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笙笙,一款老婆神器》
1. 一
台市一中,国庆假刚结束,和所有高中一样,这里的学生对假期念念不舍,除了忙着迎战高考而只放了两天就急匆匆回来的高三生,其他年级走到教室都是一副浓浓的“戒断反应”。
“唉,你看到从隔壁实验五中传出来的那个视频没?怪吓人的。”
“啥视频?我假期天天躺床上打游戏,哪来的时间去看这些?哦对了,借你语文卷抄抄。”
两个男生惯常挨着坐在最后一排聊天,双腿大开大合,恨不得伸到前面女生的椅子下面去,他俩说话声音也不会刻意压低,更不会注意前桌不爽的表情。
张军人瘦,矮,天天到处窜班,活像附近灵水山的野猴子,于是朋友们都习惯喊他张猴。
“你没写?我也没写,我原本还指着你抄呢!”张军捶了一拳旁边的王学兴,“哎呀先别管这些,我刚刚说视频呢!”
王学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现在只想趁着老师没来开一把游戏,就如往常那样敷衍地点点头,“你说呗。”
前面女生突然“吱”地一声拉开椅子,张军看了一眼,没在意,“我给你看。”
他神秘兮兮地摸出手机点开一个时长两分钟的视频,视频开头晃得不行,拍视频的人似乎是在急急忙忙的情况下开始拍摄的,等两人看清后才发现视角是在一楼教室隔着窗户对着楼顶拍的。
“跳楼吗?我的天!”
“这谁啊?哪班的?”
“不知道啊!好危险!真是疯了那人!”
楼顶只露出一个男生的上半身,背对着大家,看不见脸,他身体晃晃悠悠徘徊在边缘,时不时激动地大吼,偶尔能听清几个字眼。
“叫ta过来——叫ta过来——不然……跳……我喜欢……”
“老师们都上去了吧?警察也过来了,这人刚刚在喊什么你们听清楚没?”
“没——我靠!老班过来了!快收手机快快快!”
视频到这就匆匆结束了,结尾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张军和王学兴连忙按掉屏幕,心虚地左右看看,害怕刚好点背地被老师逮到,虽然手机不是明确禁止,但太过明目张胆也不好。
“你俩干嘛呢?”路过的语文科代表抱着一摞刚从办公室拿来的新卷子从后门进来,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油墨味。
“别吧,假期的卷子都还没写完,怎么又发了!我们才高二吧,搞这么急干嘛!”王学兴恶心得想吐,抗议地拍桌子,顿时吸引得班里其他人也望过来。
“闭嘴。”科代表是个齐刘海的女生,平时说一不二,“我问你们刚才干嘛呢,那声音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要是被巡逻老师逮到扣分,你们就等着被老蒋骂吧。”
“嘘——嘘——”张军神神秘秘地示意她,“齐园,你知道那个视频吗?就那个。”
“啊——那个,我也看了,我朋友转我的,咋了?”
“他们说,那个男生是因为被喜欢的女生骗感情了才想不开去跳楼的,又哭又闹的,非得让那个女生去跟他当面对峙才肯下来,唉,我就说嘛,不要随便钓人,海王翻车了就是这个下场。”
齐园还没说话,王学兴先问:“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消息够灵通的啊。”
“切,你当你军哥是谁,我,张军,人脉广得很,什么消息不知道,对了,还有件事,这个跳楼的事是上学期末,就六月底的时候,结果现在才传出来,你们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王学兴和齐园一同发出疑问。
张军翘着嘴角,“据说那个女生家里有关系,所以压下来了,好多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实验五中发生的事,但是你仔细看,他们校服是什么,梦山私立。”
他停了下,接着说:“我没听过这个地方,但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事情居然是另一个不相干的学校传出来的,这更加说明啊,原来的学校消息压得死,没人敢乱说话。”
“嚯,看样子那个女生家里挺有势力。”王学兴意味不明地说出这么一句,不是惊讶,而是别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周围的同学包括自己,大都来自不普通的家庭,再稀奇的权势到了这里,只有普通。
“吱——”前桌的女生再度弄出刺耳的噪音,这次她直接站了起来。
“沈一瑶,你有毛病?”
现在是傍晚大课间时间,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热热闹闹的教室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块小地方发生的摩擦。
“你们很烦,我背单词都不能专心了……”沈一瑶生得白,但总是窝窝囊囊的好欺负样,于是更显得弱势,她说这些的时候貌似也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而且,而且,你们这样说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你清高,你可真是个乖乖好学生,好了,现在夸完了,你可以闭嘴了吗?”张军是个欺软怕硬的,他对待这位前桌一向不太客气。
王学兴和齐园都没说话,没有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这让沈一瑶更难开口了,她捏着单词本的边角,紧张地折来折去。
“怎么了吗?”一道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让女生感到难受的氛围,班长抱着一摞新书进来,“张军,王学兴,记得晚自习结束之前把语文卷交给齐园,就差你俩了。”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张猴一下子矮了下去,“哦哦,好的班长。”
王学兴同样,虽然不说话,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顺从。
“沈一瑶,英语老师让你待会儿去她办公室,上学期市里英语竞赛的奖状发下来了。”
“哦,好的……谢谢班长。”
齐园想开口搭话,但男生已经迈步走到讲台上去了。
教室的灯光打下,班长个高,皮肤白,戴着黑框眼镜,明明是轻易给人压迫感的强势,偏偏长了张甜脸,所以班里大多数人挺喜欢他。
“班长,你怎么拿了套新教材?你之前领的书坏了?”
李抒华把书整齐码放进讲桌兜里,闻言抬头,“不是我的,是给新同学的。”
“新同学?!”
“嗯,可能明天过来吧,但我也不清楚,老师只让我明天早上去学校仓库搬套新桌椅过来。”
“男的女的?”路过的一个黑皮肤男生插话,脸上是兴冲冲的期待,“透露透露呗班长。”
齐园没好气地拿试卷打男生,“你关心人家的性别干嘛?神经病啊?”
“暴力狂!你打我干嘛?”
李抒华眼里笑盈盈的,“这个我不知道,等新同学来了再说吧,好了,齐园,这是新发的语文卷吗,给我吧,我帮你发。”
“你看看班长,再看看你,啧啧,真是经不起比较啊。”齐园和男生是发小,从小玩到大,高二文理分班后大家经常见着这两人闹。
椅子还没坐热乎,桌上又来了新作业,一堆人唉声叹气的,但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写。
台市一中一直实行小班教学,一个班最多三十几个人,教室里的学生都是单人座,王学兴回自己座位后就只剩张军和沈一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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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倒霉了坐某人后面。”
沈一瑶对张军的阴阳怪气没搭理,她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下次能鼓起勇气去找班主任调换座位。
她默念着英语单词,家里请的外语家教已经让她能够跟母语者对答如流,日复一日重复这样的动作很多时候只是为了能让时间快点。
梦山私立……确实是没听过的学校,包括梦山两个字,沈一瑶思维发散,想到刚才张军三人聊的视频,她也看了那个东西,不过再仔细想想,连她都知道了,那估计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一个没在视频里出现的陌生女孩都能被这么恶意评价,这让沈一瑶非常不舒服,不过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天色渐暗,台市一中的晚自习八点就结束了,学生如泼出去的沙堆,把道路挤得肩膀挨肩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讨论那个视频。
*
“这是你未来两年的班主任,蒋严蒋老师,苗笙,来,跟蒋老师打个招呼。”
高二年级数学组办公室迎来教导主任和一个穿着简单的女孩子,办公室的人默契地沉默一瞬,随即心底掀起无限波澜。
苗笙长得实在好看,是可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那种好看,尤其是一双珠子般的黑瞳,慢悠悠看着人时轻易带来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和战栗。
她不像能安生生活在普通人家的孩子,可偏偏她来自贫困县梦山,是藏在深山中不为人知的无价宝石。
“蒋老师,你好。”苗笙礼貌点头,蒋严是个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中年女人,但这同时也反映出一些教学态度,总之是她喜欢的老师类型。
“苗笙是吧,挺好,挺好。”蒋严翻着女孩的资料,见她站着连忙拉过来一张椅子,“坐,没事的,不要太拘束。”
“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放松,在进班之前我想随便跟你聊两句而已。”
教导主任笑呵呵地关门,“行,那蒋老师,孩子我托付给你了。”
台市一中不分什么重点班平行班,生源从一开始就卡得严,所以每个班基本都有出众的孩子,且平均水平高,但蒋严起初是不愿意接收苗笙的,毕竟是个被校长朋友推荐进来的,难免会联想到关系户那一层。
“梦山县离这里还挺远的,来这挺辛苦的吧。”
台市是周庆省的省会城市,梦山县虽然属于台市,却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地方,来一趟市里如果家里没车的话,得转三趟公交车,三个多小时都得花路上。
苗笙心想:当然了,第一次进大城市都快把屁股坐烂了才到。
可她表面正经得很,也不爱笑,“还好,我和妈妈上个星期就到的市里。”
“哦,这样,我看你没有申请住校,是跟妈妈住吗?”
“嗯。”
蒋严第一次为学生安静话少而感到麻烦,不过也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打探的意味在,可能会让苗笙感到不舒服,于是收了话题。
“嗯,好,如果你学习生活方面有任何困难,一定要及时找老师和同学帮忙,班里的同学人都挺好的,你也不要感到拘谨,毕竟你要在这里待两年,时间还长呢。”
“好。”
蒋严:唉……
下午的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第二节正好是班主任的课,蒋严便打算待会儿带着人过去。
苗笙坐在椅子上,出神望着玻璃窗外飞过的麻雀,十分怀念中午吃的那份牛肉粉,尤其是店家自制的辣椒还那么香。
2. 二
高二一班有34个人,分了五组,除了最中间挨着讲台的一列有6个位置,其他组都是刚好7个,如今那中间的最后一排多出了套崭新的桌椅。
夏明阳翘着腿和李抒华前后桌,“新同学咋还不来?再等等今天又过去了,没劲。”
见班长不搭理他,夏明阳转而想去骚扰旁边的堂哥夏天,夏天在趴着睡觉,只露出饱满的后脑勺,整个人是跟名字极度不符的阴郁,所以夏明阳手伸到一半默默缩了回去。
“嘶嘶——夏明阳!”齐园和发小隔了半个教室的距离,正大大咧咧朝他挥手,“下午我妈让你和哥去我家吃饭,叔叔阿姨也在。”
她和夏明阳自小生活在台市,夏天是去年才从云京过来的,两个男生的爸爸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都随了老一辈在公安局工作,只是一个在台市,一个在云京。
如果不是老人身体越来越不行,又十分想念孙子,夏天父母是不可能把他转过来的。
说是叫堂哥,但夏天只比两人大了两个月而已,他们关系没别人想的那么熟,平时也就这么相处着。
“啊?好,等会儿我跟他说。”
沈一瑶暗自羡慕着班上这些鲜活大胆的人,反正她是做不到这样的,朋友也少。
上课铃猛地拉响,因为坐在离后门近的位置,女生感觉耳朵难受死了,她撑着下巴看窗外,走廊上的学生急急忙忙跑回教室,偶尔几个个高的少年抱着篮球嘻嘻哈哈不紧不慢地晃过去。
突然,沈一瑶愣住了,视线不自觉跟随某人,甚至没注意女生旁边就是她最害怕的班主任蒋严。
“稍微安静点!都上课几分钟了还吵!”数学科代表大声嚷嚷试图盖过某些停不下来的好动分子的声音。
李抒华拍了拍桌子,顿时没人再说话了,他得到了一个来自数学科代表感激的眼神。
“哟,你们今天还算乖啊,我还以为得热闹个几分钟才行。”蒋严人未到声先至,特点鲜明的严肃声线拉开了今天下午她和学生的第一次见面。
“过来,苗笙。”
跟在班主任后面的,是个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女生,一米六八的身高比穿着高跟鞋的老师高了一点儿,她站上讲台与未来的同班同学打招呼,“你们好,我叫苗笙。”
苗笙说完望向蒋严,是在问还要说些什么别的吗。
“写下名字给大家看看吧,哪个苗哪个笙。”
下面的人反常地一同安静着,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出奇默契地盯着苗笙。
“哦,好。”
苗笙的字十分好看,乖乖应完蒋严后立即拿了颗粉笔捏着行云流水写出两个字,“禾苗的苗,笙箫的笙。”
*
苗笙不喜欢许多人围到她面前,但此刻周围已经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对她好奇的同学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求,“苗笙,你从哪里转来的啊?”
夏明阳一口白牙,衬得他更黑了,“嘿嘿,苗笙,我从昨天开始就特别好奇你会是什么样的了。”
苗笙欲言又止,看到自己的新书被不知道是谁的手掌压着后想抽出来又纠结这样会不会破坏同学感情,“……梦山,你们应该没听过。”
“苗笙,我带你去教务处买校服。”李抒华不着痕迹推开周围的人,“你们回自己座位上去,再挡着待会儿都要放学了。”
班长都发话了,没人敢赖着不动,而夏天打着哈欠看两人走远的身影。
校服一百八一套,有夏装和冬装,主要由红色和白色组成,苗笙带了现钱直接买齐,拿到手里摸着质感还不错,稍微宽慰了点她掏钱的痛苦。
“苗笙,你知道食堂在哪吗?我猜你晚饭这些应该都是在学校吃,需要我带你认认路吗?”
李抒华遗传了他妈妈特有的甜美长相,眼睛稍圆,看着人说话时扑面而来的甜意,不带平常男生的攻击性,这让苗笙对他的初印象十分不错。
“不用的,谢谢你——”
男生直接帮她拿起根本不重的几件衣物,笑着说:“李抒华,直接叫我名字吧,多叫名字就可以很快熟悉了。”
“啊,好……”苗笙点头,“嗯,衣服我自己拿吧。”
这人太傻白甜了,搞得苗笙有种在欺负他的错觉,但男生稍微抬手,拒绝了,“没事,我是班长嘛,帮你做这些是应该的。”
如果当班长就得干这些,苗笙觉得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竞选班干部的。
两人并排走回一班的样子被不少人看见,某个篮球场打球的男生远远瞟到,语气不明地笑了句,“那死狗又在装了。”
“城哥!还打吗?”
“打。”
而在苗笙和李抒华离开教室后,张军只感觉“梦山”两个字越听越熟悉,然后猛地一拍大腿,但他只有突出的大腿骨,于是手心痛起来。
“哎哟我去!我终于知道为啥觉得梦山耳熟了,老王,这不就是我们昨天说的那个梦山私立吗?”
王学兴明显也记得,“这么巧吗?”
“啧。”张军得意地捋头发,因为他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个可以跟苗笙搭话的由头了,刚才夏明阳那狗东西挤得凶,他想说话都没机会。
沈一瑶听见这动静,暗暗抿了抿唇,她连离开座位跟苗笙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新同学的东西很少,书包是简单的浅灰色,瘪瘪的,一开始就没装什么,孤零零挂在椅子边上。
班上有不少人在打量,也是在评估。
隐形的因家庭带来的隐晦阶级关系,让他们习惯了这样。
苗笙回来后把校服一股脑塞进书包里,还下意识拍了拍,像收获满满归来的劳作人民,不过感受饱满的触感后她再度心疼起花出去的钱,毕竟梦山私立的校服也才一百一套。
“苗笙。”
“嗯?”
李抒华拿出下节课要上的音乐课的书,翻开封面,扉页上整齐写着他的名字。
“我的名字这样写的。”
意识到男生是在像她写黑板那样介绍自己,苗笙认真凑过去,“你的字挺好看的。”
“咳,真的吗?谢谢你。”
苗笙:商业捧场而已,倒也不必这么认真。
张军在旁边蠢蠢欲动,但李抒华轻飘飘瞟过来的一眼让他立刻安分下来了。
一中没有刻意挂羊头卖狗肉去挤掉学生们该有的艺术课,所以一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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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的音乐课照常上,这让苗笙在心底“哇”了好几声,感慨大城市的学校就是不一样。
音乐老师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打扮时髦,戴着大耳环,在学生进入音乐教室前里面播放着轻缓的纯音乐。
“是一班的?国庆节过得怎么样啊?昨天我给十一班上课,他们都心不在焉的,你们今天应该不会这样吧?”
“不会!绝对不会!”
“哟,有个新同学啊这是。”音乐老师一眼找到苗笙,热情地打招呼,让女生都不自在起来。
“坐这。”李抒华给苗笙找位置,接着自然地坐到了她旁边,“我们学校的音乐教材跟统一的不一样,是学校另外找老师编的,跟你之前学的可能不一样,但应该不会差太多。”
苗笙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音乐课?什么玩意儿?在梦山私立待了一年她连音乐老师都没见过。
“……其实有没有差别都一样……”
反正她从领书到期末都没翻开过。
齐园从前面转过头来,上半身趴到苗笙前面的桌子,“苗、笙,这个名字感觉像少数民族唉,你是吗?”
梦山县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从那出来的几乎都是少数民族,苗笙当然不例外,她刚想开口说话,发现周围一圈人都在听,连老师都在注意这边。
从小就是这样,人们对她的关注简直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小学时期村里还没修好路,周围几个村子的小孩都在希望小学就读,或者家庭条件好点的去远些的镇上,苗笙聪明,学习环境对她没影响,所以一直就近选择,可同学对她的热忱简直异常的可怕。
没那么懂事的年纪就有人为了争跟她玩游戏而打架,或者抢跟她当同桌,孩子们朴实的性格所幸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直到上个学期——
可苗笙没明白一件事,越是繁华的地方,这里的人越会装。
“嗯。”苗笙含含糊糊回答,“好了,上课吧。”
于是人们散开,热热闹闹准备上氛围轻松的音乐课。
音乐课代表是齐园兼任,她上去弹钢琴为老师伴奏,苗笙撑着下巴,有些微羡慕,钢琴这个东西她直到高中才亲眼见到。
梦山私立的钢琴常年锁在一间空教室里,时间久得都积灰了,厚重的琴盖灰扑扑的,像美丽的自由锁在银色牢笼中。
而一中的钢琴不一样,质感极度好,黑色的琴身宛如华贵的公主,在学生手里时常有机会响起好听的琴音。
“喜欢这首曲子吗?”
“嗯?”苗笙偏头,“嗯,科代表弹的挺好听的。”
“我会拉大提琴,这首曲子我也能拉给你听。”
苗笙:得,这里人手一件乐器。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
李抒华眨眨眼,笑起来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我看你听得那么认真,还以为你很喜欢这首曲子。”
我喜欢的是这首曲子吗?我喜欢的是那架看起来就超贵的钢琴哇!
“同学们,今天我们进入下一章的赏析——”
老师的话及时打断了两人的聊天,于是苗笙安心听课了,也为不用再应付热情的班长而感到开心。
3. 三
下午就三节课,苗笙和同学一道顺着走廊从四楼往下走,一班教室在下面一层,因为教学楼三楼和二楼被高二占满,所以遇到的大多都是同年级的人。
婉拒了李抒华要带她去食堂的好意,苗笙放了书打算自己去走走,随便买点吃的然后逛逛新环境。
一楼中央有个很宽敞的大厅,大厅小台上同样有架钢琴,苗笙来时没注意,现在走到这反而一下子就看到了,原因是此时有人在使用它。
弹琴的是个女生,长发及腰,五官英气,也很精致,弹奏时细长漂亮的指尖迅速跳跃,苗笙不懂钢琴,但也能听出来这个女生跟刚才齐园的区别,技术领先了好几个层次。
时而急促时而轻缓的乐声比起隔着手机录制的,更多了几分震撼感。
苗笙站得远,她以为自己没有引起弹琴人的注意,等转身离开后,却不知道别人也在看她。
食堂很好找,尽管一中比梦山私立大了将近两倍,但晚饭时间只要顺着人流走就行了。
身边打打闹闹的学生欢笑就没停过,奇怪的是一旦经过苗笙就会默契地闭嘴,然后手脚不协调地傻愣住,这造成女孩周围出现了一小片“真空区”。
“唉,唉,城哥,这不是隔壁班转来那个吗?”
金玉城右耳耳朵尖戴着一颗耳钉,平时被头发盖住不容易被发现,他此时摸了摸那块地方又迅速放下,语气莫名,“那死狗现在不守着了?”
“死狗”是他对李抒华的称呼,毕竟他对那人的本性太了解了。
几人就在苗笙背后两三步的距离,除金玉城外剩下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的没个正形,有人想主动开口搭话,结果苗笙一进食堂就没了影子。
“我靠!我还想跟新同学熟悉熟悉交个朋友呢,她跑哪去了!”
“什么新同学,人家是一班的,你哪来的脸说要跟她熟悉熟悉。”
不管朋友懊恼的样子,金玉城嗤笑一声,“傻逼。”
至于苗笙,她进食堂以后才发现没带饭卡,于是只能空着手大概逛了一遍各个窗口,想提前摸摸这里的伙食怎么样,那副可怜样让打饭阿姨差点以为她没钱吃饭。
幸运的是兜里还带了点现金,是之前买校服剩下的,去里面的小超市买个面包也行,只是货架上的价格让苗笙无语了。
30,金子做的吗。
抢钱啊。
关键是这还是最便宜的了,苗笙本身是个“来都来了”的人,吐槽半天,看着上面两种不同长相但价格相同的面包,最后决定点兵点将。
怕自己作弊她还用左手捂住了眼睛,右手开始点,只是还没点完,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离得很近。
苗笙点完才松开手,发现是芋泥馅的面包,略显满意,才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身材修长匀称,目测有一米八五左右,留着短狼尾,没穿校服外套,只露出一件白色的薄长袖,显得肩宽腿长的,最关键的是,这人跟苗笙在一楼大厅看见的那个女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你刚才在干嘛呢?嗯?”
双胞胎?
苗笙:“决定今天的晚餐。”
“噗——很正式的决策方法!”少年一下子笑开,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的,还冲苗笙竖了个大拇指,“但是这款芋泥馅的很一般哦,我觉得还是芝士的好吃。”
“哦。”
对于少年干预自己用“最为公平”的决策方法选出来的晚餐这件事,苗笙表示知道但不采纳。
“唉唉唉,我说真的,小同学,这个口味真的不好吃,又贵又难吃的。”
见苗笙转身去结账,少年手快拿了另一种口味的面包跟在女生后面,“你会后悔的唉,怎么都不理人呀。”
“选出来的东西,不想改了。”
30块的面包不好吃苗笙也认了,反正她以后再也不会进这个小超市一步。
“笨笨的。”少年边结账边说,因为用的饭卡直接刷的,速度比苗笙快多了,一出来又跟上她。
“喏,给你。”
“嗯?”
苗笙手里被塞过来芝士味的面包和一瓶酸奶,“什么意思?”
“自己选的不想改,那我给你多一个选择,送你的,等你两种口味的都吃了就知道我是对的了。”
大城市的孩子都这么“热情”吗?我之前见过这人吗?
“不用,但是谢谢你了。”苗笙想把东西还给少年,“好奇怪,你第一次见我就请客。”
“见你可爱呗,没事,收着吧,我只是想证明我是对的而已。”少年连退两步,转身准备跑了,“等你有答案了可以来二九班找我!”
她根本不想去什么二九班好吗?!
苗笙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是个烫手山芋,想扔又扔不出去。
少年跑远后回到了朋友们占座的地方,有个女生开口问:“夜秋,你买的酸奶呢?别告诉我你短短几步路喝完了。”
“嗐,没买。”徐夜秋无辜摊手,看得几个朋友想揍人。
“你没买你让我们在这等你,我看你是有毛病。”
另一个男生戴着眼镜,长相斯文,“刚刚徐夜青发消息问我你在哪,阿姨让你和她一起去吃饭。”
几人平时不会来学校食堂的,还是徐夜秋莫名其妙说想喝酸奶了他们才过来的,所以朋友感到火大也正常。
“哎呀,干嘛非得一起吃饭啊,真是麻烦。”徐夜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走走,我们一起过去,我请你们到外面吃海鲜饭。”
“谁差你那几顿饭了?”女生开口,“感觉徐夜青语气很强硬,应该是必须去的,我听老师说她还帮你请了今天晚自习的假。”
“她什么时候不强硬了?这话说的,不过不用上晚自习了,爽!嘿嘿!”
朋友无语。
*
花了快一个小时把一中逛透,苗笙感觉吃进肚子的两个面包都要消化完了,现在她在喝酸奶,别说,其实两个口味的面包都难吃。
那人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苗笙尊重每个人的喜好,更何况这还是人家请的,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打算之后找个时间请回去。
晚自习七点开始,八点结束,这又是一中跟其他高中不同的一点,后面教室的灯还会亮,一直到十一点半,但看学生的自主性,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接着学,想走的八点就能回家了。
今天一班空了好几个座位,苗笙唯一熟悉的李抒华也在其中,不过她不怎么在意,只是疑惑半秒就埋头写卷子了。
梦山私立跟一中的教学进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而且苗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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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这里的老师讲课喜欢拓展大学知识,她只能努力跟上进度,想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进来。
铃声响的时候苗笙没太在意,她从一开始就打算以后都在教室学到九点再回去,晚了妈妈一个人来接她也不好。
爸爸申请的调职没批下来,只能留在梦山县派出所继续工作,所以这次转学只有妈妈陪她过来。
短暂的喧闹过后周围再度安静了下来,班上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零星几个留在这里。
水笔在纸上“哗哗”滑过,苗笙做题的速度极快,她一开始还有些滞涩,但在看过蒋严给的学习资料后领悟得很快。
九点的钟声响起,对面的高三楼依然灯火通明,女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尽量放轻声音开始收拾东西。
她注意到斜前方另一个女生也在收东西,看样子也打算现在走,苗笙感慨居然有人跟她同频,稍微有些开心。
“苗笙,你打算回家了?”
“嗯。”苗笙不想敷衍陌生同学的热情,便犹豫着加了一句,“不要学得太晚了。”
“嘿嘿,谢谢,拜拜,明天见吧。”
和她一起离开的女生不说话,全程都安安静静的,苗笙发现自己这一下午包括晚自习好像都没听过她开口,觉得可能是个比较内敛的人,就没主动搭话,怕给别人造成困扰。
可她不知道,沈一瑶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多少次,还是没迈出第一步。
现在勉强算得上夏天的尾巴,路灯橙黄,苗笙一出校门就看见妈妈,便笑起来,她觉得妈妈的头发在路灯下就像被染了一样。
“妹笙,今天怎么样?”
妹笙是家里喊的小名,也带着方言的意味,妈妈挽上苗笙的手,两人挨着往家走。
“还可以,新学校特别大,也特别好看,教室宽好多。”
她抱怨似地吐槽,除了小超市那死贵的难吃面包,什么都好,把妈妈逗得直笑。
相同的时间,有人走在平凡的街道往家的方向去,也有人坐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饭桌,接触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权势。
*
金桦小区——
“这是哪家的?怎么大半夜的要闹跳楼?哎哟,我们这里的楼盘会不会降价哦!”
“少说点积积德吧阿姨,快报警先!”
“她想跳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老伴逼的,说的真好笑!”
“最近感觉跳楼的好多,大家是怎么了?”
“世界那么大,你天天看手机推送那能不多嘛,瞎想什么!”
楼底下一堆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有的担心得不行,有的则恨不得人快点落下来,直到消防人员匆匆赶来疏散人群,在下面铺好救生气垫。
后面自然是家属和消防员的不断劝解,想让轻生的人重新拥有生活的希望,但站在边缘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微小的美好而停下动作。
“我太没用了,总是让妈妈,让爸爸失望,我实在没什么价值……”女生边哭边摇头,“让我下去吧,对谁都好……”
平时极为正常的女儿现在变得精神崩溃,让父母都快哭晕过去,两人怎么都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死亡是一种解脱……”女生抬头望天,天上并没有月亮,可她好像真的看见了,笑起来,随后往后一倒。
4. 四
“咚——”
物件掉落硬地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苗笙可惜地捡起摔出一个小坑的红苹果,打算拿到厨房洗洗接着吃。
“妹笙,吃完苹果去刷牙,然后早点睡觉。”妈妈在准备明天早餐店要用的馅料、面皮等,她和苗笙提前一个星期来市里,就是为了找个适合的店面,好继续做生意。
苗笙脆生生咬下一大口苹果,她边应边看外面,“妈,你有没有听到警车的声音?”
晚上快十一点了,市区里仍是热闹,五光十色的繁华从市中心一步步向外扩散,即使到了母女俩租的房子这里,依然跟乡下是不一样的景象。
“没吧,我没听到。”
苗笙朝某个方向看了会儿,瞳孔印出远处无数高楼。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那我去睡觉了,妈,你也早点睡。”
她的房间很新,墙上贴了壁纸,把原本灰扑扑的水泥给盖在了底下,床头上面还挂了个风铃,不怎么响,只在苗笙伸手去拨弄时会晃几下。
“晚安安,苗笙。”女孩对自己说,明天还得上学,她得哄自己快点睡着才行,要不然睡眠不足会影响到学习状态。
一夜无梦。
早自习七点半开始,新班级跟之前的班级比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如果第一节是英语课的话,那到正式铃响的这半小时就属于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是个短发的个子高挑的女人,拎着LV的包进来,让大家默背单词,等会儿要听写。
“沈一瑶,昨天你跑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下周学校要参加市里举行的高中英语辩论赛,我向比赛组推荐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苗笙和两人隔了一组,却不妨碍她听清对话,周围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我、老师,我觉得自己可能不够好……”
沈一瑶说话声音极小,低着头,英语老师没放弃,只是让她再考虑考虑。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逐渐变小,混杂在一堆人念英语单词的早自习中,可能苗笙的视线过于明显了,穿过不算短的距离,女孩朝她望过来。
苗笙想礼貌性地点点头,但沈一瑶仿佛受惊的兔子,匆匆转了回去,迅速缩进自己的领地。
“还有十分钟打铃,赶紧准备好听写了啊。”英语老师敲敲讲台提醒大家,她瞥见注意力显然不在单词本上的苗笙,所以有意这样。
单词听写花了十分钟左右,苗笙等老师说完让本子从后往前传,便立即把本子递到前面男生旁边,“同学。”
夏天懒散地伸手,把苗笙的听写本摞到自己前面,他是个不喜欢说话的,而且几乎一下课就趴桌子上,所以两人到现在都没交流过。
“苗笙,你昨天刚来,先跟旁边人凑活凑活看卷子吧,我待会儿要讲月考卷。”
女生左右看看,左边是不熟的王学兴,右边是李抒华,那自然是优先选择班长,刚准备抬椅子,李抒华就直接坐了过来。
“谢谢。”
“没事。”
夏明阳歪着身体没个正经坐姿,“苗笙你千万不要跟班长客气,他可热心了,人特别好!”
“你别理他,夏明阳自来熟,话特别多,”李抒华把自己的卷子铺到苗笙桌上,那上面有个大大的146,“不过有事尽管来找我是对的。”
“啧!你啥意思啊?真过分了啊班长!”
苗笙没应,本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这些,她更感兴趣李抒华的分数。
“我可以翻翻看吗?”
女孩的手指规规矩矩压在桌边,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就显得有些拘谨,她半天没听见男生的回答,疑惑地看过去。
“噢、噢,可以可以,你看吧。”
这下拘谨的成了李抒华,他还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也努力不再让自己的视线偏到苗笙身上。
一中的月考卷难度整体比梦山的高,一篇阅读理解扫过去有很多不认识的词,苗笙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英语是她的短板。
齐园神色莫名,瞟了一眼两人以及傻兮兮笑着的夏明阳,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
课间休息的时候,苗笙从李抒华那了解了班里每个人的位置不是固定的,会一周一次从后往前挪,以此达到轮换的目的,并且一周五天,每组打扫一天卫生。
苗笙不妙的是刚来这里一天,就轮到中间组的值日,所以她第二节课开始前得去擦黑板。
坐最前面的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子,长相很清秀,笑起来可爱,她拉住准备回去的苗笙,“同学,辛苦了,下个课间就不用你擦黑板了,我们组都是平均分配,一人擦一次的。”
“啊,好的。”
“对了,我叫胡央,你可以叫我央央。”
苗笙点头,“嗯。”
胡央觉得新同学有些冷淡,不过不影响她的热情,女生转头从课桌掏出一包巧克力想给苗笙,只是被旁边另一道声音断在半路。
“央央,你把这个给新同学吃,是想她变得跟你一样肥吗?你咋想的啊?”
苗笙看见胡央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并且难堪,而说话的人端着刚接满水的水杯站在讲台上,洋洋自得地继续说:“不是我说,你一个人胖就算了,还想拉其他人下水?但苗笙这么漂亮,胖了也照样漂亮。”
张军自以为这番话能得到夸奖对象的赞赏,却只招来苗笙带着嫌恶的目光,那仿佛刺剑般的直扎,让一向人缘好的男生愣在原地。
“谢谢,我挺喜欢吃巧克力的。”
女生拍拍胡央的肩膀,“一中真的挺好的,连猴子都收,也是难为你们了。”
她从昨天转学,到现在,几乎都是冷冷淡淡的,这句带有攻击性的话一出,连低头看书的沈一瑶都瞪大了眼。
有人笑出声,接连着成了一片,而张军涨红了脸站在人们的目光中央,不是以往那样出风头的兴奋,而是难堪。
“我、我跟央央开玩笑呢……”
但苗笙直接回了座位,没搭理,胡央不太高兴,“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一班是理科班,男生比女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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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李抒华在上面压着,某些人还是喜欢以“开玩笑”的名义做些没礼貌的事,尤其是张军,家里有个公司,所以总有人愿意附和他。
这个学校不普通家庭的孩子多,普通家庭的也多,许多从偏远地方考进来的人第一堂课就是清楚认识到自己跟不普通家庭孩子的差距。
即使大家坐在同一个教室,上着同一个老师的课,那些自出生就没拥有的东西是怎么也无法填补的。
所以张军习惯了被人捧着的场景,除了李抒华那他讨不着好,他自认为在这个班是举足轻重的。
所以当苗笙的话引起一堆人的笑声后,他脆弱的自尊心岌岌可危。
但苗笙是不可能考虑一只“猴子”的心事的,她忙着赶上一中的学习进度。
“怎么了?大家笑得这么开心?”
班长和夏明阳一前一后进来,两人明显刚从厕所回来,脸上正开心地聊着什么。
有人看热闹地小声说:“张猴真被人当猴了,装逼王下不来台了呗。”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呶嘴朝向苗笙的方向,又眼神示意前面的胡央,两人于是就明白了大概。
“他这种人,也就王学兴那帮愿意搭理他,以为大家面子给多了自己还真成万人迷了。”
夏明阳和李抒华原本就在这个班,这个学期开始重新分班后张军才从十五班过来,一进来就开始吹牛自己的人缘有多好,家里怎么怎么样,殊不知一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居然敢在李抒华面前装,也真是牛了。夏明阳想。
苗笙不知道这些奇妙的班级内情,只是第二节课照样和李抒华搭伙看卷子。
前面的男生因为一直趴着,即使到了上课时间都没起来,老师也不管,虽然让苗笙由此拥有了一个良好的视野,但她内心升起了点点好奇。
宽大的校服套在夏天身上,没有像李抒华或者夏明阳那样被撑起少年人的挺拔,也不像张军那种矮瘦矮瘦显出的猥琐,只是仿佛一具高大的骨架子,让人看出一股伶仃的清瘦感。
“怎么了吗?”李抒华问。
“嗯?没怎么。”
苗笙摇摇头,收回放在夏天身上的注意力,捏着笔做笔记。
如果说上课睡觉就够让苗笙好奇的了,那下课后夏明阳仿佛是自己的事一般上去代替了夏天值日,这更让她感得奇怪。
下楼大课间操的时候,胡央蹿到苗笙身边,亲亲热热揽住了她的手,“刚才谢谢你。”
“这种事不需要谢的。”
“需要的需要的,我一直看张军不顺眼,但每次都有人在旁边帮他说话,我根本说不过,这次你一说他,他那脸,哎哟!真是好看!”
虽然胡央觉得张军的面子不值钱,但张军那种人反而最在乎面子,更何况还是苗笙怼的,张军屁都不敢放一个,爽死她了!
苗笙看了一眼周围,果然没看到夏天的影子,一再堆积的好奇促使她开口:“那个,你知道坐我前面那个人是怎么了吗?我看老师和大家好像都不怎么管他,做操也不来。”
5. 五
“你是说夏天?”
楼道里挤满了身着红白色校服的学生,胡央这点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她怕苗笙听不见,凑近了点儿,“那个男生叫夏天,跟夏明阳是亲戚,不过我之前是八班的,知道的也不多,他好像是生病了。”
胡央跟夏天没什么交集,大部分时间只看得到那人低下去的后脑勺,刚来这个新班级时她还差点以为夏天是个哑巴。
苗笙点点头,“这样。”
“苗笙,你中午回家吃饭还是在学校食堂啊?”胡央跃跃欲试,“如果在食堂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我住校生,基本都去那的!”
“我中午回家,但晚饭去食堂,可以下午的时候一起。”
“好啊好啊!”胡央笑容大大的,恨不得原地蹦一蹦,“食堂哪个窗口好吃我特别了解,你到时候跟着我就好了,嘿嘿。”
两人的友谊因为这简单的几句话迅速建立起来。
“哟!央央!”
背后有一男一女拍了拍胡央的肩膀,“国庆节叫你一块儿出去玩都叫不出来,还是不是朋友啦?”
苗笙跟胡央一起回头,朋友们顿时一愣,男生结结巴巴,“央央,这是你朋友啊?”
“嗯,我们班昨天才转来的新同学。”胡央拉着苗笙继续往前走,“国庆节不出去是因为我回我姥姥家了,真的没办法。”
女生挤到苗笙另一边,“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靠!你洗手没?!恶不恶心啊!”
胡央一把捂住朋友的嘴,及时制止了她的后半截话,“我看你和刘章是闲的慌,艺术班作业很少是吧?”
秦珞仙“呸呸呸”地擦嘴,原本想连着刘章一起骂的,但瞟到苗笙后忍了下去,“昂,就是闲得慌。”
“他们说我什么啊?”
一堆人走到操场,马上要站到自己班级分划的区域去了,秦珞仙刚好有理由跑路,便朝苗笙笑笑,“没什么,我们去那边了啊,拜拜。”
“你别理那两人,真就是闲得没事干而已。”胡央觉得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没必要去在意,高中生有时候就是想从这枯燥的学习中扒拉出点别的乐趣,而惹眼的苗笙很容易被臆想进某些虚假的评价中。
“好。”苗笙没刨根问底,说话淡淡的,但胡央不知道,女生此时心想:啊,刚才是第一次看见活的艺术生唉。
*
“我靠!近距离看真的长得牛逼!”
秦珞仙和刘章打打闹闹回到自己班里,女生给了男生结结实实一巴掌,把他推到前面挡着自己,免得被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副班长逮着说。
“你有病啊?很痛!”
“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痛呢?”
高二有两个艺术班,一个是美术类的7班,一个是非美术类的18班,两人是7班的,和1班隔了一整条走廊。
“我昨天还说张军那大嘴巴在到处吹牛呢,没想到他还有口吐人言的一天。”
张军这人说话习惯满嘴跑火车,昨天下午堵在他们7班门口,说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给秦珞仙和刘章都听笑了。
真有这么好看的,不早就出道当明星赚钱去了,还读个屁的书。
嗯,现在秦珞仙把这句话收回。
“某些人快点站好,别拖拖拉拉的像道上的混子。”
刘章转头和秦珞仙不言而喻地一起翻了个白眼,这点小动作立即被一直盯着两人的副班长发现,他扶了扶眼镜,嘴角拉平了,“有时间在那翻白眼,还不如赶紧想办法提分,考的还没别人零头多。”
刘章气得牙痒痒,冲着副班长的背影小发雷霆,“天天成绩成绩,他没成绩是活不了了是吧,在那死装。”
秦珞仙哽了半天,犹犹豫豫拍上刘章的肩膀,“但是你上次数学确实……嗯……咱们毕竟也是要看文化课的。”
“秦珞仙,下次素描课你别找我帮忙。”
“……哥,我错了。”
不管班里最看不顺眼的两个刺头会怎么说自己,王行之反正是舒心的,他觉得自己就是有管他们的权利,他也喜欢这种权利。
班长是个不管事的,平时喜欢嘻嘻哈哈跟大家打成一片,这也造成班里大部分人对王行之的不满,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喜欢打小报告了,谈恋爱要说,没穿校服要说,悄悄染了发也要说,相对比起来真的讨人厌。
用秦珞仙的话来形容就是——拿着鸡毛掸子当令箭,厕纸命,管屁事。
一中做操是班干部轮着上前带操,王行之唯一让7班喜欢的就这点,因为他把这份工作全揽了,一周五天就他站最前面。
隔了8班,9班今天是他们的班长徐夜青轮换,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表情冷冷的,跟徐夜秋完全是相反的性格,即使她们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王行之偶尔阴暗的想,凭什么有的人自出生就拥有了这么多,而普通人追赶一辈子都触摸不到边角料,徐家的钱都是收受贿赂得来的吧。
女生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突然望了过来,惊得王行之表情都差点控制不住,连忙把脸歪过去。
他以前就被徐夜青警告过一次离徐夜秋远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像在看一只毫无价值的蝼蚁,极大地摧毁了他自升入高中起就拼尽全力维持的表象。
因为徐夜青知道他的目的,看透了他的本质。
然而事实是,女生根本没在看他。
苗笙做操懒懒的,动作不能说敷衍,只能说是勉强维持了体面,有人看她也无所谓,反正大家做的都差不多。
“唉,唉,苗笙,你看夏明阳,他刚才同手同脚了!”
站在最前排的黑皮大个做起这些动作毫无美感,要是没那身校服,远看像只肌肉发达的黑猩猩。
“有吗?”
苗笙朝前看,结果因为太专注了差点被带着同手同脚,给她吓得抖了下,及时纠正了自己。
看来热闹真的不要随便看。
散操时胡央热情邀请苗笙一同上厕所,还说她带够了纸,但被苗笙拒绝了,拒绝后女生还有点小伤心的模样。
苗笙顺着人流上教学楼,张军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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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要不要去搭话,王学兴见他那副窝囊样就阴阳怪气的,“就一个女的,你至于吗?”
“有本事你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趴着睡觉,其实眼睛都快放人家身上了!装什么装啊!”
“傻逼。”
苗笙没能听到这因她而起的争吵,她现在注意力全放在前面两个女生的聊天上。
“我朋友隔壁实验五中的,她说同班同学的姐姐昨天晚上跳楼自杀了。”
“啊?为啥啊?”
“不知道,我朋友说她同学今天请假没去上学,因为她姐现在还手术室里抢救呢。”
“希望快点好起来吧,真的有点吓人啊。唉,国庆节那会儿不是刚从实验五中传出来一个学生跳楼的视频吗?怎么才过几天就又有这种事了?有点邪乎了吧?”
“你没仔细看?那个视频的学生是梦山私立的,不是五中的啊。”
苗笙神情一滞,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她想问问两个女生,但抬起一半的手因为肩膀来自他人轻微的触碰停下了,是李抒华。
“苗笙,你怎么自己一个人?”
“啊?胡央去厕所了。”
男生摸摸衣兜,从里面掏出一块巧克力,“我听他们说,你喜欢巧克力,给你。”
“不、我……”苗笙面对李抒华的甜笑攻击,将后面的话咽下去了,“我喜欢巧克力,但这个就不用了,谢谢。”
“喜欢就更应该收下啊。”李抒华疑惑,直直的睫毛垂下,显出点可怜巴巴的意味,“还是说你讨厌我——”
后面离了几步的金玉城:好浓的茶味。
“谢谢。”苗笙收下了,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大概是因为李抒华这类型的人她是第一次遇见。
“没事,这种小事需要什么谢谢啊。”
李抒华高苗笙快一个头,可他全程微弯腰,又保持在一个让人舒服的距离,家教礼仪仿佛印在骨子里。
“那个,李抒华,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嗯。”
苗笙和他一起从后门进入教室,夏天她离开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凸出的后颈骨像刺,仿佛只有层皮扒在上面。
“梦山私立的视频是什么啊?我刚刚听到别人说,所以很好奇。”
李抒华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几瞬时间躲闪开来,“这个我没听说,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帮你问问。”
“不知道就算了,不用问的,我也是心血来潮问一嘴而已。”
苗笙手指有规律地轻点课桌,她在思考时会有些惯常的小动作,声音极小,可这次偏偏被前桌听到了。
“……有点……吵……”
吵闹的教室里,如果不是离得非常近,这根本不会被听到谁耳朵里,所以夏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显得像是故意找茬。
苗笙用了三秒才确定夏天是在跟她说话,但没意识到是什么导致了男生嘴里的“吵”,“抱歉?什么?”
李抒华也在看夏天,眼里是深藏于底的淡漠。
6. 六
男生慢悠悠撑起肩膀,骨感而病态白的手指搭在后脑勺,转过来,然而这简单的动作就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同时这也是苗笙第一次真正看清夏天的长相。
病态到近乎透明的白皙皮肤好像只有薄薄一层,穿过那点表皮就能看见底下分布的血管,血液流动极慢,犹如一个将死之人。
对比其他男生略长的刘海遮盖住眉眼,一双毫无生气的瞳孔藏在耷拉着的眼皮下面,睫毛是奇怪的参差不齐。
他不像自己的名字,像溺死在夏天的尸体。
“抱歉,我刚刚吵到你了?”
“……嗯。”
苗笙觉得夏天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想到胡央说的,她好脾气地再问:“是因为我说话声音大吗?”
男生不喜欢对视,即使交谈的对象正认真地询问他,他也只是低低地压着视野,停留在女生的袖口。
听完苗笙的话,夏天将视线拉到她的手指。
像地里刚冒出来的新苗。他想。
“是因为我点桌子吗?不好意思,我不会这样了。”
李抒华笑笑,“夏天,你听力好好。”
夏天没理待一个教室快一年的班长,得到苗笙的保证后再度回到了自己双臂架起的世界之中,他现在很困,实在没精力去分析李抒华的绵里藏针。
苗笙直觉哪里不对劲,可陡然上去关心完全不熟的同学会更显得奇怪吧,而且1班的大家都习惯了,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潮湿的蘑菇趴在后排。
她于是继续思考梦山私立的视频,那毫无疑问是上个学期的那件事,可为什么隔了几个月突然从五中传了出来。
苗笙认真来说还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莫名其妙被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生用跳楼威胁什么的,她当时没有用刻薄的词语去骂人就不错了。
某些人还是太闲了。苗笙最后得出结论。
“苗笙,你说你想知道梦山私立的事是吗?可以问我啊!”
张军隔着王学兴,脸上满是讨好地说,他少有地露出这种表情,顿时让王学兴嘲讽地看过来。
“不用,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刚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道歉!真的!”
苗笙望过来,“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她懒得多费口水,即使这人去向胡央道歉了,她依然不会多搭理张军,因为这本质上是两件事。
“我现在就去跟她道歉好吗?你别对我印象不好……”
张军央求她,“我消息很灵通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苗笙少有地觉得烦了,她掏出下节课要用的书,为了让张军闭嘴,说:“我想知道视频从哪传出来的,可以吗?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安静点。”
“好!这包我身上!我下午就给你查出来!”
张军振奋不已,脸激动地变红,只是跟苗笙多说几句话都让他有了盼头。
后排的不少人都在看他们,也有人在懊悔自己怎么想不到用这个话题去跟苗笙搭话。
王学兴也在懊悔,只是渐渐的,他后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凉意,李抒华好像全程都没说过话。
李抒华他接触的不多,因为之前和张军都是15班的,高一一整年只经常在年级前三看见这人的名字,张军还跟他吐槽过李抒华完美得像个机器人。
家世好,长相好,成绩好,性格好,朋友也多,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可被父母熏陶久了,看得多了,王学兴直觉这人绝对有问题。
苗笙坐他右边,正转着笔背课文,无知无觉他人对她的觊觎。
李抒华搬了椅子挨近女生,“物理卷你看吗?物理老师讲课语速很快,如果不提前看题目的话可能会跟不上的。”
“啊?好,那谢谢了。”
注意到王学兴的打量,李抒华抬头,“怎么了吗?你一直盯着我。”
他长得很像自己的那位明星妈妈,温温柔柔又充满甜意,女人的粉丝常常夸赞这是世界最容易让人沉溺的温柔。
“没有,我发呆而已。”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王学兴收回视线。
*
一中离市中心不远,周围很多高档学区房,交通发达,但因为旧房拆迁重建的遗留问题,隔了四条街有个不算小的城中村,这里仿佛是个另外的世界。
苗笙母女俩租的房子沾了这点便宜,在城中村旁边一个路口偏好的位置,既离学校近又能做生意,这里的市井生活脱离大城市的光鲜亮丽,折射出千千万万人的普通日子。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我刚好做完饭。”
妈妈租的店面卖完早餐还能卖牛肉粉什么的,所以苗笙进来时店里还有几个学生在,穿着蓝白校服边聊天边吃,这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
“苗笙姐!”
“嗯,你们今天放学好早,来得比我快多了。”
一桌三个小孩,衣服发旧但都很干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胸口处绣着“关湖区第十一中附属中学”。
“苗笙姐,你穿一中的校服好好看啊!”
刚初三的小孩因为身体长得快,显出纤瘦的小树苗样,翠生生的,散发着由里到外蓬勃的生气。
女孩杨晓晓喝了一大口牛肉汤,喝完十分有精神地说:“苗笙姐,新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要是有的话我帮你揍人!”
妈妈把在后厨做好的菜端出来,和三个孩子一桌,听完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敲打了下,“你个小孩天天说的什么话!还没你苗笙姐高呢!先顾好你自己吧。”
“没有,怎么可能有人敢欺负我。”
苗笙用碗盛了饭递给妈妈,顺势坐下来,“我妈说得对,你们先顾好自己吧,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
杨晓晓,卫余,罗新,都是从小在城中村长大的,爸妈忙着打工挣钱,只有晚上才着家,几人要么轮流去对方家里做饭,要么随便在外面买点,一周前苗笙两人搬来这里开了新店,阴差阳错下认识了。
看出杨晓晓几个连校服都是二手的,妈妈便起了同情的心思,让她们来吃东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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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点。
“苗笙姐,我每次路过一中从门口看,都觉得里面老大了,还特别漂亮,你在里面读书让我更喜欢一中了,嘿嘿!”罗新扎着双马尾,但因为头发太多了还是一大蓬,看着像刺猬。
“既然喜欢就考进去啊,你们不都初三了?”
卫余毫不在意,“哎呀,我哥都是十一中的,那我当然也要去十一中,而且十一中还离这近。”
“一中也离这近啊,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我考不上嘛……”
苗笙笑起来,看得三个小孩晕乎乎的,“还有一年,再努力努力,去个好点的高中,将来考大学也容易点。”
十一中是出了名的烂,环境差不说,老师不管事,因为分数线低,进去的人两极分化严重,常常闹出一堆子事。
城中村大部分孩子都在那读,虽然有时候避免了初中就辍学的局面,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嗯……好……”
苗笙看出杨晓晓几个没听进去,微叹口气,“如果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中午上楼睡了十五分钟,下来帮妈妈处理了会儿来吃东西的客人,苗笙把校服外套穿好准备回学校。
旧楼生锈的窗户扒满深棕色,因为城中村的人白天都不在家,长长的马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年轻的男女声透过空气远远地传过来。
苗笙已经将这条路走熟了,可是今天她总有一股被窥探的感觉,那道视线让她非常不舒服,像被黏湿的舌头舔过一般。
她停下,转身朝某扇浑浊的玻璃窗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苗笙姐!!!”
卫余跑得贼快,几秒就从后面追上了苗笙,嗓门也大,惊得垃圾桶边上的几只麻雀都飞了。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嘿嘿,我待会儿要去十一中找我哥拿东西,也要走这个方向,我们一起!”
“行,走吧。”
居民楼五楼,一抹黑色的身影悄悄从黑暗中钻出,贪婪的眼神毫不收敛。
楼底巷子里蹿出一只追赶麻雀的野猫,刺耳的抓捕声和猎物求饶声混杂。
*
“苗笙,你干嘛搭理张军那玩意儿,他跟我道歉,那就是口不由心,相信他真心悔过,还不如相信他变太监了。”
女生喝了口刚接的温水,听完点头,“所以我相信他变太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
胡央乐不可支,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很好!”
她们刚从食堂吃完晚饭回来,教室的人少,要不然绝对会有人把苗笙说的这句话传出去。
六点多,张军蹦蹦跳跳捧着手机进来,“苗笙苗笙,我终于找到视频最开始的出处了!是个论坛的帖子!”
“牛啊,这你都查出来了,张猴你以后去当狗仔算了!”有男生围上来,想拿张军手机看,但被男生一把躲开。
“滚滚滚!我找给你看的啊?”
几乎半个班的人都围到苗笙周围,就等着看热闹。
7. 七
“什么论坛?”苗笙问。
刚才还欢天喜地的张军一下子卡了,他递出去的手机甚至有点儿想往回缩的趋势。
夏天不在,直接占了苗笙前桌位置的夏明阳十分不爽快他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性急地夺了手机给苗笙,“躲躲藏藏什么?那个论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夏明阳你急什么?平时考试我咋不见你急匆匆交卷呢?”齐园给了男生一巴掌,“你这性子得改改了,别人的事你冲什么冲。”
胡央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她和苗笙分了半边椅子坐,姿势豪放地支楞着腿,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在这看什么看?”
仿佛无由来的火气冲天,让坐在最中间的苗笙觉得被猛地塞到手里的东西都不那么尴尬了,她拍了拍胡央的手臂以作安抚,偏头问:“张军,我能看吗?”
“啊、呃,可以……”
屏幕亮着,直接就是论坛的主题帖,不用主人再解锁什么的。
“这个论坛是个只有五六十人的小地方,原本是相当于一个游戏交流圈的,大家平时只在里面分享一些攻略什么的,然后国庆节前一天,有个叫‘生生死死’的突然开了个新帖。”
苗笙看到帖子标题,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朋友被海王骗到跳楼该怎么办?》
主楼:【视频】
1L(楼主):我朋友是个不喜欢出门的宅男,成绩一般般吧,长得还行,平常身边就我一个朋友,后来从升入高中开始,也就是去年9月3日,突然变得不像他了,整天挂念着一个人,想靠近她,想了解她,为了跟她交朋友攒钱买礼物,连游戏装备都不买了。
2L:请开始你今天编造的故事。(吃瓜)
3L:看到最后一句话我绷不住了,兄弟,为了个母的不至于哈不至于。
4L:这个朋友就是你吧?当舔狗是没好下场的,而且这个标题,已经看到结局了。
5L(楼主):11月21日,是我朋友的生日,我原本想给他买个新皮肤的,让他高兴高兴,结果他让我直接把钱给他,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但因为我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也没时间想更多。
……
15L:这个视频的校服咋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我哪个亲戚的孩子好像就是这样的。
16L:兄弟们,这个视频一看就是AI合成的啊,编故事也不齐全点,网上高中生跳楼的视频多了去了。
17L(楼主):我过年回老家,发现朋友总是心不在焉的,一直盯着手机看,还时不时傻笑,我问他谈恋爱了,朋友羞涩一笑,点头承认了,我一开始还为他高兴,但要是想到后面会发生这种事我肯定会好好劝他。
18L(楼主):朋友后面总是时不时来找我借钱,他家庭条件其实是不错的,反正起码比我的好,我以为他家是出什么问题了,就旁敲侧击家长却发现没有这种情况,我就预感可能跟那个女生有关了。
19L(楼主):后来我发火了,说要是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借了,才知道还真的是因为那个女生,女生一开始想要一个手表,几百的,后来是裙子,慢慢的变成了牌子化妆品,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贵,我朋友也越来越承担不了,但因为实在喜欢她,就咬着牙凑钱买给她。
20L:这女的是有多好看?天仙?发个照片看看呗,让我品品值几分。
21L:楼上的,一般好男遇不到好女,这个兄弟的女朋友大概率长得不尽人意(龇牙笑)
21L楼中楼1L:(坏笑)看来兄弟你很有经验嘛(坏笑)
21L楼中楼2L:一般3分以上可冲,3分以下关了灯也可冲,但是我遇到的那个关了灯也不行,但谁让我喜欢呢(点烟)
……
32L(楼主):要只是钱的问题也算了,4月份的时候,我朋友突然发现女生跟好多男的同时在一起,问了还不承认,气得我朋友又哭又疯的,还得了抑郁症去看医生,家里人和我都劝,都没用,他就是喜欢啊。
33L:痴情种啊……另外说一句,才高中生就这么会搞啊,不怕揣着肚子上课啊,啧。
34L:身上全是病吧,我真服了,好男人就是被这些渣女搞怕了的!
35L:说不定悄悄在学校搞过,兄弟,你告诉你朋友,多去找找监控,说不定有惊喜(嘻嘻)
36L(楼主):六月的时候,我朋友给我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不想活了,之后怎么都联络不上,我很担心,就打电话给他爸妈,过了几天才有消息,原来他跑学校天台上去了,当场跟那女的对峙,但是结果是什么呢,那女的家里有关系,事情被压下去了,这个视频还是我千辛万苦才搞来的,他们学校现在压得特别死,谁都不敢提,但我朋友还躺医院里,还要接受心理医生治疗。
37L:这女的有点本事哈!但你在这说有什么用呢,要发就发到更大的平台上面去,让大家一起避开这女的,这还没成年就这样,以后哪个倒霉的当了接盘侠才可怕!
……
73L:梦山私立?台市的?我在这边读高中,虽然帮不了什么,但转发视频和真相还是可以的。
……
107L:楼主呢?死哪去了?把名字爆出来解码呗!我也是在这边读高中的,万一以后碰到了咋办?!我也是个内向老实的男孩子。(大哭)
苗笙越看越恶心,滑动的手指却没停,围观的人都沉默了下去,因为里面的发言大多十分恶臭,胡央直接骂:“这难道不是平白无故造谣吗?证据一条没有,就靠打字乱说,要这样我还能攻击这里面的男的都去卖过呢!”
张军心跳如鼓,手指揪紧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估计帖子里那个高中生就是实验五中的,他把视频转到五中的一个大群,然后就传开了……”
苗笙继续往下,帖子开了两百多楼,还没完,甚至有提醒新消息,她不小心在快速滑动时点开一个楼中楼。
199L楼中楼11L(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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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婊子谁接盘谁倒霉喽~
她看向张军。
离得近的几个人都顿住了。
“我、我……”
张军一开始就是这个论坛的人,当然也知道事情的起因,他为了毁尸灭迹还特意把账号注销重开了一个,却没想到帖子会留下以往发言的记录。
“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李抒华把手机从苗笙手里抽走,“苗笙,别看了,躲在网络中的蛆虫是比蟑螂还多的存在,我们做不到完全消灭它们,只能做到让自己远离。”
一场蛆虫的小型狂欢,以“家人”罪证确凿的故事为信号,针对一个没有名字,没有照片,甚至可能不存在的女孩发起进攻。
胡央有点想吐,她看完那些字感觉眼睛都开始臭烘烘的了,“只是没想到班里也躺着一条而已。”
“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而且,这件事你不能说是真的,可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假的啊!”
张军脸涨红,把手机从李抒华那抢了过来,“我上网关你们屁事!”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苗笙,“说那种话是我不对,但、但我——”
“你知道这个男生视频里喊的‘TA’是谁吗?”
苗笙站起来,她比张军高,俯视的视角锐利得吓人,初见时的漂亮只让人们以为她无害、柔软,现在依然漂亮的惊人,五官无一不是精挑细长,可同时散发出惊骇的气势。
“他,在,喊,我。”
艳丽的红唇张合,“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他,是他,想用跳楼威胁我接受他的告白。”
“这种烂人,死了都没关系,”苗笙看向变黑的手机屏幕,说话轻飘飘的,“那里面的人同样。”
“苗笙,我——”
张军不知道自己跟女生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踩雷的局面,而且周围人像看垃圾的眼神也让他感到难堪。
苗笙从桌兜里摸出手机后撞开张军直接往后门走,没人敢出声,因为都感受到了她此时升天的怒气。
胡央半坐不坐,犹豫着要不要跟出去,但她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好像说什么都没用处。
齐园跟夏明阳大眼瞪小眼,手脚无处安放,当然,也是因为没想到张军还能烂到这种地步,毕竟他们从小生活在和缓积极的家庭,长辈的教育也都是红正红正的。
“我去看看她,你们别围这里了。”
李抒华推散大家,他淡淡看了眼张军。
却没想到这时苗笙去而复返,顶着所有人关切的目光,她走到位置上拿了英语单词本揣兜里。
“苗笙!我——”
“别说了,”女生还是要出去,她现在连看一眼这个班级都觉得烦,冲着还想喋喋不休说些无意义话的张军竖了个中指——
“吃屎去吧你。”
说完便抛下一堆再度凝固的同学,离开了教学楼。
苗笙转学的第二天,新同学终于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
8. 八
一中的操场分了几大块,篮球场和网球场挨着,跑道在另一边,苗笙坐到旁边的石阶上,根据刚才的记忆迅速摸进论坛的原贴。
视频毫无疑问是梦山私立的学生拍的,苗笙大概记得这个位置是一楼的右走廊,那边都是高一的学生,再顺着视频里偶尔露出来的环境可以推测是第二间教室。
同时按照拍摄者的反应速度来看,他的座位应该就是在窗边没动过。
几秒间锁定了拍摄者的位置,接下来就是思考发帖人会是谁。
她觉得发帖人的昵称就很微妙,“生生死死”。
看着主楼账号的等级,加入这个论坛的时间挺久的了,且论坛人数这么少,所以排除胡乱宣泄造谣的可能,换一种说法,这个人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发言,除非——
论坛有什么必要的人。
国庆节的时间点、一中隔壁的实验五中、昵称,这些东西加起来很明显就是冲着苗笙来的。
况且里面楼主的发言有很多不正常的地方,对于“兄弟”对女生的心动时间连日期都记得十分清楚,到了具体的相处时就又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大概时间,那就只有一个回答可以解释这些不正常的点。
楼主就是视频主角。
苗笙快速翻动帖子,在几个明显说同是高中生的账号停留了几秒,然后切出跳到聊天软件里,搜索实验五中,并直接选择了人数最多的一个群。
入群申请有问题要回答,“芝麻开门”。
她回忆起路过实验五中时看见的校训,手指快速打字,果然,下一秒申请就自动通过了。
然而搜索群内聊天记录时却没有找到相关的东西,苗笙猜大概是被群主删了。
那个论坛讨论的游戏非常小众,会为了它而活跃在论坛里的必定会在各种社交账号表现出来,女生快速滑动群成员,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不实信息浏览次数超五千次或转发超五百次的就可以立案,苗笙用手机截屏把目前找到的东西一股脑打包给自己的爸爸,即使还没达到立案的标准,进行警告还是可以的。
虽然那个帖子并没有把她的名字直白地扔出来,但只要梦山私立的学生刷到,那“苗笙”两个字就会爆出来,她猜楼主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周微,能不能帮我问问刘赵习回学校没?
刘赵习,这个名字她还是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才知道的。
周微:阿笙!!!你终于给我发消息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去了好学校就不理我了!
:怎么可能,我是换了个学校又不是换了个人。
周微:嘻嘻!好吧,你稍微等等啊,我现在就去问。
苗笙盖住手机,撑着下巴发呆,眼神无意识落到下面打篮球的一堆人身上。
“咳、咳!城哥,那个新同学是不是在看我们?”
说话的人下意识调整起自己的动作,想让自己变得更帅点,身体比脑子还快就想开屏,结果被金玉城毫不客气踹了一脚。
“发什么神经!不想好好打球就滚远点!”
朋友龇牙咧嘴,“火气这么大干嘛?碍着你耍帅了!”
“耍什么帅?我有病?”
金玉城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移到苗笙身上,“人家看你两眼你就变异。”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从苗笙坐到石阶上开始,就跟有条线扯着自己的眼睛一样。
只是两人还在说话扯一堆有的没的,刚刚还拿在对手手里的篮球就精准飞到了苗笙的脚下。
堪称故意的行为带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然而始作俑者笑嘻嘻地跑了过去,“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苗笙抬头,眼神慢慢聚焦。
“啊,是你啊,我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请客回去。”
徐夜秋捡起篮球扔回了球场,然后十分自来熟地坐到了苗笙旁边,没提请客的事,“教室是不是很闷?我也这么觉得,总是坐不住。”
“嗯,是有点。”苗笙没提刚才发生的事,“你不继续打篮球了吗?”
“嗯,看到你在这我就有点不想打了,想跟你说说话。”
徐夜秋大大咧咧的,打了挺久的篮球也不见脸上流汗,挨得最近的苗笙只闻到一点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回什么了,“那个,有时间我请你喝酸奶吧,昨天你跑得太快了。”
至于面包,她真诚建议面前的人少吃。
“对了,我们好像都没自我介绍过!至于请客什么的,完全不用在意,就当交个朋友吧。”
徐夜秋兴致勃勃,说完还朝苗笙伸手,“来来来,存个我的手机号和聊天账号。”
真的太自来熟了,让苗笙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两人就这么交换了名字和联系方式,徐夜秋的手机现在不在身边,说是等一会儿回教室就立即通过苗笙的申请。
周微在这个时候突然回了消息,屏幕上闪现了部分内容,徐夜秋见目的达成也就知趣地起身,“那我就回去了。”
“嗯。”
周微:那人还没回学校呢,我听他同学说是在市里某家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呢,要我说,该有心理阴影的是阿笙你吧!他哪来的脸!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他了,是在那边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是稍微有点问题,不过很快就能解决了,你先继续写作业吧,下次我回梦山请你吃东西。
周微:你咋知道我在写作业!神了!那行,我等你回来。
苗笙关了手机,想想现在离上课还有差不多半小时的时间,拿来背单词刚好。
只是刚翻开单词本,余光就瞟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她记得很清楚,是基本没讲过话的沈一瑶。
沈一瑶个子娇小,扎着低马尾,暗戳戳地躲在离她不远的树后面,头稍微往外一探,却正正对上苗笙的眼睛。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要跑,苗笙只能先一步开口,“沈一瑶?你是来找我的?”
女生脸上闪过几丝错愕,被喊了后愣在原地。
“要过来坐坐吗?”
石阶一直有学校的环卫工人打扫,挺干净的,但苗笙还是从兜里掏出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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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边垫着,明显是给沈一瑶的。
沈一瑶脸红得很明显,不好意思地挪过去,“谢谢……”
“没事,坐着吧。”
苗笙声音冷冷淡淡的,但总是在里面掺着股温柔,“谢谢你,居然还跑来找我。”
“呃、啊、没事没事……”
见女生这么拘谨,苗笙想起自己兜里还揣着早上李抒华给她的巧克力,便拿出来撕开包装分了一半给沈一瑶,“刚刚我骂人有没有吓到你们?”
“没有……我觉得那样还挺帅的……”
手里的巧克力是很熟悉的牌子,她有个表姐特别喜欢吃,但国内买不到,沈一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看了眼苗笙,最后默默把话困在肚子里。
“沈一瑶,你的英语是不是特别好啊?”
突然的,苗笙开启了新话题,沈一瑶自卑的性格又蹿了上来,连忙摆手,“没没没,我的英语一般。”
“怎么可能一般,我都看见你的竞赛奖状了,老师不是还打算推荐你去参加英语辩论赛吗?”苗笙其实从那时候就有个想法了,想找个人辅导自己的弱项,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就干脆说了出来。
“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补习英语?反过来,其他任何科目我都能帮上你忙的。”
离下次月考还有差不多三周的时间,苗笙想努力提高自己,她知道一中的学生跟梦山私立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在那里她能霸占第一,在这就可能有点困难了。
沈一瑶心上漫出来一股被需要的满足感,脑袋自己点了点,“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
苗笙有些开心,头一次在这个学校露出笑容,沈一瑶看着看着就不出声了。
“那之后我就直接来你座位找你可以吗?”
“……嗯、嗯,好。”
场下的人打篮球打得火热,围观的学生不止苗笙两个,时不时发出一阵欢呼。
徐夜秋在其中属于技术很好的那种,投篮也准,队里大半得分都是因为这人。
沈一瑶平时坐在窗边,经常能看见上课打铃前抱着篮球的学生回教室,正在打球的这些她都比较眼熟。
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她问:“苗笙,你、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男生啊?”
“哪个?”
“就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
苗笙明显呆住,转头语气惊讶,“那是女生啊,你没看出来吗?”
“……”
“女女女女生?!”
沈一瑶顾不得内向的性格,直接加大音量问了出来,“我根本没看出来……”
“徐夜秋虽然个子挺高的,还是短发,但确确实实是女孩子。”
要不然苗笙也不会容忍徐夜秋挨她那么近还自来熟了。
沈一瑶感觉自己有些混乱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傻愣愣地盯着徐夜秋。
“快上课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走吧。”苗笙站起来拍拍裤子,拍完伸了个懒腰。
这短暂的一天发生一堆破事让她稍微有点累了,不过第二天还有更让人震惊的消息等着她。
9. 九
早上七点二十五,苗笙准时踏入教室,不少人来得比她早,有几个因为匆忙连早餐都没时间吃,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趁老师没来多嚼几口。
胡央一看见她就从前面蹿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也不管早自习快开始了,语速超快地说:“苗笙!那个造谣的人和五中传播视频的都在今天出面道歉了!”
“……啊?”苗笙反应慢半拍地问。
“你有没有加学校的表白墙?快去加!今天差不多五点的时候这片学校的表白墙都发了同一个东西,就是造谣的人的道歉和澄清!还是本人出镜的视频!”
这比灵异事件还让胡央兴奋,“也不知道是谁替天行道了,太牛了!”
“咳咳!胡央,快回你位置上去,老师快来了。”齐园看着钟表提醒道。
不过胡央的反应确实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反应,昨天张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后她和夏明阳有想过找家里人帮忙,但明显有人比他们更快。
那个最初的帖子其实并没有提到苗笙本人,即使她是作为事件本身的主人公,只要没有把她的名字直接放上来,苗笙就是安全的。
况且要处理这类模模糊糊的造谣事件比想象中的要难,也费时间,家里有人当警察的她是最懂这点的。
当然也可能是有人在前期就着手这件事了,只是刚好在今天结束而已。
但齐园隐约觉得是因为昨天苗笙生气了才有这么一出。
能出手这么快的——
“班长,科代表,语文老师叫你俩去办公室搬新到的习题册!”
门外站了个其他班的学生,正朝里面喊,大嗓门打断了齐园的思绪,她转头看见李抒华和善地笑了笑,起身,“好的,谢谢你来传话,我们马上去。”
路过苗笙时男生微微凑近说了什么,在看见苗笙点头后才离开。
*
“不要不开心了,事情反正都解决了,好好上课吧。”
跟李抒华几天的相处让苗笙稍微免疫了点他的靠近,况且这是安慰关心的话,她认认真真点头,带着连本人都不知道的乖巧。
坐前面的夏天照例死气沉沉的,一副要睡到地老天荒的样子,仿佛这个世界都跟他无关,即使是比英语早自习还吵的语文早读也影响不了他丝毫。
苗笙有时候想,这人是怎么做到那么多觉的。
“后面空着的位置是谁的?还没到?”
语文老师两手空空进来,他平时喜欢直接把教材扔讲桌上,等到了上课再用,脸上戴着一副很厚的方框眼镜,头发花白,语气严厉。
有坐前排的男生回答,“那个,老师,那是张军的位置,他今天好像请假了。”
“都高二了还请假!我昨天不是看他活蹦乱跳的吗!”
有人默默在心底吐槽:高二怎么了,又不是高考。
所幸老师只是多念了几句,这点小插曲也就揭过去了,但直到第二天张军的座位依然空着。
跟他玩得最好的王学兴脸色不怎么好看,有人来问也只是三言两语打发掉。
“苗笙,你的语法挺好的,差的只是词汇量而已,其实都不怎么需要我辅导的……”
沈一瑶小声说,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自己的笔记借给苗笙看,说不定比她亲自讲的效率还高些。
苗笙的适应能力太强了,很快就赶上了大家原本的进度,英语提升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真的吗?谢谢你。”苗笙有些小开心,但她接着说:“其实我还有其他想问你的东西。”
“就是,你的口语应该也很好对吧?如果不是这样,英语老师不会那么坚持推荐你去参加辩论赛的,我觉得你好厉害。”
夸赞的话轻易让沈一瑶脸红,她这两天已经听到很多次苗笙说的“好厉害”了,还是完全免疫不了,“我、我是因为请了外语家教,所以口语才好一点的……”
“那好辛苦,上完学校的课还得补习。”
苗笙微蹲,拿了沈一瑶给她的笔记挡在前面,只露出双眼睛,眨巴眨巴,“那干嘛不去参加比赛呢?如果你去的话,我会去现场给你加油的。”
“是是是是是是是吗?我我我我……”
沈一瑶感觉自己快熟透了,她不知道昨天晚上英语老师专门找过苗笙,就是为了让人来劝自己参加比赛,然后毫无意外地踏进了英语老师布置的陷阱里。
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苗笙告别后回了座位,而王学兴侧过身欲言又止,没等开口另一边的李抒华就霸占了女生的全部注意力。
“苗笙,你是在找沈一瑶教你英语吗?”
“昂,怎么了?”
李抒华顿时语气幽怨,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垂着眉眼看她,“明明我离你这么近,我的英语也很好……”
苗笙语塞,被盯着后好像手上的笔记都变得滚烫了,“……我觉得总是麻烦你不太好。”
“不麻烦。”李抒华立即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好似刚才就只是为了逗她而已,只不过他还小声加了句:“你越过我跑去找别人我才觉得麻烦。”
旁边的王学兴感觉有点恶心,觉得这男的太会装了,他刚才可看见了,李抒华这家伙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苗笙的背影,跟个变态似的。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能找苗笙帮忙。
*
中午放学,因为妈妈有事先回梦山,苗笙就只能加入食堂的大部队,和胡央一起排在咖喱饭的窗口。
现在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食堂打饭阿姨忙得脚不沾地。
“苗笙,你看隔壁窗口,那个就是第二好吃的炸鸡腿!每天只在中午特供!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去尝尝!”
苗笙忍不住顺着胡央的介绍垫脚,想穿过乱七八糟的人群去看一眼传说中“第二好吃”的炸鸡腿长什么样,只是还没看到鸡腿,她反而被一堆男生吸引了注意力。
“今天张松请客,随便刷!”
一个寸头的高个男生得意洋洋地夹着张薄薄的蓝色卡片,那是一中每个学生都会有的饭卡,可那东西明显不是他的。
饭卡的主人有点驼背,也可能是因为常年习惯了这样,总之看不见脸,没出声,在其他男生的起哄下才微微点了点头。
看似友好的气氛,苗笙总觉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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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违和。
“喂,你想吃炸鸡腿?”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下一秒有个男生挡住了苗笙的视线,从她这个高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锁骨和宽阔的肩膀。
“啊?”
苗笙抬头,陌生人剑眉星目,鼻梁很高,嘴唇薄,第一印象不太好惹的样子,眼神也凶凶的。
“啊什么,我问你是不是想吃炸鸡腿?”
金玉城像是不耐烦问了,直接转身冲排在隔壁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卷发男生说:“林狗,多要两份。”
“OKOK!”林吾盐爽快地答应了,头没回,也没问为什么,个子同样高的他弯了弯腰,笑容灿烂地跟阿姨说:“阿姨,再多要两个鸡腿。”
“等等等等——我没——”
苗笙急得想伸手拽金玉城,男生原本要走的,看到她的动作后莫名其妙停了下来,“……干嘛?”
“我没有想吃,你动作那么快干嘛?”
还没有,刚刚眼巴巴的也不知道是谁。
金玉城瞟了一眼苗笙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的手,心底居然冒出来那么一丝可惜,“待会儿到那边去坐。”
说完就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胡央看了半天,嘴巴张着都没来得及闭上,“……金玉城那家伙……”
平时不是拽得二五八万的吗?天天垮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你认识?”
苗笙的提问引来胡央的猛烈反应,“我当然认识!高二的,不,整个学校的都认识他吧!”
“学校西操场新建的图书馆就是他家捐的,还有翻新的篮球场,他爸妈跟洒水一样从金玉城进校第一天就开始捐钱,对了,现在的新宿舍也是他家出的钱。”
胡央家里也是小有资产,但对比金家这种大手笔还是觉得太阔绰了点,毕竟金玉城爸妈单纯为了让金玉城在这里能待舒服点。
“我有朋友是他们班的,说那人平时谁都不搭理,只跟玩得好的几个说话,拽得要死。”
“……所以,他刚刚是在干嘛?”苗笙呆呆地问。
胡央:“……”
“算了,正好不用等下次了,今天就能吃到第二好吃的炸鸡腿。”苗笙轻轻推着胡央的肩膀让她往前,“等会儿给他们转鸡腿的钱就好了,我带着手机的。”
林吾盐端着盘子到金玉城身边时三人中的另一人龚斯也在,他们经常这样分工合作,因为青春期饭量大,就成了三波人去不同窗口排队。
“城哥,你刚才怎么突然叫我多要两份鸡腿?你这么爱的吗?”
“滚,这里不是你坐的。”
卷毛男生气得牙痒痒,“你这不是给我留的座是给谁留的?”
龚斯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份炸鸡腿,咬了一大口,然后示意林吾盐坐自己对面,“给新同学留的。”
“新同学”是某个代号,三人心知肚明,林吾盐眼睛一亮,“哪呢哪呢?你别是骗我的?”
“闭嘴,我只是看她可怜才让她过来的,你少说话。”
林吾盐撇了撇嘴,“OK,我闭嘴。”
骗鬼呢你。
10. 十
胡央揣着说不清楚的心情跟苗笙一块儿走近金玉城等人时,第一眼先是被三个男生的饭量给惊讶到。
米饭堆得很厚实,菜更是,更何况还来自三个不同的窗口。
虽然苗笙的饭量也大,但她看了真的只有一种想夸女生胃口很棒的冲动,而这几个,是从哪个闹饥荒的地方逃出来的吗?
“坐这。”苗笙招呼胡央。
林吾盐一头浅褐色卷毛,配上惯常笑嘻嘻的表情,实在太像一只泰迪犬,一见着苗笙就开始摇尾巴。
“同学,给,炸鸡腿!”
“谢谢。”苗笙同时掏出手机,“多少钱?我直接转你可以吗?”
“哎呀这多见外啊!大家都是同学!什么钱不钱的,不用给!”
龚斯嘴里还包着回锅肉,忍不住插嘴:“又不是你的钱,你今天刷的不是城哥的卡吗?”
这时苗笙的注意力才转到她对面人的身上,金玉城坐姿很板正,跟另外两个男生完全不一样,吃相也是,莫名跟脸有股反差。
“那我转你可以吗?”苗笙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便接着说:“金玉城同学?”
“待会儿再说,先吃饭。”
他说话又带着点儿不客气的强势了,林吾盐和龚斯是习惯了的,但苗笙没有,她捏着筷子秀气地夹了块土豆泥,突然开口:“能不能在末尾加个‘吧’字。”
“……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说出来要好听点,你刚才那种语气,让我以为你是想跟我打架。”
金玉城身体一僵,而桌上三人“噗哈”一声笑出来,苗笙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幽默感。
“笑什么?”
女生疑惑极了,微鼓的脸颊表示她此时停止了咀嚼食物,正等着一个回答。
“没、没什么!噗哈哈哈哈哈!”
“林狗,再笑就滚出去。”金玉城咬牙切齿。
周围吃饭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一看是林吾盐也就觉得正常了,再一看,这不苗笙吗,怎么跟那几个坐一起了?
苗笙的名字比她自己知道的传得广得多,不是因为造谣事件,而是最开始由张军打出去的名号,导致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三生都听过这两个字。
再加上“不经意路过”一班门口的人那么多,传得越来越远,甚至隔壁几个学校都有知道她的。
“……吧。”
再度安静下来的几人突然就听到这么一句,这回被关注的人换成了金玉城,偏偏男生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语气凶巴巴的,“行了吧,满意没?这下说话好听了。”
苗笙认真点头,“嗯。”
林吾盐:金玉城你真是彻底完蛋了。
*
一班的体育课排得很妙,在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
这里的体育老师倒是跟苗笙目前为止遇到过的差不多,除非是每学年必一次的体测,大多数时候只要做做热身运动就能散场干自己的事了。
胡央嫌外面的太阳热提前脱了外套,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就干脆搭人家椅子上,跟苗笙商量:“我们待会儿解散了就去活动室借羽毛球拍怎么样?苗笙,你会打羽毛球不?”
“可以。”
苗笙提前收拾书包,打算等下课了就直接拎东西去车站坐车,她看了眼沈一瑶的方向,“沈一瑶,待会儿一起打羽毛球吧?”
“啊、啊,好,可以可以。”
胡央觉得有些稀奇,毕竟开学一个月,她跟这位貌似有“自闭倾向”的同学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往常瞧见她也是自己一个人。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的。
多一个人对胡央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对“自闭同学”变得不自闭了感到有点好奇而已。
李抒华自然地加入她们,“苗笙,你们要打羽毛球?加我一个怎么样?”
“还有我还有我!”夏明阳一巴掌拍苗笙桌上,“别想丢下我!每次都跟王学兴他们踢足球真没什么意思,还臭烘烘的,我跟你们一块儿!”
苗笙很想吐槽踢足球变得臭烘烘的可能还有夏明阳自己,但她没说,转而眼神示意胡央,想让她决定。
“呃,你们凑什么热闹啊?自己借副球拍自己打得了,我们原本就只打算三个女生玩的。”
“哎呀央央!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一块儿打打羽毛球也没什么吧?”夏明阳恨铁不成钢,“你想想你以前跟秦珞仙和刘章是怎么认识成朋友的?不也是经常一起打羽毛球吗?朋友就是要多接触的!”
胡央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夏明阳接着说:“况且我还可以找到第六个人来玩,这样不就没有人落单下场了吗?怎么样?”
“好像是这样……那你打算找谁?”
夏明阳嘿嘿一笑,转头,“齐园!体育课打羽毛球!”
“好。”
苗笙看着胡央脸有些垮,她从之前齐园被呛就感觉出来了,胡央似乎不太喜欢齐园,但这点不喜欢似乎也没多少。
“那我等会儿负责去借羽毛球拍。”李抒华顺手帮苗笙把她的文具袋收进女生的书包,因为太过自然了,都没人发觉这其中越距的亲昵,“苗笙,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苗笙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回答了,“浅色系的都还行吧。”
“嗯,那我等会儿就借浅色系的球拍。”
胡央琢磨出几分偏向的味道来,忍不住把眼神放到苗笙和李抒华身上。
“走吧,马上就上课了。”齐园手上拿了个水杯,正站后门叫几人,她五官偏冷,没表情时齐刘海在她脸上反而显出一股子阴郁,跟自己的发小夏明阳看着是两个画风。
“行吧,走。”面对齐园的存在,胡央更愿意思考待会儿分组怎么能避免跟她一块儿。
于是原本两人的队伍就这样扩大成了六人,一起从三楼下去。
体育课排在这个时候的明显不止苗笙这一个班,还有两个高一的班级。
走到一楼大厅外面时这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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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处于真正意义上“新生时期”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吵得不行,刚从初中毕业转换到新环境,还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什么都是有趣好玩的,连走个路都比高二高三的有活力。
“中午的时候老是这些人跟我抢食堂,高二的又不像高三的有专门的窗口,稍微晚一点点都可能没饭吃,你是不知道我过得有多惨。”胡央听着后面离得不远的打闹声忍不住抱怨。
不过她想着自己高一的时候可能也被高年级的吐槽过,于是一下就释怀了。
“我、我没在食堂吃过饭……原来还会这样吗?”沈一瑶说。
“我之前——”苗笙话说到一半,就陡然被后面一股巨力撞得往前,控制不住地朝前扑。
“啊!!!”
撞人的男生一身肌肉,即使不高对比起苗笙来说也有点吓人了,在意识到自己闯祸后在朋友的惊呼声中连忙转身。
苗笙鼻尖实实地蹿进来一股熟悉的栀子花味,不算完全的一模一样,因为还有点凉凉的气息,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人好好地抱在怀里。
“好痛……”
她站稳后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是徐夜秋——不对,是徐夜秋的双胞胎姐妹。
面前的女生跟徐夜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差不多的身高体型,只是扎着好看的高马尾,不带笑,冷冰冰的。
“不好意思,我撞疼你没?”苗笙边捂鼻子边问。
徐夜青说话也冷冰冰的,这大概是她跟徐夜秋最大的不同,“没有。”
高个女生视线一转,跳过苗笙落在后面的高一学生身上,“下课打闹,殃及无辜同学,最少扣十分,你们哪个班的?”
这个熟悉的句式,一听就是学生会的,加上徐夜青气势惊人,两个男生立即道歉。
“把人撞飞出去了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要是没有别人在前面接着,苗笙绝对会摔地上,你们还很有理吗?”胡央气得想骂人。
“同学,扣分,一定得扣!”
徐夜青瞥了一眼苗笙,问:“流鼻血了?”
“没有,只是刚才被撞到了有点痛。”苗笙摇头,话落,她压低了声音问徐夜青,“这个真能扣分吗?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多扣点?”
两个男生还在道歉,刚才走得快在前面的另外几个也回来了,徐夜青跟李抒华对视半秒,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嗯,可以。”
上完体育课的九班离开了,同时还有两个玩性大伤到别人的人,他们要被领着去学生会写检讨,苗笙感觉鼻子没什么异样后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九班——
“夜秋,明天周六,我们一起去新开的寿司店怎么样?”
“行啊,你到时候把时间发我。”徐夜秋开了窗通风,“对了,王行之去不去?上次你过生日他就没来,这朋友还当不当了?”
赵梅萱表情有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很快接上话:“不知道唉,不过这也没什么吧。”
五人的小团体里,少了王行之又能有什么区别。
11. 十一
徐夜青是赶在上课前一秒踏进教室的,她和妹妹个高,位置都在最后排,本应是普普通通的场景,徐夜秋在她路过自己时却一下子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别人不了解,徐夜秋心里门清,徐夜青有洁癖,又死板规矩,上学时永远将校服穿得工整,她什么样模范生就什么样,外套和衬衣总是配合出现。
可现在,女生不仅脱了外套挂手上,衬衣领子也有点歪。
“徐夜青,路上撞到人犯洁癖了?真是少见。”徐夜秋满是幸灾乐祸。
“与你无关。”
“啧啧啧,当然与我无关啊,有病的又不是我。”
徐夜青的洁癖仿佛与生俱来,只是小时候还没那么严重,大概只到“普通爱干净小孩”的程度,直到徐夜秋发高烧昏迷那年,徐夜青的洁癖莫名其妙严重加深。
“夜青姐,我们明天打算去吃寿司,你要一起吗?”
赵梅萱对徐夜青总是有点没来由的害怕,倒不是见过这人做了什么坏事,相反,徐夜青的优秀有目共睹,甚至全能得可怕。
只是她周围的气氛太严肃了,好像说点玩笑话都是没有礼貌的,而最让女生毛骨悚然的是,徐夜青身上似乎有种夜里野生动物般的冷漠。
可赵梅萱明白一件事,跟徐家两姐妹打好关系是绝对没有坏处的。
“抱歉,你们的活动我就不参与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徐夜秋冲赵梅萱做出“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耸耸肩,然后装模作样地开始模仿起徐夜青冷冰冰的样子。
该说不愧是亲姐妹,赵梅萱有过一瞬看到了相同的特质,却很快被徐夜秋没忍住憋笑的表情给拉了回来。
“上课了上课了啊,虽然我知道大家都很躁动,但还有最后一节课嘛。”老师拿着教材拍了拍讲桌,等所有人安静下来后才开始讲课。
徐夜秋心里因为刚才赵梅萱邀请的行为开始琢磨,要不要邀请一下新同学呢,毕竟她周末也挺想见到苗笙的。
只思考了几秒,徐夜秋就实践了,而对方接收信息的手机此时正静静躺在楼下树荫底的浅灰色书包里。
“这样,我们手心手背来分组,三对三,怎么样?”
“也行,反正羽毛球场够大,我还没打过这种。”
沈一瑶是这堆人里个子最小的,她怕给队友拖后腿,一时间有些犹豫,而肩膀搭过来两只手,竟然是胡央和齐园。
胡央一开始也是愣的,但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沈一瑶身上,“大家就是来打着玩的,图个放松身心嘛,我们又不是什么专业运动员,打羽毛球最多只需要考虑如果球挂树上了该谁去捡而已。”
“我去我去!那肯定是我去捡!”夏明阳积极地举手,结果招来胡央的一记白眼。
“长得高了不起是吧。”
齐园温和地笑笑,“嗯,她说得对,我们只是来玩的,况且,这附近也没有树,不需要傻大个跳高或者爬树。”
“傻大个?!你说谁傻大个呢齐园!”
“噗——哈哈哈哈!”沈一瑶突然憋不住笑了出来,“抱歉抱歉。”
她笑到一半用手捂住了嘴巴,可肩膀还在抖,“……抱歉,我不应该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有啥好道歉的?”
不知由谁开的头,这堆人突然就站球场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李抒华这个旁听者都没了形象。
可苗笙安静得很,只有嘴角微微上扬,默默看着朋友们。
“苗笙。”
“嗯?”
李抒华微微靠近,伸出食指隔空点在了她的嘴角,“这还是你来一中后我第一次看见你笑,你应该多笑笑的,很好看。”
苗笙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那你也应该多笑笑,像块小蛋糕,好让我上学时的胃口好点。”
这句话不掺杂任何暧昧色彩,反而溢满了进攻性,因为苗笙最讨厌别人说,“你应该”。
气氛就这么降了下来,李抒华却丝毫没有尴尬,“好,我会成为苗笙的小蛋糕。”
因为我本来就是你的。
“苗笙,班长,快来手心手背了,快。”
“我们过去吧,嗯?”
十月的风还是热的,苗笙抬眼,碎发被吹起,纠纠缠缠的发丝里看见李抒华的脸,她想——
这张脸我在哪里见过。
“嗯。”
*
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六个人干脆都站树荫底下乘凉去了,胡央和夏明阳是汗出得最多的,不停用纸擦着,要不是体育老师要求最早只能提前五分钟回教室,两人早跑了。
“其他人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沈一瑶,你居然一点汗没出唉!你原来身体这么好的吗?”
“没、没有,我是不爱出汗的体质,你看我刚刚的表现……可能体测八百米都跑不完……”
苗笙从书包里掏出新的纸巾递给胡央,“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你看我和李抒华,也没怎么出汗。”
“好羡慕!我也想这样!不过你俩是因为体力好吧,打球跟遛人似的。”胡央撇嘴,刚才的分组,苗笙、李抒华和齐园一组,齐园到后期都显出疲态了,这两人却像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
手机没关机,苗笙打开书包时就看见了徐夜秋的消息,不过她这整个周末都不会留在市里,实在没时间,只能打字拒绝了。
对面秒回,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下次吧,谢谢你邀请我。
徐夜秋:好吧……但是下次一定哦!
:嗯。
“苗笙。”
有人来找自己,六人组一块儿抬头,出声的是站太阳底下的王学兴。
“有事吗?”
王学兴好像在犹豫,他看了眼李抒华,最后鼓起勇气问:“你知道张军要转学了吗?”
“我不知道。”苗笙明白是没什么正事了,就收拾书包,毕竟张军跟她没关系。
“那你现在知道了,苗笙,我想找你帮忙。”
“可这不是件好事吗?还需要帮什么忙?”
面对苗笙无比疑惑的语气,王学兴也疑惑,“哪里好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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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不用看见他了。”
“你、你、你!苗笙!张军又不是自愿的!你能帮忙,为什么不帮呢?”
李抒华突然开口:“不是自愿的?谁逼他了?”
胡央说话非常阴阳怪气:“对的对的,在论坛上跟着造谣是我们逼他的,传播视频也是我们逼他的,你说得对,现在莫名其妙转学还是我们逼的。”
“那、那只是无聊八卦而已吧?你们从小到大没聊过别人的八卦?再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没实质伤害到任何人吧?就算非得较真,那造谣的源头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王学兴说得脸红脖子粗,情绪激动了几分,就算张军不是个多好的人,他俩也当朋友多年了,总不能真撒手不管。
“按照你的说法,张军转学跟我有关是吗?有谁为了我逼他转学,是这个意思吗?你想让我去求情?”苗笙终于带了点认真,“可没人会为我干这种事,有点过于荒谬了。”
有,当然有。
可王学兴不敢说,他跟齐园在这一刻想到了同一个人。
“哎呀别理他了,又说要帮忙,又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说。”
胡央去拉苗笙的手,“走,我们换个地方吧。”
“等等。”
苗笙停下了,她其实也有点好奇王学兴能告诉她什么,毕竟造谣事件确实结束得太过突然,太过奇怪,她不认为自己是这件事的源头,包括张军转学的事,她想知道的是,王学兴为什么会认为跟她有关。
“我们比羽毛球吧,你赢了的话我就帮忙,要是你输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苗笙!别乱来!”夏明阳凑过来悄声说,“王学兴是有羽毛球国家二级证的,你这不是上赶着吃亏吗?”
“什么?!这男的打羽毛球的?我平时不是看他只跟你们踢足球吗?”胡央惊讶地张大嘴。
王学兴稍微还有点良心,没直接同意,“苗笙,想通过羽毛球可以,但这样不太公平,你让夏明阳或者……”
他瞟了瞟站苗笙身后的李抒华,“或者班长来替你。”
“不用,我自己来可以的。”
“那就让苗笙自己来吧。”李抒华说。
夏明阳快气得跳起来了,“班长,你也糊涂啊?”
“夏明阳,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确实可以。”
正好球拍还没还回去,苗笙随便捡了副羽毛球拍和羽毛球,扔了一个给王学兴。
“行,你说的,苗笙。”王学兴深深看了眼她,随后转身往球场去。
因为右手拿了东西,苗笙想脱校服外套,只能咬住一点领子,然后单手拉下拉链。
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哪里都长得刚刚好,身材比例完美,腰细腿长,皮肤白皙,做着这个动作突如其来的张力,莫名地会让人脸红。
将手里的拍子灵活地转了转,苗笙的手指也生得好看,看着像在欣赏艺术品,关注她的人只见拍子猛地被停住然后牢牢握在女生的手心。
“我现在认同张军了,确实好看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齐园说。
12. 十二
苗笙和王学兴的阵势吸引来一堆围观的人,他们或许无恶意,只是单看两人的外表,男生明显更有优势。
“时间不多了,一局定胜负吧。”
女生身上有种很矛盾的脆弱与激进,肩颈线条好看却清瘦,显出单薄的温和感,偏偏容貌极度昳丽,冲化了全部柔弱。
王学兴即使心里有怨,却从来没想过跟她对着干,“苗笙,非得这样吗?”
“我前面不是商量的语气吗,你也答应了,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肯定会输?”
事已至此,再说些假惺惺的话确实没必要了。
男生家庭在一中不是顶层的那种,可从小到大也算顺风顺水,他已经给足了苗笙面子,是她的自大一再看轻自己。
“好,那你先发球。”
胡央在一旁看得着急,“王学兴要不要脸?还真就答应了?起码也得找个差不多专业的跟他比吧。”
“可是吧,我觉得苗笙可以的……”
对于沈一瑶的盲目自信,胡央想好好纠正她,“相信朋友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但眼睁睁看着她吃亏不行!”
女生想着待会儿能不能找秦珞仙帮忙,毕竟秦珞仙也是专业的。
可场上的两人不会等待任何人,苗笙发球十分业余,于是比赛就这么轻飘飘地开始了。
王学兴在心底不屑地哼了声,想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不打算第一球就让苗笙接不了,便放水地稳稳打了回去。
“哟呵,是我对着苗笙我也会放水,不怪他。”
“如果就这样打,打到下课也没结果,到时候不知情的还以为王学兴逗女朋友玩儿呢。”
“滚!少乱说点屌话!要是下课了还没结果就我上去打爆那狗玩意儿!”夏明阳拳头比沙包大,又长得高,常年锻炼,一往那站比混混吓人多了。
两个男生表情悻悻,识相地闭嘴了。
“夏明阳,我希望你有时候那个脑子不是长着当摆设的。”
没有苗笙的地方李抒华不像李抒华,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即使长相柔甜,语气却沉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阴鸷,“你没发现苗笙在学习他的动作吗?”
“什么?学习?”
虽说王学兴前面真的放水了,可他逐渐失了耐心,想靠跳杀一击致命,而对面的苗笙接得稳稳当当,一点儿吃力的模样都没有。
她在观察,在学习,等待模仿的时机一到就会杀王学兴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的比赛到了五分钟之后渐渐变了味,王学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进攻,女生的防守仍然无懈可击。
苗笙移动速度很快,动作灵敏,每次都是把球轻飘飘地打回来,然后等着他再次杀球。
那种目光,像动物园玻璃外参观的游客,而笼中动物已在笼中却不自知。
一股控制不住的愤怒蹿了上来,从脚底,燎过大腿,再爬至大脑。
王学兴知道自己成了笼子里的猴。
挥拍的力道猛然加大了,破空声听着就让人肉疼,跟刚才的来来回回游戏不一样。
苗笙同样回以加重的力道,她甚至觉得王学兴反应有些迟钝,居然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也不知道真正自大的人是谁。
但无论是谁自大,今天她赢定了,她要从王学兴嘴巴里撬出所谓“张军被逼转学”的真相。
有的班级提前下课,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了,迟迟攻不破苗笙让王学兴感到心烦意乱,正好苗笙也玩腻了,突如其来的跳杀结束了比赛。
“我、你、怎么……可能?”
“哇啊啊啊啊啊!苗笙!帅呆了!啊啊啊啊!”胡央同时拽着沈一瑶跟齐园激动地晃来晃去,“我为刚才的不信任向你道歉!苗笙是最厉害的!!!”
苗笙朝她们三人笑笑,然后走近王学兴,“你输了。”
她既没有胜利者的洋洋自得,也没有打脸成功后的兴奋,只是极其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而已,“我想让你告诉我张军为什么转学。”
王学兴声音艰涩,似乎还沉浸在输给苗笙的事情里,他看着同样站在阳光底下的苗笙,努力吞咽口水,好让表达能够变得清晰些。
“……张军家里出事了,公司食品厂的东西吃出了问题,他爸妈在到处筹钱想压下去……没人愿意帮忙……最后是找到了,但条件是,让张军有多远滚多远。”
大人之间的利益突然加上了尚且未成年的孩子,很难不让人觉得奇怪,也轻易能联想到是在学校里惹到谁了。
“所以你觉得跟我有关?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吗?”苗笙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就这些,她继续问,“那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
苗笙:“……”
“呃、也不算不知道……”王学兴又猛地摇头,“苗笙,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李抒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抒华是她来这个班第一个认识的人,性格挺好的,还帮过她好几次,即使之前说了让苗笙不爽的话,她对他的评价依然是,“挺好的。”
王学兴莫名其妙笑了声,“大家根本不了解他,他——”
“苗笙,快放学了,我们去还拍子吧。”
李抒华突然出现在苗笙背后,只隔了几步,他身量高,骨架大,没了那张迷惑性极强的甜脸的话像堵密不透风的墙,直压得人呼吸不畅。
“苗笙,走吧,陪我去还球拍,总不能我借的还是我一个人去还吧?”
有轻微的力道隔着衣物传到背部,苗笙转头就是李抒华可怜巴巴的眼神,他每次对苗笙的身体接触都很谨慎,像是怕被她讨厌。
“不用我们还。”苗笙把手里的球拍和羽毛球一齐扔给王学兴,“你话还没说完,我就当你没完成我的要求了,替我们把东西还了吧,谢谢。”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直到两人走远了,王学兴还没缓过劲来,刚才李抒华的眼神阴沉沉的,跟鬼一样站女生后面。
艹!男生忍不住骂了句,因为他真的被吓到了。
留下的另外四个球拍落在树那边,王学兴只能认命地过去捡好,然后趁活动室值班老师下班之前去还东西。
活动室在学校东侧,走过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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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整个大操场,现在人很少,甚至连值班老师都不在,空落落只留个大门敞开着。
他经常来这里借器材,对流程熟悉得很,摆完东西又在门口的登记表填上自己的名字。
只是刚弯腰填完表,一抬眼,一个人悄无声息站在门边。
“班、班长?你来这里干嘛?”
李抒华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几秒,突然咧开嘴,“也没事,只是想告诉你,张军的事跟我无关。”
不是李抒华,那又是谁。
班长的眼神不像在看他,像在看他头顶,王学兴一个激灵,身体的第六感带着他迅速往侧边躲,下一秒“咚”的一声,一个架子上的铅球掉了下来,砸在地板的闷响实实的。
“该向学校报告了,这种保管器材的方法很容易引起事故,王学兴同学,你没事吧。”
李抒华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和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他依然悠闲地靠在门边。
架子上什么时候放的铅球?!不是一直放在里面的篮子吗?!
王学兴坐在地上,压抑不住加速跳动的心脏,他此时分不清是差点砸到自己的铅球更危险,还是看似无害的李抒华更危险。
“以后别去烦她。”
*
背着书包出来已经快十分钟了,手机这时来了条消息。
姐姐:六点半我到校门口接你。
苗笙只能切出导航到市人民医院的界面先回姐姐的消息,她打算先去趟医院再返回一中大门。
刘赵习待的医院还是周微帮她打听出来的,苗笙想去问问关于视频的事,当然她对这人得心理疾病的事不做评价,毕竟要她来说,刘赵习其实根本没病。
这只是一个幌子,校长息事宁人的幌子。
校内学生跳楼对校长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即使没跳成,是个乌龙,传出去反正没什么好影响,更何况跳楼的还是校长的儿子。
所以他把事件中心的两个人都分开了,一个去了医院,一个来了一中。
市人民医院某间高级病房,一个瘦削的男生正躺床上吃薯片,也无所谓零食残渣会掉落弄脏干净的被褥,他侧着头专心刷游戏视频,心头因为前几天某件事而起的火稍微淡了点。
手机“叮叮”催命般突然开始响个不停,一条又一条陌生的信息出现。
“背叛家人的你,必须接受惩罚。”
刘赵习被吓得坐起,神情慌张,面色惨白,他左右看了看,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安详的温暖,于是安下心。
“也就只会发发短信唬人了,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真搞笑!”
对面似有所感,发了什么东西过来,刘赵习慌地碰倒手边的水杯,没喝完的水全洒到了地上。
:你在哪?!
下楼。
“艹!”他骂骂咧咧穿上拖鞋,“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与此同时,苗笙问到了刘赵习的病房,正乘着电梯上楼。
刘赵习抖着腿站在电梯口,心头焦虑不安。
“叮——”电梯门打开。
“是你——”
13. 十三
洁白的病房同时开着窗户和门,产生的过堂风跑过苗笙脸颊,带起她几缕碎发共舞。
可房间是没人的,杂乱像被狠狠揉过的被子垂着一角挂在床沿,可以推测原本躺在上面的人是处于何种慌张的状态下离开的。
她出来走廊看了一圈,都没发现刘赵习,见到一个护士便急匆匆叫住,“姐姐,我能问问住这个病房的人是离开了吗?”
护士抬头看她,下意识露出笑脸,“没有,我刚刚查房还看见他在的,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吧。”
“好,谢谢姐姐。”
但病房里不就有厕所吗?
苗笙只能等了,她估量着时间,得给自己留出至少十五分钟,要不然就可能赶不上跟姐姐的约定。
可是直到过去了快二十分钟,刘赵习依然没出现,空荡荡的好像这里从未属于任何病人。
刘赵习不可能知道自己会过来找他,大概率是遇到别的事了。
白跑一趟的苗笙也不觉得烦,遇不到就算了,真要逮他,她还有很多方法,一直耗在这有些浪费时间,于是便打算原路返回。
进入电梯时,里面有人,两个护士、一个坐轮椅的女生、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平时也要多出来走走,对身体有好处,心情也会变好点。”
“好,我知道了,谢谢乔医生。”
苗笙这才知道,推着轮椅的不是女生家属,而是她的医生,但男人并没有穿着白大褂,反而一身黑色,皮鞋也是黑的。
女生注意到苗笙的目光,很是牵强地朝她挤出了个笑容,也不算是笑,嘴角的肌肉好似失去了控制,只是稍微抬起就耗费了主人全部的力气。
这种熟悉的无力感,让苗笙想起了坐她前面的夏天。
因为生病吗?这些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同样回了个友善的笑,短暂的电梯下行却不足以支撑她们再有过多交流,让苗笙只能当作萍水相逢。
公交车驶向一中时,苗笙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
苗笙的姐姐苗新大她11岁,自从读博毕业进入了研究所后再没回过家,两人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她们的感情其实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要用准确点的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比较陌生的家人。
因为年龄差,姐妹俩的人生总是岔开的,在苗新忙着高考时苗笙还处于懵懂无知的小学阶段,苗新博士毕业时苗笙才将将踩上姐姐七年前的步子。
苗新总是话少的,又或许只是对上苗笙时话少,态度不近不远,也不喜欢喊她的小名,苗新只会喊“苗笙”两个字。
“苗笙。”
女生原本靠着学校大门外围的栏杆发呆,听到这熟悉的冷淡嗓音,一下子回过神,她转头看见苗新。
女人戴着金丝方框眼镜,简单扎着低马尾,白衬衫,露出的脖颈感觉人很瘦,可背挺得很直,像棵安静的竹子。
“姐。”苗笙走过去,“你回来了。”
“嗯。”
苗新不冷不热的,也没有继续深入聊天的意图,只是沉默着走到前面带路,她开着车来的,只能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一路上再没有任何话,车窗外的景色一变再变,直到出现苗笙熟悉的路口,她们的家才算真的到了。
因为要去机场接苗新,妈妈今天才提前回来,她买了不少菜,兴高采烈张罗着要庆祝庆祝。
“新新,你看,你房间这两年都没变过吧?你也真是,连过年都不回来,天天待实验室里,要不是我问你们老师我还不知道。”
大女儿瘦得突出的锁骨让王凤英好一阵心疼,直让丈夫苗合劝她,才不至于在饭桌上哭出来。
“新新啊,你们这次来台市会待多久啊?”
“实验室的新项目有差不多半年的周期,我应该会从头待到尾。”
苗新是生物学博士,她读的那些书父母都不懂,只是每次听到都会为她高兴。
苗合喝了口啤酒,“妹笙,你前几天发我的那些东西——”
“哦对,爸,那件事为什么处理得那么快?我第二天去上课听到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奇怪了。”
两人的对话听得苗新和王凤英云里雾里的,苗笙便只能简单讲了过程,结果王凤英没生气,出乎意料的,是苗新。
“你们之前不是说苗笙转学是因为校长觉得她好吗,为什么骗我?”
苗合连忙解释:“还不是怕你担心嘛,我知道你很关心妹笙——”
“我不关心。”苗新近乎是生硬地否认了这件事,“我只是不喜欢你们骗我。”
“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管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苗笙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原来苗新在云京时还会问自己的事。
王凤英察觉气氛不对,哎呀哎呀岔开了话题,“刚才说到哪了?”
“哦哦,对对,妹笙,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是市局那边处理的,所以速度才会这么快。”
“市局?”
“听说是上头人觉得有很不好的社会影响,所以反应速度快,毕竟上半年市里才刚刚搞了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嘛。”
这个理由听着很合理,但就算不合理,也不该是苗笙想的东西,毕竟那些都离她太远太远了。
“少想东想西的。”苗新开口,“专心念你的书,一中不是梦山私立,你最好盼着第一次月考别考倒数。”
这话太不客气了,王凤英不赞同地说:“考多少都没关系,你妹快乐就好。”
苗新忍不住皱眉,“你们能不能别老惯着她?”
“这怎么能叫惯着呢?”
“我会好好学的,没事,我也喜欢考第一,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苗笙安抚两边,给她们都夹了块烤鸭,“对了,待会儿不是还得给二哥带饭吗?爸,他今天要值班到多久啊?”
“我等会儿去替他,没事。”
苗家有三个孩子,大姐苗新,二哥苗晋,以及最小的苗笙,前面两个孩子岁数差得不大,苗晋只比苗新小一岁,他警校毕业后就跟苗合一起在梦山县派出所工作了,父子俩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苗新盯着碗里的鸭肉,久久没动作。
夜深,家里人都洗漱完准备入睡了,苗笙看着苗新拎着自己的包上楼,里面似乎放了什么文件,她只模模糊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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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W”两个英文字母。
“妹笙,早点睡觉。”
“知道了,妈。”
被出来上厕所的妈妈逮个正着,苗笙只能跑回自己的房间,不管怎么说,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
早上天刚亮,苗新就收拾好下楼了,碰到刚回来的苗晋,便点点头当作打招呼。
“终于舍得回来了?”
苗晋叼着个馒头边吃边问,“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家了。”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打算?苗晋,你一天天的少给我装得什么都懂的样子。”
“不就是因为妹笙呗,那件事够让你愧疚一辈子了吧?你最喜欢逃避了,不看见她不就是你最好的解决办法?”
苗新瞪了他一眼,“我不记得你说的什么事,我要去实验室了。”
“行吧,姐,慢走。”
对于苗晋阴阳怪气的语气,苗新没在意,毕竟一个共犯的嘲讽能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两人谈论的人物舒舒服服睡到了九点才起,这是她一周内能起得最晚的时候了,等到了周日又得恢复照常的学习。
苗笙的手机已经有好几十条未读消息,除开前几天刚刚认识的朋友,剩下的全都来自于一个叫做“HHH”的账号。
“HHH”是她前两年刚刚玩游戏时认识的,苗笙技术好,经常在随机匹配里带队友躺赢,后来陆陆续续有人花钱找她为自己保驾护航或者代打,于是苗笙就莫名其妙开启了这么一个副业。
而“HHH”也是来找她的其中一人,只是他菜得可怕,菜得惊天动地,在游戏里的人物连方向都辨别不了,动不动就被淘汰,也由此成了苗笙最忠实的客户。
苗笙从来不在游戏开麦,交流全靠打字,性别也隐藏着,ID叫哑巴,久而久之她的客户们都信了,这还成了苗笙的标签。
一堆人都默认她是个男的,或者只喊ID,只有这个“HHH”,这个有钱的小少爷,从头到尾一直叫她姐姐,即使苗笙根本没应过。
不过谁会跟钱过不去呢,爱咋叫咋叫,给钱就行。
HHH: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你要玩游戏吗?
HHH:姐姐,你怎么不理我?
HHH:姐姐,我给你买了新皮肤,你上号就能看见了!
苗笙看得头大,还有点害怕对面小孩家长哪天发现了他游戏充值行为,然后起诉自己还钱。
:你不用给我送皮肤,我本来也不在意那些。
HHH:姐姐!你终于回我了!好开心!
HHH:但是上次那个谁送你的你不也收了吗?
:我拒绝了。
HHH:哦~那就好,所以姐姐别要他的,要我的吧。
:你的我也不要,以后别送了,你想玩游戏我陪你就是。
HHH:就这一次都不行吗?我就只是想送你而已。
:不行。
苗笙怕拒绝得太生硬伤到小孩的心,在后面补了句,“你乖一点,别送了。”
HHH那边似乎网络有延迟,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才把消息发过来,是张小狗乖乖的表情包。
14. 十四
【主播,今天又来虐菜了?】
【闻人大佬天天顶着这张死人帅脸到处杀,要是我跟他匹配到同一局就直接弃了。】
【游戏官方真不管?还让不让其他玩家活了?闻人能不能滚出死逃圈!】
【楼上收收味儿哈,我在直播间看见你好多回了,猥琐三次蝻发现有人现实长得好游戏也玩得好破大防了吧!】
【闻人滚出死逃圈!】
【等你们以后被割韭菜就舒服了,还帮他说话,早晚塌!】
【我闻人大佬塌无可塌哈,16岁入圈17岁夺冠,18那年“打遍队友无敌手”,现在21了归来仍是顶层,再说,游戏里,菜才是原罪。】
闻人原名闻语朝,云京人,早些年身边同龄人都在忙着准备出国留学或者接管家里生意,就他叛逆跑去了电竞圈,即使后来带领队伍拿了世界冠军,家里长辈依然对他横眉竖眼的,觉得这人不务正业。
闻语朝性格乖张,越不让他做的就越要做,本以为还会继续深耕在电竞圈里,结果后来出了事,一挑五把队内的几个全揍了,一时间引来无数舆论,他便顺势退了队。
谁知过了两年,大概是兴趣又来了,闻语朝开始直播打游戏,也不开打赏,纯喜欢虐人。
《死亡逃匿》是个全球性的生存类大游戏,每局比赛200人,安全区随时间不断缩小从而逼迫玩家进行角逐厮杀,直到只剩唯一的胜者,同时分成国服和国际服两个部分,互不相通,闻语朝习惯打国际服,排名一直稳在全球前五。
“我待会儿要带我表妹,今天就去国服玩。”
【表妹?哪种表妹?】
【闻人原来还有亲戚啊,我还以为早在路人嘴里没了——】
【国服高手也很多,你等着被制裁吧。】
【墙都翻不了的高手?我闻人大佬可是全球前五,全球前五懂吗?】
闻语朝从来不管弹幕网友的评价,他今天要不是被姨妈耳提面命,根本不会管那个高三的表妹,说是让自己带她放松放松免得高三太累了,其实人家也不太情愿。
“鸿钰,点组队,然后接受我的邀请。”
他平时都直接叫女生的全名,不过她家的姓氏很特殊,一听就能猜到是谁,所以直接略过了。
但鸿钰坐在屏幕另一端,中气十足地应了声,然后不是很熟练地操控起手中的人物,直播间的观众连忙刷“完了”。
闻语朝最讨厌菜鸡,尤其是这种走着人机步的菜鸡,果不其然,男人皱起了眉,刚想开口嘲讽两句,一想这是但鸿钰又立即刹住了车。
HHH:姐姐,我待会儿把捡到的装备都给你。
离得不远的是两个装扮朴素的陌生人,闻语朝看不见对话,只知道这两人是队友。
苗笙一直想教HHH技术,但他老学不会,有点笨笨的,久而久之就加深了对她的依赖,连着发展其他客户都没了时间。
哑巴:好,我会保护你的。
HHH连忙冲苗笙比了个带特效的爱心,粉红气泡腻得让周围人都觉得黏,但苗笙习惯了,淡定地站在原地,还有闲情点评游戏官方出的新动作不错。
【好腻的小情侣!老夫菜市场杀鱼十几年,最讨厌这种秀恩爱的小情侣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闻人大佬给我淘汰他们!】
【等等,这个ID,是哑巴大佬啊……我服了,这个若智HHH怎么还在大佬身边?凭什么啊?】
【楼上的好像有故事。】
【我刚刚看了眼排行榜,人家全服前十唉,挺有实力的,穿得这么朴素害我以为是什么初入火葬场的新手。】
【纠正一下,哑巴大佬前十是因为没时间打游戏,前两年一直霸榜第一的。】
但鸿钰不知道弹幕,她单纯被HHH搞出来的特效闪瞎了眼,一时间有些好奇,“表哥,这个是什么啊?”
闻语朝来了个坏念头,但家几代参军,说好听点养出来的孩子无一不正经、善良、端正,说难听点就是呆,这个表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于是便毫无负担地开口唬人,“这个是游戏里表示谢谢用的,好看吧。”
【哥,你在说什么?】
【这么假的话红玉表妹应该不会信吧?】
【应该是怕带坏小孩所以才不说的吧,游戏里谈什么恋爱啊?真是无语了,我的眼里只有赢!】
【我再说一遍!哑巴大佬没有在跟这个HHH谈恋爱!信不信我上号撕你!】
“哦,原来是这样。”但鸿钰信了。
说话间游戏倒计时结束,整整两百名玩家被投入求生战场。
苗笙技术实在强硬,带着HHH跳了一个修罗场,然后短短几分钟清完了这个片区的人,有她一个本就可怕了,现在再加上闻语朝,总人数下降得飞快,让炮灰玩家忍不住破口大骂。
哑巴:跟紧我,等会儿前面是片房区,会有很多人埋伏,我怕你被淘汰。
HHH:我被淘汰的话姐姐会难过吗?
当然了,没了移动储备粮我肯定会难过。
苗笙边调整装备边回答: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队友。
哑巴:不过你也不需要太担心,我会让你赢的。
HHH仿佛卡住了一般,愣了几秒才继续动起来,他开始绕着苗笙转圈圈撒花。
HHH:我最喜欢姐姐了!!!
哑巴哄小孩般附和:我最喜欢赢了。
两人翻墙进了一栋楼,二楼明显有脚步声,苗笙示意HHH留在一楼死角,在仔细辨别后卡着时间上去突袭,没几下这里就归她们了。
房区深处全是枪声,离苗笙的位置比较远,她探头望了一圈,视力极好地在某个房顶角落发现了趴着的人影,那人很会躲,四面八方都不容易看见他。
哑巴:你去左边房间,等会儿我要狙人,你可能会被看见。
HHH:嗯嗯,姐姐加油!
【闻人大佬今天照常发挥啊,来了国服还是新手村。】
【这才开始几分钟?有十分钟没?怎么就只有五十几个人了?】
【刚刚公屏上哑巴大佬好帅,一直在播报他的名字。】
【我靠!】
【我靠!】
【我靠!】
【闻人大佬……被人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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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闻语朝原本还在跟对面楼的人对峙,谁想突然就灰屏了,那是宣告GAMEOVER的标志。
“您被玩家‘哑巴’淘汰。”
闻语朝:……
死掉的玩家只能观看活着的队友的视角,于是他下一秒就换到了躲在三楼的但鸿钰这里,对于新手玩家而言是安全屋,对于老手而言,这简直全是死角。
“鸿钰,我被淘汰了,接下来我教你怎么打。”
但鸿钰:“你被淘汰了?这才多久?”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红玉表妹干得好!噎死他!叫他一天天狂的没边!】
【哑巴大佬才是真神!】
“嗯,你先听我说,移动到你最右边的窗户,大概149的方向,然后开倍镜。”闻语朝努力扬起笑脸,“有我在,可以赢的。”
苗笙不知道因自己而起的一切,只是正常拿下了一个人头,她换了个位置架枪,也是防止对面人的队友出来报复,果不其然蹲到了个呆头呆脑的,于是对面但鸿钰也灰屏了。
“您已被玩家‘哑巴’淘汰。”
【有我在~可以赢的~】
【有我在~可以赢的~】
【有我在~可以赢的~】×10086
闻语朝:……
哑巴:我们要继续往前了,走吧。
HHH:姐姐好厉害!我来了!
【不敢想象跟哑巴大佬做队友会是多么的有安全感!】
【这题我会,以前哑巴大佬还有空位带人的时候,直接让我躺赢了!是真的躺赢!你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赢了的那种!】
【该不会是开挂了吧。】
【前面的滚哈!闻人也厉害,你觉得没开,哑巴大佬厉害你就觉得开了?】
【烦死了烦死了,HHH一直霸占着哑巴大佬,别人根本没机会,他能不能滚啊!】
这局毫无意外的苗笙赢了,她站在游戏大厅,在队友频道问:还想玩吗?下一把你来打吧,我在后面跟着你,多试试技术就会变好了。
HHH:好。
对面小孩看起来兴致不高,苗笙有时候搞不懂他,说不喜欢这个游戏吧,能坚持玩差不多两年,说喜欢吧,就只愿意跟在她后头,也不怎么打人。
这时,有陌生人发来一条消息,是挑战卡,能确保两队人匹配进同一局里比赛,有时候遇到不甘心的赛局就有人会这么干。
苗笙随手点了同意,毕竟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我笑死,闻人,你也有这一天。】
【要是被拒绝了才好玩,但对面同意得好快哦,他是知道闻人吗?】
【有可能,闻人平时直播人本来就多,今天还破天荒来国服玩,应该会传得很快吧。】
“表哥,还要玩吗?”但鸿钰一直对游戏不感兴趣,刚才连怎么死的都没在意。
“嗯,这把我带你赢。”
女生只能无所谓地点头同意了,“行。”
哑巴。闻语朝默念这个ID,下把我绝对要把你淘汰掉。
“倒计时五秒,五、四、三、二、一,游戏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15. 十五
因为这局要让HHH用来练手,苗笙便带着他在偏僻的地方落地,等慢慢搜完了装备才往有人的地方去。
HHH:姐姐,看,这里有个爱心形状的草坪!
苗笙操纵人物靠近,确实如他所说,她觉得这很可能是官方弄的游戏彩蛋。
哑巴:确实是,挺好看的。
HHH却不太想走了,他绕着这块小草坪转,好像在找角度,苗笙耐心等了他半天,直到男生很满意似地朝她走来才算结束。
这边悠哉悠哉边走边逛,闻语朝那边却十分激烈,他这次跳了上次苗笙跳的位置,玩家聚集得很多,公屏一直在播报淘汰玩家的名字。
【哑巴呢?这次好像都没看到他名字?该不会是退出去了吧?】
【不可能,如果真退了系统会有提示的,不然你以为50块一次的挑战卡是耍猴玩的?】
【闻人大佬杀得好凶,估计是在忙着找哑巴吧。】
【我的哑巴大佬呢?】
【该不会是怕了吧?】
公屏刷得太过频繁,让苗笙想不注意都难,她后知后觉这就是刚才给自己发挑战卡的玩家,“闻人”。
哑巴:我们朝主城区过去吧。
HHH:姐姐是想去打人了吗?那我把我的枪都给你。
哑巴:不用,我不是想打人,就是想过去看看而已。
HHH目前人头有5个,全是野区碰到的孤家寡人,苗笙不想一直徘徊在边缘,因为这样的话根本练不了什么技术,只能用这种话把他哄过去了。
“砰!”
队友的血随着这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掉了大半,幸好敌人技术一般,要不然HHH就被当场爆头了。
哑巴:趴着。
苗笙扔了个烟雾弹卡视角,先把HHH带到树后面躲着,再跑到另一个掩体声东击西,她注意到对面有四个人,手快地解决了其中三个,再一路接近,像个可怕的猎人。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在队友被狙后不仅行为异常地不躲,还直接大喇喇地连武器都不拿就跑了出来。
“大佬?是我,你还记得我吗?”一道欢快阳光的男声蹿了出来,是公共麦,明显来自面前这个人物。
“大佬,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无心啊。”男生听起来要委屈哭了,端着武器傻愣愣地站着。
这人苗笙熟悉,曾经也是她的客户之一,甚至就是她和HHH之前才提到的“送她皮肤”的人,不过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连接到附近陌生人的频道后,苗笙回答:嗯,好巧。
“大佬~我好久都没跟你一块玩游戏了,每次找你你都跟别人一起。”
这个“别人”指的就是HHH,说到这人无心就来气,明明是自己先跟哑巴认识的,结果HHH太会耍手段了,不经意间就占完了大佬的所有游戏时间。
上回想送个皮肤表示表示的都被这人给搅和了,无心真的很无语。
哑巴:那我不打你了,你走吧。
无心这次是跟班上同学组队玩的,对于同学的“惨死”他嬉皮笑脸地凑近苗笙,“大佬,我们一起。”
HHH:这个游戏不允许非法组队。
“啧,我是在问大佬,又没问你。”
HHH委屈巴巴把自己的血加满后连忙跑到苗笙身后躲着,并且暗戳戳内涵是无心的队友打伤他的。
无心:这死绿茶,到底有完没完!
苗笙也在考虑,无心跟她认识的也早,算是不错的朋友,并且她刚才为HHH报仇了,倒没必要纠结这些,大不了送无心到决赛圈再解决他。
哑巴:一起吧。
“好的好的!哎呀,大佬,我们终于又一起玩了!我可太怀念了!”无心终于舒服了,他一直拿哑巴当好朋友看待,不像这个HHH,缠着人像缠了条蛇一样,是把哑巴当对象了吗,一天天挡这挡那的。
HHH:……
HHH:……
HHH:……
苗笙在前面带路,没怎么注意到,她在看地图预测最后的决赛圈会出现在哪块地方。
无心大笑着关了公共麦,他“已死去”的队友在队友频道戳他:你刚才说话咋那么黏?好恶心。
无心:滚。
无心:……
无心:真的黏?
队友:我还以为你是在跟女朋友说话……
无心:哑巴是个男的!男的!懂吗?老子是直男!他是我好朋友!
队友:我也没见你冲但鸿珏用这个语气说过话啊,刚才真的跟吃醋一模一样,我是说真的。
无心:少恶心我。
关了队友频道,无心略微思考了几秒,随即放弃思考,因为他们已经快到主城区,也就是此时全地图打得最凶的地方了。
苗笙习惯性嘱咐HHH好好跟着自己,但这次对方没了回应,像在赌气一样。
哑巴:怎么了?好好跟着我吧,我保护你。
HHH: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个无心玩?
哑巴:为什么?
HHH:就是不想,我们才是好朋友不是吗?
苗笙不记得自己跟HHH有过类似的承诺或者别的,一时间疑惑地挑眉,她怀疑这个小孩是因为现实生活朋友太少了才会过于在乎游戏里的人,只能温和劝他。
哑巴:每个人的好朋友都不止一个,你是我的好朋友,无心也是,当然,你也有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好朋友啊。
HHH:……好吧。
无心看不见她们的具体聊天内容,但稍微用脑子想想HHH都不可能说什么好话,于是再度开麦:“大佬,别聊了,我们走吧。”
苗笙回了句“等等”,她收起武器挨近HHH,接着模仿他之前做的,绕着HHH转了个圈并撒花。
哑巴:好了,我们走。
无心快气炸了,凭什么啊?大佬凭什么得哄着这死绿茶!这男的怎么这么会装?
无他,唯关钱矣。
苗笙很快哄好自己的客户,并迅速带着他们躲进了一栋空楼。
现在活下来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三十几个,各个都是厉害的,闻语朝占了最中心最好的位置,但鸿钰在他旁边猫着。
“鸿钰,你们现在作业压力大吗?”
“还好。”
但鸿钰现在熟悉了操作,开着倍镜到处瞄,她下意识回了句,“你也大不了我几岁,又不是不知道云中的强度。”
“你也小不了我几岁,”闻语朝找到自己的目标后轻笑了声,接着说,“你忘了,我是保送的,没读过高三。”
【给他装了个大的。】
【好了,我现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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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保送的了,然后呢?】
【楼上的,我还知道了他是云中的。】
【云中哪的学校?没听过。】
【云中是云京最好的高中,然后云京又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台市一中也很牛的,这几年国家竞赛的决赛老是这两所学校碰上。】
【碰到台一中的老校友了,握手。】
【你们这帮城里人在说什么啊?我是农村人,我听不懂,我要回家喂猪了。】
玩家人数一再缩减,只有十几个了,决赛圈也越来越小,苗笙规划好路线后冲在了前头。
“砰!砰砰砰!”四面八方都有声音,苗笙大概根据声音强弱判断了敌人位置的远近,然后选择了最近的一个上去解决了,但就在她想示意HHH跟无心进来时,公屏上显示——
“玩家‘无心’被玩家‘HHH’淘汰。”
HHH:姐姐,我不小心走火了,然后忘记他不是我们的队友……就打中他了……
哑巴:没事,先上来吧。
HHH:嘿嘿!好的,姐姐,我来了!
被“不小心”淘汰的无心差点气得摔鼠标,但已经被淘汰的他又没有办法继续待在比赛里,只能无能狂怒。
回到待定大厅后同学们一个比一个惊讶,没想到无心这个算比较有技术的居然被人轻易淘汰了。
但他们也说不准HHH是真有技术还是无意的,毕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游戏里,苗笙知道闻人还在等着她,便把剩下的大部分人解决了,此时整场比赛只剩两队人。
“哑巴,我们1V1,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耳机里传来一道乖戾的男声,听起来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强势感,苗笙在公共频道打字同意了,但她还加了一句:让你队友跟我队友也1V1可以吗?我想让我队友练练。
“鸿钰,你觉得怎么样?”
但鸿钰无可无不可,她只心里觉得自己表哥好幼稚,因为一枪就追着人满局游戏跑,有点小心眼。
【世纪对决!国服巅峰对战国际服巅峰,居然正好让我撞上了!】
【这段视频铁定要火,我要录屏!】
【虽然是两个服,但你敢信,都是国人,莫名其妙有点好笑。】
【我压闻人。】
【我赌哑巴。】
一时间直播间涌进大批看热闹的观众,弹幕数量激增,各说各话,乱成一锅粥。
四个人都分开去了不同的房子,不过因为决赛圈的缩小都只在一层平房,苗笙和闻人从一开始就打得猛,各自有各自的战术,倒显得HHH跟但鸿钰像小孩子过家家了。
“倒是小看你了,有这能力,没考虑过打职业吗?”
哑巴:不感兴趣。
“挺好,我现在倒是对你感兴趣了。”
哑巴:?
苗笙扔了个闪光弹到对面,想从另一侧突击过去,她一向喜欢占据主动的位置,却发现左上方提示存活总人数的数字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5。
“砰!”
“砰!”
“玩家‘我爱吃大米’被玩家‘哑巴’淘汰。”
“玩家‘哑巴’被玩家‘闻人’淘汰。”
16. 十六
公屏播报时众人都还是愣的,完全没搞懂情况,不过因为游戏细节做得好,但鸿钰除了两声枪响还听到了来自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刚才游戏不是只剩四个玩家吗?
闻语朝却是清楚这整个过程,他语气莫名,“我俩1V1呢,你救什么美?”
哑巴:太顺手,就打了。
【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是用了复活卡吧,或者藏匿卡,唉,我最烦死逃的就是这点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道具。】
【要是你有道具你用得比谁都开心吧?】
【死逃物价这么贵,他能有也算是种本事了。】
【所以现在是……闻人赢了?】
【是……吧?】
【刚刚两人打得我热血澎湃的!我还想偷摸学两招,结果就这样结束了?说好的两服巅峰PK呢?!哑巴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准你这么说我哑巴大佬!】
但鸿钰作为“顺手行为”的受益者,不管哑巴是不是真心想救她,她确确实实因为这人而存活了下来。
女生一向对游戏不感兴趣,比起虚拟世界的武器,她现实生活中早就摸过许多次真的,且游戏世界的死亡并不算死亡,所有人在这里都只算一串数据。
但鸿钰明白这些,可看着哑巴倒地的朴实人物形象,内心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她想着待会儿至少说声谢谢。
“哑巴,你该为自己的不专心向我道歉,毕竟我可是拿出了全部注意力放你身上。”
苗笙才不想道歉,她对自己的输赢不怎么看重。
哑巴:输了就输了,为什么要纠结这些?
但鸿钰:“表哥,没必要吧。”
闻语朝最讨厌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昔日发生的不愉快事件,“我们再比一局。”
HHH:哑巴,你还想跟他比吗?要是玩累了我们今天就下了吧。
小孩只会在只有他们两个时叫苗笙“姐姐”,平时要是遇到别人在,就直接用ID称呼,但这不是重点,部分弹幕因为HHH的话反戈到了哑巴这边。
【闻人还以为自己是SKY的队长?说话这么不客气?还道歉,哑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搭理他!】
【真服了,就算不专心,人家救的可是你队友,你表妹!】
【我都没注意游戏多出了第五个人,哑巴反应还是很快的。】
【这帮人咋回事儿?打个游戏这么矫情?闻人就只是想跟哑巴切磋而已,还真情实感上了?】
【爱看看不看滚!】
闻语朝又问了一次,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小期待,“比吗?”
哑巴:不比。
男人略显可惜地望着屏幕,也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对着个陌生人有这么大情绪干嘛,显得莫名其妙的。
不过他很可能是好不容易遇到个手法这么有灵气的,难免起了惜才之心,总想着要摸清哑巴的全部实力。
弹幕也在可惜,觉得再比一局也没什么,不过很快就被哑巴的话给打断了。
哑巴:下午吧,我现在肚子饿了,要吃饭。
闻语朝觉得自己有毛病,居然从这句话里琢磨出几分可爱来,他作为曾经的专业电竞选手,不会通过所谓的技术好坏来判定一个人的性别,所以对于弹幕先入为主的“他”基本无视。
“那好,下午我们继续。”
【我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只是因为饿啊?】
【才11点,真的不是借口吗?】
【早午饭没听过?大周末的起得晚点儿怎么了?有意见?】
【没意见,因为我也饿了……】
【闻狗你下午记得开直播啊,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一直一直一直——求你了,我想看你跟哑巴的PK!】
闻语朝没管,哑巴和HHH下线后他就直接关了直播,反正姨妈交代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鸿钰,记得跟你妈说我带你玩了,可别再找老头子来念我了啊。”
家里的老人觉得他不务正业,又是打游戏又是开经纪公司的,沾的全是不正经的东西,可偏偏呢,但家却是正经得堪称呆板,呆板到但鸿钰爸妈怕她真成了傻木头,到头来还要闻语朝这个“不正经的”教教表妹。
但鸿钰家里有个同岁的堂弟叫但鸿珏,高一时直接保送进了云京大的数学系,闻语朝没见过那人,只听说跟表妹差不多,或许比她还呆。
真是一家子呆子。
“表哥,我下午可以跟你一起吗?”
“哦,嗯?你还想玩?”世界末日了?
闻语朝瞬间稀奇起来,“没想到啊,你还是个网瘾少女,以前该不会是姨妈不让你玩吧?”
“我还没跟哑巴道谢。”
但鸿钰接着反驳,“我妈妈让我玩的。”
“首先,哑巴不是在救你,其次,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无论是不是真心实意,我都应该感谢哑巴。”
闻语朝:“你下午不是要去什么国画展吗?”
但鸿钰:“可以明天去。”
要不是知道表妹本性如此,闻语朝可能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对哑巴有什么特殊感情,怎么比自己还执着。
*
周一回了学校,早上大课间时苗笙带着写好的各科作业交到不同科代表那,数学科代表是个寸头的男生,正忙着跟朋友侃大山,瞟到人影过来就随便挥挥手示意她把作业放这就行。
“闻人牛,哑巴也牛!你是不知道,这两人的技术真的可以秀瞎你,怪不得一个国际服前五,一个国服前十呢,我平时两个服都待,就是没这运气遇到。”
“我那天都守着闻人的直播间没敢乱分神,结果那狗人一整个下午都没开直播,给我急得抓心挠肝的,我要看他跟哑巴的巅峰对决啊!”
“不过哑巴是真帅啊,居然为了救一个妹子让自己输给闻人,要我是红玉表妹,我直接爱上哑巴!”
苗笙听得万分疑惑,这怎么看都是她周六那天游戏上遇到的场景,原来闻人是个主播啊?
数学科代表讲得兴起,突然注意到朋友的眼神,他一瞥,发现是苗笙后瞬间站直了,“苗笙,来交数学作业啊?”
“你脑子是有毛病能问出这种蠢问题,难不成是专门来找你的啊?”朋友捶了他一拳。
“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聊天了。”苗笙放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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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男生心急地想多跟她说些话,嘴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呃、苗笙!你玩游戏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聊会儿?我什么游戏都玩的,说不定有共同语言!”
太生硬了,也太蠢了。朋友这样想。
然而苗笙还真停下了脚步,“嗯,我玩死亡逃匿。”
简直像中了大奖!数学课代表兴奋得开始口吃,“那那那那那个,我也玩!而且技术很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你上次不是我们队里死得最早的吗?”
“滚啊,能不能少说点!”
苗笙没在意他们的嘀嘀咕咕,问:“你们刚才说的闻人是怎么回事啊?”
于是两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演一遍给苗笙看,胡央从外面回来还以为这两个在演猴戏。
“干嘛呢这是?你们在提前准备元旦晚会节目?耍猴?”
胡央边说边塞了瓶酸奶给苗笙,“九班的人让我给你的。”
苗笙瞬间想到了徐夜秋,毕竟九班她只认识这一个人,“女生?”
“昂,个子跟我差不多,留着八字刘海,”胡央比划了下,“她说是你朋友。”
个子跟胡央差不多,那就不是徐夜秋,但也可能是徐夜秋找人帮忙带的,苗笙打算待会儿发消息问问。
数学科代表还在继续,叽里呱啦终于讲完了,“就是这样,大佬们的世界我还真不懂啊。”
那天下午苗笙又跟闻人比了好几局,直接开的2V2单赛,当然只有她和闻人打,剩下两个算是观众。
从一局定胜负到三局两胜,再到五局三胜,苗笙的胜负欲到最后都被闻人给挑起来了,头一次打得那么猛,不过也玩得很畅快,毕竟很难遇到一个合心的对手。
到后来四个人干脆加了好友,HHH兴致不高,基本不怎么说话,原本只是这样的,直到红玉(但鸿钰)对她用了爱心特效表示感谢,HHH的不高兴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苗笙到现在都还记得HHH下线前的最后一句话:
姐姐,我有点难受,我们下周六再见吧。
唉,苗笙叹气,虽然她跟HHH基本是金钱交易关系,但她也不想让人不开心,可现在只能等着小孩自己想通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撑在数学科代表的桌上,虽然离苗笙不算近,却微妙地像在包围她。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抒华仍是熟悉的甜笑,“下个月初是运动会,你们有想报名的吗?”
“班长,我老样子,长跑我全包了!”夏明阳没心没肺,但身体实在健壮,班里有些人经常吐槽他像头牛,“保证拿第一哈!”
“给你装的,搞得谁跑不了似的。”
“苗笙,你想参加吗?”李抒华问。
女生转头看他,“可以,跳高我可以。”
胡央:“那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我不参加项目,但做后勤一向可以!”
整个班级都是气氛欢快的,大家因为班长带来的这一消息,都在开始商量自己运动会时能做什么。
“砰——!!!”
一声巨响,中断了全部。
17. 十七
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跟着这声不同寻常的巨响震了震,等回神时,发现自己早已聚到走廊边上。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跳楼了”,像接力似的,一个传一个。
“跳楼了?谁?”
“我靠!哪呢!”
“是不是对面高三楼?好多老师和保安围那去了?”
苗笙觉得刚才那声音听着不像,更接近硬质重物碰撞的声音,当然,她也更希望不是人而是别的东西掉下去。
一中的教学楼有两栋,中间通过天桥连接,高二和大部分高一占据右边,左边基本上都是给高三学生用的,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高三楼。
平时大家都有着默契,尽量给高三提供安静的学习环境,除了教室本来就在那边的几个高一班,很少会有高三以外的学生去那边。
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往那头聚集,都想凑近点看个究竟。
“别去凑热闹,待着别动。”李抒华叫住几个好奇心重的。
“班长,我不是去凑热闹,我是想去了解真相!”
夏明阳揪住那人的后衣领,“都说了别去别去,你这人我还不了解吗,了解真相是警察该干的事,一堆看热闹的围过去除了添乱就只有给当事人造成二次伤害!”
男生刚说完话,附近就响起了警笛声,仿佛印证了有人跳楼这件事。
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氛围包住了所有人。
“别看了,进去吧。”
李抒华的声音离苗笙很近,同时她的视线蓦地被男生遮挡了大半。
“没有人跳楼。”苗笙说完,她轻轻推开李抒华遮挡自己的手心,“是箱子掉下来了。”
胡央“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她们的位置有死角,根本看不到事情发生的地点,但看楼下其他人的反应,怎么着都应该猜是学生跳楼吧。
“我记得高三学生因为学习资料多,基本上人手一个装书的大塑料箱子,每次从食堂回来路过都能看到摆在走廊上。”
苗笙说话没有太多个人情感在里面,同时也带来信服力,“人掉下来的声音不是那样的,但既然老师和警察都过去了,箱子也不可能自己长脚越过围栏的高度,大概率是自杀未遂。”
“苗笙,你刚刚好像电视剧里的侦探哦!分析得好有道理!”胡央眼睛都亮了,“要是你去玩密室那不是随便带飞?”
然而女生意外地露出呆呆的表情,“什么……密室?”
十几年来第一次来市里,也很少沉迷网络的少女,在某些方面总是能显出些微格格不入的朴实。
她按照喜好穿的大一号校服套在身上,老实巴交的衣领跟袖口,按理说该暴露出点跟周围人不符的土气,可人们看着她的脸,她露出的皮肤,细腻的手指,怎么也讲不出土这个字。
苗笙就是太漂亮了,漂亮到跟所有人分隔,甚至让人想不明白梦山那种地方是如何养出这样的人。
“哈哈哈哈哈我以后带你去玩!不知道也没事!”胡央感觉跟苗笙待久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脸红,明明应该越久越有免疫力不是吗?
她居然在某一刻有那么一丝丝理解了梦山私立用跳楼威胁的男生,因为苗笙就是一个值得这么去做的存在。
哪怕为此变成疯子。
很快有学校老师顺着天桥过来赶人,明令禁止再讨论此事,顿时作鸟兽散。
“我之前以为至少我们一中不是这样的,结果发生点什么事照样捂嘴,有点无语。”
“得了吧,刚刚苗笙不是分析了吗?不是跳楼,学校是怕以谣传谣吧。”
班上同学不反驳苗笙,只是撇了撇嘴,“那也不能像警告似的强行让我们闭嘴吧,你刚才没看见教导主任的表情,凶得要吃人一样。”
“这里是示范性高中,学校领导肯定怕传到外面去,不过我就觉得奇怪了,这种事好像是一中建校以来头一次发生吧?”
“谁知道。”
苗笙回座位时发现几百年没醒过的夏天居然在撑着头看外面,只是他双眼无神,比起破天荒的提兴趣凑热闹,她更相信是在发呆。
“对了,苗笙,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九班的人?我都不知道。”
周五下午就轮换了座位,所以最前排的胡央此时调到了苗笙背后,刚才别的事情太多了,搞得她都没机会问。
“我第一天转学过来的时候,在食堂遇到了。”苗笙把一直拿手里的酸奶放桌上,“徐夜秋,你认识吗?”
“咳——噗!我靠!”
胡央差点被喉咙里的水呛到,连忙抽纸擦嘴,“徐夜秋?我没听错吧?”
她真的觉得有点魔幻了,苗笙刚刚转学过来没几天,先是被金玉城那家伙搭话,现在又是跟九班的徐夜秋认识,莫名有种小白花跨越阶级认识霸总的既视感。
她当然认得出那天被苗笙撞到的是徐夜秋的姐姐徐夜青,但那毕竟只是意外,错也不在苗笙身上,过去了就过去了,萍水相逢偶尔打个照面,学校这么大,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遇到。
但认识并成为朋友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徐夜秋人不错,待人热情,很好相处,以前胡央还在八班时曾短暂因为朋友跟她接触过,但怎么说呢,大家不在一个阶层,相处起来总感觉有些难受。
那种难受不是因为被怠慢或轻视,而是一种差距感。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苗笙问道,怕她还不舒服就起身拍了拍胡央的背。
“不不不,没什么问题。”胡央笑笑,“徐夜秋她们有自己固定的圈子,我是怕你半路融进去会觉得难受。”
“可我只是认识她啊,也不打算融入她那边我不认识的人,我现在只想和你跟沈一瑶一起。”
苗笙好像天生会哄人,几句话给胡央整得感动起来,“嘻嘻,我就知道。”
她末了加上一句,“跟徐夜秋成为朋友是件好事,没什么的,不过你注意不要跟她身边的那几个有过多接触就行。”
“好。”苗笙没有深问,只是点头答应,她知道胡央不会没来由地说这些。
下午放学,这次沈一瑶提着保温桶加入了苗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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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从知道她们下午都结伴在食堂吃饭以后,沈一瑶意外地表现出果断来,说要和她们一起周一就行动了。
“沈一瑶,这饭是你妈妈做的?好丰盛,好香啊!”胡央露出点可怜兮兮的表情,“能给我尝一点吗?求你了,我什么都会做的!”
“别这样……”沈一瑶又开始害羞,“你想吃就自己夹吧,这个是我家阿姨做的,她做饭很好吃……”
“你家里还请了阿姨?!”虽说这个学校的有钱人很多,但沈一瑶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果然,只有苗笙跟我是一起的,呜呜呜呜这个可恶的世界就不能多我和苗笙两个有钱人吗?”
“对、对、对不起……我……”沈一瑶手足无措。
苗笙好笑地接住耍宝的胡央,“她是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沈一瑶呼出口气,她不太擅长跟人相处,所以总有些小心翼翼的,要不是有苗笙在,胡央这种类型的她可能还有点害怕。
“那,苗笙,你也尝尝吧,挺好吃的……”
“你也尝尝我们的?食堂可能比不上家里,但其实还不错。”
因为今天出了新菜品,胡央坚持尝试草莓拌豆腐,她却觉得那玩意儿光是看着就不太妙,于是最后两人去了不同窗口。
“……那我尝尝你的,谢谢了。”沈一瑶羞涩地从苗笙盘子里夹了块鸡肉,然后不是很会掩饰地略过了胡央。
“怎么回事!尝尝我的呀!这看着不是很有食欲吗?”
苗笙很诚实:“我不是很理解这种新菜品推出的必要性。”
胡央:“起码不是炒的,它是凉拌的啊,在这种天气当作一道凉菜还是可以的。”
总之不能让这种话题再继续进行下去了,苗笙怀疑再多说点,胡央就会往她嘴里塞草莓拌豆腐。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不说了。”
这下才安静下来,三人默契地跳过了新菜品的事,但胡央闲不住,没过几秒又挑了个新话头,“我室友认识高三的,今天午休的时候我们聊了好多,真的跟你说的一样,是装书的箱子从楼顶掉了下来,原本是有人想跳楼的,但被他同学拦住了。”
“具体为什么跳楼没人知道,我室友只说那人叫张松。”
苗笙顿住,“张松?”
她想到上周在这里看见的,试着问,“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不会,一中对校园霸凌管得很严的,要是被老师知道上报的话,退学都是有可能的。”胡央叉了块草莓,“而且他待的那个班还是出了名的团结友善,不会的。”
胡央说完反应过来,“苗笙,你以前是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吗?可别跟我说有谁欺负过你?”
两个女生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苗笙只能把那天看见的事说了出来。
“不是吧?还真有!”
“这样的话,那些人很过分……”
苗笙:“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有时候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我这也算是主观臆断。”
“那就再去看一次吧。”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18. 十八
徐夜秋微弯着腰将手搭在苗笙肩上,有些好奇地凑近,“你吃的什么?看起来好香,下次我也试试吧。”
上午才刚聊到这人,现在居然就碰到了,胡央嚼着嘴里的草莓,莫名来了点紧张,她扫了眼站徐夜秋旁边的赵梅萱几个,疑惑这帮人今天怎么有兴趣来食堂了。
“3号窗口的小炒,挺好吃的。”苗笙倒是没注意,反而略带赞赏意味地回答问题,临了,还特意加上一句,“比草莓拌豆腐好吃。”
“啧,明明是你不懂欣赏!”胡央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非常不服气,大有要叉一块给苗笙尝尝的架势,而女生认真着张漂亮脸蛋身体往右缩,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看热闹的沈一瑶捂嘴偷笑,不过在注意到还有徐夜秋她们后,又悄悄收敛了。
“苗笙,你们刚刚在聊张松的事?”徐夜秋顺势坐下来,她眼睛清透好看,笑起来像林间跑动的溪水,满是生生不息的亮丽,很少会有人讨厌她的自来熟。
“嗯。”苗笙点头,“所以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夜秋的朋友也跟着坐了下来,原本只有三人的长桌现在坐满了,期间沈一瑶还默默挪了个位置,从苗笙对面换到了胡央对面。
胡央礼貌性地冲赵梅萱笑了笑,当作打招呼。
“想确定张松有没有被欺负,去他们班看一眼不就能知道了?我有个认识的高三学姐,她就是那个班的。”
“不用这么麻烦吧。”胡央搞不懂事情是怎么的就跳跃到了这里,虽然她也在意那位同学的事情,可还要为此跑去高三楼打听什么的,显得好多事。
“还是不了。”
苗笙是有过一瞬间的意动,可想到老师和警察都在接触这件事,自己过去反而添乱,倒不如老老实实等着处理结果。
“那好吧,我还以为可以帮到你。”徐夜秋有些小失落的样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些都是我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
两帮完全不熟的人因为徐夜秋在中间搭桥,勉勉强强有了浅薄的联系,苗笙看出女生是真的想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她,便尽可能友好地回应。
赵梅萱暗自打量对面的苗笙,是很漂亮,但她不希望这个小团体再多出一个人来。
徐夜秋对这个女生简直热切过了头,她想起上星期篮球场那事以及今天特意找人跑腿送东西,好像苗笙才是跟徐夜秋认识了几年的朋友。
这一点儿也不对劲。
至于胡央,赵梅萱有点浅淡的印象,只记得是个玩不到一起的。
“那我们走了,明天下午一起吃饭啊。”
苗笙有些为难,她看得出来胡央和沈一瑶面对徐夜秋都不太自在,只能委婉道:“我不喜欢人多,还是不了吧,而且你和自己朋友一块也挺好的啊。”
“一起吃饭都不可以吗?我可是连上课都在想你唉。”
“噗——咳!”胡央差点被噎死,使劲捶着胸,不光是她,赵梅萱几个都是诧异地瞪大了眼。
苗笙从小到大这种话听得多了,没什么感觉,“周末——”
她刚想换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却猛地停住,因为周末她得去看沈一瑶的英语辩论赛,那个是之前就答应好的,肯定不能反悔。
“抱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
在徐夜秋垮脸之前,苗笙补充:“谢谢你今天送我的酸奶,很好喝,但是下次还是我来请你吧,可以吗?”
她真的很会哄人,明明没有多少语调起伏,可被安抚的对象总能乖乖听话。
“好吧,但你可不要忘了,也不准再用别的理由拒绝我了。”
“嗯。”
胡央总觉得徐夜秋刚刚那句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便犹豫着问苗笙:“你不觉得徐夜秋对你太热情了吗?”
“还好吧,其实她跟我在梦山私立的朋友很像。”
周微也经常用这种黏黏糊糊的语气对她说话。
胡央稍微代入了下自己,如果是她被苗笙拒绝了,好像也会这样。
“呃,那好吧。”
*
“要是苗笙答应了,夜秋是不是还得陪她玩什么伸张正义的小游戏?”
“不懂啊,”高锦弧边走边做投篮的姿势,自认为很帅地投了个三分,“高三的跳楼关我们什么事,死就死呗。”
王行之抵了抵下滑的眼镜,“你这话不符合人道主义。”
“yue~”男生做了呕吐的动作,“搞得你很关心一样。”
段洁捶了一拳高锦弧,“小声点,你想让夜秋听见?”
她和两个男生离前面的徐夜秋跟赵梅萱四五步远,压低了声音,“但是苗笙关心啊,苗笙关心夜秋就关心,她以前明明都不会在意这些的,我看要是苗笙真闲得没事干要帮那个高三的,夜秋肯定会帮。”
“我就是搞不懂她那么在意苗笙干嘛。”
王行之不确定地说:”因为苗笙长得好看?”
“我用你说?我没长眼睛?”
高锦弧:“梦山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不?我之前查过,来趟市里都得三个多小时,你说得多偏?而且还是出了名的扶持县,人家读高中都不需要交学费那种。”
“现在还有交不起学费的?太假了吧?”
从小生活在市里的他们根本想象不出来这种存在。
王行之再度扶了扶眼镜,“你忘了十一中这种人一抓一大把。”
段洁顿时露出玩味的笑容,“哦,是这样,我都忘了,嘻嘻。”
“也是。”高锦弧挑眉,“那为了帮他们交学费,我们这周继续?感觉好久没玩了。”
至于玩的什么,只有当事人清楚。
*
苗笙几人吃完饭从食堂出来时正好撞上几个大人从高三楼搬东西出来,一摞又一摞复习资料堆叠着,页脚有反复翻过的痕迹。
“这是在搬什么?不会是那个谁的吧?”
“应该是。”苗笙有些惋惜地看着装书的箱子,“发生这种事,学校应该会让他休学吧。”
“孩子妈,你拿小松的书包了吗?”
“哎哟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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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性,刚才忙着收拾桌子,都忘记包还在那了,我去拿我去拿。”
两个大人声音满是疲惫,但仍努力装作平静,女人刚想上楼,张松的同学却从二楼伸出头,“阿姨!张松的书包在这,我看里面是空的,我干脆直接扔下来给你们吧,不用再上来了!”
“唉,谢谢同学啊,谢谢。”
于是一个空荡的黑色书包就这么落了下来,刚好让张松爸爸接住。
三个女生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看着,苗笙记性好,认出了帮忙的男生就是那天食堂拿张松卡的人,她原本还想继续观察,却被书包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个圆形的黑色小毛绒挂坠,边缘是一圈淡淡的浅黄色,挂在书包上几乎看不到,如果不是她眼睛尖,可能也会忽略过去。
“苗笙?怎么了?我们走吧,叔叔阿姨他们已经离开了。”胡央拉她。
“好。”
回到一班教室时里面很安静,夏天趴在原位好像没动弹过,几个女生看见他还在便有意放轻了动作。
“夏天平常不是第三节课就会离开吗?”胡央悄声问。
苗笙摇头,拧开水瓶喝了口温水,她应该不是错觉,夏天自从早上的事情发生后便有些异常。
有时间找夏明阳问问夏天的事吧。
“我出去透透风。”苗笙打完招呼就起身去了走廊。
一中背后靠着座矮山,冬暖夏凉,风景也很不错,天气好的时候晚霞会铺成一大片,苗笙很喜欢让视野穿过教学楼中间的天桥,那样能看见后面的景色。
“人,掉下来的,声音,应该是什么样的?”
滞涩、干枯,好像快被折断的一捆柴火,夏天的声音就是这样,他仿佛太久没说过这么长的一句话了,断句断得很奇怪。
瘦得让校服都变得空荡荡的,虽然长得高,却没有一点生命力。
“嗯?”
“你,今天,早上说的,”夏天低着阴郁的眉眼看她衣领,“说人,掉下来的声音,不是那样。”
苗笙反应过来,夏天是在说她分析时说的话,可当时她们隔得这么远,环境这么吵,男生是怎么把她的话听清楚的?
“我也不知道。”
女生站得很直,她也看起来纤细,却浑身冒着源源不断的生长力,鲜活得刺眼。
“但我希望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听到这种声音,希望身边的人都一辈子好好的。”
夏天没再说话了,他奇怪的参差不齐的睫毛勉强能撑住略长的刘海,却也只能支撑他勉强看见向下的视野。
“你也是。”苗笙突然凑近,带来鲜活的心跳声,“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夏天。”
她不知道夏天生了什么病,只希望他能好起来。
“哼。”男生莫名发出难听的语气,带着突如其来的嘲讽和怒气,“我不需要你的希望。”
说完便离开了,苗笙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一步步下楼,心头淡淡冒出一句话:
这才不是什么夏天溺死的尸体,明明就是条不听好话的野狗。
19. 十九
“闻煜,你怎么看待刘赵习父亲坚持的他儿子并非自杀这件事?”
天色渐暗,观湖区公安局某间会议室仍亮着灯,适当的晚饭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前,桌上坐的几乎都没吃饭,却早已习惯了。
被问话的是个长相温柔的青年,一双杏眼,清俊挺拔,他指尖的笔转了转,思考着,“我觉得刘岩在隐瞒什么,他既然这么肯定刘赵习不是因为心理原因坠楼,那背后当然有隐情,你们没发现吗?他在说儿子得抑郁症的事情上支支吾吾的。”
刑侦队长夏寒兵点点头,坐闻煜对面的另一个男人却反驳,“他是在逃避儿子死亡的事实吧?白发人送黑发人,换到谁家父母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指指黑板上的资料,“诊断书,就诊记录,甚至连坠楼诱因都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在网上造谣被逮到后一时想不开,这不是很有逻辑吗?”
“我看啊,刘岩也可能是想推卸责任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毕竟这抑郁症是能一天两天就得上的吗?”
夏寒兵同样点头,“大家觉得呢?”
“我查过刘赵习的手机,发现他的爱好基本集中在游戏上面,一年到头往里大概充了十万左右,同学也说这人性格比较孤僻,在班上没有朋友。”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补充。
“你查过他的聊天软件吗?”闻煜问。
丁恬静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转向所有人,在键盘上点了几下,“这人现实生活人际关系简单,但网络世界倒是活泼了点,不过加的大多数都是游戏群,我大致浏览了下,聊天内容也都是关于游戏的。”
“有着这种爱好和热情,应该也能佐证他没有自杀的念头吧?”
“不。”丁恬静继续点了点键盘,这次调出来好几个风格不同的聊天记录,“他从上个月起,开始频繁在聊天中提到‘想死’、‘想解脱’等字眼。”
“这几个群都是有着相同经历的学生,他们都是为了治疗和网友聊天,当作一种解压释放的方式。”
“群成员基本都在安慰他,没有心理暗示的内容。”
所以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看吧,没有其他可能了,如果有,闻煜,你倒是说说看啊。”寸头的贾盛摊手问。
闻煜是前两个月刚从云京过来的,一来就当了副队,又听说他是闻家人,贾盛便一直不服气,所以总会话里带刺。
“我还是认为要谨慎些。”闻煜没有在意同事的话,只是温和地笑笑,“不是还有个人我们没去找吗?”
夏寒兵:“你是说事发当天去医院看望刘赵习的那个小姑娘?”
“对,我觉得太巧了,看监控视频,这两人几乎是刚好错开进入了不同电梯,然后那位小同学离开没多久,刘赵习就坠楼身亡了。”
“况且,刘赵习造谣针对的人貌似就是她。”
他们调查过,刘赵习造谣的事是市局那边直接处理的,动作相当快,无从指摘,但这件事又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闻煜直觉跟视频里的女孩脱不了干系。
“你怀疑是这个小女生干的?你疯了?”贾盛指着苗笙的截图,“人家可是受害者。”
“我没有怀疑是她,我只是想通过她了解真相而已。”
夏寒兵喝了口茶,“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有怀疑那就去求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他相信闻煜能掌握那个度,便不再叮嘱,只是宣布今晚的会议解散。
“哎呀,你跟副队呛什么啊?他这么做也是怕有遗漏嘛。”丁恬静抱着电脑跟在贾盛旁边,“人家比你还小五岁,你这样也不害臊。”
“就是比我小五岁我才呛他啊,这里谁不比他有资历啊?”
丁恬静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
“静姐,麻烦你待会儿把那个女孩的资料发我。”闻煜和和气气地过来,“大家都没吃饭,要不我们一起吧?盛哥?”
贾盛脸色不好,但后背被捅了捅,只能勉勉强强答应了。
夏寒兵边穿外套边往外走,“那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去吧,去吃点好的,我先回家了。”
“夏队,慢走啊。”
“慢走,队长。”
贾盛撇嘴,有些羡慕,“真好啊,这么晚回家还有人给自己留菜,我什么时候能遇到个知心人啊?”
闻煜不动声色望了眼他和丁恬静,想了想还是打算让两人顺其自然比较好。
夏寒兵到家时刚好撞上自家儿子下晚自习回来,旁边还有齐园,便笑呵呵地叫住两人,“回来了?今天学习辛苦不?”
“夏叔。”齐园笑盈盈打招呼。
“爸,你今天又这么晚回来?局里忙什么呢?”
夏寒兵一把搂住夏明阳的脖子,“嘿,不该打听的少打听,这些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事。”
“啧!爸!我17了!就差一年就成年了,还小孩,我都快比你高了!”
“是是是,你长大了,你和小园都17了,大孩子。”
齐园:“夏明阳天天跟个幼儿园小孩一样,哪来的脸说自己长大了。”
“齐园!”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天天吵来吵去,还不嫌腻啊?”夏寒兵意有所指,不过两人听完都是一阵搓着胳膊,像被彼此恶心到了。
夏明阳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提了一嘴,这让夏寒兵警觉地多问了一句,“学校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
齐园家就在夏明阳家对面,三人分别后夏明阳父子放轻动作进门。
“阳儿,你哥今天的状态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我盯着他吃完药才走的。”
夏天的情况特殊,夏寒兵也怕因为工作照顾不到他,只能叮嘱夏明阳平时多盯着点,“在学校的时候你也帮着你哥多交点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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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医生不是都说了嘛,这有助于康复。”
“这、这恐怕有点难……”夏明阳平时都跟李抒华一块儿,有自己的朋友,他不是没想过拉夏天进来,可夏天不愿意啊,连句话都不愿意说。
夏寒兵敲了下他的脑门,“难什么难,他是你哥,你多照顾点。”
“知道了,我会的。”
“回来了?吃饭吧,小阳,吃夜宵不?”家里的女主人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瞅见父子俩站玄关嘀嘀咕咕便忍不住开口打断。
“来了来了,马上哈。”夏寒兵一脸笑嘻嘻地过去,变脸速度给夏明阳都给恶心到了。
“小天呢?睡了?”
“嗯,从医生那回来就直接进去睡了,我看他睡着就没打扰。”
夏明阳背着书包回自己房间,“爸,妈,那我就先进去了。”
大伯和大伯母也是真舍得,明明哥的状态不好还直接塞过来,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亲儿子。
不过这些也不是夏明阳能直接说的东西,自己爸妈都说不动他能有什么办法。
*
上午的大课间操被取消了,学校专门用第二节课来讲心理健康教育,苗笙不知道这是学校从哪里请来的人,总之很像某种她看到过的推销机构。
“苗笙,你确定要报跳高了?要是确定的话我到时候就直接填你名字了。”
耳边凑过来点点说话的温度,趁着讲台上讲PPT正讲得兴起的老师没发现,李抒华坐她旁边说着悄悄话。
“嗯,可以。”苗笙一心二用,也问他,“那你呢?你会报名什么项目?”
“接力和跳远。”
“很厉害。”女生顺嘴夸了一句。
李抒华的脸很红,“你也很厉害。”
好不容易熬到老师讲完了全部PPT,胡央着急上厕所,人刚出教室就嘴快地问苗笙:“苗笙,上厕所不?”
“行啊——”
“苗笙,有人找你。“蒋老师突然表情严肃地站在前门喊她,说完示意女生出来。
“我的老天,老蒋找你啥事啊?不过不管了,姐妹我先去上厕所了哈!”胡央话落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能是什么人找我?苗笙在班上同学带着好奇的目光中出去,班主任还是往常的打扮,穿着黑衣黑裤。
“老师,谁找我啊?”
“先跟我去办公室吧。”蒋老师走在前面,见苗笙实在懵懂,又忍不住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
“苗笙啊,你最近有遇到什么事吗?”
“没啊。”
蒋严肚子里有一堆疑问,但最后还是老实憋住了。
办公室在离天桥近的那块区域,每个楼层都设得有,苗笙被带去的是一个略小的会议室,她进去时只见一个穿着休闲的男生坐在里面,桌上还摆了两杯水。
坐姿,眼神,手部动作。
苗笙一眼得出答案:警察。
20. 二十
闻煜看见苗笙时微怔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同学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我是观湖区公安局刑侦队的闻煜,今天过来是想找你了解点东西而已,同学,你不用紧张。”
蒋老师带着苗笙进来,等女生坐下后拍拍她的肩膀,“我就在门口,有事可以直接叫我。”
“好,谢谢老师。”
苗笙接过闻煜递来的证件,上面的照片应该是在早些时候拍的,里面的主人公头发比现在要短,完全露出了额头,有股桀骜不驯的少年气。
“警察哥哥,请问是要问我什么吗?”
闻煜不可否认这声“哥哥”还挺好听的,一时间居然在一个高中女生面前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努力绷紧,“我过来是想问问关于刘赵习的事,他的话,你了解多少?”
“不多,知道他的名字,他干的事,只见过一次。”苗笙觉得既然能被警察找上门来,刘赵习跟她之间的恩怨应该都被提前调查清楚了,“我和他原本都是梦山私立的学生,发生那件事后我就转到了这里。”
“警察哥哥,刘赵习是出什么事了吗?”
闻煜总感觉耳朵在发烫,可手中记录的动作没停,“发生的那件事是指什么?”
他不知道?还是在向我确认第二遍?
苗笙手指搭在桌上,只考虑几瞬就接着说了下去,“六月份的时候,刘赵习用跳楼威胁我接受他的表白,我就是在那第一次见到他的,后来校长为了平息这件事,就推荐我转学到一中。”
女生叙述冷静,没有太多感情起伏掺杂在里面,好似在描述一个陌生人经历的事,闻煜用笔尖点了几下纸面,这确实跟他们调查的没什么出入。
“后来呢?他之后在论坛造谣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
闻煜:“所以那天下午你去医院是——”
“原本是想找他当面对峙的,但没遇到他,我当时在病房里等了快二十分钟就离开了,因为那天下午我跟姐姐约好六点半她来校门口接我。”
“这样啊。”闻煜抵着额头,突然放下笔,像是大哥哥拉家常般,“接连遇到这种烦心事肯定很糟糕吧,你有跟朋友倾诉来让心情变好点吗?”
苗笙毫无察觉般,“还好吧,还不至于到达让我烦心的地步,我也不喜欢让朋友替我担心,所以都没怎么说过。”
能让人不惜用性命来交换得到的人,闻煜其实在想是不是有人会为了替苗笙出气而动手什么的,不过女生刚转学过来没几天,这个脑洞稍微开得有点大了,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
接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都比较客套。
“警察哥哥,刘赵习是怎么了?你之前还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闻煜来了点逗人的恶趣味,“小孩不要好奇心太重,好好上学就行了。”
“是死了吗?”
苗笙看着闻煜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是刑警,又专门过来问我一些刘赵习的事,在我提到去医院时写字的动作慢了一点,是在记录新的事件,而不是像印证已经了解的梦山私立发生的事情那样,毫无迟疑地下笔。”
“所以,刘赵习是在周五下午我过去的那段时间死的,对吗?”
闻煜呆了半秒,突然笑出来,“没想到啊,你推理能力还挺强。”
倒是没反驳苗笙的结论。
“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也知道你们警察是不能轻易将案件透露给外人知道的,但一些小细节总不能全靠你们自己吧,稍微给我说一点,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小同学,好奇心太重是不好的,这不是在玩什么推理游戏。”闻煜从穿着的卫衣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别瞎操心。”
被苗笙盯了几秒,他开始不太自然起来,最后说:“也不是什么案件,只是刘赵习自杀,但他爸爸坚持认为不是。”
想从警察嘴里套点话真难,苗笙早就从自家人那里体会到了,不过她斟酌着提出了一个新方向,“你们认为他自杀是因为他有心理疾病对吗?但要是刘赵习根本没得病呢?”
“没病?”
“我只是感觉而已,校长当时为了压下来刘赵习干的事,都能让我来一中了,那为什么不能让儿子得假病呢?这样的话就算以后事情被谁爆出来,他也能有个说法。”
“梦山私立是校长一手创办的,前几年因为出了高分考生才慢慢有了名气,他这样做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况且你不是说校长坚持刘赵习不是自杀吗?他知道自己儿子没病,当然不会自杀。”
闻煜这次是用全新的目光在看苗笙了,“小同学,看来多玩点推理游戏还是很有用处的,你真厉害。”
被一个刑警夸,苗笙根本不好意思,她只不过是当事人,了解的东西稍微多点而已,如果再给对方一点时间,闻煜自己也能想清楚。
“对了,”苗笙叫住闻煜,“那天我去病房的时候刘赵习的床很乱,像是忙着去干什么事,这个应该也能成为一个线索?”
“谢谢小同学,如果后面事情有进展的话,我会来你们学校给你送锦旗的。”
“咳——”苗笙差点噎住,“这个就不用了。”
闻煜脸上笑容倒是大大的,比起最初的浮于表面真心了许多,“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希望你的好消息不是给我送锦旗。苗笙想。
*
回去时第三节课都快结束了,苗笙不想就这样进去,干脆靠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只是等上完体育课回来的二班路过她时就开始后悔了。
我这样好像有点像被罚站。
她后知后觉,只好尴尬地把脸侧着,低下头。
不对,我为什么不去厕所啊?反正也快下课了。
来来往往的二班学生盯着苗笙看,眼神像被勾住钉死了一样,有人蠢蠢欲动想去搭话,结果就瞅着金玉城先过去了。
“你被老师罚站了?”
“呃,没有。”
见有人跟自己聊天苗笙也就放弃了去厕所的想法,“我回来晚了点,不想直接进去,所以在外面等等。”
金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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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件短袖,露出来的手臂肌肉微微鼓起,显得有力而坚实,个子又高,一眼望过来是副好身材。
不过苗笙没怎么注意,微微侧了下身,想看看老师是不是要下课了。
“我有巧克力,你吃不?”
莫名其妙的新话题,苗笙抬头试图从金玉城脸上找出他扯到巧克力的来龙去脉,不过男生很快变得气急败坏起来,“李抒华的你就要,我的就不要了?”
这前后有什么关联吗?怎么又扯上了李抒华?
“不……行吧,你给我,我吃。”
金玉城满意了,只是仍然冷着脸,扔下一句“等着”就跨进了二班。
林吾盐正往嘴里大口灌冰水,看见苗笙时眼睛一亮,搂着龚斯凑上去,“苗笙,你站在这干嘛?被老师罚站?”
他没有觉得这是件坏事,反而认同感十足地夸她,“嘿嘿,只有勇敢的学生才会被罚站!”
苗笙:我也不需要这种勇敢啊……话说为什么都觉得我被罚站了啊。
“滚一边儿去,林狗。”拿完东西又出来的金玉城一把推远林吾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里包装得平平无奇的巧克力递给女生。
“买多了,帮我分担点,”他话到末尾转了弯,硬生生加上了个“吧”字,最后显得整句话奇奇怪怪的。
林吾盐:苗笙的狗来了,我真是服了。
“谢谢,好多啊,一大包?”
苗笙掂了掂,不是什么小分量。
“咳,我不爱吃甜的。”
林吾盐感觉自己快听不下去他的鬼话了,一把搂过龚斯走人,“呵呵。”
结果又被金玉城踹了一脚。
下课铃猛地拉响,陆续有人出来了,走廊上都是累了出来放风的,看到苗笙和金玉城杵在两个班中间,又悄悄看过来。
“下次我请你吃炸鸡腿,谢谢了。”苗笙说完感觉自己好像不经意间欠了好多人,而且今天已经收到了两份吃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嗯……嗯,可以。”
金玉城恢复到了原来拽拽的样子,只是黑发遮掩下通红的耳朵尖暴露了他。
他又忍不住揉了揉戴着耳钉的部位。
回自己座位时,离得最近的林吾盐阴阳怪气来了一句,“我不喜欢吃甜的~城哥,当初我问你怎么长这么高,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来不挑食。”
“现在挑了。”
金玉城大言不惭,面对自己朋友他就没那么客气了,“少多嘴说些有的没的。”
“得,您真是大变样了——挺好,挺好。”林吾盐在金玉城威胁的眼神中默默改口。
他翻开自己写了大半的数学卷,同时另只手伸向金玉城,“我不多嘴,那你借数学卷给我抄几题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张扔过来写得龙飞凤舞的黄色卷子。
“感谢我城哥。”
过了几秒,金玉城像是回过神来般补充道:“还有,你以后不要随便挨她那么近,对女孩子有点距离感。”
林吾盐:装,给我接着装。
21. 二十一
胡央见着苗笙进来时,原本趴着的姿势立即打直了,“谁找你啊?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她视线往下一转,女生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这是啥?”
“一个朋友,没什么重要事。”苗笙没打算把闻煜的事告诉胡央,“这个,呃,金玉城给我的,说是吃不完,你要吗?”
“金玉城?”胡央脸色古怪,她接过苗笙递来的巧克力,包装很朴实,剥开随意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跟她平时吃到的都不太一样,感觉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
苗笙给熟悉的几个朋友都分了一块,夏明阳夸张地感天谢地,看得不远处的齐园眉头狠皱,直接朝他扔了支笔过来。
“哇!我去!齐园你下手这么狠干嘛!”
不过男生说完话就老老实实把笔捡起送了回去。
李抒华看着桌上的巧克力笑笑,倒是没问苗笙刚才那一节课的去向,“谢谢。”
前排有几个调皮的把那片区域搞得鸡飞狗跳的,还有因为争论某道数学题而争得面红耳赤的,越是这样热闹的场景越是能让苗笙注意到安静的夏天。
他应该没在睡,只是把脑袋搭在手背上发呆。
昨天下午那样的问题怎么想都觉得不妙,像是某种信号。
再加上刚刚得知的刘赵习的事,苗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于是伸出一支笔轻轻点了点夏天的背,正好夏明阳从齐园那回来,他几乎是张大了嘴想要阻止苗笙,倒不是怕女生打扰夏天,而是夏天不会对谁有回应,他怕苗笙觉得尴尬。
诧异的是,苗笙的笔头刚刚触及到男生瘦削的背脊,夏天就有了动作。
他慢吞吞地回头,就算是疑惑的情绪也很废力气。
“你吃巧克力吗?挺好吃的。”
递过来的手心上摊着块方形物体,黑色的,夏天缓慢思考,终于想起来像什么了,像雪地里的墓碑。
“嗯?”苗笙又耐心问了一遍。
“呃、呃、苗笙,我哥平时不怎么吃甜的,谢谢你啊!谢谢!”夏明阳手忙脚乱,笑得很假,但夏天居然有反应也算是令他惊讶的一件事了。
苗笙没得到夏天的回应便打算把手收回去,只是她发现夏天在跟着自己的动作移动视线,直勾勾盯着,不像是不想要的样子。
女生试着往左歪,夏天果然跟着动了,又往右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次出现了更为明显的疑惑,仿佛在问:不是说的给我吗?
不听好话,但拒绝不了喂食的野狗啊。
“不怎么吃,但偶尔尝试一下也不错。”苗笙没再逗夏天了,她直接站起将巧克力放到了前桌上,“不用谢。”
夏明阳几乎是摒着呼吸看完了整个过程,生怕夏天露出厌恶的表情来,所幸,夏天只是默默接受了。
苗、苗笙真有耐心,以前想来搭话的基本都被无视了,要不就是受不了夏天这阴沉沉的性格直接选择无视他的。
想到自己老爸说的,让夏天多接触新朋友,夏明阳隐约觉得,或许苗笙是个突破口。
午休放学,李抒华和夏明阳一块儿往校门走,他手里抛玩着苗笙之前给他的那块巧克力,一上一下,游刃有余。
“夏明阳,最近夏天有在好好吃药治疗吗?”
夏天自己走在前面一点儿,他独来独往惯了,每次夏明阳都是远远跟在他身后。
“当然了,我可是每天都会盯着他吃的,而且我感觉我哥好像开始好起来了。”
李抒华:“确实。”他内心恶毒地加了一句,怎么还没死呢。
两人的方向不同,出了校门就得分开,夏明阳没心没肺地打完招呼就去追夏天了,李抒华在路过一个垃圾桶时随手将什么东西扔了进去。
*
闻煜说是让苗笙等他的好消息,可直到周六也没来信。
苗笙坐在去英语辩论赛的公交车上,离比赛开始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会场是开放的,只要提前进去就行。
沈一瑶有些紧张,在聊天软件上比现实生活中话多了许多。
沈一瑶:队长好厉害……我感觉她一个人上就可以了……我好怕我待会儿忘词啊……
沈一瑶:我突然好想上厕所……完蛋了……
:别紧张,顺其自然就好,要不想想等比赛结束了该怎么庆祝吧。
沈一瑶:现现现现在就庆祝?
沈一瑶:会不会……太早了点?
:不是啦,庆祝的意思是指庆祝比赛结束,庆祝你成功度过了一场比赛。
沈一瑶:小猫反省.jpg
沈一瑶:好,那我现在开始想了啊?等比赛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好不好啊?
:OK
休息室里坐着两所不同学校的人,实验二中的带队老师是个戴眼镜的女人,对于这次抽签抽到一中她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台市一中的实力在台市属于断层。
门在这时从外面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个很高的女孩子,扎着高马尾,五官精致,即使穿着统一的黑色正装也是出奇的出挑。
“老师,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主办方让我们提前去候场。”
“好好好,夜青,你先带她们过去,我待会儿来。”
徐夜青点头,朝沙发上另外几人示意,“那我们走吧。”
沈一瑶只能连忙将手机静音,匆匆站起跟上,这次一中来参赛的有三女一男,包括她和徐夜青两个高二的,剩下的一个高一一个高三的。
她刚才跟苗笙的对话不是在夸大,因为徐夜青的能力确实很强,辩论的内容大半部分都是徐夜青想的,沈一瑶和另外两人在这里面都显得像是在划水。
“刚刚那个就是徐夜青啊?听她名字好久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本人,长得好好看啊。”
“但是感觉好厉害哦,等会儿上台会不会一句话把我噎死啊?”
“可能,因为去年就是她凭一己之力推翻整个局势赢的,现在网上还有那段视频呢,当时对面静水高中的某人安静了快两分钟。”
带队老师咳了咳,冲说悄悄话的两个学生眨眨眼,示意一中的老师还在呢。
*
苗笙到场时里面坐了许多人,除了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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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评委席,最挨近舞台的地方还空了几个位置,其中一个就是沈一瑶提前帮她占的。
在梦山私立的时候,她还从来不知道高中生会有这种比赛,老师的多数观点也是让大家卯着劲冲高考,因为高考是那里的孩子唯一的出路。
原本苗笙是梦山私立确保的高分尖子生,但因为发生了刘赵习的事,她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阴差阳错。
来这里的许多观众都是家长,衣着得体,谈吐不凡,半点不像苗笙以前在家长会里看见的那些人。
那些父母大多穿着廉价的、好干活的深色衣服,操着一口怎么都遮盖不住的地方口音,皮肤干燥,皱纹很深,跟老师交谈自家孩子的事时显出一股唯唯诺诺的老实。
她从小地方出来,却也带着来自那个地方的朴实,两种极端的对比没有让苗笙产生多余的情绪,她只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台上的人去了。
主持人大方地介绍了这场比赛的参赛人员,苗笙在看见沈一瑶出来时连忙用手机给她拍照,还挥手打招呼。
“沈一瑶,那个女生是在给你打招呼吗?”
“……嗯,她是我朋友。”沈一瑶腼腆地说。
高三学姐“嘶”了一声,暗自赞叹苗笙长得好漂亮,跟周围人看着都像不在一个图层了,女生旁边好多人都在偷偷看她。
台上的人是最能光明正大看观众席的角色,实验二中的人上来后跟高三学姐一个反应,愣了几秒才有所动作。
苗笙给沈一瑶拍完照,低下头看成果,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等她再次看向舞台时,参赛人员已经就座。
沈一瑶是二辩,现在是一辩在发言,苗笙下意识也给队里的其他人拍了照,包括坐朋友旁边的徐夜青。
徐夜青的坐姿挺拔好看,跟当时弹钢琴差不多,苗笙觉得她跟自己的姐妹徐夜秋差别蛮大的,虽然长得一样,可根本不会有人会把她们弄混。
这当然无关发型衣着的不同,而是由内而外的一种气质。
想着想着,苗笙突然感觉徐夜青朝她看了一眼。
比赛结束时都下午快四点了,天气变得很阴沉,乌云压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不见。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两边的辩手好卖力?像做给谁看一样?”
“做给评委看呗还能做给谁看,不卖力等着被淘汰?”
苗笙听着路过的人说话,靠在墙边等沈一瑶出来,她庆幸自己提前揣了伞,要是下雨也不怕。
“苗笙,我们走吧。”
沈一瑶背着个白色的包,她已经把原先的正装换了下来,“附近有家评分很高的甜品店,走十多分钟就到了。”
“好,”苗笙应她,然后接着说:“对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厉害,我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等回去全部发你。”
女生红着脸,“真的吗?我在上面其实特别怕自己因为紧张而口吃……幸好没有……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我。”
沈一瑶是第一次和朋友约着一起逛甜品店什么的,比起比赛的紧张,她可能更紧张的是这个,但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22. 二十二
“小姐?我现在在比赛会场的出口处,您往外再走一点就能看见,董事长说有事找您。”
沈一瑶抿着嘴,有些后悔接这通电话了,她看着苗笙,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王叔,非得现在吗……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不好意思,这是董事长的意思,她说让我现在就接您回去。”
苗笙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冲沈一瑶比划:没事,你先去吧。
“我……”沈一瑶满脸愧疚,手指揪着背包带子绕来绕去,头一次有违抗的念头,“……晚上不可以吗?”
“小姐,这不是我个人愿不愿意的问题。”
挂了电话,女生非常郑重地向苗笙道歉,“对不起啊,明明说好一起去甜品店的。”
“没事,以后的时间多得是,你先回去吧,说不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苗笙推着沈一瑶的肩膀往前,“不用放在心上,我今天过来看比赛也算是积累经验了,没有白跑。”
沈一瑶家的司机车就停在路口那,十分显眼,王叔远远朝女生招手。
“那、那至少让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来这边也挺远的,而且还快下雨了。”
中年男人打量了几眼苗笙,被晃了下神,不过他听到沈一瑶的话后连忙说:“可能会来不及的。”
他转头对苗笙解释:“不好意思啊同学,你一个人回家应该没事吧,因为现在实在是太着急了,要不然我帮你打个车?”
“没事没事,我坐公交就行了,可以直达的。”苗笙客气地拒绝了,她冲沈一瑶挥挥手,“周一见。”
看着车驶离,女生微微叹口气,心里只期望朋友家里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
雨落了下来,还伴随有“轰轰隆隆”的声响,昏沉的天气里温度骤降,隐隐约约像是提前步入了冬季。
“小姐,这次比赛还顺利吗?”何秘书在前头开车,语调温和地向徐夜青搭话,“老爷夫人原本是要来的,但实在抽不开身,他们其实都很关心你的。”
“嗯。”徐夜青没什么精神地回答。
她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暴雨,身上仍是那身黑色正装,长腿规矩地并起,双手合十搭在膝盖上。
不像最初苗笙隔远了看那样,徐夜青的手指其实算不上纤细,她因为常年练习钢琴,指关节有些地方略微变形,手背上还有明显的青筋。
何秘书习惯了徐夜青冷冷淡淡的样子,正好前面是红灯,她停了下来,继续问:“有心仪的学校了吗?”
徐家人是准备安排两个女儿出国留学的,所以很多东西早早的就要开始着手了,只是徐夜青两姐妹都不是很热衷的样子。
“还没有。”果然,还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回答。
雨水顺着玻璃速度极快地往下滚动,朦朦胧胧,而原本平淡的眼神在瞥到前面某个身影时,一下子变了。
苗笙正打着伞钻候车棚底下,她把书包背到了前面,周身全是一股潮湿的味道,明明没有被淋到什么,却总感觉衣服已经变湿了。
她不知道,隔着一个红绿灯的路口,有人在看自己。
“开慢点。”
“嗯?好的。”
何秘书没多想,绿灯亮起后继续向前。
“嚯,豪车啊。”旁边有男人突然感慨了一句,见苗笙抬头后像是来劲了般,又说了什么有的没的,不过苗笙默默离他远了一步。
她撑着伞站在边缘,也看向往这个方向驶来的车,不过盯了快三秒,她除了这个车是黑色的,还没看出来是哪里豪。
公交车终于来了,可以回家了。
*
苗笙在终点站才下,车上除了她和司机已经没人了,地板满是乘客上上下下时带来的水渍,司机边拖地边嘱咐女生回家注意安全。
要回家还得走十多分钟,现在天气不好,路上人很少,苗笙走几步就得注意不让鞋子浸水。
“啪嗒。”
“啪嗒。”
“啪嗒。”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貌似后面还有第二个人。
苗笙往后看,空荡荡的大马路什么也没有,她站在原地没动。
本来城中村这边路就杂,人也杂,时不时就能听到杨晓晓说谁家进了贼,或者有混子在路边打架。
她不得不提高防备心。
终于,苗笙动了,她换了个方向走,是平常基本不会走的另一条路,那边因为有很多退休老人,时不时就有老人家出来闲逛。
“啪嗒。”
”啪嗒。”
“啪嗒。”
“啪——”
一直走到一个巷子前,身后的脚步声莫名其妙就中断了,苗笙收好了手里的小刀,没有要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头也没回,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
这条巷子不窄,以前偶尔还能看到推着小车在这里摆摊的人,只是今天下雨下得太匆忙,什么也没留下。
不,还是有的。
苗笙远远瞅见两个人影靠坐在墙角,身上貌似穿着校服,被雨淋湿了也不在乎,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像是死了。
苗笙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走这条路了,也为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坏念头而感到抱歉,因为那两人明显还是活着的。
两边就这么相安无事地错过了,坐在地上的两人从头到尾都没对身边有人经过这件事有什么反应。
直到去而复返的苗笙站到他们面前。
苗笙本来是不打算多事的,走近了发现是一男一女,身上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女生还好,看起来没什么伤口啥的,男生就惨一点,额头和手背都在流血。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苗笙认出了女生戴在右耳的助听器。
她有个小两岁的表妹是先天性的听障,小时候为了跟表妹“说上话”她还专门去了解过这类群体,也学过手语。
暗灰色的、湿哒哒的地面突然冒出一双格格不入的浅色运动鞋,让一直低头的两人不由自主看了过去。
撑着伞的女生穿着黑色毛衣,皮肤很白,嘴唇却是艳丽的红色,在这样阴惆的天气里出现,她的漂亮不像人类,反而和地狱里钻出的艳鬼差不多。
苗笙:请问需要帮忙吗?
她用手臂夹着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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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腾出了双手,比比划划,只不过底下的两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呆愣。
实在等不来反应苗笙便停了,她把伞推过去点努力遮住他们,“是怎么了吗?打架了?”
女生是最先回神的,她微张着嘴,表情似乎还有些急躁:谢谢,但是应该不用了,我们没事。
苗笙:但是他流血了?你们不去看医生吗?
女生迟疑着,她转头看了眼男生。
这两人的长相能看出点相似来,都是同样的单眼皮,下垂眼,很瘦,虽然没到夏天那种程度,但感觉像是营养不良。
苗笙:下雨天待外面很容易感冒的,不回家吗?
她隐隐约约能猜到点什么,继续说:我去帮你们买药,你们到那边的小棚子下面等我可以吗?
女生:谢谢你。
苗笙撑着伞把这两人送过去才离开,她知道附近有家药店,来来回回最多十分钟,只是需要绕路而已。
陈凉逸身上就没有干燥的地方,衣服湿透后黏在皮肤上,风一吹就更冷了,但他像没有知觉似的,直愣愣靠在墙边。
陈凉桥:遇到好心人了。
陈凉逸:你不应该答应她的。
陈凉桥:她很善良,看起来不像坏人。
女生慢吞吞把助听器摘下揣进兜里:又坏了。
陈凉桥:如果可以,让她请我们吃晚饭怎么样?
陈凉逸:不行。
陈凉桥撇了撇嘴,略显无聊地抬手撑了撑腰,其实对兄妹俩而言,淋点雨真不算什么,她们反正早都习惯了。
陈凉桥:今天那个女生力气还挺小,像没吃饭一样,踹我肚子的时候根本不痛。
她把校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一个灰色脚印,不过因为刚才的淋雨,那点灰色像是彻底扒在了衣服上似的。
陈凉桥:烦死了,这样还得用洗衣粉搓,下次一定得多要点钱。
陈凉逸:都说了,你不应该掺和进来,你好好读书就行。
女生翻了个白眼:读书有用的话,草草就不会退学了。
草草全名叫张小草,是十一中陈凉逸班里的第一名,上个月刚休学,据说是跟着家里人去海边城市打工了。
陈凉逸总是说不过妹妹,就干脆闷着。
苗笙拎着药回来时雨变小了点,她把东西递给陈凉桥:你们快回家吧。
刚才两人坐地上没感觉,现在站直了搁苗笙面前,她才发觉两人都挺高,女生可能有一米七五,男生则是快一米九了。
我也好想再长高点啊。苗笙默默想。
“嗡——”手机突然响起来,打断了苗笙的奇思妙想,她一看,发现是沈一瑶打来的。
“苗笙,你到家了吗?”
“嗯,快到了。”
“那你到家了再给我发个消息好不好?”
“好,你呢?已经回家了吗?”
“我还在路上,不过也快了。”
苗笙边打电话边示意陈凉桥两人,最后道别完就离开了。
陈凉桥目送苗笙离去的背影,忽然对哥哥说:她很漂亮对不对。
陈凉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