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夫妇今天活下来了吗》
1. 落水
周五下午两点差十分钟,天空被暗色笼罩着,教学楼内灯光灿灿,恍如夜晚。
“快看!快看!日食真的来了!”
A435的阶梯教室里不知谁激动地喊了出声,苏沅筝连忙涌向临近的窗户,和其他几个同学一样,掏出手机半举着,朝天空录起视频来。
太阳如金黄酥脆的大饼般,被黑色一点点地啃噬,直至整个天空再不见半分亮,手机镜头也像被黑幕遮掩住,她有些恍神,正欲关掉手机。
忽然黑幕似被掀开了,强烈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进退的推搡间,她仿佛被什么给绊了下,就要向后跌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抄起她的腰,顺势将她往前一带,直到见她站稳才缓缓松手道:“姑娘,无碍吧?”
这陌生的称呼,随着那人低沉而温润的嗓音传来,苏沅筝心中甚是诧异,抬眸便见华灯下,少年紫衣墨发,一双含笑的丹凤眼里尽是关切。
青石桥上人来人往,她却如同静置在一幅流动的古画卷中,怔愣地望着画中谪仙,心神也不由自主的被蛊惑了去,良久她才错愕地摆了摆手。
“方才见姑娘几欲跌倒,磕着这石桥栏柱,情急之下多有唐突,还望见谅。”紫衣少年朝她拱手一揖礼,又诚恳地道:“今夜上元灯会人多眼杂,姑娘又是只身一人,还须得多当些心的好。”
“谢谢。”苏沅筝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少年便轻摇着执扇侧身离去了。
苏沅筝徒留在原地,定定地瞧着那抹紫色背影逐渐湮灭在这人海之中,眼前的一切都也太过不真实了。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撑在石栏上,指尖不自觉地轻敲石面,俯看着桥下流水,疑惑地犯起嘀咕:“我不是在看日食吗?怎么就突然到了古代,而且我明明记得是白天啊!”
“这也太玄幻了,我怕不会是在教室做着白日梦吧?”
她缓缓闭眼,手上用力往腰间猛地一掐,泪光闪闪地睁眼,看见的却还是方才的景象。
可那还未消失的痛感,却印证了这真不是梦,她沮丧地望向夜空:“不会真的莫名其妙看个日食就能穿越吧?”
身后却冷不丁地传来一句:“小姐,已将姚公子引了过去。”
竹清见她没回应,又轻声重复了遍:“小姐,人已经引过去了。”
“小姐?”苏沅筝回头瞄了眼竹清,确信她是在同自己说话后,才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边打量着着竹清边道:“我?”
竹清有些不明所以然,却也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想再询问些什么,恰巧兰雅也赶来复命,“小姐,事已办妥。”
苏沅筝正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刚想问“什么事”,石桥斜对面的不远处河畔,却突然传来惊慌的叫声:“不好了,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她寻声望去,只见月光照映的水面上不断惊起层层涟漪,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许多在放河灯的人闻声聚来,只是这大正月里的,却没几个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就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倒是围观的议论声多了起来:
“哪个水性好的?赶紧下水去救人啊。”
“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赶紧去报官吧。”
“看这情形水下的人儿,怕是要快没了?恐怕是来不及的。”
……
醉意微醺的姚珏匆匆赶来,见此情景立马拨开了人群,“扑通”一声便扎进了水中,月色下的银波纹又剧烈荡漾起来了。
水下的人来回游着似是在找寻着,惊得水花四处飞溅,片刻后,姚珏终于拽着那落水里的姑娘浮出了水面。
“筝儿,你醒醒!”姚珏双手紧搂着那姑娘纤细的腰肢,竭力将她抱上了岸,还不停地念叨着:“筝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筝儿……”
蓝蕙眼见自家小姐被抱了上岸,立马便扑上了来,一把将姚珏怀中昏迷的女子咬牙接过平摊于地,边不停地按压施救着,边哭泣着,“呜呜……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姚珏怔愣地收回了手,端详着蓝蕙,醉意一下子便消散了,心中有根弦似乎也断了。
地上的姑娘一袭青衣湿漉漉地紧贴着,发髻也被河水冲散而一直半掩着面,终于在蓝蕙的数次按压下,苏泠鸢有了反应,身子猛地一下晃起,“噗嗤”一声,将腹中的水都给吐了出来,“咳咳……”
蓝蕙见她醒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又慌乱地为苏泠鸢整理起仪容来,发丝被拨开的瞬间,姚珏瞧清了她那张因苍白而更显清冷的鹅蛋脸。
那是与苏沅筝明媚俏丽的瓜子脸的不同,她素雅得分外别致,却让姚珏心中最后一丝期许也跟着幻灭。
“怎么会……筝儿……呢?”他摇着头,连连后退,像个被大人抛下而走失的孩童般,趔趄地顾望四周,终是在斜对面的青石桥上瞥见了苏沅筝的身影。
他欲寻她问清个究竟,京兆尹却率着手下先一步到来,河畔围观的人群被驱散来,苏沅筝也再朝桥东面离去。
他有些焦急地想追上,却生生被孟大人的客套话拖住了步子,“今夜多亏了姚公子,苏大小姐落水才能幸免于难,不然本官都不知该如何同丞相大人交代了。”
苏泠鸢也在蓝蕙的搀扶下,踉跄朝他走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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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一礼,“今夜多谢姚公子搭救,改日必定登门拜谢。”
姚珏望着苏沅筝消失的方向,心不在焉地道:“你即是筝儿的姐姐,便无须如此客气。”
孟大人也笑着附和道:“姚公子与苏二小姐的婚事将近,苏姚两家迟早会是一家人,苏大小姐确实不必讲究这些个虚礼……”
他的话还未尽,姚珏心中却似被戳中痛处般,“噗”一股鲜血自他心肺中涌出,眼前一黑,他便要昏死过去。
后面苏泠鸢也依稀说了什么些,可他就连自己如何浑浑噩噩地被送回姚家,也全然记不清了。
桥东面醉香楼临水的雅阁里,苏沅筝身姿懒散地倚在软塌上假寐。
她心中疑问不断涌现着,莫名觉得方才那出英雄救美的落水戏很熟悉,却又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道:“这些都是我吩咐你们做的?”
兰雅为她捶腿的手一顿,仰头与正捏着苏沅筝肩的竹清对视了一眼,不解地连连点头。
竹清却有些担忧地道:“小姐,眼下你与姚家的婚事是有由头退了,可大小姐的清誉也尽毁了,相爷那该如何交代?”
苏沅筝突然怔愣住,这话她似乎在某本毫无逻辑的坑文里见过,她不会穿成那个和她同名的恶毒女配吧!
“大小姐?”苏沅筝杏眸微睁,以嘲讽的语调反问道:“苏泠鸢?”
竹清和兰雅不知其意,却以为是哪句话又惹得自家小祖宗不痛快,皆不敢作声。
苏沅筝观她二人神情,对心中猜测已有七八分笃定,但仍抱着侥幸地试探道:“那你们觉着促成苏泠鸢和姚珏他二人婚事怎么样?”
兰雅比竹清稍小一岁,性子活泼,想法也简单许多:“若是能换作大小姐嫁与姚公子的话,这不就即全了苏姚两家颜面,又能让小姐如愿以偿,一举两得了吗?小姐也就无须再为退婚之事苦恼了。”
竹清较成熟稳重,看事情更通透,说起话来也总是喜忧参半的,“事情哪有这般容易,且不说与大小姐定亲的那位是靖北王世子,就姚公子与咱小姐青梅竹马,又是情根深种的,姚家也怕是不会同意。”
苏沅筝听完,心下已了然,人物关系也都对得上,想来她确是穿书无疑了,只是一手好牌就已经被打得稀巴烂了。
看似她才是这场算计的唯一赢家,实际却是白白为女主做了嫁衣,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书中的苏泠鸢分明是水性极好的,倒唯有男主姚珏真被她伤透了心。
苏沅筝倦怠地合上了眼眸,万分笃定地道:“迟早会同意。”
只是语气里却不经意间,多了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惋惜。
2. 算计
上元灯会的热闹与繁华依旧,绚烂的灯火下洋溢着无数欢声笑语,长街到处都是喜庆。
苏沅筝却全然没了赏玩的兴致,在醉香楼歇息了片刻后,她虽领着两个婢女散漫地闲逛了起来,却一路都在走神。
心中禁不住思索起,她倒底该如何,才能扭转原主这王炸开局炮灰结局的女配命。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她身畔穿梭而过,她明明身在灯火阑珊处,却寻不见一丝曙光。
那坑文仅写了三十章并未完结,她刚好粗略地读完了前十章,而苏沅筝是死得最早掉的角色之一。
她在全书的作用似乎也只是为了衬托女主苏泠鸢从前的凄惨,和为女主打响反击的第一枪作铺垫。
倘若按照那原来的结局,也就是说换亲成功后,她就会与世子魏曦尧一同死在回岭北的路上。
至于那个和她同为炮灰的世子,她知晓的就更少了,他们同死得更是突兀,这也是她弃文的原因之一。
苏沅筝尚未厘出头绪,戌时一到,便被竹清与兰雅催着回了府,只是不想刚一回来,府中老管事就一脸凝重地将她给请去了书房。
苏濂清正端坐在书案前,眉头紧锁地盯着张被河水浸泡得皱巴巴的字条,苏泠鸢满脸委屈地立于他身侧,屋内再无旁人,静得出奇,仿佛狂风暴雨欲来的前兆。
苏沅筝刚合上房门,苏濂清抄起一旁正沁着墨的砚台,二话不说便朝她砸来,她偏头一躲,“哐当”一声,砚台落地便碎了一角。
她虽没被砸中,却被冰凉的墨汁染湿了大半个裙角,她“嘶”了一声,却没敢惊叫。
反倒弯腰拾起那方名贵的翕砚,小心翼翼地走近苏濂清身侧,瞥了眼苏泠鸢后,又低垂着头将碎砚台向他递去,无辜地道:“可是女儿做错何事,惹得爹爹如此大怒?”
“你做的那些个荒唐事,当真心里没点数?”苏濂清扫了眼她手中紧握着的、碎了一角的砚台,又将那早已字迹模糊的字条往她面前一摆,“从前是都我太过纵着你了,你倒好,如今竟敢将算盘打到了你姐姐的婚事上?”
“父亲……”苏沅筝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自己,再抬眸眼里便蓄满了泪花,她紧咬着唇瓣,装作一幅被冤枉,不知如何辩解的模样,“我没有……”
苏源清心里却显然已有了论断,压根不给她纷说的机会,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鸢儿说你以世子的名义约她今晚赏灯,却借机派人将她推入水中,若非姚公子相救,她此刻怕是香消玉殒了,难不成你姐姐会以性命来污蔑你不成?”
“父亲,姐姐落水那分明是意外,我与世子毫无交集,又怎得能仿照出他的字迹,难道光凭这区区一张真假难辨的字条,父亲便要如此揣测筝儿吗?女儿在您心中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见苏沅筝如此反问道,苏泠鸢也不示弱地争辩道:“父亲,女儿不过三日前才回的宣京,世子与我不过空有一纸婚约,怕连我归来与否都尚且不知晓,又缘何会约我外出游玩?再者倘若真是我自己不慎失足落水,怎还有脸面来诬陷妹妹?”
“昔年因筝儿你落水之故,你姐姐被你母亲逼得离了家,这些年她都寄居在外祖家,我这个父亲自是亏欠她良多,如今她好不容易才肯回来,就平白无故地落了水……”
两女各执一词,此情此景何等相似,苏濂清恍惚地忆起了十年前的旧事,良久复又痛心地道:“当年之事究竟如何,我非是不知晓其中原委,只是你尚年幼,为他人教唆也情有可原,而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却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你姐姐。”
“父亲就因这些年对姐姐的愧疚,便就要如此冤枉我与母亲吗?”苏沅筝红着眼眶质问道:“凭什么,她母亲去世了,还能霸占您心里的位置,而母亲为您操劳了二十年,却只换来您声声埋怨和质疑?”
“啪”的一巴掌扇来,苏濂清气急:“筝儿,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打得什么算盘吗?姚珏与你姐姐素无交情,又如何会凑巧赶去救了你姐姐,然后自己被气得吐血昏迷?”
说着苏濂清又自袖中取出了另一张上方有被箭矢钉过痕迹又沾了血的字条,呈现在苏沅筝面前,字条上赫然写着:“苏沅筝桥边落水,速来相救。”
苏沅筝衔着泪捂着脸,不知是被扇蒙了,还是太过震惊于这字条的内容,嘴唇微微张合,却没说话。
“这字条是姚家遣人连夜送来的,向我讨要个交代呢?”苏濂清失望地道:“他们一个是你长姐,一个是你未来的夫婿……”
“你即有胆子做出此等糊涂事来。”苏源清又扫了眼苏沅筝,拂袖冷言道:“且自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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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上一夜,到列祖列宗跟前去,好生反省反省。”
“父亲,既然如此不信我,多说也无益。”苏沅筝愤愤地离去前,还不忘瞪了眼稍显得意的苏泠鸢。
书中配角如何做坏事过程是不会细致交代的,但是苏沅筝也不至于干什么都得留个字条,生怕人找不着证据似的,但这事吧,又确实像那坑文作者能写来的。
祠堂内,苏沅筝半跪半坐在蒲团上,望着那一排排的牌位,她心中有些发怵。这本坑文的世界竟如此真实,她现在仿佛是个守坟人,眼前一座座的孤坟正盯着她。
心中的害怕让她索性闭上了眼,冥思起今夜的反常来。
苏濂清虽贵为大宣朝的丞相,却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人设,原主不就是被他宠坏得蛮横无理、无法无天的么?
苏沅筝干的荒唐事一箩筐,哪件不比这恶劣,像今晚这般设计安排英雄救美都算好心的了,可从前也没见她这渣爹会跑出来教训她。
倒是这回苏濂清似被触着了逆鳞般,竟为苏泠鸢动手打了她,还连带着数落出了陈年旧事,就连自个的现妻也跟着怀疑起来了。
想来是苏濂清对当年续弦逼走爱女的事,依旧耿耿于怀,愧疚心作祟又不希望苏家内斗吧?
只是苏沅筝注定无法与苏泠鸢和睦相处,她三岁能平地自摔同苏泠鸢抢爹,五岁能浅湖溺水驱她离家,而今十七了,必是要用计退婚,强夺抢她夫婿的。
简而言之苏泠鸢有的,她都要抢走,苏沅筝多少也算是个带点绿茶属性的女配。
不过这苏泠鸢不是一向很大度吗?从来不争不抢的,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然后还有一堆金手指,诸如懂医术,过目不忘,水性极好的吗?
怎的今晚反倒先行告了她一状,还顺带勾起渣爹的愧疚,茶了她一把?苏泠鸢究竟想干什么呢?
她心中自有千头万绪,却无人能替她解惑,倒是跪久了,腿上酥麻感席卷而来,她再无瑕闲想,左顾右盼起来,见祠堂门已落锁,监视的人已离去。
她便拾起一方蒲团,倚着柱子坐下,揉着发麻的双膝,轻声抱怨道:“谁家女配一穿来就背锅跪祠堂啊?”
而后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竟就这般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而有关苏泠鸢落水的流言却在一夕之间发了酵。
3. 流言
“听说了么?昨夜苏相家刚回京的大女儿落水了。”
“听说这事还惊动了京兆尹哩?”
“那可不,事可不小呢!苏大小姐差点就淹死在水里了,还是姚公子跳下去救了她上来。”
“姚公子?姚家的那个纨绔吗?我昨儿还瞧见他在百花楼喝得醉熏熏的,哪还有闲工夫去英雄救美?”
“错不了,这么多人亲眼目睹是姚公子将苏大小姐给抱上岸的,断不会有假。”
“可与姚家定亲的不是苏二小姐吗?他们俩怎么会掺和到一块儿去?”
“保不齐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呢?听说他们还曾偷偷私会过。”
“再说了那姚家就他姚珏一根独苗,如今他先与苏大小姐有肌肤之亲,以苏姚两家的关系,他就算是要换个人成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可不兴瞎说,姚家虽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可那苏家大小姐也是一早就许给了靖北王世子的,姚家总不能胆大妄为地同世子抢人吧。”
“倒是可怜了这苏二小姐,还没嫁过去,就出了这等岔子。”
“姚公子早有花名在外,苏二小姐恶名远扬,这俩祸害要真成了婚,还真说不清谁可怜呢!”
“要我说,姚公子若是能娶到苏大小姐那才真真是好福气哩。”
……
“阿嚏”苏沅筝在祠堂又冷又饿地熬过了一夜,早膳后才被放出,竹清赶来接她,边为她系着披风,边同她讲起了那些流言,苏沅筝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小姐,你还好吧?”幸而竹清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又顺手将汤婆子也一并给递了过去。
苏沅筝生怕剧情全自动发展,然后她又得背锅了,只无奈地拢了拢披风,便看向竹清,小声询问道:“外头的疯言疯语,这不会也是……?”
竹清会意,连忙在她耳边低语道:“不是我们做的,昨晚小姐挨罚,我和兰雅都担心不已,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苏沅筝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们可曾给大小姐或者姚公子传过字条?”
“什么字条?”竹清一脸诧异地看向苏沅筝。
“嗯……就比如与谁相约或向谁求救之类的字条啊?”
竹清猛地摇头,“小姐不是一向嫌字丑不爱写字,我们要传也是传口信。”
“……”口信一般得熟人去传,才更有信服力,这么一来不就真成了实名制去害人吗?
“那你们是怎么确保大小姐昨夜一定会去河边的?”
“小姐,你忘了先夫人是在元宵节病逝的么,大小姐在府里时,这一日都会去放河灯祈福的。”
“先夫人祭日!”苏沅筝捂上红肿未消尽的侧脸,恍然大悟般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位好姐姐藏得可真够深的。”
这漫天的流言,苏泠鸢怕是功不可没,得亏苏濂清这会儿被公务缠住,无暇分身,不然她恐怕前脚刚出祠堂,后脚就又得回到这。
“不好了,夫人,外面都在传公子与苏大小姐的事,越描越黑……”
流言蜚语传入姚府的时候,大夫正在为刚刚转醒的姚珏号脉。
“噗”姚珏闻言却又被刺激得吐了好大一口鲜血,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姚夫人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急得眼眶通红,大夫连忙宽慰道:“公子乃因急火攻心,才会呕血,加之昨夜下水染了些风寒还未痊愈才会晕过去,待醒来再服几贴药,好生将养几日,身体便无大碍了。”
姚夫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些。
只是开了方子后,大夫又有些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只是公子的心病极重,这些时日又因酗酒伤了些根本,还得静养才是,万不可再为些儿女情长的琐事烦心了,以免落下病根,再损伤元气。”
大夫走后不久,姚家主得了空也过来探望,却在知晓了来龙去脉后,几度气得要找上苏府,“我儿为救他苏家女而病重,却还要受人诋毁,他苏家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好在都被姚夫人给拦了下来:“左右珏儿行的是善事,救下了苏大小姐一命,苏相怎么着也会念着这份恩情的。”
“倒是老爷,万不可受有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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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拨,坏了两家和气,届时珏儿的婚事可就更难说了。”
“谁稀罕和他苏家结亲啊!”
“自是用不着稀罕的,可谁让咱家珏儿是个痴情种呢!这都闹了多少回了,他待那苏沅筝不还跟宝贝疙瘩似的。”
若说起姚珏与苏沅筝的孽缘,还得追溯到十年前,苏濂清因站错队被贬,正是落魄时,苏姚两家阴差阳错成了邻里。
苏濂清昔日的故交怕被牵连,纷纷对他避而远之,唯有姚家主见他为官清廉正直,反倒是对苏家多有帮衬。
苏濂清感念他的恩情,主动提出要结姻亲之好,姚家夫妇本就苦商贾之家无缘科考久矣,又见苏沅筝与姚珏两小无猜的感情甚好,自是乐意之至。
虽说按长幼,这门亲事原是轮不上苏沅筝的,但那时苏泠鸢已寄居外祖家,宋老太尉更是早早便为她与世子定了亲,他俩的婚约也就自然水到渠成了。
后来苏濂清被起复重用,一路从芝麻小官到如今拜相,姚家在苏家的庇佑下,生意也越做越大,成了如今宣京的首富,苏沅筝与姚珏的婚约也曾一度是不可多得的佳话,可奈何孩子大了,各有了自己的主意。
姚珏与苏沅筝再重逢之时,他乖巧的小跟班,却已经长成宣京一霸,名声狼藉的不像样。
他印象里,她干过的最荒唐之事,莫过于明知自己早有婚约,还因贪图状元郎美色,公然与公主叫板抢驸马,最后被她爹给收拾一顿,却把气都撒在了他头上,但凡见着他,必要以“士农工商”的阶级论来说事,非要找他的不痛快。
这七年里她也闹了大大小小许多“不嫁他”的笑话,但两家人只当孩子还小爱闹别扭,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最近一两年,素来滴酒不沾的姚珏开始买醉,甚至到如今的呕血。
姚家对苏沅筝的包容算是要耗尽,偏生奈何姚珏却大有在这一棵歪脖子上吊死的节奏,又因着他乃家中独子,他父母终是拗不过他,只好由得他去了。
姚苏两家在月前也已商定好二人的婚期,只待开春了,不想如今却又横生枝节,当真可谓是一言难尽。
4. 探病
晌午时分姚珏悠悠转醒了,但却跟弄丢了魂魄似的,不言不语也不吃不喝,唯眼角有泪滴轻轻垂落。
姚夫人见状心如刀绞般,止不住哭诉了起来:“儿啊,那苏沅筝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神伤至此?”
姚家主再顾不上许多,生怕姚珏这病还没养好,人就先没了,赶忙便遣了家仆去苏府。
只是待苏沅筝真被请来,姚府上下却没几个给过她好脸色瞧的,仿佛她就是那被青史唾骂的红颜祸水。
姚夫人还拉着她的手特意再三嘱咐道:“筝儿啊,平日里你如何闹,我与你姚伯父也都由得你了,可眼下珏儿心结难抒,情况颇为不妙,你可万万不能再同他置气啊!”
而后她仍旧很不放心,但又可奈何地放苏沅筝单独去见了姚珏,终归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沅筝止步姚珏房门前,心中止不住叹气:男主如此痴情,这手该如何分才体面?好人卡倒底要怎么发才不伤人?
酝酿了许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她顿时多了丝紧张。
姚夫人顺着姚珏的意思,已支走了屋内所有的仆人,他一个人该不会……想不开?
思及此,她慌乱地将房门推开,却见姚珏端坐在窗面的案几前品茗,正歪头朝向窗外,不知在瞧着。
她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却似乎并没能让他回神,这倒令她显得有几分尴尬。
不等姚珏招呼,苏沅筝已便不安地合上了房门,径直在他对面坐下,“你这大病未愈的,就坐这吹冷风不太好。”
姚珏微微点点头,却丝毫没有要关窗的意思,依旧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苏沅筝也顺着他的视线朝窗外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空下,庭院中那垂败的柳树,此刻正丧气地任由残风摆弄着它光秃秃的枝条,寻不见半点生机,飞鸟亦不肯为它驻足。
这般萧瑟颓然的景象竟能引得姚珏如此出神,失恋果然容易让人抑郁。
又是半响的沉默,她终是忍不住瞥过头,对那满脸憔悴的人,小心翼翼询问道:“听伯母说你病得厉害,因我而起?”
姚珏却置若未闻,对面依旧一片死寂。
苏沅筝很是挫败,但又不甘心地倾身上前,朝他晃了晃手,见他眼神仍旧涣散着,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不禁更加懊恼了。
姚珏却突然反握住了她停滞在半空的手腕,“为何?”
短短两个字却夹杂着数种情感,她对上那幽怨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应答是好,她缓缓地低下头,愧疚道:“对、不、起。”
姚珏闻言再次怔愣住了,苏沅筝就如同个做错事的孩童般,微低着头抿着唇,不言语也不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死死拽着。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姚珏瞥见她白皙的手腕已泛起了红印,终是心有不忍,这才肯将人松开。
苏沅筝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转念又一想姚珏是男主,将来必定是会位高权重、美人在侧的人生赢家,还是得要帮他解开心结才好。
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给自己添上这么大个仇家。
于是她干脆心一横,便厚着颜一股脑地自说自话起来:“上元夜之事确是我的手笔,故意让竹清引你前去救下苏泠鸢,但外面的流言当真与我无关,我被父亲罚跪了一整夜的祠堂……”
姚珏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苏沅筝见之有效,便接续道:“信不信由你,我的确曾想过借此退了你我的亲事,毕竟我于你绝非良配。”
“绝非良配?”姚珏眸色一晦,“那你便处心积虑地想借流言将我推向你姐姐?可有想过我心中是否乐意?”
“原来这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吗?”苏沅筝错愕地讪笑道,“可这不巧了吗,也有旁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盼着你与她喜结良缘呢!”
“再说了我长姐品貌端淑才行兼备,又我父亲为她撑腰,和宋老太慰这座大靠山在,那可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当年可是连世子家都抢着同她定亲,你就算现在对她的半点不心动,将来若你二人能结缘,未必会委屈了你。”
姚珏瞪着她愠怒道:“你我自幼青梅竹马,咳咳……在你眼里我……咳咳……竟是那贪图权势……咳咳……唯利是图的凉薄之人?”
“自然不是!”苏沅筝见他咳得厉害,生怕他再有个好歹,连忙边为他斟茶,边轻声哄道:“你清风朗月,一身正骨,顶好不过,只是……”
“只是你对并我无情意?”姚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再不许她有丝毫的躲避。
“若说没有,那确实是假话。”苏沅筝犹豫片刻才道,“但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你就如同我的亲生兄长般待我好。”
“好个……亲生兄长……”姚珏俊秀的眉眼拧成团,细长的手指也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过猛,甚至连脖颈处的青筋都在微微颤动。
苏沅筝再不敢多言,只静静地观摩着他的神色,心却也不自觉地跟着慌乱起来。
沉默好一会儿,姚珏才逐渐平复了心绪:“你今日这般敛着性子,也要将事情说开,可是已打定主意要退了这门亲事,怕我日后再纠缠于你?”
这脑回路好清晰,难不成他还在怀念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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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PUA的日子?苏沅筝不禁在心里给他点了赞。
“从前我你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婚不还是得照样成,索性换个法子,让你娶了旁人的好。”苏沅筝换了副傲然无物的神情,理直气壮地道,“至于旁的,你就全当我是个痴恋权势、不择手段的蛇蝎女子就好。”
“这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忘了苏沅筝吧,她不值得!”
“那谁值得?苏泠鸢吗?”姚珏气急反笑,“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姐夫?”
苏沅筝被他这么一质问,心中刚燃起的怜悯不复,被给膈应得脱口而出:“这话你问错人了。”
“苏泠鸢与你的缘分本就是命中注定,而我才是那根被月老牵错的红线。”
“我与她的缘分,难道不是你强求来的,怎就成了命中注定?”姚珏冷笑着争执起来。
“日后你自会明白的。”苏沅筝却不欲在多说些什么,只淡淡道:“别再作践自个儿的身子骨了,这世间自是有在乎你的人,只是不会是我苏沅筝。”
因为你和我注定是两个轨道的人,纵一时有交集,也终将分道扬镳。
而后她便迎着朦胧细雨离去了,悠扬的雨丝又不知洇湿了谁的心?
她依稀记得这坑文的文案,为了凸显丰富的感情线,其实有错认白月光的设定。
姚珏其实最初喜欢的并不是苏沅筝,年少的苏沅筝很爱粘着他,姚珏对她却只有捉弄和欺负,真正让他转变的是十年前冬至的一场大火。
姚家因生意纠纷被人恶意纵火,姚家老宅被烧大半,全家暂居于苏府,姚珏也在火海里熏坏了眼睛,而他父母忙里忙外,却无暇顾及年幼的他。
苏沅筝趁着他看不见,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偏爱给他讲鬼怪的故事,以牙还牙地吓唬他。
然而冬至那段时日,苏泠鸢曾偶然间回来过了,因看不惯苏沅筝的做派,便化身小天使,温暖了对黑暗格外恐惧的姚珏。
后来苏沅筝被他爹教训后便改过了,又发觉姚珏对苏泠鸢似乎颇有好感,而他那时尚不知道苏泠鸢的存在,苏沅筝也就默许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只为了让姚珏对她少些欺负和多点宠爱,谁知少年懵懂的爱意却似烈火般愈演愈烈,任凭苏沅筝怎样肆意挥霍都扑灭不掉。
最后大抵是作者想让男女主感情线更波折些吧。
苏沅筝最终因一心谋嫁世子,反把自己给作死,却被姚珏美化成了早逝的白月光。
这么一捋,苏沅筝瞬间顿悟,心中愈发不忿:啧啧,作者想玩“打败早逝的白月光唯有白月本身”的梗,合着就她倒霉呗。
5. 联手
相府东院,苏沅筝不安地跺着步,眼瞧着天色渐渐变暗,心中愈加焦急。
外面流言甚嚣,待她那贯来清高又偏心的爹回来,保不齐会为了苏泠鸢的声誉,再次向她问责,而她怕是又难逃一跪,想起那阴森森的祠堂就后害。
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主动些。既然她不走这剧情,它也会自动发展,那何不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说不定她还可以趁机假死,逃离剧情控制,再寻机回去,总比眼下开盲盒般,一味地被动接受要好。
想明白这点,她便径直朝西院去,寻上了苏泠鸢。
苏泠鸢与她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可毕竟她们姊妹间的明争暗斗,也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何况就苏泠鸢暗地里动的那些手脚而言,至少在这场落水设计里,她们该是有一致目标,是以苏泠鸢才会顺势推波助澜,又不留蛛丝马迹地将自己给摘得一干二净。
这般的好算筹,实在反常得让人琢磨不透,她倒想要看看苏泠鸢这葫芦里又打算卖的什么药?
苏泠鸢正执着卷医书在专研,见苏沅筝来了,头也不抬地偏问:“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妹妹不妨直说吧?”
苏沅筝而不语,随意在坐下,便为自已沏了盏茶,浅啜了起来,眼睛却不停地环视着四周。
蓝蕙立马会意地领着左右服侍的婢女退了出去,偌大的香闺仅剩她们姐妹二人。
苏沅筝这才不紧不慢地搁下手中茶盏,直言不讳道:“你对姚珏倒底存的什么心思?”
“妹妹何出此意?他即是你未来的夫婿,我又怎会对他又心思?”苏沅筝放下书,蹙着眉反驳道。
“我的好姐姐,你可别装了”苏沅筝毫不留情地笑着戳破她道,“你敢说那字条和流言与你无关?”
“那自然是有关的。”苏泠鸢也玩味地笑道,“毕竟我可是受害者啊。”
“眼下就你我二人,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到什么时候?”苏沅筝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哦。”苏泠鸢的兴致更浓了,“妹妹既如此笃定,我对姚珏存了旁的见不得人的心思,才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好戏,不妨你我同去爹爹面前纷说纷说,且看看爹爹会信谁!”
苏沅筝也笑着,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当真是……好茶啊。”
“妹妹若是喜欢,我这多得是,送你些也是无妨的。”
“……”苏沅筝瞧着眼前一心只想同她较劲的苏泠鸢颇为有些语塞,却又无可奈何,有些事总要说开的,不然将来倒霉的还是她。
思衬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柔语气问道:“事已至此,姐姐的名声确因我而受累,那便将我的亲事赔给姐姐,如何?只是不知姐姐可舍得那世子妃之位?”
苏泠鸢敛起了脸上的假笑,皱着眉嫌恶地道:“苏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怎好将那觊觎的心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我是垂涎世子妃之位不假,可姐姐不也是一心想成全吗?否则以你之聪慧,又如何看不穿此等劣局?即是如此,又何必出言挖苦?”
苏泠鸢未料竟她如此透彻,颇有些惊愕,便又听她说道:“我虽不知姐姐在谋划些什么,但姐姐也不满与世子的婚事不是吗?”
她素来乖巧懂事,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连她最亲近的外祖父,都不曾察觉她不喜这门婚事,可眼下却被苏沅筝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一语道破了掩藏多年的心事。
苏泠鸢心中止不住诧异,不由得苦笑起来,反问道:“你与姚珏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竟真舍得了他?”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不是所有人都愿耽于情爱的。”苏沅筝神色略带忧伤地看向她哀叹道:“你我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纵然父亲再爱你母亲,不还是为了权势娶续弦,迎我母亲入了门。一时的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苏泠鸢默然不语。
她从小便知,高门望族难见真情,他们眼中只会有权势。她亦不想步她母亲的前尘,为个不值得的人,困死在这四房宅院里。
可她这桩婚事牵涉的利益太多,靖北王府又开罪不得,她欲全身而退,那必要寻个替罪糕羊。
苏沅筝不动声色地瞧了瞧苏泠鸢,心道:这替罪糕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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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替她省事,岂有不要之理?
苏沅筝还在说道:“又比如父亲明知你受的委屈,不还是装作不知,以致你我隔阂多年,他却总妄想你我相敬相爱,哪能有这般好的事呢?”
“更何况姚珏真正所爱的人,从来不是我,我又何苦囿于情爱,弃身份、地位、权势于不顾?”
苏泠鸢咋舌地望着她,仿佛她今日才看清她,那个从小蛮横又爱无理取闹的苏沅筝,竟能说出这样通透一番话,也当真是稀奇。
苏沅筝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她的答复,若是苏沅筝愿意配合,苏濂清那关就好办多了,她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苏泠鸢思量片刻道:“即便我肯准允,父亲与姚家也是万不会同意的。”
“无妨,火已点燃,只需再添把材就好,再不济便偷梁换柱。”苏沅筝胸有成竹地笑道。
“你当真要为了个素未谋面的世子,做到如此地步,弃家族颜面与自己的名声于不顾?”苏泠鸢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苏沅筝却觉得她好生别扭,将计就计要给她来个请君入瓮的人也是她,以牙还牙算计她时不曾心软,偏她与她坦言之时却会觉得与挂怀,究竟是真怕她败坏了门风,亦或她其实心里也没那么的恨她?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苏泠鸢竟也多了几分可爱的模样,不禁笑问道:“难道你不想摆脱命运的束缚吗?机会只此一次,恶名我担,你仍会是世人称赞的、那个半点尘埃不染的苏家大小姐,姚家亦有你想要的清静与自由,不好吗?”
苏沅筝理理衣襟便起身离去,徒留她独自抉择。
苏泠鸢搁下手中医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浅笑着摇头道:“世子妃哪有你想得拿般好呢?世子能否或活着回岭北都难说。”
苏沅筝照旧在她的小院里窝着,等暴风雨骤至,不想风平浪静,她白白挂念了大半宿。
苏泠鸢果真算没辜负她的期望,当夜,西院便传来消息说,苏泠鸢突犯哮喘,病危得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苏濂清哪还有心思顾来问罪,见到如同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苏泠鸢,满心便只剩愧疚与心疼。
6. 换亲
二月初八,晨曦刚从寂夜中醒来,张灯结彩的苏府却早已被忙碌与欢庆的氛围包围。
东西两院的婢女们合在一处,一齐为同一日出嫁的两位小姐梳妆。
苏沅筝与苏泠鸢的装扮从头到脚望到脚几乎是一模一样。
身上大红嫁衣都是由宣京一等一的绣娘用的上好金线赶制而成的,繁复又不失精美的。龙凤呈祥伴着双燕齐飞,皆是寓意着吉祥和满的好图案。
那七尾的凤冠上更是用金丝穿嵌着数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宛如闪闪烁着的繁星,将新娘昳丽的容貌称得更加美貌。
她二人相视莞尔,一齐步入喜堂拜别老父后,又在各自的喜娘掺扶下,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出了门,魏姚两家的迎亲队伍早早便候在了府门外。
只是快上花轿时,也不知是那个毛躁的婢女走得急了些,竟堪堪踩住了苏沅筝的裙摆,苏沅筝顺势便扑向苏泠鸢,看似险些就要将苏泠鸢也给绊倒,两喜娘生怕出叉子,见状立马慌忙了起来,而她二人也就趁乱换了位置。
苏濂清含泪目送二女出嫁,望着那朝一南一北远去的花轿,脸上不见喜色,反是担忧远胜于不舍。
苏沅筝任由喜娘搀扶着,在锣鼓的喧声里,欢欢喜喜地拜完堂,随后便被迎入了婚房。
只待安然度过今夜,她便能如愿成为世子妃,摆脱剧情也就差最后一步了。
苏沅筝心中不禁暗自窃喜,换亲之事能进展得如此顺利,一切还得多亏了苏泠鸢演的那出苦肉计。
女主出马就是不一样,还真挺有两把刷子的,效率就一个字“高”啊!
那夜,苏沅筝自离西院后,苏泠鸢便故意寻来大量花粉,刺激得自己哮症复发。
苏濂清刚回府,便听下人来报,大小姐旧疾复发,快不行了,吓得他连官服都未换,便急匆匆赶去看望苏泠鸢。
当年他的亡妻宋氏便是这般,突发旧疾来不及救治,便撒手人寰了。
而苏泠鸢的哮症又是打娘胎里带来的……
苏濂清见着苏泠鸢气息微弱的模样,心神早已慌乱得不成样,心有万千疑问,话到嘴边,却也只顾得问上句,“鸢儿!你的哮症可有缓些?”
“咳咳……咳咳咳……”苏泠鸢咳得苍白脸色,却仍不忘借机打感情牌。
她边撕心裂肺地咳着,边将脖颈上环佩着的白玉扣取下,递到苏濂清手中,声若蚊蚋般道:“爹爹,可还记得娘亲临终的话?”
苏濂清只消一眼,便认出那枚微微泛黄的平安扣是她亡母的旧物。
宋氏临终叮咛犹今隐隐在耳,苏濂清贯常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罕见的哽咽,“鸢儿,你母亲曾嘱托我,要护你一世安乐,自在无忧,将来还要替你寻上个好归宿……”
念及亡妻,苏濂清眼中早已布满泪花,他温柔地轻抚上了她的后脑勺,叹息地道:“这些年终是爹爹有愧于你娘亲,也没能照顾好我的鸢儿。”
“不赖爹爹……是女儿福薄……今恐命不久矣……”苏泠鸢轻颤着摇头气若游丝得道,“只是……女儿有一夙愿……”
她突然喉咙一腥,猛地用帕子一捂,洁白地丝帕顿时染上鲜血,醒目得刺眼。
“鸢儿,你别再说话了”苏濂清的眼眶也不由得跟着红了又红,心疼地道,“你想要什么,爹爹都答应你……”
苏泠鸢却像被扼住咽喉快窒息了般,一字一顿艰难地道:“爹……爹,女儿不想……做世子妃,不想……”
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滑落,苏泠鸢微弱的声音里尽是委屈。
苏濂清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却还是慌乱地点头道:“好,有爹爹在,鸢儿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
苏泠鸢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与才情,亦是宋家仅剩的血脉。
是以,她虽心心念念着不想做世子妃,却又不能辜负了外祖父的寄托,平素亦不好袒露半分。
宋老太尉忠君爱国,半生戎马功勋卓著,却膝下无子,唯有一女亦是早早离世,只留下苏泠鸢这么个嫡亲的外孙女,宋家百年的荣辱兴衰重担,便也一并压在了她一人身上。
当年先帝疑心靖北王拥兵自立,便借封授世子之机,将靖北王长子魏曦尧,扣留在宣京为质,彼时魏曦尧尚未满十岁,却几次三番险遭他人毒手。
靖北王与宋老太尉乃忘年之交,又曾于宋家有恩,为保下挚友血脉,也为保全宋家百年基业,这才有了她与魏曦尧的婚约。
可眼下不同,苏濂清如今已贵为一国之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是有能力保全苏家与宋家。
苏泠鸢亦可做回苏家大小姐,毕竟在苏濂清眼中,她也不过是个自幼便承受了许多委屈,却过分乖巧懂事,无故惹人心疼的孩子。
只苏濂清大抵怎么也想不到,苏泠鸢对他这个父亲曾过有多少失望,才会利用他的愧疚,利用得毫不手软。
这些年宋老太尉曾为她延请名医无数,虽说她的哮喘未能彻底治愈,可苏泠鸢却也有近十年未曾犯过病,更是因祸得福习得一身医术。
倒是苏濂清见着苏泠鸢病危,心中愧疚更甚,愈发想要弥补苏泠鸢这些年受的苦楚。
苏沅筝又打着欲为他排忧解难的幌子,自告奋勇地献计纳言,自愿与长姐换亲,替嫁世子,成全长姐夙愿。
苏濂清虽严厉斥责了苏沅筝一番,罚她禁了足闭门思过,心中却还是有所触动。
先前因着落水之事与外头的流言,苏泠鸢的清誉已然有损,若再贸然与世子退了婚,旁的暂不多说,这还不知世人会如何编排苏泠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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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他那素来听话安分守己的长女却平白无故惹人非议,想想就糟心,势得寻个稳妥的法子。
可若真依了苏沅筝的法子,那苏沅筝日后必是会要人耻笑,虽说她的名声早已经一文不值了,可那毕竟是他从千娇万宠的小女儿,他又怎么忍心为了一个女儿,而弃另一个女儿于不顾呢?
只是眼下似乎又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几番思虑后,苏濂清竟真舔着老脸去同姚家商议起换亲之事了。
但出乎他意外的是,新妇换作苏泠鸢,姚家竟也是乐意的,只因他大女儿的品性比起小女儿好了不知多少倍,苏濂清一时竟不知是当笑还是当哭。
姚家夫妇自是更想要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只是怕姚珏再度心伤,却迟迟不肯松口。
两家商量来商量去,终还是决定瞒着姚珏换了亲。
姚家夫妇想着待木已成舟,姚珏与苏沅筝成了亲,也就该断了那份痴念,外面的流言过些时日不加理睬也便会消减,只盼日后他们小两口能和睦些,便不会再有这许多事端。
苏濂清便借着流言纷扰,催促着将两门亲事提前到了这同一日。
满堂宾客尽欢颜,都道相府双喜临门好事成双,苏濂清却着实汗颜,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姚家好办,靖北王府那头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此计唯一的可行之处,便是靖北王远在岭北,世子又不曾见过他的两个女儿。
可待日后东窗事发,又该如何是好,筝儿又该如何自处?
一步错步步错,可不如此鸢儿又心结难抒。
苏濂清倒底问心有愧,身险两难之境,却又如同被架在弦上的箭,已是不得不发,唯有挺而走险,赌上一把了,但愿上苍保佑,能成就他二女错嫁良缘。
苏沅筝反倒没有那许多顾虑,满心欢喜地便嫁入了靖北王府,仿佛她合该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苏泠鸢心中却忐忑极了,极度不安地接过姚珏向她递来的带花球的红绸,姚珏豪不见犹豫地牵着她拜了天地。
傧相又是一声高呼:“二拜高堂。”
苏泠鸢心中犹豫,却还是转身行了礼。
“夫妻对拜。”
姚珏已俯下大半个身子,众目睽睽下,苏苏泠鸢也只好将错就错了,可她依旧会想,那姚珏若是知晓所娶之人非是所爱之人,又该会是何反应?
可眼下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回应她的只有傧相的高呼,“礼成,送入洞房。”
她在好一番热闹的嬉闹里,被姚珏喜笑盈盈地一步步牵着进了新房。
苏泠鸢透过红盖头瞧着他那约莫带着几分欢喜的背影,心中却无端多了几分愧疚。
而后姚珏被亲眷好友拽去同饮,余下的大半日独她一人在担忧。
7. 大婚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从早饿到晚滴米未进的苏沅筝早没了最初如愿得偿的激动,连带着对魏曦尧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心也减淡了大半。
倒是多了几分迟来的惶恐,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将自己给嫁了出去,嫁的还是个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万一那世子是个好色之徒,那她岂不是羊入了虎口!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却依稀听见房门被人再次推开,服侍的喜仆也已尽数被支走,婚房内只剩下诡异的安静,比魏曦尧本人先近她身的,是他混身散发着的酒气。
苏沅筝秀眉紧拧,也不知这世子酒品如何,万一他要是酒后胡作非为,她可怎么办是好……
她不安地盯着地面,望着那红靴缓缓靠近,一颗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了,正纠结着待会儿,要不还是伺机将人打晕的好呢?还是打晕的好呢!
不知为何,魏曦尧却又突然远离了她,反而不停地在原地踱起了步,苏沅筝倒是松了口气。
又过了会,魏曦尧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终于鼓足勇气,缓缓挪步再次靠近了她。
喜帕被人小心翼翼地用秤杆一点点挑起,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即为马上便能瞧见那个同为炮灰的世子而兴奋,又为不知将会发生什么而担忧。
然而就在喜帕将要被完全挑开的瞬间,魏曦尧却突然像泄气了般,又迅速地抽走了秤杆,绣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刚被掀起过半,立马又跌了回去。
魏曦尧背对着她,往桌前一坐,随手秤杆一扔,便又自顾自地斟起杯酒,独饮了起来。
不知为何,苏沅筝心中竟还多些许失落,她似乎还有怒气在无端横生,想见又见不着,好奇与害怕相互缠着,他的犹豫与墨迹无形之中也更加的令她心烦意燥。
她索性自己便爽利地将红盖头揭开了,恰巧魏曦尧转身道:“你我虽早有婚约,今夜却也才是头回相见……”
他不经意地回眸,便对上了苏沅筝愤愤地眼神,脸上却不知是因醉酒,还是羞怯,竟瞬间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苏沅筝郝红着脸立马错愕地侧开了目光,而魏曦尧却像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止不住对着她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沅筝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气鼓鼓地道。
听她这么一开口,魏曦尧心中便愈发坚信,“是你!”
他声音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惊喜。
苏沅筝却顿时慌乱了起来,不停地眨着眼,许久似努力回想了一番,才讪讪地笑道:“好巧!”
她心下却有万千困惑与惊恐,他见过她?还是他认得原主?那他岂不是就知晓她不是苏泠鸢?可看他这神情,也不像知道娶错了人,该有的反应啊?
苏沅筝满脸错愕地笑着,只怔怔地瞧着他,好似要将他给看了般。
魏曦尧快被那灼灼的目光给烧化了,耳根子也都快熟透了,连忙解释般掩饰道:“想来我与姑娘当真是有缘,青石桥初见姑娘,只觉似曾相识,竟不知姑娘就是那与我有婚约之人!”
苏沅筝恍然大悟般收回视线,认同地点点头,心中却像一锅沸水要炸开了般。
这个世界好小啊,兜兜转转,原来元宵节那日,她在青石桥上见着的画中谪仙,就是那个倒霉悲催的炮灰世子。
她因好奇而挂念了这许久的人,竟然在来这异世的第一日,就已见过,这都算什么嘛!纯粹浪费她的心情。
“咕噜”一声为这寂静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尴尬,苏沅筝羞愧地低下了头。
“饿了一天了吧,先吃些点心垫垫吧。”魏曦尧会意地从贴着“喜”字的碟盘中拿起块桃花酥递给来她。
苏沅筝矜持地接过,轻轻点点头。
魏曦尧正欲唤人去备膳。
苏沅筝水汪汪的眼眸里却突然闪烁着泪花,似是什么被扯住了头发,她腼腆地指着头上珠翠,吃痛地道:“能劳烦世子帮我把头冠先取下来吗?”
魏曦尧的耳根瞬间又红温了,面上却还是假装着镇定,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还温和地问道:“很重吧!”
她不语,只缓缓地抚冠低头,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抬手轻轻地为她转动珠钗,生怕再因扯动发丝而弄疼了她。
苏沅筝适才发觉,他们之间靠得太近,气氛也过于暧昧了,她刹时有些懊恼地咬上了桃花酥。
一头青丝刚巧逃脱了禁锢,散落在她的脸侧,衬得在吃点心的她也格外地娇俏可人。
魏曦尧慌乱地瞥开了视线,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回应他的又是“咕噜”一声,苏沅筝满脸羞红地与他相视一笑。
“看来姑娘不渴,却着实是饿了,那姑娘有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魏曦尧贴心地问道。
“太晚了,怎好再劳烦世子府上的厨子?”
“那我遣人到附近酒楼买去?醉香楼如何?”
“那怎么能成?若是叫旁人知晓了,明日满宣京就该议论,我这世子妃得有多贪吃了。”苏沅筝微微低着头,声音也渐渐变小。
“那总不能让我刚过门世子妃就这饿着吧?”魏曦尧无奈地笑道。
“我有办法。”苏沅筝眼睛亮晶晶,一本正经地说道:“世子先同我去换了这身打眼的衣物,然后我们再去膳房偷吃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曦尧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差点就给笑岔了气,“你当真是苏家大小姐?苏泠鸢?”
“不像吗?”苏沅筝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然后假装愠怒地歪头反问道,“就算世子不愿成婚,也不必怀疑鸢儿身份吧?”
“哪有,只是我自幼就总听闻苏家大小姐温婉端庄,没成想……”
“没成想什么?”苏沅筝不悦地噎道:“世子觉得我这法子不好么?既不麻烦旁人,又保全了我贤良淑德的美名。”
“甚好,百闻不如一见,苏大小姐果真聪慧过人。”魏曦尧仍旧止不住笑,“只是没成想,苏大小姐你竟还是个大馋丫头。”
“嗯,民以食为天。”苏沅筝也调笑着试探道,“还有……世子是否该改口了?”
她想起魏曦尧最初未说完的话,约莫未瞧清她的容貌时,魏曦尧对这婚事应该也是挺抗拒的吧,是以方才会那般的犹豫不决。
魏曦尧却顿时红温道:“好的,一切都听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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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
苏沅筝听着那陌生又亲昵的称呼,愣了会神,便立马羞涩地催促着他道:“那我们赶紧换身衣裳去。”
片刻后,苏沅筝梳妆完,魏曦尧打开房门便准备迈出去,却苏沅筝一把拽回,“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
“?”魏曦尧无措地看着她,只见她半倚着房门,探出颗小脑袋,四处张望良久才道:“没人,我们走。”
苏沅筝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魏曦尧雅正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忍俊不禁地笑着。
鸣宋大老远地便瞧见,自家主子乖巧地跟在个鬼鬼祟祟地女子身后,甚是诧异,正欲上前来询问。
魏曦尧却朝他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示意他赶紧走人。
鸣宋不解却还是会意地照做,顺带将长廊沿路的下人也遣走了。
苏沅筝在廊柱后猫了会见没人,又溜了出来,还不忘朝身后的魏曦尧招手让他跟上。
这样反复走远了些,苏沅筝发觉这长廊似乎没人,便不再躲了,端庄地走了起来,还不忘惊讶道:“咦,这一路都没什么人耶,那要真遇上贼了,世子府上的东西不就是很容易偷?”
魏曦尧只瞧眼前这张牙舞爪的小狸猫宠溺地笑笑,“瞧你这般熟练,定是只惯爱偷吃的馋猫。”
苏沅筝竖起食指,连连摇摆着否认道,“头回干这事,这不是今夜特殊,总不好叫人瞧见新婚夫妇大半夜跑出来偷吃吧,所以让你也给多躲点。”
二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唠着,很是顺利地溜进了自家膳房,寻觅到美食的苏沅筝一心只顾着吃。
魏曦尧却感到了久违的鲜活与新奇,他堂堂世子新婚夜竟躲在自家后厨偷吃,传出去定叫人笑话,可偏他不知又为何还觉得蛮有趣的。
“大宣的女子以瘦为美,世人皆爱细腰。”魏曦尧瞧着正大块吐朵的苏沅筝笑道:“夫人,倒是与旁人大相不同!”
“胡说,哪有美人丰腴圆润不招喜爱的。”苏沅筝翘着两指,专心啃着鸡腿,口齿含糊地道:“何必一味强求纤瘦之美,以陈规陋习约束女子,将人饿得饥肠辘辘才称得上貌美?”
“夫人,所言有礼。”魏曦尧也不辩驳,只待她啃食完,便从袖子掏出块云纹锦帕递来。
苏沅筝点头谢着接过,擦擦嘴上油污,又擦拭着手指,美目一眨不眨地瞧着眼前着端方有礼的温润君子,心想:即是同死的命运,不如也帮帮他好了。
魏曦尧瞥了眼夜色,有些困倦地问道:“回房休息吗?”
苏沅筝虽与他逐渐熟络,可一想到回房后大概率得与他同塌而眠,不免觉得尴尬,还是得想办法耗过今夜,虚了眼屋外便道:“今夜的月亮好圆啊!我们一起上屋顶看星星吧,幕天席地而坐,观星夜谈如何?”
“来日方长。这夜风寒凉的,也不太适合观星夜谈。”魏曦尧似乎看出了她的隐忧,“就如新婚夜,也不适分房而居,我们先回去,补完合卺酒,然后你睡床,我睡榻上。”
“都好”苏沅筝点头,随即打趣地道,“只不过,合卺酒就罢了,你都独饮过了。”
魏曦尧瞧着眼前爽利狡黠的猫儿,摇头苦笑道:“想不到,竟还是只爱记仇的!”
8. 大婚
红烛摇曳的剪影里,同是一样喜庆的姚府,却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自古皆云,人逢喜事精神爽,姚府上下却透露着股难以言说的古怪,阖府中人虽脸上都堆着笑,却又瞧着莫名的虚假,似是在竭力地粉饰着些什么。
婚房内更是静得诡异,姚珏竟真规规矩矩地将婚仪繁琐的流程悉数走完了,虽半点不见素日纨绔的影子,人也稳重了不少,却又教人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他就如同个被抽去灵魂的空壳,安分而麻木地与新娘并肩而坐着,喜仆们屏住呼吸有序地退了出去。
虽隔着红盖头,苏泠鸢却也感觉到了那沉重的压抑。她与苏沅筝长得并不相像,尽管有浓妆为她遮掩着,可亲近之人只消一眼,便可瞧出其中端倪。
依姚珏的性子,怕是这盖头一揭,见着她这张分外陌生的脸,知晓被骗,那势必得寻死腻活,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不可。
一柄玉如意适时缓缓探入红盖头,苏泠鸢不由得攥紧了衣摆,视线扫过姚珏的下颌线,随着红盖头缓缓上移,直至完完全全对上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姚珏瞧清了她的容貌,却仍是一脸出奇的平静,甚至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他原本该要娶之人便是她一般。
一个传闻里贯来喜形于色的纨绔,突然敛了嬉皮笑脸,这般不喜不怒才最是吓人的,苏泠鸢觉着遍布在二人之间的空气亦像是要凝固了。
姚珏却只是面无波澜地向她递来杯合卺酒。
苏泠鸢怔愣住,眼底先是诧异,再是不解,她踌躇着,甚至期许着下一刻能从他身上窥见一丝异常。
“娘子,该饮交杯酒了。”姚珏只又将手中酒水往前送了些。
苏泠鸢又是一惊,缓缓才接过那杯合卺酒,红唇微张欲语还休,眼见姚珏端起另一杯酒就要与她同饮,她终是耐不住心中好奇,轻声问道:“你早知……今日嫁与你之人……是我?”
“约莫猜到了个七八分”姚珏摇头,漠然地道。
“那不怨吗?”苏泠鸢却没有动作,她看不透眼前的他。
姚珏忽然大笑着嘲讽道:“怨什么呢?是该怨我痴恋多年的小青梅狠心抛下了我,还是该怨我父母苦心瞒骗让我另娶他人?亦或是该怨你苏大小姐被人算计嫁与我呢?可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又能怨得了谁呢?”
“该来总是会来,躲是躲不掉的,筝儿既铁了心,那便必是不会嫁与我的,今日娶的就算不是你,来日我总归也是要被迫娶旁人的,那娶谁又不是娶,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注定不得偿,那他又何苦不放过自己呢?何况娶的是苏泠鸢,总是要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那将来你可会有悔?”苏泠鸢却怕他是为情所伤,眼下一时糊涂,才会做此想。
可这话似在问他,却又好似在问她自己般。
“那你呢?”姚珏不答反笑。
“君若无悔,我亦无悔。”苏泠鸢绕过他的手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将杯子倒转过来道:“饮下这杯合卺酒,你我一同共白首。”
姚珏也苦笑着将酒饮尽,才缓缓将手抽回道:“给我些时间,我此生定不负你。”
“我不图你的真心。”苏泠鸢却摇摇头,“但求你我做对体面的假夫妻,互不干涉即可。”
“好个体面的假夫妻。”
姚珏却似被什么给刺痛了般,突然发怒,擒住苏泠鸢将要往回收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苏家女一个两个当真可好得很。”
“一个费尽心思不惜毁尽声誉,只为不嫁我,另一个被千方百计撮合谋算嫁于我的,竟也却不稀罕我之真心。”
“可笑我一片赤诚,却总被视为草芥。”姚珏眼底腥红,越说越怒,“怎么?在你们苏家姐妹眼里,我竟就如此的不堪吗?”
“郎君可是今夜喝多了?”苏泠鸢见他情绪不对,也不再多说,只一味的想挣脱出被他扼住的雪腕。
姚珏却不肯松手,似非要听到答复是的。
苏泠鸢不解,语气里尽是戏谑,“浪子不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么?郎君何必又要同我闹这出呢?”
边说着,苏泠鸢边用另一只手往姚珏死攥着她不放的手臂上轻轻一打,手掌却不经意地滑落,指尖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经脉。
苏泠鸢正觉有异,姚珏便已先一步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姚珏逐渐冷静下来,定睛细细地瞧着她,眼里却满满尽是警惕。
苏泠鸢不躲也不闪,只皮笑肉不笑地任由着他瞧。
姚珏莫名火大,再没了耐心似的,“砰”的一声,便摔门而去了。
随后他的侍从淮桑连忙急得在他身后大喊道:“公子,这洞房花烛夜的,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呀?等等我啊!”
今夜府中大喜,他本是无须当值的,奈何姚夫人就是放心不下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生看着公子。
公子今日一直好端端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异常,怎的才入洞房半个时辰不到,就怒气冲冲地将美娇娘甩下,自己独自奔走了起来?
这让他可怎么同夫人交代啊!淮桑真是千算万算,没曾想,临了这都最后一步了,却架不住公子还是要胡来。
苏泠鸢抚着自己被攥得生疼的细腕,又不自觉诧异起姚珏方才的脉象,痴痴地望着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不知何处来的水雾,竟朦胧了她的双眸。
许久她才似回神般喃喃道:“你我倒底再不是旧宅里那纯真的孩童了,在宣京之中,又枉谈什么真心呢?”
皓月朗朗,长街寂寂,纸醉金迷的百花楼里却依旧热闹非凡。
台上衣薄而华的娇媚佳人,正伴着勾人心神的琴音,和着靡靡歌声,翩跹着舞步,悄悄地躲进了红纱帐里,窈窕身姿若隐若现,唇上胭脂醉人,不知引得多少痴汉沉浸在这该死的温柔乡里。
一身喜服的姚珏突然闯了进来,惹得老鸨大骇,生怕要他闹事坏了她的生意。
看客们却半点不嫌事多。
“哟,这不是苏相的女婿么?怎的姚大官人洞房花烛夜竟还舍得抛下如花似玉的娘子,来此烟花之地同我等厮混?”
“可莫不是被苏二小姐给打了出去,连房门都不曾进得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能有这般凶悍不懂事的新娘子,怕是姚大官人……”
姚珏攥紧拳头,上来就给那些还再挑事的一人一拳,眼看几人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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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打起来了,幸淮桑及时追来,赶忙赔着不是,将那几人给驱散了。
姚珏却趁乱,独自上了二楼倚着栏杆,又喝起了闷酒来,白瓷的红梅小酒罐很快便见了底,他也因染上了几分醉意,身姿不自觉地摇摇晃晃。
一柔媚的花娘大胆地揽过了他的肩,他顺势便倚进了她的怀中,喃喃道:“筝儿……”
花娘一脸无奈却还是吃力地将人搀扶进了间雅致的厢房,丢到美人榻上。
随后屋内便焚起了淡淡的檀木香,花娘独自坐窗边,对着琴再三叹气,缓缓却还是又轻轻拨弄着琴弦,弹奏起了安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姚珏才在这柔和的曲调中醒来。
花娘闻见悉悉索索的声响,便不动声色地轻挑琴弦转调,弹起了相思曲,忧郁的琴音萦绕在房内。
姚珏蹙眉道:“锦瑟何时学会这般揶揄人了。”
锦瑟低笑着却未抬眸,只反问道:“那公子何时假戏真做,演着演着却把自己的心都给弄丢了呢?”
姚珏心虚地扶额沉默。
“公子明知落水之人不是苏沅筝,原也是心甘情愿地入的局,可偏又在不顾性命之忧地救下了苏泠鸢后,为情而伤呕血昏迷,而后更是故意服用‘锥心’来加剧病情,只为惹人怜惜与内疚?”
“虽说‘锥心’这药无毒,发作起来却也是会令人肝肠寸断的。苏二小姐既已嫁与世子,那公子便是赌输了,合该愿赌服输的。”
“可偏公子又在这新婚夜负气而出,弃新娘于不顾,这是要明晃晃地打苏家的脸吗?公子这般行事,可真教人琢磨不透?”
“咳。”姚珏清咳一声,解释道:“我不过想把戏做足了,若是连你都诓不过,又如何骗得了旁人。”
“苏家那两姐妹虽各怀鬼胎,却又也并非都是如公子这般心思缜密之人。公子对那苏二小姐是试探也好,真心也罢,唯有公子自己知晓。”
锦瑟不依不饶地道:“只是公子可莫忘了,苏大小姐才是那扭转局势的关键,成大事者,怎可拘泥于儿女情长?”
“够了。”姚珏微微有些愠怒,“这些还用不着你操心,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是。”琴声戛然而止,锦瑟恭敬地道:“属下失言。”
“罢了,我也并非要苛责于你。”姚珏摆手叹声道,“只是你也不想想,眼下苏家方才借着婚事为由止住了谣言,若是这换亲替嫁之事再给捅出去,苏家又当如何?若真遂了苏家姐妹的愿,此刻最该着急的,又当是谁?”
“苏相尚可将骂名尽数都推到苏二小姐身上,他不过损些清誉与声望。”锦瑟边沏着茶,边思索,片刻后笑道,“至于世子,若是被人知晓错娶了苏沅筝,那便等于在宣京失了宋家的庇佑,他是当最着急的。”
姚珏歪头,支颐道:“那倘若再将宣京之事,添油加醋一番传入岭北呢?”
“那自是有人坐不住了,世子底下的几个弟弟可早就想将他这位好兄长取而代之了。”锦瑟妩媚地将茶水奉至他面前,笑吟吟地道:“届时魏、苏、宋三家不用公子亲自出马,便已生嫌隙,公子只需做收渔翁之利即可。”
“如此,那我便静候佳音了。”姚珏甚是满意地浅啜了口茶。
9. 请柬
更鼓声一遍遍地将熟睡的寂夜唤醒,墨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俏皮的熹光没一会儿便如顽童般溜达了起来,往门窗上那大红的囍字瞅瞅,又上那泣了一地红泪的龙凤烛瞧瞧,而后又锁定了梳妆台铜镜前的红衣美人。
苏泠鸢端坐着未施粉黛,眼角乌青,脸上也尽是憔悴,显然昨夜未能好眠。
身后的白芷娴熟地替她绾着发,柔顺秀丽的青丝在她手中上下飞舞着,眼瞧一个精致的妇人发式就要成型了。
白芷脸上却见喜色,反而紧锁眉,满是不愤。
“怎么一脸闷闷不乐的?”
“小姐,咱们这新姑爷也真是的,太不把您放在眼里,半点都不为您着想。”白芷愤慨地说着,连梳发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这新婚头一夜就把您抛下,一大早了还不见人影。”
苏泠鸢微微侧头,瞧着镜中的白芷,苦笑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夫君。”
白芷心中五味杂陈:“可姑爷再不回来,小姐您就得独自前去给夫人问安了。这不诚心的,让小姐难堪呢吗?”
苏泠鸢叹了口气:“不妨事,你家小姐好歹也是相府千金,这点小事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白芷不满地嘟囔道:“可小姐你这才嫁过来,就得受这般的委屈,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啊!”
“好啦!也没什值与不值的。可别忘了,本就是我自愿嫁过来的。”苏泠鸢轻声宽慰道,“有些事情啊,它不能只光看表面,夫君心中有结,总得寻机撒撒气,这以后的日子才好过得下去。”
“小姐,嫁过来又不全是您拿的主意,也就是您会这样体谅姑爷,姑爷怕是还不领情呢?”白芷不以为然,不禁连音量也拔高了几分。
苏泠鸢沉默不语,只呆望着镜中的映影,白芷已为她理好衣裳。
姚府的厅堂内,姚家主与姚夫人端坐在上首喜色颜开。
忽而一小厮脚步匆匆,不知在姚家主耳边低语了什么,只见姚家主神色大变:“还不敢紧将那在外惹事生非的孽障逮回来。”
姚夫人心中一紧,连忙劝慰道:“老爷喝口茶,消消气,一会儿新妇就该来奉茶了。”
“都是你养的好儿子,不懂礼数也没半点分寸,新婚之夜竟还跑出去喝花酒,打架闹事,姚家的脸面都让逆子给丢尽了。”
姚夫人听了这话,顿觉委屈与气愤,竟掩着帕子抽噎了起来。
恰苏泠鸢赶来请安,便撞见了适时这一幕,姚家主尴尬地敛起怒气,姚夫人亦是慌忙拭着泪,恢复了贯常的笑容。
苏泠鸢微微一顿而后又欠身行礼道:“儿媳,给爹娘请安。”
姚夫人立马上前将人搀扶起,拉着苏泠鸢的手就道:“好孩子,昨夜委屈你了,待珏儿回来,为你做主,我定好好收拾他。”
苏泠鸢释然地轻声道:“爹娘不必为此烦心,再多给夫君些时间,他自是会回心转意的。”
“你啊,真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真真是苦了你。”姚夫人轻轻拍着苏泠鸢的手道。
姚家主亦上前道:“日后那逆子胆敢再敢欺辱你,你只管说与我听,我必不会轻饶他。”
苏泠鸢浅笑着抽出手,端过茶碗,一一奉上:“爹,娘,宽心,请喝茶。”
靖北王府,苏沅筝此时才刚被侍女唤醒,她一脸困倦地打着哈欠,任由着婢女们忙前忙后地为她更衣束发。
稍稍清醒了些,苏沅筝扫了空荡荡地长榻,才慵懒地问道:“世子人呢?”
“世子去给先王妃上香了,还吩咐奴婢们,不可扰了小姐清梦呢。”竹清笑着回答道。
闻言,苏沅筝心中一咯噔:原先只当靖北王夫妇迫不得已才抛下了长子,却不曾魏曦尧想竟也是个没娘的孩子。
细细想来,魏曦尧这身世倒真莫名和苏泠鸢有几分相似,也就不难怪为何苏泠鸢不愿嫁他。
苏泠鸢再不济身后也还有真心疼爱她的外祖和会偏袒她的亲爹。
可反观魏曦尧,孤身一人在宣京为质十余载,而靖北王早已称雄一方,势力盘踞岭北,却十余年对自己的长子不闻不问,甚至另娶高门妇,再诞子嗣。
他日若靖北王若反,魏曦尧这空有个头衔的世子,便成了弃子。
纵魏曦尧来日能平安归家,单就为着将来承袭王位,也免不得要遭人一番好生算计。
苏沅筝正感慨着,一丫鬟上前询问:“夫人,早膳已备妥,可要传膳?”
苏沅筝点头,轻应一声,“好。”
不一会儿,几碟精致早点便摆上了饭桌,有金黄酥脆的春卷,皮薄汁多的灌汤包,香甜软糯的红枣糕。
香气扑鼻,色泽诱人,苏沅筝不禁咽了一下口水,“这会不会有些多呀!”
丫鬟低笑着从食盒底层取一碗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递道她面前,“世子不知夫人喜好,便命奴婢们都备了些。”
“世子有心了。”苏沅筝拿起白瓷小勺,轻轻舀起一朵晶莹剔透微碎的银耳,送入口中细品,只觉滑嫩里带着清甜又不令人发腻。
魏曦尧折回屋时,苏沅筝刚将一个灌汤包咬开,醇厚的汤汁随即伴着淡淡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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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涓涓涌出。
“可还合你的口味?”魏曦尧柔声道。
苏沅筝两腮鼓鼓的,留恋着灌汤包的鲜美,只循声点了个头。
待瞧清来人的模样,她又不禁懊恼,吃得过于太投入,又教他撞见她这馋样。
“你手上拿的是?”苏沅筝微窘地问。
魏曦尧顺势坐在了她对面,一袭墨白相间的锦袍,将他的贵气与温润衬得淋漓尽致。
“你说这个啊?”魏曦尧扬了扬手中烫金纹大红请柬道,“这上头没有落款,也不知道谁送的,只说,今夜酉时邀我上百花楼一叙。”
苏沅筝差点被红枣糕给噎住,“不会是你的红颜知己吧?”
“胡说!”魏曦尧立马也不镇定了,“我从没去过什么百花楼,哪来的红颜知己!”
“可谁家好人,约人会约在这种的地方。”苏沅筝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是新婚第二日的晚上?”
“咳”魏曦尧脸颊微红,“那依夫人所见,我去还是不去?”
“去!”苏沅筝看热闹不嫌事大,“顺带把我也捎上。”
魏曦尧抬头望向她,眼中尽是诧异。
苏沅筝有些心虚地道:“听说百花楼里的姑娘个个美得动人心魄,我也想去……去涨涨见识。”
魏曦尧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夫人久不在宣京,听说了的可当真不少啊!”
“家中小妹顽劣,想必世子也早有耳闻,我亦是因她爱闯祸,方才知晓了这京中许多趣事。”
魏曦尧点点头,突然正色道,“只是此等龙蛇混杂之地,夫人身为女子,还是不要涉足的好!”
苏沅筝偷偷观摩着魏曦尧的神色,瞧他的样子并未再生疑,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忘了,苏泠鸢常年随她师傅在外行医游走,近来因着婚事才刚回京归家的。
“不妨事,这不有夫君在,我也出不了什么事?”苏沅筝边说着,边将椅子朝他那边挪近。
魏曦尧狐疑地看着她,却没躲闪,“就怕万一有个……”
话音未尽,苏沅筝便已拽起他的衣角轻晃起来,故作娇嗔嗲声道:“夫君,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
“咳……”魏曦尧清秀白皙的脸庞瞬时染上一层好看的绯红,连忙慌乱地扒开那双玉手,无奈地笑道,“夫人倒也不必如此,你我同去便是。”
奸计得逞,苏沅筝亦在不经意的坏笑里,羞红了耳垂。
她心中甚是满意,古人诚不欺她,会撒娇的人就是命好。只是没想到,他竟这般纯情不经挑逗。
10. 花魁
傍晚时分,魏曦尧三人刚一踏过雕花木门,老鸨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哟,几位瞧着眼生的很,可是头回来我这百花楼!”老鸨一边朝走在前头的魏曦尧甩着手绢,一边作势便要将人往里拽,“可有哪个相好的姑娘,妈妈我好替您呐,给叫过来。”
魏曦尧微皱着眉,连忙挥扇躲开。
一袭白衣玉冠束发作男装打扮的苏沅筝却很自然地从他身后蹿出来,掏出一沓银票潇洒道:“早闻百花楼觅得位花魁娘子,琴艺甚是高超,不知今日可否得空一见?”
老鸨打量了下眼前这位身姿娇小的公子,心下了然,立马敛起眼中的光,为难地赔笑道:“哟,您呐,今日来得真不湊巧,这不锦瑟正陪着其他的客人呢?要不您改日再来?”
苏沅筝晃了晃手里银票,作势要递给老鸨,温声笑道:“那也无妨,妈妈只管为我等备下最东边那间客房,再上些好酒好菜,好生招呼着也成。”
“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老鸨的脸立马又堆满了热情的笑,“您这边请。”
老鸨将他们三人领到了门前,得了赏钱便识相地告了退。
片刻后,一小厮便进了厢房来布菜,苏沅筝执起长筷正要准备开吃,又礼貌性地询问道:“时辰还没到,我们来早了些,要不边吃边等吧。”
不知何人相约,亦不知那人有何意图,坐在一旁的魏曦尧,绝不敢如此掉以轻心,他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酒杯,他身后立着的鸣宋更是满脸的警惕。
苏沅筝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自顾自地夹起了菜。
突然小厮从木托盘底下抽出把匕首,寒光一闪,便径直朝毫无防备的苏沅筝刺去,吓得她将筷子一撒,连忙惊叫着后退,“救命啊!”
幸鸣宋眼急手快地抽出长剑,将那匕首拦下,那小厮眼见事不成了,便趁机跃窗而逃。
鸣宋欲追上前去,却被魏曦尧叫住,“不必追了,当心中计上当。”
“是。”鸣宋领命道。
苏沅筝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魏曦尧轻抚上了她的薄肩,“早说过不让你来吧,你偏要来。”
“那人家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危险啊!”苏沅筝委屈地撇嘴道。
难能得见猫儿不张牙无舞爪,想来此番惊吓不小,魏曦尧只好无奈地低声轻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
鸣宋:“主子,事有蹊跷,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房门恰巧此刻被敲响,鸣宋看了眼魏曦尧,见他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去开门。
只见一名手持团扇半遮面的舞姬,眼波流转含羞带怯地福身道:“奴家名唤倚歌,我家姑娘静候世子殿下大架已有多时,劳殿下移步前去一叙。”
什么正经姑娘能出现在百花楼里,就连她自己也是扮成男子才混加进来的,苏沅筝不禁好奇地觑魏曦尧了一眼,莫非他真有个见不得光的老相好?
魏曦尧一脸严肃,浑然未觉察她那异样的目光,轻拂了下衣袖,便仪态万方地迈出了房门。
苏沅筝与鸣宋欲一同前往,倚歌却连忙用执扇的手将二人拦下,“两位请留步,我家姑娘只邀了世子一人。”
“世子……”鸣宋有些忧心又不好硬闯,只好向走在前面的魏曦尧求助。
“无妨,鸣宋你且就候在此。”魏曦尧却转身嘱咐道,又看了眼一脸不悦的苏沅筝,“照看好她。”
“遵命。”鸣宋只得作罢,还不忘瞪了眼倚歌。
倚歌引着魏曦尧绕着条灯火通明的青石小径,来到一方四面临水的清幽楼台,便突然一下不见了踪影。
隐隐有琴音宛如泉水般又潺潺作响。
魏曦尧循着琴音,绕过层层红绸,便见一女子身着似雪薄纱舞衣,盈盈一倾身,便径直将水袖朝他甩来,玉足轻点着碎步,纤腰起舞飞旋。
银铃清脆作响,水袖如花绽放,美人凝眸芙蓉含笑,宛若月中嫦娥临世。
眼前景致旖旎,魏曦尧亦有几分陶醉在美人的清冷与妩媚里。
然而琴音回转,“嘶”的一声,美人长剑划破水袖,眸光一寒便要向他脖颈刺来。
魏曦尧持扇欲挡,美人却先一个剑花回挽,轻盈一跃再次翩然起舞,仿若方才都是他的错觉。
“不知此间主人,今夜特邀在下所谓何事?”魏曦尧警惕地环顾四周。
琴声闻音而止,白衣舞姬收剑福身一礼便退下了。
锦瑟撩开帷幔,行至魏曦尧面前,缓缓行礼,柔声道:“奴家有礼了,今夜相邀确有要事相谈,世子殿下不妨先入坐吃盏茶?”
自是不容拒绝,上好的雨前龙井已被沏端上来,他只得如此了。
魏曦尧微微颔首,“姑娘,何须如此多礼?”
“奴家久闻世子素日洁身自好,唯爱抚琴赏花,想来是未曾踏足过此等风月之所,为表歉意特备下一份薄礼,还望世子不嫌弃。”
一本薄而旧的册子随即被婢女双手奉在魏曦尧面前,翻开一看竟是他苦寻不得的古曲孤本。
“这琴谱天下罕见。”魏曦尧婉拒道,“姑娘这份礼太过贵重了,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是万不能收的。”
“这孤本奴家已熟记于心,留在手中也不过白白浪费,而今不过借花献佛,世子殿下无需顾虑,安心收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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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在下便此先行谢过了。”推脱不得,魏曦尧只得收下,“他日若姑娘有所求,在下若帮得上忙的话,定会竭力相助。”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锦瑟抿茶浅笑道:“不必他日,眼下奴家便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愿与奴家合作?”
“姑娘,也忒心急了,方才不过玩笑的客套话。”狐狸尾巴终于露出了,魏曦尧轻摇执扇,勾唇一笑,反手便将方才那孤本犹如打水漂的石子般掷出,轻巧地丢还给对方,“若是在下偏不应呢?”
“奴家劝世子殿下,还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锦瑟伸出两指轻松钳住,凤眸微睁,“不妨听听是何事,再做决断也不迟。”
“若真听了你们的计谋,又不肯参与,那我在这宣京岂还有命活着?”魏曦尧讥讽道。
锦瑟挑眉冷笑道:“既是如此,那奴家可就无法保证你那俩同伴,今夜能否活着踏出这百花楼了。”
“天子脚下,尔等安敢造次?”魏曦尧冷声怒道:“届时若他二人有任何闪失,姑娘与这百花楼上下可皆是罪责难逃?”
“世子怎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牵连无辜,奴家不过百花楼一小小花魁,断然不会胡来。”
威胁不成,反被威胁,锦瑟却不恼也不惧,反倒幸灾乐祸起来,“只不过世子怕是忘了,方才想取你们性命的,可是另有其人,奴家何须出手,只消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少强词夺理!”魏曦尧又惊又怒,“那小厮与你分明是一伙的。”
不然怎的,他们前脚刚遇刺,后脚倚歌便来了,分明是提前威慑,好迫他就范。
“世子好眼力。”锦瑟毫不掩饰地娇笑道:“如今他二人性命,可全在您一念之间了!”
“好个待客之道。”魏曦尧咬牙切齿道:“不知锦瑟姑娘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意欲何为?”
“请世子瞧出好戏罢了。世子您说,他们之中有一人不会武,另一人就算功夫再了得,又能护得了几时呢?”锦瑟调侃道。
有苏家的女儿在,魏曦尧就算是条猛蛇,眼下也是被人拿捏住七寸的。
“只怕他们躲得过放才的小厮,也未必能躲得过眼下的。”
若只是鸣宋一人,他自是不必忧心,可是苏泠鸢若是有个闪失,他可就不好交代了。
何况眼下对方亦不知安排了多少人,倚歌和那白衣舞姬又都是练家子,却也早早的已不见踪影,只怕鸣宋寡不敌众。
越是心慌,魏曦尧脸上就越是平静,连语气也柔和了下来,“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井水不犯河水,姑娘又何苦为难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
11. 试探
那厢魏曦尧被倚歌请走,没多久,苏沅筝便坐不住了,刚经历的刺杀,她倒对吃提不起多大兴趣。
只是她阅文无数,对青楼此等古人奢靡消遣之地,自是如见网红景点般莫名神往,纵然方才受了惊,也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平素里的苏沅筝名声再不济,却也是不敢大摇大摆地逛青楼的,毕竟太过有辱门风,生怕她那宰相老子真发了怒,一棒槌给她腿打折。
难得今夜值此良机,已堂而皇之地置身百花楼中,纵鸣宋多加阻拦,可她焉有不逛之理?
只真是不太凑巧,苏沅筝今日出门约莫没看黄历,没想到冤家路窄,她就想开开心心地听个曲赏个舞,竟也能好死不死地,与姚珏和淮桑在楼廊里迎面碰上。
她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可惜,在她捂脸准备转身逃走之时,眼尖的姚珏还是叫住了她,“筝儿!”
苏沅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迎笑道:“姚家妹夫,你可是又吃醉了酒,眼花将我又错认成我那小妹?”
说完,她已顾不上有多尴尬了,只一个劲地朝姚珏使眼色,祈求姚珏别在鸣宋将她身份戳穿。
虽说这替嫁之事迟早会暴露,但直觉告诉她,眼下还是能瞒一刻算一刻得好。
姚珏怔愣地看了她许久,哑然。
鸣宋虽对苏姚两家结亲之事略有耳闻,可见着眼前的情形却是一头雾水。
他家世子妃脸都快挤眉弄眼地脸都笑僵了,姚珏却紧皱着眉满脸的不悦,这气氛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姚珏扫了眼鸣宋,终是微微点了头,拱手一字一句道:“长姐说的是,姚某眼花了。”
苏沅筝刚松了一口气,就又他问道:“只是不知,长姐为何会作这身打扮,深夜出现在此?”
新婚第二日陪夫婿逛花楼,还被前任逮着追问,这么离谱的事,这,她能怎么说。
苏沅筝只得再次打起了马虎眼,“这个嘛……,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的,那个……,你和筝儿怎么样了,你又如何……会在此?”
姚珏听着苏沅筝越发心虚地声音,不由得好笑,她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演得还真那么像回事。
淮桑不愤地打圆场道:“我家公子还不是教某个始乱终弃的女子伤了心,这不新婚夫人晓得了,闹了点脾气,新婚夜就将公子赶了出来。”
“噗。”鸣宋闻言直发笑,想来传闻不假,果真苏二小姐是个凶神恶煞善妒的悍妇,姚家公子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不及他家世子夫妇半点。
淮桑忍不住剜了不明就里的鸣宋一眼。
苏沅筝心中羞愧难当,只得干笑道:“姚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同自家夫人赔个不是的好!”
“真是多谢长姐我们夫妇二人之事操心了。”姚珏咬牙道。
倚歌与白衣舞姬领着一众杀手收到暗号,破开客房的门欲拿人,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杀手门满楼上下,四处寻二人踪迹,好不容易在二楼回形长
廊东南方一角寻着了,倚歌却又发现了自家公子的身影,陷入了进退两难境地。
鸣宋却先一步嗅到隐藏的危机,连忙将还在与姚珏交谈的苏沅筝护在了身后,“有杀气。”
姚珏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对鸣宋低声道:“尽快护着她离开,此处交由我来应付。”
苏沅筝一脸惊愕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鸣宋一把给拽走。
姚珏抬眸环视四周,终在斜对面窥见了躲在暗处的倚歌。
瞥了眼那主仆二人的背影后,姚珏不动声色地朝倚歌所在的方向挥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杀气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百花楼里依旧是惯常的娇笑嗲语和嬉笑打闹。
鸣宋一路带着苏沅筝跑,只到将她安然地塞进了回王府的马车,才松了一口气。
苏沅筝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还不忘问:“你家主子还在百花楼,那他会不会也有危险?”
鸣宋紧攥着缰绳的手一顿,“我信世子尚能自保,我护送夫人安全回府,再带人来增援。”
苏沅筝望了眼百花楼,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也太遗憾了。
鸣宋:“驾--”
马车奔走,苏沅筝不由自主得地朝后车内一仰,“唉。”
锦瑟听见魏曦尧如此自谦,深知威胁奏效,见好即收。
“此言差矣。世子不过龙困浅滩,自由腾飞之日,只不过眼下还欠阵东风罢了,又岂会是一直无权无势?”
魏曦尧沉默不语。
“世子藏拙多年,难道甘心就这般一世为质老死他乡?”
锦瑟的语气里的得意更胜,“奴家有心愿助世子脱困,只是不知世子可愿承这份恩情?”
锦瑟又将孤本琴谱毕恭毕敬地向他递来。
魏曦尧纹丝未动,只缓缓闭目道:“什么条件?”
锦瑟又递前了几分,“只盼来日世子,回岭北掌权之时,能助奴家复仇。”
魏曦尧心中一震,是怎样的仇深和仇敌,甚至要动用整个岭北的力量,“国仇还是家恨?”
锦瑟瞧见他一脸的警惕,不语只默默将琴谱收回,心道:不愧是打小在阴谋诡计里活下的,当真是心如磐石。
“姑娘的仇可不简单呐。”魏曦尧顺势推辞道:“且不说姑娘背后势力通天,都奈何不了仇家分毫,单就岭北而言,有我父王在,我便号令不得半分。”
“世子久居宣京,怕是有所不知靖北王的身子骨,可是大不如前了,病危还是病故怕也就这几个月了!”
最后一句锦瑟故意咬得重,笑声也变得更加肆意,“你那几个异母的弟弟,可都盼着你死在宣京呢。”
魏曦尧不禁攥紧了拳头,他们的势力竟然渗透到了岭北,甚至到了胆敢操控他父王生死的地步,岭北易主也只在朝夕。
“世子若愿答应这合作,那你与我们便是友人,你那不省心的兄弟,我们亦可帮忙解决,反之亦然。”
魏曦尧的手攥更紧了,指尖渐渐没入掌心,生生掐出一排月牙,他们是想拥立他为岭北新主。
一来拥立他,比拥立他的弟弟们更加明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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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省事多了。二来他身后又空无一人,亦不必担心将来反噬。三来他们笃定了他心中有怨,绝不会甘终身为质。
看来自己还真是天生不是当质子,就是当傀儡的命。
思及此,魏曦尧不禁苦笑道:“哪里会有把刀架人脖子,上谈合作的,姑娘这般强势,半点底也不透,就怕在下稀里糊涂就做了回乱臣贼子,这叫人如何敢应?”
“世子能洞幽察微谨慎至此。”锦瑟甚是满意地鼓掌称赞道,“也不枉奴家今夜此番苦心试探。”
魏曦尧:“姑娘,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宣君主骄奢淫逸昏聩无能,滥杀无辜忠良,放任奸佞把持朝纲,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百姓积怨已久苦不堪言,各路英雄豪杰亦有群起而聚之势,这天下已然呈鼎足之势,只待一方擂起战鼓,有志之士必会揭竿而起。”
“值此良机,奴家就是再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天下也终将大乱。即是如此,何不借机为我大昭复国,一雪那百年旧辱。可奴家终不过妓子之身,掀不了那滔天大浪,唯有向岭北之势,在天下大乱之前,先凝聚人心。”
“……”魏曦尧听着她真假掺半的话,心中甚觉讥讽。
大昭亡了百年了,怎的早不见他们要复国。偏偏此时,颠倒是非黑白、添油加醋地放大君王的过失,打着为天下万民伸张正义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拖岭北下水。当真可笑至极,只怕想借他父王病危趁机侵占岭北,独立为政才是真。
可岭北绝不能背弃大宣,他魏曦尧可以对君父有怨恨,但他魏家世代袭爵,深受君恩护佑一方,却绝不能为一己之私列国分疆的,将来万载青史骂名不说,就是百年后,他又有何颜面见到地下魏家列祖列宗?
可魏曦尧又觉得眼前这能将造反讲得如此大义凛然的风尘女子甚是有趣,只见他丹凤眼微眯竟饶有兴致地仔细端详着锦瑟。
她媚而不俗,卑而不亢,浓妆下艳丽的容颜里却透露着一股逼人的英气,一双能摄人心魄的灵眸,盛的却尽是她那势在必得的野心。
她那睥睨着的美目,似笑非笑的梨涡,无一不显露着她的不凡,寻常人哪来这般的胆量与底气?
魏曦尧轻咳一声,轻笑道:“我观姑娘这套说辞如此熟练,怕是用来忽悠过不少人,只是假话说多了,不会连自己也都信以为真了吧?”
“何以见得?”锦瑟反问。
魏曦尧揣摩许久,反摊开折扇再次婉言相拒,“我虽不知姑娘来历,可观姑娘气度也绝非池中之物,何须妄自菲薄借他人之力复国。”
锦瑟心下了然,魏曦尧显然对她的话不尽信,不肯上她这贼船,可只要他疑心了,那她此番真正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她勾唇娟魅一笑,“世子既心如止水,饶是奴家白费口舌,自讨没趣了,只是奴家还想提醒世子一句,错失了此等送上门的机会,世子将来可不要抱憾!”
魏曦尧见锦瑟句句不再以鸣宋二人安危相挟,想来他们已然脱困,亦不愿再多逗留,只道:“今人不语来日事,来日事自有来日忧。”
12. 诘问
“姑娘,可还要派人截杀世子?”一婢女轻声问道。
“不必了。”锦瑟摇头,反手朝身后案几的上的琴谱孤本指了指,“你着人将此物送去王府,想法子送至世子妃跟前,务必让她收下。”
“是。”那婢女刚弯下腰要拾起那孤本,便瞧见了个人影悄然无声地笼在廊柱影子里探着头。
她心中大惊,缓缓抬头便瞧见红绸飘舞下,姚珏负手而立一脸阴沉,瘆得人心里发慌,她连忙低头退下。
锦瑟正倚坐在凭栏处,面朝着水中月影,一双雪腕朝着那压根够不着水面来回地晃荡,似是要将月亮捞起来般,又似是在漫不经心地追随着风的节奏。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竟那般出神,竟丝毫未察觉到身后的滔天怒意。
“今夜是谁允许你,这般擅作主张的?”
锦瑟猛地被吓停了手上动作,柳眉轻蹙不悦地回眸,对上姚珏那要刀人的目光,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还从未见公子这般生气过。
但她的理智很快就会恢复了寻常,“公子深夜有家不归,就为来此兴师问罪?还是为了那苏二小姐?”
姚珏未料会被她如此反将一军,明明她先不按计划行事,打草惊蛇的,怎反诘问起他来了!
锦瑟自是半点不给他辩驳的余地,便又讥讽道:“公子当真是情深不换的,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公子怕是要痴心错付了呢!”
这话说时快,真脱口了她又觉得听着还真酸呐,不禁有些懊悔,微微收敛了那弯起的嘴角。
只是姚珏倒压根没往那处想,反而略显苦涩地道:“你明知我对她们只有利用,也只能是利用。又何必总揪着我与苏家那两姐妹那点私事不放?”
许是被锦瑟的话戳中了痛处,姚珏心中百感交集,连带着怒火也在不经意间冲淡了几分。
“何况难道不是你私自下帖,将她同魏曦尧引来,还将岭北的局势透露出去的?”
“属下只是昨晚受了公子的话点拨。”锦瑟莞尔道:“与其借刀杀人,这么坐等着他们内讧,不如干脆直接点火浇油,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来得更快些。”
姚珏剑眉一竖警诫道:“可你莫要忘了,而今岭北之势还未全然在掌控之中,当心操之过急,引火自焚前功自弃!”
锦瑟不以为然地反问道:“公子的谋计自是好的,可太过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倘若他们就算是听信了流言,也迟迟不肯动手,那我们还要等到何时?”
姚珏拽着拳头缄默不语。
锦瑟又道:“此举虽是冒险了些,但即刻便可奏效,必达能公子想要的效果,这些公子都明白,只是公子不愿罢了。”
她如是说着,竟还感到了几分委屈,顿了顿又幽怨道:“可公子不愿做的事,属下即已替公子办了,不见公子承情,反倒还要被问罪,也不知是何理?”
“你自巧舌如簧,将黑的说成白的,可黑的终究成不了白的。我也懒得与你纷说,但凡事也别太过,我对你的容忍耐亦是有限的。”
姚珏气得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甩袖离去了。
锦瑟瞧着他忿忿的背影失声苦笑,当得知苏沅筝也一道来了,她确有私心。
她的直觉感知到苏沅筝定会是扰乱棋局的变数,于是她本能的想趁乱杀了苏沅筝。
倚歌失手后她便早料到他会来此一遭,可她心中却又有几分庆幸,庆幸他奈何不了她。
素来凹凸有致的青石小径不知从哪多冒出了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碎石子,姚珏健步如飞,突然硌了一下,就差没将他那双水云靴的靴底给硌穿。
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即抬脚朝后退一步,又猛地朝那碎石子用力一踢,碎石子顿时飞出了个几丈远,将一旁平静的小水池弄得水花四溅。
越是亲近的人,向来越是难以管束。锦瑟也是拿捏住了这点,这才死不知悔改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的底线。
可他偏又拿她没有丝毫办法的。别看她总恭敬地唤自己公子,左一句属下不敢,右一句属下逾矩了。
他们又哪里像是寻常的主仆呢,他分明倒像是个徒有虚名的主,而她却是个实打实的“忠仆”,时不时以“这都是为你好”的名义,谏上几句言或干几件“不太过火”的大事。
他又真还能将她怎么着不成?但愿今夜的告诫,能让她收敛一二。
姚珏越想越生气,天下还有比他还窝囊、处处被裹挟的主子么?
那厢待魏曦尧形色匆匆地自楼台再回到客房,已是月挂中天。
房门大敞着,屋中不见人影,亦又不见有打斗的痕迹,魏曦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安心不少。
随后他又十步一回头,提心吊胆地出了这歌舞升平的百花楼。一再确认身后并无人尾随,他这才卸下了一身防备。
王府的老车夫见世子打里头出来了,立马不知从哪蹿出来,迎在魏曦尧跟前,毕恭毕敬地道:“鸣侍卫让老奴在此候着您,夫人早已被他护送回府了,不出意外,此刻他应该也在接您的路上了。”
魏曦尧点点头,又忧心地道:“此地不宜久留,夜色已深,你且先自归家去,明日再来回府候着就成。”
打发了老车夫,魏曦尧便独自徒步朝王府方向前行,满地银霜上浮着他那被长灯拖曳拉得老长的孤影。
凉飕飕的夜风将宵禁的更鼓声,传了一遍又一遍,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长街的寂静,由远及近隐约像在朝他所在方位奔来。
听这动静,来人约莫有十来个,也不知是敌是友。
魏曦尧顿时眉头紧蹙,警惕地循声张望着,再往前便是长街的岔路口,回王府必经的一段逼仄小巷。
夜黑风高,此处正是杀人越货设伏的不二之选,若是敌非友,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魏曦尧心中忧思难理,徘徊着不再往前,只不住地眺望着。
适时鸣宋蒙着面骑着马,领着十二三个同意身着夜行衣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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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了岔路口。
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双臂来环抱地来回走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鸣宋心中大喜连忙挥鞭加快马步,迎了上去。
因逆着光魏曦尧也并未能将来人的容貌瞧得真切,心中仍带着几分警惕,早已将折扇合拢,紧握在手藏于袖侧之中,随时准备突袭擒拿贼首。
鸣宋刚一凑近,还未来及将马勒住,便措不及防地吃了魏曦尧一招,险些自马背跌落,他忙喊到:“属下来迟,世子饶命。”
听出了鸣宋声音的魏曦尧哭笑不得地收了手,掩饰尴尬般地轻咳了起来,“世子妃可还安好?”
余下的死士眼观鼻、鼻观心,对大水冲了龙王庙想笑又不敢,心中更是诧异自家主子在外向来和善,多以文弱示人,今夜却不知何缘故,竟被逼得要动武自保?
鸣宋总算稳住了这受惊的马儿,他翻身下马后,立即边恭敬地将缰绳朝魏曦尧,边傻笑道:“世子妃安然无恙,只是对您的安危实在是担心得紧,几番催促属下前来接应您,此刻怕是应当还未睡下,在府中候着您回去呢。”
魏曦尧看了眼身后的死士欲言又止,鸣宋立马会意地低声道,“死士的事世子妃尚未知晓。”
魏曦尧缓缓接过缰绳,边翻身上马边道:“眼下我已脱险,这阵仗一同回府怕是太打眼,刚巧有一事,需你亲自几个人即刻去办。”
“但凭世子吩咐。”
“岭北的局势恐有变,你且带人乔装打扮回岭北走一趟,务必要探明我父王的身体近况,并多留意着其他几位公子的异动。”
“是。”
十二个死士,当即随主仆二人分成了两队,一半向南随鸣宋连夜朝城们奔去,只待天一亮便欲出城,另一半则隐在暗处护送着魏曦尧回了府。
此刻苏沅筝正在房中踱步徘徊着,竹清上前为她加了件披风,轻声提醒道,“夜色已深,小姐不妨先去睡吧,明日一早可还是要回门的。”
苏沅筝摇摇头,“世子没回来,我那睡得着,你若是困了就先下去睡吧。”
竹清也不便在说些什么,只行了个礼,将被风吹大开的房门又合拢些便下去了。
苏沅筝独自等着魏曦尧,走得累了便支着下颌坐在案前,不时朝外眺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烛似乎又短了些,苏沅筝的手臂都撑得有些发麻了,她困倦地打着哈欠,呢喃道:“怎么还没回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房门又敞开了个大口子,冷风直往屋里头灌,瞬间让苏沅筝清醒了不少,她上前正欲将门带拢,远远便瞧魏曦尧朝着走来的身影。
苏沅筝欢喜地跑着迎上前,“等了整整一晚,你可算是回来了。”
魏曦尧心头一颤,微怔地瞧着她,寒风中一股说不清从何而来的暖意,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血液里翻涌着。
许是少女如靥的笑颜和她身后那盏为他而亮着的灯,亦或许是那久违的等候,谁又能说得清呢?
13. 归宁
风簌簌作响,迟来的寒意拂过苏沅筝因疾跑而那发热的脸庞。
她也后知后觉地被自己的热情给吓了一跳,讪讪地欲撤回正朝他迈去的步子。
魏曦尧却先走上前,为将她那送散的披风系紧了几分,少女一双水灵灵的美目除去惊愕,便全是他的映影。
魏曦尧羞涩地收回了手,关切地道:“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苏沅筝点点头,与他并肩一道回房时,还不忘绘声绘色地同他讲着今夜的凶险与逃命的慌乱。
魏曦尧静静地听着,侧目偷瞄着兴致勃勃的苏沅筝,时不时在会她说着正精彩之处,莞尔一笑,仿佛那曾身处险境的不是他们自己。
行至房门口,苏沅筝忽然间转身,支支吾吾地正色道:“那个……,明日归宁,你要是有事,可以不用陪我回去的。”
魏曦尧的心似乎鼓动更厉害了,灯将门影斜映在地,明明她脸上神色莫辩,话里也没几分恳切,只那样轻轻一问,他怎么就心乱了呢?
“好。”魏曦尧轻笑着,绕过她径直迈入屋中。
苏沅筝很纳闷地转身直勾勾地瞧着他,“那明日你是有空还是没空?”
“那夫人希望我去还是不去呢?”魏曦尧边褪去外袍边狡黠地反问道。
苏沅筝心中自是万分不想他的,万一撞上姚珏和苏泠鸢他们尴尬事小,穿帮可就是事大啰。
可她又无法直说,这哪有不让新女婿上门的道理!
“随你。”她说完便气恼地要去放下正高挂着的床帘。
魏曦尧侧躺在塌上,瞧着苏沅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模样,心中已有了主意。
他想她到底还是个矜持的姑娘,而他们又仅有夫妻之名却夫妇之实,她怕是也不好直邀他同归,但是这会儿猫咪八成炸毛了,那还能如何?便只能哄着了。
劳碌了一天,困意席卷而来,魏曦尧柔声宽慰道:“安心睡吧,明日我随你同去拜会岳丈大人。”
苏沅筝如缓刑改判死刑般,惊得停住了要翻身的动作,兜了半天圈子,魏曦尧还是会去,这叫她心如何能安?
她只能祈祷,姚珏再混账些再对苏家不满些,然后不屑等门了。
冥思无果,倒是有均匀的呼吸声自她身后传来,魏曦尧这就睡着了!
她轻叹出声:“唉,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
翌日清早,姚府门外。
苏泠鸢立于府门前,看着仆人们忙前忙后地将姚夫人为她备好的回门礼往马车上抬,却左顾右盼不见姚珏身影。
她心中稍显失落,白芷便已经替她抱怨出了声:“这姑爷也真是的,这才新婚几日就不见了人影,连今日小姐回门,他都不知道出来做的样子。”
蓝惠瞧了眼苏泠鸢,又瞧了瞧时辰,宽慰道,“还早,再等等吧”
“这哪里早了?再晚些可就能赶上午饭了。”白芷夸张地道。
“姑奶奶,你少说几句吧,没见小姐正心烦着吗?你还在这添堵。”蓝惠驳斥她道。
白芷却不乐意,瞥嘴欲再报怨些什么,瞧见苏泠鸢惆怅的神色,也不好再多言。
又等了会,依旧不见姚珏人影,苏泠鸢闭目无奈地道:“走吧。”
这一路上,苏泠鸢她已腹稿了许多遍如何搪塞让老父亲宽心的话,却不想在离苏府仅一条街的拐角,被另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白芷当即上前斥责道:“你是哪家的,这般无礼拦我家马车作甚?”
姚珏闻声掀车帘,讽刺道:“怎么姚家少夫人回门,不打算带上夫婿吗?”
白芷当即大喜陪笑道:“原来是姑爷专程拦路来陪小姐回门啊,失礼失礼。”
姚珏懒得同她计较,径直上了苏泠鸢的马车。
苏泠鸢很是诧异,“你怎么会……?”
姚珏漫不经心地调笑道:“不是你说的要对做体面的夫妻,怎么不高兴我来?那我回去?”
苏泠鸢客气地道:“多谢。”
姚珏又轻浮地道:“往后你要谢我的还多着呢?怎么就打算光在嘴上说说?”
苏泠鸢凝眸不语。
姚珏却是存了十足调戏的心,用修长的玉指轻挑起她的下巴道:“不打算用点实际行动来报答报答?”
苏泠鸢学愠怒地打掉他的手指,“看来姚公子今日心情不错。”
“哎,你叫得这么生份,岂不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姚珏玩味地道,“改口唤声夫君来听听。”
苏泠鸢活了十八载,头回见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青天白日的,就敢如此调戏她,若要换作旁人,就算不被她毒死也得被毒哑了。
可偏那个人是姚珏,虽句句是调戏,却句句也在理理,让人奈何不得。
苏泠鸢怒目瞪着他,脸上却染了可疑的红晕,“那就劳请‘夫君’好好配合了。”
“夫君”二字被她咬得格外重,仿佛很不得将对应的人也给生吞活剥了般。
“嗯?”姚珏却分毫不在,脸上笑意更浓了,“这语调不对!旁人家的娘子唤夫婿,那声音都是像蜜里调油般柔若无骨的。”
“……”苏沅筝心中白眼翻上天,她想姚珏莫不是这几日受的刺激太多,吃错药了吧。
人怎么能精分道回回见面,都判若两人呢!
姚珏见她不搭理自己,又笑着强调了遍,“记住了,我们今日是恩爱有佳的夫妻,才能体面。”
苏沅筝瞬间领悟,又空会错意,她眨了眨眼,稍稍和气地问道:“你要同与筝儿置气,何必不要拖我下水?”
伪面被戳穿,姚珏敛起那虚假的笑,正色道:“夫妻本是一体,要怪就怪你现在是我的妻。”
这话听着无赖,却莫名又有些深情。
苏府门前,王府的马车已先车已先到了。
苏沅筝的母亲叶氏,正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话。
魏曦尧看着眼前的嘘寒问暖情真意切的母女二人不禁起了疑,她们若真是这般和睦,那苏泠鸢又何必被逼得少时离家?若说不是真的,那着苏家主母也太能演了。
“吁--”姚府马车应声停下,也打破了魏曦尧的疑思。
姚珏先一步下了马车,站在小厮搬来的车凳旁,伸手等待苏泠鸢的搀扶。
苏泠鸢掀帘才探出半个身子,便见姚珏朝她眼神示意道,“旁人在看呢!”
苏沅筝瞧了眼门前的一对璧人,又瞥了眼姚珏的动作,终是不情不愿地将搭了上去,趁着借力身子朝姚珏倾之际,只用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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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珏不以为然地笑笑,毕竟苏沅筝正在朝他们看来。
叶氏见了苏泠鸢的态度对比刚见苏沅筝的热情,可就冷淡和疏远了不少。
魏曦尧心中刚消下去的疑团,又升起了。
苏沅筝见了这形势下,只想拉着逃离,于是便借口想回自己的院子取东西,匆匆地拉着魏曦尧逃离。
魏曦尧还没弄清状况,就被突然苏沅筝牵着手拽着朝东院走去,他心中莫名惊喜,不动声色地反握住了苏沅筝的手掌。
若在姚珏眼里,就又是另一番郎情妾意的画面了,他很是不耐烦地听着苏泠鸢与叶氏虚情假意你来我往地对话。
若说苏泠鸢对着她继母有怨,还说得过去,但姚珏可是差点成为她女婿的,对她竟然也这么不冷不热的,叶氏心中只道,幸好她家筝儿没嫁他。
姚珏心不在焉,自是没察觉到旁人的异样,跟着苏泠鸢朝西院走了许久才回了神。
相府的东院他是常客,西院这又偏又远的荒凉之地,他还是头回来,姚珏蹙眉道:“你堂堂相府的大小姐,怎么就住着么个又破又小的院子?”
苏泠鸢脚步一顿,缓缓道:“这是我母亲生前住的院子,对我来说是相府最好的了。”
姚珏咂舌,“那为何不找人好好修理一番?”
苏沅筝转身,她清冷的声音里尽是薄凉,“相府如今已是叶氏掌家,你觉得她能对我母亲住的旧处有多上心,父亲忙于公务也无暇顾及这些。”
“而我也许几年才回来那么一两次,这西院还能是旧样已是不错了。”
姚珏沉声正经道:“你要是喜欢这小院,我将这些旧物都搬回姚府,给你建一模一样的,也就不必在受叶氏的管辖了。”
苏泠鸢眼睛悠然一亮,哂笑地道:“怎么心疼了我的处境了?”
姚珏难得沉默地没答话。
苏泠鸢又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对叶氏似乎很介怀?”
姚珏痞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能与筝儿一拍两散少不得我这位好丈母出谋划策。”
苏泠鸢有些心虚,他现在待她能算得上和颜悦色,约莫是觉得她与他同病相怜吧。
她轻声道:“你如果还想筝儿回心转意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在做些别扭而幼稚的事了。”
姚珏不作答反笑道:“人呐,太过通透早惠未必是件好事,当心惠及必伤。有时候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苏泠鸢苦笑道:“可谁又真能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呢?不过自欺欺人罢。”
“自欺欺人也总好过连自欺都做不到,清醒不得糊涂又不能地自怨自艾要好。”
苏泠鸢闻言一怔,不想他竟有此番感想。
咋暖还寒的风,将院中纯洁如雪般梨花簌簌吹落,苏泠鸢的云鬓亦不知何时沾了一瓣。
姚珏瞥见抬手便要将它拈下来,苏沅筝见他靠近,便要后退却被他喝住:“别动。”
“伸掌。”
她鲜少见他这般,竟不自觉地乖乖照做。
“总会有你愿为之自落尘网中的人或事。”姚珏浅笑着将微微握起的拳头缓缓松开。
一瓣边角微透着淡黄的梨花慢慢地落入她的掌心。
她定定地瞧着姚珏,心中甚是诧异,她似乎不曾读懂过眼前人。
14. 家宴
魏曦尧见苏沅筝只顾着埋头疾走,丝毫没注意被牵着的自己,有些不悦地道:“是什么东西这般重要,让夫人如此着急?”
苏沅筝心想已走了这许远,应该已经逃离了那修罗场,她讪讪地扯谎道:“我一下子又忘了……”
可步子刚一停下来,她却莫名感得身后有一股力量正牵扯着她。
苏沅筝蓦然回头低看,便见他二人手掌交叠在一起,她的左手死死地牵着魏曦尧右手,而他也半回握着她的左手,他就这样被她拽着走了一路。
苏沅筝瞬间羞红了耳垂,想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又被握着,想让他松手,又难以启齿。
魏曦尧瞧见了她的窘迫模样,唇角得逞地弯了弯,便不在逗弄她,松开了手掌。
“我突然想起来是什么了。”苏沅筝的手得以重获了自由,足下如生风般,将魏曦尧甩在身后了老远。
魏曦尧忍俊不禁,朝慌张失措的她笑喊道:“夫人,不用着急的,你等等我呀。”
路过的奴仆见二小姐一脸绯色地跑开,世子跟在身后紧追,都心照不宣地道:“这才短短几日,二小姐夫妇的感情便这样好了。”
苏泠鸢回旧日的闺房,猛地给自己灌了半壶茶,她懊恼地看着她的左掌,自言自语道:“这手怎么就给牵上了呢?”
可经历了昨夜几番如来的刺杀,苏沅筝终于意识道,自己先前似乎过于自信了,再还没有想出万全的假死计策之前,便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了。
按照剧情的发展,留给她的时间怕是不多了,万一玩脱了那就真死翘翘了,那到时现实世界里的她,是死是活可就很难说了。
眼下因她替嫁之故,苏泠鸢已顺势借机斩断了魏曦尧与宋家的关联,先行舍弃了他。
如今魏曦尧便是连宋家这唯一的依仗也失去了,身后再无一人,仅剩下与苏家的姻亲。
可苏家倒底是寒门卿相,终究不及宋家武将世家,且较之与魏家的渊源也更浅。
而她在苏濂清心中的分量,亦是比不过苏泠鸢的。遇上大事权衡利弊之下,若苏濂清还肯保她,已是全了这数十年的父女之情。
现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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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曦尧厮混在一快,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还是得想办法早点脱身为好。
要不趁着今日苏泠鸢也回来了,央求她帮忙配假死药?只是她不知原主与苏泠鸢的过节到底有多身,她也信不太过苏沅筝的医术,毕竟弄不好她就成小白鼠。
正是心烦意乱时,被她甩下的魏曦尧寻来了,见她这般神情,以为她还在为着方才之事懊恼。
魏曦尧轻声道:“好了,好了,都是些小事,你落下的东西找着了?”
“没……”苏沅筝失落地道。
魏曦尧的心跟着也莫名地低落,“那再仔细找找?”
苏沅筝却喜笑颜开地朝他眨眼道:“倘若你发觉,我骗了你呢?”
魏曦尧明知她意有所指,却仍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你就骗我好了。”
这样一句短短的答复里,却无端夹杂了无奈与宠溺,倒是令她十分出乎意料。
有股异样地想法,涌上心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苏沅筝几乎就要将一切和盘而出,可话要到嘴边,她的理智又及时恢复了。
15. 醉酒
景元十二年,三月七日,永嘉公主及笄,宫中设御宴,苏沅筝与苏泠鸢亦在受邀列。
众人如约而至,女眷们无不经心装扮,可即便是如此,然而打苏沅筝一出现,她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前院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一片融洽,随着苏沅筝到来仿佛陷入了冰窖,顿时一片沉默,好似不欢迎她的来到。
其实许多人并不惊异的来到,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但这些年,她在宣京干的那些事,也是让人不想与她有丝毫有瓜葛。
然而就有不怕死的,专挑事。也不知是哪家没眼见的小姐起了头,然后连着带着其他人都开始群嘲起苏沅筝来。
“她这惹是生非的祸害,竟来参加公主寿宴,也不怕带给公主晦气。”
“就是,我要是她啊,这般名声扫地早就自惭形秽,保准不出门。”
“哪能弄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畏她。”
……
一群人的围攻,苏沅筝早见怪不怪了,只是心里再平静,听了也不免恼火。
“她不过就性子骄纵了些,又何错之有?”
众人语塞,纷纷盯的那个较面生的蓝衣女子看。那样女子生的美貌,眉眼之间乃至于骨里都透着一股寒,是个实打实的冷美人。
然而沉默没多久,便又有人接着挑衅。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同她有什么交情,肯这样为她出头。”
“没交情,见不惯你们人多势众以多欺少罢了。”蓝衣女子冷冷地答道。
为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总要有人出来做和事佬的,然而总有不领情的。
“这位小姐,怕是有所不知吧,满京谁人不知苏沅筝为了岑驸马,竟不顾礼义廉耻,同元嘉公主闹得那是不可开交。”
“元嘉公主可是永嘉公主的嫡姐,姑娘要是知晓了这来龙去脉,便也不会偏袒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
苏沅筝眼看好好的生日宴,就要变成场和她有关的口水战了,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永嘉公主到。”也就在这时一声传唤,平息了这场无谓的纷争。
永嘉环看了四周下,笑吟吟的说道:“今日,本公主寿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势必要玩个尽兴。”
随即便立刻有人附和:“不知公主想玩些什么,我等势必奉陪。”
“像曲水流觞般,行酒令如何。”
众人点头后,各家要派出一名代表前去参与或参观。苏沅筝刚要开溜,就被永嘉叫住了。
“苏二小姐难得赏脸,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今天可一定要陪大家玩会。”
“好。”苏沅筝只能笑着应了下来,硬着头皮上了,谁让原主和永嘉算得上是情敌呢?
参与的众人分男女两批,先后来到公主府后院的竹园里,那儿有条清澈湍急的溪流,如同青罗带一般环绕在竹亭的四周。
人们排列坐在溪水旁边,利用这“曲水”流放在上面安置的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接酒令。
然后吟诵与有关酒令的诗词,虽不得与前面的人重复但字数长短却要一致,不然罚饮这杯酒。
轮完所有人酒令才结束,然后有最后一人,开始新一轮酒令。
本来规则是这样的,但公主加了一条输了的人要如实回答她的问题。
首先上场的是女眷们,以公主为起点,围着溪水大致绕成了个圈。
巧的是苏沅筝离得公主老远,几乎没人想坐她身旁,那两个不幸在身旁的人之一更是不敢坐近,隔的老远。
而另一个是那个帮说话的苏泠鸢,坐得离她不远不近,没有疏离的意思。
苏沅筝见此还是挺开心的,同她搭话,“刚前院的时候,多谢了。”
“没什么,换作其他人我也会这般样。”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冷冰冰,但在苏沅筝听来却是暖暖的。
苏沅筝想同身旁苏泠鸢聊聊,但大多是她在说,苏泠鸢偶尔“嗯”一声地听着。
这两人也算是渐渐熟悉起来了,然而这酒杯也快到苏沅筝面前了。
先前光顾着说话,苏沅筝连公主起的酒令都没注意。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只见离她最近的一位小姐作答完,便朝她看来。
而还不明白规则与酒令的苏沅筝,在众目睽睽下,她沉默了会儿,便伸手端起酒杯一引而尽。
众人齐齐向她看来,显得十分吃惊按理来说第一轮酒令都不难,又何况相府的女眷个个都算是出众。
众人惊了会儿后,便又是嘲讽,大多是苏二小姐,果真不堪之类的。
参晏的多半是公主好友,以及少数近臣。公主的好友也多半知晓永嘉讨厌被相府的人抢风头。
加上原主从前做的事,苏沅筝现在就活生生的这群人的是公敌,逮着机会势必要奚落一番,于是她被灌了许多酒。
待魏曦尧来接人时,她已是微醺的状态。
“小二,去给本公子备辆马车。”
没过多久,按魏曦尧吩咐马车很快便备好了。
扶着醉酒的苏沅筝慢慢地下了楼,上马车时实在是无奈就只好将她抱上去。
谁知怀里的人突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伸手便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有些微怒,若非她双眼紧闭,双颊绯红,真要认为她是故意的了。
“……”一旁的侍从和赶车的小厮看着面前两人如此亲密,相互对视一眼不知说什么好。
好不容易上了车,坐了下来,怀里的苏沅筝却依旧树袋熊般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地不肯松手,魏曦尧掰不动的手便由她着。
只是又怕她摔了,便黑这脸双手环上她的细腰单脚踮起支撑是她的身体。软玉在怀,女儿家身上淡淡的木兰香萦绕在鼻尖。
魏曦尧不由得脸一红,看着怀里睡得不安生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奚落,“一个女子喝得烂醉成何体统啊。”
嘴上这么嫌弃着,魏曦尧心里却莫名的觉得她有那么一丝可爱,至少和别的女子不太一样。
“回府。”又是一声低沉清晰的声音入耳,似乎还有些熟悉,此时的苏沅筝已经微微有些酒醒了。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像是在说梦话呓语着,怀里的人渐渐松开了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中,双眸却依旧紧闭着。
魏曦尧顿时脸黑成了包公,心想这姑娘莫不是把他腿当枕头了,可怜他腿还麻着呢。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人到移旁边的软榻上。
这下是真的醒了,悠悠然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睁开了,仰视着,时不时地盯着他看。
看了好半响只听她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嗯……何出此言呢?”魏曦尧笑着将手中的扇子打开,慢慢说道。
“上元节的紫衣公子,是不是你。”
“那你可是喜欢那紫衣公子?”魏曦尧想以反问巧妙地绕开话题。
“那天就我的,到底是不是你?”苏沅筝坐起身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本一正经的给她打马虎眼。
眼见这话题是绕不开的,魏曦尧便摇摇扇子轻笑着说:“小姐,方才说紫衣,且不说这天下紫衣公子何其之多,就算是在下救的,小姐又待如何?”
苏沅筝一听,敢情这是他这是在向他讨回报,心下更加明了是救自己的人是他。
一时间苏沅筝本就红着的脸上是顿时又多两抹绯红了,在魏曦尧看来更像个红苹果了,甚是可爱让人想伸手捏下她的脸。
“你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是你的话,看你长的还不赖,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哦?”她故意将“哦”拖的老长语气里尽是戏谑,谁让他奚落自己又不像闺阁女子的呢?
魏曦尧听完她的话目光里流出了一丝诧异,紧接着又眉目含笑着云淡风轻地说了起来“那便是我救的你了,我长得只是不赖吗?”,要知道耍嘴皮子,他这外交使臣还没怕过谁。
她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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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聚起万丈风云,盯着她,又悄然散去,不由得脸有红了起来,因为他确实是好看的,不知惹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苏沅筝还在思索怎么回答,忽然马车一颠,她便顺势跌入了魏曦尧的怀中,刚好撞到他心口,他连忙吃痛了起来。苏沅筝羞红了老脸,小心翼翼的抬头却看见少年的脸也微红着,她忽然就不觉得丢人了心里不由得想大笑。
“还不起来,你还在我怀里多久呆?”这次低沉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不悦。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苏沅筝端坐好后,便没再继续适才的话题。
“送你回家。”魏曦尧恢复之前的沉稳,仿佛之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送我回家可以,但不是现在,我得要去现去洗一洗我这身酒气”她用央求的目光看着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还要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二哥,我二哥知道这事肯定饶不了我。”
“好,我可以帮你,但我从不做亏本的事,你得帮我一件事才可以。”魏曦尧晃这扇子,笑着看苏沅筝。
她真是被算计了?苏沅筝心里想怎么会有怎么小气的男人,可眼在拐两个弯便到了晋安侯府了,天色也不早了,慕容鸿家教森严,她这个样子回去势必是要关禁闭的。
思量一会儿,她开口问道:“你说吧,什么事,我能帮的一定帮。”
“别紧张啊,小事你肯定能做好,只是时机未到,到时你就知道了。”魏曦尧又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初时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现在苏沅筝有点背后发凉,她被人套路了。
“车夫,掉头去驿站,莫离,你提前回去安排一间空房,备好洗澡水,准备好一套干净的新衣裳。”吩咐完之后魏曦尧又笑着对她说“虽说是新衣裳,但也是按我的尺码做的。”
听完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穿着大了的衣裳,像小丑似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心里愤愤的怨起了姚珏。
还在喝酒的姚珏,打了个大喷嚏,骂骂咧咧的说着酒话。
很快,便到达了驿站,魏曦尧很温柔地将她牵下了车,然后由莫离领着前往了客房,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玉漆屏风里侧,浴盆的水面上飘着些玉兰花,水汽氤氲,女子在沐浴,让人遐想无限。
而苏沅筝想的却是:这些定然是按照魏曦尧这家伙喜好来的,他还真是娇贵啊,连我这女子都比不上。
又过了一刻钟后,苏沅筝散着头发粉黛未施,便穿着紫衣出来了,并没有想像中穿得这维和,穿在她身上反倒尽显柔骨到别有一番风味。
魏曦尧看着她这模样先是一征,然后开口道“长的倒是眉清目秀的,没想道我这新衣你这么合适?不过怎不把头发束好。”
“她俩不在,我……不会。”苏沅筝说着便红着脸低下了头。毕竟她才来这不到十天,而古代发型实在是难办。
魏曦尧一听又乐了,可能心情好,一把将她拉进房间,竟帮她梳起头来了。柔软乌黑的头发,在他手上灵活的地飞舞起来,不一会儿一个简单却又不失温婉的女子发髻,便出现在镜中。
“好漂亮,不过林公子为什么帮我绾女子发髻而不是帮我束发。”苏沅筝偏这头看着他好奇的问。
“因为……好看……,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魏曦尧又开始打哈哈了。
“公子的手确实巧啊,一定帮不少女孩子梳过头吧?”话语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
“没有,就从前帮我娘亲上梳过妆。”边说边从精美木盒里取出只紫白玉簪在她头上插了。
整理头发后,魏曦尧便送苏沅筝回晋安侯府了,一路上两人都心不在焉的,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车夫,往后门去。”眼看快到了苏沅筝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你个小丫头,偷跑出啦的吧,连正门都不敢走。”又是调笑的口吻。
“嗯,今天,多谢了世子了。”
苏沅筝很是难得地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