内堂已备好茶水,娘娘请上座。”首辅夫人低垂着眉眼,言语恭敬得体。
德妃娘娘居高临下的篾了她一眼,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虞,随机又恢复到如沐春风的样子,可言语中让人觉得有毒蛇在幽幽的吐信子,随时咬住你的脖颈,将毒液侵进你的血液,“好啊,夫人请带路。”
送走了这两尊大佛,孟家又核验了宾客名单,发现只有祁小世子还未到,“还等吗?”
“那个纨绔,来不来都一样,不等了,开宴。”孟首辅虽然教过祁璟珏,也曾真心实意倾囊教授过,可拦不住他半路学坏,空有天才的脑袋,却不用在治国安邦上,孟首辅为此还痛骂过他两年,见拉不回来,也只好作罢。
“我这衣裳,没什么问题吧。”祁璟珏长身立于车架之下,略有些忐忑的问道。
“把给老师准备的澹斋先生的真迹拿好。”
“世子,咱们送去也会被打出来的。”荣安挠挠头。
祁璟珏踉跄了一下,“那也得送,望有朝一日,老师能原谅我吧。”
说罢,脸上神情变幻,又变成了风流浪子的模样,为了逼真,特意用了女儿家用的桂花香粉,让人误以为他是流连青楼刚返,“哪家的香粉,味道重死了,下次换一家。”
祁璟珏进府时,众人已经就位,初加已经完成,孟仲斓起身,面向宾客,展示新的形象,祁璟珏没搞出什么大动静,只是默默的落座。
“一拜~”
孟仲斓应声行礼叩拜,随后去厢房换好华服。
柔妃宾盥后,为孟仲斓挽髻,“吉年吉月,华服再升。孝悌忠信,修齐治平。寿享天年,安乐平生?。”
“二拜~”
柔妃令侍女拿出准备好的钗冠,柳玉婉只觉得在远处都嗅的到金钱的味道,金光闪闪的,映着阳光,差点晃瞎她的眼,“小姑姑,你及笄礼也这么重大吗?”
“想什么呢,咱们也就刚入京一年,我及笄礼那会儿,咱们还在路上呢,所幸嫂子想着我,为我备了一份头面。”柳安然说着,有些落寞。
柳玉婉在桌下轻拍她的手,“我回去给你补上。”
柳安然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水翦般的眸子里满是坚定,她掩唇噗嗤一笑,也没把这句“玩笑话”当回事,含糊的应着,“好啊,那我等着你的礼物。”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孟仲斓已经装扮好了,落座的宾客们无一不发出赞叹声,柳玉婉抬头望去,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衣着鲜妍华贵,面上是满面春风的笑意。
“三拜~”
柔妃坐回上座,孟首辅起身,为孟仲斓取字。
“为何取字之人不作正宾?”
“你是痴了吗,柔妃娘娘在这,还是孟家的嫡长女,天家的面子,你敢驳?”
前面有人窃窃私语,柳玉婉听进了心里。
看样子,柔妃与德妃应是势同水火,周家与孟家……当真能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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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结亲吗?两家已过了问名之礼,及笄礼之后,两家的婚事便要过明路,相当于昭告天下。
这婚事……当真能成?
柳玉婉出神的想着,心里不断分析两方的势力,分析了半天,两家结亲的概率为1%。
孟首辅:“吉月吉日,昭告尔字。其字嘉善,与尔宜之。进德修业,永受保之。兹昭其字,字曰令姜。”
孟仲斓:“女虽不敏,敬承慎待?。”
孟首辅:“笄礼即成,望汝自此遵道从礼,宜室宜家。
孟仲斓:“女虽不敏,敬承慎待?。”
“礼成~”
座下熙熙攘攘,俨然已经开始了送礼环节,地位越高的人到的越晚,送礼的时候却是先公布地位高的,现如今这场上有两尊大佛,谁的面子也不能驳,若是先介绍德妃的礼,便是驳了自家女儿的面子,若是先介绍柔妃的礼,则是在众人面前打了德妃的颜面,都是天家的人,做臣子的,谁也不能得罪。
柳玉婉又想起她那个缺德法子,既然两方都不能得罪,干脆枪打出头鸟,随便找一个不顺眼的,拎出来做所有人的敌人。
那么,谁会是这个倒霉蛋呢?
“玉婉,你我近来虽由于一些琐事吵嘴,但我仍拿你当金兰密友,今日我及笄,不知你为我备了什么礼。”孟仲斓一番话说的凄凄切切,动人心弦,俨然一位豆蔻少女在挽回自己的朋友,可在柳玉婉的耳朵里,这便是催命符。
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可怜的倒霉蛋竟是自己,她现在恨不得找个砖缝钻进去。
"小女的礼物粗鄙,不怕各位见笑,小女眼皮子浅,想先观赏一下各位大人物的礼物,相信两位娘娘的礼物定会艳惊四座。"柳玉婉小心谨慎的措辞,生怕说错一句话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上座的柔妃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新染的丹寇,花汁有一滴溅在了外面,柔妃略带思索般的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女,那侍女立刻跪下认错,“柔妃娘娘饶命。”
“起来吧,不晓内情的,还以为我多凶神恶煞呢。”
侍女战战兢兢地起身,浑身打颤,她知道,回去就算不死也残了。
“那,柳小姐说说,先看谁的比较好呢,是本宫的,还是德妃娘娘的。”
柳玉婉差点腿一软,也给她跪下去,她垂下头,咽了口口水,眼珠飞速转动,死嘴,快说啊,拍马屁,把上辈子拍的马屁全拿过来拍,快啊!
高淑柔和柳安然在座下着急,可偏偏没资格站起身来打断她们的对话,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可是整个家族都受不住的罪名。
“看来,柳小姐是没准备好,不若先看我的吧。”祁璟珏一个眼神示意荣安将礼物递上去。
“卫国公世子~羊脂玉佩一枚~”
柳玉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一点,祁璟珏这样出来一搞,送礼的位置就不重要了,她就算是跟在他后面送,也没问题,因为这一打岔,送礼番位,彻底变成了小儿胡闹,在前在后都无甚关系了。
太好了,救星,果然长的好看的人,心地也是善良的。
柳玉婉在心里将祁璟珏的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了一遍,并在心里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他。
“那柳小姐的礼物是什么,我真是万分期待呢。”孟仲斓明显不满祁璟珏的这次救场,面向柳玉婉再次发问。
8. 追着杀
柳玉婉心都凉了,不是,姐们,不就是之前喜欢你未婚夫吗,我后来不是说我不喜欢了吗,我都表衷心了,怎么还追着杀啊。
“我与祁小世子想到了一处去了,觉得只有羊脂玉这样温润,美好,象征着吉祥平安的好玉才配得上孟小姐。”柳玉婉把能想到的马屁全都拍上去了,只不过她也没想到,祁璟珏送的也是羊脂玉玉佩。
她手里那个,已经作为借马车的赠礼赠与祁璟珏了,这枚新的,是她拿了自己一小半的私房钱去千金阁重新打的,花纹样式定的是鸳鸯戏水,特意为恭贺孟周两家的姻亲、
就算两家亲事最后结不成,但孟仲斓对中周若风情根深种是真的,这件礼物怎么着都能送到她心坎上,也能趁机再一次撇清自己与周若风的关系。
“哟,那令姜快看看,这祁小世子和柳大小姐送的羊脂玉玉佩,各是什么样式。”柔妃再次开口,语气轻快,但其中各意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柔妃上前一步,本想着再说几句,看到两个檀木盒中玉佩的花样,瞬间变了脸色。
竟都是鸳鸯戏水的图样,这祁家和柳家当真不知道这是注定成不了的婚事?还是说,都在拿这东西存心来恶心人的。
孟仲斓看到这玉佩却是心情大好,看来,这柳玉婉确实对若风哥哥歇了心思,她拿出那枚玉佩,摩挲了几下,确是上好的料子,千金阁打一枚这样的至少也要300两,用不用心先不论,舍得花这样的钱财,也算是有心了。
“多谢柳妹妹的礼了,我很喜欢。”孟仲斓言语里终于没了那股子敌意,可柔妃却是阴下了脸。
这幢婚事决不能成,成了以后,她与德妃要如何相处,他儿子难道真要与三皇子称兄道弟,变成和睦的一家吗?绝不可能!太子平庸,优柔寡断,朝中早有另立储君之言,她儿子天资聪颖,不过七岁便能熟读《长短经》,如今写出的策论是连父亲都称赞的文章,她儿子,天生便有治世之才,天生便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
德妃与三皇子,注定是永远的敌人,绝不可能成为朋友,更别说是亲家了。
这门婚事,绝不能成。
柳家那个小妮子不是喜欢周若风喜欢的紧吗,既然如此,便成全了他们。
“柳小姐这玉佩,一看便是精心准备的,令姜早就说她的闺中密友是周家二小姐和柳家小姐,本宫特意带了亲手做的花茶花露,蒹葭,给两位小姐送下去。”柔妃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叫蒹葭的小侍女心领神会,将两份花茶花露分给二人。
“谢娘娘恩赏。”
“谢娘娘恩赏。”
二人同时行礼谢赏。
“柳小姐不若闻闻我们娘娘自制的花露,味道可是连波斯进贡的香料都比不上呢。”蒹葭满脸堆笑,直直的看着她,好似只要她不闻,她便不走一样。
这一家人,追着杀,这花露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啊,哪有人刚赏下来东西就急着让人家用的。
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柳玉婉冲蒹葭命苦的笑笑,打开花露,作势轻轻嗅了一下,实则立刻屏住了气,不管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少吸点总是好的。
蒹葭确保柳玉婉吸入香膏才离开。
不知是花露本身没有问题还是柳玉婉的抵抗力太强,一刻钟过后,柳玉婉也没有半分不适。
难道我不是替死鬼?
这场及笄礼上肯定会出点事,而且必须是能让两家退亲的事,那什么能让两家退亲呢,无非是一方有作风问题,另一方可以抓着这个把柄,名正言顺的把亲事退了,还能借机给另一家一重创,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德妃那边有动作,必定是在孟仲斓这做文章,怎么样都不会找上她的,对她有人身威胁的,只能是柔妃这边,毕竟,当初柳玉婉对周若风的感情真是轰轰烈烈,甚至不惜为了他去殉情的程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不站着等死。
柳玉婉心下计算着,若是现在去向德妃投诚,能有几分的把握,柔妃是必定要对她下手了。
前有痴情于周若风的名,就算得罪了柳家,区区五品官,柔妃也有的是办法平下这事。
不为报复,只为自保。
“今日,是小女的及笄礼,现已礼成,各位可移步内院,内院已备好酒席,各位,请。”
所有宾客起坐,女眷跟随孟夫人移步花厅,男宾则跟随孟首辅移步内院。
“令姜,你带着小辈们去花室赏赏花,那边还有个小湖泊,里面的荷花开得正艳。”柔妃握着孟仲斓的手,轻柔地交代着。
“好的,长姐。”在柔妃的面前,孟仲斓显得格外的乖巧。
就这样,女眷又被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孟夫人带着的官妇,另一波则是孟仲斓带着的官家小姐。
一离开柔妃的视线,周若嫤立刻攀上孟仲斓的臂膀,亲热的说道:“令姜姐姐今日真美,怕是这花厅里的花跟姐姐相比都要逊色几分呢。”
孟仲斓抬手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你嘴甜。”
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的,柳玉婉在后面静静地跟着,顺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缓了。
可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点拨,周若嫤说着说着,便把话题往柳玉婉身上引,“柳小姐……”
“柳小姐恕罪,柳小姐恕罪。”周若嫤的话还没说完,丫鬟的茶水便‘不小心’泼到了柳玉婉的身上。
“你这丫鬟,怎的如此冒失。”柳安然不满的叱道。
“柳小姐,我带您去厢房换一下衣物吧。”
“我……”
“去给柳小姐拿一身换洗的衣裙。”还没等柳玉婉拒绝,孟仲斓已经下命令了。
柳玉婉仔细盯着孟仲斓的表情,表情中带着点傲娇,有种上位者施恩的感觉,看样子柔妃应该没同她通过气。
可这小丫鬟,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在柳玉婉眼里,明摆着就是受人指使,心下慌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躲过去了,那明天呢?后天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若今天就让她得逞,这样至少会清闲一阵子。
“那烦请这位姐姐带路吧。”柳玉婉撩撩沾湿的衣袍,平静的说道。
小丫鬟带着柳玉婉穿过一条林荫道,尽头是一间茶室,茶室的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整间屋子被装点的极为雅致,树林阴翳,鸣声上下,颇有醉翁亭之雅。
“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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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此换衣袍。”
“好,谢谢姐姐了。”说着,从腰间的荷包拿出了几两碎银递给她,小丫鬟悻悻的收下,却没离开。
柳玉婉轻叹一口气,认命的走进去。
不出意外的话,当她两只脚踏进去的那一刻,外面的这扇门就会锁死,直到,另一个倒霉鬼进来。
谁是另一个呢?估计是这门亲事的新郎官——周若风。
这身衣袍必不能在这换,柳玉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不知是否是婢女们大意,茶室内的窗子是没被锁住的,柳玉婉蹑手蹑脚的推开,窗子与窗沿形成的空隙刚好够柳玉婉这样的身量通过。
15岁的身体虽已拔节,但还是有些娇小,更何况以前的柳玉婉为了保持身材,吃的少得可怜,要不然也不至于,只是落水,一场风寒就带走了她,自那以后,柳玉婉每天怒吃三大碗,还锻炼,才有了今天身子骨稍微结实点的样子。
以前的柳玉婉,怕是连这个窗沿都爬不动。
“今天回府,再吃三大碗。”柳玉婉抱着新衣衫,从窗户一跃而下。
“哎呦~这怎么有竹笋啊。”柳玉婉一跃而下,正好踩到了悄悄在门墙下生长的竹笋,竹笋倒是完好无损,她却摔了个狗吃屎。
“柳小姐好雅致。”柳玉婉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叮叮咚咚好听的泉水声,目之所及,是一袭湖蓝色的衣角,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抬头看清来人。
“祁小世子?你是另外一个倒霉蛋?”柳玉婉瞳孔地震,不应该啊,柔妃再怎么样也不会让祁璟珏来当这个倒霉蛋啊,“周若风呢?”
祁璟珏勾起唇角,慢慢俯下身来,用那双带着风情的丹凤眼紧紧的盯着柳玉婉,“看来,柳小姐说的都是假话啊。”
“这是我父亲在我入宫那年建的茶室,不曾想,已然这么多年了,诸位,随本宫一同进去坐坐,歇歇脚吧。”柔妃挽着孟夫人的手,带着众人逼近茶室。
柳玉婉听到声音,心下一惊,顾不上回答他的话,随手扯过祁璟珏的衣领,拉着他坐在墙角,整个人凑近他,在他耳边低语:“别出声,拜托了,世子。”
祁璟珏只觉得耳边一热,带有少女馨香的气息无孔不入的侵入他的半边身子,桂花头油的香气随风送入他的鼻腔。
之前总是和欢场女子逢场作戏,看着亲密无间,实则,宽大的袖袍隔着的距离不至于一星半点,现如今,这位柳小姐是第一个离他这么近的女子,祁璟珏下意识的抗拒,可柳玉婉死命扒着他,身子竟动弹不得。
“咳咳。”祁璟珏想清清嗓子缓解一下身上的不适感,却一下子被柳玉婉捂住嘴巴,六月初的天气确实还不算热,但也不至于凉,可柳玉婉的手此时却像冰窖一般,贴在祁璟珏略有些烫的脸上,一凉一热,两个极端的碰触都让两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柳玉婉悻悻拿下手,“世子,唐突了,我们要小点声,别被发现了,不然孤男寡女的说不清楚的。”
祁璟珏低声嗤嗤的笑,胸腔随着震动一起发出共鸣,好看的丹凤眼因为笑意染上了潋滟,像一汪碧色的隐于山间的泉眼迸发出的清澈见底的泉水,“柳小姐说笑了,我的名声,早就不在乎多一个红颜知己了。”
9. 善恶之论
一时被美色晃了眼的柳玉婉,思索了两秒,认真的回复道:“祁小世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嗯?”祁璟珏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个人拙见,一个人如何,不要用听的,要用看的,祁小世子,你的眼睛告诉我,世人所说的不堪只是你的保护壳,有这样眼睛的人,不会是坏人。”柳玉婉弯起眼睛,笑的见牙不见眼。
柳玉婉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才等来他的回话,“人之心,善恶难测。如阴阳之交,不定吉凶,柳小姐还是不要把人想得太好了。”
柔妃在茶室寻了半天,也没看到任何一个主人公。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恐怕服侍在柔妃身边的几个小丫鬟此时已死无全尸了。
柔妃自知今天的计划已然失败,只好领着众人从茶室离开。
柳玉婉听到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这才敢说话。
?“《论衡·语增》?有言‘人之善恶,犹水火之相灭,易易甚矣。’我信世子是好人,??《孟子·告子下》?有言:‘人皆可以为尧舜,非不能也,不为也。’世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我脚伤了,能不能劳烦世子去告知一下我小姑姑,让她来接一下我。”?柳玉婉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愈发不足,面皮子薄,由于羞涩而泛红的脸颊,耳垂也渐渐染上粉色。
上高度上到一半的柳玉婉终是撑不住,嗫嚅的向他求救。
祁璟珏不断摩挲着白玉折扇,半晌吐出一个好字。
柳玉婉又往墙角缩了缩,下午的风带着些凉意,吹到浸湿的衣衫上,便像是被泼了一桶刺骨的冰水,“多谢世子了。”
“荣安,去买一个手炉,另外,让人通知柳安然来茶室后院,就说柳玉婉受伤了,等她来接。”
“世子,那我们……”
“回府!”荣安的话没说完就被祁璟珏打断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世子现在心情不太美妙。
柳安然找到柳玉婉的时候,她正像个可怜的小花猫抱着手炉瑟缩的躲在墙角,满身泥污,“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檀香惊呼一声将带来的外袍裹在柳玉婉身上,用力将她扶起来。
柳玉婉抓着檀香的手,吩咐道:“檀香,你去告知我母亲,我换好衣衫迷了路,不慎扭到了脚,小姑姑先接我回去治伤了。”
“好,小姐,我这就去。”
“等一下,记住,一定要大声说,在人多的地方,大声说,说给所有人听,明白吗?”柳玉婉伸手扯回檀香,嘱咐道。
“先回去吧,你的脚都肿成这样了,我们先去齐大夫那里治一下。”柳安然扶着柳玉婉,一步一步地向前挪。
城南的齐大夫是个花白头发和胡须的和蔼老头,此刻转身配着药,调笑着,“柳小姐这才多久,就又来我这里了,没见过哪个官家小姐三天两头来我这老头子这里报道的,哈哈哈。”
“齐先生,您就别笑我了,我这脚,大概多长时间能恢复自如。”柳玉婉看着自己肿的像馒头般的脚踝,一阵叹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啊。
“敷上老夫的药贴,再配上老夫的汤药,保管半月之内,药到病除。”齐大夫捋着胡须,洋洋自得。
一个学徒打扮的人趁柳家人没注意,塞给齐大夫一瓶药酒,齐大夫心领神会,“哦哦,老夫这还有一瓶药到病除的药酒,可是皇家都在用的哦。”
柳玉婉撇撇嘴,“齐大夫,这瓶药酒,你要是像上次那样要我5两银子,我就要打家劫舍了哦。”
“哈哈哈哈,不会不会,既然柳小姐是常客,这瓶药酒就赠与柳小姐了。”齐大夫转过身理药材,不让她们看到他心虚的表情。
这祁小世子还特意派人来送药酒,莫不是看上这柳小姐了,要是让世子知道,上次坑了这位小姐五两银子,岂不是要来找我算账,齐大夫胆寒。
柳玉婉在府里好生修养了几日,也听说了不少及笄礼那天的事,除了她这位满是话题度的人物以外,周若风也出了些事情。
据说是被贼人打晕了,抢了荷包,德妃娘娘震怒,要求孟府彻查。
难道是因为这,才没被当成倒霉蛋送过来。
这也太巧了吧,难道真有神明护佑?
“小姐,喝药了。”柳玉婉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就害怕,也不知道齐老头给她开的什么药,这次的药格外的苦,她每次喝都要干呕几次,有好几次,刚喝下去就被苦的吐了出来。
没办法,高淑柔和柳安然每天换着班去城北的果煎局给她买蜜饯,这才勉强能把药喝下去。
被派到柳家盯梢的暗卫,每天听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全是小女儿家的闺阁密语。
什么城北的果煎局做的樱桃蜜饯没有城东的好吃,王记家新改良的红糖糍糕没有桂花糖糕好吃,城中樊楼新出的冰酪物美价廉,每天听她们这么念叨,他都有点想去买点尝尝了。
“停停停,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荣安不耐烦地摆摆手,“听了半天没一个有用的,她们在家就说这些东西?”
暗卫有点委屈,“对啊,就说这些,不过城东的樱桃蜜饯确实好吃,安哥,你尝几块?”
荣安随手接过蜜饯,“我进去汇报了,等我命令,柳家那边不出意外应该不用盯着了。”
荣安一字不差的复述给祁璟珏,戏台上正唱到,“自张生去京师,不觉半年,杳无音信。这些时神思不快,妆镜懒抬,腰肢瘦损,茜群宽褪,好烦恼人也呵。”
“就这些?”祁璟珏轻轻哼唱,玉络子在他的手中翻飞,扁青色的络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又一个的抛物线,漫不经心中透露出世家公子哥的尊贵。
“是,世子,柳家那边,是不是不用再去了。”
祁璟珏停下摆动的手,顿了几秒说道:“去,接着盯,还有周家孟家那边,时刻关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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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多少天,这幢婚事,就要黄了。”
“相信此时,孟小姐应该也是百爪挠心,想着远在周家的张生吧。”祁璟珏啪的合上折扇,眼中迸发出势在必得的光。
孟家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看若风哥哥,于情于理,他是在咱们家受伤的,我应去慰问一番的,为何不让我去。”孟仲斓急的跳脚,完全不顾闺秀礼仪,因为自从周若风受伤以来,她被禁足在家已快半月,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上座的孟首辅拍案而起,连案几上的茶水都震三震,“糊涂!周家是德妃娘娘的母家,三皇子有争储之心,现如今就应该与周家划清界限,再寻机会把这婚事退了,你竟还不知廉耻的想要凑上前去,你想把孟家都害死吗?”
“太子平庸,易储是早晚的事,周家为何不能争一争,我……”
“住口!”一直没说话的孟夫人及时打断她大逆不道的言论,“那你可有想过你的侄儿,五皇子天资聪颖,你长姐在宫中危机四伏,步步为营,只有他们好,孟家才能好。”
“住!口!”孟首辅大吼一声,把案几上的茶水一袖子扫下去,天青色汝窑茶盏碎成一片一片,淡褐色的茶水在地上洇出一片痕迹,“你们母女两个,简直是愚蠢至极,我孟家百年清流,为的是君王,是社稷,绝不做乱朋结党之事,五皇子是我亲自教授的,他有没有夺嫡之心,我最清楚,他自幼时,我便教他《长短经》,为的就是以后做忠臣良将,为君王,为国家,为百姓,而不是你们口中的为孟家,为柔妃!”
“从今天起,你们都给我歇了这些心思,告诉柔妃娘娘,若是还存着这些大逆不道的心思,孟家,就不会再是她的母家。”
孟首辅说完,怒气冲冲的甩了衣袖,离开了正厅,独留孟仲斓母女二人。
孟仲斓呜呜的哭起来,“母亲,我与若风哥哥的婚事,是不是……”
孟夫人看见女儿这个样子,也着实心疼,孟仲斓是她33那年怀上的孩子,老来得子,自是万分宠爱,如今养成了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她心疼的摸摸孟仲斓的脑袋,苦口婆心的劝道:“与周家的这门婚事本就是必死的局,为的是在退婚时打击一下德妃,只要周家不好,德妃在宫中就没有与你长姐一战的能力,这样,五皇子才能有机会。”
“下月,就是皇后娘娘办百花宴的日子了,那天,你父亲肯定会去求一圣旨,为你二人退婚,到时候,不许胡闹。听见没有。”
孟仲斓听见这话哭的更大声了,“我不要,我不要,为何?为何?”
孟夫人看见女儿跑远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要三皇子五皇子一日健在,周家与孟家便是不容的水火,永无相容的一刻,大女儿的日子过得苦,孟家该帮帮她。
不出所料,孟夫人在内室又被孟首辅劈头盖脸一顿骂,结果就是,孟家绝不参与夺嫡之乱,只做纯臣,如若大女儿有这样的心思,便断绝关系,从此不是孟家人。
10. 真不喜欢
不知是齐大夫的哪个药的药效好,不过半月,柳玉婉的脚伤已尽数好了,甚至能跑个800米,但当她听说马上宫里就会有个百花宴的时候,她很希望自己的脚伤还没好。
按照小说的剧情发展来看,一般什么这个宴那个宴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按照柳玉婉的倒霉程度,没准这个‘什么事情‘就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柳玉婉愁的每天都坐在自己小院里的秋千上晃,柳安然看她晃了三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愁什么?”
柳玉婉看她过来,本想说两句消极的话劝她回自己屋里,突然脑袋里想到什么,拉着她坐下,“小姑姑,你同我说说,上京城内所有世家的关系。”
柳安然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能熟知这上京城内世家贵族的关系。”
柳玉婉一甩手,脚上的绣鞋往前一踢,秋千便慢悠悠的晃起来,面上是憋不住的笑意,“小姑姑,据我了解,上京城的世家公子没有一个丑的,丑的那些也跟咱们没啥交集,光凭这些人的脸,你就能把上京城这个强大的关系网盘的底朝天,对不对?”
柳玉婉朝她扬了扬下巴,眼神满是得意,柳安然的脸微红,嘴硬道:“我那是勤学好问,我理清关系网,告诉哥哥,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是是是,我家小姑姑最是厉害了,快跟我讲讲吧。”柳玉婉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讲讲吧,目前京中分三股势力,一股是太子党,当今圣上的发妻,皇后娘娘是卫国公府老国公爷的嫡长女,当初圣上虽贵为太子,可却无强有力的势力支持,是老国公爷嫁女,做了圣上的后盾,在最后,拥兵护卫天子登基,现在的国公爷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圣上登基后,海晏河清,天下升平,国公爷的卫国军一直无用武之地,之后,国公爷便交出了虎符,现在的国公府就是挂个闲职的勋贵,现在的祁小世子也是招猫逗狗的纨绔,勾栏瓦舍的常客,京中都在说,国公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子。”
“第二股是三皇子党,三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今年已近双十年华,据说三皇子一表人才,进退有度,弱冠之后便要定皇子妃了,目前最明朗的支持者便是德妃娘娘的母家忠勇侯府周家,侯爷的祖父是陪着先祖打天下的武将,侯爷的父亲也是跟随当今圣上的老将,目前已经不在人世了,老侯爷痴情,与侯夫人只育有侯爷一个,只不过,现在的侯爷跟祁小世子一样,崇文尚武,挂了个观察使的闲职,整天花天酒地,以诗会友,关键他写的诗全是男女之爱,所以,侯爷也被冠上风流诗人的称号,侯爷的正妻是老侯爷在世时定下的骠骑大将军的嫡二小姐,大小姐便是德妃娘娘,骠骑将军已告老还乡,两位小姐在京中互相扶持,侯夫人的母亲出身商贾,嫁女时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可以说忠勇侯府有如今的光景,全是侯夫人一手支撑起来的,可侯夫人的身世注定与侯爷的风花雪月不相称,多年来,侯夫人只有周若风一个。”
“周若风在家中行三,是因为他前面还有两个庶长子周若景和周若玉,是在侯夫人进府前大赦回来的罪臣之女所生的,侯夫人多年无所出,为了牵制所纳的良妾,这位为侯爷生了一儿一女,周家四郎周若熙和周家大小姐周若蒂,周家的第三位妾室是朝中其他官员所赠,原是青楼的歌女,因着好颜色,被赠予侯爷做妾,也生了一儿一女,周家五郎周若灏和周家二小姐周若嫤,这两位在侯府可谓是风生水起,他们的母亲得宠,所以带着他们的地位也与寻常的庶子女不一样,吃穿用度一律比照嫡子女的来,好不风光,不过周家目前有能力支撑起门楣的也就周若风了,为人上进,温润有礼,在官学也是被夫子争相夸赞的对象,明年科考定是榜上有名。”
“这第三方便是柔妃所出的五皇子党,五皇子如今刚满二八年华,但文采文然,亦有治世之道,师承孟首辅,孟首辅曾连连夸赞五皇子有将辅之才,五皇子有没有夺嫡之心我不知道,但柔妃娘娘肯定有这心思。”柳安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有附耳才能听见,“孟家的嫡长女就是如今的柔妃娘娘,嫡二女是孟仲斓,二人相差十多岁,柔妃娘娘又在宫里,姐妹之谊不太多,甚至她很怕这个姐姐,孟仲斓的亲事是哭着闹着求来的,起先孟夫人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不过进宫一趟,回来便变了主意,两家才下定。”
“孟家还有个嫡长子,外放做了两任知县,现已被调回京任职谏议大夫,目前正在路上,不日便会抵京,到那时,孟家的身份地位定会水涨船高,孟家或许可以彻底跻身京中勋贵。”
柳安然顿了一下,往旁边蹭蹭,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可知,孟仲斓为何如此恨你,从她第一日刁难你的时候我就派人去打听了,因为你为周若风跳湖殉情的事,周家与孟家延缓了亲事,本来正常半年可以走完的流程,就这么硬生生的搁置了,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因为我?”柳玉婉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想想也能理顺,一个官家小姐,为侯府世子殉情跳湖,这话传出去确实不好听,对二人名声都有碍,孟首辅那样严肃的人,定是会颇有微词。
但,他们俩家这亲事本来就是个局,她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插曲而已。
“好吧我就是个倒霉蛋。”
秋千又慢悠悠的晃起来,伴随着女孩的喃喃低语,“百花宴,百花宴……百花宴是不是会有玫瑰酥酪吃。”
柳安然看着眼前这个提起甜食就双眼放光的小姑娘,第一次感到心累,“百花宴名义上是邀请官妇和官家小姐赏花品茗,可实际上,是让贵妇们自由交流,给家里相看婚事的,你马上就要及笄,及笄过后便要定亲了,你不好好想想吗?”
“小姑姑,你应该比我要更愁吧,要相看也是先相看你的啊。”柳玉婉双手握着一边的秋千绳,双腿在空中不断摆荡,完全不为柳安然刚刚说的话担忧。
柳安然索性也放开手脚,由着她晃,“我自幼父母双亡,自我记事起,便是你母亲我长嫂看顾我,我只比你大一岁,长嫂已经算得上我半个母亲了,这么多年来,你有的我也有,长嫂不曾苛待我半分,如今婚嫁之事,我也信任长嫂,我的婚事迟迟未定,是长嫂还在寻找,你母亲,她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信她。”
她素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十全十美的,万不曾想原来母亲其实这些年也承受了很多,不说别的,单就一人将两个孩子教养出来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看现代的二胎宝妈就知道了。
不知是因为择婿的迷茫还是即将要定亲的恐慌,气氛莫名有些伤感,柳玉婉噗嗤一笑,“那小姑姑,我要现在给你备新婚贺礼吗?”
“好啊你,竟敢打趣我。”说着便上手挠她的痒痒肉。
两个小姑娘打打闹闹的回了屋子,闹累了,就躺在床上,“百花宴算宫宴吗,穿的素一点是不是不太好。”
“不算宫宴,但也不能像上次那样打扮,毕竟是要进宫,而且有可能见皇后娘娘,所以还是得好好装扮一下,到时候我来给你梳妆,我手艺可好了。”柳安然嫣然一笑,冲她晃着自己的手。
“好。”
……
长春宫内,
“幼安,这是今年百花宴的名单,新加了几个适龄女孩子,你看看?”
祁璟珏看着面前这位头戴凤冠,年近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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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保养得宜的女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姑母,我真的……”
不待祁璟珏说完,皇后娘娘一折子摔在他的怀里,“你马上就弱冠了,这些年,你倒成了勾栏瓦舍的常客,戏曲楼台的座上宾了,小时候,你是多上进的孩子啊,如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今天,你必须给本宫选出来一个女子。”
祁璟珏看着折子上一个个的名字,顿时觉得头大,快速略过所有的名字,蓦地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柳玉婉……”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却被皇后娘娘捕捉到了,“柳玉婉?你喜欢柳安国家的那个?我见过那孩子,长得花容月貌,可是不是说她钟情于周若风那孩子吗?前段时间还闹出殉情那杆子事。”
“没殉情,是落水。”祁璟珏说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就帮她解释,她与他有何干系。
果然,听到这话的皇后娘娘眼神一亮,“幼安,你果然对人家有意思,对不对。”
“姑母,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与她只见过几面,只是萍水相逢,并无男女之情。”祁璟珏赶紧制止自家姑母的红娘行为。
“你这百年枯木,能开花,挺不易的,人家可是马上要及笄了,你不抓紧,人家的婚事可就要落在别人头上了。”太子从内间理着衣衫走出来,打趣的说道。
祁璟珏抬头看自己这个表哥,世人口中的平庸太子,长眉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不笑时不怒自威,笑时又春风满面。
两个表兄弟都是丹凤眼,可细看之下,却又不尽相同,祁璟珏的眼睛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可太子的眼睛虽笑着,可却一片幽深,令人不敢多瞧上几眼,想来天家威严,即使再平庸,也不是平民可比拟的。
“你也要像姑母一样,给我牵媒拉线?”祁璟珏手腕一翻,扇骨抵在太子的胸口上。
太子故作冤枉,后撤一步,“我可没有,而且,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啊。”
听到自家儿子也站自己这一边,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正是正是,柳安国那家伙就是个十足十的莽夫,跟淑柔两个只有这一个女儿,虎父无犬子,况且淑柔悉心教养这么多年也不会差,幼安你都为她说话,想来外面那些传言,多半是谣传,待百花宴那日,我再帮你相看一番,若是好姑娘,这就下旨赐婚!”
皇后娘娘越说越激动,听到最后一句话,祁璟珏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姑母,你……我不喜欢她,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皇后双手交握,端出皇后的仪态来,“你莫不是嫌弃人家爹官位小,配不上你?”
“我……”
"我告诉你,虽然柳安国只是个五品小官,但他手里是有实实在在的兵权的,而且高家老爷子的地位可不比孟家差多少,要不是高老爷子和他那个莽夫女婿一个样,总是不留情面的直言进谏,首辅的位置怕是要换上一换,高老爷子桃李满天下,朝中多少人是他的学生,你不知道?"
“柳玉婉这个外孙女他疼的如珠似宝的,她这个身份,配得上你。”
祁璟珏将折子理好,双手递给皇后,“姑母,我确实是不喜欢她,今天不过是她的名字,有些熟悉罢了,您要是非要乱点这个鸳鸯谱,就要做好让柳玉婉一辈子青灯古佛的准备。”
祁璟珏说的坚决,整个人懒懒的斜倚在圈椅上,一手握着白玉折扇上下晃出优美的……抛物线弧度,另一只手承接着,玉质的扇骨敲打在皮肤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他满是不羁的脸上,活脱脱一个灯下美人。
皇后将信将疑,“真是因为不喜欢?”
祁璟珏再次强调,“真的不喜欢。”
11. 她心疼?
七月,大地回暖,天气渐渐热起来,大街小巷的人们也都褪去小袄,换上轻薄纱料。
柳玉婉还在为百花宴的衣饰发愁,柳安然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说道:“你要是实在选不出来,咱们就去成衣阁再做一身。”
柳玉婉从床榻上跳下来,惊呼,“对啊,走,小姑姑,我们去做一身。”
柳安然拉住她,“你自己去呗,我有点累。”
柳玉婉:“我又不是给我自己做的,我随便搞一身得体的就行。”
“啊,喂!”
柳安然被柳玉婉硬拉着来到了成衣阁,成衣阁的老板看见她们便眉开眼笑,赶忙出门迎接,“柳小姐,今个做什么衣服,最近来了好多好料子,两位进来看看?”
柳玉婉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掌柜的看她的眼神像是一只待宰的肥羊,感觉不坑你百来两银子不罢休的那种。
“小店新上了薄纱,还有一些亲肤的绸缎,颜色花样都是时下最时兴的,两位小姐可以看看。”掌柜热情洋溢的介绍着。
不知是,都在为百花宴打扮,还是换季买新衣服,孟仲斓和周若嫤也相偕而来,身后还跟着周家大小姐周若蒂和赵蕴如,她们二人,相比前两位就稍显暗淡了。
“葛掌柜,你家这成衣铺,谁都来得?”周若嫤轻蔑的上下扫量她们两个,语气中的带着瞧不起的意味。
孟仲斓看起来却没那么开心,面上像是扑了厚厚的粉遮盖住什么一样,眼睛也是略有些红肿,像是大哭过一场,现在,也顾不上和周若嫤一起为难她们。
柳安然真是有点忍不住了,撸袖子就要上去干,柳玉婉急忙把她拉回来,自己则上前一步,殷切的说道:“这葛掌柜家衣料好,样式多,自然是人来人往,大家都愿意来看看。”
柳玉婉说着说着便自然地挽上周若嫤,“若嫤妹妹,你看那个牙绯色的绸缎是不是很衬你的肤色,那个,那个琅玕紫的配你这头面也是极好的,还有那个赪尾色的,这样的颜色,若不是你这样的美人怕是撑不起来。”
柳玉婉絮絮叨叨,一连串说了十几种颜色料子,葛掌柜在旁边笑的已经看不见眼睛了,心里感叹着,财神爷啊,财神爷。
果然,周若嫤已经被夸成翘嘴了,又见身边这么多人,素手一挥,“葛掌柜,就用这些料子给我做几身衣服,到时送到忠勇侯府。”
“好嘞,周小姐,这边结账。”店小二引着周若嫤去结账。
“周小姐,一共是124两银子。”店小二一直保持着微笑服务。
可周若嫤就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多少银子?”
葛掌柜又重复一遍,“一共是124两银子,周小姐。”
“我……”柳玉婉看周若嫤面露难色,及时打断,“周小姐还能差你的银子,100多两银子,寻常出门怎会带,到时,你带着成衣送到忠勇侯府,自是少不了你的。”
周若嫤紧跟着附和着,“对,到时我会让府里小厮带给你。”
柳玉婉也定了两套料子,她与小姑姑各做一身,孟仲斓也定了不少料子,只有周若蒂和赵蕴如没买,赵蕴如觉得落了面子,羞红了脸,周若蒂却神色自如,像死海一样,无波无澜。
周若蒂……谁取得名字,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跟招娣盼娣来娣有什么区别。
柳玉婉订完衣服后,又带着柳安然去了千金阁。
柳安然看见她又买了一枚玉佩,不由得发问,“你怎么又买玉佩?”
“我发现玉佩很适合送人,这段时间我陆陆续续买了好多了,翡翠的,白玉的,青玉的,碧玉的全都买了,羊脂玉暂时就买这一块吧。”柳玉婉看着刚买回来的羊脂玉,一阵心痛,之前不知道羊脂玉这么贵,以为家里有,随手就给祁璟珏了,害的孟仲斓及笄礼的时候又买一枚。
送给祁璟珏的那一枚她把玩过,成色也好,上手也很温润,是块实实在在的好玉,可是就被一辆马车换走了,最后还把马车还回去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玉婉捂着胸口,“好心痛。”
柳安然看她一副病西施的模样,赶紧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齐大夫那里看看?”
柳玉婉依旧捂着胸口,紧闭着眼,小声道:“我没病,就是心痛,给祁小世子的那块羊脂玉,好贵!”
……
“什么,她说什么?”
祁小世子听到来报,气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抓起书房案几上的羊脂玉佩,冲着荣安吼道:“就这种玉佩,小爷库房里一抓一大把,她心疼?”
祁璟珏拿着玉佩又走了几圈,“她心疼?这么个破玩意,她心疼什么!”
卫国公府的南苑响了一天的怒吼。
北苑的卫国公夫妇悠闲的下着棋,国公夫人:“幼安这是怎么了?”
国公爷专注的盯着棋局,不在意的说道:“管他呢,谁知道今天又装哪门子傻子。”
玩了一圈儿,国公爷最后还是输了,索性一赌气把棋子全都收回,倚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藤椅摇摇晃晃,国公爷感觉下一秒就能睡着,蓦地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皇后娘娘上次同我说,咱家儿子喜欢柳家那个姑娘。”
正在泡茶水的国公夫人放下茶盏,一脚踹醒还在藤椅上迷糊的国公爷,“哪家的柳小姐,不会是柳安国那家的吧。”
被踹清醒的国公爷,阖眼摇起羽扇,“对啊,就是柳安国家的小女儿。”
“可是,不是说她为了周家那小子殉情了吗?”国公夫人凑近,低声询问。
“咱儿子说了,是落水,不是殉情。”
国公夫人双眼放光,跟当时的皇后娘娘一般无二,“咱儿子还会主动帮人澄清呢!”
国公爷捋着胡子哈哈大笑,“稀奇吧,但皇后娘娘跟我说,这小子最后也不承认自己喜欢人家。”
“可是按咱儿子的尿性,不喜欢为啥要帮忙澄清呢?”国公夫人有点不解,这个儿子,好听点说是高傲,难听点说,就是目中无人啊,能让他帮忙说一嘴的,就算不喜欢,在心里头也是有个位置的。
“尿性呗,还能是啥。”国公爷说完又大笑起来。
国公府的一晚上就是南苑怒,北苑笑,南苑怒火中烧,北苑喜气洋洋。
很快便到了百花宴的那一天,柳玉婉由于前一天焦虑过度,失眠了半宿,导致第二天没起来。
檀香看见自家小姐还赖在床上,急忙把她从被褥里拉出来,梳洗装点,柳玉婉就任她摆弄,像个被精致打扮的洋娃娃,朱唇上过一层口脂后更显娇艳,以至于柳安然见到她时,热情的抱着她揉捏。
柳玉婉实在是太困了,上了马车就倚在柳安然怀里,柳安然也乐意让她倚着,时不时戳戳小脸,触感还是很美妙的。
马车行至宫门口,柳玉婉还在熟睡。
柳安然晃晃她的肩膀,把人摇醒,“咱们该下去了。”
柳玉婉揉揉眼睛,迷糊的问道:“到地方了?”
柳安然有些着急,没顾得上看她现在的形象,只是急哄哄的拉着她下车。
不巧,迎面撞上周若嫤,周若嫤今天一身牙绯色六棱小花褶裥裙,配上丝质的鞋子,因圣上禁止奢靡之风,不允许命妇佩戴奢华的金银珠宝,故而周若嫤头上尽是琉璃饰物,跟在头上建了一栋违章建筑一样,过于华美了,可腰间的天水碧流苏和耳边的浅云明月珠又与头上的华美相悖,整个人呈现一种上下强烈的反差感。
周若嫤也看到了柳玉婉二人,柳玉婉今日身着杨妃色单素直裙,压裙角的玉佩是如意纹的白玉,头上只坠了一只流苏银钗,如此简单的衣着却衬得那张脸如天仙下凡,清冷绝尘,周若嫤暗恨,怎么那日就没刮花她的脸。
这样一个女子,不仅有美貌,还有歹毒的心思,上次做衣物的124两,还是她娘帮忙垫上的,她娘告诉她,这是被柳玉婉耍心机坑了,她这才明白,原来在成衣阁她说的那些恭维话全是为了坑她。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我三哥是绝不会喜欢你的,就算是纳妾,也轮不着你。”周若嫤恶狠狠的说道,美丽的面孔都有些狰狞。
在她们争执之际,卫国公府的马车也悄然来到。
“世子,是柳小姐。”荣安在马车小窗向祁璟珏汇报。
正在马车里悠闲地扇扇子的祁璟珏顿了一下,随后又慢慢扇起来,荣安继续道:“柳小姐和周二小姐好像起了争执,要去制止一下吗?”
“与我有何干,不管。”祁璟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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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
荣安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国公爷和夫人非要他在公子耳边提柳小姐,提了,世子又不愿意,两边为难的他就像一张被饼锅两面煎的馅饼,又烫又跑不掉,可国公爷说,任务完成不好就扔去拉练,想想之前在卫国军拉练的日子,荣安就一阵胆寒,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柳小姐好像要被打了,侯夫人和周世子来给周二小姐撑腰了。”
柳玉婉实在是被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弄烦了,索性也不装不避了,她上前两步,正对着周若嫤,“那难道就轮得到你吗?”
周若嫤起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进一步惊了一下,她的话没听进心里,反应了两秒才知晓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你下贱,那是我亲哥哥,我怎会……”
“你也知道那是你亲哥哥,我与你是朋友,你的哥哥便是我的哥哥,你明知道你与你哥哥没有可能,为何总觉得我与你哥哥有可能呢,你不怕这样,你哥哥真会喜欢上我吗?”柳玉婉拿出上大学时的辩论技巧,不自证,让她去证明,她骄傲的微扬下巴,这周若嫤肯定说不过她了。
“你……你真是不知羞,我三哥绝不会喜欢你。”
柳玉婉差点被绊一个踉跄,姐妹,你这关注点真是清奇,我说往东你往西,我说打狗你撵鸡,虞朝对于□□罪也是极刑,你现在不应该赶紧撇清你对于你哥哥没有任何异心吗,怎么又回到你哥不会喜欢我这个问题上了。
“你知羞,你知羞,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未出阁女儿家的婚事,还说这种纳不纳妾这种污人耳的话,没一点官家小姐的做派,倒像是戏台子上出来的。”柳安然听不过去,也跟着怼到。
周若嫤最忌讳别人提起青楼,戏台,因为她娘亲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因为这,她常常被诟病,幸而爹爹会给她撑腰,这些年也没人敢再提起了,此时,蓦地被柳安然提起,她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愈烧愈烈,脑子一热,就要甩个巴掌过去。
柳玉婉提前做了反应,及时抓住周若嫤的手,才没让这巴掌落在柳安然的脸上,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百花宴,也是各家夫人相看的日子,柳安然的年纪,定亲迫在眉睫,决不能因为这一巴掌毁了。
柳玉婉也有些恼火,使了些力气把周若嫤推回去,周若嫤踉跄着向后倒了两步便被一只手扶住了,她回头一看,立刻站好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美妇人轻蹙眉头,眼神凌厉,虽美,但眉宇间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这让柳玉婉想起荧幕中花木兰的形象,英姿飒爽,不卑不亢。
柳玉婉的身心全部都集中在侯夫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周若风。
周若风今天一身湖蓝色对襟宽袖短衫更显公子遗世独立,如果他现在没有紧皱眉头,像吃了死蚊子的感觉的话。
周若风对这个妹妹其实并不亲近,只是母亲说过,只要自己一天姓周,便是周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事情可以回家解决,但绝不能在外露怯,这也是为什么官学那天,他要维护周若嫤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那件事竟还没让她长教训,现如今,竟是不分地点场合的闹起来。
周若嫤又恶人先告状,“母亲,是是柳玉婉,她之前坑了我很多银子,今天又污蔑我和哥哥的关系。”
柳玉婉要被这人的脸皮整笑了,她嘲讽的勾起唇角,端端正正的向侯夫人行了个礼,“夫人,这件事情您找人查一下便知晓了,周二小姐没有资财,却硬着头皮买下成衣阁的金贵布料,反过来还要说是我坑的,今天是周二小姐先污蔑我与周世子的关系,我早就澄清过我与周世子并无干系,可周二小姐偏要一次次在人前提起,硬说我与周世子有关系,这到底是谁居心不良,怕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吧。”
周若嫤恼恨,这柳玉婉何时如此巧言善辩,以前不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吗?
周若嫤如何,侯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因着侯爷宠爱,这小妮子从小便没养在她房里,而是养在她那个青楼出身的娘屋子里,所以学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侯夫人眼中的嫌恶愈加深重,“若嫤,今日的百花宴,你不必参加了,回府去。”
“母亲!母亲!”周若嫤的声音陡然提升了几个分贝,候夫人给后面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周若嫤便被捂上嘴拖进了马车里。
12. 你的玉佩,我没送别人
“柳家姑娘,那孽子没伤到你吧。”侯夫人转头关切的问道。
柳玉婉受宠若惊,急忙回答:“侯夫人言重了,不过是女儿间的打闹,算不得数。”
柳玉婉自然也知道家族间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时候侯夫人给台阶了,就要顺坡下。
柳玉婉自谦一阵后,恭敬地让侯夫人先行,自己则是跟在后面,同时与周若风拉开距离。
周夫人与周若风去了德妃娘娘的含光殿,柳玉婉和柳安然被宫女引着去百花宴的地点。
“那柳小姐,如今一见。也算得上是进退有度,大方得宜,不像传闻说的那般跋扈自傲。”
周若风低着头回道:“是,她很好,是若嫤太不懂规矩。”
“到时让若嫤把她的琉璃头面送到柳府,作为赔礼,你去千金阁再打一枚羊脂玉手镯一起送去。”侯夫人看周若风没应声,接着道,“你肯定想问母亲,为什么要送如此贵重的礼吧。”侯夫人冷笑一声,面上尽是嘲讽,“你那个妹妹,连带她娘,就是个祸害,上回,打了柳家小姐,你可知,你送去的药膏被她掺了让伤口一直不结痂的药粉,若不是零尘机敏,闻出药膏的不对,怕是柳家小姐便要毁容了。”
零尘是周若风的贴身小厮,自小一起长大的,家中姊妹做些香料生意,所以那药粉的味道发冲,一下便能闻出来,察觉到不对,本想立刻回禀周若风,巧的是一转头便撞上了周夫人,这才被周夫人先知晓了。
“她竟做出这样的事?”周若风不可置信,小时候机敏可爱的妹妹,如今竟会如此歹毒。
“若养在我膝下,不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怪就怪你那糊涂爹,宠的那易杭无法无天,教给子女的也全都是下作的妾室手段,若嫤算是毁了,以后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了,多疼疼若蒂,她才是与你一同长起来的妹妹,她姨娘不疼她,你做哥哥的,多关照一下。”说起周若蒂,侯夫人又是满满的叹息。
母子两说着便到了含光殿,德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满秋前来接两位主子。
卫国公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了半天,荣安终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世子,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那柳小姐不是都自己处理好了吗,咱们进攻什么。”祁璟珏给自己的白玉折扇新挂了一串流苏,此刻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摆荡。
什么柳小姐,这回轮到荣安懵逼了,他刚刚有提到柳小姐吗,“公子,是去皇后娘娘的长春宫。”
意识到自己听错了的祁璟珏尴尬的轻咳两声,欲盖弥彰的说道:“走吧。”
真是,这几天周围人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柳玉婉这个名字,搞得他神思混乱,这才听错了话,会错了意。
另一边,百花宴已悄然开席,所有的官眷命妇,官家小姐都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只是不知为何,柳玉婉总觉得皇后娘娘的眼神时不时地就瞟向她这里,她只好低头装死。
这种大场合,她这位卑言轻的,装死是最好的选择。皇后娘娘带着所有人逛了一圈,直到小宫女附耳说了几句,皇后娘娘开口说道:“本宫身体有些不适,先回长春宫歇息一下,诸位自便。”
“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娘娘离开后,各家官眷开始互相寒暄,有些胆子大的,猜测着皇后娘娘离开的原因,只不过也是窃窃私语。
柳玉婉好信,悄悄挪动步子,准备去听一耳朵。
只听那两位贵妇说道:“皇后娘娘举办这次百花宴,实则是为了祁小世子。”
“祁小世子,那个纨绔?”
“低声些,就算再是纨绔,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太子殿下的亲表弟。”
“那可怎么办,我家如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万一被那世子看上怎么办。”
“我家四郎恰逢适婚年龄,不若让两个孩子相看一番。”
“好啊。”
原来是为了祁小世子,柳玉婉脑海里又浮现出祁璟珏的模样,他这脸,还需要相亲?怕是女孩子都追着跑吧,不过这名声是真的不太好。可他明明不是传闻中那样子,干嘛要坏自己的名声。
正想着,有一双环髻的宫女迎面向她们走来,“皇后娘娘为各位小姐准备了吃食,请各位小姐移步。”
柳玉婉直觉感觉不对劲,可这堆小姐里,谁是那个倒霉蛋呢,总不能再是她吧。
况且一群官家小姐都在一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且她一个五品官家的女儿能得罪皇后娘娘什么,想到这,也就放下心来。
小宫女将众人带到一个类似于花院的开放型小园,凉亭错落,后面假山环绕,还有一个小型湖泊,内里种着世间罕有的并蒂莲。
每间凉亭内都有皇后娘娘准备的吃食,外侧是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中间是雕花蜜饯一行,最里是珑缠果子一行。
这精巧的样式看的柳玉婉眼花,感叹着皇宫内院王公贵族的奢靡,惊叹过后便是,馋。
这种类,这样式,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样的牛马也能吃上御膳房做的大餐,这根在现代吃顶级厨师做的国宴有什么区别。
她拉着柳安然走到最远的凉亭坐下,捻起一块荔枝甘露饼,柔软的饼皮夹着荔枝果肉,令人惊奇的是,经过烘焙的荔枝果肉在入口的时候竟还会爆汁,柳玉婉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吃播形容的词语,最后只吐出一句“好吃”
柳安然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她的手,斥道:“这是相亲宴啊,你能不能顾及一下形象。”
柳玉婉瘪瘪嘴,委屈道,“官眷们不是没来嘛,这又没人看,干嘛不能吃。”
“糊涂,这是京城,是皇宫,你的一言一行全会被汇报给主子,知不知道啊你,别吃了!”
柳玉婉看着面前的糕点,甜腻的香气充斥在鼻尖,每一分味道都在叫嚣着吃它,她眼睛滴溜溜的转,趁柳安然不注意,又拿了个珑缠果子和糖霜玉蜂儿,随后假模假样的说要去后面的湖泊看并蒂莲。
柳安然并没听清,只是嘱咐她不要走远。
她含糊答应着,用衣袖兜着顺出来的水果和蜜饯。
长春宫内,小侍女正把观察到所有事一一汇报给上面的两位主子,皇后娘娘坐在凤位上哈哈大笑,“那小妮子真的只顾得吃?”
侍女也微勾唇角,“是的,娘娘,柳小姐走之前,还拿走了几颗果子和蜜饯。”
这话惹得皇后又笑起来,“心思纯净是好事,可未来世子妃可不能只是个贪吃鬼啊。”
祁璟珏却机智的捕捉到一个信息,“你说她去哪了?”
小宫女被他陡然凌厉的语气骇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的回答:“柳小姐说是去荷花池看并蒂莲,实际是去假山后吃蜜饯去了。”
“姑母,我有些事情,你在宫里等我回来。”祁璟珏扔下这句话便快步走出长春宫。
柳玉婉正躲在假山后大快朵颐,突然听见旁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探出个小脑袋,睁圆眼睛努力分辨远处的两个人是谁。
那个身着粉色宫装的不是柔妃的贴身侍女吗,另一个小太监是谁?他们在说什么?
柳玉婉想凑近些听的更真切一些,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她微凉的手腕,另一只手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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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的嘴,防止她出声。
柳玉婉脑子嗡的一下,第一想法就是又被坑了,倒霉蛋又是她,接着便是上来一套现代学的自救方法,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下捂住她嘴的手,一口咬下去,接着趁他吃痛的时候,用胳膊肘狠狠的往后一怼。
她只听见背后的人闷哼一声,后用一种强势的,毫不怜惜的力度掰过她的身子,让她可以与身后之人面对面。
柳玉婉心下疑惑,要是绑架犯怎么会让人看到他的脸呢,当她眯着眼睛看清楚对面的人时,腿一软就要跪下去,所幸祁璟珏拉着她的手腕才没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祁璟珏气怒反笑,凑近她,用气声说道:“柳小姐这会儿怕什么,刚刚咬我的时候可是半分不留情啊。”
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柳玉婉的耳后,脖颈,可她没感觉到暧昧,只觉得心凉,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有种恐惧感,祁璟珏的纨绔面具下,一定是另一种模样,而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是她可以探究的。
她不想也不愿去探索这种未知,枪打出头鸟,她只想平平淡淡的保持中庸之道,做一条不咸不淡的咸鱼。
装!
柳玉婉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字,她一把抓住祁璟珏受伤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几下,一脸心痛,“我上次受伤,母亲给了我一些伤药,世子若是不嫌弃,我派人送到卫国公府。”
为防止外面两人发现,他们二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的桂花头油的馨香,在女孩灼热的呼吸攀上他的手腕时,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僵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低头看了眼,呼气的时候没喷出口水,可以,随后便听到小姑娘说送他伤药的话。
作息就要做全套,京城纨绔的名声不能掉,他放松自己的手臂,任由她抓着,微微挑眉,“上好的伤药?柳小姐不会心疼吧。”
“嗯?”这话,怎么茶茶的,“不心疼。”
“哦,那……那块玉佩,你不是心疼得很吗?”祁璟珏鬼使神差的问出来。
柳玉婉瞪大眼睛,忽的放下他的手,“你……”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急急捂住嘴巴,又走近一步,“你怎么知道?”
少女的桂花香味就这样忽远又忽近,“那天恰好在街上,耳力好,听到了。”
还真是不能随便蛐蛐别人,没准说坏话就被听到了。
柳玉婉默默嘀咕,“那还不是被你转手送给孟仲斓了。”
绝对不能让他觉得我心疼,这小世子是个什么性子还不知道,几面之缘,帮过一次,也无法笃定这是个实打实的好人,至于之前在孟府说的什么善恶论,全是应急的马屁啊。
万一小世子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不妥妥的太岁头上拔毛,找死吗,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愧疚。
“谁告诉你的?”
柳玉婉又是一惊,“你耳朵真的好,这么小声都能听得见。”
“我没送,孟仲斓那个是我新买的。”祁璟珏扬着下巴,身子靠后,贴近假石,避免与她过度接触,这妮子的桂花头油是不是换了,今儿这味道怎的如此呛人,他敛眉皱鼻,用二人能听到的最小音量说道:“小爷可不心疼那区区一枚玉佩。”
柳玉婉盯着他看了几秒,磕磕绊绊的回应他,“哦哦昂昂,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
柳玉婉虽嘴上恭敬地说着,心里早就翻了一百八十八个白眼了,呦呦呦,小爷可不心疼,不心疼倒是还我啊,接的时候没见你不好意思,现在倒是摆上谱了。
当然,这些都是柳玉婉的内心戏,现实中只敢对着他傻笑两声,把这件事盖过去。
13. 阴谋
两人只尴尬了一瞬,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谁?”宫女大呵一声,脚步加快就要来这边查看。
祁璟珏拽住柳玉婉挤进两个假山的中间,假山中间有个隐蔽的缝隙,阴影洒下来足够遮挡住一片区域。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区域……略小。
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祁璟珏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身前女孩的柔软,她的桂花头油因为距离的靠近,更加浓郁,只觉得,连带他的身上都沾染了桂花的味道。
柳玉婉僵着身子,一下不敢动,约莫过了半刻钟,她才悄声问道:“走了吗。”
“走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柳玉婉侧身就想出来,但却被祁璟珏一巴掌摁回去,“别动,下一波人马上来了。”
“嗯?”这到底是什么特异功能,柳玉婉真的很疑惑,她扬着小脸,认真观察祁璟珏的耳朵,难道是因为耳朵大吗?
官家小姐哪有她这个样子的,不知羞,盯着男子看是怎么回事,祁璟珏被她一瞬不瞬的眼神看的耳尖染上粉色,他低头回看她,只见她唇上的口脂擦出去一点,嘴角还带着果子的糖霜。
他不由得嗤笑一声,说道:“柳小姐还是先关注关注自己吧,这幅样子,谁人不知道你出来偷吃了。”
“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柳玉婉急忙用手呼噜自己的脸,因为看不见所以毫无章法。擦了半天也没擦到地方。
祁璟珏看得心烦,随手抽出她夹在腋下的帕子,厉声道:“别动。”
柳玉婉止住动作,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俊脸,不禁想到,那些贵妇们讨论祁璟珏的话,京中纨绔,女儿便是老死家中也不愿嫁他。
不过,这张脸,怎么会没人要呢。
祁璟珏能感受到她的眼神没有恶意,可这样被盯着,总是没来由的烦躁,他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
柳玉婉明显感受到唇上的擦拭由一开始的温柔,变成了如今的粗暴,有点疼,“我自己来吧世子。”她伸手接过帕子,指尖不可避免的与男人的相碰,为什么有人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热的,连指尖都这么烫,相比起自己的,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祁璟珏也很疑惑,七月的天已经回暖,虽算不得酷暑,但也足够炎热,怎么这小姑娘的手还是凉的,体质不好么?怪不得一场风寒就能在家休养那么长时间。
“贵人有何吩咐?”那边的两人逐渐走近,声音也变得清晰。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柳玉婉又想探头去看看,却听到身前传来冷嗖嗖的话语,“不想死的话,就老实待着。”
听到这话,柳玉婉又悻悻的缩回脑袋,乖巧的站着。
“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另一个尖细嗓音问道。
“嗯,做得好,祁家那边有动静吗?”
“并无,国公爷和夫人每天在家种树养花,偶尔下下棋,祁世子……就是每天去南曲戏楼听戏。”
“好,继续盯着。”
“是。”
完了完了,又是秘闻,这又是上头哪个贵人啊,听上去好像是安插的间谍啊,而且这间谍的声音有点熟悉,只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最近接收的知识点真的太多了。
等声音远去后,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句凉薄的话,“一般,听到秘密的人,是要死的。”
柳玉婉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我发誓,我以我九族发誓,我要是敢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半个字,全族无后而终。”
都把瓜尔佳氏的毒誓都拿出来了,该信了吧,这誓言可是连四大爷都信了,这祁小世子应该没四大爷那心计吧。
“柳小姐,誓言够毒的啊,可……你家本来不就没后吗?”
柳玉婉嘴角一抽,好像是这个道理。
“玉婉,玉婉。”柳安然见柳玉婉久久不回,便出来寻找。
救星啊,救星,柳玉婉向祁璟珏福了个礼,提起裙子就跑,快到他只看到一抹粉色的残影。
荣安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向他附耳汇报道,“柔妃那边出手了。”
柳玉婉噔噔噔跑到荷花池旁,对面的柳安然看到她后,叉腰气鼓鼓的骂着。
柳玉婉哂笑,刚想绕过去找她,却看到隐秘在夜傍的黑手,用力地推了她一下,柳安然躲避不及,直直栽倒在荷花池内。
“小姑姑!”
柳玉婉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巨大的恐惧裹挟着晚风吹乱她的发丝。
找人帮忙,找人帮忙,柳玉婉红着眼眶四处张望。
祁璟珏的珠子褐衣袍就这么缓缓浮现在她眼前,她扑通一声又滑跪在他面前,“世子救命。”
祁璟珏觉得今天怎么这么烦,“站起来,皇后娘娘马上到了,女子外衫也准备好了,找根树枝,把你小姑姑拉上来就行。”
柳玉婉来不及多想,他为何会准备的如此周全,但不管是何目的,今天他又帮了她两次,“多谢。”
柳玉婉急哄哄找到一根粗壮些的树枝,跑到半路却发现周若风也在,此时他脱了外袍,正要往里跳,柳玉婉大吼一声,“周若风,你敢跳!”
她抓着树枝吭哧吭哧往前跑,一把推开周若风。
周若风满脸焦急,但还是尽量维持着他公子如玉的形象,“柳小姐,安然不会水,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的。”
“那也不用你管,你是侯府里养出来的傻白甜吗,你知不知道,刚刚你若跳下去,我小姑姑的清白就毁了,日后只能嫁与你做妾,上京城一人一口吐沫便能淹死她。”柳玉婉嘴巴吼着他,手里拽着树枝把柳安然往岸边拉。
“我不会让她做妾的。”
“啊呀,死……”柳玉婉真的很想骂出来,能不能死一边去,周家人是不是听不懂话,“周世子,你若是现在去寻个女子外袍过来,我还算你有脑子。”
“皇后娘娘驾到~”
救星啊,救星。
这一晚上都是救星。
柳玉婉已经拽着柳安然爬到岸边,周若风还岿然不动。
“转过身去,我叫你转过身去!”柳玉婉声嘶力竭的吼他。
柳玉婉都服了,周若风的脑子是全都奉献给科举了吗?所以导致情商这么低。
所幸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有眼力见,手一挥,一件宽大的宫装罩到了柳安然的身上。
柳玉婉先是感激的看了宫女一眼,接着立刻跪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起来吧,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是本宫的失职,我会命人彻查此事,还柳姑娘一个交代。”
“多谢皇后娘娘,我见那贼人推我小姑姑时,手背有一处明显的伤口,还请娘娘明察。”
柳玉婉没说柳安然是失足落水,而是直接把她被人害这件事捅在明面上,所有的官妇都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皇宫中竟会出这样的事。”
皇后娘娘的表情登时严肃起来,“你说什么?柳姑娘是被贼人推下水的。”
柳玉婉坚定道:“是的,娘娘。”
皇后娘娘怒道:“真是反了,天子脚下,皇城内院,竟会出这等事,查,给我查!”
“娘娘息怒~”众人见皇后娘娘发怒,均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高呼“娘娘息怒”。
柳玉婉真是气急了,不然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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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把这件事捅到皇后娘娘面前,柳安然在她怀里出气多进气少的,会不会落下病根都不好说。
若是今天这事发生在她身上也就算了,或许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偏偏逮着她家里人伤害,那这就绝不能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这件事大概能猜到是谁的手笔,柳安然前脚刚落水,后脚周若风就来了,这跟及笄礼那天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想给周若风安一个婚前风流的名声,可她们这样全然不顾女子的声誉性命,拿女子的一生来做制胜的筹码,真真是恶心至极。
恐怕及笄礼那天,她逃过他们的阴谋时,就已经被记恨上了,所以今天才闹这么一出。
可是这次的倒霉鬼为什么是柳安然。
“柑橘,带柳姑娘去长春宫偏殿,芸角,去请赵太医。”皇后娘娘吩咐道。
柳玉婉谢恩后,跟着柑橘把柳安然扶进长春宫,待主人公走后,皇后娘娘四处寻找,最终在一个阴暗的小角落找到了自家侄子,皇后娘娘终是没忍住调侃他,“怎么,跟姑母去看看吗?”
“不去了,我去找一下表哥。”祁璟珏盯着一群人远去的方向,眸色幽深,她能听到多少,又能分析出多少,“我先走了,姑母,你小心柔妃那边。”
皇后娘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姑母会注意的。”
柳安然躺在榻上,紧闭双眼,身体即使盖着被子,也在颤抖,好在,赵太医来的快,一番诊疗过后,柳安然的状况已好了很多了。
“柳姑娘是因落水引起的风寒之症,寒气入体,柳小姐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一日两次,约莫7天就能好转。”赵太医执笔写着药方。
柳玉婉轻蹙眉头,一周才能有好转,城南那个齐老头治风寒只要五天,而且保证你活蹦乱跳,怎么这宫里的太医还不如外面的游医。
“柳小姐,可听明白了?”赵太医看过来,她又是满脸堆笑的样子,“明白,明白,谢谢赵太医。”
柳玉婉装好药方,同皇后娘娘告辞,“今日之事,多谢皇后娘娘,实是不便再叨扰皇后娘娘休息,我就先带小姑姑回府休养了。”
“不必,今日柳府两位姑娘都受惊了,便在本宫这歇下吧,等明日,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府,我已经跟淑柔说好了,你们安心在这歇着就是了。”皇后扶起行礼的柳玉婉,像寻常长辈对小辈说话那样温柔慈爱。
柳玉婉有一瞬觉得站在面前的华美妇人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而是再平常不过的长辈姨母。
许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柳玉婉脑子混混沌炖的,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谢谢……姨母。”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恨不得猛抽自己三个嘴巴,她忽的又跪下解释道:“皇后娘娘恕罪,适才您的语气很像家中长辈,臣女不小心才……”
“没事,这有什么。”皇后豪迈的一挥手,此时她不像是端庄威严一国之母,反而像个豪气的江湖侠客,“我没有外甥女,只有个侄子,你随着幼安唤我姑母吧,可好?”
“这如何使得,我人微言轻,我粗鄙不堪,我……”柳玉婉急的连臣女都不用了,她真是这么想的,她何德何能能和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攀亲戚,还跟祁璟珏在一个辈分,这要是让祁小世子知道了,难道不会两枪毙了她,千万别,能不扯上关系就别扯了吧。
“就叫姑母,就这么定了,下次见到本宫就这么叫。”皇后直接下令,堵死了她的道路。
“叫一个我听听。”
柳玉婉思索再三,算了,能攀上个皇亲国戚也是赚了,咬咬牙,气沉丹田喊出一声,“姑母!”
“姑母。”
14. 遇袭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了错愕,还是柳玉婉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见状起身扶起柳玉婉,冲着祁璟珏说道,“我让她唤的。”
祁璟珏扶额,“胡闹!”
我天哪,敢对皇后娘娘这么说话,这是她能参与的吗?柳玉婉膝盖一软,又要下去,柑橘眼疾手快,撑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倒下去。
“姑母,她是以什么身份唤您姑母的?国公府的义女?还是我祁璟珏的妻子?”祁璟珏面色不虞,时不时地还扫个眼风过去。
柳玉婉低头当鸵鸟,要不装晕算了。
她在脑中权衡利弊一下,装晕是最朴实的一种办法了,说做就做,只听见后面一声“哎呦”,她发出短促的声响就晕倒在柑橘怀里。
柑橘不知柳玉婉是装的,手里的贵人晕了,她只能汇报给上级,“娘娘,柳小姐晕倒了。”
“啊,快快快,扶到榻上去。”皇后娘娘的注意力从自家侄子的话瞬间转移到柳玉婉身上。
祁璟珏却不担心,这个小白眼狼大聪明没多少,小心思可多着呢,他阴恻恻的开口,“是吗,晕了?我听说大理寺审那些嘴硬装死的犯人时,有很多种方法,一种叫吃锯末,就是强迫犯人吞食锯末,再大量饮水,锯末在腹中无法消化排出,最终胀痛而死。另一种是喂鳅鱼,就是把一把细小的铁钩混入鱼肉中,强迫犯人吞下,铁钩在腹中会钩住肠胃,无法解脱,最终腹痛难忍死去。还有……”
柳玉婉深吸一口气,像是被仙气钓上来一般,“我好了,我好了。”
皇后娘娘看懂这两人的眼神官司,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你吓她干嘛。”
祁璟珏躲避及时,皇后娘娘的那一脚连他衣袍的一角都没沾上,但他还是装模做样的扫了一下衣服,“姑母,这种小骗子最是该下油锅的。”
柳玉婉欲哭无泪,这人怎么人长得这么好看,说出来的话跟点生死簿的阎王一样。
“算了,幼安说的也有理,玉婉以后便唤我姨母吧,我与你娘也是曾经的至交好友,只是多年不见面,生疏了些罢了。”皇后娘娘提到高淑柔时,不免惋惜。
当年她未入宫时,恣意潇洒,一杆长枪武的出神入化,淑柔一个娇气的文官家小姐竟追着她,要同她学,正好,老卫国公嫌弃她没有女孩样,要她多跟这位高家小姐学学。
就这样你来我往,两人便处成了金兰密友,只是后来她入宫,只听说高家小姐忤逆,硬要嫁给一个小小的团练使,并甘愿与高家再不来往。
皇后娘娘揉了揉太阳穴,从回忆中抽身,“罢了罢了,天色晚了,玉婉,你去暖阁休息吧。”
柳玉婉乖巧的应了声是,就鬼魅般的跑走了,生怕再留下一秒便会被波及到。
“你,滚去你哥那睡去。”若是柳玉婉在这,定要称赞皇后娘娘的变脸功力。
祁璟珏没反驳,向皇后娘娘行了个礼也走了。
夜半,柳玉婉在暖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有点认床,也可能是没睡过好东西,总之,在长春宫这个地界,她合上眼就能听见祁璟珏说的那些酷刑,皇宫大内,真不是好待的,幸好她没穿到什么一品贵女身上,不然,可能也是入宫伺候老头的命。
睡吧。
柳玉婉摆出一个安详睡姿,闭上眼睛尽力让自己进入梦乡。
长春宫外的大榕树上,
荣安费力的换了个姿势,不着痕迹的敲敲已经麻掉的那只腿,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公子,咱们要在这棵树上待到几时?”
祁璟珏随手扯下一枚叶子,周身涌动的气流令叶片在他修长的手上旋转,他低眸看着不停歇的叶子,用力一握,脆弱的叶片便化成了绿色的飞絮,悄无声息的散在天空中。
“今夜,柔妃那边怕是不会消停,柔妃三番两次坑害周家和柳家,柳家或许不会追究什么,但周家和德妃可就不一定了,无论他们两家怎么闹,柳家这个炮灰是当定了的,现如今,姑母把这两颗定时炸弹放在长春宫,明摆着是要护着她们,今晚,一刻也不能离开长春宫。”
荣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满腹狐疑,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影卫死士比国公府的都要多,哪用的上世子亲自来盯梢,可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家公子心思深沉,做一步想一千步,公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主仆二人便这么呆到了后半夜,宫墙外的打更人都已敲了好几遍,长春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不速之客。
祁璟珏给了荣安一脚,“来人了。”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夜行衣,还戴着一个大兜帽,整个人隐匿于黑夜之中,像暗夜里的老鼠,悄无声息的潜入宫内。
“我去暖阁,你去偏殿。”祁璟珏甩下一句便飞身而去,漏夜从暖阁的窗户内窜入。
柳玉婉睡得不安稳,当她感受到一阵凉风的时候,下意识的要起床关窗,她刚堪堪直起上半身便被人捂住口鼻,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当其他感官消失的时候,剩下的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柳玉婉感觉自己的眼神突然就好了起来,至少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前差点把她捂死的人是祁璟珏。
祁璟珏感到手下的人不再反抗的那么激烈了,料想着应该是认出他来了,刚想着收回手,却有一个湿滑温热的软舌在他的掌心轻扫了一下,他的身子又僵住了,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再挪不动一步,即便是花满楼的娘子,也没有如此放浪形骸的。
他机械的转头看向身下的人,女孩面色潮红,虽手脚还在小幅度的扑腾着,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显得愤怒都像是在撒娇。
祁璟珏伸手拉了一下衣袖,盖住那只被……“玷污”过的手,脸上尽是“离我远点”的表情,柳玉婉虽夜视能力不佳,但她借着月光看见了,祁璟珏拿她的衣角擦手了。
“别出声。”
说实话,柳玉婉是有点生气的,虽说这是长春宫,不是她的地盘,但这也算是她短暂的住所,这祁璟珏夜探闺房是个什么意思,这些都暂且不论,差点把她捂死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用的力气,她完全挣脱不开,他又没有放手的意思,情急之下,柳玉婉才伸舌头舔了他一下,幸好这个方法有效,不然真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柳玉婉长时间缺氧,如今口鼻无碍,便放肆的吸气呼气。
祁璟珏耳力一向好,听到这声音,令他泛红的耳尖更加殷红,“你喘什么,闭嘴!”他用气声呵斥道。
柳玉婉应激性的闭嘴,小口喘气。
不是,这什么人啊,差点把我捂死,还不让人喘气,真就得憋死吗?
不过这话可不敢当面说,在心里委屈一下算了。
她不满的瘪瘪嘴,刚想问问他这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就听见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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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系列的事情让她草木皆兵,现如今听到这种耗子般的声音,柳玉婉下意识觉得这是来害自己的,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把祁璟珏拽到榻上,把床帐扯下。
祁璟珏看着面前纱质的床帐散落在眼前,脑袋一阵发热,脚上的靴子还没来得及脱下,鞋底沾的泥土染脏了床榻,他拧眉,“你这是做什么?”
这次轮到柳玉婉捂住他的嘴了,女孩的手太小,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把口鼻全部捂住,不然她真是想让他试试刚刚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在微弱月光的折射下,床榻内有一小块是明亮的,祁璟珏不仅耳力好,夜视能力也是强悍,在黑暗中能捕捉到她每一个动作,更不用说在有光的情况下了。
银色的月光打在她半边脸上,祁璟珏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见,那双盛着水光的眸子正冲他挤弄着,食指放在唇边,做着噤声的动作。
“有人来了。”
祁璟珏回过神来,将人按在榻上,被褥一提,盖住两人的身子,他能明显的感受到,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体都是僵硬的,这也导致,两个人安详的躺在榻上。
旖旎?半分没有。
柳玉婉脑子里警铃大作,生怕在这皇宫内院里,一个不小心就糊里糊涂的没了小命,至于躺在身边的男人,目前看来,他没有坑害她的心思,这就够了。
祁璟珏起先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虽说他纨绔风流的名声在上京城人尽皆知,但柳玉婉是官家小姐,自小千疼万爱长大的,即使没有任何过分之举,但也算得上是轻浮了。
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将身子与柳玉婉隔开一段距离,可某些人似乎并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微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因着手小,只能扣住半圈手腕,桂花味的香气再一次入侵他的感官,小姑娘小声道:“别动啊,祁小世子,外面那人进来了。”
祁璟珏用余光扫了一眼床帐外,那抹黑色的影子正蹑手蹑脚的靠近床榻,腕上的手愈加用力,他用了个巧劲,翻手制住她的胳膊,将人拖到床榻里侧,自己则是一个跨步,掀开床帐,与那人缠斗起来。
那人似是不想闹出动静,招招躲避,避免碰到暖阁中的器具,造出声响。
祁璟珏也察觉到这一点,于是招招式式都在逼他,那人逐渐变得吃力起来,他看准时机,撩起衣袍,一脚将黑衣人踹倒在地。
柳玉婉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场武打戏,就被祁璟珏一个反手拎着衣服扔到了窗外。
幸好他还算有良心,窗外有个人接应。
荣安扶住她,压低声音问道:“柳小姐,你等下装作睡不着,出去遛弯儿刚回来的样子。”
说完后一个闪身就不见了,接着屋内再次传出打斗的声音。
柳玉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习惯性的在脑子里捋人物关系,这个侍卫,她见过,经常跟在祁璟珏身边,应该是贴身侍卫,唯一见得几次面,荣安也只是言简意赅的说几句“是”,从未听过他说别的话,可,为什么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总觉得在哪听过呢?
在她想的这段时间,长春宫内外已灯火通明。
“说,谁派你来的?”祁璟珏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目光冷如冰霜,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冻结,手中无刃,却像架在脖子上的一把刀,沁骨的寒。
黑衣人被扯下兜帽,“竟是个女人?”
15. 相邀
“女子如何?纵使我是女儿身,你们不照样一个都打不过我。”女子嘲讽道。
她环视室内所有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祁璟珏身上,“倒是祁小世子,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外界传闻,祁小世子顽劣不堪,早就被花满楼的花魁们掏空了身子。”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眼神却是冷的,“现在看来,与传闻相差甚远呢。”
祁璟珏能感受到她最后几个字是紧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他用舌头顶了顶腮,眼角微挑,脸上是一贯的放荡不羁,“怎么,你是我哪个相好,本世子一向记性不好,佳人不妨告知我姓名?”
祁璟珏这张脸果然极具迷惑性,这是柳玉婉带着哎哎呀呀的音效进来时脑中浮现出的第一句话。
她的身后还跟着皇后娘娘和一大波宫人。
长居高位的人即使再亲和,也终究与常人不同,此时的皇后,寝衣外披着金线勾勒的油紫色常服,极简奢华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皇家威严。
“幼安,这是怎么回事?”皇后拧眉,困倦的面庞上带着一丝不满。
祁璟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臣子礼,“禀告皇后娘娘,侄儿夜半睡不着出来散心,发现此人在长春宫外行踪诡异,遂将其制服,等候娘娘发落。”
“抬起头来。”皇后见地上那人死死埋着头,不肯抬头,向柑橘使了个眼神。
柑橘上前扣住她的下巴,强硬的将她的脸展现在大众面前。
“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聚芳斋的豆蔻。”身后的宫人搬来椅子,皇后单手支着下巴,抬眸盯着她。
豆蔻自知身份暴露,放肆的大笑几声,“皇后娘娘好眼力,不过早在半月前,柔妃娘娘已将我逐出聚芳斋。”
“那你今夜为何要夜袭长春宫,还闯入柳家小姐的暖阁。”
“今夜闯入柳小姐暖阁的可不是我。”豆蔻感觉自己的下巴好像脱臼了,牙齿里的毒药怕是咬不破了,她阴鸷的望向祁璟珏,略显青黄的脸上满是算计,“祁小世子与柳小姐共枕一榻,可还舒适?”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柳玉婉早就明白祁璟珏给她扔到窗外是什么意思,现下,她不急不躁,缓缓踱步走到豆蔻面前,“我是从外面同皇后娘娘一起进来的,豆蔻姐姐缘何污蔑我与祁小世子?”,说着还做出一副委屈状,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祁璟珏抬眼看着这位表演艺术家的倾情演绎,还算有点脑子。
“污蔑?我亲眼看见你与祁璟珏共枕一榻,同盖一褥,床帐下你与他身影纠缠,难道不是在苟且?”豆蔻的声音愈来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豆蔻,你曾是柔妃娘娘宫中的,柔妃娘娘又是孟首辅的嫡长女,孟家书香世家,你竟能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来,想来你也不是柔妃娘娘宫中的。”,柳玉婉陡然凌厉,“刚才的那番说辞,怕是为了诬陷柔妃娘娘吧。”
她说这话时,紧盯着豆蔻的脸,生怕错过一点微表情,果然,豆蔻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轻笑说道:“柳小姐还真是会臆想,我确是柔妃娘娘宫中的,只是我恨她们。”
豆蔻的周身笼罩着滔天的恨意,说的话也因为脱臼的下巴而显得狰狞,柳玉婉看不出来这恨意有什么演的成分,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她狐疑的看向祁璟珏,只见对方也是盯着豆蔻,希望看出点破绽。
“为何?”
“为何?我是孟家的家奴,跟着大小姐来了宫中,这么多年来不说有多大的功劳,但也是尽心尽力,只因我前段时间打碎了大小姐的一只玉镯,她就将我赶出来,我老爹早死,剩下的老母本就病着,家里还有个不满八岁的弟弟,全家人靠着我的月例银子过活,如今我被赶出聚芳斋,月例银子没了着落,我母亲生生病死在榻上,我怎能不恨,我如何不恨!”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从来不曾将一丝怜悯赐予我们这些蝼蚁,可我们即使微小,难道就不是一条人命吗,当今圣上口口声声以民为本,何曾!何曾注意到我们这些百姓,我们难道不算是百姓吗?”豆蔻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不断颤动的肩膀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若说这是演出来的,那豆蔻可以去抢一抢金鸡奖百花奖了。
柳玉婉感同身受,在现代她也是做牛马,能体会到豆蔻的不易。
她抽出怀中的帕子,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声音也逐渐柔和,“那好,那你为何要来找我,我与孟家又不是一起的,你要报仇也不该是柳家。”
豆蔻没想到柳玉婉会来这么一出,怔愣了几秒后,恶狠狠的扭过头去,接着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插足二小姐的婚事……”
柳玉婉把帕子塞到她衣襟里,站起身来,摆摆手说道:“不是我的锅,我可不接。”
“我早就说过我与周世子无甚关系,也处处避着,是你们非要给我安上这莫须有的罪名,你说你们的命算命,那我的命就不算吗?若真是让你们坐实了我与周世子有私,你可知,我只有一条白绫的命,怎么,这时候,我的命就不算命了?”
“你今日口口声声说我与祁小世子有私,可我明明是从外面与皇后娘娘一起来的,众人皆是见证,我的说辞有人替我作证,那你的说辞呢?”
豆蔻眼底浮现出愤怒的火苗,激动的大喊:“那是因为祁璟珏把你从窗户送出去了。”
柳玉婉也不慌,嗓音清澈,“如若这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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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我这样的弱女子定会摔倒在地,衣袍沾土,可你看,我衣裙可有大片脏污?”
殿内宫人都小心翼翼地抬头查看,柳玉婉的衣裙上确实无任何脏污,看来,是这刺客污蔑没错了。
“来人,豆蔻攀诬卫国公世子和柳家小姐,拖下去,杖一百,死生由她。”身后出来两个太监模样的人,给豆蔻的嘴上塞了块布便拖了出去,随后便是呜咽声和棍棒划破夜风的声音。
皇后又安抚了柳玉婉几句,离开了暖阁,祁璟珏自是要跟着一起离开,临走之际,小姑娘往自己手里塞了一个纸条,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收起来,一个眼神没给她。
皇后并没有立刻回寝房安寝,而是坐在凤椅上,任由柑橘揉按着太阳穴。
“幼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殿内只有姑侄两人,祁璟珏也不拘那些繁琐的礼节,径直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灌了口凉茶,“姑母,这豆蔻应该是故意前来的。”
皇后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豆蔻的右手手背处有抓痕,结合之前柳小姐的说辞,那个推柳安然入水的应该就是豆蔻,今夜前来是来自投罗网的,在咱们这,表明她早已不是聚芳斋的人,就是为了撇清柔妃,如果能给柳家小姐添上污名最好,没有也不亏,重要的是,豆蔻如今的所作所为与聚芳斋没有任何关系,今日就算姑母把她打死,也只是给了柳家小姐一个交代。”祁璟珏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下扣在木质的案几上,寂静的正殿内只存留着规律的敲击声音。
“行了,这件事就算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豆蔻的杖刑当是给柳家一个交代。”
皇后娘娘说完扶着柑橘起身,走到半路,想起什么,又转头呵斥了一句,“没什么事了,滚去东宫,别在我这瞎晃。”
祁璟珏自知夜半出现在后宫影响不好,威胁似的警告长春宫众人,今夜他来之事不许透露出半分,虽然他知道即使他不说,长春宫人也不会传出去,但做戏做个全套嘛,纨绔子弟的人设不能崩啊。
荣安跟着自家主子在黑夜里慢悠悠的走着,他也不明白,到东宫的路也不远,怎么就能走这么慢,再走一会儿,天都亮了。
祁璟珏走到月光倾泻处,停住脚步,借着柔和的月光,从袖中掏出那张被揉皱了的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三日后午时,清风楼一叙”
“切,本世子是你想约就能约的吗。”他眉目舒展,唇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怕被荣安发现,又一秒压回去,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这柳家小姐必定是携礼来道谢的,不然就是来给他赔罪的。
真是想得美,那便晾上她几个时辰吧。
16. 叛徒
柳安然的事最终以豆蔻的一百杖了事,柳玉婉知道,想用这件事情触及到柔妃是不可能的,皇后娘娘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最起码,从当前的形势来看,皇后不是敌人。
只是委屈了柳安然,现下虽已转醒,但身子还是虚弱,七八月的天还要披上一层外衫。
赵太医的药见效太慢,自落水到现在已经四天的时间,竟只是能下床走动,柳玉婉决定今天同祁璟珏说完事后再去城南齐大夫那一趟。
那个臭老头,虽然钱财上坑了些,但药是实打实的好。
只是四天的时间,京城内发生了件大事,孟周两家的婚事由皇帝下旨取消了,据说是孟阁老亲去求的旨意,孟仲斓哭闹着在家中大放厥词,要圣上收回旨意,可得到的只是一顿家法和禁足。
柳玉婉坐在床上神游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今天是与祁璟珏相约的日子,“檀香,你把我那件桃夭色窄袖交领襦裙拿来。”正要找柳玉婉谈谈心的柳安然刚进门就听到这话,问道:“你要出门吗?”
柳玉婉拿着衣裙,踉跄着跑到柳安然面前,“你怎么下床了,不是昨天还说有点不舒服吗?”
“今天好多了,想着晒晒太阳,你要去哪?”柳玉婉把她扶到自己的床上,眼神闪烁,想着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直接说去见祁璟珏?那解释其中复杂程度堪比建长城,思索再三,她决定还是先瞒下来。
“我去王记买新品,顺便去茶楼喝茶。”
柳安然狐疑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柳玉婉欲盖弥彰的转过身去摆弄衣裙,嘟囔着,“我还不能有点闲情逸致了?”
“那你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柳安然这次出奇的没有多问,只是平平静静的躺下,和以往闹腾的样子截然不同。
柳玉婉虽有些奇怪,但看看日头,要迟到了,只胡乱叮嘱她几句便带着檀香换了衣衫出门。
祁璟珏坐在茶楼里面色不虞,偏生新来的小二不会看脸色,上前陪笑着问道:“客官可要续茶水?”
他低头蔑了一眼,新上的雨前龙井已经见底,祁璟珏的脸逐渐沉下来,用面若黑锅贴来形容也不为过,他将银子往桌上一拍,“不续了,走!”
柳玉婉自知迟到,巴巴的先去王记买了新的糕点,刚进门就看到祁璟珏那个煞神从雅间黑沉着脸出门,连压衣角的玉佩都摆荡的厉害,这表明它的主人正处于心情极度不好的状态。
柳玉婉肩膀一抖,心尖尖颤了一下。随即便从檀香手中拿过食盒,讨好似的看着祁璟珏,“世子,我是去给您买糕点去了,您看,你喜欢吃哪个?王记的招牌,酥胡桃,缠枣圈,缠梨肉。还有杂丝梅饼儿,您尝尝?”
祁璟珏的脸色有一瞬的好转,但仍是冷漠的。
柳玉婉低着头等待审判,许久之后她的判决书才下来。
“进来吧。”
柳玉婉亦步亦趋的跟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进了雅间。
清风楼不愧是虞朝知名的茶楼,各个雅间的布置不尽相同,木质的桌椅搭配上青瓷白玉,尽显典雅的同时又不失富贵,屋内有一四扇山水屏风,红木案几上的素采色镂空茶盏内的茶水已经见底,她心虚的瞄了一眼祁璟珏,动作迟缓的坐在圈椅上,把缠枣圈往他那边推了推,“世子尝尝,王记家的缠枣圈做得极好。”
“腻的很,不吃。”他嫌弃的用白玉折扇把那一小碟精致糕点推回去,接着姿态慵懒的后仰,倚在圈椅上,做足了纨绔子弟的模样,“柳小姐今日约我什么事。”
嗯?怎么总感觉这句话里带着点傲娇感,好像是她上赶着求他来一样。
但这些不是重点,她这次来是想与他聊聊上次的事,还有主要是想抱个大腿求个庇护,她不能总是这么被动的迎接别人的刀光剑影,从这几次来看,柔妃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她必须做出防范。
从这几次的接触来看,祁璟珏与传闻并不相同,至少,他在她这,是个好人。
柳玉婉刚想开口,抬眸看向一边,荣安还直挺挺的立在一边,她眸光闪烁,说出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祁璟珏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道:“没关系,荣安是自己人,你尽可以说,不必避着。”
她又快速的看了一眼荣安,转过身道:“我要说一些小女儿家的事,这位小哥在这,我不好意思说,还请世子让他回避一下。”说着,脸上恰当的浮起一抹嫣红。
祁璟珏坐直身子,合上折扇,将面前新上的茶一饮而尽,手握成拳搭在腿上,冰凉的玉佩稍稍缓解了他不断攀升的体温,“你先出去吧,荣安。”
难道是因为上次在长春宫的事?她要让他娶她吗?这话怎能由女子来说,如此不知羞的女子,他没见过第二个。
祁璟珏内心忐忑,脑中思索着要怎么拒绝她。
“是。”
荣安如愿退了出去,柳玉婉长舒一口气,面上的嫣红迅速退下,小脸换上严肃的表情,仿佛方才的娇羞从来没有过一样,变脸速度堪比四川变脸。
她学着祁璟珏豪饮一杯茶后说道:“祁小世子,我想同您做个交易。”
“哦?柳小姐想做什么交易?”祁璟珏来了兴致,身子前倾,眼中兴味十足,柳玉婉一下子想到,现代3岁的小侄子见到喜欢的玩具的眼神,跟这如出一辙。
她莫名有些胆寒,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今日我是想与世子说一下上次落水之事,世子是明白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知这几次遇险皆是柔妃的手笔,也知孟周两家婚事不成皆是因为背后势力不容,柔妃几次三番想利用我与周世子做成丑事从而退亲,压周家一头,可我多次逃脱,已是得罪了柔妃,我位卑言轻,只想有个活路。”
柳玉婉见他没有打断,接着道:“我知世子与传闻不同,虽披着纨绔的皮,但心地实在良善,不然不可能多次相救。”
祁璟珏收起轻佻的表情,面色随着她的话逐渐阴沉。
要想求庇护,就要先投诚,祁璟珏这样的人糊弄不得,她必须把诚意剖开,亮出来,即使这过程有些艰难。
柳玉婉有些喘不过气,心脏像是跑了八百米一样,不受控制的鼓动着,声音也跟着带了点颤意,“我无意去探究世子的另一面,只是想求世子一个庇护,我无力抗衡柔妃的攻击,只希望世子在看我陷入危境时,愿意伸手拉我一把。”
“那我能得到什么?”祁璟珏的食指一下下扣在茶桌上,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整齐,还微微泛着粉红色,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主人的律动有节奏的鼓动,冷色与暖色的碰撞,让这双手又平添一丝性感。
换做平时,柳玉婉肯定会大肆夸奖一番,再痴迷的看几眼,可眼下,她实在是顾不上欣赏。
她蓦地起身,走到祁璟珏身边,身子要蹲不蹲,眼中的犹疑是在等他的许可。
祁璟珏冲她勾了下手指。
柳玉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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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命令一般,靠近他的耳边,私语了几句。
一开始,祁璟珏十分不适应,女孩的气息太过浓烈,桂花味无孔不入的窜来窜去,但当意识到她说的话后,这些扰人心神的气味猛然不复存在。
柳玉婉钟情的手无情的箍在她细嫩的脖颈上,慢慢收紧,面前的公子也逐渐变得狠厉。
天老爷,这是触碰到哪根神经了,这说的秘密不是为他好吗?
柳玉婉只感觉前面的太奶在向她招手,窒息感如潮水般涌入心腔,她下意识的双手拍打他的手臂,双腿腾在半空中。
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看来真的不能与虎谋皮,明知道祁璟珏不是个善茬,却还是想赌一把,这下倒好,把小命搭进去了。
算了,下辈子注意点吧。
柳玉婉实在是没有力气挣扎了,双臂垂下,紧闭着眼,任由他掐着,在她脑中浮现一抹白光,马上就能见到黑白无常的时候,大片的空气呼啸着涌入鼻腔,进入肺部。
她跌倒在地上,呛咳了几声,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实在是没力气,手脚都没有,索性躺倒在地上,恢复气力。
祁璟珏松了松手上的筋骨,手握成拳,放在腰后,刚刚差点就杀了她,留着她还有用。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声音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冷声冷气的,柳玉婉只听得遍体生寒。
她倒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喘气,但不说话。
她是生气的,哪有人不分青红皂白,跟你说个秘密,上来就掐脖子,先不说这个秘密是好是坏,你总得打声招呼再杀人吧。
可,祁璟珏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呢,什么叫“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也是其中一员?不应该啊,他与柔妃分明就是明显不同的两个阵营,怎会混到一起,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说话!”祁璟珏见她久久不开口,不耐烦的出声催促。
柳玉婉知道不能再装死了,双手撑地费劲的从地上爬起来,她不敢直视他,只频繁地抬眼看他。
祁璟珏以为她又要附耳说悄悄话,他歪头皱眉,一只手揉着耳朵,发出‘啧’的一声,随后向她靠近两步。
柳玉婉看他靠近,吓得急忙用屁股往后挪,一手捂住已经显露出指印的脖子,一手掌心向外做制止状,“先,先说好,别杀人。”
她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像是一小片湖泊中滚进了一粒沙。
祁璟珏意识到他想错了,于是退后两步,在远处站定,“抱歉,你说吧。”
柳玉婉来不及去探究他这前后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想着尽快跟他解释清楚,合不合作的事先另说,保住小命要紧。
“我猜的。”
“猜的?”祁璟珏面上的疑虑更甚,“你如何猜到的。”
柳玉婉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畏惧,“你坐下,我们好好说。”
柳玉婉摸着墙移动到自己的座位,瞄着他的眼色缩在椅子的一角,“上次百花宴假山后,那个与太监说你家事的那个人,是荣安,我听出他的声音了,你身边,有叛徒。”
她怕他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干脆一股脑说下去,“看世子你刚才的反应,我有两个猜测,要么,你知道荣安是叛徒,想要将计就计。”
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本来上挑的眼睛因为他的冷厉显得平静,可平静在他这里不算是一个好词。
“要么,就是荣安的叛徒身份是世子你赋予的。”
17. 齐白及
柳玉婉从他的反应中做出了两个猜测,其实仔细想想,也就这两种情况,看他对荣安的态度,多半是第二种。
她没给他气口插话,接着说道:“我知晓这算是秘辛,可我冒着生命危险愿如实告知世子,还不能表明我的诚意吗?我只想求一条活路。”
祁璟珏复又打开他的白玉折扇,一下一下扇着风,期间产生的气流不听话的吹拂起他鬓边的碎发,配上他现在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简直……
简直欠揍!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来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坏谁如意,而且伤神又费力。
柳玉婉闭了闭眼,心中默念莫生气。
屋子里静默了半晌,柳玉婉继续道:“我不奢求世子能每次救我于水火,只希望,世子在碰到我遇险时,可给予我一些指点,到时,若是我自己没能力逃出来,也怪不到您身上。”
柳玉婉继续放低自己的要求,一个惊天大秘密换一个指点,这买卖应该是不亏。
她瞳眸闪烁,强忍着害怕,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期待着他嘴里能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不过很可惜,并没有,她看着那人的两片薄唇,暗恨道,嘴唇薄的人就是薄情。
祁璟珏说出来的话也依旧是冷冰冰的,“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的这个秘密能求得我的庇护,就算柳小姐今日将这件事捅出去,看看明日的上京城还会不会有这流言的存在。”
一番话说的狂傲,可细想一下,卫国公府的独子,怎会没这个资本,就算再没落,也不是她这个小官之女可以与之较量的。
周旋了一圈,最后也没得到想要的,既然如此,尽量全须全尾的回去吧。
柳玉婉手指微颤,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口灌下,心中想着,把茶当酒喝了,权当助胆了,再抬眼时,眼中多了分坚定,“那今日叨扰世子了,世子放心,今日之事,玉婉绝不会吐露出半分。”
想着按祁璟珏的性子,定要呛一句‘凭什么’,她思索一番赶紧加上去,“不是死人也可守口如瓶,若是东窗事发,世子可将罪责尽数推给我,玉婉绝无半分怨言。”
“好。”
“告辞。”柳玉婉简单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没半分迟疑。
门口和荣安待在一起的檀香见自家小姐离开,也跟着离开了,檀香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白嫩脖颈上的红痕,现已有变青紫的趋势。
檀香临走前暗搓搓的狠狠地瞪了荣安一眼,她家小姐一向温和,这祁世子竟下死手要杀了她家小姐,可见并不是好人,荣安既是祁世子的人,那必定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武夫。
被小娘子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的荣安委屈屈的回到雅间,只见公子也摆着一副臭脸,他当即就要滚出去守门,看来柳小姐让他出去是为了保护他,好人呐,天大的好人。
“荣安。”
听见呼唤的荣安后背一僵,挪蹭着转身,“公子有什么吩咐?”
“她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看样子,是城南,应该是去齐大夫那。”
祁璟珏看向对面的圈椅,淡粉色的帕子因为主人的焦急遗落在椅子上,他看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却瞥见茶桌上素采色茶盏边沿留下一抹淡粉色的胭脂,与帕子的颜色一般无二,可残留在茶盏上,又显得分外惹眼。
他深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告诉齐白及,备上次那瓶药酒再给她一份。”
“是。”荣安转身要走,看着自家公子阴沉晦暗的脸色,他硬是没敢问给谁送,猜想应该是柳小姐吧。
“等会儿,再去套一套齐白及的话。”
“是。”荣安又要走。
“月影那边,继续盯着,以后每天都向我汇报一次,直接来找我汇报。”
“是。”荣安试探性的脚步微抬,看公子没有再说的意思才转身离开。
月影便是一直在柳家盯梢的那位,自从被安排到柳家听墙角,月影经历了自出生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光,有用的信息没听到多少,城内好吃的糕点倒是一个没落。
柳小姐每天都绘声绘色的描述哪家铺子的蜜饯好吃,哪家铺子的冰酪好喝,搞得他每次下班都要买上一份,最近,他甚至圆润了两圈。
猛然收到要每天汇报的消息还有些不适应,但也打起精神来,世子突然这样安排,定是发现了什么,他认真工作,说不定就能为世子探听到什么消息。
他飞檐走壁的跟在柳家马车的后面,只是,天公不作美,跟了没一会儿,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飞着走是不太现实了,他迅速乔装打扮,买了把油纸伞,继续跟着。
“檀香,外面是下雨了吗?”闭着眼倚在车窗小憩的柳玉婉有气无力的问道。
同祁璟珏这一番真是令她身心俱疲。
“是的,小姐,要掉头回府吗?”檀香心疼的看向自家小姐,脖颈上的伤仅这么一会就变得青紫,与其他白皙的皮肤对比,简直触目惊心,像一片洁白的绢帕洒上了一大片的墨痕。
“不用,我们,啊!”
柳玉婉的话还没说完,马车猛地刹停,她一时不稳,撞在了窗框上,檀香扶稳她,撩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陈叔。”
陈叔转过他那张横了刀疤的脸,指着前方,“这个小姑娘,脚步虚浮,自己撞上来的。”
“撞到人了?”听到陈叔的话,柳玉婉来不及矫情,猫着身子从马车里钻出来,也没用矮凳,提起裙角,双脚一跳奔下马车,查看倒在地上的女子,檀香跟在后面喊着小姐等下,没有伞,小心风寒的话。
她一概充耳不闻,风寒算什么,面前这人死了,可就是交通肇事致人死亡,背上人命,她日夜难安。
面前的人一身淡紫色襦裙布满脏污,头上只用鸦青色的发带挽着,一只装饰的簪子都没有,发斌凌乱,脸色苍白。
柳玉婉大致扫了一眼,刚刚的车祸并没见血,再结合陈叔的话,想来是身体虚弱,又碰到马车,受到了惊吓才晕过去的。
“檀香,帮我一起把她抬到马车上,陈叔,等下我们快点走。”
雨下的越来越大,像依萍找她父亲那天那么大,雨水打湿鬓发糊在柳玉婉的脸侧,水珠顺着她卷翘的睫羽润湿了她的眼睛,被雨水糊住视线的柳玉婉上马车时左腿弯重重的磕了一下。
她痛呼一声,勉力把昏过去的女子抬上马车。
三人挤进马车里,柳玉婉挪动女子的身体,尽量让她平躺着,檀香两人坐在车内两端。
柳家的官职不高,故而马车也比不卫国公府的大,两人共乘尚有富余,三人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小姐,这……”檀香看着她欲言又止,车内空间不够,女子的腿还搭在檀香的双股之上,脑袋则是枕在柳玉婉的腿上。
“先去齐大夫那,看一下伤,剩下的事再作商议。”柳玉婉知道檀香想要说什么,无非是想将此事报官,省的捡个麻烦回去,可人命在前,当然是先打120,再打110啊。
况且看这女子的样子,连个简单的包袱都没有,脚上的鞋袜也都磨得不成样子,说不准,是千里迢迢来寻亲的。
女孩虽然形容狼狈,面色惨白,但五官清秀,皮肤细腻白皙,小脸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是清丽可人,小家碧玉。
柳玉婉突然就想到当初阅览群书里世家大族的表姑娘,也不知这位是来投奔谁的。
正想着,陈叔的马车已经赶到齐大夫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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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虽然腿脚不便,但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回来的,身上还是有着一把子力气,借着力道背起昏睡的女子往屋里跑,驾轻就熟的找到诊室,放在床上。
齐大夫正背对着抓药,没注意到背着人跑的陈叔,倒是转头看见两个淋成落汤鸡的小姑娘。
齐大夫惊了一下,本欲上前询问‘两位何处来,身子哪里不爽利’,待到凑近一看,这不是柳家那丫头吗?
这祁璟珏传来的消息不准啊,不是坐马车来的吗,怎会湿成这般模样,他赶紧招呼两人去药房后屋,一进去,又吓一跳。
这老陈头何时来的,还带来个小乞儿。
“这小乞儿……”
“这是我们路上碰到的,陈叔说她走路脚步虚浮,不小心撞到了我们马车,晕过去了,齐大夫您快给看看。”柳玉婉焦急地拽着他的衣袖,顺手取下他的针灸塞到他手里,催促着他尽快施针救人。
齐大夫注意到柳玉婉脖颈上的青紫,甩给她一瓶药酒,叮嘱她早晚各擦一次后,转身给病床上的女孩把脉施针。
约莫半刻钟,齐老头连药方都写好了,他拎着方才写好的药方,唇边呼出一口热气,吹干宣纸上的墨迹。
“没什么事,就是过于疲累,加上没进水米,饿晕了,回去慢慢养着就好。”
“就这样?”柳玉婉用檀香找来的帕子慢吞吞的擦拭自己的湿发,对齐大夫‘高超的医术’有些怀疑。
齐大夫像是被气到了,对她吹胡子瞪眼,“你竟然怀疑小老儿,你看看你脖子,擦了我的药酒,是不是不疼了。”
柳玉婉闻言,伸长脖子,轻抚上被扼的青紫的地方,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痛感了。
“好吧,诊金多少钱。”柳玉婉照例问账,却见齐老头目光闪烁,犹犹豫豫的半天没说出来个数字。
柳玉婉眯着眼审视他,想说难道又要坑我。
“看在你是老夫的常客,这次又是英勇救人,便不要你的诊金了,也算是给我自己个积福报。”齐大夫说的磕磕绊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柳玉婉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毕竟,这事她没有任何损失。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本着这样的原则,柳玉婉没再多想,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简单的道了个谢就风风火火的带着人离开了医馆。
不多时,自告奋勇要替柳玉婉结账的人从黑暗中冒出头来。
齐白及看到他来,悠闲地喝了口茶,“诊金加药酒一共20两,世子怎么付?”
祁璟珏没有搭话,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矜贵,举止不凡,在这件略显穷酸的小医馆中呆出了高门大院的感觉。
“上次不是在你这存了100两纹银?”荣安摆着手指头算,这100两怎么会花的这么快,语气中带了些质问,音调也拔高了一度。
齐白及冲他瞪眼,胡子又立起来,“那柳小姐最近三天两头受伤,天天问我拿药,银子当然花得快。”他冲着药柜那边努努嘴,接着道:“喏,就刚刚拿了半月滋补的药,又拿了半月治风寒的药,老夫还给她拿了一瓶药酒,那一瓶上好的药酒可就要20两银子呢。”
齐白及说这话一点都不心虚,貌似还沾点洋洋自得,他又抿了一口茶,发出啧啧的声音,叹道“好茶!”
荣安看自家主子向他使了个眼色,不情不愿的拿出100两的银票放在茶桌上,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你无儿无女的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齐白及听到这话有一瞬的怔愣,随机恢复到适才那副混不吝老头的样子。
祁璟珏喝完了茶,也不多做逗留,只是临走前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齐大夫刚至不惑,万不要被美色迷了心智,或是念及旧情,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18. 庾锦书
柳安然等了一天,见柳玉婉迟迟不归,又身子疲乏,实是撑不住了才回房,待到第二天醒来时,便听说柳玉婉带了个俊俏的小姑娘回来。
她急忙起身让沉香服侍自己洗漱妆点,随后便马不停蹄的闯入柳玉婉的屋内。
柳玉婉昨天折腾了一天,又被祁璟珏吓到,是以晚上频频惊醒,快要天明才堪堪入睡,倒不是她胆子小,实在是昨天的祁璟珏太过可怕。
柳玉婉感觉自己没睡几个时辰就被摇醒,耳边不断传来呼唤的声音。
“婉婉,婉婉,起来啊,我有话同你讲。”柳安然不厌其烦的摇着她,奈何床上的人跟条死掉的咸鱼没什么区别,她一度怀疑柳玉婉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好不容易把人摇醒了,檀香又冲进来报:“小姐,小姐,那个女子醒了。”
“醒了?”柳玉婉的瞌睡随着这一声醒了逐渐消散,随意裹了件衣服,趿拉上鞋子便跟着檀香去了客房。
柳家虽小,但一两间客房还是有的,昨天带了那名女子回来,命人收拾了一间干净些的客房,暂时将她安置在那里。
柳玉婉没想到人会醒的这么快,看昨天她那个虚弱模样,还以为至少要个两三天才能转醒呢。
柳安然小跑着跟上她,两人甫一进客房,床上的人便利索的下床,跪地磕头,柳玉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呆愣愣的的站着,硬生生受了她三个响头。
后知后觉的她,恨不得跪下还她三个,檀香机灵,是个很有有眼力见的姑娘,当即托着女子的身躯扶到床上。
“你好些了吗?”柳玉婉因为早起困倦,双眸还泛着水光,两颊因跑动显得红润,一头乌黑的青丝来不及挽上,随意的铺散在后背,当她推开门,携着阳光进来时,庾锦书只觉得看见了仙子。
她眼含热泪,感动的说道:“多谢小姐挂怀,锦书已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寒暄了一番,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都有些尴尬,还是后面的柳安然率先问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怎会身体虚弱晕倒在路边。”
庾锦书想着,家中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上京城内的这些贵人,虽说不可能连闺阁小姐也尽数知情,但只要稍加打探,也定会一清二楚,柳小姐是她的恩人,没必要瞒,于是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女是无锡知县的小女儿,父亲犯了错事,现被关押在牢中,不日即将被押送至上京,做女儿的不忍,想着父亲曾说过与京城中的忠勇侯府沾着裙带亲,锦书便想着能否求侯府看在是表亲的份上保下父亲一命。”
庾锦书说着,不免伤怀,眼眶中又涌出些泪水,柳玉婉适时的递上帕子。
庾锦书哽咽着道谢,接着说道:“父亲一辈子清廉,年纪愈发大起来倒是糊涂,在一桩案子里面包庇乡绅,做了违心的事情,正巧赶上朝中派人视察,翻出这桩旧案,这才下了大狱。”
“我自知父亲罪孽深重,锦书不求能让父亲官复原职,只希望能保下他一命,不至于一大把年纪还要受牢狱之苦,那狱中……父亲一把年纪,如何受得了。”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柳玉婉听到忠勇侯府这四个字就头疼,怎么又是周家,看这样子,庾锦书是周家的表姑娘。
可庾家现在摊上了官司,周家真的会认这个表姑娘吗?怕是多半会当成打秋风的撵出去吧。
柳玉婉下意识不想管这摊子事,与周家扯上关系实在是麻烦,虽然和祁璟珏那边谈崩了,但这不代表就能与德妃合作。
与虎谋皮无异于刀尖舔血,柳玉婉已经栽过一次,不愿意再去栽第二次了。
她轻声安抚几句,“你先好好休息,其余的事,等你好起来再说。”
见她要走,庾锦书扯住她的袖口,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嘴唇翕动,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来了,“柳小姐,你能帮帮我吗?”
卫国公府,
“庾锦书?无锡县令的小女儿,她倒是会捡人,一捡就捡到个大麻烦。”柳玉婉送的羊脂玉玉佩被他挂在书案上,还贴心的挂上了络子,他伸出食指拨弄着玉佩,手背上还有她奋力挣扎时不下心留下的抓痕,心中郁气更甚。
这小妮子,真是处处都踩在他的雷电上,若不是姑母如今严防死守着,她早就没命了。
“公子,无锡县令已在押送上京的路上了,剩下的亲眷跟着囚车走,大概再有一月左右便能抵京。”荣安在旁汇报。
“她今日还求了柳小姐帮忙,不过柳小姐可能并不想管这事,没给她准话,掉头就走了。”月影接着汇报自己的工作记录。
“还算有点脑子,还有吗?”祁璟珏抬眼,薄唇微抿,目光凛冽。
月影僵直了身子,快速搜索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那,冷汗直冒。
“那柳小姐……”荣安极快的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说些柳小姐的事。
“啊哦,柳小姐,柳小姐昨日梦魇了好几次,嘴里还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还有……还有……”月影急得跺脚,这柳小姐一天就干这么点事,他上哪再编出来点别的。
祁璟珏神情阴郁,俊俏的脸上好似崩了一块,“够了。”
月影被吓得直接跪下,幸好,几秒后听到了赦免令。
“回去继续盯着,每日来报。”
“是。”
月影一溜烟的跑回柳家,感叹道,还是这边比较轻松。
要不是古代没有西药,柳玉婉都要以为齐老头这药是激素药了,自打她把药带回来,柳安然喝了两副后,前两天病西施的模样瞬间没有了,说话做事都气血很足的样子,一天能打八套五禽戏。
现在,正拉着她东问西问呢。
柳安然东问一句这庾锦书要怎么办,西问一句你脖颈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柳玉婉只觉得被问的头都大了。
“哎哎哎,等一下,小姑姑,你之前不是说有话与我说吗,你先说你的事。”说罢,两只小手死死箍住她的双手,眉眼弯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柳安然看。
柳安然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转移了,她朱唇微张,面上逐渐染上绯色,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我……我……”
见她这个样子,柳玉婉又莫名紧张起来,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了,急忙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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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柳安然扫下她上下作乱的手,支支吾吾的开口,“没不舒服,我……哎呀,嫂嫂同我说……”
“同我说太中大夫家的夫人季李氏想,想让我与她家三郎相看。”柳安然羞赧的说完,面上的红霞更艳了些。
柳玉婉懵在原地,“啊?太中大夫家的三郎,季陌臣?”
柳安然点点头,“季夫人听说我落水,还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等我好全定个日子去大相国寺相看一下。”柳安然的声音逐渐降低,最后仿若蚊咛。
虞朝民风开放,一旦两家有结亲的意向,就会商讨着,借着去大相国寺求姻缘的由头,让两个孩子相看一番。若是有意,两家即会下定,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了。
季陌臣,柳玉婉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妄图找出一些关于他的蛛丝马迹,可似乎京中流传的关于季陌臣的事情很少。
只知道太中大夫家的三郎,清俊秀逸,文采颇高,是官学里被周若风压着的万年老二,但从未听说过季陌臣有什么不满,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与祁小世子的风评是两级反转的。
若是说祁璟珏是京中闺秀皆避之而不及的,那这位季陌臣季公子便是百家争千家求的香饽饽。
“季陌臣,好像脾气挺好的。”柳玉婉扶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才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柳安然羞赧的捂住嘴,两颊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面色红润的,哪像刚落水生了场重病的人。
柳玉婉眼皮一抽,“小姑姑,你见过他吗,他长得好看?”
柳安然这个样子,显然就是被美色晃了眼。
柳玉婉没见过季陌臣,但看她这个样子,这小子姿色差不了。
“那你想去吗?”
柳玉婉的这个问题却让她停止了娇羞,柳安然摩挲着下巴,眼神在这间小屋内四处游移,半晌开口道:“我不知道。”
“这门亲事,嫂嫂帮我看过的,说,太中大夫家人口不多,季陌臣的上头除两个嫡亲哥哥外只有一个庶出妹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旁支,家里没有污糟事,太中大夫的官声地位也是顶顶好的,而季陌臣是家中最小,备受宠爱,他本人为人温和本分,相貌也好,而且以他的才学能力,日后定能在官场上有一席之地。”
“综合来看,我没有不满意的理由,甚至我有些高攀。”
柳安然坐在柳玉婉的小床上,双臂环抱两条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摇摇晃晃,嘴上虽说着季陌臣的千般好万般好,可脸上却是迷茫的。
柳玉婉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难道说小姑姑真的与周若风有过去?
自从柳安然落水后,柳玉婉一直在复盘那天发生的事情,周若风的一句话很可疑。
他叫小姑姑安然,这是很亲昵的人才能叫的称呼,周若风一个素来与柳家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怎能如此称呼柳安然。
“小姑姑,我很严肃的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柳安然见柳玉婉正经起来,也不由得直了直身子,认真起来。
“你……与周若风是不是自小认识?”
19. 相亲宴
官学的射御课的结业考试近在眼前,但柳玉婉的骑射可谓是一筹莫展。
上辈子在现代哪有机会学什么骑马啊,现在穿过来更别说了,刚上没两天就被迫办了休学,一直到现在,期间还需防着有心人整死你,所以,射御课她是一点没学。
柳安然自从换成齐大夫的药方后,比赵太医说的康复时间早了整整五天,不过虽康复的快,但她的的相亲又延后了几天,说是等一年一度的围猎结束后再说,正巧,借着练习的由头,让季陌臣带他们两个去西郊的后山练习。
三个人到了约定地点,面面相觑。
柳玉婉不断用余光瞄着季陌臣,确实如母亲所说,一表人才。
今日他一身水蓝色的骑装衬得他像天上派下来渡化世人的小仙君一样。
今日之约,明面上说是季陌臣教柳玉婉她们两个骑射,实则是变相的相亲会,提前让两个孩子相处一下。
“这三匹马是父亲今日得的良驹,小白性子温顺,适合两位姑娘,小褐是近两天刚驯好的,可能有些难驾驭,至于小黑,是父亲为我挑的。”季陌臣面上始终带着笑,没有一丝不耐,他面庞锋利,可眼睛很却柔和,那双眼睛沾染上笑意的时候,会变成两轮弯月,刚柔并济,霎时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柳安然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并主动将那匹性情温和的小白马让给了柳玉婉。
柳玉婉嘴角一抽,第一次见这么朴实无华的取名方式。
季陌臣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那样子,真的好像马场教练,要不是身边的人物都与现代不同,她真的要以为是在现代了。
柳安然自小同柳安国混在一起,骑马射箭的本事学了不少,此时,一个箭步,利落的翻身上马,季陌臣想要托举的手僵在半空中。
随后爽朗一笑,“看来,柳小姐不需要我自作聪明的指导。”
真帅,柳玉婉也想效仿一下,可惜,没那个根骨,一条腿弯着卡在了马镫上,另一条腿死活抬不上去,只能死死的扣在小白的屁股处,下盘完全没了支撑的力量,双手还因为紧紧地抓着缰绳导致被压在胸前,与马背紧紧地贴着,动弹不得。
好丢人……
柳玉婉一张小脸被憋成了猪肝色,进退两难。
“得罪了。”柳玉婉余光瞥到一抹蓝色衣角,像白云一样顺着风的方向飘过来,拂过她的腰身衣袖,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直立的坐在了马背上。
小白确实如季陌臣所说的一样,脾性温和,柳玉婉这么折腾了一通都没有……尥蹶子,她摸摸小白的脑袋,以示对它的感激。
当然,还有旁边这位伸出援助之手的公子。
“多谢季公子。”柳玉婉向他点头颔首,季陌臣也报之以微笑。
上辈子柳玉婉拼到30岁,也是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多年来,也不是没有人问过她的理想型,她记得当时她给出的答案便是清风朗月,温润公子哥。
那时,还有不少人笑她痴心妄想,说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现在看来,是有的,只不过随着人类进化灭绝了而已。
真是奇怪,出色的女性越来越多,优秀的男性确实随着时代一代代减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不凡的女性被人抹去了痕迹,擦去了姓名,亦或是被圈在了深宅大院里同另一位优秀的女性勾心斗角,费尽心机的厮杀。
柳玉婉长叹一声,果然,世事不能两全,好男人能在虞朝遇到,但独立的自由却只能在现代寻得。
季陌臣以为她是在忧虑骑射之术,开口安慰道:“柳小姐不用担心,距离射御考核还有一段时间,勤加练习,定会有所成的。”
柳玉婉看着他那双笑眼,配上他诚恳的话语,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感谢他,她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摸出两块饴糖,一手紧抓着缰绳,腰腹紧绷着,微微弯身,将两块饴糖送到他面前。
季陌臣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笑眯眯的接过,道了声谢。
“呦,这是谁啊,原来是求爱不得的柳小姐啊,怎么,现在又转换目标了?”周若嫤人未到声先至,尖细的嗓音再夹一点,简直呕哑嘲哳难为听,比清晨的大公鸡的叫声还让人难受。
柳玉婉烦躁的掏了掏耳朵,转头看向声源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耳朵听到的只有周若嫤一个人的声音,为什么回头一看这么多的人。
只见跟着周若嫤一起来的还有周若蒂周若风,孟仲斓,还有一些官学的同学,男男女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一块儿,当然,她躲了十几天的煞神祁璟珏也在。
她紧张的下意识夹紧马腹,小白以为她是在驱使它往前,便小步的跑起来。
柳玉婉本想说些话刺刺她,可她一时不察,小白跑起来,缰绳直接脱了手,本想怼人的话瞬间变成了惊吓的尖叫,身体下意识的后仰,而小白听到身上人的叫声,却以为是鼓励,索性解放天性,撒欢儿一样的跑,柳玉婉的尖叫声更大了,要不是她求生的意志,现在应该已经看见天堂了。
“趴下,抱着马脖子。”柳玉婉听到一声随着风传来的怒吼,也不管是谁说的,赶紧调整身姿,整张脸贴在马背上,双臂搂住小白的脖子。
不过这也导致了柳玉婉完全看不清前方的画面。
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吁吁吁!”柳玉婉试着大喊,但无济于事。
不行,小白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西郊的地形她根本不熟悉,万一这么跑,跑到悬崖边,那不就完了个屁的。
她试探着松开手,想去拉缰绳。
“柳小姐,别动!”
这一声呵斥又把她吓得贴回小白身上。
季陌臣驾马跟着柳玉婉跑了半分钟,一直没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柳玉婉的身子严丝合缝的贴着小白,前胸压住缰绳,缰绳外漏的部分,如果扯过来,必然会导致重心右移,若柳玉婉控制不住,一样会滚下马。
“柳小姐,等下我会扯住缰绳,让小白停下来,你抱紧小白。”
“好!”
季陌臣得到女孩的授意,两手并用,将两匹马停在原地,果然不出他所料,巨大的惯性还是甩飞了柳玉婉。
他借着小褐的力,用力一蹬,飞身坐在小白的身上,把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柳玉婉捞起来。
“得罪了,柳小姐。”
季陌臣环抱着她的腰身下马,在双腿触碰到地面的第一时间改为扶着她的胳膊。
柳玉婉双股打颤,但还是向他挤出一个微笑。
柳安然他们很快就跟了过来,只是,只有柳安然是因为担心她才追来的,而周若嫤一行人则是为了看笑话的。
祁璟珏是最后到的,只见他一身缃叶色骑装,腰间的束带更显他比例协调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此时,他正慢悠悠的骑着马赶过来看笑话,如果忽略他脸上不悦的表情的话。
柳玉婉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嫌她莫名其妙惊了马,扰了他们的兴致。
她轻轻拂开季陌臣的手,柔声说道:“我在这缓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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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季公子您先走吧。”
季陌臣环顾四周,劝道,“不行,这里已经接近林子深处了,不时会有大型野兽出没,等你缓过来,咱们一起走。”
听到会有大型野兽出没,柳玉婉觉得腿更抖了,要不是季陌臣扶着,此刻怕是已经趴在地上了。
“那好吧。”
“柳小姐,没有那个实力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这不是凭白给人家添麻烦吗。”周若嫤说着还讽刺的笑了笑。
“周若嫤,注意你的言行。”周若风出声叱到。
自从百花宴之后,哥哥就很久不理她了,甚至还拿了她的琉璃宝石头面赔给柳玉婉,那是她攒了好久的月钱才买到的,而且那副宝石头面是她娘托江南那边的匠师设计的,是独一无二的,就这样,白白的送给了柳玉婉,现在,又因为她训斥她。
周若嫤的眼神冷冷的刺向她,眸底满是恶毒,却是没再说话了。
目前她还不会骑马,要是与这跟周若嫤发生冲突,她骑马撞死她都未可知,在不利于自己的环境,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
惹到柳玉婉,你算是惹到棉花了。
柳玉婉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摇头晃脑的做了个鬼脸。
别人看不见,季陌臣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轻笑,嘴里却是关心的话,“现在感觉如何?”
“啊?”
“好多了好多了。”柳玉婉尴尬的哼哼。
骑在高马上的俊秀男子睥睨着下面说说笑笑的两个人,只觉得刺眼,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烦。
“驾!”他一挥马鞭,转头离去。
周若嫤看这里面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走了,不屑地轻嗤了声,也跟着打马离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去,只有柳安然守在她身边。
“小姑姑我好了,你和季公子先去练习吧,我骑射只要不垫底就好。”柳玉婉催促着他们两个赶紧离开,好能过过二人时光,相看一番。
“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走。”柳安然担心的抓着她上下打量。
柳玉婉赶紧上前两步,找了一块空地,站定转了三四五六七八圈,“你看,我真没事,真没事。”
她鼓着嘴,冲柳安然皱鼻,同她打着哑谜,‘走啊,相亲对象哎,我自己可以。’
柳安然没读懂,季陌臣倒是读懂了,“柳小姐,咱们先走吧。”
“嗯……这位柳小姐,你骑上马,缓缓地跟上可好。”季陌臣又冲着柳玉婉说道。
他的话里总是带着询问,这让她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自打穿来这个世界,尊卑观念深深地烙在每个人的心里,?周易有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羊水本就是一道分水岭,期间的鸿沟非是人力可以拉进的,是尊是卑,早就已经注定,季陌臣这种平等的问话是万分可贵的。
“好,你们先走,我慢慢跟上。”柳玉婉冲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柳玉婉费劲巴力的上了马,小白慢悠悠的走着,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又开始复盘刚刚的事。
周若嫤一如既往地讨人厌,周若蒂也像以前一样闷不做声,祁璟珏阴晴不定是常事,反常的,只有孟仲斓,她虽然走在前面,可眼神还是时不时的看向周若风,不知道是不是还余情未了。
不对,不是一分的不对,是十二分的不对。
孟首辅怎会允许她再同周家往来,更别说一同出游这种事。
难道,孟仲斓是偷跑出来的?
“怎么,才短短半刻钟便被厌弃了吗。”
20. 我同意
认真想事情的柳玉婉被吓得差点跌下来。
等稳住身形一看,那熟悉的张扬的缃叶色又闪现在她的眼中。
“你你……不是。”
“怎么,我坏了你们的二人世界,”他顿了一下,从胸腔中闷出一声笑,紧接着说道,“不过好像也用不上我,你们两个也过不成。”
祁璟珏加重语气,顺便仰着他那高贵的头颅,居高临下的蔑了她一眼。
柳玉婉没敢正眼看他,余光瞥到他又把常用的白玉折扇拿出来扇,嘴角轻微勾起的弧度,昭示着他现在心情并不是很糟糕。
这人真的一会儿好一会坏儿的,喜怒无常的,她下意识的想离他远一点。
柳玉婉抓着缰绳的手不着痕迹的向另一侧用力,小白倒也听话,往另一边挪了两步,这么一挪,两人中间差了一大块,不知道的人或许会觉得,此二人定不相识。
祁璟珏在她动手腕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没说什么,但低到冰点的气压从二人之间扩散开来。
“怎么,还没及笄,就忙着择婿吗?”祁璟珏冷哼一声,甚至呼出的那口气都让人感觉带着不屑和轻蔑。
“嗯?”
祁璟珏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她不知所措,折腾出一身汗的柳玉婉迷蒙的看着他,什么择婿?
这人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出三分钟的时间,就变了脸,简直可以去学非遗传承了,而且他择不择婿与他又有何干系,她就是想攀高枝,也轮不到他来置喙吧。
当然,这些都只是内心的腹诽。
“太中大夫家想要相看的是我小姑姑,不是我,如您所说,我还不够年纪,娘亲要多留我些时日。”说完忐忑的左看右看。
久久没有听到那边的回话,柳玉婉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几分,这个人不会有要掐死她吧,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错处吗,没提到荣安,也没提到他,甚至连周若风,她也没提到,应该不至于上来就整死她吧。
还是不放心的柳玉婉又悄摸的攥着缰绳往外扥了扥,离他再远一些。
“我同意你的交易。”祁璟珏甩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便打马走了,来的无声无息的,走的也快到让人眼花。
他是不是有注意力缺陷啊,三句话三个事,她还得思路翻飞,脑子加机油转,才能跟上他,跟不上还甩脸子,天杀的!怎么不叫你全族无后而终啊。
见他走远,柳玉婉长舒一口气,歪着嘴学着他的样子揶揄道:“哎呦,傲娇死了,还我同意你的……”
等等,同意什么?
是她想的那个交易吗?
是真的吗?
这个老鳖三同意了?
“祁世子,祁……”柳玉婉坐在小白的背上无力的扑腾着,她又不敢像刚才那样夹马腹让它往前跑,再摔下去可没人救了。
柳玉婉带着小白缓慢而龟速的移动着,前面的两个人也配合着她的速度,距离她不远不近,保持在一个看得见却听不见的距离,季陌臣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以防这位柳小姐在此迷失。
被担忧的柳玉婉此刻没心情去练什么骑马射箭,她满脑子想着祁璟珏说的那番话,他说的应该是那个意思吧。
小白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前腿跛了一下,柳玉婉抓紧缰绳,以免重心不稳。
算了,不多想了,管他有没有那个意思,一律认为有那个意思,到时就算他不承认,也拿这个说事,堂堂世家公子,总不会吝啬于一个提点。
况且,她已向他保证,荣安那事绝不会传出去一个字。
柳玉婉本意是想着,季陌臣他们两个相看,她在旁边练练骑射,这下倒好,两个人跟看小鸡崽子一样看着她,生怕她再掉下马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相看。
索性她也不在这讨人嫌,驾马游了几圈便打道回府,柳安然本也要跟着她一道回,可柳玉婉偏不让,柳安然只好留在这多练上几圈。
周若嫤一行人不愿与他们一同练习,早早找了个空闲地,找了仆人,立了稻草靶子,做了个天然的练兵场。
季陌臣则是带着柳安然在密林外围射了几只野味。
“柳小姐这番身手,大可不必担忧骑射”,两人练了一上午,今个儿天气又好,朝晖满地,季陌臣身材高大,此时背着光,洒在他背上,衬得他周身笼上一层光辉。
柳安然一转头,有一瞬的恍惚,,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的仙子。
该说不说,这季公子,样貌真的好,顶顶好。
柳玉婉面上说是回家,但早就绕道去了樊楼,此时正和檀香大快朵颐,她的月例银子没多少,樊楼的雅间又贵的要命,两人只能在一楼随便找个空位置坐下,幸好虞朝不苛求女子在外独自堂食,不然,她怕是要被骂上个八百回。
自打柳玉婉穿过来以后,主仆两个关系就越来越好,因为真诚待人是可以被感受到的,檀香自了解了柳玉婉的脾气秉性后,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越发大胆,现如今,更是处成了姐妹。
依礼,奴婢是不能与主人家同坐的,甚至同坐的奴婢是要受到惩罚的,可柳玉婉不在乎这些,也没有做好心安理得接受这些的准备。
或许有一天,她会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则,会被这个世界同化,但至少现在,她是真心实意能感受到檀香对她的好,将心比心,她也将檀香视为生死与共的伙伴,而不是呼来唤去的低下的奴婢。
刚来这个世界时,柳玉婉表面上虽然大大咧咧,看什么都新鲜,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惊惧,会害怕,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是常有的事。
檀香不知事情原委,但家生子就是如此,从小与小姐一起长大,纵然以前的小姐对她多有苛责,她也不会离开她分豪,檀香的心思细,在柳玉婉最崩溃的那两天,每日都是她守夜,闷在被子里哭,檀香就会从食盒里拿出从厨下留出来的甜果子,柳玉婉每次都是哭的抽抽搭搭的,还不忘往嘴里塞果子。
这如何算不得另一种患难与共呢,她最受不了伤心难过的时候别人的安慰了,要是檀香是个男子,或许她已经爱上了。
柳玉婉又给檀香夹了一块炙猪肉。
檀香接过来,憨憨的笑笑,“小姐,你也吃。”
“真是没规矩,小门小户的,就是一副没教养的做派,也不知大虞朝什么时候,低贱的婢子也能和主人家同食了。”
柳玉婉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这尖酸刻薄的话是谁说的。
虽然她一直秉持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与蠢货论短长,但周若嫤这,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她恶心人。
柳玉婉连头都不愿意抬,优雅地蒯一勺冰酥酪放入口中,她最好这口,不得不说,樊楼不愧是京城一家独大的酒楼,这冰酥酪做的入口即化,滑嫩Q弹的像果冻一样。
周若嫤看柳玉婉没反应,仍是自顾自的吃自己的,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响动都没有,顿感无聊,刚想转头离开,就听见后面传来柳玉婉矫揉造作的声音。
“自是比不得周家小姐,听您这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周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规矩做派样样周全。”
柳玉婉理理衣衫,挺直脊背,秀眉微蹙,脸上作思考状,“我记得,妾室的身份也同婢女一般无二呢,听说周二小姐至今还养在生母身边,不知周二小姐在家中是否与生身母亲同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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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若是周若嫤承认与妾室同食,便是乱了规矩,还变相骂了自己没规矩,骂了生母是贱婢,若是不承认,便是当众告诉外人,她这个做儿女的,也把生身母亲当婢子使唤。
大虞朝是个看重礼仪和家中尊卑的时代,柳玉婉的这个问题,不管周若嫤怎么答,都是在给自己挖坑。
她在说这话时,特地加重了周二小姐这几个字,若是囫囵吞枣的说是周小姐,万一再给那个唯唯诺诺的周若蒂惹上事,便不好了。
故而,柳玉婉一说到周二小姐这几个字便陡然拔高声调。
都是身披锦缎,顶上插着金簪玉簪的,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柳玉婉这么一喊,一楼内所有的食客都纷纷停下动作,往他们这边看来。
虞朝的樊楼是个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能来坐上一坐的地方,二楼备有雅间,多是富家公子小姐和达官富绅,而一楼的大堂多是贩夫走卒,路过要一碗茶水或烧刀子罢了。
一些官位较小的官员或家眷也会在一楼大堂就餐,不过,官就是官,民就是民,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一般这些人来的时候,小二会引着去一个清净地方用餐,与伙夫们隔绝开来。
柳玉婉不常出门,也不知道樊楼有这么个隐形规矩,一进来,哪有座就坐哪,所以,这个位置……还是挺显眼的,不然,周若嫤也不可能一眼就看见她。
此时,正是饭点,一楼大堂内全是人,柳玉婉的声音不小,引来众多食客围观,周若嫤只感觉背后有千万只眼睛盯着她。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我自是和母亲一同……”
“母亲?周二小姐是在叫周夫人还是……”柳玉婉装作惊讶的掩唇,接着说道:“不会是您的亲生母亲吧。”
饶是再傻的人,周若嫤也品出了几分不一样,她这明显就是连着她,把她和她娘一起骂了,她娘亲易杭是青楼出身,即便当时被买走的时候是清白之身,也摆脱不掉是妓女的名号。
柳玉婉上下嘴皮子一碰,专挑人肺管子戳。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想赌一把,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加一层保障,自从上次百花宴后,柳玉婉就怀疑周夫人与府内小妾及儿女并不和谐,着人调查一番,果真如此。
周若嫤飞扬跋扈,在外面还总是想借周若风的名声行事,周夫人就这么一个独子,如珠似宝的,定不会让这些庶子女危害他的名声。
她在樊楼里这么一闹,这些事,这些话,都会一字不差的传到各家的耳朵里,虽然得罪了周若嫤母女,但只要周夫人肯认她这个盟友,就不算亏。
周若嫤面上狰狞,眼底的怒火和恨意是遮都遮不住,“你敢这样作践我娘!我打死你。”
周若嫤今日也练了一上午的骑射,此时气力耗尽,又没进食,正是虚弱的时候,柳玉婉却是没做什么大体力运动,又犒劳了自己一顿,此时正是气大如牛的时候。
即便是这样,柳玉婉也不想耗费精力跟她打一场,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脚下使了个巧劲,让周若嫤重心不稳。
眼看着她就要倒下去,柳玉婉又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上前扶住周若嫤扬起来作势要打她的手臂。
夏日骑装本就轻薄,柳玉婉只要稍稍使劲,就能掐到周若嫤的肉。
“哎呦哎呦,周二小姐,你没事吧?”柳玉婉戏瘾上来了,面上尽是受惊小兔子一样的慌乱,手上却是没闲着,找准掐起来疼的地方,上手就是拧。
拧死你,我拧死你,让你嘴贱。
如实想着,柳玉婉手上掐的更欢了,周若嫤痛呼出声,突然一下爆发潜力,用尽全力把柳玉婉推倒在地。
21. 受伤
柳玉婉也没想到周若嫤看着人弱不禁风的一个,劲儿这么大,这一推,她摔得尾椎骨都发麻。
她先是震惊的看着周若嫤,眼神不经意往后面瞟了一下,随后两行清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声音也夹的比平时尖细,“呜呜呜,我好心扶你,周二小姐为何如此对我。”
话说完,柳玉婉自己都差点呕出来,满级绿茶吗这不是。
不过,看着周若嫤吃瘪的脸,爽!
周若嫤好不容易站稳了,就看见柳玉婉一副被欺负了的死模样,火气瞬间顶到嗓子眼,也不管说的话合不合身份,顺着那张嘴就说了出来,“你个小贱蹄子,竟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现在装什么,给我起来。”
说着,便挥起拳头要打她,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身上,柳玉婉咬咬牙,心想就这么忍了,等到找机会再报复回来。
她捂着脸,趴在地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料想的疼痛,柳玉婉微微分开指缝,就看到,周若嫤扬起来的拳头被她的嫡亲哥哥抓在手里,看她脸色发白的样子,力道应该不轻。
后面还有一起来练骑射的那几位官家子弟,最出挑的莫过于祁璟珏了,他正摇着扇子看着这场闹剧。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对上,柳玉婉飞快移开视线。
那王八蛋的表情明显就是看透她了,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揶揄,他要是现在说,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她都不信。
此时,柳玉婉只能祈祷,祁璟珏能放她一马,别拆穿她。让她把这场戏演完。
周若嫤一见到周若风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眼泪比她这个苦主来的还要快。
当然了,虽然真正的苦主确实是周若嫤,可谁叫她先来找茬的。
“三哥~”周若嫤晓得及时示弱这个道理,此时见这么多人都来了,嘴角一撇,期期艾艾的诉说着委屈,“三哥,是她,她先打我的,她掐我。”
周若嫤这次真的是有苦难言了,柳玉婉掐的地方尽是些腰腹双腿,这大庭广众之下,便是掐掉下块肉来,她一个女儿家也不能撩起衣服证明。
这一招真是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周若嫤明显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告完状之后,眼睛喷火似盯着她,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柳玉婉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孟仲斓本来已经带着几个世家女在楼上的二楼雅间等着她们了,可等了半晌,周若嫤和跟着她的几个贵女却迟迟不来。
直到,楼下的喧闹声传入雅间这里。
孟仲斓一下楼看到的就是,柳玉婉一个大家闺秀和她的婢女可怜见的倒在地上,对面是趾高气昂的周若嫤,和一群站着看戏的公子哥。
只不过,神情复杂的只有她周哥哥一个,而周若嫤站在前面那狗仗人势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就是当时婚事没出差错的时候,她内心深处也实是不愿意承认这个小姑子的,一个歌女出身的娘亲,竟养出来如此跋扈的庶女,忠勇侯府宠妾灭妻的名声怕是打出去了,收不回来了。
柳玉婉趴的那块地方都被她的身子焐热了。
怎么周若风还不说话,她还要在这地上趴多久。
有点趴不住的柳玉婉,心思一转,想要往这锅热油上再加一把柴,烧得更旺些。
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小手,她暗戳戳的拽了一下檀香,随即哎呦一声,直接晕倒在地。
檀香跟着柳玉婉这么长时间,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檀香就能理解。
此时,自家小姐莫名其妙晕在地上,她装模做样的喊了几声小姐,见叫不醒,眼泪歘一下子流下来,若是柳玉婉此时睁着眼,应该会切实的感受到“夺眶而出”这个四字短语的真正含义。
檀香卖力的演着,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哭过来,小姐说过,咱名声已经这样了,不怕丢人,谁欺负到咱头上来,不管什么方法,都给还回去,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
荣安跟在自家世子身后,多亏他多年的素养,整个面部才没有抽搐。
这……
他刚刚明明看到柳小姐并无大碍,怎么一下子晕过去了,还有那个婢子,檀香,那眼泪怎么能说来就来。
难道国公爷说的没错,女人真是水做的。
他用余光看了眼世子,眼观鼻鼻观心的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看表演。
注意到柳玉婉耍诈的不仅有祁璟珏主仆二人,离她最近的周若风兄妹也看见了。
周若瑾当即大声嚷嚷起来,“柳玉婉,你装什么,赶紧给我起来。”
说着就上手拉扯躺在地上的柳玉婉。
没吃饭劲儿还这么大,柳玉婉正演着晕,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死尸一样任由她拖着。
幸好檀香“忠心护主”,膝行两步抓着柳玉婉的手往回拉,还学着柳玉婉的声调抽噎的喊道:“周二小姐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风寒刚好,万不能再被您拉着在这地上拖行了。”
“你……”周若嫤半句话都讲不出来,你你你了半天,就要耍小姐脾气,估计在家也是随手打骂惯了,此时又被柳玉婉主仆二人气狠了,随手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摔在檀香的额角处。
檀香已经很久没挨过打了,更何况是这么重的力道。
额角处登时就流了血,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脸侧的鬓发流到下颚,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讨债的恶鬼。
檀香一不做二不休,跪直身子,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比刚才更高,“婢子给您磕头了,求周二小姐放过我家姑娘。”
众人一开始被这场面都惊着了,没有一个人回声,檀香见无人回答她,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又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这会大家反应过来了,周若嫤伸出食指,怒气冲冲的指着她,张口便是贱婢,孟仲斓想捂她的嘴没来得及,倒是身旁的周若风,冷声呵斥一声,“够了!”
他从腰间解下荷包,递给檀香,放缓语调,“这个你拿去,外面有周家的马车,你带着柳小姐去医馆看一下,还有你额角的伤,也要包扎。”
檀香感激涕零的接过,叩谢周若风。
柳玉婉趴在地上,眉头微蹙,檀香演的这么卖力。
早早两眼一闭的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只听到瓷杯摔裂的声音,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周若嫤在耍大小姐诶脾气,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瓷杯子竟然砸在了檀香的头上。
若是知道,装什么柔弱,什么曲线救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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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换成大杯子砸回去。
檀香脑袋被砸了个大口子这件事,是主仆二人上了马车,柳玉婉才知道的,她柳眉微蹙,一双美眸流露出来的全是心疼,眼底还带着愤怒的小火苗,她轻柔地拂开檀香散落的碎发,每一根发丝上都带着黏腻的血,是的,檀香的脑袋到现在都还在流血。
“周若嫤这个挨千刀的。”柳玉婉压低声音骂出声来,
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是奴仆,日后也是要相看人家的,脸上破了相,还怎么相看,在她脸上划一刀,看她愿不愿意。
檀香不在意的憨笑着,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忍着疼痛开口:“小姐,檀香没事,这次周二小姐应该是能消停一阵子,不再找小姐的麻烦了。”
周家马车中间位置有个小案桌,案桌上放着茶水,柳玉婉抽出腰间的帕子,用茶水润湿,再将它覆在檀香的额上。
她记得,专家说过,茶水中含有什么内酚酞还是别的化学物质,可以止痛。
樊楼开在京城中心地段,可齐白及的医馆却是开在城南的偏僻地方,从樊楼出发,到医馆,怕是得要一段时间,总不能让血一直流,一直疼着。
柳玉婉此时也顾不得是在装晕了,不管外面的车夫是不是自家的,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就装了,怎么了,朗朗乾坤的,谁对谁错,百姓还看不明白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最会使用的就是舆论。
今天,就算是我装的,你周家也奈何不了我什么,今天你敢传出去我装晕,那明天我就敢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周家不仅仗势欺人,而且家教极差,闺阁中的小姐尽是些悍妇。
说起来,这是火气上头了,今天这一遭本来的目的是,借周若风的口,或者说是家中仆人的口,让周夫人知道一件事——她与周若嫤已经是再无修好的可能,不管在明再暗,她都已经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周若嫤母女。
上次百花宴,周若嫤被周夫人禁了足,听说回去之后,这位周二小姐就又哭又闹,用绝食的法子逼着她那亲生母亲去吹枕边风,在家中再开一宴,充作她的生日宴。
这听起来离谱的事情,竟是真的,忠勇侯耐不住易杭的痴缠,床榻之间就应允了。
是的,周若嫤的生日在八月初三,生日过后,她也及笄了,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
按理来说,相看的事情,轮不到她和她的妾室娘亲做主,不论是嫡子女还是庶子女,都在一家,嫁娶之事便都是正室夫人做主,可现在,主家的夫人还没开口,她们娘两个却上蹿下跳,生怕周夫人选个寒门来膈应他们娘两个。
一个歌女越俎代庖摆起了夫人的谱,周夫人怎能不怨。
柳玉婉今日上演这么一出,要的就是周夫人的反应。
况且,家里头还有个庾锦书,那还是周家的表姑娘,这个表姑娘不管身上是否背着案子,都不是柳家应该收容的,再可怜,也要寻机会送到周家那里。
天子脚下,皇城跟前,一点点微小的举动都有可能被放大,她只是想平安度日,实在绕不过去嫁人生子这环节,就寻个老实的好人嫁了,安度余生也好。
柳玉婉想着,越来越觉得前路迷茫,重重的叹了口气。
22. 你到底是谁
齐白及这个老头,医馆开的偏,平日里上门来的病患也不多,可偏生这破落医馆开了好几年都没倒闭。
柳玉婉起初还奇怪,甚至大开脑洞的想,齐白及是什么富家公子哥反抗家族,勇敢追爱的故事。
可齐白及一个孤寡老头,身边既无娇娘相伴,也无儿女侍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和着略显寂寥的医馆,怎么看也不像是反抗成功的样子,成功了的话,妻子呢?孩子呢?
柳玉婉此时不知道,这位平平无奇的齐大夫身上,藏着多少惊天大秘密,若是早早知道,她怕是死了都不会来这边。
周家的马车在医馆门口站停,齐白及一看到柳玉婉下马车,弹着腿从门前的摇椅上下来,连脸上脑袋上的白毛都活跃的跳起来,这让她想起来上辈子部门经理那见到甲方爸爸狗腿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齐白及除了把她当大客户以外,还把她当成……大冤种,只见那白胡子小老头一脸戏谑,捋着胡须哑然失笑道:“柳小姐打算成为我这小医馆的常客?”
“今个又出什么事了。”
柳玉婉没空跟他耍嘴皮子,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被湿帕子遮住眼睛,行动不便的檀香,嘴上焦急的说道:“齐老头,别耍嘴皮子了,快点,檀香额角破的口到现在都疼着呢。”
“快快快!”柳玉婉急的动手推他,要把他推进诊室。
“哎哎哎,别推呀。”
齐白及确实算得上是神医了,檀香额角的伤在他手下三下五除二就好了大半,也就是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了,茶杯毕竟不大,故而磕出来的伤口也不大,经过齐大夫的处理,现在已经只有小小的一条了,不凑近看倒也看不出来。
柳玉婉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破相。
待齐白及全部处理好后,柳玉婉凑上前问道:“我之前用的那个伤药,檀香能不能用。”
“自是可以的。”齐白及悬着手臂,认真的写药方,听到柳玉婉这么问,他黑眉一挑,言语中带着探究的意味:“你那伤药,我看过,是顶顶好的,放在市面上,也是要好几锭银子的,柳小姐是要给檀香那个小丫头用?”
“对啊,伤药不就是给受伤的人用的吗。”
柳玉婉随口回了一句,并没注意到她的这句话给齐白及带来多大的震撼,视线移转到齐老头写的药方上,她先是不经意瞟了一眼,随即认真的看起来,齐白及这笔字,真是不错,刚劲有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说是力透纸背,但字里行间,看得出是自小练起来的,是有风骨在的。
她狐疑的盯着齐白及的脸看,这张脸现如今被一大把不修理的胡须遮住了,潦草的头发盖住了前额,只依稀漏出眼睛,这幅尊荣,放到天桥下,谁是乞丐怕是还要分说分说。
“看什么?”齐白及声音冷下来,突然间有了长辈的威严,冷声冷气的,倒让她想起了外祖父。
被说了一嘴的柳玉婉,略显尴尬的转移视线,脑袋360度旋转做颈椎运动,小嘴一撅,嗫嚅着说道:“不看就不看。”
折腾了一通,主仆两个又拿着一堆药回去。
高淑柔又带着一众奴仆等在大门外,揣着手来回踱步,待到周家的马车一到,便火急火燎的上前去。
柳玉婉本想扶着檀香下去,可檀香惊慌失措的说这实在是不合规矩,死活不要她扶,柳玉婉这才歇了心思,高淑柔迎上去发现,自己女儿倒是没什么大事,反而身后跟着的檀香脑袋上裹着块大布,肩膀衣袖上还带着血迹。
高淑柔对着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神,到底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主母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干什么,只见那嬷嬷带着几个丫头上前搀着檀香,一路扶进了西边院子。
高淑柔拎起柳玉婉的胳膊,四下查看,确认没缺胳膊少腿的才彻底放下心来,担忧过后,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自家孩子这段时日的变化,当妈的怎能看不明白,自婉婉落水醒来后,就性情大变,她不是没找大夫来看过,可看来看去也就那一句话,“柳小姐状况实属罕见,但身体确实无恙。”
她甚至连仙姑道长都请来了,都说没问题,她这才确定,女儿没被调换,也没被夺舍,可这性格跟以前完全不同又是奇怪。
高淑柔看着正抱着自己胳膊撒娇卖好的女儿,心里早就没气了,这么多年,总是怕她被欺负,现在,虽然心眼多了点,但能保护好自己也是好的,比以前只知道用蛮力的样子好多了。
纵使心里觉得有一百个不对劲,可女儿就是女儿,一直在她身边,没变过,她也不愿再去质疑什么,就将这一切的变化归结为女儿长大了。
高淑柔伸出手指佯装恼恨的点了点柳玉婉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快要溢出来的宠溺,“你呀你。”
柳玉婉被自家娘亲带到屋子里说了两句,她一一点头应着,模样好不乖巧,认真专注水盈盈望着你的样子,饶是再多的斥责也说不出口了。
柳玉婉惯会见缝插针,看高淑柔的态度软化下来,忙脚步不停的凑到她身边撒娇讨好,“娘~女儿知道错了。”
高淑柔的心早就被她这福样子泡软了,以前高淑柔想要耳提面命几句,女儿总是不耐烦,甚至装聋作哑,实在不愿意听的时候,还会跑到大街上逛一天都不回家,现在,女儿又像小时候那般,愿意粘着她同她卖乖,她求之不得,又怎会整天怨怪她。
但女儿现在大了,懂事了,有些事和道理,她这个做娘的不能不说。
高淑柔正了正神色,说道:“婉婉,周若嫤的身世你应该知道,大家族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更别说周家那种勋贵人家,娘要告诉你一句,那家人能躲则躲,说到底,他们身上是留着一样的血的,大家族,就算是内里再污糟,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那身后关系的不止一个人,甚至不止一家人,你能明白吗?”
高淑柔不知道说的这些话,女儿能不能听懂,她转头注视着自家闺女,看那迷茫的小眼神,应该是没懂,她接着说道,“总之,周家那边,能不产生交集就不去触这个霉头。”
本想着交代完就离开的高淑柔,走到半路,又想起来什么,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玉婉。
柳玉婉被看的心里发毛,强扯出一丝笑意,心里咚咚打着鼓,不会庾锦书藏在这里的消息被娘亲发现了吧,她千不该万不该是周家的人,真是愁煞人了。
当母亲板着脸严肃的问她是否是还挂念着周若风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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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不是庾锦书。
“娘~先不说周若风是退了亲的,就说他这几次三番五次的对周若嫤的行为敷衍了事,女儿就不会再喜欢他,您也知道,女儿重皮相,之前喜欢周世子,纯粹是因为他生的好看,看女儿现在想明白了,生的好看无甚用处,女儿自己也生的好看,与其欣赏他,还不如欣赏我自己呢。”
柳玉婉说着便憨笑起来,“娘亲,女儿的夫婿首先须得像爹爹,一生只忠于我一人,不纳妾,不置通房,不养外室,家宅安宁和乐,最好像您和爹爹一样,就婉婉一个孩儿,没有庶兄弟姐妹,可是能省不少麻烦事呢,阿公阿婆好相处最好,当然,若是早早离世就更好了。”
简单来说,就是想找一个父母双亡的痴情男,虽然想想都不可能,可,万一有呢。
柳玉婉都想好了,若是能招赘,就在家中招上一婿,若是不能,便找个老实巴交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二话的。
高淑柔无奈的笑笑,女儿还是太天真了。
长鸣居
又到了月影一年一度,哦不,一日一度的汇报时间。
这次月影学精了,公子要的监视是事无巨细的监视,别说是柳小姐说的话做的事了,就连今日午膳晚膳是什么,今日去了几回茅厕,也要说出来。
毫无疑问,月影又被“伺候”了几脚,不过这次不是什么“与我何干”,而是加上了“人家如厕你也看”。
月影委屈,但月影也要说,“公子,人家没看,是柳小姐和檀香说,她近来总觉得腹部疼痛,每天不仅要记录如厕次数,还要记录是何形状,稠稀如何……”
说到这,月影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自家主子更是面色不虞,眼看着公子愈来愈黑沉的脸,月影一个不慎,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下去吧。”荣安在身侧为他打着圆场,其实心里头也发毛,生怕下一脚就飞到自己身上。
月影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了。
祁璟珏眸光暗沉,纤细的白手在有些发亮的羊脂玉佩上来回摩挲,没错,就是柳玉婉送的那一枚。
柳玉婉送的这枚玉佩,水头是极好的,祁璟珏摸过一次就爱不释手,自那以后,一直挂在他书房的案桌上,时常把玩,现如今,这玉佩越来越有光泽,祁璟珏也是个爱美的,每天都要给玉佩换上不同颜色的络子,今日,轮到了余白色。
他指尖在络子和玉佩纹路上游走,眼睛盯着上下飘动的络子逐渐失焦,荣安立在旁边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公子每次这个样子就是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打扰不得,他往后挪蹭了几步,与祁璟珏拉开距离,免着扰了他。
祁璟珏确实在想事情,可哪里是想什么正事,月影汇报的话没什么营养,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唯一有用的,便是柳玉婉那一番婚嫁之言,据他了解,柳玉婉只是个性格刁蛮的绝户女,如今落了水,整个人从里到外像是全部换了一遍,吃穿用度,性情交际,简直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变化,只是因为落水?这话明显说不通,可长鸣居调查至今,也没别的任何线索。
祁璟珏将玉络子扯下来,眸光瞬间变得冷冽,柳玉婉,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