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心》
1. 见色起意
临近初夏时节,莺飞草长,杂花生树。
宇文静训受邀前往同窗家拜访,共游同窗家精心打理的后园。
一番远眺,饶是日日逛各家大臣别苑的宇文静训也不得不承认:尚书令大人家的私园,虽比不上奇珍异草的御花园,但别有一番风味。
行至临水楼阁前,同窗去更衣。
宇文静训便挥退侍从,独自在院中溜达。
毕竟尚书令大人家若能出现一两位刺客,举刀对她痛下杀手,那就有借口发难了。可惜啊,她走到曲径通幽处,唯有鸟鸣相伴。今日出门特意内穿的软甲,怪热的。
微风过处有清香,散了几分热意,知是荼蘼隔短墙。她循着香气踱步过去,见一树白荼蘼开得极为灿烂,鲜活得让她移不开眼。
就是这时候,花叶落,朦胧见,露出桃花面。
他抱着一捧白色的荼蘼花,从树干上仓皇跌落,裹着满身荼蘼香滚进她怀里。
一时间,浮香丽影,若明月入怀。
他顺势圈住了宇文静训的脖颈,束起的长发拍在她的脸颊。
有点疼,也有点痒。
宇文静训下意识扣住他的腰。
太细了,又软又韧。
隔着春衫抓了一把他紧绷的肌理,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殿、殿下恕罪……”他颤声仰头,喉结急促滚动,潮湿吐息扫过她颈侧。微微挣扎,却更贴近宇文静训,浓郁的荼蘼花香几乎要将她蒸腾。
宇文静训心跳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周遭的声响。
当他拢住自己时,她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一抹晦暗。
“你在作甚!”
同窗一声暴呵,她怀中的男子瑟瑟发抖,怪让人怜惜。
宇文静训松开男子,整了整衣冠,才道:“青宁,不必责备,他也是不小心才冒犯本宫。”
故意不小心。
“臣叩谢殿下宽宥,愣着做甚,还不滚回你的屋!”
“……”
他朝着宇文静训行了礼,快步离去。
宇文静训望着那一袭天水碧的缭绫外衫,在他行走之间恍若流风,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这是谁?”
“我父当年沧海遗珠,近日才带回的庶长子卢元修。”
同窗那不屑一顾的语气,到让宇文静训起了旖旎心思。
又追问了几句。
同窗显然看不上这位家族污点,说他的母亲不过是渔女,靠着一张脸迷惑他父亲,教出的孩子懦弱庸俗,上不得台面。
宇文静训笑了。
她可从来没见过懦弱的外室子,敢提前埋伏在荼蘼树上,当着尚书家们仆人的面,与贵客营造偶遇。
何况这人不仅穿衣打扮,就连行为举止都像极了崔遗。
这种不动声色的小心思,到让宇文静训起了往自己府里塞一个摆件的兴趣。只是这位卢元修所图应不是摆件,不知要用什么利益去打动他臣服呢。
夜里,宇文静训就寝,想起这事。
忽地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女官。
“箬叶,我给你找一个帮手,如何?”
女官箬叶眉毛一挑,单手抬起九枝灯,说:“殿下,尚书令大人的嫡子沾不得,您若是招惹了,要明媒正娶哦。卑职可不会再帮您了,你上次招惹的那位山贼头目,差点让公主府被拆了。”
“你先把灯放下。一天天,你真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宇文静训赶忙让女官放下死沉的青铜九枝灯。
女官箬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眉头皱起:“……难道另有其人?”
宇文静训拨弄着摆在床头的一盒夜明珠,选出最大的那颗,照亮自己的半张脸。
“你让影卫查查尚书令的那颗沧海遗珠。”
“殿下,请说人话。”女官箬叶依旧冷漠。
宇文静训摇摇头,给出明确指令,“尚书令趁原配大夫人死了,把外室的儿子接回府中,其中必有蹊跷。速查。”
“是,殿下。”
翌日,一夜没睡踏实的宇文静训,耷拉着脑袋,令女官箬叶多为自己敷一层粉,遮住那青黑的眼眶。
并提出要求,必须让肤色娇嫩,看不出敷粉,不厚重,要承托她柔弱温婉的气质。
女官箬叶将密信拍在妆台上,铜制护腕磕出一声脆响。
两人无声对峙,直到女官箬叶在宇文静训的凝视中败下阵,沉默地为她打理发饰妆容。
当镜子里出现妆容精致的女子,宇文静训伸了一个懒腰。再度想起昨日的明月入怀,胸口微微疼。
上朝时,宇文静训站着睡着了。
这不能怪她,只怪尚书令家庶长子,梦里都是他的妖娆身姿,还有那若蔓藤般缠绕着她周身的高热体温……怎么睡得着啊。
忽地,文官和武将又为了小事吵成一堆,嗓门大得快要掀了屋顶,扰了她补眠。
她抬眼。
尚书令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眉眼之间尽是浑浊,哪里有庶长子的俊逸,估摸那苦命孩随了娘亲。
这些年,为老不尊的尚书令占着祖上乃开国功臣,一直不满父皇的政令,整日想方设法与父皇对着干。着实有些骄狂,可惜蹦跶不了几天了。
熬到下朝,宇文静训踩着轻快的步伐追着父皇回御书房。
父皇一如往常,将桌面上的摆件全部清理到地面。
她赶忙从善如流地跪在地上,头低着,默数着青金石砖。
“静训,你也听到了!朝堂那堆狗东西,一天到晚只想着自己的好处,拉帮结派,打压异己!从未考虑过我朝的危机。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她开口,“父皇,儿臣有事要报,尚书令接了庶长子回府。”
“这个老东西!当年装得人模狗样,骗得我姑姑弃了爵位封号下嫁,孝期一过就把外室子搞进家里。立刻让内官透给御史,这一次朕定要让他被御史折腾到告老还乡。”
宇文静训看得出:父皇并未把尚书令的张狂放在心上,只觉尚书令做事不地道,竟在娶妻前就有了庶长子,还瞒住宗室多年。着实不体面,想帮尚书令体面。
不过,自己主动跳进尚书令的圈套,怕是会稍微影响父皇的算计。
此事需怪卢元修,为何处处长在她的心坎。
早年,父皇为让她收心,特意订了一门好亲事:四世三公的崔家,侍郎崔遗。
名满雒阳的贵公子崔遗,才华横溢,容色倾城,为人谦和,更有仙人之姿。举凡崔家闹市过车,男女老少纷纷掷果盈车,真乃是雒阳人心中顶顶好的美男子。
她极喜这位未来驸马,做出了许多不理智的事。
好事者们纷纷在赌坊下注宇文公主会为爱破例,婚后让侍郎大人继续为官。
直到驸马家联合她那愚蠢的小叔叔造反,崔家三族被斩首,小叔叔得了一杯鸩酒驾鹤西去。
世人才知,一切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
帝王家从不讲真情。
自此,雒阳城体面人家的年轻男儿视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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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猛兽。若是宫宴上遇到,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生怕被她瞅上一眼,失了清白身是小事,为家族招来煞神才是大忌。
哎,她可是很挑剔的女子,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吃。
不过,卢家这位,她颇为钟意。
辗转反侧,寤寐求之。
要不要与父皇坦白。
还未等她内心的斗争平息,父皇因有其它政务与她交流,便让她起身,聊起了正事。
然而这正事,却是让她娶了尚书令的嫡子。
“父皇,我与卢青宁只有同窗之谊。”一想到卢青宁那张普普通通的肿脸,会在清晨醒来时看到,宇文静训抖上一抖,面露为难。
“……他们家想与王家联姻,需断了这些世家大族联合的念头。”
“那让他当女儿的入幕之宾即可,不耽误卢王两家婚嫁之愿。”
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公主府那么大,容得下一两百人。何况区区一位卢家嫡子。
不过名门王家,可就不一定容得下夫君另外有家有妻。
“荒唐!卢青宁是朕看着长大,谦和,大智若愚,持家有道,更是恪守君子之仪。嫁进你公主府正好管管你那乌七八糟的后院。”
这话让宇文静训眉毛一挑。
原来懦弱、愚蠢和抠门,可以这样解释……
皇帝铺开一卷空白圣旨,提笔为宇文静训写婚书。
宇文静训无奈,只得将怀中的密信放在桌上。
然而看完后,父皇依旧固执,“一个面首而已,你喜欢就将他养在身边,不必与朕说。”
父皇向来不喜狐媚男子,允许她亲昵,却不允许她将小玩意放在心上。
只是,她跪下行伏礼,郑重道:“父皇,儿臣想娶尚书令家的庶长子卢元修。”
“你就见过他一眼!”父皇一掌拍在案几上,案几纹丝不动。“嘶——”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书房中回荡着金属的振动脆响,如钟鼓磬音。
宇文静训清清嗓门,解释道:“父皇,书房中的案几,儿臣嘱咐仆役,在中间加了一层铜板。拍案时,会有金石回响,极为动听。”
话未说完,皇帝更生气了,用力又拍了几掌,终于将案几弯折了。
“当年你母亲对我见色起意,今日你也是!你们家女人真的是,真的是——”
“母亲说过,对您是一见钟情。”
一句话瞬间安抚了躁郁的皇帝。
他指着宇文静训脑门的食指,好半晌才放下,婉转地——“哦~啊~哦~~~这样啊。”
宇文静训十分清楚,她和母亲的相貌是天底下最相似的。所以当身为父亲的皇帝知道,自己对卢元修一见钟情,父亲一定会无条件答应她。
于是,宇文静训不着急。
难得规矩地看着皇帝负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走到第三圈时,回头盯着她。
“非他不可?”
宇文静训点头。
“即便他故意算计你。”
“父皇,他愿意为我花心思,有什么错。”
一席话堵得皇帝半晌张不开口,涨红了脸,“往后莫要后悔哦,受了委屈就杀了他。”
“晓得。”
皇帝让内官们进屋,换了新案几,重新铺上一道空白圣旨。
宇文静训赶忙上前,抢过内官研墨的活,朝着皇帝殷勤地微笑。
皇帝落笔,龙飞凤舞。
红色玺印盖在末尾。
心想事成。
2. 宜室宜家
送旨的小黄门,颇为机灵。
出门前,特意派人告知女官箬叶,宣旨队伍几时抵达尚书令的府邸。
这便让宇文静训找到丢下随从的借口,纵马掠过宫阙,金红袍角翻飞如焰。
片刻之后,女官箬叶累得半死不活,找到牵马漫步于街市的宇文静训。
箬叶抢过缰绳,急急说道:“殿下,找到您了。云部传来讯息——上月兵部新铸的三千甲胄,甲片比往年少了两成,重量也轻了……云部判断,卢家急了。”
“今日莫谈公事。”宇文静训嘘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雒阳城最豪华的茶楼,半撩起袍摆,大步上三楼。
女官箬叶只得快步跟紧自家殿下。
推开窗,大半个街市的繁华映入宇文静训眼帘。这个地方可了不得,整座茶楼只有这个雅间,能够刚刚好看见尚书令家,绝佳的观景处。
女官箬叶刚合上门,宇文静训就拿出了天工部打造的千里镜,拉长筒子。
“箬叶,让影卫再派人查查尚书令嫡子卢青宁。尤其最近三月的行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这个局,卢青宁绝对参与了,不知是何目的。
“是,殿下。”箬叶太习惯公主偶尔说话不算话。
镜筒中,阁楼上的卢元修背对轩窗,褪下半边衣衫,身形精瘦,那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模样。肩胛一道狰狞疤痕至腰际,倒是像西凉弯刀独有的锯齿状伤口。
宇文静嘴角微挑,指尖叩了叩窗棂,吩咐道:“箬叶,三日内,本宫要西凉细作近五年潜入雒阳的名录。另外,查卢元修是否出过关。”
“殿下怀疑他是西凉……”
“嘘——”宇文静训忽然轻笑,“他转身了,哇哦~~元修的胸膛好白啊。真结实啊!”
倏然,宇文静训指尖骤然收紧,捏得青白。只因镜中人转身,眉眼微挑,看着茶楼方向,无声用口型说:殿下,何不亲自来看。
他居然知道她在这?
小东西,看着孤苦无依,还怪有能耐。居然能安插眼线到她身边,时时刻刻掌握她的行踪,更喜欢了。
还未等宇文静训从冲击中回过神,女官箬叶叫道:“殿下!非礼勿视!”
宇文静训额头微微出汗,依依不舍地放下千里镜,一本正经的嘴硬:“那是本宫未来驸马,早晚是本宫的人。提前看看,怎么了。”
“殿下,崔公子隐姓埋名在边关为您拼尽全力统领边军,护着您弟弟征战四方。您却趁他不在京中,火速订了婚事,不太好吧。若是崔公子闹起来……”女官箬叶忧心忡忡。
宇文静训不以为然,大手一挥,“嗨呀,崔公子是顶顶好的男儿,只怪本宫与他有缘无分。本宫痛心啊。”
“噫~~~”女官箬叶有些嫌弃。
宇文静训干咳两声,正色道:“箬叶,他所图甚大,本宫不想给。”
“可卑职看这位卢公子图谋的也不小。”
锣鼓开道,龙旗飞扬。
听到动静,宇文静训赶忙将镜头调转另外一边。小黄门率领礼官上门,尚书令全家老小出门迎接,唯独没有卢元修。
“箬叶啊,卢家与王家联姻,兵部和吏部便彻底成了尚书令的囊中物。父皇忍得一时,本宫可忍不得。这卢家庶长子成了本宫的驸马,你说,尚书令会不会起心思,高高在上的王位可以任由他卢家血脉染指,或者他本人成为摄政王。所以,卢元修若真是卢家精心锻造的一把刀,本宫便让他扎进卢家心口。若不是——”
女官箬叶打断宇文静训,“殿下,您只会照单全收,玩弄感情后丢到后院不闻不问。最后铲除尚书令,让卢公子无依无靠,只能仰仗你的垂怜。”
“……最近后院那几位闹得紧吗?”宇文静训大胆猜测。
“嗯。”
于是,宇文静训用千里镜敲敲女官箬叶的肩头,颇为忧伤地说道:“辛苦了,再忍忍。卢元修进府后,丢给他管。”
闻言,女官箬叶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颇为激动地祝贺:“卑职祝殿下早日行却扇礼!破圆成家。”
她听出女官箬叶这话是真心诚意的恭贺。
后院那几位,最近确实有些过火了。
但是,她宇文静训已经被卢元修吸引了,没空去安抚。且闹着吧,别把公主府点了就成。
至于箬叶给她的那封密信里记载了卢元修的来历,起码是过了尚书令家明面上的来历。
早年穷书生与渔女喜结连理,生了卢元修。书生高中后,殿试被皇姑姑看中,为他下嫁卢家,生儿育女,却从不知卢元修的存在。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直到皇姑姑去世,卢元修才被接回府中。尚书令府中大多是皇姑姑府里的旧人,极其厌恶卢元修的存在,不动神色地苛待他。再叠加卢青宁不满自家父亲的背叛,对卢元修从没好脸色。
真真是小可怜啊。
不过,信里的调查如实记录,凡是开罪过他的仆役,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不大不小的人生波折。这种冷心肝的男子,这样的他,最适合来帮她管理后宅了!
宇文静训捂着狂跳的心。
一想到卢元修为了自己,饿瘦了健壮的腰身,学着崔遗往日里的行为举止。半夜起来摘荼蘼花熏衣,冷水洗浴,再大费周章地制造庭院偶遇。
她的心,悸动得若夏季满溢的堤坝,即将一泻而下摧毁所有理智。
此等绝色,宜室宜家啊。
待小黄门一字一句念完赐婚的圣旨,尚书令家先是鸦雀无声,紧接着闹成一团。面无血色的尚书令让人将卢元修叫来前院,跪下接旨。
本是郁色满面的卢元修,讶异地瞪着小黄门,而后扭头看向茶楼。
瞬间,昨夜睡睡醒醒的疲惫,就因这眼尾一勾,全部一扫而空。
今夜她便不客气了。
“殿下,卑职这次绝对不帮你望风,您多多少少尊重一下您未来夫婿吧。周礼官要是知道殿下做了此等事,怕是要连上十几道折子。”女官箬叶陈恳地进言。
宇文静训听得出来,女官箬叶怕她玩得过火,婚后男方恼羞成怒不愿管后院事宜。
“啧,行吧。本宫姑且忍耐到大婚之日。”女官箬叶是宇文静训身边的最强战力,若不在外望风,发生变故没人救她。“但是——”
夜深人静。
枭叫过第二遍,梆子响了三下。
一道黑影闪入阁楼,径直走向重重幔帘后的床铺。
当修长略微粗糙的手抚上男子眼下的泪痣时,男子忽地睁开眼,反手抓住来人手腕,借力将人拖入床铺深处,翻身紧紧压住对方的身躯。
“哎哟,驸马好功夫。”宇文静训也不挣扎,扬起头,轻轻吻了一下卢元修的喉结。
“殿下?!”
在听到明显的吞咽声后,她伸手掐着卢元修的下巴,“膈到本宫了,驸马~”
卢元修慌乱想要起身,却被宇文静训快速按住后腰下压,两人贴得更加紧密。
“驸马,不是你邀请本宫的吗?为何本宫来了,你却要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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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
她第一次见到男子的面色可以变得这样红,艳色无双。一时玩心起,便趁着对方放松力道时,翻身将卢元修压在身下,手指不安分地一路往下。
“殿,殿下。不要这样……”
“那要怎样~驸马,你说,本宫听·你·的。”宇文静训柔软的唇扫过卢元修的耳垂,轻轻拉扯,临末还吐了一口热气往他耳里钻。
结果被恼羞的卢元修一推,她整个人摔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沿途的幔帘被扯下了几块。
见闯了大祸,卢元修赶忙从床上爬起,手慌脚乱地从重重帘幔中将宇文静训剥出来。
层层叠叠的白幔中,宇文静训紧闭着双眼,急得卢元修张口想要喊仆从。
刹那,宇文静训勾手拢住卢元修的脖颈,一口啄在卢元修的脸上。另一只手掐着卢元修的腰拧了半圈,听到痛呼才松开。
外面传来女官箬叶的气音,“殿下,注意轻重,别伤了驸马,太医都睡了赶不过来。”
闻言,宇文静训翻了一个白眼,气息喘匀了,才挨着他低声道:“元修,本宫想了你一晚上,还满意本宫送你的礼物吗?”
卢元修眨巴着那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眼底的阴影里竟起了淡淡水雾,脸颊也飞上一抹淡红。
“殿下,草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不承想,殿下竟愿意为草民请旨赐婚。让草民风光尚公主……殿下以后想对元修做什么都可以,元修一定事事以殿下为先。”
颤抖的语调,隐隐约约起伏的腹肌。
这样精心设计的角度,还有这令人想入非非的言语,美不胜收。
宇文静训轻叹,假装没看见他偷偷掩去的厌恶。
“元修,你这样。本宫反而——”宇文静训刚想说几句情话哄哄这故意自贬的小可怜,窗外传来一声枭叫,她只得无奈起身。
整理好衣冠,抬眼看着局促站在一旁的卢元修。
再度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拖着他靠近自己。食指和大拇指缓慢地摩挲着他的每一根手指,甚至低头轻啄了一口。
听到卢元修的闷哼,她才笑吟吟地松开,道:“元修甚甜,回见。”惹得卢元修连脖子都红透了。
离开尚书府,宇文静训的笑脸瞬间垮下去。
负手闷声走了很远一段路,才回头。
“箬叶,将风部从阳关撤回来,替换掉所有影卫。”
“是,殿下。”
宇文静训惊讶,“……你不问为什么?”
“定是殿下在驸马身上有所发现。殿下向来英明神武!卑职听令即可!”
宇文静训点头,很满意女官箬叶这种张弛有度的拍马。
今晚交锋,宇文静训很快就判断出,父皇送她的影卫里,绝对有卢元修的人。
跟着渔女讨生活的男子,怎么可能比女人的手还嫩滑。所以,她故意咬卢元修手指,舔到了影卫独有秘药气息。那是专门用来祛除老茧,修复疤痕的独一无二的秘药。唯一缺点就是有异香,三月不散。
耳后,她也查看一二,确定卢元修没有易容的痕迹。
天生丽质啊。
不管卢元修什么身份,他都愿意为她用那么疼的药,祛除身上的瑕疵,却独留背上的疤痕。
此子对自己的喜好,非常了解!
所以,他心里肯定有她宇文静训。
好烦恼啊,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当定情信物呢。
“殿下,卑职看您挺开心啊。”
“还好,明晚再来。”
3. 公主遇刺
昨夜依旧睡得不稳,她到没什么,顶多有些疲倦,思索着要不要催礼官尽快办婚礼啊。
反观公主府的内官们忧心忡忡,郁色难解,一副天塌的模样。
宇文静训见不得,便挥手让内官们退下,让她一个人静静,养养神。
天明时,女官箬叶风尘仆仆窜入宇文静训的寝殿。
竟看见自家公主破天荒早起,此刻正斜倚在软榻上,喝茶打呵欠。
“殿下。”箬叶单膝跪下抱拳。
宇文静训又打了一个呵欠,眼角分泌出泪水。
“查到了?”
“无……不过,卑职于梁上听到卢青宁与卢元修的大声密谋。”
大声密谋?
这下子,宇文静训来劲了。“这样啊,你学学。”
于是女官箬叶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开始一人分饰二角,因为语气模仿得极像,令听者仿佛身临其境。
“卢元修你这贱人,我让你引起殿下注意,不是让你哄得殿下娶你。贱人,真以为殿下真看上你了?那是殿下对崔侍郎念念不忘,才让你一个身份低贱的贱种得逞,别以为你学了崔侍郎几分风姿,殿下就会永远宠爱你……公子,我按照您的吩咐接近殿下,谁知殿下竟会索了圣旨娶我。公子莫要生气,等弟弟进了公主府,定会帮公子探明殿下的软肋,助公子和父亲平步青云。元修知错了,求公子莫要将我赶出府……贱人就是贱人,算你识相。哼,这本册子拿去好好研习,到时吹枕边风掩护父亲大人的决断……可是公子,殿下看起来不像是会受人摆布的模样……小贱人,你只要学着你那低贱的母亲,身体伺候到位,何愁不成。”
“就这?”宇文静训挑眉,困意更重了。
“是,殿下。”
那么多年了,卢青宁骂人话翻来覆去只有贱人两字。到底是世家子,没有丰富的骂街经验,词汇匮乏。真是令人失望,还不如兵部侍郎。那才叫雒阳百灵鸟,骂人不重样,专往下三路招呼。为了粮草和甲胄的问题,骂得工部侍郎、尚书郎脸红脖子粗,却只能叫喊一声“粗鄙!”。
尚书令居然还好意思装好人出来讲和,这事就是他做的,竟能如此睁眼说瞎话。值得她好好揣摩研习。
“卢青宁这些年给本宫‘上供’了不少崔侍郎的影子,他是不是觉得本宫就爱这一口?”
女官箬叶不语,只是眼神里的坚毅目光,肯定了一切。
宇文静训向后仰,靠着雕栏叹息。
误解!这都是世人对她的误解。
她不是肤浅的女子,她只是单纯滴喜欢绝色男子。刚好绝色男子都有丹凤眼、高鼻梁、浓眉淡唇罢了。
讲道理,美好的东西,看上几眼,是多么赏心悦目的美事。收入后院更是可以时时把玩,尤其看着他们为自己抢破脑袋,只为多亲近她一刻,与池中贪吃的锦鲤一般。
着实令人身心舒畅,延年益寿!
宇文静训哀叹。
最近实在事太多,很久不去后院取乐了。改日找个时机去散散步,赏赏花,见一见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也是一件快事。
此时,她摸到软榻缝隙里一块冰凉。
拿出一看,竟是北海质子赠她的昆仑神玉,据说是什么世间少有的无瑕青玉,极为难得。
依稀记得,当时她丢给府里匠人设计雕刻,折腾小半年,就出了那么一对同心玉珏,美轮美奂,堪称当世瑰宝。可是,还没来得及赠北海质子定情,弟弟就打下北海全境。计划有变,她忙不迭连夜送北海质子回去继位,自此北海便成了属国,俯首称臣。减少了不少统治北海国的难度。
“罢了,你将这对玉珏送去尚书令府中,告诉卢元修,本宫等着他亲手给本宫系上另外一半玉珏。记得,排场要大,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最好找几个舌头,在雒阳城里散消息,就说我宇文静训被卢元修迷得神魂颠倒,不仅跪了一夜求得圣旨赐婚,如今命都可以给……唔,玉珏寒碜了,你找几个人去将后院那一株半人高的紫珊瑚,一并送去,这紫珊瑚树是弟弟当年赠本宫的礼物,够大够重够招摇,最适合送人。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女官箬叶神色百变,克制地说道:“……殿下,你这样做,驸马在尚书府中会更加不好过,恐怕有性命之忧。”
“你同情他?”
“不敢。”
宇文静训当然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她想要的就是卢家两兄弟不齐心,要的就是外面蠢蠢欲动的傻货们提前动手。毕竟嫉妒这种东西,点一点就成了燎原大火。
再说,以她对卢青宁那小人渣的了解,届时肯定会手段频出,想尽一切办法霸凌小可怜,孤立小可怜。搞不好还会在小可怜身上留下一点火烧的烙印,鞭打的痕迹,再下下毒,以解药逼着小可怜屈辱地任她摆布,一身破碎地泣不成声,卑微地为卢家送出情报,然后被她抓住把柄……
越想她越兴奋。
看见宇文静训逐渐发亮的双眸,女官箬叶不得不开口提醒,“殿下,您别把人欺负得太狠了,到时候驸马掉小珍珠,您不忍心,卑职又得帮你拆东墙补西墙。”
“多嘴,罚你一个月俸禄。”
“是,殿下。”
“本宫今日不上朝,本宫去安抚后院。”
“谢殿下恩典!!!”
踱步前往后院,宇文静训想起一些往事。
雒阳城权贵们,最喜私下说父皇是靠着母亲家的军权,才顺利继位。
登了高位后,翻脸不认人,虐杀了母亲,大刀阔斧地清理了母亲家的势力。
据说因为手段极其残忍,导致与自己的一双儿女离心离德,后来更是将亲儿送到西凉守玉门关。纵容飞扬跋扈的女儿四处猎艳,不顾皇家体统,在大臣们的弹劾下,父皇才为她改名宇文,断了继承大统的可能。
唯有宇文静训晓得,父亲其实很爱很爱母亲,也很爱她和弟弟。
当年,母亲的族人不满母亲不为家族争权,一味站队父亲。便设计杀了母亲,想换一位听话的女子待在父亲身边当内应,荫庇族人。知道真相的父亲怒了一下,母亲的族人死了大半,剩下的识趣人乖乖回了故土,不再登堂入室。
为了让天下人记住母亲的来处,父亲想要两个孩子都跟母亲姓,延续母亲的血脉。若不是司空大人以触柱威胁,估摸已经让父亲得手,天下要姓宇文了。
至于姓名,她问过母亲。
母亲说,草原的部落,每个人的姓有3个,很长很长。每一个姓都代表着他们从哪里来,父辈是谁。母亲害怕她和弟弟去学宫读书时,被罚写姓名,到时哭着责怪自己。
没想到聪慧的父亲,根据母亲家族的姓,浓缩其中寓意,取了宇文二字。
所以说,她的名字,不过是夫妻秀恩爱的工具罢了。弟弟成年后,领了兵权跑得快,没有赶上。早晚她会给弟弟补上这缺失的爱。
呵呵,父皇总爱说自己与母亲相似。
实际上,她最像的是阴暗卑鄙无耻下流手段狠辣又爱装的父皇。反倒是她那愚蠢的弟弟,除了相貌,与爽朗阔达善良的母亲一模一样。
真是令人羡慕的纯良啊。
这个学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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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殿下~~~”一袭青衫向她扑来,“你许久不来了。我想死你了!”
还未等她想好用何种神情应对,一把匕首捅进她的腹部,黑色的血从伤口喷溅而出。
内官冲过来时,她已经虚弱地跪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阴影处窜出一名劲瘦的男子,环首刀抵住那人的咽喉。她让内官退下,踉跄地走到缩成一团的人影前。
“为何?”
“紫珊瑚树是永王殿下留给我的念想,殿下竟派人当面夺我所爱送给一个区区庶子!”
什么啊,原来他爱的是弟弟,难怪当初缠着她索要紫珊瑚树。宗室子弟是不是都喜欢男色啊,竟敢让她陷入同妻的困境,晦气!
宇文静训抬手抚着他与崔遗七分相似的脸,怜惜地画下一道血痕,“既然如此,小郎君为何哭呢,本宫夺了你的心头好,你捅了我一刀,却哭得本宫心都碎了……”
“殿下。”
“你爱上我了,对不对?”她的双眸紧紧锁住他的一举一动,“说吧,到底是指使你。”
“殿下——我,若是我不听叔父的命令刺杀你。他就要把我妹妹送进窑子。我不得已……殿下,你死后我也会随你而去。”
如此生死相随,令宇文静训实在装不下去了,朗声叫道:“十七,把他拖进水牢,拷问他与他叔父如何联系,他叔父是否也在永王身边安插了眼线。不说就把他手指一根根剁了,哦,记得先把他下面剁干净咯。”
十七点头,抬手卸了那人下巴,绝了咬舌自尽的可能性。随后抓着那人的头发就往地上猛砸,直到那人昏过去。
那画面过于血腥,不忍直视。
“啧啧,十七,他得罪过你。”
“殿下,他经常占着受宠欺辱箬叶。”
“噫~~去吧去吧。”
十七颔首微笑,拖着那人的一只脚远去,内官们唯唯诺诺地站在远处,宇文静训哼了一声,跌坐在地上,靠着花窗门。
她瞪了内官一眼,叫道:“看什么看,喊太医啊!”
啐,早知听箬叶的,来后院也穿软甲。
谁知,她难得发怒,让内官们跟受惊的鱼群一样,四散跑走,竟没有一个人留下扶她。
宇文静训翻一个白眼,没有女官箬叶,这个家早晚得散。
这时,一阵阵佛香,随风而来。
她抬头。
来人是她后院里的另外一尊大神,摸不得碰不得,整日披麻戴孝念经诵佛。自他来公主府,她出门玩叶子牌从来没赢过,着实影响公主府财运。
只是,她做了那等缺德事。不太好把人扫地出门,就养在府里。
他皱眉看着宇文静训腹部的匕首,半晌才说两字:“有毒。”
宇文静训侧过脸,拽着他的麻衣,染上几抹乌黑,“扶本宫回寝屋。”
谁知来人不为所动,问道:“殿下要娶新驸马了。”
“……”
他不是在后院闭门不出,为亡妻守孝三年,谁给他递的消息。
偌大公主府,竟成了筛子。
箬叶的顾虑,她总算体会到了。确实必须尽快迎娶驸马,好好整顿后院这帮包藏祸心的莺莺燕燕。
“殿下,你没有心!”
说完,来人极为伤心地扭头跑走,徒留宇文静训一个人愣在原地。
头有点晕,血流得太快了。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柔弱不能自理的驸马蹲在她身前,亲手为她拭去嘴角的血。
哎,定是她朝思暮想,出现幻觉了。
箬叶,快回来啊,救救救救。
4. 大婚之前
宇文静训大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雒阳城。
同时传遍雒阳城的还有另外一则消息——昔日黄门侍郎得知公主大婚,因爱生恨,捅了公主殉情。公主重伤醒悟,抱着黄门侍郎的尸身痛哭不已,几近昏厥。
就在雒阳城权贵们激情澎湃,纷纷上书弹劾公主行为不端。
边境传来消息:皇子闻剑声率800轻骑兵大破蛮夷王庭,俘获蛮夷全部王公贵族、牛羊百万。
圣上大喜,大赦天下。
颁布圣旨赵高天下,皇子班师回朝之日,将为公主宇文静训和尚书令家的庶长子卢元修举行盛大婚礼,喜上加喜。
此举被权贵们认为,圣上即将放权给小皇子闻剑声,以婚事打压公主的势力。一时间,处处传颂着小皇子昔日勇武,有储君之相。
故而公主的桃色流言,反而没人关注了。
此时,传闻中的风流公主宇文静训,拒绝内官的搀扶,捂着裹了十几道药布的腹部,一点一点往书案方向移动。
女官箬叶叹气:“殿下,驸马克你。”研磨的手却不停。
“谁说的,杀了。”宇文静训反驳。
“钦天监。”
这倒是有些许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摆平。“本宫命你去一趟钦天监,砸钱让那群老头即刻改口。即使全天下与本宫为敌,本宫也要娶了驸马,元修乃是本宫的心尖尖,容不得他们污蔑半分,哎哟哟,疼疼疼。”
一番慷慨激昂,为爱违背天命的模样令公主府的内官们面色难看,不知如何劝慰神情激动的宇文静训。
女官箬叶嘴角微微弯,收到了宇文静训的暗示,立刻起身驱赶内官们。
待屋里只剩下宇文静训和箬叶。
女官箬叶的耳朵贴着雕花门,聆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才将一则竹签交予宇文静训。
然后,箬叶站直了,开始向宇文静训陈述调查得到的讯息:“殿下。如您所料:半年前,卢青宁伪装成客商去阳关,向您弟弟投诚。无意中,路过绿洲发现卢元修,随即秘密接回,请了专人训导,务求他能左右公主心智。云部还查到,影卫丁卯是卢元修的同乡,但是殿下的行踪不是丁卯透露。”
“哈?难道是——”宇文静训大概猜到了,露出一抹喜悦。
“驸马经常给茶楼小二赏钱,只要您一去茶楼,小二便会将酒旗换成红色。”即使是女官箬叶,也对未来驸马起了敬仰。
听到箬叶的证实,宇文静训满意地点头。
这卢元修确有几分有别于庸脂俗粉的小聪慧。
有价值的线不轻易动用,只留在关键之局。
大多数情报完全可以用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给的线索,拼凑出真相。此举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也不会引起线人的警惕,将他的真实目的暴露。
有意思。
这种传令方法,还有选点的绝妙。异常熟悉。
这是边军才有的传讯方式。
宇文静训越来越好奇,卢元修皮下的真面目。
如果他被拆穿,是不顾一切与自己玉石俱焚,还是静默地掉着眼泪,再用那双丹凤眼望着她,直到她将他一寸一寸——
“殿下,殿下,你这情书还写不写?变色墨快干了。”女官箬叶的声音将宇文静训从遐思中拉回。
“写!当然写。”宇文静训摆开刚买的情书大全,将选好的诗歌抄录在花盏的胎面上,再由女官箬叶上一层透明釉彩后,由内官抬出去龙窑烧制。
埋头写完十几个花盏后,宇文静训累出一身薄汗,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后悔了,颇为哀怨:“应该让十七来写,他与本宫的字迹最像。”从前学宫的作业,除了那位挑剔的老头布下的,其余都是由十七帮她代笔。
与此同时,女官箬叶抬来铜盆,为宇文静训净手,还不忘提醒自家殿下,“殿下,十七被您派去保护驸马了。”
“哦!”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遇刺第二天,宇文静训稍微有些气力说话,便将十七派出去,暗中保护卢元修。务必保证所有被紫珊瑚树引来的人,通通落网。尤其背后怂恿黄门侍郎的崽子,她定要将那厮腹部被捅成马蜂窝,挫骨扬灰。
“殿下,您是不是很讨厌驸马。”
这突如其来的诘问令宇文静训笑了一声,温和地说道:“本宫亲选昆仑神玉雕刻而成的龙凤佩定情,又赠予北海国镇国之宝紫珊瑚树,为他添妆。更是听说他爱喝茶,亲自为他烧制独一无二的花盏,去讨他的欢喜。哎哎,本宫真是太爱他了,要不是担忧元修被他那弟弟欺辱,本宫怎么会派了公主府最好的侍卫保护他。这绝对是真心付出不求回报的爱呀。”
女官箬叶不再多问,转身去为公主煎药。
知晓箬叶拿她没法,宇文静训有些得意,哼着小曲。看着女官箬叶举着蒲扇呼呼扇着炉火,药罐盖子啪啪啪地敲击罐子。
此刻,闻到浓郁药腥的宇文静训,瞥了女官箬叶一眼,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破药本宫喝了七八天了,不用了吧。”
“公主,你连刺杀都不怕,难道还怕喝药?!”说话间,箬叶扇得更卖力。
极其嘴硬的宇文静训叫嚣着:“怕?本宫怎会怕!不过,那口口的算药吗?又苦又涩又辣又腥,世间怎能有如此汤药!”
女官箬叶面无表情地陈述一个宇文静训不想听的事实,“这是后院的神医白苍术为您开的药方,不然殿下你也不会好那么快。从前你遇刺中毒,在床榻上躺了两月,依旧迎风咳嗽。如今七天便可下床。”
“咿……”
那天,他不是闹脾气丢下她,见死不救吗?没想到啊,这位供在后院的大佛,居然愿意出手救治她,奇了怪了。
箬叶再度给她会心一击,“那天也是神医白苍术亲自为殿下拔刀缝合伤口。”
“噫——”
“殿下,你什么时候放神医走?”大多数时候箬叶不会为任何一人求情,除非那人影响箬叶的工作。宇文静训知道女官箬叶想劝她什么:不要得罪大夫和秃驴,前者死到临头,后者逢赌必输。
“箬叶,他自己不走而已!本宫早与他们说过,要走的人去账房那领一笔钱,随时可以离开。再说了,他们的卖身契,本宫不是早交给你了。”后院的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不过是她宇文静训心善,见不得美男受苦,才给他们一条路子。
“……神医与崔公子有八分相似,后院男子皆与崔公子有一两分神似。卑职不敢轻易做主。”女官箬叶残忍地说出真相。
这话扎得宇文静训浑身不自在,好半晌,硬是憋出一句话,“驸马与崔公子有九分相似呢,本宫还不是该拿他当饵就当饵。”
“殿下,你嘴硬的样子百看不腻。”箬叶摇摇头。
宇文静训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唉声叹气地转移话题:“崔遗那双狐狸眼,眼尾微翘,黑白并不明,似醉非醉的朦胧,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双如此摄人心魄的漂亮眼睛了。”
“殿下,那你为什么不等崔公子回来?”
她永远不会等一个男人回心转意,为爱放下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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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明面上宇文静训感慨:“我与崔遗隔着崔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恨海情断怎可化解。我和他,注定不可能有结果。哎哎,恐怕我终其一生都忘不掉他那双结满桃怨的眼睛。罢了罢了。”
“殿下,你装深情的模样更加百看不腻。”女官箬叶看向桌上的话本,上面正写着书生有一双狐狸眼,瞳孔略带黄色,眼周带粉晕,目光流动分外迷人。
被自己属下当场拆穿的宇文静训,有些许窘迫,悄悄将话本合上,当即表演了一个皮笑肉不笑。
“箬叶,后院的账目,本宫听说有些许混乱啊。哎,最近要不要在公主府办一个诗歌赏花晚宴呢。”
女官箬叶立刻抱拳,“殿下,请饶恕卑职僭越。”
终于拿回主动权的宇文静训抬高下巴,带着几分帝王家的威严,道:“晚了。你速去把雒阳城的勋贵都请来参加本宫的晚宴,尤其家中有适龄男子的世家。缺一个,本宫可要好好罚你哦~”
不容置疑的态度令女官箬叶只得出门干缺德事。
许久之后,药凉循着花窗,丝丝缕缕飘到宇文静训身边,眷恋地轻抚着她的眉眼,断断续续地低语。
“苍术,来了便进屋。”
内官们为他打开大门,恭恭敬敬地向这位白衣男子行礼。
他一身麻衣施施然走到她身边,微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
屋里很安静,宇文静训听到他的浅浅呼吸声,还有时漏落下的沙子梭梭声。
到让她起了几分困意,随即往他身上一靠,头颅滑落在他的腿上,仰面看着他为难又舍不得挪动的神情,笑出声:“怎么?不救我不是更好,你可以心无旁骛去做你的神医,怀念你的旧人。”
白苍术为她理顺耳边碎发,“静训,你对我无情,何必再勾我心绪。”
“话不能这么说。曾经有那么一点点,不多。”她举起手,比了大小。而后扯着他的衣裳,拉开春色,抚摸上那一道纵横过胸的疤痕。
“如今呢?”他话语里有几分急切。
“你心中有他人的一席之地,我就不便打扰了。省得日后心伤。”这种话,她已经非常熟稔,张口就来。
话音落,薄凉的双唇俯身而下,却被宇文静训侧脸躲过。
“我……”白苍术想要解释。
宇文静训轻叹,从他身上爬起,起身唤人。
待周礼官带着两名内官进屋,她看着白苍术,说出的话却令他浑身冰凉。
“周礼官,本宫大婚的三茶六礼准备得如何?”
胡须花白的周礼官,不屑地哼了一声,才道:“禀殿下,已准备妥当。唯独缺双雁,最近雒阳城勋贵们结礼者甚多。下官已派人去洛水庄调双雁。”
宇文静训心想:最近是有什么黄道吉日吗?雒阳城的人赶着结婚,不会是为了躲她吧。
“这来回需半月啊,容本宫想想……本宫记得苍术院里有两只大雁……周礼官,你派人去捉了。”她看着白苍术说完这段话,看着他的眼睛失去最后一抹光彩。
周礼官得令后,行礼退出屋。
她看着白苍术的身躯微微晃动,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静训,你不必如此,我近日会离开雒阳,今生不再与你相见。”话罢,愤然离去。
见状,宇文静训则哈哈大笑,因为笑过头,扯到伤口,疼得滑下一滴泪水。
那是她亲自为他抓的一对大雁,一根羽毛也没伤到。
两只大雁在白苍术院子里不离不弃,养了3年,胖得有些飞不动了。
是时候让大雁上桌了。
5. 鸿门大宴
晌午过后,送完帖子的女官箬叶,才踏入公主府一只脚,就察觉到了府里危机四伏,手下意识放在佩刀上。
就在这时,七八个男儿哭哭啼啼地冲过来,在她面前七嘴八舌地控诉公主无情。更有甚者,拿出白绫,势要吊死在公主府大门。
内官们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箬叶被七八个男儿扯来扯去。
宇文静训则坐在廊下的木轮椅上,喝着清茶,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混乱。
全力准备婚仪的周礼官,看到此等混乱,更是拂袖离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不合周礼。下官定要参公主一本。”
眼见这群男人越闹越起劲,女官箬叶厉眼一扫,佩刀微微出鞘,男儿们不敢继续闹腾,怯生生退到一边。
“殿下,你又在玩什么?”女官箬叶哭笑不得。
宇文静训用刀扇遮住半张脸,娇媚地说道:“箬叶,本宫不舍得驸马暗自神伤,自是要趁驸马没进府之前,清清后院旧人,往后专宠驸马一人。”
话音落,那群男人竟然低低哭泣起来。
女官箬叶看向宇文静训,宇文静训看向天空,最终箬叶败下阵,冷脸让内官拿来紫檀盒,甩出一叠卖身契:“今日离府者赏银千两。不愿离去的,发配边军。”
顷刻间人群作鸟兽散,唯余白苍术倚门嗤笑,而后离去。
局势控制住,宇文静训赶忙为自己的得力干将的利落处理方案,鼓掌喝彩。
女官箬叶尽力控制住自己,但她的声音还是暴露了:“殿下——卑职有要事禀告。”
宇文静训眼睛眯起来,挥手让内官们退下,招手让女官箬叶上前。
“出什么事了?”她很少见到箬叶失态成这样。
箬叶哀怨地看着宇文静训,斟酌再三,告知宇文静训一个坏消息:“收到风部的紧急飞鸽,崔公子近日秘密回京了。卑职已散出云部探子,暂时还没在雒阳城发现崔公子的踪迹。”
“嘶——”
那日,不是幻觉吗?
她那有着一双美丽狐狸眼的前夫,回来了。想一想,还有点小怕怕。
夜幕降临,歌舞升平,宴灯照如白昼。
主位上的宇文静训,端着酒杯,看着堂下众人歌功颂德,三五成群行酒令,甚至喝到兴起,有公子哥脱了鞋袜站上大鼓,表演了一段少见的鼓上舞。
唯独女官箬叶从始至终警惕地看着四方,稍稍有人靠近,便会受到她严苛的目光审视。
宇文静训明白,箬叶害怕再出现刺客捅她一刀。届时皇帝一怒,全族一起灰飞烟灭。
但也不必如此警惕,搞得她都不好去调戏那些年轻公子。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大家都穿青绿系服饰,她精心准备的宴会,一眼望去乃是绿云萦绕。
坐在右边那位身着花青圆领袍衫的公子,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应是刚刚行弱冠礼吧。笑起来嘴角竟然有一对梨涡,可爱极了。
宇文静训轻移身形,走到梨涡公子身边,手指绕着酒盏边缘抹了一圈,将沾到的酒抹在梨涡上。趁着梨涡公子羞涩得耳根都红透时,她才弯身轻柔地说:“公子这般甜笑,倒让本宫想起一位故人……”
“臭流氓!”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很扎耳。
宇文静训循声看过去,是一位披着翠涛大麾的公子,身形很魁梧,一脸乱糟糟的胡须,戴着半脸面具遮掉狰狞的疤痕。
她没有在意对方的冒犯,笑了笑,余光看见众人都看过来,只得放弃寻乐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新驸马没进府前,她还是克制一些。
“箬叶,更衣。”酒喝太多,微醺的宇文静训带着箬叶和两名内官往偏舍方向走。
伤没好透,行走间还有阵痛。
宇文静训有些后悔,不该为了面子不坐轮椅。
“殿下,要不卑职抱你过去。”
她立刻拒绝:“不必,要脸。”
那么多人,箬叶要是胆敢抱着她去偏舍,明日雒阳城会出现多离谱的流言,她完全可以预料。譬如:惊!公主与猛男私会,纵欲过度被女官抱回屋。
大婚在即,确实不能如此放浪形骸。毕竟传出去了,父皇是真的会打她板子。
她不怕疼,但她是真的怕那汤药了。多多少少带了点个人仇恨的汤药。这一次她把人得罪那么狠,怕是汤药难喝的层次将会抵达巅峰。
箬叶不太明白为何公主如此倔强,不肯回屋休息,只得说:“殿下,宴已近尾声,您等的那个人怕是不会来了。”
虽然她有几分把握对方会来,但是此时此刻她不再那么笃定了,便问:“十七怎么说?”
“十七放了一只文鸟回来,说是卢元修公子的衣服被下人泼了金汁。”
顿时,宇文静训痛心疾首道:“迂腐,他坐在车里光着来啊,府里多的是礼服,本宫可以亲手给他穿。他不穿也行。”
“殿下,做个人吧。”
跟随在身后的两名内官已经惊骇到跪在地上。
如此不中用的仆从,也不知驸马能不能教好。宇文静训微微笑,命令道:“你俩退下吧。”
女官箬叶不解地看着自家殿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待内官们走了,宇文静训才小声说:“那么多人跟着,别人怎么敢来,对不对。出来时,我看见那位公子好像跟着我们过来了。”
“殿下!”
果然,两人才走了几步,一位年轻小公子便贴了上来。
俨然是刚才的梨涡小公子。
小公子还没说话,就憋得一脸通红,手慌脚乱地向她行礼,道了一句:殿下好,家父让小生向您道谢。
然后,转身跑走。
“欸,喂!”纯情少男,真麻烦!倒是把你名字报一报啊。
箬叶憋住笑,问:“殿下,需要帮你带回来吗?”
“不了,从来只有他人扑本宫的份,哼。”宇文静训抬高下巴,桀骜地宣布。
最近几月,最得她心的便是卢元修,进退有度的姿态,恰到好处的引起她的注意,还有那张艳色无双的脸蛋。也不知那小可怜,有没有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亦或是想着怎么不动声色整治下人。
思索之间,她迎头撞上了一堵肉墙,鼻头酸痛,腹部的伤口也抽痛。
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位戴着半边面具,披着翠涛大麾的男子,他低眉看了她一眼,便挪开。往另外一条路走去。
宇文静训揉着鼻子说道:“崔遗,何时回来的。”
“你如何知道?”男子惊呼,破音,泄露了原本的温润语调。
“本宫没瞎!”宇文静训挨着长廊的栏杆坐着,吩咐箬叶去望风,才接着道:“回来看看情敌长什么样,还是回来看本宫?”
男子神色莫名地打量着几乎没怎么变的宇文静训,叹气,像是放弃了什么。“……静训,你一向冰雪聪明,难道猜不到我回来的目的。”
既然在这里碰到,有些话她提前问明白也是极好的。“本宫自是知道,但是崔遗的前妻想知道崔遗是否爱过她。”
“静训,那重要吗?”他的声音有些悲凉,那双狐狸眼染上了伤,却依旧惑人。
宇文静训吹了一声口哨,箬叶立刻闪现到她身边,扶着她离开。“本宫今日没见过你,听懂就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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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色冷了几分,“可惜了,你不该拆穿我的,静训。”
没走几步,偏舍门扉乍开,一支弩箭破风钉入她耳侧木柱。
女官箬叶抽刀斩断箭尾,抽出短横刀将宇文静训护在身后。
他举着弩,半个身子隐没在树影中,他的身后出现十几名死士,“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杀你?”话音落,数十枝弩箭齐射。
饶是箬叶身手敏捷,也有一、两枝漏空,宇文静训身上顿时多了几道血口。
危急之时,有人大呼:着火了,着火了。
不远处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公主府,浓烟滚滚直上。公主府的内官和侍卫们忙着救火,根本没有察觉到这边的祸事。
“殿下,逃!”箬叶将匕首丢给宇文静训,独自去面对那群死士。
这下子,宇文静训抿紧唇,只思索一会儿,便说:“箬叶,要活着。”然后干净利落地拉起偏舍的密道口,滚了进去。
密道口单向,只要打开就无法再启动,除非被砸碎。
逃跑中,宇文静训感觉到肺部像被撕裂,腹部的伤口应是再度绽放,很快晕染了她的衣裳。
出口是在一户民居的井底,可是仰望着井口的那一轮月牙,却没有任何吊绳。
现在的她根本无力爬上去。
绝望之际,井口上方传来一个声音,“殿下,是你吗?”
她警惕地握紧匕首,却在看到那张艳色的脸后,哭笑不得。
“驸马,救我。”
下一秒,井口上的男子一跃而下,浓郁的荼蘼花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他打量了一会儿宇文静训狼狈的模样,微微叹气:“殿下,抱紧草民,草民带你上去。”
宇文静训立刻听话地抱紧未来驸马的脖颈,却不忘咬了一口他的肩窝,“今夜为何不来宴会?”
“殿下,别闹。”卢元修气息重了几分,贴着她的身躯紧绷,变得凹凸。得逞的宇文静训,手掌从他的衣领后方伸进去,摸了一把他鼓起的后背肌肉。
顿时,卢元修托着她腰肢的手忽然收紧,两人往下滑了一段距离,井壁苔藓被他脚尖刮出深痕。他喘息着说:“殿下在等的人……不是我。”
如此委曲求全的话术,让宇文静训安心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听着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她玩心起,轻笑:“若本宫说,今夜本宫准备夜宴,就是想灌醉你,把你从里到外都吃干抹净呢。毕竟你让本宫验了你,本宫也该敞开让你验一次。”话罢,侧脸舔去他颈侧的汗水,感受着手掌下的战栗。
忽地,两人又往下掉了一段距离。
密道深处远远传到刀兵撞击的声响,宇文静训老实了,任由卢元修将她带回地面。
月色黯淡,群星闪耀。
宇文静训难得顺从地拢着卢元修,察觉到他的抗拒。而她摸到他后腰暗藏的西凉弯刀,却故作不知:“元修的腰……比本宫想的更有力呢。”
这话刺激得卢元修又要把她推开,幸好她早有防备,拢得更紧,强硬地说:“不许讨厌我。”
“草民没有。草民说过,殿下想对草民做什么都可以,自然是因为喜欢殿下,才愿意。但是——发乎情止乎礼。却扇礼没行之前,还,还请殿下克制。”
这样的话语令宇文静训有些小生气,仰头咬住卢元修的下巴尖,离开时,不忘舔了一下。惹得卢元修别过脸,不再看着宇文静训。
她轻笑两声,追着他的眼睛而去。
宇文静训期盼的眼神看着卢元修,温软地说道:“元修,我对你一见钟情,不要让我失望哦。”她罕见地没有用上尊称,希望这只强装镇定的黑心兔子能听懂。
6. 金风玉露
离开民居,宇文静训有几分后悔,不该把人逗生气了。
现在好了,只要她一靠近,卢元修立刻退开几步,不让她近身。
明明只是没根基的小庶子,却敢对她摆脸色,嘴上说着:殿下,随便你。实际上,逗过了就耍性子,非礼勿近的模样。
宇文静训不由得怀念起前驸马崔遗的温驯,还有那几近完美的伪装。崔遗现在多半调了几路暗线杀手,四处寻觅她的踪迹。就今晚那架势,大概率崔遗希望她的身体在公主府,头在他崔家的坟头上。
想到这里,宇文静训委屈了几分,“驸马,我伤口疼。”
前方的身影顿了一会儿,缓慢回身。
微弱月色,他的脸更加无暇,散着微微光泽。
宇文静训摇头,不愧是她精心挑选的驸马,就算生闷气,也如此令人移不开眼。
还未等她砸吧过味儿,卢元修走到她身边,将她拦腰抱起。
她讶异,而后笑了,圈住他的脖颈。
月色浸染长街,宇文静训在手指勾着卢元修的革带,指腹用力擦过他腰线时,明显感觉青年浑身一僵。
说实话,宇文静训没骑过这么丑的老马,不过驸马愿意让她坐在他怀中,减少颠簸拉扯伤口,到也有一番情趣。
她自然笑纳了。
可惜,卢元修很快将她的手擒住,规矩地放在她的腿上,不言不语。
宇文静训呶呶嘴,哀叹自己驸马不解风情啊。只得问道:“驸马,这里是十七告诉你的吧。他呢?”
他抿紧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陈述:“您的暗卫让草民把殿下带去城北的里坊,其它不要问,否则杀了草民送回西凉。”
哟哟,十七查到驸马的底细了。
会是谁呢?真有些期待呢,为了驸马,她要好好把后面的人杀掉。
这样驸马就独属于她一个人。
宇文静训安静贴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忽而仰头撒娇:“驸马,抱紧一些,太颠了,疼。”她故意将尾音拖得绵软,眼见他耳垂泛起血色。
月光下那张艳色逼人的面容越是隐忍克制,越教她想起床帷间被扯断的玉带会是何种摸样。
“殿下!适可而止。”他将宇文静训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再看那双明亮得过分的眸子。
倒是把宇文静训憋得快不能呼吸,忍不住咬了他胸膛一口,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才撑着他腰微微拉开距离。
这一次,宇文静训清清楚楚看见卢元修眼中的不耐,不过很快被他掩去。
卢元修语气里有几分藏不住的恼意,“殿下,你我未行礼。莫要如此——”
“……不知羞?”她再次借机缩入卢元修的怀中,“元修,本宫就是喜欢你,忍不住嘛。你不高兴就摸回来嘛,本宫不占你便宜。”
卢元修正待动作,一道雪白向两人掠来,与他抽出的弯刀相击,直接断了刀身。
力道之大,马上的两人也因此被击得向后倒下,幸而卢元修及时抱着宇文静训后撤落地,踉跄几步才站稳。
一路燃起的火把,映亮整条街道。
宇文静训缓缓抬头,收起戏谑的笑容。
铁蹄声如惊雷破空,为首的金鞍少年在奔驰的骏马上,利落收起长弓,铮然一声铁刀出鞘,单脚一踩马背,跃起落在两人身前,寒光铁刀架在卢元修的脖颈上。
“闻剑声,回来也不去公主府喝杯酒。”宇文静训不动声色地将卢元修扯到身后,反手扣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令他不能轻易远离她身旁。
与此同时,闻剑声的声音传来:“我道是谁大半夜伤风败俗,原来是我朝敬武公主宇文静训,那就不奇怪了。”
下一秒,宇文静训脱掉一只鞋子,直接甩闻剑声脸上,铁盔因此歪了一分,身后的士兵早见惯了,自觉地转过身。
宇文静训没好气地单手叉腰,吼道:“刀收起来,这是你姐夫。”
“哦。”
然后她单脚跳,想要去捡起鞋,却一跳就疼得嘶嘶冒汗。卢元修沉默地弯腰,捡起那只金色绣鞋,半蹲下遮掉所有探究的目光,为宇文静训穿上。
向来得了便宜就卖乖的宇文静训,单手勾着卢元修,踮脚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驸马,本宫的脚软吗?”
“殿下!”
闻剑声抱着铁盔,翻了一个白眼,见怪不怪地说道:“姐姐,你这次的男人,好看得过分了……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宇文静训拎着耳朵拧了半圈。
“说,谁让你带兵入京?!你是生怕父皇不杀你啊。”
闻剑声想办法挣脱之后,眼神命令副官带着人后退了七八个身位,道:“我在城外见到公主府起火,一时情急,父皇会理解的……崔遗呢,他看见你背着他找男人,只是烧了公主府?姐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找老实人家里的纯良孩子吗?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用天天猜心,只管睡就是了,腻了换下一个,也不会因此结仇,要死要活,恨不得屠了你千百次,烧成灰吃进肚子。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要招惹世家子,从小压抑着长大的人,内心很变态的。当然和你这种天生的变态,还是不一样。”
这下子,宇文静训无语了。她就是害怕闻剑声那张嘴,整天胡咧咧招来杀身之祸,才使了计让崔遗过去辅佐闻剑声。没想到却给自己招来祸端,难怪崔遗如此着急回京,会恨不得剁了她。定是闻剑声这死小子,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
“你下次再不管住你那张破嘴,我让箬叶找针线给你缝上。叫姐夫!”
闻剑声撇嘴,道:“前姐夫就够我遭罪了,为了立功回你身边,差点把我命都算进去。你还来!哦~不过,姐姐,你这次选的不错,看起来出身很寒酸,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模样,很好拿捏。不愧是姐姐,知错能改。”
“闭嘴!”宇文静训气得脑袋都有点嗡嗡响。她都舍不得多说几句的人,被这只长了八哥嘴的弟弟从头到尾胡咧咧一堆。弟弟实在过于像母亲的没心眼,也是很大的问题啊。宇文静训揉着疯狂扯痛的额头,命令道:“现在,带着你的兵回城郊大营,其它别管。千万别让父皇发现。”
“哦。”闻剑声不情不愿。
她顺便提醒自家弟弟,“你城北里坊的别苑最近别去了,我要住。”
“好……马车要吗?姐,你的腰在喷血。”闻剑声指着她曾中过刀的腹部,结果被宇文静训一巴掌打掉,将人利落赶走。
待那一队兵士的身影消失,一位兵士已经驾着豪华的宫车来到两人身边。
宇文静训冲着卢元修浅浅一笑,“驸马,今夜就别回卢家了。”
这声音又低又魅,听得人心尖若颤动琴弦。可惜,今夜格外不解风情的卢元修,沉默地将她扶上马车,就要离开。却被宇文静训扯住了腰间的玉佩。
“本宫说了不准走。”她脸色忽然沉下,眼神锐利得如冰刀,硬生生将卢元修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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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宫车最里面。
浸润衣裳的血液,滴落在卢元修的绸袍上,晕开一片。她却不顾,拉过卢元修,坏笑着在他的鬓发边亲了亲,轻而缓地一点点靠近,吻住他。
夜风卷着车帘,碎花吹入,若蜻蜓点水一般拂过他的眼角。
“驸马,你在害怕?”宇文静训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拢住自己的腰,“害怕被人看见?还是害怕伤了我?”
卢元修眸子若春风中散落一池水的荼蘼,令她看见了春色。
他说,“殿下,你为何非要这样折辱自己?”
“折辱什么?”她朗声笑了,眨巴着眼睛,道:“我只是想让驸马帮我重新包扎伤口。”
她轻蜕去层层春裳,染了药凉、血腥、熏香,此刻竟混出一股甜意。
古朴的药箱不知何时塞在卢元修怀中,他几乎不敢抬眼,手下有些用力,疼得她有些瑟缩,不由得饮下车中的烈酒镇痛。发钗不知何时滑落,坠得生疼,她拔下发钗珠饰,扔在角落。
待他打好药布的结,便坐在他身上,扯住他的衣带,翻开衣襟,偷偷侵入凹凸的腹线之下。
宫车碾过小坑,车身轻晃,烈酒倾倒一地,酒香四溢。她的发丝缠绕住他的手指,“驸马,疼。”
“……静训,别说话了。”他说话断断续续,似忍到极限,直呼她的大名。
因她有伤,他不敢用力,只是扣住她双手的指尖紧了紧。却被她找到机会,纠缠上他的唇舌。
他挣脱宇文静训用低声细语营造的束缚,大口喘息着,漂亮的丹凤眼是被欲望浸润的艳丽,视线仿若蔓藤般死死纠缠着宇文静训。
宫车再度颠簸,他咬紧牙关,喉结动了动。克制着将宇文静训抱在柔软的车垫上,为她一件一件穿上春裳。
宇文静训微笑着,强行将人困在车壁和双臂之间,冲着卢元修呵了一口气,调笑道:“哎呀呀,驸马是不是看过京中流行话本子,怕本宫是那种得到你的身体后,就翻脸不认人的负心人?”
“……”
“放心,驸马现在说什么,我都爱听。”她追着他,吻上他的嘴角,却被推开。
卢元修与她对望,磕磕绊绊地说着:“殿下,是把我当玩物吗?非要在这种地方,被人看见,我就再也抬不起头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红了一半。
闻言,宇文静训讶异,她以为胆敢勾引她的小庶子,在这种事上很大胆,定是从前勾搭过不少□□。到时,她可以以此为借口,逼着驸马被浸水的轻烟罗裹着全身,无法挣脱,陪着她一起沉沦。
压根没想到对方是只童子鸡。
也罢,反正她也是。
好在她见多识广,慢慢教就是了。
宇文静训双手捧着卢元修的脸,颇为认真地说道:“元修,你可是第一个,我亲自向父皇求娶的男人,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哎哎。”
“殿下,殿下不过是见色——”避不开的卢元修只得看着她。
宇文静训欺身而上,长发披散令两人之间暗如黑夜,暴雨般落下的吻像是要撕咬猎物到尽头,荼蘼香浓郁到几乎窒息。
许久之后,她放过卢元修。
气息不稳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元修,现在知我心了?”
“流……流氓!”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外面传来好几声干咳,俨然是她那阴魂不散的弟弟。
“姊姊,父皇驾到,还不快出来……”
7. 传位于我
一行人浩浩汤汤回了皇宫。
昔日宇文静训的宫殿依旧保持原样,只是宫殿的主人现在,正跪在地上。
父皇震怒,宇文静训早有预料。
只是竟将他气到呕血,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你可知错!”
她脊背挺得笔直,却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温顺:“知错了。”
她心里清楚:在崔遗出现的第一时间,应果断放出信号烟花,调动全体皇城卫,将那祸患扼杀在摇芽。反而她却拖泥带水叙旧,给了对方刺杀自己的机会。甚至因为早年的愧疚,任由他烧了公主府,借以纾解他多年积压的怨气。
“我看你根本不知!”皇帝猛地擦掉嘴角的血迹,将帕子甩在地上,犹不解气,操起手炉砸在她身前,溅了她半身香灰:“雒阳的世家不能杀!起码现在不能杀!你就算再看不惯,也不该以公主府为代价,以自己的命为代价,去给朕制造借口!朕不会感谢你,下一任皇帝也不会感谢你,他只会在登基时杀了你,向世家妥协!”
父皇不愧是父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谋划。只是,有一点他没看穿。宇文静训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父皇:“如果下一任皇帝是我呢?”
站在皇帝身后的闻剑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往前跨了一步,大叫道:“父皇,我同意!”
“你同意,你同意,你同意个屁!我朝真要交予你手中,就亡了。”皇帝气得脱下鞋子,跳起来就是一鞋底扇在闻剑声脸上。闻剑声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还是稳稳站住,嘴角挂着开心的笑。
“父皇,弟弟还是有优点的,勇猛非凡,是我朝开疆拓土必不可少的猛将。”宇文静训忍住笑意,微微侧头,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弟弟,还是要开口维护一二。
皇帝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如刀,盯着宇文静训的发旋:“你想清楚了?”
“父皇,儿臣知你多年心愿。若不是因为儿臣与永王还需你庇护长大,你早殉情与母亲合葬了……”宇文静训的声音难得温婉如水,像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事,“如今,儿臣已成乔木,可以庇护幼弟,也可庇护天下。父亲,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女儿愿父亲所愿成真,不必再受世间相思累。”
皇帝沉默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再看一眼跟猴儿一样的儿子,开口道:“……那帮老臣可不好惹。”
“儿臣知道。”宇文静训微微颔首。
皇帝再道:“先皇尚有遗腹子在西梁。”
“儿臣晓得。”她语气笃定。
皇帝有些担忧,“你那未婚夫婿,连父皇都查不明白他的底细。”
“女儿喜欢就行。”宇文静训微微一笑,眼神里却是势在必得。
“好!”闻剑声在一旁拍手叫好,“姐姐就是姐姐,弟弟愿当一辈子征西大将军!”
刹那间,父女二人斜眼看着闻剑声。
皇帝忍不住摇头叹气:“要是剑声能成器些,你也不必遭这些罪,你本该像你母亲一样无忧无虑,想去哪里都可。”
宇文静训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如果他成器,那么父皇会看见我们姐弟互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话噎得皇帝一时语塞。
皇帝忽然感觉到疲惫,但更多的却是轻松,面色也变得慈祥。“……大婚之后三月,朕将传位于你。有什么想做的,尽快去做吧。”
姐弟俩跪在地上,送皇帝。
圣驾离开后,闻剑声接过姐姐拧好的湿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尘埃,咧嘴笑道:“恭喜姐姐得偿所愿。”
宇文静训宠溺得看着母亲留下的指定遗产。“也辛苦你这么多年装傻。”
“……姐姐,你知道?!”闻剑声震惊,眼睛都瞪得溜圆。
“怎么可能不知道。”宇文静训挑眉,掰着手指头细细数落:“五岁能文能武,前途不可限量的永王殿下,忽然之间变成了傻大个,书不背了,天天斗蛐蛐打叶子牌,习得一身纨绔子弟臭毛病。那一年,姐姐以为你被先皇余孽绑架,宫里是个易容的假货,幸好看见你的屁股上那块胎记,当时差点就宰了你。好险啊!”
瞬间,闻剑声僵住,一时之间不知是先捂着脖颈,还是先捂着屁股。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姐,母亲和我说,你是一定要登上高位的女人,那是你的归宿。如果我还想有姐姐,有父皇,就不要去争,要学会藏巧。”
宇文静训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直以为懵懂如少女的母亲,竟然那么早就看穿了她的野心,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难怪父亲愿意与母亲生死相随。
“不过,姐,这个姐夫不太行啊。要不你再换一个。”闻剑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我看着他一肚子坏水,柔柔弱弱的,还要女人保护。到时你登基了,把我朝的另一半权力交给他管理,会不会亡国啊。他父亲尚书令就很坏,而且是蔫坏,那一窝子没好人。”
“剑声,今夜你射的第一箭,是不是以为他挟持我,想将他射落马下?”宇文静训微微眯起眼睛,一点点给弟弟掰开揉碎了,就像小时候她教弟弟启蒙读书时一般耐心。
“是啊,但是松手前一刻我看见你在摸他腹肌,卸了一半力道……哎哟!”闻剑声捂着膝盖,跳来跳去。
宇文静训怀疑弟弟装了太多年傻子,变成真傻子了。
“就你那狗熊一般的蛮横力道,即使只用一分力,普通人都会内伤吐血。他却用弯刀就挡住了,仅仅断了刀身,还能让我不受分毫影响。”她有一些小骄傲:“本宫的驸马,不简单啊。”
“哦,那弟弟知道送你什么新婚贺礼了!”闻剑声眼睛一亮,拍着手说道,“我在王庭缴获一大块天外玄铁,这就让工匠打造一副带五米长锁链的镣铐吧,到时候驸马要是不听话,姐姐你就把人锁起来,什么神兵利器都砍不断。究极为所欲为!”
“……滚。”
宇文静训抬手,作势要打,却被闻剑声灵活地躲开。
“回来。”她想到了一个点子,在弟弟耳边叮嘱了几句。说完,闻剑声连连大笑之后,转身跑开。
抬了一碗汤药进屋的卢元修,看着不修边幅、状似疯癫的永王,皱了皱眉头。将汤药端给宇文静训。
“殿下,太医给你熬制的汤药,趁热喝。”
“不是你熬的吗?”宇文静训就着卢元修的手饮药,舌尖故意扫过碗沿。褐色药汁顺着她唇角滑落,滴落在卢元修的青绿袍子上。卢元修握碗的指节发白,喉结滚动着错开视线,却被她擒住手腕舔去指尖药渍。
甜的。
“……不是。”
“驸马的手比汤药还烫三分。”
倏然,宇文静训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见势不对,卢元修迅速扶住宇文静训,神色惊慌,“汤药有毒?来——”
剩下的话语,被宇文静训吞到了肚子里。
直到卢元修口中都是汤药的酸甜,宇文静训才放开他,看着他手背上克制出的青筋,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么讨厌她吗?
有些小遗憾,不过呢不伤大雅,不影响她要做的事。
思至此,宇文静训凑近卢元修,眼里满是促狭,道:“驸马,你嘴里真甜……不知你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如此。”
卢元修偷偷咽了口水:“殿下,自重。”
“自重?本宫可不重啊。”宇文静训故意双手抱着卢元修的手臂,整个人都贴在他手臂上,“驸马,你抱着本宫,告诉本宫,重吗?”
瞬间,卢元修的脸涨红,下意识地要挣脱她,却被宇文静训一把抓住手腕,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驸马,你敢推开本宫,本宫就敢让人砍了你两只手。本宫说到做到。”
卢元修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见唐突佳人,宇文静训愉悦得笑出声,继续逗弄:“驸马,本宫手冷,捂一捂。从前父皇都是这样帮母后捂手的。”说着,她将手伸进卢元修的衣袖,贴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引得他浑身战栗。
如此肆无忌惮,搞得卢元修的脸更红了,不敢挪动,只能任由她的小手随心所欲地摩挲。
宇文静训见他这小模样,越发觉得有趣,哄道:“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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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嘛,乖一点。这样你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
听到她这样说,卢元修微微侧过脸:“……殿下,你也是这般与崔侍郎说过?”
这充满酸气的话语,宇文静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驸马,你吃醋了?”话罢,她的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蝴蝶骨,又顺着脊椎一路往下,再度引得卢元修一阵轻颤。
卢元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草民不敢。”
“不敢什么呀?”宇文静训整个人滑入他的怀里,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手顺着他的束带一扯,外裳瞬间松开,她将人搂得更紧,“本宫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
少女的吐气如兰逗弄得卢元修不知所措,手脚不知如何安放。
看到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宇文静训越发得意,故意压着嗓音,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说道:“驸马,这里是本宫的旧殿,本宫有一件东西给你看。”
……
片刻后,卢元修换了一身流光溢彩的衣裳,站在半米高的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宛若一对交颈鸳鸯。
站在他身后的宇文静训从后面伸手环住他的腰,为他系好腰带,挂上一条条金银玉饰。然而,她的手却没有离去,在他的尾椎处打着旋。青年猛地绷紧腰腹,流光锦缎下肌肉线条如弓弦震颤。
她轻笑:“驸马这腰封系得紧些好,免得……”她的手指灵巧地扯开刚系好的衣带,“被旁人轻易解了去。”
“殿下!”卢元修有些气急,低头拉住衣带。
看着镜中男子的窘迫,宇文静训终于满意了。
“这身衣服与本宫想的一样,果然适合你。往后不要穿那些绿油油的衣服了,看得本宫浑身不舒服。”
卢元修讶异:“殿下,你不喜欢青绿?”
“啧,全雒阳城只有崔遗喜欢那种小家子气的颜色。”宇文静训挑了挑眉,“本宫喜欢明艳动人的金红,你往后出入莫要穿那种寒酸东西。”
青绿晦气得很,看起来就是逢赌必输的预兆。
卢元修点点头,却忍不住道:“殿下……大家都说殿下对崔侍郎情根深种。”
宇文静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揶揄道:“啊,是有那么一回事。下次在外人面前,记得提醒本宫。”说着,她借机偷亲了一下卢元修的脸颊,引得他一阵脸红。
不堪其扰的卢元修,大起胆子抓住她作乱的双手,十指相扣,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殿下,草民……你喜欢草民?”
“哎,明日本宫找人写几张公告贴城门口,就说宇文公主真心爱上卢元修公子,求得赐婚结下秦晋之好。让天下人都知道!”
“殿下……”
宇文静训手指抚着他微红的眼角,轻声问:“驸马怎么掉小珍珠了?本宫会心疼的。”
“我没有!”
再逗下去,卢元修可能要熟透了。
宇文静训只好暂时鸣金收兵。
“好好好,是本宫看错了。”不过,她借机又亲了他的下巴,不甚满意,“欸,驸马,你太高了,能弯一下腰吗?”
卢元修颔首,顺从俯下身,正好被宇文静训吻了个正着。
肆无忌惮得掐着他下巴,强迫他张开双唇,随心所欲地攻城略地……
许久之后,她松开卢元修微肿的唇,抬起头:“元修,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喜欢到无时无刻不想摸你碰你抱住你吻遍你,甚至撕碎你,将你吃到肚子里。”
“殿下……”
宇文静训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撒娇道:“叫静训。”
“静训……”
卢元修忽然反扣住她的手腕,鎏金衣裳滑落至腰间,露出一片雪白。
他依旧带着药香的唇碾过她颈间,一点点往上蜿蜒。
此刻,他声音暗哑如砂:“静训啊,你可知西凉有种蛊虫专食谎话?”随即她的指尖被他逮住,强迫着她一同探入他衣襟深处,捏住一块心口软肉。
“您方才说喜欢时,它正在这里躁动。”
8. 洛水祓禊
三天了,整整过去三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九个秋没见着驸马了。
着实思念啊,尤其驸马那结实的胳膊,漂亮的胸肌,配上那张若女若男的脸蛋。
宇文静训斜倚楠木案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指节沿着青瓷茶盏的冰裂纹游走,指尖浸入茶盏,暧昧地画圈搅动,绛色广袖滑落时露出半截凝脂小臂。
只是,她的眼神中始终带着无奈,难以疏解。
一想到驸马身上那只烦人的小虫子,她就忍不住叹气,喃喃自语道:“不可以随便欺骗的驸马,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甜言蜜语什么的,都是骗人的话,用来哄人开心。不能说,可如何哄驸马开心。”
此时,箬叶滚着轮椅进屋,宇文静训放下湿漉漉的茶盏。
“殿下,祓禊开始前的射柳礼,周礼官问,今年您主持还是永王殿下主持?”
实在是周礼官已经在殿前等待多时,女官箬叶不得不尽职尽责,然而宇文静训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没有听见箬叶说什么。
于是,箬叶不得不再次提问。
当问到第三遍,宇文静训抬起头,微微摆了摆手,疲惫地吩咐:“永王凯旋,自是让他来。”
箬叶微微点头,正要出门转告周礼官。宇文静训叫住她,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箬叶,调侃道:“箬叶,何时以身相许十七?嘬嘬嘬,十七这次为了你,竟敢违抗本宫的命令,独自回府救你,陷本宫于险地,都是为了你啊,箬叶。”
箬叶的脸瞬间涨红,难得慌乱:“殿下,慎言。卑职与十七只是普通,普通关系。”
“哦~晓得晓得。”宇文静训故意拉长了声音,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花窗那边传来扑棱声。
宇文静训刚想起身,箬叶已经推动轮椅来到花窗前,推开窗。一只毛茸茸的文鸟飞进来,落在箬叶的手上,啄食着她掌心的肉干。她挠了挠小鸟的脖子,直到文鸟抬起细细的小脚,才利落地取下脚上的小圆筒,将情报呈给宇文静训。
接过圆筒,拆出带字的纸条,宇文静训眼神凝重起来,抬起头对箬叶说道:“……箬叶,把周礼官喊回来。”
“是,殿下……很糟糕的消息吗?”箬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担忧。
“相当!”宇文静训皱了皱眉,她微微摇头,像是在驱散脑海中的烦恼,“搞不好,会影响婚期。总不能又拿黄金去砸钦天监。”
“是何等大事?西凉驻军谋反?还是三南水患!”
“大婚的冕服被虫蛀了。”
女官箬叶眼角抽了抽,说道:“殿下,驸马真的克你。闻所未闻,前两日你才试穿,皇室冕服就被虫蛀!”
宇文静训皮笑肉不笑,有些从容不起来,“箬叶,派人速去找天工部绣娘来救急。其次,让周礼官看看历代公主府里的冕服,保存完好的是哪几套?”她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思索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才试过冕服,冕服就被虫虫蛀了,好糟糕的预兆。
“云部有查到崔遗的下落吗?”宇文静训侧头。
“无。”箬叶摇了摇头。
“不必愧疚。”宇文静训轻轻拍了拍箬叶的手背,“崔侍郎从前掌管皇城卫,他要是想躲,你们真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吧,让他自投罗网,本宫倒是有个办法。”
三日后,洛水边的桃花比往年晚了半月,开得正艳。
左岸百官汇于露坛,听着巫唱诵着祷告致辞。
江水之上,执篙坏笑的少年郎,打翻扁舟,少女恼怒落水,反手抓住篙把少年郎拉进水中,一起湿透。着实热闹。
宇文静训忽然笑出声,引来侧目。
她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偷偷溜走。
只是没想到,当她提着茜纱裙闯入芦苇荡时,正撞见卢元修在解浸透的襕袍。
湿衣紧贴着他脊背上那道近似龙形的疤痕,数颗水珠顺着腰窝没入深处。
“原来驸马,你背上的疤痕,近看那么惑人吗?”宇文静训忽然从背后贴上去,指尖顺着起伏不平的疤痕游走,“不如……驸马,把本宫的名讳纹在这里?”
感受到掌下肌肉骤然绷紧,她轻笑着将人推倒在绵软芦苇上。
白絮纷飞,惊起一双野鸭。
还未等宇文静训恶作剧成功,卢元修突然翻身将她笼罩在阴影里,潮湿的发丝垂落她唇边。
宇文静训顺势咬住一缕滑落的青丝,足弓缓缓摩挲他小腿:“驸马,几日不见,竟变得主动了。该不会是……尚书令大人教的?那本宫可要夸夸尚书令,教子有方。”
话音未落,她的喉间忽被温热指腹按住,用力下压,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此时,她才惊觉卢元修的眸子竟泛起猩红。
他粗暴挑开她衣领,“我亲手放的蛊虫,为什么你没有事。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宇文静训呼吸一滞,想起那件被虫蛀的冕服。
应是历代公主们在冕服上的精巧设计,让她逃过一劫。
“殿下,既然如此——”话还未说完,卢元修就被少女反扑过来,压在身下,用力捂住了嘴。
卢元修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让两人更加贴近,衣裳也松散一地。他惊惧地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手脚,完全动不了,只能任由她上下其手。
玩累了,宇文静训就睡在卢元修的身上,扯着他的腰带,威胁再动就脱光他。
卢元修只好作罢,换成往日那个身份低微的小庶子与人说话时,卑微又小心翼翼。
“殿下,不要让草民讨厌您。请您怜惜,放开草民。”
“哟呵,现在知道端架子了。”宇文静训立刻杵着他的胸膛半支起身,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口,“小小庶长子,竟敢对本宫说讨厌。是哪种讨厌啊?今日本宫以天为盖地为塌,这塌上说的话向来要反着听。原来驸马喜欢本宫啊。”
此刻,卢元修除了无语,只能叹气了。
看出他不太高兴到想杀了她,宇文静训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才俯身而下,逼着卢元修看着她的脸。
“元修,你如果真的讨厌我,我可以取消大婚。但是我只给你这次机会……”
“宇文静训,你到底——”
“三、二、一……”宇文静训快速念完后,得意地亲了卢元修的脸颊。
然后,卢元修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但是手脚依旧绵软。
或许是被外面巫的唱词感染,恢复一些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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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卢元修身上的伪装淡了许多,他抱着宇文静训半坐起身,将她的衣裳一点点拉正。
“殿下,不管以后你我立场如何。今日之后,元修不会拒绝你。”他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为何还要继续大婚。”
一席话让宇文静训有些懵,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卢元修以为十七回到府里,已经告诉了她真相。他现在的反应,大概率不知道十七还晕着呢。
驸马很乖呢,没有往她的公主府插眼线。
一定是很珍重她,才这样做。
驸马真心爱重她。
不像崔遗。
她伸出双手,挂在卢元修的脖颈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后颈,“元修,小时祓禊,我喜欢的人,强行将我拉上扁舟放红叶,又故意在水中央晃动扁舟,想看我狼狈求饶,结果我直接跳进洛水,高烧一月。”
“后来呢?”他问。
她眼珠子一转,将手放在卢元修的心口之上,指尖轻轻按压,带着一丝暧昧的力道,颇为怀念地讲述:“后来啊,他日日来探望我,每次来,都带着路边的野花、山寺的桃花、湖边的芦苇,隔着屏风为她讲述山川风物……不知不觉,我便一心系于他身上。”
“那人是崔大人,对吗?”卢元修问道。
宇文静训毫不遮掩,“是啊,他呀,从小就被家人命令接近本宫,讨好本宫。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应和本宫。哎哎,真是个坏坯子,你说对不对,驸马?”
她的手稍微用力,肆意妄为地揉着他的胸膛,忽重忽轻的手劲儿令卢元修身体里升起一股异样,闷哼出声。
紧接着,作乱的手被抓住。却被她灵巧滑开。
“驸马,你心里的小虫是不是和你说,哎呀呀,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哎呀呀,公主好可怜啊,快快安慰一下公主吧。”
趁着卢元修面露难色,宇文静训的指尖继续作乱。
薄茧擦过锁骨时激起一片战栗,卢元修喉结滚动着向后仰,后颈却正抵上她缠绕的发丝,在芦苇荡蒸腾的水汽里嗅到荼靡的花香。
“殿下,你再这样,别怪我。”他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忽然,暗卫急促的嗓音穿透层层芦苇:“殿下急报!崔侍郎带着先皇遗诏出现在皇城,说他是先皇遗腹子!”
他的尾音,被骤然贴近的呼吸绞碎。
卢元修扣着她的后腰将人压进芦苇深处,指尖划过她颈间跳动的血脉,嘲讽道:“听见了?您招惹的坏坯子,趁着百官都在城外,夺位了。”
这一次,他露出狼的笑容,反客为主,含住她耳垂,撕扯着,哪还有半分温驯模样,“殿下,您不妨猜猜,我会对你做什么?”
苇杆突然齐刷刷断裂,十几名黑衣人持刀突破暗卫,向两人扑来。
寒光映出宇文静训骤然收缩的瞳孔——卢元修舌根的烙印,与崔遗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她不慌不忙从身后掏出镣铐,一头拷住自己,一头拷住卢元修。抱住对方一路滚下芦苇荡的斜坡,掉入洛水。
“驸马,我们一起好好在水里除灾祓禊,洗洗你身上的不详吧,哼!”
她得意看着不会游水的驸马吐着泡泡,不得不抱紧自己,直到两人沉入江水之中。
9. 林中瀑布
江底的水草摇曳,无数细碎小气泡不断上升。
宇文静训的目光穿过清澈的江水,望着身边不断扑腾形成的大朵大朵的涟漪。
不禁感慨:春江水暖,却也暖不了负心人那颗冰冷的心。该死的崔遗,暂且让他先得意几日,等她搞定元修,再好好收拾他。
不过,她其实可以呼唤附近风部的铁卫打退那波刺客。
只是她忽然兴起,想要试一件事,没想到一下子就试出来了。
卢元修果然如她所料,是在西凉长大的孩子,十足的旱鸭子。
此刻,他在水中胡乱挣扎,双腿乱蹬,溅起一片片水花,像一只落水小野狗,可怜极了。
宇文静训被他搅得狼狈不堪,水花四溅,却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爱极了他此刻的主动靠近,那种不谙水性,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模样。
然而,若任由他继续这般乱来,两人怕是要真的殉情洛水了。
宇文静训抱着他的腰,双手用力一托,借着水的浮力,将卢元修稳稳托出水面。
直到他的挣扎渐渐平息,她才从水下冒出长长吸了一口气,任由长发在水中飘散,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活脱脱是水里的女鬼,在洛水中捕食年轻可口的男子。
卢元修紧闭着眼睛,用尽全身气力搂着她的脖子,湿发贴着她的面颊,身体微微颤抖。
呛水声、粗重的喘息声在她耳边此起彼伏。
“驸马的声音可真好听。”她轻声调笑,“不知大婚之夜,是否也会如此动听。”
可惜,卢元修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甚至惊惧地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任由宇文静训带着两人在水中前行,激起层层涟漪。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宇文静训拽着卢元修的手,用力一拉,两人狼狈地爬上岸。
双双瘫倒在湿漉漉的浅草上。
卢元修依旧咳嗽不止,宇文静训坐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趁机贴着他湿透的衣衫,感受着他因咳嗽而起伏的脊背滚烫肌肉。
“好些了吗?”她轻声问道。
卢元修瞪了她一眼,却没力气说话。
可这一眼却让宇文静训心潮澎湃,她忍不住贴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然后轻啄了一下。
宇文静训如愿看到他难堪地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却没料到,她压根没打算放过他。她的手指轻轻抬起卢元修的下巴,迫使他对上她的眼睛。
“元修,看着我。”宇文静训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唇。
卢元修不想理会她的调笑,扭头想逃,却被手腕上的镣铐阻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元修,你冷吗?”她戏谑说道。顺便扯了扯镣铐,逼着卢元修靠近自己。
“不冷……”卢元修疲惫地摇头。
“我很冷哦,我的唇很凉。”宇文静训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暖暖。”
卢元修双手下意识推开她,但两人之间的镣铐的锁链却绷直了,发出“哗啦”一声响。
“臭流氓!你还是女人吗?!”他怒声质问,眼神中满是愤懑,“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被骂的宇文静训却毫不难过,反而笑盈盈地看着他,伸手抓着他的发根,猛然将他拉得更近,在他的吃痛声中,又放松,用手指轻轻揉搓着他的发丝。
“元修啊,你再敢推开本宫一次,试试……信不信本宫在这荒郊野地把你办了,用完就抛尸。”
就在卢元修面露犹豫不决,宇文静训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身下。
“宇文静训!”他的嗓门高了好几度,声音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惹得宇文静训笑个不停,看着他,眼睛都红了,叫喊着:“你又不喜欢我,为何老是故意做这些事,我不是南风倌,那种……那种以色侍人的玩物。”
然而,宇文静训不管不顾,再度吻上他的唇,这次离开前,她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安抚他的躁动。
她说,“喜欢极了,谁说不喜欢的……好啦,好啦,不气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先把衣服烘干,不然你要是病了,我会心疼的。”
如此温声细语的话语,却让卢元修脖颈都红了。
只因这一次,他心中的蛊虫告诉他:宇文静训没有骗他。
可还未等卢元修多想,就被站起来要走的宇文静训拖倒,在浅草上拖行了一段距离。
“欸欸欸。”他发出惊呼。
发觉手上还挂着一个人,宇文静训挠挠后脑勺,抱歉地笑道:“哦,忘了。还锁着呢。”
她赶忙将人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草,却留下几个黑手掌印。
惹得卢元修又瞪了她一眼。
“元修,你那双眼睛还是莫要瞪人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瞪人的时候像在撒娇,勾得我小心肝蹦蹦跳。你果然是在故意勾引我吧。”她对美人的定力从来都不够,不要考验她脆弱的道德了。
因为她没有道德。
这番话气得卢元修埋头快走,意图甩开宇文静训。
镣铐再度拉扯了他,宇文静训笑着看他,看他因蹬直的锁链力道,反弹回几步,正正落入她的怀中。
“……”
“好啦,不气不气。千万别掉小珍珠,我不擅长哄男人。”宇文静训忍住笑意,温声细语地哄着。
谁知,卢元修更气了,“你又骗人!”
这时,宇文静训想起他身上那只麻烦的测谎虫,闭紧了嘴巴。
行至林间,繁花盛开。
宇文静训忽然记起这是哪里,扯了扯手上的镣铐,“元修,跟我来。”
她拨开一捧丛蒿草,带着卢元修来到一片开阔地。
如此偏僻的地方,竟有一座完好的木屋。看周围的情形,应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这里?”卢元修疑惑。
“哦,从前我带人幽会……哎哎哎,别走啊,屋里有干净衣服。”
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之后,宇文静训从屋里拿出两套绸缎衣服,带着卢元修去屋后冲洗。
沿着落满枯叶的石子路走了一段,一道飞瀑如银河倾泻而下,水花四溅,飞散在空气中。
“在这洗?”卢元修问。
宇文静训站在瀑布前,微干的长发已经被水汽再度打湿,贴在脖颈上。
不一会儿,卢元修身上的衣裳也被水雾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身躯线条。
“元修,你摸摸,还是温泉水呢。可舒服了!”她手腕一动,卢元修被迫踉跄几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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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待站定后,卢元修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脚下的青苔滑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然后,双双入水。
眼见宇文静训的脑袋即将撞到水中青石,碰个头破血流,就在这时,卢元修迅速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此刻,宇文静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那是一种属于年轻男性的炽热温度。他的气息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荼蘼香,似有若无,却让她的心跳得厉害。
“……小心。”卢元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用力将头扭到另一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宇文静训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在刚才的拉扯中散开,一片春光乍泄。
然而,她并没有羞涩,反而大胆地伸手抓着卢元修的下巴,迫使他对上她的眼睛。
“怎么?又不是没看过?好看吗?一定很好看吧。”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看着卢元修的脸被温泉瀑布的水汽笼罩,蒸腾。
无处可躲的卢元修,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下一刻,他又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想要推开她。
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钥匙在哪?”他低声说道,宇文静训却从他的音调里听出了慌乱。
她挑了挑眉,双手在他腰后交叠,将他抱得更紧。“元修,不急……你听到了吗?”
“什么?”
“远处的林中……”宇文静训故意没有说完,朝着卢元修眨了眨眼睛。
循着风声传来的异动,让卢元修的脸更红了。
那是一种暧昧而隐秘的声音。
她说:“今日洛水祓禊,我见到一对年轻男女于江水上嬉闹。本是男欺女,反被女欺男……嘻嘻,后来呀,居然又在山林中相遇了呢。如今这种宛如野兽的低吼,还有少女的低泣,你猜猜他们在干嘛?”
卢元修的脸更红了,他低下头,却被宇文静训捉住了他的薄唇。
她的吻微凉,却让他浑身燥热。
这和以往她逗弄的吻不同。
宇文静训非常用力,吻得卢元修措手不及,身体瞬间僵硬,渐渐的,他的手慢慢抚上宇文静训的肩膀,随后恼羞地用力推开她。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一推反而被她带倒,两人一起摔进了瀑布的水流之中。
“元修,这可是你主动的哦。”她扣住他的十指,不容许他再退缩半步。
倏然,卢元修像是被逼入绝境。
猛然将她抱起,压在瀑布后的石壁上。温泉瀑布一团团水雾,濡湿了两人的睫毛。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燃起了两团火焰。
为了不被山石擦伤,宇文静训不得不死死将指甲嵌入他的背脊,紧紧贴在他身上。
血珠不断从伤口渗出,顺流而下,被瀑布带走变淡消失。
宇文静训不知自己点燃了什么,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卢元修。
危险,凶猛。
让她想要驯服这头怪兽。
她无所畏忌地望着他,却被他凌乱的吻模糊视线,从额头到胸口……直到暴雨停歇,卢元修横抱起她,匆匆回到木屋。
一只文鸟歪着脑袋站在窗棱上,看着他们缠绕在一起。
10. 局中局外
天将明未明,微弱的星光闪烁。
屋外传来一声枭叫。
宇文静训睁开眼皮,有些恍惚自己到底在哪里,片刻之后昨晚的疯狂全部苏醒。她闻到了荼蘼的香气,像是开到糜烂的邪气。
接着她看到卢元修靠在身侧,呼吸之间,宇文静训连他的眼睫毛都看得见,五官更是惊人的立体。
就这样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
宇文静训觉得自己的大腿没有知觉,稍微动了动,才发现被卢元修压住。她稍微用力将长腿从他身下抽出来,才动一下,卢元修的手臂就横过来,将她搂得更紧。
又有一声枭叫响起。
宇文静训顿时眼神如刀般锐利,小心翼翼推开搭拉在身上的臂膀,压低声在他耳边说,“元修,我要去更衣。”
“再睡一会儿。”不清醒的沙哑嗓音令宇文静训心脏漏了一拍,但是他的手却袭上了她的柔软。又痛又麻的感觉让宇文静训当即决定不留情面,肘击中他的胸膛,挣脱之后,起身披上外袍,快步走出木屋。
瀑布前,原本昏迷在床的十七,单膝跪在石子路上,胳膊用布匹吊在胸前,轻轻晃动。
他低着头,声音恭敬:“殿下。”
宇文静训微微皱眉:“醒了?”
“殿下,卑职来领罚。”十七的声音还有些中气不足。
宇文静训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十七的脸庞,最终落在他吊着的胳膊上:“确实该罚。明日起,你去雷部带一支暗卫,前往西凉把风部撤回来导致的空缺补上,重建西凉的情报网。”
“是,殿下。”十七双膝落地,磕头感恩。
“行了,去吧。”宇文静训挥了挥手,转身回屋。
然而,十七却并未起身,他犹豫一秒,便说道:“殿下,卑职还有一事禀告,关于驸马卢元修的身份,风部的密探带回关键线索。”
“说吧。”
这个事,其实不用十七说。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尤其她看到的舌根纹身,驸马的真实身份顶多是崔府的死侍。
再说,她都吃下去了,总不能让她吐出来吧。太不厚道了。
做人要有始有终。
从一而终才是她们宇文家的美好品德。
区区死侍,她拿捏得住。
“卢元修母亲确为渔女,母亲亡故后,他随逃荒队伍于西凉边城,吃百家饭长大,曾考中茂才。不过,经过云部甄别,他的父亲不是尚书令,是崔阐,也就是崔侍郎的大伯父。”
嘶——
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似乎不触犯王法。
宇文静训咬牙切齿地说道:“晕晕晕!你晕之前不会先发个情报回来啊。”说着,她狠狠掐住十七的脸颊。
“殿下,松手啊。卑职身后还有云部的十几位同僚。”十七艰难地开口。
宇文静训冷哼一声:“滚吧,祭秋前,不想看见你。”
“是,殿下。”十七低着头,缓缓起身,拖着受伤的胳膊,快速融入山林之中。
宇文静训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转身走回木屋,目光落在重新熟睡的卢元修身上。
她走过去,侧坐在床边,揪了揪他的长发,将发丝缠绕在指尖。
饶是她怎么看,都看不出卢元修哪里像崔家人,或者崔家那位被她亲手斩杀的大伯。唯独那股刻意学的仪态,倒是像了七分。
小时候,崔家正在后院给家奴打烙印,她与崔遗闹成一团,结果掉下的烙铁在崔遗腰上留下痕迹。因此害得她被父皇狠狠打了十个板子,所以她把那个图案记得很清楚。
崔家这种专门被打在家奴身上的纹身,卢元修有,还在那种隐秘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只有崔家的死侍才会将烙印打在舌根。
“你是来报仇的吗?”宇文静训小声喃喃,两指掰开他的唇,逼着他张开嘴,夹着他的舌头,看着那个墨色图案,任由黏液顺着嘴角流下。
“疼不疼啊。”
若他真是尚书令那个老不修的孩子就好了,到时她把朝堂清理干净,可以给尚书令留一条命,让元修和她好好过日子。
偏偏是崔家。
杀父之仇,灭族之仇,怕是没那么好消去。
宇文静训的双手缓缓向下,掐在他的喉咙,逐渐收拢十指,只要用力,就能让这个人消失。
她逐渐用力的指尖,掐着他的脖颈上的青紫痕迹,一路蔓延到单衣下,那是一夜疯狂留下的罪证。
宇文静训不由得松开手,爬上简陋的床铺,跨坐在他的腹肌上,伸手拍拍他的脸颊。
“元修,醒醒。”
然而他只是皱眉,甚至一把抱着宇文静训,翻身朝里沉沉睡去,咕哝着说:“好累,再睡一会儿。”
宇文静训却不老实,抚着他薄薄的单衣,一点点挪动到他的腰窝处,重重一掐。顿时,卢元修在她怀里轻哼了一声,仰头迷茫地看着她。
趁着他毫无反抗之际,宇文静训捏着他的下巴,咬上他的嘴唇。反应过来的卢元修不甘示弱地咬回去,相互的啃噬很快就变成交缠不清。
重新夺回主动的卢元修按着宇文静训的后脑勺加深了吻,舌尖几乎都要深入到她的喉咙,吸吮着她模糊不清的细小声音。
同样,宇文静训也听着他那种隐忍又克制不住的呼吸声,那是能轻易点燃她骨子里最深的渴求。
等到宇文静训的衣服被扯开,她皱了眉,用力推开卢元修,“起来吧。”差不多到点了,她要回雒阳杀几个乱臣贼子。
在他的错愕中,宇文静训下床穿好衣服,大拇指和食指在嘴边捏成一个圈。
一声哨音。
门口出现一队暗卫。
宇文静训接过暗卫递来的横刀,回头看着卢元修,她的嘴唇依旧红肿晶亮,带着一抹艳色。
“驸马,回府乖乖等着本宫。”
临走前,她给卢元修留了两个暗卫,却不与他交待任何事情。
一路疾驰,宇文静训赶到雒阳城门前。
守城的士兵竟然集体对她举起了弓箭,更有守城官大放厥词,说什么牝鸡司晨的屁话。
开玩笑,她宇文静训如果那么轻易就被打倒。
她怎么敢说自己能抗住天下。
“可笑!吾乃天子正统嫡脉,火德昭彰,天命所归。而今宫闱之内,贼子窃据,僭越神器,颠倒朝纲,实为乱臣,人神共愤,人人得以诛之!驱逐乱贼,护佑社稷才是汝等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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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之事。传令下去,诛杀叛臣者,本宫必重赏,恩泽天下。”
守城官冷笑着,刚想吐出几句难听的骂词,却突然感觉一阵寒光闪过,他的脑袋已被守城副将一刀割下,鲜血喷溅而出,副将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
城门缓缓打开。
“啐,真当本宫傻啊!关键位置不放自己人,就敢出雒阳城。”宇文静训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骑绝尘,朝着宫殿的方向飞驰而去。她的面容冷峻,
很快,女官箬叶策马从右侧赶来,神色匆匆:“殿下,其余七门已全部控制。唯独朱雀门……是尚书令嫡子镇守。”
宇文静训笑了两声,异常平静命令道:“呼,杀了。”
箬叶犹豫了一下,试图提醒:“那……是驸马的家人,会不会——”
宇文静训皱眉:“本宫说,杀。”
“遵命,殿下。”箬叶微微低头,随后一拉缰绳,马匹嘶鸣一声,飞奔向另一个方向。
当宇文静训杀入内廷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眉头紧锁。
皇帝宝座上,竟然是她的父亲,不过有些面容憔悴,像是一夜未睡。
她刚想开口,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架在了皇帝的脖颈上,一个身影从父亲身后中探出身来。
不是崔遗,而是崔遗的大伯父,驸马卢元修的生理父亲……崔阐。
他的眼神阴鸷,残忍得笑着。
宇文静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火在心底燃烧。
崔家是什么千年害虫吗?灭了三族还能活下来好几个!大司寇最好能好好解释清楚,早该死在刑场上的人为什么能活着,否则别怪她一起斩了。
“许久不见了,公主殿下。”崔阐的刀刃在皇帝的脖颈上轻轻摩挲,引起皇帝的抽气声。
宇文静训的声音冷得像冰:“本宫的弟弟呢?”
“喝了麻沸散,还没醒呢。”崔阐轻蔑地说道,“你们姐弟可真好拿捏。一个好色一个蠢!”
“你没杀了他?”既然让崔遗认了先皇遗腹子的位置,铲除闻剑声才是最好的选择。
除非——
她的心中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崔遗不是你们崔家亲生的,闻剑声才是!你狸猫换太子!”话本里最喜欢搞真假皇子了。毕竟书局的老板说,这种类型的话本销量相当不错,人人爱看真假皇子夺位。
瞬间,崔阐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怒斥道:“呸!胡说八道什么!崔遗是先帝唯一的遗腹子。莫要混淆视听!”
宇文静训松了一口气:“哦,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不小心玩了什么禁忌之恋。
崔阐的脸色更加难看,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你已出现,那我就可以杀了闻人客这杂种,然后再杀了你!我就是摄政王!”
宇文静训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地看向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你可能是傻批……”
不对不对,以她对崔遗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同意如此漏洞百出、神经异常的逼宫。而且他的大伯从以前开始,就会突发性癔症,像变了一个人,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崔遗更像是在帮她,帮她一次性清理登基路上的百官。
“崔遗在哪儿?”宇文静训问道。
11. 年少多情
大殿的阴影中,一个高瘦的身影悄然走出,步伐不疾不徐。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崔遗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看似没有威胁,却是制造眼前这场混乱闹剧的真凶。
“殿下,您在找我?”他的声音低沉,嘴角依旧噎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宇文静训的目光落在崔遗身上,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一直以来被她当作猎物的男人。
他这个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令人咂舌。让宇文静训恨不得将过去迷恋他的自己深埋,再盖上五米高的封土。
“崔遗,你想要什么?”
崔遗微微一愣,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反问道:“殿下,昨晚你去哪里了?”
“你我已和离,本宫去哪儿,干卿屁事。”宇文静训冷漠回应。
结婚时他对她不闻不问,和离了却要来管她,崔遗是不是有病啊?
此刻,被挟持的皇帝在一旁急得满脸通红,他想要开口说一句公道话,却被崔阐的刀逼得不敢张口,只能无奈地送给自家女儿一个满是无奈的眼神。
得到如此搪塞的态度,崔遗的笑容淡了几分,他漫步到宇文静训身边,“静训,你不高兴吗?马上你就可以坐上那把椅子。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说话时,抬手拂过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青丝。
谁知,宇文静训猛地一巴掌打掉那只手,横刀出鞘,直指崔遗的咽喉:“本宫想要什么,会自己去拿。用不着你鬼鬼祟祟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静训。夫妻一场,你上不得台面的事做的还少吗?”崔遗本还想调笑几句,却在看见宇文静训脖颈上的可疑痕迹时,脸色沉下来,牙齿咬得直响。
那是一抹淡红,是被吻过后的印记。
崔遗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你竟让他碰你!”
宇文静训皱眉,意识到崔遗的目光落在何处,不屑地说:“本宫就算夜御八男,也干卿屁事。”
“咳咳咳咳。”皇帝在一旁忍不住疯狂咳嗽起来。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这种床帏艳事的时候,宇文静训横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光在他的脸上打下微颤。
“你当真是先皇遗腹子?”
崔遗眼神冷透了:“不是,我是崔家人。不过当年先皇遗腹子暗中委托给了我们崔家。大伯没疯前,确实想让我混淆先皇血脉,成为天下之主。让崔家血脉千秋万代延续下去。”他顿了顿,眼中燃起炽热的疯狂,“但是,我更想要我和你的血脉融在一起。”
宇文静训握刀的手指都泛白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真实。那就是卢元修不是尚书令卢家的庶长子,也不是崔家大伯的儿子,而是先皇的遗腹子。
“父皇,若是女儿睡了您远房表哥的儿子,你会生气吗?”宇文静训试探性地问道。
“哪个远房……嘶~~~”皇帝瞬间反应过来,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就不能忍两月,马上就要大婚了。”
“母亲勾引你,我也没见你忍住过。”宇文静训反驳。
“给朕闭嘴。朕与你母亲是两情相悦!你,你,就你那德行,八成是霸王硬上弓。你母亲纯真善良,怎么就养出你这个混不吝。”皇帝气得满脸通红,怒斥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一套不都是跟父皇学的吗?
宇文静训垂眸,思绪流转一圈,她想出了解决方法。今日杀光崔家人,就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崔侍郎,你我夫妻一场,你自尽吧,本宫赏你一个体面。”她语气平淡,仿佛在和别人述说今天天气不错。
然而,这话瞬间刺破了崔遗身为世家子的矜贵,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赤红。
他嘶吼:“他哪里比我好!为了那么一个奴隶,你对我起了杀心!”
“他那里比你好。”宇文静训脸不红心不跳,举高横刀就要砍下去。
暗处一枚羽箭射出,直逼她的后心。
铮——
卢元修不知从哪里冒出,挥剑打飞那枚羽箭。
然而,宇文静训不太高兴,她不喜欢被人护在身后。一把推开卢元修,“风部,你们是死人啊,竟然让漏网之鱼袭击本宫。”
暗处的打斗声,不一会儿就戛然而止。
一名身着侍卫服装的蒙面男子出现,双膝跪下,磕头向宇文静训请罪。
“自己去雷部领罪。”宇文静训留下一句话,一眼未看,提着刀,推开崔遗,走到被挟持的父皇前方,“父皇,玩够了吗?”
“还行。”
话语未落,挟持着皇帝的崔阐口吐黑血,匕首也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皇帝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掉脖间的汗液以及毒素,笑吟吟地说:“父皇演得不错吧,前几日与戏班子的班主学的。”
此时,崔遗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预料到这一切,“陛下,您当初答应过臣,只要臣将崔家余孽一网打尽,做实先皇遗腹子是我,便将静训给我。”
“哦~”难怪她派人去清理九门叛军如此顺利,原来父皇又玩‘陛下你缘何造反’。
“朕何时说过!休得信口雌黄。”皇帝不敢直视两人,只好加大声量,掩饰心虚。
崔遗的脸色铁青,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出卖了家族,出卖自尊。却被告知,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这对父女是天底下最相似的无情人。
不,他们并不无情。
他们只会对一个人有情。
他憎恨,因为他发现宇文静训对卢元修有情。
现在的他为了遥不可及的明月,失去了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卢元修,是你背叛了我?”崔遗眸色闪动,“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先皇遗腹子?你不过是我父从流民中捡来的奴隶!要不是你与死去的先皇有几分相似,你早就在锅里!”
崔遗冲向卢元修,想要亲手将他撕成碎片。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会回来。
然而,卢元修的动作更快,他快速避开了崔遗的攻击,同时反手一剑,剑尖直指崔遗的咽喉。
“殿下,退后。”卢元修低声道。
宇文静训愣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哎,没有奇怪亲戚关系就好。不然红浪翻被,她有道德枷锁。
而且,杀人还是挺造孽的呀。
得去寺庙里忏悔好几次。
香油钱不便宜。
崔遗被卢元修的剑尖抵着喉咙,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那笑声中满是绝望与疯狂。
他直直地盯着卢元修,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却浑然不顾,他扯着嗓子吼道:“卢元修,你这个贱奴!你背叛了卢家,背叛了崔家,你以为宇文静训会容得下你这种叛徒?”
卢元修微蹙,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剑尖在崔遗的喉间划出一道细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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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痕。
“你不该伤她。更不该为了权势去伤她的女官。这个没心肝的女人,护短。”
短短几日相处,卢元修竟如此了解宇文静训。崔遗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大殿的穹顶。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你才与她认识几天?!我与她青梅竹马……”
就在这时,宇文静训走到崔遗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过的男人。
“好啦,好前夫呢,就该跟死了一样。别出来闹了,不过谢谢你帮本宫解决了先皇遗腹子这个大麻烦,本宫不会杀你,不过本宫会将你圈养在道观,让你当一个俊俏的小道士。”
崔遗的眼中闪过痛楚,避开宇文静训的眼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卢元修扑去,嘴里喊着:“静训,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
卢元修反手一掌拍在崔遗的肩头。
砰的一声闷响。
崔遗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重重地撞在柱子上。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染红了他的衣襟。
崔遗死死地盯着卢元修和宇文静训,声音变得微弱:“为什么,你……为什么你愿意和贱民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重归于好。”
宇文静训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其实,她想过把两人一起收入后院。
不过,卢元修比她想象的麻烦多了,大概率不同意。
为了不失去卢元修,她只能放弃崔遗这颗扭曲病态的梅花树。
倏然,崔遗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然而,就在匕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卢元修一脚踢飞,因力道太大,崔遗再次飞出去,撞到了石墙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大殿内一片死寂。
“元修……你对情敌下手也太重了。”宇文静训走上前,用手推了推崔遗,见他毫无反应,手指探了一下呼吸,转身对卢元修说道:“还好,还活着。来人,喊太医。”
就在这时,崔遗的身体抽搐起来,吓得宇文静训迅速后退几步。
只见崔遗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崔遗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抽搐,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用手捂着脑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是……哪里?”崔遗环顾四周,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春日的湖水。
宇文静训一愣,笑道:“崔遗,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崔遗皱眉,他看着宇文静训,眼神中满是困惑:“小静,为什么叫我崔侍郎?我……这里是皇宫?!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和你一起在放纸鸢。我……我的头好痛……为什么会在这里?”
宇文静训大惊!
坏了,卢元修那一脚把人脑子搞坏了。
暗自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个突然变得单纯的崔遗。但是不知为何,脑子变回年少时期的崔遗,瞬间变得顺眼起来。甚至他望向她时,她竟然心漏跳了一下。
啊,她懂了。
她想一脚踏两船。
12. 有心无力
崔遗握住凌乱的发尾,从水中起身,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滴在青金石地板上,晕开一圈圈不规则的涟漪。
他从架上取下披衣,随意披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依旧滴着水。
隔着影影绰绰的屏风,宇文静训有些坐立不安,起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温热湿润的身躯从身后贴上来,一双臂膀圈住了她的腰。她低头看见崔遗单薄衣袖下露出的手腕上的细碎伤痕。
“小静,不要走。”身后传来低低的呢喃。
宇文静训心中一惊,本欲呼喊宫女进来,可对方湿热的气息已经萦绕在耳际,逐渐往下,让她的话到嘴边成了低吟。
忽然,大门洞开,一名男子大步闯入,大力将两人撕开。
崔遗本欲反击,却在宇文静训转身的瞬间,顺势跌倒在地,撞歪了桌子,半坐在地上咬牙忍痛。
“元修,你做什么!”宇文静训推开卢元修,快步走到崔遗身边,扶他起身,“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崔遗靠在她怀里,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衣袖下的伤痕被热水泡过后,映衬着苍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他微微抬头,眼中满是委屈,虚弱地摇头,脸上挂起苦笑:“小静,我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在宇文静训看不见的角度,崔遗得意的眼神扫向卢元修。
瞬间,卢元修心中燃起怒火,深吸一口气:“太医说崔公子已无大碍……静训,我们该走了。善后事宜还未做完,殿下的女官箬叶还在门口等候。”
宇文静训回头看着卢元修,犹豫着说道:“元修,你将箬叶唤进屋,我再陪陪他。他在发抖。”
闻言,卢元修脸上不动声色,话语却从牙缝中挤出:“殿下,他是谋反同党,过多接触对你不好。”
见状,崔遗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缀着露珠。“小静,我没事的,你……走吧。”说着,他微微侧身,露出肩窝上一道旧伤,伤口扭曲,有些年头,却令宇文静训心微微疼痛。
那是崔遗束发那年,为保护她受的伤。
“阿遗,本宫在此陪着你,等你睡着再走。”说着,她拢着崔遗往床铺走去。
卢元修从后方一把拉住她的手,神色晦暗:“静训,崔公子只是记忆回到18岁,不是回到18个月。”
这话一下让宇文静训醒了几分,她回头看了卢元修一眼,挣扎着,缓缓松开了崔遗的手。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枭叫。
公务在身的宇文静训不得不离开,临走前特意嘱咐卢元修好好照顾崔遗。出了房门,她轻叹一口气,吩咐宫女准备伤药和吃食。
她当然知道崔遗在装,但崔遗愿意为她装,又有什么错呢?
何况,刚刚那一幕……确实有些上火。她抹了抹鼻翼下方,暗自庆幸没流鼻血,否则可就丢脸了。
门合上前,崔遗望着宇文静训的背影,眼中的不舍与委屈愈发浓烈,仿佛在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心生怜惜。
卢元修则抱着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对崔遗的虚伪嗤之以鼻,却也知不能在宇文静训面前戳破,以免引起她反感。
门合上,崔遗脸上那副委屈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漠。
他从披衣夹缝里掏出一封密信,甩在卢元修脸上:“小杂种,这是你那位重要的人给你的……还有,谁准你碰她的?待会自己去领罚。”
卢元修突然开口:“崔遗,你以为装失忆能瞒过她?”
崔遗站起来,脱掉那身湿漉漉、几近透明的披衣,换上锦绣衣袍,故作惊讶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呢?哎哎,我只是暂时记不起来了而已。”
卢元修冷哼一声:“你以为宇文静训会放过你?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顶上的瓦片发出细微的声音。
崔遗捕捉到这个动静,调整情绪,故作委屈地说道:“元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是想保护小静,想留在她身边啊。”
“保护?”卢元修冷笑,“你所谓的保护,不过是利用宇文静训对你的旧情难忘。你和我一样,收起你那副样子,装什么无辜深情。一个大男人这幅模样,真踏马恶心!”
崔遗眼中闪过狠戾,但很快又挂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卢公子,我知你是小静的未来驸马,也知你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能冤枉我对小静的真心。”
卢元修嘴角微抽,说道:“崔遗,你装什么!明明是你……你最好收敛一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崔遗心中虽恨,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轻声说道:“卢公子,我只是喜欢小静,她身为公主,有一两个蓝颜知己实属正常。就算我和她因缘际会分开,但我永远爱她,我愿意为了她入府做面首。”
另外一头,几乎被文书海淹没的宇文静训,叼着毛笔笔管,讶异地再次确认。
“崔遗真那么说?!”
女官箬叶端着一大摞文书,站在一旁,语气务必坚定地说道:“殿下,这绝对有诈!崔遗此人素来心机深沉,他的话不可全信。卢元修虽然来历不明,但是性情直率,身材高大能力出众,好歹露水夫妻一场,短期内不至于对殿下不利。”
“箬叶,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宇文静训快被自家女官逗乐了。
女官箬叶沉默片刻,“殿下,你为何要留下崔遗?明知他有大问题。他声称失忆,却又刻意表现出对殿下的深情,这分明是在演戏。”
宇文静训叹了口气,她比谁都知道崔遗的手段,但也清楚他对自己的复杂情感。
假戏真做,真心惨假。
崔遗的脆弱和痛苦并不全是伪装。
她轻声说道:“箬叶,本宫知崔遗心机深沉,但……他曾经为本宫受过伤,且对本宫小意温柔——”
箬叶皱眉,劝道:“殿下,你不要因为没睡到前驸马,就这样自欺欺人。”
主仆俩面面相觑。
宇文静训只得解释:“箬叶,本宫知道你对本宫的担心。本宫发誓,本宫有自己的节奏……本宫一定会小心的,不会轻易被崔遗迷惑心智。”
“还有呢?”
“也不会被卢元修迷惑。”说话间,宇文静训的思绪飘到了昨晚,内心起了一些小骚动。
“殿下,下次骗属下时,麻烦您戴个面具遮掉您脸上的遐想。”女官箬叶无情说道。
宇文静训放下手中的毛笔,无奈地将头颅靠在案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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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呻吟了几声,最后猛然抬起头。
“闻剑声呢!我那被麻沸散放倒的弟弟在哪里,抓过来一起处理文书!”
箬叶收到指令,立刻出门逮人。
夜色如墨,宫中的灯火渐渐稀疏。
唯独宫殿的内官们依旧忙碌着,擦洗着每一条宫道上的血腥,将尸首搬走,将这一天的混乱与杀戮从宫殿里抹去。
宇文静训处理完公务,教训完自家弟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宫殿。
一路上,她把玩着一枚玉佩,是一片红叶的形状,那是崔遗送给她的,当年洛水边他赠予自己的礼物。指尖摩挲着玉佩的纹理,她的思绪不禁飘远,陷入那段回忆。
待神思回笼,内官们已经帮她换好寝衣,合上花窗门。
她疲惫地躺上床榻,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一团温软。
下意识一拳挥出,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握住。
凌厉的拳风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静训。”卢元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你回来了。”
然而此情此景却让宇文静训微微一愣。
月色如练缠绕着他的身躯,勾勒出轮廓。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为了掩饰不自主,她低声软语:“元修……谁让你进来的,吓了我一跳。”
不过,她的话虽这样说,但却在心中琢磨着明日将那位擅自放卢元修进来的宫人,送去教习嫲嫲那里重新学习几年。
卢元修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她,他的眼神中略微迷茫,又透出几分渴望:“静训,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足以让宇文静训的心尖微颤。
她低下头,试图掩饰脸上的红晕,心中暗自惊叹:太绝了,这个角度也太绝了。到底是谁在幕后教他的?!他也太会了!
“元修,你……”她刚想开口,却被卢元修的唇覆盖。
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却又极尽温柔与克制。
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确认。
然而,随着吻的加深,卢元修的克制逐渐被欲望打破,舌尖挣脱她的阻碍,用尽全力去探索每一处。
他的手臂环绕住她的腰,将她拉近,紧密地把两人困在一块,让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良久之后,宇文静训原本推拒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呼吸变得急促,两人的心跳如擂鼓般狂乱,响得无法忽视。
直到宇文静训软在他怀里,卢元修才缓缓放开她。
他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满足,问道:“静训,喜欢吗?”
宇文静训的脸颊滚烫,她刚想开口回答,再度被卢元修的唇覆盖。
这次的吻更加炽热,他蛮狠地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缠绵在一起,要将她完全吞噬。
宇文静训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克制着自己,生怕又被父皇戳脊梁骨。
卢元修的吻从她的唇瓣移向耳后,呼吸粗重:“静训,别再推开我。”
他渴求的声音让宇文静训的心彻底乱了。
她闭上眼睛……
深刻体会牡丹花下死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力。
13. 爱我憎我
昨夜霜降,树木皆白。晨起时,淡淡的晨雾久久未散。
距离那日奇葩宫变已经过了五日,该威吓的也威吓,该镇压的也镇压。麻烦的事也全部丢给了皇帝。
这几日,宇文静训日日与卢元修在床榻上厮混。
唯独今日宇文静训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昨日卢元修哄得她给了一个皇城卫的职位,今日他天不亮就走了。
宇文静训微微皱眉,起身唤侍女为她更衣。
然而,就在这时,女官箬叶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殿下,云部的密报。”
女官箬叶将信递给宇文静训。
宇文静训接过信,展开一看。
信上写着那日洛水射柳,百官们与崔遗私下密谋的计划,部分还涉及某些另有心思的人拱卫她弟弟闻剑声上位。
那部分官员以为是要废了圣上,让功勋卓绝的闻剑声上位,打压她的势力。谁知崔遗却与剩余崔家人搞出了一桩先皇遗腹子的事。如今被连累,惶惶不可终日。
这样正好,再让那群虫豸再心惊胆战一段时间,她再秋后算账。
宇文静训吩咐箬叶准备车马,准备去天牢看望假装失忆的崔遗。
与此同时,崔遗在天牢最干净的牢房里,正与守卫密谈。
他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去尚书令家。”
守卫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牢房。
崔遗站在栏窗前,望着透进牢房的一缕晨光穿透黑雾。
当宇文静训赶到崔遗的住所时,她看到的却是崔遗立于微光中的情形。
白衣单薄,狱中美人。
难怪文人爱穿白衣,确实显俏。
她想入非非了一会儿,被女官箬叶的咳嗽声惊醒。
“殿下,别忘记正事。”箬叶轻声提醒。
宇文静训点了点头。
此时,崔遗看到宇文静训到来,眼中浮起一抹得意,但很快恢复了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小静,你来了。”
宇文静训看着崔遗,心中五味杂陈。说道:“阿遗。”
随后她示意箬叶出去守着。
崔遗微微一愣,脸上挂起苦笑:“小静,你打算把我囚禁到死吗?”
宇文静训摸了摸下巴,咧开嘴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晨雾渐渐散去。
崔遗垂眸整理微湿的衣襟,锁骨处的红痣在麻白的衣间若隐若现。
他听见锁链轻响,唇角弯起转瞬即逝的弧度。
“小静打算亲自审我?”他转身时袖口拂过她的身形。宇文静训下意识伸手,却被他攥住手腕拽进怀中。
潮湿的檀香气息与腐烂的草味扑面而来,宇文静训的后腰抵上冰冷石壁,身前是崔遗湿热的身躯,以及放大的俊颜。
他指尖抚过宇文静训腰间玉带,声音带着蛊惑:“那日为何不杀了我?”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耳垂,“你怎么在发抖?小静,你在害怕我吗?”
宇文静训推开他一臂距离,却被他的一缕乌发缠在自己金步摇上,拉扯着头皮,让她微微喊痛。
崔遗轻笑间扯断发丝,将那截青丝绕在指尖,攥入她的手心:“结发为证,殿下对我……”忽然,他剧烈咳嗽,单薄肩胛在白衣下颤动如折翼的水鸟,“可有过半分真情?”
“你当自己是深闺怨妇?”宇文静训捏住他下巴,却触到异常滚烫的体温。
崔遗顺势将脸埋进她掌心,睫毛扫过腕间脉搏,蹭着她微凉的肌肤:“臣在狱中高烧,殿下今日才来……”他含住她的小指,犬齿轻轻厮磨,“殿下,好狠的心。”
说实话,那么多年。宇文静训从未见过崔遗服软,全身心服软勾引她的模样。他总是若即若离,保持着距离。
当他主动时,宇文静训真的有一种被山精鬼魅缠绕灵魂的错觉。
牢外传来一声枭叫。
崔遗眼神骤冷,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箭疤:“当年替你挡的这一箭,我不悔……殿下,你后悔了吗?”他握住宇文静训的手按在伤疤上,感受到他滚烫的皮肤,猛然跳动的心脏。
宇文静训指尖发颤。
十年前,少年崔遗扑来时,血染白袍的模样与眼前人重叠。
牢房阴湿气息忽然变得燥热,她看着崔遗苍白的唇贴近自己颈侧,辗转反侧……
“殿下!急报——!雷部发现边境有变!”
箬叶闯进时,正看见崔遗衣裳半蜕覆在宇文静训身上,而宇文静训则扯着崔遗的发丝,两人忘情拥吻。
“噫~~~会长针眼的!”
宇文静训赶忙推开崔遗,用力咳了好几声,脸色也变得通红。
而崔遗慢条斯理系好衣带,指尖故意掠过宇文静训敏感的腰间。
“殿下……请怜惜。”
箬叶已经转身。
宇文静训脱下外袍,裹在崔遗身上,扯下腰间的通行符,丢给女官箬叶,“带他出去,安排在卢元修隔壁。”
“殿下,玩那么大?!”箬叶惊呼。
转身时,发间的珍珠扫过崔遗的唇角,他发出微微的吟声,宇文静训再度转回来,死死盯着他,恶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用力亲上去,肆意搅动了一番,待两人都呼吸急促时,她丢下一句话,“你最好真的病了。等我回来,我们好好算账。”
晨雾在瓦上凝成细珠时,崔遗斜窝在亭子里卧榻里。
他指尖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便将宇文静训的外袍滑落半肩。
“欸,这不是新任的皇城卫卢大人吗?晨练归来?”他懒懒抬眸,露出锁骨处新鲜咬痕,“大人,那您来晚了。可惜殿下赏的粥凉了。”
卢元修佩刀砰地砸在石桌上,震得黑子跳跃:“崔公子病中还有闲心下棋?”
“殿下说……咳,想在回来时,见到我。真是毛毛躁躁的殿下呢。”崔遗掩唇咳嗽,袖口滑落半截倾身,带着药香的气息拂向卢元修,“就像今早在天牢,破门而入,一样莽撞。”
卢元修揪住他衣领,却在看见崔遗脖颈处暗红时瞳孔骤缩。
“听说尚书令在找大人呢?”崔遗指尖抚过对方手背青筋,“卢大人,好巧呢,上月兵部丢失的账本好像在某个人的手里。殿下派人找了好久呢。”
“你在威胁我?!”卢元修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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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崔遗突然剧烈喘息,药碗摔碎在地,“啊……殿下赐的药。”
卢元修下意识松手,崔遗却顺势跌落在地。
碎瓷划破掌心,鲜血快速涌出:“大人何必动怒?毕竟你我都是殿下的玩物。只是我比你好,殿下把你当做我的替身。”
当宇文静训听到箬叶通知,特地赶来时,正好看见卢元修的刀抵在崔遗咽喉。
崔遗外袍半褪,而卢元修眼底猩红如困兽。
“元修!放开他。”她厉声喝止。
刀锋在崔遗颈侧划出血线,卢元修转头时眼眶赤红,“你今早消失,就是去天牢和他鬼混?”
“没有没有……卢元修,你以什么身份教训本宫?”本来心虚的宇文静训,活脱脱一副被人抓奸的模样,但是转念一想,她可是公主,情人多一些很正常。
此时,崔遗握住刀刃,任由鲜血顺着手臂流淌:“臣不过替殿下劝慰卢大人,及早大义灭亲,好专心侍奉殿下。”
崔遗当然看见宇文静训手腕上连绵而上的吻痕。
这女人从以前开始,随便捏一下,就很容易留下痕迹,娇气得不行。但她的心却硬得跟石头一样。只能看到她想要的,若是得到的很轻易,那么被抛弃的就快。
譬如卢元修。
他很期待那一日早些到来。
被崔遗气到的卢元修,愤恨地瞪了宇文静训一眼,丢掉刀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传来重重关门的声音。
宇文静训无奈地扶着额头,感慨:“阿遗,你倒是好算计。装个失忆,把本宫身边的暖床人都气跑了,本宫今晚孤枕难眠啊。”
崔遗贴过去,狡黠地笑着说:“小静,我只是想帮帮你。”
“别绕圈子了,你想要什么?”
崔遗收敛了做戏的模样,拉着宇文静训坐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幽幽说道:“小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想要,但是我更想要执掌帝国另外一半的权力……崔家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至于另外一份礼物,看你怎么哄我。”
“即使我有一堆面首?”宇文静训挑眉。
崔遗笑了,“那又怎样?只要我手里有权,你永远会在我身边。”
听到他如此说着,宇文静训倒是不意外,说道:“阿遗,你倒是自信得很。不过,你以为本宫真的会因为你手里有权,就永远留在你身边吗?”
“小静,你睡了卢元修?你以为我这样就会放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想要的是掌控,是能够左右一切的力量。而我,正是能帮你实现这一切的人。而且你能彻底掌控我。”他握住宇文静训的手,低头亲吻了一下。
“呵呵,别太自信。”
“小静,你我之间,从来不是权力游戏。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我们彼此需要,彼此渴望,又彼此猜忌。”
宇文静训的心跳开始加快,她想要挣脱崔遗,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紧紧圈在怀里。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如同一阵令人沉醉的春风。他凑近她,亲吻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承认吧,你渴望的人,是我。一个强大又可以被你掌控的我。”
“那么,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