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挣扎了前妻姐》 1、偶遇闹剧 游以桉最近一直活在梦境般的恍然里。 半个月前,她和前任偶遇了,在此之前她们三年多没见。 偶遇地点在拉吧。 那天是她朋友的生日,一圈人在相识的拉吧老板那里聚会,玩玩闹闹后有人输了游戏,被惩罚去和楼下无烟区的落单妹妹搭讪。 祝颂声就是那个落单妹妹。 在众人的起哄声里,游以桉撑着栏杆朝楼下望去,和祝颂声来了个对视。 那会,祝颂声穿了身古着风,黄色针织衫搭配格子拼接长裙,戴了顶苔藓般的搞怪帽子……打扮得介于流浪儿和艺术家之间。 她们只对视了一秒,随后游以桉移开眼,注意到祝颂声桌上亮着代表“可搭讪”的蓝/灯。 等她视线再落回来时,祝颂声已经取下耳机,和下楼的倒霉蛋搭了几句话。 游以桉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看到祝颂声笑了下。 从这个笑容开始,她的心不再平静。 一分钟后,倒霉蛋带着祝颂声上楼了。 于是游以桉能看清祝颂声的脸了,祝颂声下巴尖了,两颊微微泛红,苍白的脸衬得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实话说,有点狼狈。 她的朋友们和祝颂声打招呼,有人给祝颂声拉椅子,游以桉慢半拍地意识到,三年多了,她的新朋友里没有人见过祝颂声。 不过这群人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祝颂声回应了那些招呼后把目光又落到了游以桉身上,她冲游以桉笑,笑得有点玩味又有点乖。 她说,“你好啊,前妻姐。” “好久不见,见到你很高兴。” 一时之间,游以桉的朋友们和寿星都在“啊?啊?”尖叫,而她受不了地拉着祝颂声下楼了。 很好,这很祝颂声。 把她甩了的是祝颂声,没什么心理负担能坦坦荡荡喊她“前妻姐”的也是祝颂声。 现在,在她拉祝颂手时,好玩地挠了下她掌心的更是祝颂声。 那瞬间,游以桉浑身过了道电似的,她猛地甩开祝颂声的手,气急败坏道:“你干嘛?” 这话一出,祝颂声被她吓到了似的,脸上原本还有的玩味笑容消失了瞬,然后才小声说:“……我跟你打招呼啊,你刚才都不理我。” 游以桉收敛了下情绪,在一旁的空桌坐下。 祝颂声跟着她坐在了对面。 刚刚被凶了,所以祝颂声不说话了,游以桉看她垂着眼睫,猜她在生气。 游以桉把声音放缓,“你怎么在这?” 祝颂声不抬头看她,扯了扯衣服袖子,“我路过,进来坐坐。” 游以桉:“吃饭了吗?” 这句话本来是她没话找话,结果祝颂声摇摇头。 两人都沉默了会。 游以桉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眼下十点,她不知道祝颂声在搞什么,还没吃饭? 那要一起吃个晚饭吗,这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当初被甩得不太体面,游以桉觉得自己没这么大的脸继续舔。 沉默许久后,先打破平静的是祝颂声。 祝颂声搓了搓僵红的手,抬起头来,她这次没笑,跟游以桉对视一眼后就转而盯着桌上的骰子看,游以桉看得出来她为难。 祝颂声磕磕绊绊地说:“前……前妻姐,我没有钱了,你可以帮我开一间房间睡觉吗?” 祝颂声说这话时身后刚好有一桌拉拉正在吻得难舍难分,此情此景此地,让游以桉有某种得到暗示的错觉。 以至于现在,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祝颂声看。 昏暗的灯光下,她能看出祝颂声确实瘦了,脸上剩下一层紧贴着骨肉的皮相,嘴唇干燥还有伤口,也不知道是自己咬的还是别人亲的,总之能看出状态并不好。 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跟早甩了的前任求助,游以桉走了走神,不,她已经是祝颂声的前前任了吧? 她不清楚,只觉得胸口发闷。 祝颂声由着她看,眼睫扑闪扑闪,似乎有点紧张。 她的视线缓缓向下,落到了祝颂声颈部,银链缠绕着细腻的皮肤,她似乎都能看清几缕碎发遮挡的青色的血管。 良久,身后的那对拉拉吻完了,游以桉回过神来。 她没说可不可以,问道:“你身上为什么没钱?” 她是真的疑惑,就算祝颂声没钱,差点成为她岳母的祝睿明女士也绝不会让她的宝贝女儿沦落到没地方住宿才对。 这个念头一闪过,游以桉看到祝颂声扯了扯嘴角,轻飘飘道,“哈哈,我们家破产了。” 游以桉微微皱眉,半疑半信。 祝颂声像是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可以吗?” 可以啊,游以桉想,仅此而已的话当然可以。 游以桉先站了起来,送瘟神般想迅速解决从天而降的前任,“住哪有要求吗?” “我都可以的。” 游以桉说,“那走吧。” 推开门,最近的连锁酒店离这只要过一条马路,游以桉用眼神示意祝颂声,祝颂声瞧见了再次说,“我都可以的。” 选房时,祝颂声选了最便宜的房型,住七天。 游以桉有些惊讶。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 不用给我省钱。你怎么在这座城市,你为什么要住七天,你身上怎么会没有住酒店的钱?还有,不是嫌我烦人吗,你是怎么可以做到现在佯装无事跟我求助的?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付了钱。 祝颂声拿了房卡,跟她说了句谢谢。 游以桉:“不用。” 她看了眼微信弹出来的消息,“我就不送你上电梯了。” 祝颂声点点头,她攥着房卡,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那个,你要是还能借我一点钱就好了。” 也许自觉唐突,祝颂声终于愿意多透露点信息,“我的行李箱被我弄丢了,我现在只有身上这套衣服可以穿,我还好饿。” 这一刻,游以桉才真正意识到,对方好像真的遇上了点麻烦。 相恋三年多,她很清楚祝颂声是个神经质的、很爱玩的、说话常常不着调的人,比起相信祝颂声家里破产境遇凄惨,她潜意识里总觉得眼前这一切是祝颂声在整她。 她总觉得如果她表露对祝颂声的在意,继续上赶着给别人当妈,祝颂声一定会定会在心里偷笑。 “可以借啊。” “但是我怎么借给你呢。”游以桉笑笑,她双手插兜,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刻薄,“你不是把我删了吗,我没办法转钱给你。” 祝颂声恍然大悟似地哦了声,像是完全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似的,“我把你加回来吧,你微信号是多少呀?” 游以桉不回答,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清楚自己的情绪在走向失控。 祝颂声见她不说话,掏出手机捣鼓了阵,“原来你的手机号没有换呀,我给你发了验证信息。” 游以桉在心里冷笑,扫了眼熟悉的西高地小狗头像,通过了好友申请。 她想走了,“你要多少?” “两……两千可以吗?” “你身上连两千块都没有?” 祝颂声嗯了声,“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 游以桉转过去一笔钱,没有说告别的话,推开玻璃门走了。 她过马路,回到拉吧,朋友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看戏眼神望着她,“呦,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温新羽赶来的时正好撞见你带人去对面的酒店。” 游以桉笑了笑,温新羽要她交代一下什么情况,她打着哈哈什么也没说。 半小时后,游以桉收到了祝颂声发的信息。 一张外卖餐食的图片。 祝颂声说谢谢。 然后说:想做/爱吗,我可以卖身给你当房租。 一刹那,游以桉太阳穴炸疼,她反复确认真的是西高地头像发来的,太可笑了,祝颂声就是有这种可以让她气死的本事。 她放任情绪失控,不再维持体面。 [装什么呢,真想做的话刚才我在怎么不说?] 发出去的却是:你以前不是不能接受在酒店做吗? 祝颂声很快回:但我们现在也不是能去你家的关系啊。 游以桉怔怔地看着这句话,心脏骤痛,她迫切地想结束这段对话,也结束这场偶遇闹剧。 [钱不用还,我没这么饥不择食。] 自此,祝颂声消停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没有眼泪 随后几天,游以桉努力让自己忘掉这次偶遇。 她的工作算忙,工作以外的生活也很丰富,除了聚餐玩乐就是接送她妈在老年大学的往返。 游慧兰今年五十七,退休后大把时间无处消磨,人渐渐变得孤僻不爱动,游以桉怕这样下去患ad,于是给老太太交了高额学费,逼她开始上学。 上学之后,游慧兰明显活泼了,也多了几个新朋友,就是每天怨声道气地抱怨老了还要受这种罪。 以及,游慧兰的同学们大多当了姥姥,姥姥们天天指点着游慧兰怎么催游以桉相亲,热心做媒。 游以桉烦不胜烦,后悔当初花钱买罪受。 五点半,游慧兰放学,上了游以桉的车。 关上车门,游慧兰重重叹气,“我跟她们都没有话题聊,人家都家庭幸福,李丽芬比我小三岁,孙女都一年级了。” 游以桉打着方向盘,“你也家庭幸福,粘糕今年也三岁了。” 游慧兰大声道:“但是粘糕是狗啊!” 游以桉随口敷衍,“没人看得上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想起祝颂声了,在心里给自己这个行为扣分。 “那有人非常看得上你怎么办?” 游以桉心里警铃大作,以不说话应万变。 游慧兰摸出一张照片给游以桉看,"我偷偷摸摸观察半天,班里有个人的女儿也是你们这种人,我把你照片给她女儿看了,结果她女儿认识你!” 游以桉听着瞥了眼照片,确实惊讶,她和照片里的女人在攀岩馆有过几面之缘。 游慧兰自己又满意地欣赏了下照片,命令道:“你们约着周末见一面吧,她是大学老师呢,我已经答应陈姐了,陈姐说她女儿就喜欢你这款的。” 游以桉:…… 她妈以前对她是同性恋是很不满的,这几年逐渐接受了,游以桉想象了下老太太在班上“偷偷摸摸观察半天”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打击她妈的上学积极性。 她和相亲对象加上了微信,两人达成共识,都打算见个面照个照片随便应付彼此家长两句就撤。 也是这晚,她收到了祝颂声发来的消息。 祝颂声给她发来了三条新闻链接,游以桉每条都打开看了。 第一条跟酒店偷拍产业链有关。 第二条写酒店杀人案。 第三条写在酒店居住后感染了皮肤病。 最后,祝颂声说:我有点害怕。 游以桉看完把手机扔到一边,真是要命。 算算时间,今天是祝颂声在酒店入住的第五天,游以桉本以为七天过后她们就又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这几天,她尽情生活努力工作,确实有很多个瞬间,她忘记了祝颂声,五个晚上她只有两晚梦到了祝颂声,她觉得自己很值得表扬。 可然后呢,全白干了。 现在。 现在她跟相亲对象说再约时间,开车去了祝颂声所在的酒店。 路途中她的心又开始变得烦躁,为堵车的路况、老太太的怒骂、还有祝颂声,祝颂声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了酒店后,她坐在大厅,发信息跟祝颂声说她在楼下。 祝颂声很快下楼了。 她还是穿着上次见面的那条格子裙,上身换成了更能御寒的咖色毛衣,踩着一双圣诞风的毛绒拖鞋,气色比上次好了不少,见了游以桉惊讶中带点欣喜,“你怎么来了?” 游以桉语气算不上好:“你说呢。” 祝颂声听后不说话了,那双圆溜杏眼小心地观察游以桉,局促地站着。 很莫名地,游以桉又被惹毛了。 无言里,她静静想了自己烦躁的原因,她很讨厌这颗心脏仍然为祝颂声牵动的感觉,她讨厌祝颂声什么都不说不做她的生活就因此扰乱,讨厌眼下和祝颂声有关的不确定性。 一个好的前任最好像死了一样,而不是忽然出现并对她发出□□邀请,还在这里假装若无其事,对吗。 她深吸一气,觉得有些话应该说明白了。 “祝颂声,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并没有任何义务借你钱给你付房费的同时还要我主动去询问你是否有任何需要。” “如果你需要我帮你,你应该清晰表达出来,请求我,而不是语意不详地发几个链接。” “因为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有自己的生活,你明白吗?” 她每说一句,祝颂声的头好像就越低垂一点,直到她说完了,祝颂声拿手捂了捂眼睛,加上额发的遮挡,给人一种好像在哭的感觉。 但没有。 祝颂声很快移开手,眼睛里没有眼泪,声音也是正常的,她坐在了游以桉旁边。 她望向游以桉的眼睛,平和的诚恳的,语速很慢,“我不想住这里了,我洗澡的时候好害怕。” “我知道你在榆城认识很多人,你能让我住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吗,或者能不能再借我一笔钱。” “谢谢你,等我有钱了我就还给你。”说着,她对游以桉露出一个笑容,说了句恭维的玩笑话,“游老板应该比以前更有钱了,不会在意的吧。” 游以桉因为这个笑容恍神了秒,她移开眼,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祝颂声。 “因为我有钱所以找我吗?那你为什么不随便在大街上求一个人有钱的好心人帮帮你?” 祝颂声的笑容僵住了,她低垂着眼睫,思考了一会,她说,“我找你,因为你人很好,而且你是我……” 顿了顿,祝颂声止住了后面的话,她的语气又开始变得玩味,“我说过了,我可以卖身换房租,但你看不上我啊,我暂时没有其它的可以给你。” 游以桉没搭腔,她不想认为爱过的前任是个非常轻浮的女人,那还有别的答案么,我是你的什么? 她不满意祝颂声给出的解释,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某些话因为游以桉的沉默变得难堪起来。 祝颂声掖了下裙子,“如果你真的反感我,我不会烦你的,是因为你当时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还拉我的手,我以为你是想我的,确实是我理解错了,我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对不起。” 祝颂声说的每个字都在挑动游以桉的神经。 这下好了,祝颂声终于大方地把一切说得清楚明白,祝颂声说了对不起,游以桉感到了一点点的爽快,真的只有一点点。 那点让前任吃瘪的爽感熄灭后,游以桉预见往后许多日子,祝颂声这张脸将会频繁光顾她的梦里。 她觉得自己又要完蛋了。 如果是热恋时,祝颂声一说对不起她会彻底投降。 而现在,她还是冷着张脸,“你上去收拾东西吧,我带你换个地方住。” 祝颂声听到这话马上站了起来,她跑去按电梯,不到十五分钟就下来了。 她拖着行李箱来到游以桉面前,步伐轻快,眼睛发亮,好像她们将要去旅游,“我好了,我们走吧。” 游以桉没搭理这种热情,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推开酒店门时,她看到祝颂声缩了缩身体,她想说你不知道十二月的榆城室外要穿羽绒服了吗,她止住自己问你家真破产了吗的冲动,也不想提醒祝颂声天冷要记得加衣。 车里静得像死了人,她也懒得放点音乐。 这里离游以桉跟人合伙开的青旅车程四十分钟,漫长的四十分钟里,祝颂声只说了一句话。 她探头到前排,提醒游以桉,“你刚刚是不是走错了呀,左拐才是月熙路。” 游以桉毫不留情,“我没想带你回家。” 一句话直接让祝颂声彻底闭嘴,车里重新弥漫死感。 青旅开在了大学城一带,特别不好停车,她带着祝颂声穿过街巷深处,来到掩于高大槐树的房屋。 这里一共有三层,一二层做成了全女青旅,三楼有四间独立的房间,其中一间是她自留的房间不对外出售。 游以桉跟管家夏糖打过招呼,她以自己朋友的身份介绍了祝颂声,告知夏糖祝颂声会在一号房暂住。 夏糖听后兴奋地和祝颂声say嗨,还要说点乱七八糟的时候被游以桉用眼神制止了。 游以桉带祝颂声转了一圈一楼公共区,简单介绍了下。 “这里不供餐,一楼有公用厨房,出门200米就是美食街你想吃什么可以在那买,有任何问题可以问管家,她就住你对面那间房。” 祝颂声点点头,倾下身盯着展示柜里的西高地画像和西高地陶瓷杯看,“游总的业务范围真是越来越广了。” 游以桉被哽了下,她看向祝颂声望向的地方,要命,忘了这茬。 “是合伙人喜欢西高地所以摆的,跟你的头像没关系。” 祝颂声听后声音可怜兮兮,吸了吸鼻子,“知道的,我不会自作多情了。” 游以桉从这可怜兮兮里听出来阴阳怪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愚蠢代价 游以桉就是这样的,祝颂声一示弱,她就完蛋。 本来打算到了这扔下祝颂声完事,但祝颂声一副惨样子,她就没舍得走。 她带祝颂声上楼进房间。 “这间房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住过,一个是我,还有个你也认识,温新羽。”游以桉说着打开了所有的灯,“床品是我自己买的,不过1号房长时间没人住,你这次来得急,阿姨昨天应该没换洗,我等会叫人送套新床品来。” 祝颂声嗯嗯点头,“太麻烦了。” 游以桉目测了下四件套的尺寸,“我直接从家里拿一套你要吗,昨天出太阳,我妈晒了套。” 祝颂声继续说:“真是太麻烦你了。” 游以桉无语了,“那我不送了?” 祝颂声哎呀一声,笑意盈盈的,“还是送吧,万一之后我们要在这里做,那用你的床品一定更爽啊。” 游以桉无语中被气笑了,“你干嘛老说这种话?” 可能是刚被游以桉痛批了一顿,祝颂声现在讲话都清晰直白起来,“因为我很想你。” “我知道你现在是单身。” 游以桉自动忽略第一句,“你从哪知道的?” 祝颂声哼了声,“我不告诉你。” 那晚,游以桉离开前,祝颂声坐在沙发跟她挥手道别,并强调,“我说的话都算数,我真的很想你。” 后半句话时游以桉已然转身,她身体一僵,装作没听见走了。 对于祝颂声上赶着要跟她睡这件事,游以桉的第一直觉是好危险。 她算不上老派,但也绝没有多开放,起码并不打算和难堪分手的前任不清不楚地开始□□关系。 当晚,游以桉回到家,以一种我就知道的心情等待着祝颂声进入她的梦里。 她的梦里没有她自己,只有祝颂声,一开始只有祝颂声的身影。 后来,她以一种窥视的视角看到祝颂声在跟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接吻,吻得激烈色气,爱意满满,那种独属于小情侣之间的亲密氛围让旁观者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很伤自尊的,她觉得她们吻得比她跟祝颂声接吻要欲感许多倍。 最后,祝颂声的嘴唇被咬破了,和她们重逢时她看到的伤口一模一样。 梦里,游以桉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然后她醒来了。 如果说梦境是对现实恐惧的反映,那她可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梦到这些了。 被分手时,游以桉是不知所措的,过去许久,她还是没有释怀。 一年过后,她听闻祝颂声谈恋爱了,之后在共同好友的微博评论下发现了祝颂声的小号。 祝颂声发在这里的碎碎念特别多,她一晚上把祝颂声发的四百多条微博都看完了,然后,很不道德地,每天阅读祝颂声新发的微博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她不知道祝颂声对此知情与否,自己觉得这行为挺变态,但控制不了自己想知道祝颂声的近况。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某天,祝颂声凌晨时分新发了两条微博。 一条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看我了,真的好烦人,我只想有个自己的空间随便发点牢骚。 另一条非常长,需要点开才能看完全部内容,但游以桉只看了一眼手机就砸在了地上。 祝颂声在描写和新女友的接吻的感觉。 那一瞬间,游以桉天旋地转,她其实是没有看清任何一句话的,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还有类似“好软”“幸福”“咬嘴唇”这样的词语,无法准确复述任何一句。 但是伴着尖锐的疼痛感,好奇怪,她的大脑已经想象出来了这个画面,祝颂声在被别人吻着,她的大脑甚至开始帮忙补全她没看清楚的内容,那些祝颂声和她新女友多么亲密的暧昧文字一字一句在她脑里挥之不去。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捡起手机,这是她愚蠢纠缠的代价,她知道祝颂声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任何。 游以桉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挂钟显示眼下凌晨三点不到。 眼下睡意全无,游以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后心焦地坐了起来,凭什么祝颂声要三更半夜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因此失眠,祝颂声会想她到这种境地吗,绝对不会吧! 她滑滑手机看时间,发觉格格屋的群聊里冒出红点。 夏糖艾特温新羽:桉姐带了个妹妹住进1号房了,你的爱房将被霸占。 温新羽嗅着瓜味马上回复:是不是圆脸外双眼睛很大,身上很强的甜美妹感? 夏糖直接截取了监控画面:瓜子脸啊,你也认识啊,桉姐说是她朋友。 监控画面里祝颂声穿着奶牛猫的连帽睡衣,正在公共区域的木方桌跟几个住客一起吃夜宵。 温新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是她前女友。 温新羽:@游以桉,不是带去酒店了吗,怎么不继续带回家,这里来来往往的女人很多哦。 夏糖发了个侧耳听瓜的表情包。 柳艺述冒出头:你们在说什么? 温新羽三五两句讲完游以桉的情史,七八十几句详细讲了游以桉被祝颂声甩了后多么萎靡不振。 游以桉飞速滑过这些。 夏糖:我们是不是应该私聊这些,@游以桉,老板,你是不是生气了怎么不说话? 温新羽:不用担心,你桉姐只是睡得比较早而已。 温新羽:况且,你上次篓子捅到了警察局她还不是冷脸给你处理了,你桉姐面对前女友更只有冷脸洗内裤的份,等着吧,她马上会要你多多照顾前妻妹的。 游以桉看到这条消息,手一按,退出了群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烂苹果 失眠到日光渐显,游以桉重新定了闹钟,用了片蒸汽眼罩试图拥抱睡眠。 睡到半梦半醒之际,忽地有人推开她的房门,嚯地一下拉开窗帘,“喔哟,还不起来啊,我上学都要迟到了。” 游以桉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看到游慧兰站在床头柜,她把脑袋缩进枕头,“你今天让吴姨送你,我再睡会。” 闻言,游慧兰鼻腔里哼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补觉后,游以桉缓过神来,换好衣服去客厅,跟游慧兰撞了个正着。 挂钟显示现在快十点,游以桉惊奇道:“妈,你还没去上学啊?” 游慧兰不紧不慢坐在沙发嗑瓜子,看着电视不说话。 吴姨从厨房出来,尴尬跟游以桉使眼色:“兰姐说她今天不想去,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 游以桉点点头,瞧了眼游慧兰的表情,“不上就不上吧,我妈高兴待家里就待家里吧。” “有什么好上学的,我今天该怎么面对陈姐?”游慧兰把遥控器往游以桉的方向扔,气道:“你临时放人家女儿鸽子,我丢不丢人啊?” 扔的距离不够远,遥控器砰的落在沙发边缘,摇摇欲坠。 游以桉扶好遥控器,“行了妈,我今天烦着,没心情陪你逗闷子了。” 游慧兰以前是个不亲切严母的形象,一年跟游以桉说不了几句话,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老小孩,变得特别依赖游以桉,平时就爱真真假假地跟游以桉拌嘴几句。 “你烦?我还烦呢!” 见游以桉在穿鞋子要出门,游慧兰站了起来,别别扭扭走到了鞋柜。 游以桉呦了声,调侃道:“妈,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 “那么贵的学费我心疼钱!” 车上,游以桉被唠叨了一路,最后答应和相亲对象再约时间。 送完老太太,游以桉去了趟榆窑里开会。 今年,公司损失了最重要的国企大单,利润起码要比去年少百分之三十,游以桉不知道祝颂声是从哪看出来她应该比以前有钱的。 越听人汇报,她就越觉得钱途光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交代完工作,小张向她展示了榆窑里和榆城一家甜品店联名的双旦礼盒,“都已经到货了,实物特别好看,网店预售情况挺不错的。” 游以桉打开几个盒子仔细看了下,里头有店里出品的定制款手作陶瓷,每款花样不一,尝了口联名的饼干也酥脆好吃。 “不错。”游以桉示意大家都尝下饼干,“快过节了,你们等会一人拿套回去吧。” 榆窑里出来,游以桉后备箱多了十几盒盒圣诞礼盒,除了分给青旅这边的员工,她想着要老太太拿几套去班上送送新朋友也行。 到格格屋时,夏糖正在和店里的兼职员工一起拆封一颗巨大的圣诞树,见到游以桉高兴地喊了声桉桉姐,“不是说今天不打算买真树嘛,快递送上门的时候我还以为送错了。” 游以桉满意地嗅了嗅云杉的味道,“店里快两周年了,庆祝下也行。” 夏糖撕开最底下的胶带,圣诞树唰地一声膨胀出巨大原型,吓得夏糖滑倒在地,枝叶差点打到脸上。 “诶……”游以桉笑着扶夏糖起来,“小心点。” “嘶。”夏糖借力站起,摸摸尾巴骨,“桉姐,你怎么退群了,真生气了呀?” 游以桉说没有,顿了顿,她说:“我跟她分手很多年了,你对她态度正常就好,不用因为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就对她太客气。” “噢……好。” 提起这话,游以桉想起祝颂声现在竟然就住这里了,她朝三楼望去,觉得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 夏糖扯了扯游以桉的袖子,“那个,我们又新创了个群……你说句话嘛。” 游以桉掏出手机。 群聊“格格屋(游以桉不准退群版)”一个小时前弹出消息。 柳艺述: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不准抛下我退群! 夏糖:游总,我错了!(鞠躬.jpg) 温新羽:桉桉姐姐~,我错了~ 游以桉看完和夏糖对视一眼,夏糖可怜巴巴地做了个下跪的手势,“不要抛弃我们嘛。” 游以桉笑笑,在群里发了个钩,表示已阅。 对于装饰圣诞树这种好玩的事,夏糖非常积极,到了饭点依旧兢兢业业。 游以桉跟着帮忙,眼下已经十二点,她想起祝颂声,觉得以那人的习性估计现在还没有起床。 可她预料错误,不久后,祝颂声提着一袋苹果和打包的食物进了院子,看到她们在装饰圣诞树哇了一声,“好大的一颗圣诞树啊。” 夏糖回头看,“你逛完啦?” “对啊,我给你们买了羊肉抓饭,你看看是不是这家。” “是这家,谢谢声声。” 游以桉听见声音也没转头,站在一旁沉默挂灯。 夏糖从祝颂声手里接过羊肉抓饭,朝兼职员工眨了眨眼,“那我们先进去吃饭啦。” 祝颂声:“好呀。” 于是院子里只剩沉默干活的游以桉和给热衷于圣诞树拍照的祝颂声。 给圣诞树拍照不可避免地会把游以桉拍进去,游以桉忍了会,几分钟后走出祝颂声的镜头外,让祝颂声先拍个够。 结果祝颂声马上疑惑地诶了声,“你怎么了?” “嗯?” 祝颂声收起手机,“你不想拍照吗?” “你在拍的是我?” 祝颂声笑了笑,“对啊,你今天穿得和圣诞树很搭。” 游以桉:“……”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出门前随便穿的黑毛衣黑大衣,以及下车时随便裹的红围巾,祝颂声真是太没有跟前任相处的边界感了,谁允许她拍的? 游以桉不想说话,继续挂灯,祝颂声站在一旁看了会,忽地打了个喷嚏。 游以桉朝祝颂声看去,穿得和圣诞树很搭的其实是祝颂声吧,复古毛衣叠加一般人不会穿的红色卫裤,外面的白色毛呢大衣看着很薄,祝颂声还不扣羊角扣。 祝颂声见游以桉在看她,自然地转了两圈,“怎么样,我昨天买的。” 她笑着补充,“用你的钱买的。” 游以桉收回来目光,“你之后感冒了就住出去,不要把我的客人传染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淡淡,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的,但到底相恋三年多,祝颂声从没在游以桉那里听过几句重话 祝颂声立刻不笑了,站在原地以沉默表示不满。 游以桉无动于衷,开始给圣诞树挂姜饼人。 没得到回应,祝颂声开始小发雷霆,先是轻踹了脚圣诞树,又在游以桉低头拿金球时踹扁了袋子,险些踢到游以桉的手。 这一脚后,有只金球一溜烟滚远了,滚来滚去滚到很远的落叶堆旁。 游以桉不敢置信地看向祝颂声,声音变得严厉,“去捡回来。” 祝颂声跟她对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种脾气上来的倔样游以桉可太熟悉了。 游以桉重复道,“捡回来。” 祝颂声的眼圈慢慢红了,好委屈地撇嘴,不情不愿地去落叶堆里把金球捡回来。 她捡回来,放进游以桉的手心里,无意间的指间触碰,游以桉像是触到一块冰块。 心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游以桉把灯球挂好,想着措辞,该怎么在不让前任误以为自己还喜欢她的前提下提醒前任必须注意保暖呢。 没等她想好,祝颂声提起刚刚放地上的苹果袋子:“本来我买了苹果给你吃的,我现在不给你吃了,我要分给所有人吃就是不给你吃。” 游以桉想笑,其实苹果也是用她的钱买的吧,不愧是祝颂声,寄人篱下还能软饭硬吃。 祝颂声说完又打了个喷嚏,气鼓鼓地扭头进了室内。 临走前,游以桉让夏糖来拿后备箱里的圣诞礼盒。 夏糖按照店里员工数量拿了。 “还拿得动吧?”游以桉新增了一盒在挂在夏糖左手,“再拿盒给1号房的那位。” “噢。”夏糖点头,刚刚祝颂声进店后就跟她说游以桉现在变得真讨厌,说话好伤人,但退群风波刚结束,她乖乖应着不敢八卦老板一句。 “那我走了?” “等会。” 游以桉瞄了眼后座别人送的圣诞苹果礼盒,“这个也给她吧,你跟她说我不稀罕你的丑苹果。” “啊?” 游以桉面无表情,“一定要原话复述,不能改一个字。” “好……好的。” 苹果送得非常有效果。 祝颂声像给她返图似的,没多久发来几张礼盒的图片和一个视频。 其中一张是祝颂声和一个巨好看苹果的自拍,照片第一眼视觉效果就落到了祝颂声的嘴唇上,她的唇形本来就好看,唇珠饱满,涂上水汪的唇釉后又纯又欲。 游以桉多看了几眼,见面那会祝颂声还没涂呢,倒也不必如此献媚。 再往下,视频封面的小图显示了那个苹果,她皱了皱眉,祝颂声不会要给她展示吃苹果的过程吧,这太夸张殷勤了。 游以桉点开视频,觉得像祝颂声这种神经质又没分寸感的人会对前任做出来的事。 视频开头就是祝颂声的笑声,画面对准了那个好看得像皇后会送给白雪公主的苹果,她慢慢撕开苹果的精致果贴标,里头竟然有一个破缺的小烂洞…… ……… 镜头越来越不稳,似乎是祝颂声笑得要直不起腰了,才贱兮兮得说:“你的苹果不丑,但是怎么是烂苹果呀?感觉这种苹果有毒。”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自尊心 游以桉看完视频,忍不住也为这“烂苹果”笑了,下意识地,她想反驳,却又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冷却了身体。 之前种种她纯属被前任打扰,可从送祝颂声礼盒开始,她被祝颂声牵着情绪走了。 游以桉不得不承认,祝颂声身上是有种魔力的。 祝颂声很容易结交新朋友,和她相处会觉得自在好玩,她能在短时间给对方一种她们关系很好已经很亲密的感觉。 相爱三年多,游以桉很难说这是祝颂声刻意为之,那人天性就这样,别人很容易就顺着她的语境跑了。 可她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想到这,游以桉觉得没意思透了,她关了手机,如今她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多养活员工几年吧。 新的一周,她东忙西忙,没再去格格屋一次。 这不并影响她从朋友圈看到夏糖和祝颂声吃饭的合照,格格屋的几个宣传号也有祝颂声的身影。 祝颂声就这样突然地闯入,并且迅速融入她的生活,丝毫不会在意会不会影响她。 对于时不时想起祝颂声这件事,游以桉渐渐习以为常,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估计再过一阵子她就脱敏了。 周五,游以桉和格格屋的员工商量了下圣诞几天店里的活动,散会后和温新羽约了餐饭。 聊完工作,温新羽转了个话题,“我昨天去了趟店里,看到声声了。” 游以桉抬起头,等着下文。 温新羽挖下一勺蓝莓山药,不紧不慢道:“她性格没变,还是以前那样,见到我挺高兴地聊了几句,好像根本没有跟你分手一样。” 游以桉笑了笑,“没事,我和她的事本不该影响你们的关系。” “多少会有点影响吧,毕竟我认识你比认识她多了十几年,她分手时说的那些话太伤人了。”温新羽说着皱了皱眉,“就当她当时是年纪小不懂事吧,唉。” 不提还好,一提像是帮助游以桉回忆似的,她想起那些刻意遗忘的事。 当初祝颂声突然说分手,最初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理由,游以桉拼命挽回时听到了许多她从没想到会从祝颂声嘴里说出来的话。 “可我们本来就相差了六岁,我今年才21,你不会以为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吧?” “本来就不会在一起一辈子,没感情了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你真的很爱我,为什么要强迫我和一个我已经不喜欢的人继续在一起,我说了我已经觉得没意思了。” 游以桉垂下头。 胸腔感到疼痛,是她可以忍受的程度,这些话经过这么多年的反刍,刺激程度已经比那会好很多了。 “她是怎么想的呢。”温新羽问,“……为什么突然要住在这?” 游以桉耸耸肩,“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按理来说,祝颂声不可能窘迫到这个程度的,她妈祝睿明又不缺钱。 她才不相信祝颂声什么家里破产的鬼话,毕竟去年在檀城的某场论坛上,她还撞见了祝睿明,祝睿明见了她态度如常,还想介绍给她业务。 祝睿明落落大方地提携她,丝毫不介意她和祝颂声是否分手,但游以桉婉拒了。 既然祝颂声来找她不是真的缺钱,那是因为什么…… 分手后的种种到底是伤了她的自尊心,她不想好奇祝颂声的任何事,随便祝颂声吧,她给钱给住的供着这尊大佛,等前任玩够了走了就行。 “那你是怎么想的。”温新羽说着好笑地嗔怪了下,“欸,我真没想到你会退群,你把夏糖吓一跳,群里只有她一个是纯员工,她害怕死了。” 游以桉呵了声,“还不是因为你,谁要你说我会给前任冷脸洗内裤的。” “噢,我说错了。”温新羽憋着笑,“你现在还挺能把持的,是还没开始洗呢。” 剩下那句“之后肯定洗”温新羽留在肚子里没说,“好啦好啦,关心你一下嘛,你一退群连带着我也不敢问一句了。” 游以桉深吸一口气,面对多年的老友吐露了实话,“其实……我最近老是梦到她。” 温新羽听后长长地噢了声,对此并不意外,“正常,还放不下她是吧。” “也不是。” “说不清。”游以桉顿了顿,“但不打算有什么发展了。” 她还是会想起祝颂声,在意她,因为她的举动牵动心肠,但很难说得清这种在意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被祝颂声切身伤害过,所以才碰上跟祝颂声有关的事就伤口隐隐作痒。 人不能因为溺水后梦到大海而误以为自己很喜欢受伤的感觉吧。 “是吗?”温新羽笑笑,她记起昨天祝颂声左绕右绕地跟她打听游以桉的感情近况,“我看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诶。” 游以桉没说话,像是有些出神,拿勺子戳着香草球发愣。 温新羽给她缓神的空间,过了许久才问,“明天什么安排,爬山去不?” 游以桉放了勺子,“爬不了,我明天得去相亲。” 这下温新羽瞳孔一惊:“哈?” “我还以为你有多在意,原来马上开始下一春了啊。” 游以桉无奈道:“我妈撺的局,对象是我妈班里同学的女儿,我去跟她对下班里情况。” 上次爽约的事她需要当面道个歉,去走个过场也没什么,但看到温新羽因此错愕,游以桉忽然觉得这场相亲起到了点别的作用。 她的生活滚滚向前,早已和祝颂声变得陌生起来,那些梦境和在意与之相比都显得无关紧要。 —— 星晴六,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游慧兰大早上拉着吴姨起来晒萝卜条,之后俩老太晨练散步买菜一条龙,赶在十点钟回家监督游以桉去相亲。 那会游以桉正在玄关穿鞋,听游慧兰念了好一通。 游慧兰交代道:“到了一定记得给我拍个合照什么的哈,是陈姐要的,她不好意思要她女儿拍。” 游以桉拿上车钥匙,“行。” 对于跟相亲对象见面这事,游以桉不算排斥。 因为攀岩馆的缘分,她们不算全然不熟,和方喜晴加上微信后,游以桉和她聊过几句,对方和她的家庭背景相似,都是近几年家长才接纳性取向,并且都是因为担心妈妈孤单才报的老年大学。 相亲地址约在了附近新开的融合菜馆,游以桉准时到时方喜晴已经在那了。 虽然先前已经见过好几次,但这次是以相亲对象的身份,游以桉跟方喜晴对上眼神后打了个招呼。 方喜晴今天化了个淡妆,长发披肩,温婉成熟的模样,浅笑道:“又见面了啊。” “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吧?”游以桉笑着放下包落座,先喝了口柚子茶润润嗓子。 两人都不年轻了,交流起来并不扭捏,话题很快从些琐事转移到了各自的妈身上。 方喜晴说起她妈还没接纳她身份前两人因此争吵过许多次,她妈甚至差一点搅黄过她的恋情。 但随着她年龄逐渐过了三十,且越来越没有谈恋爱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妈今年居然说她怎么还没见带个女朋友回来。 “我就有点受宠若惊,包括这一次,我也不知道她和你妈是怎么对上的,我没想到她会帮我折腾这些。” 游以桉笑笑,“我跟你情况差不多。” 她内心深处知道,游慧兰不是非得要她现在立刻找个女人开始相爱,只是游慧兰一个前扎针护士,不懂她工作上的事,帮不了她的忙,也没什么别的话能跟她说,所以捡这点通用话题一直说。 她有时看破不说破,陪着说几句。 菜上齐后,游以桉记起来合影的事,两人拍完照聊了好几循,话题大多和老年大学有关。 “对了,你妈现在回家会练乐器吗,班里不是要排《玉兰赋》吗?” “不会练,我妈分配的是鼓手,但我们家没鼓。”游以桉说着思索了下要不要给老太太买套鼓。 方喜晴点点头,“打鼓好啊,我妈分到了吹葫芦丝,她可喜欢了。” 两个人“我妈我妈”的聊了好一阵,不像相亲,像是给对方的妈搭线交朋友来的。 吃到末尾时,方喜晴的电话响了,她按掉,第二通打来时,游以桉示意方喜晴接,不用管她。 方喜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学校那边有点事。” “没事。” 这通电话的间隙,游以桉扫了眼手机里的消息,回复完重要的信息,她点进格格屋群聊,发觉温新羽@了她。 [@游以桉让你前妻妹注意点安全] 游以桉皱起眉头往上翻,夏糖说厨房炸了问想不想要喊人来检查下,并且配上两张瘆人的图片。 确实是惨绝人寰的程度,看样子估计是忘了关火叠加热油时放了生抽,现在live图里厨房烟气缭绕,墙壁四周溅满了褐色脏污。 温新羽:我的妈啊。 温新羽:这太危险了,谁干的。 夏糖:祝小姐和一位住客在做饭。 温新羽:她没受伤吧?? 夏糖:没有没有。 游以桉松了口气,刚准备放下手机,祝颂声的道歉信息又弹出来。 祝颂声:对不起,我看夏糖在发信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忘记要等油温降下来了。 游以桉回了句之后用厨房必须注意安全。 祝颂声说好,继续发问:你最近为什么不来店里了? 游以桉听着方喜晴打电话的结束语,利落打下:没什么事情值得来。 祝颂声:那我就看不到你了。 祝颂声:你很想我吧。 游以桉看到这行字又可气又好笑,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上来了,好自恋的祝颂声。 祝颂声:我也想你,我一直都很想你,在你想我的时候我也是在想你的。 霎时间,游以桉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心里泛起点酸意,如果祝颂声肯在知道她视奸她微博时这样说,而不是发和新女友的接吻感受就好了。 “……以桉?” 她听到方喜晴这样喊着,回过神来,“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你等会有工作吗?”方喜晴笑意盈盈,“我说对面有家花店,我们一会去那看看吧,我妈妈特别喜欢红梅。” “不忙。” 游以桉没回祝颂声一个字,她将插曲抛诸脑后,“我们走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冬至快乐 方喜晴在花店逛了好一阵,包了株红梅,又给游慧兰选了盆大花蕙兰送货到家。 两人在停车场告别,约定天气好的时候再带彼此的妈出来逛逛。 等游以桉回到家,那株兰花早已摆在了电视柜上,游慧兰满意得不行,说方喜晴真是有心了。 游以桉坐在沙发上听了会唠叨,耐着性子回答了游慧兰对于她们吃饭细节的探寻。 看游慧兰笑容洋溢高兴得不行的样子,她觉得挺梦幻,怎么她和祝颂声谈的那会,游慧兰就死活接受不了呢。 据祝颂声说,游慧兰在家里撞见她的那天,她很有礼貌地跟她妈打招呼,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但她妈妈还是冷脸了。 据游慧兰说,她好心去给新房送电器,结果看到家里有个年轻女人只裹着浴巾在客厅吹头发,女人一开始以为她是个送货的,后面t恤里没穿内衣就出来跟她说自己是游以桉的女朋友。 “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而且她那什么态度啊,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房子的主人呢!” 不愉快的开头让两人之后的关系也很差,游慧兰控制欲一上来多次要求她们必须分手。 游以桉夹在中间哄着两个人,但两人谁都不愿意低头。 祝颂声才不会低头:“你妈妈真是太封建了,你已经见过我妈了,这是我一个人有问题吗,我妈妈对你的态度非常好,为什么我就要对你妈妈低三下四的,我又不欠她什么。” 游慧兰强势说:“你要是非得跟她在一起,你就当我死了吧!” 知晓游以桉和祝颂声分手后,游慧兰的反应是冷笑一声,说早分了早好,后来发觉游以桉因此还挺受伤更是恨铁不成钢。 等再发现无论她抱怨祝颂声以前怎么怎么样,游以桉都一言不发,只是减少了回家的次数时,游慧兰就不再说了。 最终,祝颂声这个名字成了母女俩的禁区,谁都不会轻易提起。 …… “你们这照片拍的真好,就是这餐厅灯光太暗了,下次去个光线更好的地方吃饭吧。”游慧兰细细看着照片,又跟陈姐互相语音了好一阵。 怎么游慧兰的态度如此天差地别呢,游以桉逗着狗,视线飘忽到那盆兰花上。 大概是因为她和祝颂声都想不到要送游慧兰“大花蕙兰”这种花吧,如此和游慧兰名字适配的花,她们连这都想不到。 祝颂声为了改善关系,曾登门送游慧兰重瓣百合,却让游慧兰花粉过敏了,脸肿打喷嚏,嗓子都疼了许久。 她和祝颂声就是有这么不合适。 多次冷处理起了效果,祝颂声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她没再去过格格屋一次,夏糖也很识趣地不在群里提及任何有关祝颂声的信息。 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游以桉能察觉到,那些前任从天而降带来的强刺激在慢慢减弱,她为此松了口气。 眨眼到了冬至,游以桉赶到榆窑里时办公室里正嬉闹一团,见她来了后短暂地收了笑。 她随口问,“怎么了这么高兴。” “哎呀,刚才有个实习生来应聘。” 人事跟她说道,有大学生来应聘陶艺师,跟她谈完后打开软件,希望她先解释一下上面显示公司有条预警提示是什么原因。 “我当时都懵了下。”人事笑得无奈:“我说我们是正经公司,你可以自己打开看下是写的什么,有任何问题都会解释清楚的,她说她没vip看不了。” 小徐朝游以桉看去,“行了,现在老板来了,让老板亲自说明一下为什么吧。” “……”游以桉笑了笑,“大学生警惕心强也是好事。” 不过,这倒让游以桉想起件事,她打开微信,找到祝睿明的账号,打开朋友圈。 往下滑,最新一条朋友圈是祝睿明公司的年会照片,再往下,四月祝睿明去了趟欧洲环游。 粗略看完,算是验证了个本就知道的答案,她就猜祝颂声在说谎,家里经济状况明明正常。 作出这个判断除了基于对祝颂声性格的了解,还因为祝睿明曾借过她一笔钱做生意,祝睿明和她交谈时的魄力让她很难相信祝家会破产。 几年前,实力雄厚的知名房企和榆城最大的文旅集团在榆城耗资百亿打造“榆西古城”的项目,基于榆城的陶瓷文化建设国家级旅游度假区。 因为这个项目,她的陶艺店跟着小赚了笔,在些无聊的各种协会活动的上,她无意间知晓个机会。 榆城陶艺协会会长知道她有意在古城附近开分店,提示游以桉可以建个大型的陶艺教学基地,成为中小学生在古城研学的一环,成功之后躺着都能挣钱。 会长画的饼又大又圆,说如果她想做,必须要快,才能乘上这阵东风。 在会长和其她前辈的多番鼓励下,她确实心动了。 但和朋友几经探讨,研学和她本行已经不搭界,这事涉及到的装修和设备不是个小数目,接待工作所需要的内外导游和后勤人员也不是她能简单负担的。 粗略盘算了下成本和风险,望而却步之际,祝颂声却十分支持她干。 祝颂声一边玩游戏一边听她和朋友又聊这事,“你想试就试一下嘛,我有钱给你,都听你说一个月了。” “反正你就是跟谁说也没想到问我的意见嘛,哼,明明我才是最能帮你的人。” 游以桉听后都笑了,那会祝颂声自己的生活费是月初祝睿明给次,偶尔不够了,月末游以桉再资助下。 “你哪来的钱呀,我们左口袋移到右口袋吗?” 祝颂声放下ipad,认真道:“我没钱,我妈妈有呀,你都见过她那么多次了。” 游以桉以为祝颂声只是随口一说,也没上心,可几天后,她接到祝睿明的电话,约她谈谈这事。 谈完后钱就到账了,游以桉的干劲十足,再加上有贵人相助,之后每个流程都通过得十分迅速。 真正把研学做起来后,她才知道站在风口挣钱会这么容易,很快还上了祝睿明的钱,随后一年,她的基地几乎接待了榆城所有中小学生。 可惜好景不长,和祝颂声分手后不久,研学的业务出了问题,伴随着榆西古城游客锐减,她的基地被卡了接待资质。 随后一年多,游以桉跑了很多次榆城市政府,重新申报资质,走通关系,却效果寥寥,不得不遣散了许多员工。 一直在事业上帮她的学姐不忍看她继续白费力气,建议她现在就及时止损,放弃做研学,改为配合榆窑里建窑厂,或者是做和艺术疗愈有关的团建板块。 再后来,有大公司愿意和她合作,那会游以桉已经十分疲惫,谈了几次后成了不管事的小小股东,彻底放弃这一块业务。 公司老总大刀阔斧地改了她的装修,扩建了陶艺村和民宿,准备接待公司团建。 下午就是陶艺村艺术季的开幕式,出门时她跟游慧兰说了不回家吃饭,这会温新羽的电话打来,问她来不来格格屋玩。 游以桉:“不去了。” 温新羽在那边偷笑:“好没出息,因为前女友在所以自己的地盘都不敢来了?” 游以桉被哽了下,“陶艺村那边今天开幕式,我去露个脸。” “……那还不如来格格屋玩呢,干嘛去找不痛快。” 等坐在嘉宾席时,游以桉深刻觉得温新羽说得对。 开幕式办得很大,老总请了榆城陶艺领域的大家、古城的开发商和许多公司老总,游以桉甚至偶遇了自己在美院的授课老师。 一票难求的戏曲团被老总轻易请来、舞狮团之后又来了篝火舞会,火焰烧得她全身都热起来了,如此盛大的席面里,她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转让了,她的能力是办不了这些的。 回程路上,她的心平静又疲惫,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毕竟那里曾是她的心血,耗费了她许多精力,如今都和她无关了。 去年论坛上和祝睿明会面,对方还问她研学的事怎么样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说。 停完车,她没着急回家,熄了火静静坐车里缓了会神。 如果是在电影里,这时候应该点根烟才对,可惜游以桉并不抽烟,她飘忽地想到这,终于是长叹一口气。 啊,对,饭局上忍了那么多次老登抽烟,最后还是没把事办成。 也是这会,手机震动,祝颂声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好幸福啊前妻姐。] 其实还挺意外,以祝颂声那个性格,她不理她祝颂声居然也能继续给她发消息。 那个人一向是个自尊旺盛的烂脾气。 游以桉:怎么了? 她看到祝颂声那边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中,耐心地等着祝颂声到底要说什么。 [谢谢你让我住格格屋,这里好好玩,夏糖今天带着我们一起做了汤圆饺子和糖葫芦,屋子里还全是女生,我白天可以和她们玩,不想玩了可以有自己待着的空间,我好幸福啊~冬至快乐~] 游以桉扫过这些字,心里闪过一瞬柔软,她想象了格格屋今晚会有的场景,情不自禁笑了下。 这种氛围里,她几乎生出想和祝颂声吐露些什么的冲动,告诉祝颂声你还不知道吧,你曾鼓励过我做的事最后还是失败了,我们一起参与的设计早被抹去,你在院门口种下的矢车菊被人换成了石竹。 她只是这样想了想,然后回复道:冬至快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物是人非 一到十二月,节日一个接一个来,年关将至,街上哪都飘着除旧迎新的烟火气。 周一去开会,小张说双旦礼盒已经全都售空,很多人买不到后转去买新年礼盒了,店里的需要清库存的产品做成了盲盒,效果很好,寒假的陶艺短期课基本报满了。 宣传说是因为网上有条自来水爆文,帮了她们大忙。 游以桉一看屏幕,她们嘴里“人很好的博主”竟是祝颂声,印象里,祝颂声的账号已经停更两年了。 没想到再次发文会帮她宣传。 游以桉切到下一页,“知道了,这个人我认识,不用私信她了。” 平安夜当晚,游以桉和朋友们聚餐,温新羽见了她幽幽说:“有个人在店里买了棵好大的圣诞树,结果去都没去过一次店里呢,你猜是谁?” “还说不是因为前女友在所以不敢去。” 游以桉惊诧,“她还在啊?” “啊,在啊。”温新羽被游以说得以为自己昨天见到的人是鬼,“声声跟你道别了?” “没有。” 不过游以桉确实以为祝颂声走了,而那场引流是祝颂声对她这些天的感谢,这像祝颂声的作风。 听完游以桉的解释后,温新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声声的作风吗,是你心里希望她赶紧走吧?” 游以桉听出了温新羽语气里带着的淡淡谴责,“嚯!我不该希望吗?” 温新羽之前还说有点膈应祝颂声,现在这态度,估计祝颂声这阵子又把温新羽给收服了。 那可是她一个人的发小! 温新羽传话道:“要不你去一次吧,声声说有礼物给你,我感觉她有话跟你说。” “不去,我也不要礼物。” 温新羽点点头,“好吧,我肯定是挺你的,那我跟她说你根本不想见她,也不想要她送的礼物,她赶紧走就算给你的大礼了。” “说得好,我就是这样想的。”游以桉笑,“你不愧是我朋友。” 但那天要离开时,游以桉叫住温新羽,“唉,你也不要说太直白嘛,我不想弄得很难看。” 温新羽抓狂了阵,“那你亲自去跟她说清楚嘛,我看她也挺可怜的。” 可怜? 这个词放在祝颂声身上哪哪都诡异,偶遇那天祝颂声确实挺狼狈,之后马上顺杆子往上爬,稍微一对她和颜悦色点她就又恢复了老样子。 祝颂声一言不合就踹她的圣诞树,还差点踢到她的手。 游以桉越想越觉得诡异,祝颂声到底要干什么,那会请她帮忙开房的时说住一个星期,这又过去多久了? 总之,圣诞当天游以桉依旧没去格格屋。 隔天下午,她收到祝颂声的短信,说有礼物要送她,询问她在不在家。 那会游以桉正和吴姨一起准备晚上的饭菜,今天她妈生日,也是《玉兰赋》正式彩排的日子,游慧兰喜欢学音乐,白天还是正常去了学校。 游以桉回复不在家。 [可是我问了人说你在家才来的,我已经在等电梯了。] 等电梯……?她回过神,反应过来祝颂声是说月熙路那套房子。 看到消息后,她心里似乎有条蛊虫在来回爬动,扰得她弄混了面粉。 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她对前任找上门这事可谓是百转千回。 后知后觉,她发觉她现在如此被动,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面对祝颂声就是被动的。 被分手,被前任找上门,然后现在被动又警惕地提防着前任的下一步动作,都已经登上断头台了,却不知道千斤重的斧头什么时候落下来。 她厌烦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真的有必要这样藕断丝连吗,午夜梦回时她特别想扯着祝颂声衣领问她究竟要干什么,想把《前任的自我修养》丢在她身上,说求求你不要再刺激我了。 明明已经因此分寸大乱,但面对的祝颂声时她依旧是沉默不语地假装不在意,扮演落落大方。 祝颂声把她搞得莫名其妙的。 “桉桉,你怎么把藕片当土豆一样切丝了?”吴姨笑起来时右脸会露出梨涡,显得很慈祥,“你忘了我们是要炸藕盒了呀。” “啊……” 游以桉考虑了会,放下刀,“吴姨,我出去一趟,应该很快会回来,要是没回你接下我妈。” “噢噢,这么急啊。”吴姨抬起头来,确认道:“那你还回家吃饭吧,你妈生日呢!” “那当然,去去就回。” 游以桉出门,路上拒接了祝颂声的电话,发了句“等我会”。 车开到一半开始下毛毛雨,不大不小的雨丝最让人烦,路上她都觉得真是不想装了,这出戏怎么还演不完了。 她上电梯,16楼,出电梯后就看到祝颂声蹲在她家门口看手机,一旁放着个礼盒。 听到动静,祝颂声把脸转了过来,估计是因为觉得冷,她罩上了羽绒服帽子,白色绒毛衬得脸颊上的冻红很明显。 真是许久未见了,游以桉想,果然是不见面好,看到祝颂声的脸她的心就一阵心痛,那些车上打好的腹稿忽然忘了大半。 “你真不在家呀。”祝颂声一说话就掩面打了个喷嚏,“我以为你在洗澡。” 游以桉问:“你怎么进来的?” “就……别人刷脸的时候跟她后面进来了。” 游以桉想也知道,她说:“走吧。” “啊?” “我现在不住这里,里面估计都是灰。”游以桉说完转身按了电梯,解释了句,“我现在跟我妈住老房子里。” 祝颂声站起来,一阵脚麻,半弯腰捶着腿,她没料到是这个情况,好一会没说话。 她跟着游以桉下电梯,密闭空间里看数字往下滑,“那我种下的草莓还活吗,阳台上不是有许多植物吗?” 游以桉回答得很迅速,“都死了吧。” 三年前,游慧兰做了个手术,之后游以桉为了照料方便搬回了老房子。 那会研学那边出了问题,她妈也离不开人,她没心情照顾前任留下来的花花草草。 实话是,这些祝颂声留下来的痕迹她都恨死了,这套房子装修时的种种格局祝颂声都参与过,也是祝颂声喜欢的开放式。 真是疯了,她怎么会和还在上大学的恋人一起装修她的房子呢,怎么会以为她们真的会在一起很久,简直愚蠢。 游慧兰病好后,游以桉有了时间,请人收拾了下那套房子,看到阳台上的大片植物死尸,她感伤过,但心里也有几分快意。 祝颂声丢弃的东西她也不想要。 游以桉一路往停车场走去,祝颂声就跟在后面沉默,看她上了车,祝颂声跟着上了副驾。 “你只是来送我礼物的吗,我送你回格格屋?” 祝颂声答了一半,“也不算是。” 游以桉发动车,等着她憋出下文。 “你……”祝颂声系上安全带,犹豫许久后问:“你怎么最近都不去店里了,因为我在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游以桉提醒道,“说什么之前都先想想这个前提吧。” 一句话仿佛点燃火药桶。 祝颂声看着游以桉,刚才还有的扭捏全消失大半,她直白问道:“好啊,那为什么我问你借两千,你给我转的多了个0,给我暗示的时候就没想到已经分手了?” “……我怕你炸厨房没钱给店里维修。” 祝颂声轻笑,“那时候就知道我会炸厨房了啊。” 游以桉深呼吸几口,“所以你是怎么以为的呢。” 祝颂声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你明明就是还喜欢我。” 哈!游以桉这下在心里笑了,祝颂声这个自恋鬼。 “你想错了。”游以桉按下雨刷,闲闲应了句,“我不小心按错了,但是脸皮薄没好意思让你转回来。” “既然你现在提到了,要是你不需要那么多能还我吗?” “……你好装啊。”祝颂声惊呼。 游以桉装没听见,“非要说的话,因为你妈妈之前借过我钱,我说要还利息她不肯收,我感念她的恩情而已。” 祝颂声落下风后马上转了话头,“行,那西高地小狗呢,你为什么要在格格屋摆那么多作为装饰?” “这次真是你误会了。”见话题落到这,游以桉心里的笑意更甚,忽然觉得很爽,她单手打开手机。 翻到和柳艺述一起遛狗的合照后,她给祝颂声看,“合伙人就是左边那位,她家真的有一只西高地,你不信问夏糖就知道了。” 祝颂声接过来手机,表情很快从看你怎么装变成了难以置信。 照片里,那个在格格屋照片墙出现过的女人牵着一只西高地,而游以桉也抱着一只椒盐色的雪纳瑞,她们都冲镜头笑。 祝颂声把手机还回去,“你抱着的狗是谁的?” 游以桉马上对祝颂声接下来会说什么有了预料,爽得挺整个人都要亢奋过头了,“我的啊。” 祝颂声冷笑,“你养狗了?” “对,已经三岁了。” 祝颂声不吭声了,车里好一会只能听见雨刷摆动的声音。 “不可能。”祝颂声委屈道:“可是你以前向我保证过这辈子不会养狗的!” 啊,果然,祝颂声还是这么说了。 祝颂声的头像是她心爱的小狗,养在了奶奶家,在上高中时被车撞死了,之后她的头像就一直是这只狗。 这个年代能近十年不改变头像的人极其罕见,祝颂声出门也绝不会逗狗,恪守一个寡主人的良心准则,跟游以桉谈了一年后,她希望游以桉也不准养狗。 游以桉体谅女朋友的心情,答应得很迅速,当时虽然感受到了祝颂声对待某些事情的偏执,但更关注的是对狗如此专情的人对待感情也会这样吧。 祝颂声平时表现出来得也是这样。 她很黏人,很需要被宠,古怪起来偶尔会大发神经,除了她游以桉还有谁能这么爱? 可根本不是。 祝颂声甩她那会可没什么不忍心的。 开往格格屋前,最后一个长达八十秒的红灯,游以桉朝祝颂声望去。 “你以前说永远不会离开我,说我们每年都要去三个没去过的城市旅游,还说要去国外领证。” “这些都无所谓了,可是你还说过,就算我们哪天分手了也会是和平分手,你说两个相爱过的人分开了也应该继续当朋友才对,可实际上呢,你把分手当句简单的通知,还各个平台拉黑了我。” “你说过的话一条都没有做到,我跟你分手后养只狗又算得了什么?” 游以桉看到祝颂声眉眼间露出茫然,像是受伤了,许久没说话。 游以桉停好车,静静等着,她倒是要看看祝颂声还能说出口些什么。 最后,祝颂声解开安全带,细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做错了,你说的全部都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再度光临 跟祝颂声吵架纯属是自讨苦吃。 祝颂声一反驳她就恼火,但祝颂声道歉她也没觉得多痛快,就一句对不起,没了? 怎么不理直气壮地多解释清楚点?对不起是什么免死金牌吗,说对不起就行了吗? 祝颂声道歉后下了车,徒留游以桉在车里收拾情绪残骸,她重新发动车,跟吴姨打电话说不用动身了,时间很够,她去接她妈就行。 游慧兰冒着雨丝跑过来时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她妈今天穿了身自诩洋气的红色加绒旗袍,外边套了件大衣,远远看着特别扎眼,提着几个礼袋在冲她招手。 一上车,游慧兰把新得的首饰打开给游以桉看,“你猜是谁送的?” 一对耀眼的珍珠耳环在游以桉面前闪了下,很快又被游慧兰拿过去对着镜子试。 “你同学送的吧。” 游慧兰没好气,“普通同学我会让你猜啊?” 游以桉往右瞥了眼,逗她说:“你们老师还会送你礼物啊。” “陈姐,陈姐送的!” “噢。”游以桉倒没想到,也行吧,只要她妈高兴就行。 游慧兰开始拆下一个礼盒,掏出一罐茶叶来,“这乌龙茶我喝不惯,给你带去店里吧。” “可以。” 礼物礼物,她和祝颂声今天这一面不是还有个礼物作为托词么,那礼物呢,那个礼盒祝颂声都忘在她家门口没提上车吧。 算了,都不重要了,黄鼠狼要给鸡拜年,没见过鸡会惦记黄鼠狼到底会送什么礼的。 以游以桉对祝颂声的了解,她稍微冷漠点,祝颂声又会安静乖巧一阵了。 隔天,夏糖去考研,温新羽守了一天店后耐不住跟游以桉打电话,“你可以来店里玩了,声声走了。” 游以桉心里一愣,难道祝颂声是被她骂跑了? 太好了。虽然走的原因不太体面,但是太好了。 “真的啊?” “骗你干嘛。” 当晚,温新羽备好食材,喊她们来店里吃牛肉火锅。 那棵圣诞树依旧屹立在门口,许久未见,游以桉发觉上面又添了许多装饰品,还有住客在上面挂苹果贺卡许愿。 真是好久没来店里了。 游以桉不得不承认,之前没来确实是因为祝颂声在,她这三十岁的心脏可禁不起祝颂声反复折腾了。 这下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饭桌上,夏糖见了游以桉眼泪汪汪,“桉姐啊,这么久没见还挺想你的。” 游以桉递过去一张纸,“这么夸张,想我想得都哭了啊?” “那倒不是,我感觉考砸了。” 夏糖学的博物馆学,曾在游以桉的研学基地当过讲解员,研学停滞后外出闯荡了一段时间,又在游以桉开新店后担任了店里的管家,并且决心考研。 游以桉看她平日里学习得很松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想到还能哭了。 夏糖叽里呱啦讲了下午的题目,温新羽认真听着,把涮好的肥牛夹到夏糖碗里,“你跟我们说呢,我们也听不懂啊,但你要是想继续考,姐支持你。” “哎,折磨人啊!” 吃到一半,几个人身上都热了,夏糖脱了外套,扭头看向游以桉,“桉姐,你知道了吧,声声走了。” 游以桉嗯了声,“走了就走了,这需要说什么。” “哦……”夏糖讨了个没趣,跟温新羽对了个眼神,“她好像是和住客一起去樱州玩,大概三四天吧,声声说回来给我带礼物。” 哈?游以桉大惊,祝颂声居然还回来啊? 温新羽笑笑:“嗯,那边的特产是流心柿饼吧,她说寄点回来给我吃。” 游以桉:…… 温新羽说话怎么只说一半啊! 夏糖和温新羽像是游戏里的npc,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也没搭理游以桉,但都像是专门透信息说给她听的。 夏糖:“其实声声还挺擅长交际的,经常跟店里人玩到没影。” “她对榆城还算熟悉,大学有个暑假在这边过的。”温新羽补充了句,“那会住游以桉家里。” “我就说呢。”夏糖擦擦脸上被辣出来的鼻涕,“她还给店里添了挺多东西的,人挺好相处的。” “哦,对了。”夏糖想起一件什么重要大事似的,神秘地、用游以桉能听到的声音说:“店里不是有个姬仔长期住这么,她喜欢声声。” “啊,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啊!她俩都在的时候你完整守一天店,你也能看出来。” 游以桉听着脑袋疼,“你们到底吃不吃?” 几天后,祝颂声果真回来了,回来得声势浩大,除了大包小包,还带来了三个新住客,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似的招待别人入住。 那天游以桉正在店里和装修师傅谈事,和祝颂声碰了个正着。 她眼瞅着祝颂声热心向客人介绍房子的各个角落,看游以桉也在,还自然地冲她笑,说:“我在饭店碰到她们的,跟她们介绍了这个地方,给你拉客了吧!” 游以桉被这坦荡的态度搞得不好发作,“……谢谢。” “别客气。” “对了。”祝颂声顿住脚步,“我没给你带东西,反正你也不想要吧。” 游以桉说,“我当然不用。” 对话到这里结束了,随后祝颂声拖着箱子上楼。 游以桉望着祝颂声的背影,阴魂不散的前任把她这当成了一个据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祝颂声这个神经病…… 对于祝颂声再度光临这件事,除了游以桉,其她人都表示热烈欢迎,并且,游以桉微妙地感受到,夏糖和温新羽已经在她和祝颂声的拉锯战中悄然倒戈。 装修的事还没谈完,游以桉以最近太忙为由把这事交给了温新羽,温新羽知晓她不想去店里的原因,应下了。 不久后在朋友家吃饭,温新羽跟她说,“我看声声应该不会再纠缠你了,她最近跟店里一个住客玩上了,注意力不在你身上了。” 游以桉听后表情像吃了苍蝇,“她离开这里才算不纠缠我吧。” 温新羽咬着柿饼,“没事嘛,1号房本来又不对外出售,你不住我不住的空着也没用,声声来了还帮了店里忙呢。”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那你问下她什么时候真正走。”游以桉慢慢道:“马上都要过年了,她该不会要在这里赖到过年吧?” 说到这她觉得这种情况太恐怖了。 温新羽听了打了个冷颤,“有点刻薄,我现在可复述不出口,万一她是真的有困难呢?” 游以桉没说话了,她也察觉自己最近不对劲,只要遇上和祝颂声有关的问题,哪怕是想起这个人她都会进入一种应激的防备状态里。 “你要是真的讨厌她,你问嘛,你一这么跟她明说,她那个性格肯定马上走了。”温新羽把柿子蒂丢了,想了想又说,“可能走之前还会哭着骂你。”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温新羽说得对,祝颂声确实没有再骚扰她了。 不会再发些想你的短信,不会以送礼物为由冒失地跑到她家门口,元旦节也不再耍宝一样给她发自己的私人感受。 上次的交谈终究是起到了效果,祝颂声除了还住在格格屋以外,终于有了点前任的样子。 效果甚至有点过头了。 有次,游以桉去店里,她从三楼下来时正好撞见祝颂声和一个女人从1号房出来,见到她愣了下。 随后,祝颂声停住脚步,给她让了位置,让她先下楼梯。 游以桉下到拐角处,听到那个女人问祝颂声,“她也住三楼吗?” “不知道啊。” 她隐约听见祝颂声这样说。 什么意思,游以桉火更大了。 占着她的地盘,交际着她的朋友和员工,但偏偏对她态度奇怪算怎么回事? 夏糖不再暗戳戳透露些祝颂声的情况,甚至,游以桉发现夏糖有时候看了她还有点尴尬。 游以桉莫名其妙,这种变化还能跟谁有关,祝颂声又怎么了? 再来店里时,她问起夏糖,“那个人呢?” “和褚橙一起去出门了吧。” “……谁?” 夏糖的眼神躲闪,“破浪卷戴眼镜的一个女人,来店里住了有小半个月吧,她上半年也在店里住过,不知道你有印象没有。” 游以桉想,问到这里点到为止就行了,这不关她的事,可没忍住,“她们怎么认识的?” “声声从樱州回来后说害怕一个人睡,跑到二楼的四人间睡了两晚,褚橙也在那个房间。”夏糖总结道:“应该是这么认识的吧。” 游以桉听后明白了,祝颂声粘人的瘾又犯了。 祝颂声以前就是个粘人精。大一下学期后,祝颂声在校外租了房子,游以桉不在榴城时,她会让她的朋友室友来家里陪她,留宿是常有的事。 反正家里不能没人,离不开人似的。 祝颂声后来肯定把住客带到1号房去睡了,这就是夏糖看了她会觉得尴尬,也没有跟她明说的事吧。 游以桉觉得自己的推断很合理,要验证也很简单,当天晚上,她看了店里的监控。 她看得很有耐心,昨天晚上十点多,祝颂声和她在楼道碰到过的女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然后凌晨两点,她们下来,在一楼坐了会。 游以桉再往前调了一天,这天晚上是祝颂声带着那个女人进的1号房,她一点一点拖着进度条,忽然全身不适,觉得恶心。 祝颂声是世界上最没边界感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脑子,为什么要在她的房间干些这种事? 游以桉退出来软件,直白给祝颂声发道:[如果你之后再带别的女人进这间房睡,那你就滚出去。] 发完这句话,游以桉去了浴室洗澡,半小时后胸腔里还是憋着一口气。 这一出连续剧还没演完,祝颂声病毒似的占据她的大脑,挥散不去,而且大有永不停歇的趋势。 头吹到一半,游以桉看到手机在疯狂震动,她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映出她的脸和祝颂声的头像。 游以桉犹豫了下,还是接了,望着祝颂声的脸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祝颂声皱着眉头,显然是被她刚才发的话气到了,吼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对我说这些话的,你吃炸药了啊,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凶。” 反倒是游以桉被说得懵了下。 祝颂声强调:“你以前不会跟我说滚的。” 游以桉找准机会回击了,“你也知道是以前啊?” 片刻间,祝颂声愣愣地看着她。 然后她抿唇,一副不跟游以桉计较的样子,开始解释:“她是楼下的住户,我们是朋友,我只是带她来上面看一下我的房间,上面本来就有房间在出售啊,她想了解一下上面是什么样子的。” 哦,看房型看了几个小时看到三更半夜。 “我们最多只一起看了部电影,而且她坐的是沙发,你干嘛张口就说我带她在这里睡,你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游以桉想,可你带陌生人在我的房里看电影我也很讨厌,祝颂声说的每句话都让她生气。 游以桉发出冷笑,“朋友?认识几天了就是朋友了,当你朋友的标准可真低。” 吵起来后她的肾上腺素狂飙,早就该吵起来了,也许她在潜意识里就在期待一场吵架,吵啊,总比什么都没说清楚的好。 祝颂声的声音也提高了,“你凭什么说别人,你又不理我还不准我找别人陪我?” “而且你是怎么知道她在的,难道我平时一举一动你都知道吗,这么在意我那你干嘛对我装冷淡。” 说到这,祝颂声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下,“游以桉,原来你还是改不了视奸我的烂毛病。” 两个刺眼的字被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来,霎时间,游以桉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她果然不擅长吵架。 有些话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放到明面去说,不,应该说她希望这件事是不存在的。 她突然好恨祝颂声,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了,她把手机倒扣在洗漱台上,生气和悲伤混杂在一起,已经无力再控制了。 沉默许久后,她忍住颤抖,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祝颂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游以桉刻意回避不堪的过往,只谈现在,“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是你提的,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现在已经对我造成困扰了。” “说多少次你才能听得懂?是不是一定要说得很难听你才知道分手了是什么意思?” 看不到祝颂声的脸后,有些话可以顺畅说出口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你是真的很困难,我给你钱,从明天开始,你住到别的地方行不行,算我求你了,你想怎么玩都行,别在我视线范围内了可以么?” 那头是一阵沉默。 游以桉按捺不住烦躁,“我先挂了,你好好想想吧,明天给我答复。” “……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祝颂声急切又哽咽的声音终于传来,游以桉一下子就听出来祝颂声在忍住哭腔了,现在不是她一个人在难受了。 “因为我没有完全顺着你的意思来就要赶我走吗,这种难听的话根本不像你的,你不要再说了。” 游以桉头疼,“不是啊,是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还记得在酒店楼下时你怎么说的,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现在忘了?” 祝颂声不说话了,也不挂断。 游以桉重新拿起手机,点挂断前听到祝颂声说:“那我说当时说可以卖身换房租,也不行?” 又来了,明明又不缺钱卖个屁啊,游以桉凝视祝颂声眼圈的红,语气恶劣道:“卖身换房租啊,这都住多少天了你得卖几次呢?” 终于,游以桉看到祝颂声哭了,眼泪滑落下来。 随后,祝颂声再也压不住哭腔,“你不要再这样说了,你这样说我好难受,我那么想你,是你一直不理我,我怎么做你都不理我……” “你可以过来一躺吗,有些话我不想在电话里说,你来吧,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一次对吗,我这次一定会保持冷静的。” 游以桉看了眼时间,眼下九点多,她刚洗完澡,有病才会出门。 可那边还在继续哭,祝颂声哭得要喘不过气,还能控诉,“不是我不想过来找你……因为你根本不愿意带我回家,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跟谁说了,求求你了,姐姐,你快来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眼泪 那句“不知道该跟谁说了”小小取悦到了游以桉,她久违从祝颂声嘴里听到了姐姐两字。 祝颂声哭着恳求她,她心里的火稍稍降下,冷静了会后,她想,是应该说清楚的。 不只是重逢以来没有好好聊过一次,就连分手也是不明不白。 她到底是被这句话蛊惑着去了,路上就骂自己果真有病。 到店时,夏糖坐在前台玩手机,看到她表情讶异,“桉姐?” 游以桉朝她点点头,径直上了三楼。 开青旅本不在她的计划内,柳艺述小姨出国后留下这所房产,柳艺述有意改做青旅,由于没有开店的经验,于是找游以桉合伙。 游以桉对此兴趣寥寥,可温新羽很感兴趣,撺掇她一起做。 装修时她留下三楼最大的房间,打算自用或给外地朋友应急,设计得与众不同,店里开始营业后,她只在懒得开车回家时凑合过几晚,后来温新羽也住过一星期。 热乎劲过去后,温新羽也不再住这了,房子就此空下来,那会游以桉没想到下一位主人会是祝颂声。 显得像她提前预料好,特意给困顿的前任预留一间房似的。 她敲门,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被祝颂声骗到这里来的。 很快,祝颂声给她开了门。 室内亮着她熟悉的暖灯,映衬得祝颂声很温柔,游以桉不确定她会这么想是不是因为祝颂声衣服换成了卡通睡衣,发尾还微微湿润,显然是在她来的路上洗了个澡。 祝颂声肿着眼睛,跟她对上目光就闪躲开。 原以为两人会扭捏片刻,可下一瞬,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祝颂声狠狠抱住,一股刚沐浴完的香气扑过来,温软的脸擦过她的脖颈,贴在了她肩上。 游以桉侧头躲了下,被祝颂声用更大的力气抱着,两人这样僵持了几番,直到祝颂声鼻子一抽一抽,她反应过来祝颂声又要哭了。 她双手还插在口袋里,背靠在门口,被祝颂声抱着哭了会。 过了许久,祝颂声的眼泪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她终于忍不住侧了侧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祝颂声还在哭,哭得她心烦意乱,脸轻轻贴着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游以桉没说话,环视了圈房间。 房里的样子和她上次来时已经大不相同,很干净,但东西摆放得很凌乱,床上多了只又丑又大的河豚抱枕,墙上新贴上了几幅装饰画,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在各个角落,漫画随手放在地毯上,极简成了极繁。 游以桉收回目光,忍不住说,“别哭了。” 她稍稍放柔语气缓和气氛,“我衣服都要湿了。” “我哭都不准啊。”祝颂声黏糊又小声的哭:“真的好过分。” 游以桉收了声。 祝颂声努力止住哭声,自己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正过脸说,“你闻我身上。” 游以桉装傻,“闻什么?” 祝颂声低头嗅了下自己的衣领,奇怪地问道:“闻不到吗?” 游以桉早闻到了,祝颂声身上有马鞭草沐浴露的味道,泛着股柠檬味的清幽冷香。 如此投怀送抱,近乎暧昧地问她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游以桉不想说话,怕掉进某个陷阱。 祝颂声稍稍松了拥抱,“浴室里的沐浴露是马鞭草的,是你买的吧。” 她眼睛很肿,脸上泛着红,小心翼翼地朝游以桉笑了笑,“会和我有关吗,所以你还是买的这款沐浴露。” 恍然间,游以桉被这个笑容弄得鼻酸了下,当祝颂声不再是以伤害游以桉尊严的方式质问她,不再气势汹汹,而是带着点撒娇意味来试探时,她承认她会招架不住。 这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隐喻。 祝颂声有款特别喜欢的马鞭草沐浴精油,很喜欢在夏季用,如果游以桉当天晚上也用了,她会嗅着游以桉脖颈抱着游以桉很久不撒手。 甚至会因此□□高涨。 因为总觉得这款沐浴露不够留香,祝颂声喜欢拉着游以桉一起在浴室里享受这个味道,于是有了许多与此有关的情事。 其实游以桉真没觉得浴室里的香味和留在身上的有何不同,也很难完全get到祝颂声说的“坠落到草丛后剥开一个橙子的感觉”,倒是有一次,她们在浴室洗澡,祝颂声真正地剥开了颗血橙让她闻,她对此印象深刻。 很少有人会做出这些神经兮兮的事。 她放在这里的沐浴露是马鞭草味吗,就是原先那款吗,她早已经忘记了。 至少买的时候对此毫无意识。 游以桉避开这个话题,“你电话里要说什么,说吧。” 祝颂声吸吸鼻子,“……我想说,其实你是吃醋了,对吧,你不是故意要骂我的。” 说这话时,祝颂声又流下眼泪,她讨厌在这个时候哭,很快擦掉,可眨眼间落下来泪珠,“让我明天就走也不是你的真心话,对吗,只是我让你太生气了,所以你才会这么说。” 眼睫早就湿透了,一张脸湿了又湿,祝颂声真正有了可怜的样子,游以桉怒火消了大半,很难再说出什么让祝颂声哭的话。 “是我让你太生气了你才会这样。” 祝颂声反复念叨道,也不在意游以桉的反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游以桉在心里叹了口气,生出股无力感,觉得自己很像随便骂人的东亚家长,而她的小孩被吓哭了还替她辩解,天啊,这想法一出她都觉得荒谬,她怎么会这样想。 祝颂声的恶劣程度可以做到故意发和新女友的接吻感受来刺激她,现在一脸惨像来找她又算怎么回事呢,因为祝颂声现在很可怜,所以她就要对祝颂声的一切照单全收吗? 她才没那么好心。 游以桉拉开和祝颂声的距离,靠在了沙发边缘,看到投影仪她又开始烦了。 见游以桉不接话,祝颂声开始说起来别的,“我给你倒杯饮料吧,你喝椰汁还是苹果汁。” “不用,我刷牙了。” “哦。”祝颂声给游以桉倒了杯水。 游以桉接过来那杯水,没喝,放在了茶几上。 祝颂声似乎看出来她的不爽,低眉顺眼地说:“你不想坐沙发就别坐了,你的房子你想坐椅子还是床上都可以。” 游以桉扫了眼床,没坐。 “我以后再也不会带别的人进来了,你别生气了。” “可我也很伤心,你怎么可以随便就揣测我跟别人……”祝颂声止住话头,“床品还是你带来的呢,你把我想得太那个了吧。” 话一说完,祝颂声的声音带着呜咽了,“是因为你一直不理我,我都说了很想你,你又不理我,我跟别人聊天你就骂我。” “见面第一天我就说了可以那什么,是你自己把我丢在这的,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行了。”游以桉压住烦躁哄道:“再哭就没意思了。” 祝颂声止住呜咽,站在原地默了会。 她一哭游以桉就不忍心,她沉默游以桉就不安,但她一说话,就是可以让游以桉又惊又气的水平。 再张口,祝颂声莫名其妙地脸红了,“那你还要不要?” 游以桉脑袋空白了一瞬,“你说什么?” 祝颂声用眼神表示“你明明听懂了”,她直直望着游以桉,直到游以桉败退地移开眼。 她朝游以桉走进,逼得游以桉半抬起腿抵着床,定了定神,“干什么?” “就……反正我们都洗完澡了了。”祝颂声无辜地这么说:“没关系的,对吧?” 游以桉呵笑一声,她想要躲开,却看到祝颂声误把她因为移动姿势的向前当成想亲。 祝颂声微微闭眼,像是等待一个亲吻,那泛着情欲的羞涩样激起了她隐秘的捉弄欲。 她欣赏祝颂声的表情,等祝颂声困惑地睁开眼,她说:“原来你说的卖身换房租是指我千里迢迢跑过来亲你服务你啊,声声,想得太美了。” 祝颂声懵了下,“不是啊,都可以,但是我手没力气……” 游以桉了然地点头,又来这招,以前祝颂声就借口很多的找理由躺床。 祝颂声怕她不信似的,继续解释道:“我手一用力就疼,是真的。” “那就用嘴吧,嘴总有力气吧。” “……可以啊。”祝颂声赌气似的,“我什么都可以。” 迟疑的、讨好的、柔软的唇落下来,游以桉很难说自己爽到了,因为祝颂声技术并不怎么样,但是看到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确实精神上得到极高的快感。 她希望这个场景能够替代掉不愉快的过往,她不想再梦到祝颂声和别人接吻了。 中途,祝颂声停下,殷勤地拿了半边枕头给她垫着。 晕晕沉沉的身体快感里,她脑里闪现出祝颂声着急地吃一个快要融化的圣代的样子。 热恋期,祝颂声陪她跑北方城市的市集,她们要赶不上回程的高铁了,可祝颂声还有闲心拉着她去吃冰淇淋。 祝颂声悠哉悠哉地向游以桉说,“不要着急呀,我已经看过攻略了,现在这个点打车去更堵车,我们坐地铁到南站,出站后最多八分钟可以赶到!” “这个冰淇淋很好吃,你试一下嘛,别的地方吃不到的。” 她年轻的恋人散漫又心大,还是个踩点大王,那时她们才谈了一年,游以桉心里为快要赶不上车焦虑死了,面上却很有风度地陪祝颂声岁月静好。 祝颂声吃得慢悠悠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 她问:“怎么突然笑?” “我在想影视剧里的主角有时候总是抽烟喝酒完就亲,感觉会很恶心。”祝颂声咽下一口冰淇淋,“但是如果是吃糖或者冰淇淋什么的话会不会很甜呢?” 所以呢,她们对视一眼,对彼此的欲望心知肚明 恶心吗,一点都不。 祝颂声的嘴唇甜甜的,她吻上的时候听到了自己轰鸣的心跳。 那天赶上车了吗,赶上了,坐上座椅后还有十分钟才开车,祝颂声为此十分得意。 她现在怎么会想起这么无关紧要的事? …… 快感骤然消失,祝颂声跪着问她:“你怎么都不鼓励我下?” 游以桉缓了缓神,“没点感觉,你技术烂死了。” 祝颂声的神色有丝不快,然后一抹狡黠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那你教我下呗,好久不学就会这样啊。” 好久不学是多久?游以桉没问,“不想教,继续吧。” 因为被说了,于是祝颂声这次卖力点了,终于上手了,只是动作又慢又缓,故意折磨她似地轻一下重一下。 这种在高潮边缘难以纾解的感觉让她烦躁,难以忍受之际,她扯了扯祝颂声的头发,让她起来,“行了,实在不行你把衣服脱了裸着喘几声吧。” 祝颂声听后愣了下,但是顺从了。 她一颗颗解开扣子,把自己完全敞开来,脱到最近脸上写满犹豫,最后还是一丝/不挂。 她一点点靠近游以桉,吻慢慢落在游以桉脖子上,渐渐到了下巴,脸颊,快要到嘴唇时祝颂声停顿了下,将吻未吻的瞬间,游以桉偏开了头。 许是觉得难为情,祝颂声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场性/事最后还是游以桉自食其力解决的,欲望的高/峰她大脑空白了几秒,推开祝颂声的身体,靠在一旁的枕头上喘息。 两人都静静躺着,没人开口说话,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好一会后,手机来电,游以桉最初没接,静静躺着等半首歌放完,她的手机铃声还是祝颂声给设置的音乐,听习惯了后来分手了换了新手机也没换。 祝颂声没在这事上揶揄她。 来电的人很固执,再次打来,游以桉皱了皱眉,起来从外套里摸出来手机。 竟然是经销商打来的,游以桉接起来,谈的事情有些棘手,她说着说着慢慢坐起来,短暂地忘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这通电话越打越久,久到祝颂声开始穿上所有衣服,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她打完。 期间游以桉和她对视了几秒,看不出她的情绪。 终于解决后,游以桉挂断电话,再一抬眼,她发现祝颂声悄然无声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印象。 游以桉穿好衣服下楼,倒是很好找,她无意间松了口气。 到一楼时一眼望见祝颂声坐在大厅就餐区,背影看上去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在哭。 她趴在桌上,颓废崩溃地捂着脸,肩膀颤抖,游以桉走进,发觉祝颂声就是哭了。 只是不同刚才那样,这次祝颂声哭得没有声音,她用手遮住眼睛,眼泪都能从指缝渗出。 游以桉在原地默了会,然后在祝颂声对面的桌子坐下,对事情发展成这样有了无限悔意,这一晚情绪几经周折,她感到疲惫。 ……是怎么发展到跟前任又睡了来着,后续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了。 “不要哭了。” 祝颂声估计不知道她的头发还是乱的,睡衣扣错了一颗扣子,游以桉帮她理好头发,祝颂声没有反应。 骤然,一道声音响起来。 “喂,你谁啊,别对她动手动脚的。” 游以桉抬起眼,看到店里的住客怒目圆瞪地,一脸正义地阻止她,似乎是认识祝颂声。 不愧是祝颂声,才住了多久已经有愿意为她仗义执言的朋友了。 那个女人说:“你没看到她不想让你碰她吗?” 游以桉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诶诶,她是我们老板!” 夏糖人虽然坐在沙发,但注意这边很久了,急匆匆过来拉着住户,“她们两个是认识的,很熟悉,你放心吧。” 住户还要说点什么,夏糖一通挤眉弄眼拉着走远了,游以桉远远地还能听到那个女人在说“老板又怎样啊”云云。 好一会后,祝颂声平复了下情绪,微微抬起脸。 游以桉低声问道:“怎么了,心里不舒服了?” 祝颂声需要她说一句安慰的话或者道歉吗,可她又没有强迫祝颂声做任何事,不全部都是祝颂声自愿的吗,不是祝颂声自己多番邀请她这样做的吗? 如果祝颂声说是,她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任何一句道歉。 但祝颂声只是抹了抹眼泪,很伤心地跟她说,“我没事。” 然后她绕过游以桉,上楼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变得幼稚 离开格格屋前,夏糖过来问道:“怎么了呀,你们吵架了啊?” 游以桉都不知道怎么说。 刚才的情景夏糖都看到了,心里猜到了几分,觉得不敢相信。 游以桉交代道:“她……你这几天多照看一下她吧。” 回到家,游以桉再次洗了个澡。 不清不楚的性/爱带来事后空虚,紧随其后的便是自我怀疑,无论如此,事实就是她又跟前任搞上了,感情上的事一点没解决,床倒是上了。 要是把这事完全怪到祝颂声身上也太冤枉对方了,她在一团糟里嘲笑自己,哦,游以桉,原来你内心深处是这样想的。原来你很愿意啊。 也不怪祝颂声老自我良好地觉得她装了。 这一切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游以桉细细回望,她们的这次偶遇是在拉吧,她去是为了给朋友庆生,祝颂声去是为了什么呢? 祝颂声桌上亮的灯还是蓝色,如果那晚没有碰到游以桉,祝颂声会跟别的女人回家吗? 事情弄到现在这样超出了她的设想,这一晚吵过哭过也做了,最后祝颂声以沉默表达她的不满,游以桉不主动关切些什么,两个人这样冷了下来。 许多天,她们谁也没找谁,她能从夏糖没找她说什么这点来判断祝颂声还在格格屋。 到了这一步,游以桉不得不猜想,祝颂声要么是真想和她复合,要么就是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天大麻烦了。 不然怎么还会选择留下呢? 晚上朋友喊她吃饭,原本不想去,可听说拉吧聚会那天的两个朋友也会去,于是游以桉抱着难以言说的目的赴了宴。 都不用游以桉故意问,聊天内容不免又提起游以桉拉吧遇到前女友的事,那天下楼去找祝颂声搭讪的倒霉蛋说:“我感觉我像小丑,谁知道会有这一出,都不知道以桉前女友怎么看我的。” 有人笑道:“怎么会这么巧,小絮儿怎么指定的人,一选就选到别人前女友。” 小絮儿来劲了,“因为她一直在看我们呀!我坐在最边上刚好能看到她,她跟我对上了好几次眼神,然后特意把灯调成了蓝色,那种暗示你们懂吧。” 小絮儿手肘戳戳游以桉,转向她说:“你前女友应该跟你交代了吧,她就是冲你来的,她肯定是看到你了所以才暗示我们把她喊上来的。” 是这样吗? 把她所有联系方式删了的人竟然知道她那天会在拉吧啊,聚会的人里除了温新羽没有她们的共友,温新羽保证过她真不知情祝颂声会在那,也绝不可能故意透露的。 谁知道祝颂声是不是想来艳遇结果碰到她了,反正只要能解决她当晚住宿问题,是谁都没关系吧。 旁人的话到底是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拉吧老板她也认识,大不了调调监控她马上能知道祝颂声到底是什么意图了。 想到这,游以桉觉得荒唐,又调监控吗,她都要认同祝颂声有时骂得也对,她确实是想尽可能地掌控祝颂声的心理,也许有时到了种近乎变态的程度。 祝颂声性格古怪,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她就想通过其它方法去探寻祝颂声的内心,想要比别人多一分了解。 所以才会做出分手后依旧密切关注祝颂声社交账号的事吧,分手时祝颂声给出的理由她一条都不认可,她好奇祝颂声离开她之后究竟过上想要的生活了吗。 她以前非常、非常想知道祝颂声的一切,以至于亲手送上匕首,被前任抓住了她念念不忘的把柄。 晃眼到了腊八节,离小年不过两个星期,真正快要到了游以桉说的“赖到过年”。 祝颂声对何时要走没有表示,倒是夏糖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桉姐,有个事我必须跟你说下,声声快三天没有下楼了,最近也没有她的外卖单送进来,不知道她这几天怎么吃饭的。] [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上去敲她的门喊她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我们以后能不能经常叫她一起吃饭啊,她好像照顾不好自己,现在发烧了只有力气缩被子里。] 这样的口吻,好像游以桉要是不准,夏糖就真的不敢叫祝颂声一起吃饭,好像游以桉真的狠心到不准自己的员工和自己的前女友有任何接触。 游以桉听出来夏糖的暗示,可她才不会去看祝颂声。 她回复短短两个字:可以啊。 夏糖回了个遵命表情包,没再多说什么。 放下手机,她觉得这次真的出息了,见了祝颂声,她迄今为止没多嘴问一句祝颂声的近况,没上赶着嘘寒问暖给人家当妈,哦,顺便很不温柔地让祝颂声服务了下她。 终于算是小小地惩罚了下祝颂声,虽然现如今她心里也没多舒服。 心里难受到她忍不住找人诉说,但为此去找心理医生会不会太过夸张? 好在温新羽夹在中间终于看不下去,约她见面,开口就和她说:“声声生病了,有点严重。” 游以桉哦了声,“我又不是她妈,也不会治病,感冒了找我有什么用。” 温新羽啧了声,为难道:“但是你们又那什么了,你再这样不管她不好吧。” 游以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温新羽耸耸肩,“她没直说,我猜出来的。” “……”祝颂声怎么什么都能让人猜出来? “我发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遇到声声就开始跟着变得幼稚起来。” “你可比她大六七岁诶,她还没成年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认识了。”温新羽道:“我们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那时候她还很活泼呢,她现在怎么了,你确定不关心下?” 游以桉反问,“她现在不活泼了?”她可不这么觉得。 温新羽想了想,“刚见面的时候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多接触了几次发现还是变了,比之前成熟了点,心里像装了事。”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走前,她跟温新羽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上赶着给她当妈的,早都分手了,她的近况关我屁事,我不想知道她怎么了。” 有些时候,她是察觉到自己和祝颂声的相处有些不对劲的,比如,祝颂声那天向她道歉,是基于什么立场来跟她说的呢? 不懂事的住客?还是让女友不爽的讨饶? 祝颂声依旧模糊她们之间的界限,说了多少次也不懂什么叫作分手了,也不懂什么是前女友的边界感,依旧是用一种黏稠的,她不懂的模式在和她相处。 她能感受到祝颂声依旧在把她当很亲近的人,所以被讽刺了被骂了,像是家里不记仇的狗,被打骂了也继续贴上来咬她裤脚。 游以桉把祝颂声想成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会觉得祝颂声特别可恨,一会又觉得祝颂声很可怜。 因为她之前确实很爱她,因为曾经对祝颂声非常非常好,所以她知道祝颂声肯定是接受不了她这样的。 也许在祝颂声的视角看来,她已经“忍”游以桉很久了。 见面以来因为她一句话就生气地踹她圣诞树的人终于在她的多次冷落下认清了点自己的位置,哭了一晚上。 对于祝颂声最后为什么会下楼哭,游以桉心里多少猜到了几分。 去之前,祝颂声说有事跟她说,游以桉相信那会祝颂声是真的想跟她说点什么的,而不是以此为借口骗她来上床。 但祝颂声想一出是一出,估计是她想说的话太难以启齿,她拖着拖着又想先确认下游以桉的态度,于是…… 祝颂声这点心理她可太了解了。 原以为温存之后自己会温柔点,结果她接了很长的电话,于是祝颂声不爽了,觉得被冷落了。 一定是这样。 猜测祝颂声的心理太过简单,相恋几年彼此的某些方面都在对方面前简直是透明的,她问自己,那她想知道祝颂声要说什么吗? 游以桉承认自己恶趣味,她不想知道,起码不想这么快顺从前任的意思。 现在,夜深人静时,她想着这一切,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只要祝颂声离开一切又会风平浪静,那现在她也不知道之后将会如何了。 当晚,她怀着会继续和祝颂声纠缠下去的悲念入睡,果然又梦到了祝颂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故事开头 游以桉一直觉得她和祝颂声的初遇非常戏剧化,是很值得被回味的故事开头。 六年前,她二十四岁,陪同温新羽去檀城考察店面选址,两人顺带在檀城玩了一周,最后那天去了密室玩。 那是家新开的实景沉浸式密室,占地六百多平米,恐怖氛围十足,道具极其逼真。游以桉之前没玩过密室,平日里去游乐场玩个鬼屋都怕得不行,被温新羽连哄带骗地签了入场协议。 她们到时刚好赶上缺人,稀里糊涂被npc带了进去,玩的是什么主题是什么玩法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没机会知道了,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游以桉除了抱住温新羽连身边坐着的是人是鬼都无法判断。 刚听完npc讲解完故事背景,铜锣一响,角落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低泣,似远似近,没走几步路,大部队里有几人喊着要退出。 游以桉也想走,但温新羽硬牵着她的手不准,单线任务时,她和温新羽被鬼追着失散了。 游以桉本就夜盲,在撞了几个血肉模糊假人,打不开某扇门后情绪近乎崩溃,她见不到一个玩家,却一直陆陆续续听到有人哭着说不玩了可不可以带她出去。 都怪温新羽进来之前一直跟她说些密室怪谈,什么“鬼是存在的”、“如果有很多玩家中途退出那是命运对你的警告”…… 她想找到可以示意退出的摄像头,结果误闯进喇嘛教的庙里,庙里有口硕大的敞着小口的棺材,中心位置供奉着泣血的佛像,蜡烛幽幽燃着,放得邪典音乐刺得她脑袋疼。 她连滚带爬想走了,一道声音很突兀地传来。 “有人吗?” “谁在外面?” 是女声……声音很尖,此情此景下,根本不像正常人能发出来的声音,游以桉分辨不出是真人还是触发剧情的录音,她想哭了。 那道声音继续道:“你是npc还是玩家呀,帮我把棺材打开下,我想出来。” 游以桉迟钝地反应过来,这道声音是棺材里面发出来的,她把棺材再稍稍推开了点,里面果然躺着个人,半明半暗地看不清脸,脖子上戴的银色项链泛着光。 游以桉能看到她睁着的眼睛一眨一眨,“你是来救我的吗?” “什么?” “我是被npc强行要求躺里面的,你有没有那个什么令?” 游以桉摇头,“我没有。” 她忍住恐惧,反问,“你是人吧?” 女人笑道,“对啊,你也是吧。” 游以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除了这人坐棺材里跟她说话,还因为,她的声音…… 知道是真人后,游以桉能够客观评价这人的音色了,其实挺好听的,有点像广播剧里会出现的御姐音色,现实里很少见。 “我们走吧?”游以桉问她,“你知道摄像头在哪吗,我想出去了。” “摄像头?”女人从棺材里站起来,跨出来时借她的肩膀支撑了下。 “你不想玩了吗?”她说,“我现在要去找我朋友,路上我帮你看看,如果遇到了npc你跟它说你想出去就行了。” 游以桉放心了,“好,那我们一起吧。” 游以桉跟在女人后面,穿过浴室和道场,渐渐听到了其她人喊叫的声音,这里太黑了,木板做成的阶梯一踩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沿途许多尸体垂下来,她再一抬头,前面没有人了。 她扯着嗓子不敢向前走,“你在吗,你在前面吗,可以等我一下吗?” “我在啊。”那道声音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传来,“你在哪。” “你后面一点点吧,我不知道。” 女人往回赶了几步,一胳膊朝尸体轮过去,尸体晃晃荡荡,她扯着游以桉袖子往前走。 这个女人身上有种很舒服的柑橘调香水,声音也很御姐,游以桉被扯得很安心。 走过了这段路,游以桉感觉到衣服一松,她被女人放开了。 心里紧张了一瞬,她跟在女人身后亦步亦趋,生怕跟丢了。 那个女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停下脚步,大方问道:“你很害怕吗,你可以牵着我的手。” 游以桉立刻就牵上了她的手,牵得很紧。 “你多大了,感觉你好小呀。” 游以桉:“……二十四了。” “噢,你别害怕,牵着我的手,千万不要大叫。”女人咳嗽了声,安抚了她一句,“都是假的没什么可怕的,外面就是美食街呢。” 游以桉被说得好像她真的是个受不了一点惊吓的小朋友,对自己的胆子和年龄产生了点点自卑。 她在里面失去了时间观念,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们终于和另一拨人在停尸房碰上了面。 只是她们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游以桉看到npc强行扯着一个玩家要带她走,而那个玩家扒住床,扯着窗帘,踉踉跄跄地拉着一切可以被抓住的物品就是不肯走。 她被这种高强度的互动震惊到了,余下几人慌乱跑着,有玩家似乎是领队的角色,大喊都蹲下,并且拿出个什么纸符在跟npc走剧情。 耳畔再度响起铜锣,游以桉感觉npc似乎犹疑了下,想要来抓她时,女人喊道:“你们别吓她,她心脏不好受不了的,换一个人吧。” “也别抓我,我要照顾她。” “心脏不好”的游以桉听了又害怕又好笑,紧闭双眼地点点头。 下一刻,她被迫睁开眼,有人拉着她的手要往外面跑,她以为是npc猛烈挣脱,碰撞间,一条银链从女人身上掉下来,在黑暗里闪耀了瞬。 “是我!”御姐音很着急。 游以桉捡起来那条项链,顺从地跟着跑了。 npc追着她们跑了几个房间,终于在极窄的通道放弃了她们,女人带着她躲到了教室里。 她松开游以桉,靠在墙壁上,“一直跑来跑去的,好累啊。” “这里的npc很讨厌,我是被三个人强行按进去棺材的,我都说了不要很脏,我再也不来这里玩了。”她跟游以桉说:“它们肯定是想抓你去哪关着。” 游以桉喘着气,喉咙跑得都要不舒服了,她顺势提出,“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要命,她一个人又不敢走,只好缠着别人不放。 女人带着点笑声说,“但是有点好玩,对吧?” 游以桉想跟你在一起跑勉强算好玩,她自己的话会被吓死。 她点点头,意识到女人可能看不到她的动作后嗯了声,再次恳求道:“要不我们出去吧?” 见了npc本来可以告知它们要出去的,结果她忘了。 女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好吧,但这样我们就输了。” “没事的。”游以桉见她老是咳嗽,“你是不是冷?” 女人朝她摇头,“不冷,我们出去吧,我朋友应该不在里面了,我知道别的方法出去。” “别的方法?” “嗯,我来玩过很多次了,这里是刚刚翻新的,之前有个狗洞可以爬出去。” 游以桉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开始觉得女人不是玩家了,她跟着对方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了育婴室里的地道,那里竟真有个狗洞。 她跟在女人后面爬,这狗洞居然直通墙外,直接连接到了储物柜旁,检票的工作人员见了她吓一跳。 而她又被另一道急促的声音吓到。 “声声!你终于出来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怎么了。” 现在的光线亮堂到让游以桉眼睛不适应,她眯了眯眼,终于看清女人的脸了。 挺惊讶的,是很白净可爱的面容,眼睛很大,脸上还带点婴儿肥,估计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白色针织上衣搭配粉色背带裙,看上去挺青春淑女的。 和她在密室里想象的不一样,游以桉觉得她应该比自己小一点。 “我没事,现在几点了?” 女人的同伴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看了眼手机,“都要九点了,我们得走了。” 游以桉左右看了圈,温新羽还没出来,女人似乎没有再和她搭话的意思,着急地解锁储物柜取东西。 她想起放在口袋的项链,取出来看一惊,弹簧扣被她扯坏了,更要命的是这款项链她认识,她曾买过一条一样的送给重要客户,价格还不便宜。 她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赶忙道歉道:“对不起……跑的时候不小心扯下来了,我那会忘记跟你说了,我赔你一条吧?” 女人取出来包,看了眼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赔。” 啊? 游以桉确认道:“我送给过别人一条一样的,这条七千多,确定不要我赔吗?” 女人愣了下才说:“我不知道它的价格。” “先加个联系方式吧,你看怎么赔付合适……?” 这时,女人的同伴拦住电梯门,催促道:“声声,快走吧,我叫的车来了。” “来了来了。” 比起她,女人显然更在意同伴的话,飞快报了一串数字,然后,生怕被丢下似快速跑了过去,亲热地挽着她同伴下了电梯。 游以桉庆幸自己记忆力还算好,在备忘录记下来那串号码。 她和温新羽是十二点的飞机,赶去机场的路上,她发现这串号码搜索不到微信号,只好给女人发短信,表明自己是谁,询问项链的事是给她买条一模一样的好,还是直接赔钱好。 回到榆城,游慧兰今晚值夜班,家里空无一人。 她疲惫地进入睡眠,梦里还是身处密室, 依旧是漆黑一片,她梦到追逐、永远走不出的房间、诡谲的音乐,还有一个拉着她奔跑的身影。 拉着她的人特别仗义地呵斥了群鬼,勇敢保护了她。 再一觉醒来,“项链”回复了她的短信。 [之后再说吧,我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可以跟你碰面。] 有点冷淡的回复,让游以桉平白生出了点委屈,觉得自己的梦境很冤枉。 游以桉打下:那方便告诉我你的地址吗,我可以邮寄给你。 她原以为那边会很快给出地址,结果三天过去,“项链”都没有回复她,游以桉再次询问,仍旧是杳无音信。 挺奇怪的,会这么忙吗,难道说是她记错号码了?不可能吧。 她把这事说给温新羽听,温新羽也觉得奇怪,推测“项链”可能不是玩家,是帮助玩家增强游戏体验的隐藏npc。 游以桉听得一愣一愣,“怎么可能啊……” 温新羽振振有词,“真的有这种职业,我以前就碰到过。” “就算这样,那她为了拉客也该跟我保持联络吧,怎么说要赔钱都不理我了。” 温新羽咯咯笑,“那你就是遇到鬼了喽,你说的那个人我都没见过,我们玩的是一个密室吗,你中邪了吧!” “……中邪了也是你害的。” “项链”不回复游以桉也没办法,照旧上班守店,教客人玩陶艺,日子过得不算新鲜。 相较起来,檀城的那个晚上显得浓烈许多,作为一次特别的经历让她念念不忘,她恍恍惚惚度过一个月,地铁通勤时耳畔还是在听那周听的音乐。 月末做总结,她发觉除了那几天的游玩,其它事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晚上像发生在昨天似的,依旧在她记忆里熠熠生辉。 这种状态终结在一个月后,“项链”忽然诈尸,给她发了两条短信。 [妈妈,老师说高考报名要求身份证有效期在明年九月之前,你明天来的时候带我重新去办一个吧,还有,我和孙文焕都想吃陈记的栗子酥和家楼下的柚子抹茶舒芙蕾了,谢谢妈妈我只爱你最爱你了mua] 时间显示半小时后,“项链”又发了条信息。 [不好意思!我发错人了。] 游以桉盯着自己的备注,往上滑了滑聊天记录,确认给她发妈妈啊高考啊柚子抹茶什么的和拥有御姐音的项链主人是同一个人。 她心里飘过无数个省略号,原来你说的最近太忙是在忙高考啊。 没有比知道春梦对象其实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更让人觉得恐怖崩溃的事情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哈哈哈哈 往后很多年,游以桉都觉得这次初遇给祝颂声挣了不少光。 初次印象带来的幻觉延绵了许多年,她喜欢上的明明是祝颂声可以保护她照顾她的一面,她在黑暗中想象祝颂声的形象应该是较为成熟的,但祝颂声本人却是可爱一挂的古灵精怪。 至于御姐音就更好笑了,祝颂声的本音根本不是御姐音,当然,这要等到次年,她第二次和祝颂声见面才知道。 收到喊妈妈的消息后,游以桉对自己这一个多月的想象哭笑不得,她可对高中生没兴趣。 于是抓紧机会询问对方项链的事该怎么办,高中生那天跑得着急,破损的项链现在还在她家,不知道如何处理。 可高中生又没影了。 直到下一个月的星期一晚,她在回家的地铁上收到了高中生的消息。 [没关系的,不用了,我家里最近没人,收不到快递。] 游以桉寻思着:我之后可能还会去檀城,去了当面给你? [唉,我这学校很有病的,我出不来,之后再说吧。] 游以桉想了想:那寒假再说? [好啊。] 原以为两人的缘分到此为止,可这日之后,高中生却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大多是晚上十点半时,发一些有的没的问询。 那一年她刚开店不久,招的员工不够,客服宣传、教学销售等等都要自己上手,忙到十点多离开店里,地铁上和祝颂声聊两句。 可能是兼职客服亲亲您好什么的说久了,高中生一发消息她职业惯性似的解答对方的问题,还争取不让“客人”的话落在地上。 她们互换了名字,游以桉知道了“shengsheng”原来叫祝颂声,学的理科,读的寄宿制重点高中,封闭式管理。 祝颂声每天十点半下晚修,准时给游以桉发一条类似“我到寝室了,你在干嘛”的话,一般情况下,游以桉那会在回家的路上,会回复对方一句“下班回家了”。 话题延伸到其它方面是很正常的事,她渐渐知道祝颂声给她的号码是她姥的旧老年机,通讯录里的人除了她妈她姥的号码,只认识游以桉一个。 祝颂声通常只跟她聊几句,聊到兴起也不会超过十分钟,然后就要睡觉了。 因为只有十分钟,保持的距离还算恰当,不会耽误高中生的学业,也能缓解她下班通勤路上的空虚,所以游以桉默许了这种行为。 两人如此互相发了一段时间,打卡似的和对方汇报,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她一条不落地回了祝颂声好多个二十一天。 偶尔祝颂声会消失几天。 某次,祝颂声下午六点给她发消息,游以桉困惑道:你这个点不应该上课吗怎么还在给我发消息? [哈哈哈哈哈我放假啊,我在车里了。] 游以桉大喜:太好了,我刚好在檀城,谈谈项链的事? 结果祝颂声又没音了,过了几天,晚上十点半,一句“以桉姐姐你下班了吗”准时发送过来。 这样的事上演了几次,游以桉彻底搞懂了,祝颂声是把她当成上学时解闷逗乐的对象了,至于月假如此宝贵的时间祝颂声是不会跟她聊一个字的,假期她自有安排,根本舍不得拿假期来跟游以桉见面。 她跟温新羽说了“项链”的后续,温新羽听了说感觉在玩旅行青蛙。 “什么啊。” “算是个养成系游戏吧。” 游以桉:“……” 如此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祝颂声开始放寒假,和她加上了微信,假期时也会跟游以桉聊天。 到次年四月末时,她们的聊天越来越要突破十分钟的界限,内容不再浮于表面日常,开始聊到让彼此困惑受伤的事,互相舔舔伤口。 祝颂声变得更加粘人,给她发消息的时间也从固定的十点半到了冷不丁发过来,第三次突破十分钟的界限时,游以桉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可不想担上打扰高三生学习的罪名。 更何况,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在被温新羽说她在跟高中生网恋后,游以桉决定停止这一切。 晚上十点半。 [终于下课了,好想给你发表情包啊但是发不了。] 游以桉斟酌过后回复: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呢,我把来檀城把项链给你,以后不要给我发消息了。 [怎么了呀,我很烦人吗?] 游以桉随手打下:也不是,我女朋友不希望我给非工作必要的女性频繁发消息,而且我最近很忙。 这是她随便扯的理由,发出去时游以桉什么都没想,倒是过了好一会反应过来,祝颂声可不知道她是女同。 那晚祝颂声没有回消息,倒是把游以桉搞得惴惴不安了,多少也相处了百来天,会不会太过冷漠了。 次日晚上十点半,祝颂声有了回复。 [原来是这样,好吧,我在附中实验,我不要项链,你可以给我买一部智能手机吗,买最便宜的你帮我搞个流量多的套餐就行。] [谢谢你^^等我考完了给你钱,我还请你吃饭好吗,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游以桉看了后笑了,啊,差六岁原来会小这么多吗,这完全是小孩样啊。 与此同时,她发觉祝颂声对她话里的女朋友三个字完全没有反应,还挺奇怪的。 祝颂声应该知道一直跟她聊天的是女性吧……?是祝颂声太过钝感还是说她们的性取向是一致的呢? 游以桉:不可以。 [为什么呀,我的项链应该比手机贵,钱不够的话等我放假了转给你。] 游以桉:你说呢,你要用智能手机偷偷干嘛,怎么不让你妈妈给你买? 一发出去,像个无聊的大人,那头也被说得不再回复什么了。 游以桉稍微松了点口:我可以给你带吃的。 [真的吗?] 游以桉:真的,你想好后列好发我就行。 祝颂声真没客气,发了好几样想吃的东西给游以桉,那些东西分散在榆城的各个角落,让游以桉一顿好找。 见面那天阳光和煦,游以桉提着祝颂声想吃的东西去了附中实验,那天正好赶上低年纪的学生放假,来来往往的车和人都很多。 但她还是一眼看到祝颂声了。 祝颂声站在门口,头发剪成了法式短发,亮黄色的春季文化衫让她看起来很活泼,她左顾右盼等着人,和游以桉眼神对上了一秒,然后移开眼继续找。 原来祝颂声已经忘掉她长什么样了,游以桉小小失落了下,透过铁门喊了声,“……声声?” 祝颂声听到了,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圆溜的眼睛更加急切地在找。 游以桉穿过遮挡视线的家长们,慢慢靠近祝颂声,在只离祝颂声隔着一道铁门时,她叫道:“祝颂声啊。” 祝颂声朝她看过来,眼神里闪过一秒困惑,然后冲游以桉笑,“啊,是你吗,原来你长这么好看。” 这下困惑的成了游以桉。 不对啊,声音不像,印象里的祝颂声不是御姐音吗,可眼前这人发出来的声音是清澈的黏糊的,尾音还显得奶,倒是和她本人的形象很符合。 祝颂声是找到她了,可她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祝颂声了。 她没把这种困惑写在脸上,笑了笑,“你以为我长什么样?” 祝颂声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呀,我刚才一眼看到你了,但你手上没提东西我以为不是。” 游以桉指了下保安室,“提久了累,我放里面了。” “哦哦,那我先出来吧。” 祝颂声特意给祝睿明打电话请她帮忙开请假条,这才能够出来和游以桉见面。 因为时间紧迫,她们只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坐了坐。 祝颂声明显很兴奋,跟她说了很多话,介绍她的学校和她本人,对游以桉感到十分好奇。 聊到一半,游以桉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感冒了吗,印象里你之前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问的时候祝颂声上一秒还在笑,现在笑容淡了点,她抿了下唇,“我的声音会很奇怪吗?” “没有啊。”游以桉看她表情不对,赶紧这样说。 祝颂声点了下头,有些焦虑地寻求认同:“但我不是夹子音,对吧?” “当然不是。” 游以桉猜到了几分,她思考着措辞,“就算是也没关系呀,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祝颂声的年龄根本藏不住事,一问马上全部抖落出来。 因为曾被同学嘲笑过是夹子音,说她天天故意装可爱,所以她很讨厌自己的声音,私下里学过其它的声线。 她忘记和游以桉见面的那天用的是御姐音了。 游以桉在心里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天祝颂声老咳嗽。 祝颂声说完吸了口奶茶,“我现在跟你说话用的是我本来的声音,我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喜好改变自己了,真是太蠢了!” 她们只见了不到半小时,离开前她把新买的项链给祝颂声,祝颂声接过来也没看,可怜巴巴跟她说好舍不得你。 “我从没有跟人在网上聊这么久,你和女朋友分手后我还能跟你聊天吗?” 游以桉顿了下,“等你考完再说吧。” 那时候的祝颂声说话已经有能噎死游以桉的趋势了,她听了蔫了吧唧的,“万一我考完了你还是没分手呢?” 游以桉张嘴想了半天词没说出来话,最后佯装有事地看了眼手机,“这要看你需不需要吧。” 她笑着揶揄了这么一句,心里想也要看她自己还需不需要。 有些情感只会发生在特定时期,也许她错把密室里因害怕产生的心跳当成心动,无非是吊桥效应。 而祝颂声的心理就更简单了。她高三那会一本无聊的杂志可以翻烂还觉得新鲜,曾以为会玩一辈子的朋友到了大一就毫无联系,更何况她和祝颂声这虚无缥缈的两面之缘呢。 那时她没有想到会和真实版的祝颂声拉扯这么多年,而她心心念念的御姐音有时会在床上限定返场。 祝颂声心情大好时会在床上换一种声线,好玩地跟她哼哼唧唧,又会在感受到游以桉确实很喜欢这款御姐音时生气。 这场谁先理对方谁就输了的游戏里先扛不住的是祝颂声,一如当年,高考完后主动找上她的也是祝颂声。 僵持的第四天晚上,祝颂声给她发:[我下面不舒服] 呵,让人看了眼一跳的瞎话,祝颂声张口就来。 那晚她可没碰祝颂声一下,对付祝颂声现在这种耍赖,她可谓得心应手。 游以桉回复“我也好痛,怎么办啊”,并附加一个稍显阴阳的黄豆哭脸。 祝颂声:。。。 明明看不到祝颂声的表情,但一想到她吃瘪的样子,游以桉弯了弯嘴角。 祝颂声消停不到半小时,看胡搅蛮缠行不通,开始表明真实意图。 [你让我在这种天气里脱了衣服喘,害我现在感冒了,我好难受。] [但要是你来看望我,我就原谅你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和好与否 游以桉没说不去也没说去,放下了手机。 乐器室里一阵厅里哐啷,游以桉抬头望去,游慧兰正在老师的指点下敲打架子鼓,感应到游以桉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老年大学已经结课,结课当天有场文艺演出,游慧兰负责打鼓,在台上精气十足地表演把游以桉都感染了,好久没见她妈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 回家后,游慧兰干什么都总哼着旋律。 游以桉见她妈这么喜欢音乐,提出给游慧兰找个老师,专门学学乐器。 游慧兰原本说不要,嫌贵嫌麻烦,过了几天饭桌上问她是继续学打鼓好还是学钢琴好。 “钢琴会不会太难了?” 游以桉:“可以先试试嘛,看你喜不喜欢。” 见游慧兰有这个兴致,游以桉饭后带游慧兰去了家附近的琴行。 前台小姐下意识以为是游以桉要学,一直向她推荐,得知是游慧兰要学后连声道歉。 之后的试课过程里,游慧兰显得局促,游以桉就在一旁坐着以示鼓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不过才几年时间,经历了退休和那场手术后,游慧兰越活越小了。 她的记忆比以前差,各项感官功能下降,情感需求却比以前旺盛多了,游以桉有时看着心里非常不忍。 于是养了条狗多少让游慧兰有个陪伴。住院期间游以桉请了护工,后来发觉原来吴姨和她们家还有着微弱的亲戚关系,游慧兰和吴姨也合得来,病好后,游以桉继续聘请吴姨当住家阿姨,希望她不在时有人能照料她妈。 即便如此,游慧兰依旧十分需要游以桉的关注。 试完课后,游以桉和乐器老师单独聊了下。 再出来时,她看到游慧兰在看玻璃窗里的小孩吹葫芦丝,听得津津有味。 “妈,你怎么想,学哪个好?” 游慧兰侧过头,“你让我先想想,年前不着急吧?我看她们也快歇业了。” “不急。”游以桉拉开大门,“等你有想法了跟我说。” “其实学葫芦丝也可以,能练肺活量,而且陈姐是吹葫芦丝的。”游慧兰说道:“不过既然陈姐学了,那她可以教我,没必要再花钱去学了。” 游以桉听着这意思,“你俩结了课还有联系啊?” “有啊,我生日她送我一对耳环,你忘了?” 游慧兰反问道:“你和小晴呢,怎么样了?” 当然是列表躺尸了啊,上次和方喜晴见面是在文艺汇演那天,之后两人聊过一次续课的事,之后没再联系。 游以桉简单说:“没怎么样。” 游慧兰自顾自道:“小晴是单亲家庭,我跟陈姐接触下来感觉她不容易,你要对人家好一点。” 游以桉听了感慨万千,可是你也是单亲妈妈啊。 当年,游慧兰反抗了她姥姥的包办婚姻,自由恋爱生下了游以桉,却在孕期和恋人分手,至于原因,她从没说过。 因为这事,她们家和姥姥家的关系微妙了两三年。姥姥气游慧兰不听她的话,又可怜小女儿的境遇,又骂又嫌地拉扯了游以桉几年,直到游以桉能够上幼儿园。 这些事游以桉都不记得了,自己没觉得单亲家庭有什么问题,但看游慧兰有时流露出的失落神色知道这对她妈来说是道伤口。 游以桉伸手搂了下游慧兰的肩,“我先对你好点吧,等会买衣服去不?” “我不缺衣服,一说起这个你就打岔。”游慧兰好笑道:“不要你谈的时候你非得谈,现在年龄上来了身边还没个人。” 话题差点拐到某个雷区,两人都停顿了下。 游以桉想起列表里还有个等待她去看的病号,也是个单亲家庭,游慧兰知道了估计会气死呢。 把游慧兰送回家,游以桉开车去了格格屋。 几所大学的学生陆续放寒假后,大学城的商户少了一些,游以桉停好车,买了两罐冰糖烤梨拎着去了格格屋。 格格屋里暖气开得很足,夏糖在和几个住户玩拍立得,门一推,她下意识看过来。 “桉姐!”夏糖瞄了眼冰糖烤梨,知晓了来意,“声声在上面呢,刚躺下。” 游以桉分了一罐烤梨给夏糖,“她吃过药了吧?” “吃了,今天情况好点了。” 游以桉上了楼。 一敲门,室内无人应答,游以桉等了会,给祝颂声打了个语音。 几秒后,祝颂声挂了语音,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她是真的病了,整个人殃殃的,脸色暗黄,头发也没有上次见面柔顺了,裹着毯子很怕冷的样子。 “我以为你不想来看我呢。” 一说话酸意满满。 游以桉进来,把烤梨递了过去。 “我吃不出味道。”祝颂声这样说着,但马上接了过来,一边走到茶几一边拆着袋子。 茶几上摆满了各种药品,游以桉清理了下桌上不要的药盒,“还发烧吗?” “不烧了,但是难受。” 祝颂声喝了口梨汤,语气幽怨,“心里难受啊……” “被你气的。” “让我伺候你,不说谢谢就算了,爽完还把我晾在一边。”祝颂声说起这个事眉头皱起来,看起来病都被气好了几分。 游以桉心里笑笑,当一次服务方像是要了祝颂声的命。 对病号多少要有点好脸色,这几天回忆起往事,游以桉心里稍稍柔软了些,还能怎么样呢,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祝颂声这德行了。 最重要的,两个人确实又睡了呀。 “真是不好意思。”游以桉在沙发坐下,学着祝颂声耍赖,“你以前也没跟我说过谢谢啊,每次爽完了不是倒头就睡?” 祝颂声撕开锡纸的动作一顿,“那是以前嘛,我现在不会这样了。” 现在?游以桉没在这个话题多停留。 室内一时只剩祝颂声和梨汤的吸溜声。 “好喝吗?” “喝不出味道,但是热热的。” 祝颂声品尝了会,感叹一声,“我想看电视。” 游以桉站起来,帮病号打开投影仪。 一声哀叹传来,祝颂声说:“我想看真的电视,不想看投影仪了,我想抱着腊肠狗看。” 游以桉止住动作,听明白了,祝颂声在暗示她想回月溪府的那套房子,那房子的沙发上有只腊肠狗抱枕。 怎么可能,那可是她家,就算现在没人住她也不会让前女友住进去,这算怎么回事。 如今祝颂声住在格格屋已经是扰得她不得安宁,拉吧偶遇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其她老友的耳朵里,有几个她和祝颂声的共友还以为她们和好了。 [好几年都没看到声声了,什么时候一起出来玩玩?] 她们这样说。 游以桉跟祝颂声对视,装作听不懂但热心肠,“那我帮你订个有大电视的酒店?” 祝颂声撇撇嘴,“算了,我给格格屋买电视,大厅买一台,我房里买台,你觉得怎么样?” “我房里”几个字让游以桉觉得好笑,“随你吧。” “前妻姐,告诉你一件事。”祝颂声舀着银耳,“其实我不是被你害感冒的,应该是流感吧。” 游以桉嗯了声,“这还用说?” 这里面暖气都热得人难受了,她又不是傻子。 看这件事没让游以桉有情绪波动,祝颂声用力戳戳雪梨,继续道:“那再跟你说一件事,我猜你很想知道。” 游以桉被勾起了兴趣,“什么事?” 祝颂声扯了扯嘴角,望着她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滚?” ……你说对了,但你不惹我生气的话,我不至于用滚这个字眼,游以桉低头给祝颂声拿了一张纸巾,“擦擦嘴。” 祝颂声接过来,没擦,直白表明,“我不想走。” 游以桉脸上没什么情绪,对这个答案不感到意外。 “亲爱的前妻姐,你也舍不得我在这个冬天冷死吧。”祝颂声说着缩了缩身体,发出一阵假兮兮的哭腔,“我现在生病了,我不想走。” 游以桉可以理解,“那等你病……” 话没说完被祝颂声高声打断,“可你明明也是想我的呀。” “为什么要我走呢。”祝颂声很不解,“你也想我,你也还爱我,也还愿意跟我上床,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一点了吗?” 祝颂声说着说着,想去拉游以桉的手,被游以桉打掉。 “等我病好了,我会好好对你的,不会弄到一半让你不得不靠自己了。”祝颂声跟她打着商量,“这样可以吗?” “就这样?”游以桉过滤掉祝颂声话里的玩笑成分,“你觉得这样就行了吗?” “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做到。”祝颂声耸了耸肩,语气无奈道:“听起来你真的好恨我,那你不要装大方了嘛,你想骂我或者想报复我都可以呀。” 祝颂声说着狡黠地笑了下,“但是如果我不住这里了你会报复不了哦。” 游以桉简直要被祝颂声的逻辑绕进去,这话有点好笑,却又轻飘飘点出真相,她用沉默以示防卫。 “别挣扎了,我亲爱的前妻姐,我懂,你现在心里还有点别扭。” 祝颂声又想去拉她的手,许是被拒绝过,所以没真拉到就默默收回来,“我们先相处几天嘛,你看看我这几年是不是有进步,你一点不好奇吗?” 祝颂声这样说着,循循善诱,好像她才是这段关系里更成熟更懂谦让的一方。 她注视游以桉,轻轻说道:“前妻姐,外面非常冷,现在这么晚了,要不你今晚留下呢?” 14、吻技好好 一句话拉回游以桉的理智。 留宿?除非她疯了。 “你想得美,少在这嬉皮笑脸的。”游以桉冷冰冰划清界限。 祝颂声听了不急不气,端起罐子喝了一大口梨汤,很给情绪价值地说:“喝完感觉嗓子很舒服,你对我太好了。” 她擦了下嘴巴,对待游以桉的负隅顽抗表现得很有耐心,游以桉是这样的,有时候道德感奇高,比如当年觉得和高三生天天晚上聊天不道德,马上把她冷落了。 和游以桉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她十七岁生日。生日宴上,小姑姑送给她一条项链,因为撞见过小姑姑跟奶奶说妈妈的坏话,所以她不喜欢小姑,项链被扯坏了无所谓。 可由此认识游以桉很幸运。 她上学无聊时骚扰她妈,她妈会已读不回或者隔很久发一句“声声,别玩老年机了,认真听课”,给她姥姥发,她姥忽然在上课时给她打来电话,差点害她被老师收了手机。 最后不得不把注意打到陌生人身上,发现游以桉可比她妈她姥会聊天,早知道应该早点理一下这个人的。 和游以桉见面那天,她一眼看到人群里有个女人特别有气质,一边腹诽谁的姐姐来接了一边想象游以桉的样子。 结果那个人就是游以桉,果然长得像搞艺术的,她真是赚很大。 十八岁的生日,她中午和室友一起过,晚上游以桉来榴城找她玩,明明气氛到了,游以桉死活不肯亲她。 祝颂声说了一晚上,“我已经成年了。” “我已经成年了,我想你亲我一下。” “我已经成年了!” “那我亲你,强吻你总可以了吧!受不了你了。” 这不是假正经是什么?祝颂声觉得说不定这种人阴暗起来才恐怖呢。 没关系,祝颂声认为自己很大方。游以桉要走她起身相送,递台阶道:“不着急,等我感冒好了再找你玩。” “我怕我现在传染给你了,等我准备好了你再来吧。” 游以桉不置可否,把门一关走了。 推开大门,一阵寒风刮来,没吹醒多少理智,倒是让人打了个哆嗦。 脑里回忆起祝颂声说可以报复时脸上的表情,报复?游以桉冷笑,祝颂声禁得起自己的报复吗? 随后几天,祝颂声天天给她发消息。 问她梨汤在哪里买的,夸她把格格屋设计得特别好看,讨要她上次穿的内衣链接,手段拙劣,看得人发笑。 如果祝颂声用一种撒娇的低姿态黏上来,她偶尔会忍不住回复几句。 祝颂声还真发了几款电视,假模假样问哪款好。 游以桉:你有钱吗? [你没看我账号嘛,接广告了。] 游以桉感到意外。 祝颂声上大学时曾玩过几年账号,最初是想帮她宣传,因为体量太小没有什么流量,于是凭着兴趣做了许多探店玩乐为主的内容,也杂七杂八发些别的,全网加起来有三十几万关注量,不过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不更新的原因她不知道,祝颂声不主动说的话,她不会问的。 上次祝颂声帮她宣传,她没点进去看过内容,自从祝颂声以那样的方式警告她不要再看她的社媒后,她真的不想知道了。 [我不想还你钱,只接受卖身还钱,你不要不要嘛。] 心里的伤口在发痒,让她忍不住去挠,祝颂声暗示她,放弃抵抗,不要挣扎,忠于欲望。 忠于她低劣的欲望……?可别到时候祝颂声又哭着控诉她了。 几天后,祝颂声发来新电视的照片,向她发出邀请。 [我病完全好了,要不要来坐坐?] [我们可以一起看电视~] 去格格屋的路上,游以桉心跳得很快,对自己生出一丝厌恶,她很难说清楚这厌恶的来源。 推开玻璃门,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却觉得像做贼。夏糖这会不在店里,游以桉看了眼大厅,崭新的电视在放《还珠格格》,几个住客围在一起闲聊,透出几分温馨。 她上楼,祝颂声这次给她留了门。 祝颂声在看电视,桌上零零散散摆满水果零食,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学着机械人对游以桉say嗨。 游以桉瞧了眼电视,又是这个片子,《攻壳机动队》,祝颂声看过很多遍了,1号房有电视她还怪不适应的。 果盘被推到她的面前,葡萄酒倒了一半,祝颂声主人般招待她,贴心问道:“你想看什么?” “就这个吧。” 如此看了一集,两人谁都没说话,换集的间隙,游以桉忽然问起来,“你觉得格格屋怎么样?” 没想到祝颂声很快get到她的意思,“很好啊,三楼住得很舒服,二楼如果和朋友一起住会很好玩,店里整体的氛围很好,我喜欢。” “但是应该赚不了什么钱,对吧?”祝颂声了然道:“本来想用我探店的号帮你宣传下,但是我不想让认识我的人猜到我住这。” 游以桉稍稍叹气,“不用,不知道能开几年呢。” “现在买电视有些破费了。” 格格屋全当是她们几个好友的尝试,算是乌托邦,几个人有什么想实现的理念都往这里放,两年下来早算过账了,即便店里天天满客,那点利润还没榆窑里一两个月赚得多。 谈起利润,温新羽宽慰她,“没事嘛,至少我们没亏钱还干了件特别的事,格格屋口碑很好的,你知道如果现在倒闭会有多少住客伤心吗?” 好在格格屋平日里没什么事,夏糖能够独当一面,竟然踉踉跄跄挺了两年。 祝颂声:“没关系啊,及时行乐嘛。” 游以桉嗯了声。 “我先去洗澡了?”祝颂声站起来找衣服,询问道,“你睡衣穿我的吧?” “……行啊。” 接下来要做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谓祝颂声的睡衣游以桉一穿便知道估计是提早给她准备的,她比祝颂声稍稍高一点,这款祝颂声穿了会长。 真到床上坦诚相见时,游以桉有些走神,诸多顾虑下,做起来这种事总觉得不应该。 祝颂声衣衫尽褪,拉着她的手去感受,她的手稍一用力身下的人马上颤栗。 上次就觉得诧异了,祝颂声真的瘦了,不仅瘦在脸上,身上比起以前少了不少肉,她多看了几眼。 祝颂声很敏感,脸凑过来阻挡了她的视线,“怎么了,不好看吗?” 游以桉摇头。 祝颂声想亲她的唇,她下意识躲了下,于是吻落到她的脖子。 祝颂声不气馁,细细慢慢地吻着,再忽地抬起脸来,去向游以桉索吻。 这次游以桉没拒绝,她掌握着节奏,很快,祝颂声的腰软了,气息慌乱,游以桉停下来,等祝颂声喘匀了气再继续亲。 “你吻技好好。”接完吻之后,祝颂声这样笑着评价。 游以桉听到这话心里骤然冒火,那些祝颂声和别人接吻的梦境一一闪现,“你比我更好。” “……夸你还凶我。” “夸过多少人呀?” 祝颂声静静看了她几秒,表情受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吧,其实你是里面吻技最差的。” 游以桉脸色更差,她把祝颂声从身上推开,祝颂声很快又黏上来。 “我不想吵架,是你先语气不好的。” “所以呢?”游以桉开始没耐心,还是只做吧,祝颂声一说话就让她生气。 她的手开始没有轻重,祝颂声弯腰躲了下,制住她的手,“所以?我不生气,我原谅你。” 祝颂声侧过身,从床头柜里摸出来个盒子,她打开给游以桉看,“刚买的新款,消毒过了。” “我手快不了,但你要我扶着它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游以桉眼睛暗了暗,好吧,有心就好。 东西没用上,她更喜欢亲自去感受祝颂声,漫长的亲吻过后,她恍然发现祝颂声依旧紧张,她诧异地望过来。 “不用管我了。”祝颂声目光闪躲。 她顿了顿,叫了一声姐姐,“我伺候伺候你。” 游以桉能感受到,祝颂声今天情绪很好,有前面的小插曲也很快略过,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伺候好她了。 殷勤到让她觉得危险。 腰酥骨软时,祝颂声换了一种声线,偶尔返场的妩媚。 游以桉听了两句,“不要这个,用你自己的声音。” 祝颂声咬住嘴唇,显得为难,她用一种很湿润的目光看着游以桉。 “声声,我想听你自己的声音。” 祝颂声没说话,乖乖凑上来嘴唇,和游以桉接了一个吻。 一场激烈的欢爱,到最后两个人累得放空了几分钟,游以桉找到祝颂声的衣服扔给她,“穿上,别又着凉了。” 祝颂声把衣服挪开,抱住游以桉不肯撒手,喃喃,“是有点冷啊前妻姐。” 这几个字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游以桉捂住祝颂声的嘴,“别喊了,我们没结婚过。” 声音含糊不清地从掌心发出来,“……这是现在一种流行的说法。” 游以桉故意说,“我不懂,三十岁了年龄大了。” 祝颂声听了在她耳边笑,“老女人性.欲倒是挺旺。” 15、失而复得 这下真要过夜了,游以桉躺下时觉得好不真实,并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祝颂声轻轻枕着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抬头看了眼她的表情,偷笑了下。 这一笑准没好词,游以桉说:“莫名其妙笑会让人觉得你不是正常人。” “我怕我说出来你生气。”祝颂声现在明着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理压力太大了,没必要想太多。” “前妻姐是不是有点惨,不把我带回家,非要我住这,现在好了,你像专门来侍寝的。” “明天还要灰溜溜走。” 游以桉不想看祝颂声得意的脸,扒拉开祝颂声去关灯,“睡觉。” 明明有两个枕头,祝颂声非要挨着她挤在一个枕头上,游以桉躲着躲着差点要摔到床下去。 她坐起来,声音刻意严肃,“还睡不睡了?” 祝颂声无辜道:“你一直在动怎么睡?” 好啊,游以桉不动了,尽量无视箍在她腰上的手。 祝颂声睡前的习惯是总是大犯依恋,喜欢缠着她亲亲抱抱说些荤话,然后不到十分钟,她表达完爱意了又开始嫌热,嫌别人挨着她睡不着,然后要和她拉开距离。 需要游以桉时祝颂声表达得很夸张,不要了又抽离得特别快,游以桉来脾气了真要分床睡她也不干,非常磨人。 眼下已经这样抱着了许久,按理说祝颂声马上会嫌手酸,游以桉这样等着,等了半天也没见祝颂声松开,渐渐睡着了。 今天有重要的行程,游以桉睡前没忘定闹钟。 七点半,闹铃准时响起,响了几声被游以桉掉了。 纵欲之后要早起难免不爽,游以桉换了个睡姿缓神了几分钟,坐起来时,发觉祝颂声睁开了眼,正在静静看她。 祝颂声以前有起床气,今早倒是脾气很好地没闹没烦,两人对望几秒,她忽然拉住游以桉的手,“前妻姐,我感觉我胸.疼,很不舒服。” “现在没时间陪你演这出。”游以桉撒开祝颂声的手,“等我回来再说。” “这么早,你要去干嘛?” 游以桉揉了揉眼睛:“开会。” “游老板这么敬业啊。”祝颂声拉高被子遮住脸,声音闷闷的,“冷得要死的天气还不忘去给员工上课。” “你直接线上给她们上网课嘛,我们这才睡了几小时……” 游以桉听出来揶揄,好脾气解释,“不是榆窑里,协会年终总结,我是被开会的那个。” “啊。” 祝颂声哀嚎一声,“那可无聊死了。” 游以桉看了眼被子里露出了半截脑袋,没再说话。 她背过祝颂声脱了睡衣,换上衣服,一转头,祝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一头乱毛,脸色凝重。 她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祝颂声苦恼道:“在想你下次可以带点衣服来,可是放哪里呢,衣柜好像放不下了。” “哎,要是我现在跟你去月溪府住的话,我有点舍不得这里,主要是舍不得夏糖,她对我很好的。” 游以桉听乐了,说得她邀请过祝颂声似的,“你还选上了。” “呵呵,反正麻烦的是你不是我。”祝颂声笑着反驳,“我猜你起这么早是为了回家换一套衣服吧?” 祝颂声还真猜对了,游以桉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穿上鞋子夺门而出。 一下楼,刚好撞见夏糖在泡麦片,原本直直地要遇上,她都看清夏糖脸上写满的尴尬了,夏糖忽地转了个弯,假装没看到她。 游以桉心里觉得好笑,时间不够没说什么。 她开回家,赶上早高峰用了快四十分钟,路上又骂自己果然有病。 拿钥匙开门,游慧兰和吴姨正在吃早饭,桌上氤氲着食物的热气,粘糕绕着桌角转圈圈。 游慧兰瞧见她“嚯”地一声惊叹,“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以为你在房里呢。” “有事去了。” 游以桉去卧室换了套正装,翻箱倒柜找出来身份牌,接过游慧兰递过来的早餐袋,急匆匆上了车。 榆城市陶艺家协会历史悠久,年终总结汇聚了榆城及国内许多陶艺相关的领军人物,到场的人不是这个官就是那个馆长啊投资人,一堆的头衔,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那才是真正的上课去了。 要不是会长点名她必须到场,再加上想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增加她的销路,她才懒得来。 遥想研学没出事时,她作为会员代表被要求发言过,一度被推举成为副会长,当然,伴随着研学黄了,这事也不了了之。 九点半,游以桉到达会场,打着哈欠签下名字。 会员里她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其中一个是她大学的同班同学,远远喊了声她的名字,“以桉?” 游以桉微微回头,看到人群里汤金兰在朝她招手。 她朝对方走去。 两人的发展已经大不相同,游以桉一心赚钱,自认不过是个卖货的,和陶艺家是越来越不沾边了,而汤金兰仍然专注创作,如今闯出了名气,混得风生水起,现在担任协会艺术顾问。 游以桉微微笑了,“好久不见啊。” 汤金兰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茶,拿一杯给游以桉,“一年见一次喽,现在只有开大会能见到你了。” “别的时候我也够不上你呀。” “是吗,我看你可比我忙多了。” 互相恭维了几句,汤金兰先于游以桉落座,等游以桉应付完其她人坐下来,才发觉俩人的座位恰巧排在了一块。 听台上人发言总不免要耐着性子,半个多小时后,她打开手机,扫了眼信息,五分钟前,祝颂声给她发了一连串消息。 [怎么办,我胸现在真的好痛。] [肯定是你弄的,那么用力。] [你总是在床上虐待我。] 游以桉眯了眯眼,之前担心过的控诉准时登场,祝颂声怎么老喜欢在性上面耍赖。 偏偏她昨晚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于是这会不好反驳什么。 台上内容她根本无瑕听了,祝颂声很快给她发了新的、继续扰乱她心弦的图片。 是锁骨下方靠近胸部的一道红痕。 [上面现在还有你昨晚按的红印。] [好狠毒啊你,都说了轻点轻点了。] 一上证据,游以桉立刻投降了,愧疚地、脸红地回复:对不起,其它地方不痛吧? [暂时没有,就是胸。] 游以桉硬着头皮打下:回去给你揉揉。 打完觉得不太对劲,显得轻浮了点,又改成“回家给你擦点药”。 擦什么药啊,这种情况要擦什么药啊。 她坐立难安,听汇报听得心神不宁。 直到汤金兰咳嗽一声,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她,她才意识到宣传的摄像头在对准这边。 于是收了手机,集中注意力配合摆拍,等人走后,她忍不住打开对话框看了眼。 祝颂声:[真的很痛,连带着我肚子也不舒服了,我全身都没有力气。] 说得游以桉心里真的慌了,该不会是病没好所以身体虚弱吧,她昨天有那么暴力吗,不可能吧。 [只有肚子吗,其它地方痛吗,我回来带你看下医生?] 祝颂声没回了。 游以按难熬地继续开会。 十二点,会只开到一半,大家都要去附近酒店用餐,游以桉这桌有她的恩师和提携过她的贵人,杯筹交错间腾不出时间干点别的。 众人谈起年后会有的博览会,游以桉收了心,打算让榆窑里也分一杯羹,一桌人谈起来。 聊到后面,曾经的贵人抱歉地提起研学的事,“以桉啊,没太受影响吧?王总跟你谈的股份还合适吧?” 游以桉体面笑笑,“合适的,早都放下了。” 恩师坐在她身边,小声叹道:“其实他们做的项目你完全可以做的,当时怎么没想着再继续坚持下?” “我……”游以桉卡壳了下,“当时太累了,现在想想是差了点勇气。” 这件事真是她的一道坎,自己心里那关都没过,外人问起来还要佯装无所谓。 恩师听后握了握她的的手,没再言语。 菜都要凉了,众人才动起来筷子,游以桉滑了眼手机,看看祝颂声回复她没有。 几条新语音躺在对话框里,游以桉想转文字,再想想还是跟祝颂声通个电话为好。 她欠身离开,走到无人的包间,点开语音条。 祝颂声语气有点搞怪带着贱兮兮的,配合着她独有的黏糊音色,一说话让游以桉心里五味杂陈。 “哎呀,你猜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才发现我来月经了。” “难怪会感觉胸胀疼,原来不是你掐的呀。” 游以桉听完闭了闭眼。 洗白罪名之际,她在心里骂了句,祝颂声这个神经病……她懒得再搭理祝颂声了。 吃过饭后,继续开会,游以桉无聊地吃了几个沙糖桔。 一直开到下午四点半,期间祝颂声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手机静音没接到。 再一看,祝颂声问她:“你早上不是说要回来吗,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格格屋晚上吃火锅,你来嘛。” 游以桉:来月经别吃辛辣的。 那头秒回:鸳鸯锅~ 游以桉弯弯嘴角,拜托汤金兰帮忙跟会长说明晚宴她有事不去,收拾完东西,接了几张名片,她直往停车场去。 不知道祝颂声这一出是略施小计还是乌龙一场,她的情绪如此轻易被祝颂声牵着跑。 她仔细觉察内心,对此不算反感,干脆放纵失而复得的新鲜感。 16-20 第16章 气死你气死你 回程中途,夏糖打来视频电话。 游以桉滑动接听,祝颂声的半张脸显出来,看背景是在格格屋厨房,洗菜的水声哗哗流。 “我手机在三楼,你到哪里了,我们忘记买香菜和虾滑了,你捎点回来。” “好啊,还要什么吗?” 祝颂声高声问夏糖还要什么,夏糖说都有了,然后她凑近屏幕浅浅笑,“不用了,你还想吃什么你给自己买。” 游以桉也笑,“好啊。” 她心情好,祝颂声随便说点什么她都觉得可爱。 到店时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室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两个锅分别做了鱼火锅和牛肉火锅,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品。 除了夏糖和祝颂声,还有几个住客在,有两个游以桉算熟悉,她们是店里的长期住客,公司离这不到五百米,榆城房价贵,住青旅比租房划算,于是在两人间住了快有半年。 还有几个游以桉因为祝颂声的原因也眼熟,那个和祝颂声玩得好,一起看过电影的褚橙在,祝颂声哭了时出来呵斥她的人也在。 游以桉把菜放到厨房,洗了洗手,顺道把香菜洗好。 一双手抱住她的腰,触到她的痒痒肉,她想躲,忍住了。 祝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身上泛着淡淡的佛手柑香,“你回来了啊。” 游以桉心里紧了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恋爱最初,她榴城榆城两头跑,祝颂声每每看到她都非常惊喜,她要走了祝颂声偶尔会分离焦虑,缠着她黏着她哭,非要跟她一起走。 后来祝颂声真瞒着她来过榆城,面对她的震惊一脸得意,跟她说这学期调课表了,她打算以后都旷掉周五的公共必修课,这样她们每周都有三天可以见。 她上班,祝颂声好奇地跟着,经常捏出来一堆丑不拉几的东西要她带回家摆着。 “还疼吗?”游以桉握住环在她腰上的手,转过身来,“你现在来月经会痛经了?” “有点坠痛,但是还好吧。”祝颂声说,“我最近月经不怎么规律。” 祝颂声有双很容易显出情绪的眼睛,现在她的眼里泛着亮光,谁都能看出她现在很兴奋。 从厨房出来,夏糖正在布菜,看见她俩神色中带着点调侃。 能住青旅的大部分都是e人,夏糖跟大家互相介绍了几句,很快天南海北的人话题发散开来。 游以桉和祝颂声正对面坐着,祝颂声身边坐的就是褚橙,论起来,她和祝颂声今天能一起吃火锅还多亏了褚橙。 祝颂声丝毫没觉得游以桉会因此介怀,还在热情地帮褚橙下红薯粉。 吃到一半,褚橙放下碗,痛苦地捂住了嘴。 夏糖先注意到:“你怎么了?” “突然牙疼,疼得受不了。”褚橙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冰水,“含冰的会稍稍好一两分钟,但马上又疼,特别是晚上都疼,白天稍微好点。” 祝颂声望过来,微微皱眉,“听起来是急性牙髓炎。” “啊,我是有颗坏牙。” 有住客帮忙道:“是不是上火了,我包里有消炎药。” “那个一时半会没用。”祝颂声要褚橙跟她下桌,“我帮你看看。” 游以桉目光跟随她们到沙发,看到祝颂声用棉签探进去了褚橙的嘴。 明明距离已经远了,她还是能隐隐听到祝颂声在问,“分得清是哪一颗疼吗?” “疼了很久了吗?” “你必须要去医院看看了,要做根管了。” 褚橙发出哭声,“不要啊……” “医生会给你打麻药的,不疼……” 祝颂声学的口腔医学,她小姨开了几家口腔诊所,家里人报志愿时让她填了这个专业保底,觉得以后有小姨照顾她,工作会轻松点。 至于祝颂声本人的意愿,大二开始后,她多次跟游以桉说绝对接受不了当一辈子牙医的,能拿到毕业证已经很好了。 期末周时,祝颂声压力大爆发,向游以桉发誓:我一定要坚持到给你补牙拔牙的那天。 游以桉想想那场面感到恐怖,“算了吧,盼我点好行不行?” 当然,祝颂声从没有给她看过牙,毕竟毕业前她们已经分手了。 那后来祝颂声当牙医了吗?印象里,祝颂声的小号曾说她实习期每天配台吸唾太无聊,至于后续,她无从知悉。 祝颂声感受到自己志不在此后用心做过自媒体,至于停更期间祝颂声干什么去了她全都不了解。 好一会,祝颂声安抚完褚橙,两个人坐了回来。 夏糖问道,“怎么样了?” 祝颂声把冰块盒拿给褚橙,“口腔科很少有夜间急诊,她害怕,想明天去医院。” 夏糖跟褚橙说,“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吧。” “我要声声也陪我去,你们两个一起陪我好不好。” 祝颂声喝了口番茄汤,随口应了声会陪你的。 游以桉开始觉得没意思,有时她真讨厌祝颂声这和谁都能聊两句的性格。 桌上聊了会补牙的事,后面大家喝了葡萄酒,那个曾误会过游以桉的住客起身向她致歉道:“那天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当时不知道你们是亲戚。” 亲戚?游以桉和夏糖交换了个眼神,“没事,我知道你是好心。” 一个住客好奇问,“声声,原来你跟游老板是亲戚啊,我以为你纯住客呢。” “呃,我是她的……”祝颂声说到一半,接收到游以桉的警告目光,话拐了个弯,“表妹,你觉得我们俩个像吗?” “不像诶?” “五官什么的都不像,但看久了能感觉出你们是一家人,血缘好神奇啊。” 褚橙听了大笑,“你还真信她是老板表妹啊?” “不是吗,那到底是什么啊?” 游以桉看了眼褚橙,开口说,“远房表妹而已。” “我和她不怎么亲,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来投奔我的,现在赖在这里不肯走。” 桌上的人都听得出是玩笑话,夏糖憋着笑,有知情的乐了,“你们知道的别逗不知道的人了……” 只有祝颂声没笑,游以桉看到她不高兴地瘪嘴。 紧接着,小腿骤然传来奇异的触感,她和祝颂声目光相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蹭她的裤腿。 如此色。情意味极重的动作,祝颂声做起来毫无暧昧气氛,蹭完她后怨气满满地踹了一脚游以桉。 游以桉没动,收了收脚,捞了勺虾滑放祝颂声碗里。 祝颂声哼了声,拿起了会手机,然后示意她看。 游以桉放下筷子,打开看,祝颂声给她发:[我偏要赖上你。] [缠着你一辈子,气死你气死你。] 第17章 受折磨受折磨最爱受折磨 吃过饭,众人一起收拾了锅碗瓢盆,夏糖提议去大学城附近的云湖散步消食。 祝颂声曾和游以桉来过几次云湖,大一结束后的暑假,她来榆城找游以桉玩,云湖附近风景好小吃多,是她最喜欢的晚间散步地。 但和这么多人来还是头一次,没走几步路,大家手边新提了几样小吃,为了避免越买越多,索性租了几辆多人单车,沿着湖畔的绿道缓缓骑行。 夏糖和游以桉作为东家,在没人愿意骑车的情况下担起这份重任,骑了十几分钟后,夏糖累得气喘吁吁,换了祝颂声来前排骑。 湖边林立的大厦在放灯光秀,粉色灯光映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祝颂声印象里的灯光秀没现在这么好看,她瞧着对岸,渐渐放慢了步伐。 重担落在游以桉一人身上。 “你还骑得动吗?”游以桉好笑地问:“小澈说想骑,要不换她来?” “骑得动!”祝颂声转过脸来,狠狠骑了几下,“我要和你一起骑。” 说是这么说,眼下开始上坡,后面坐着三个人,祝颂声费了好大的力才按得下去踏板,她望向游以桉,比起她,游以桉显得轻轻松松。 估计是平常有在健身,祝颂声想着,咬牙切齿加快步伐。 夏糖在后面带头起哄,“我们给这对表姐妹一起加油吧!” 住客们马上跟着喊加油加油,把祝颂声喊得脸红身热,原本想换人都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骑完上坡。 下坡时一阵凉风穿过来,祝颂声喘着气休息了下,这次谁激她都骑不动了。 小澈朝前探过头道:“你们休息下,让我和褚橙骑会吧。” “好啊快换,这太累了。” 换了位置,祝颂声挨着游以桉坐,她脱了外套,还想再脱一件时游以桉拉住了她的手臂,“马上身上会凉了,再脱等会感冒了。” “哦。” 祝颂声止住动作,顺势牵住了游以桉的手。 游以桉微微缩了下,没挣脱开。 悠闲吹了会湖风,渐渐地,褚橙和小澈也不行了,骑到芦苇荡时停了下来。 芦苇荡里有木质卡座和休憩桌,一旁的交流空间每晚都会有驻场歌手,今晚来的是位rapper,黑色帽子压得很低,穿的印花夸张oversize卫衣,一身都算是rapper标配了。 因为她,许多路人围成一个圈,拍视频的鼓掌的凑热闹的,芦苇荡因此空了许多座位。 游以桉被祝颂声拉着入座最好看风景的位置。她们运气好,赶上无人机表演,几个人仰头看无人机变化形状,发出一阵惊叹。 游以桉闲闲坐了会,云湖里格格屋不到一公里,但她有些日子没来云湖了,这个地方挺适合遛狗的。 黏在她身边的人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表姐,我想拍个照。” “你拍。” “我手机还在三楼,忘带了。”祝颂声仰头久了脖子疼,揉了揉脖子问:“借你手机给我拍拍嘛。” 游以桉解锁了自己手机,递给祝颂声。 祝颂声打开相机拍了几张风景,随后调整角度自拍了张,这里光线不行,怎么拍都不满意。 她很快失去兴趣,跟游以桉说,“我发给一下我自己。” 游以桉嗯了声。 捣鼓了几下,祝颂声把手机还给游以桉,笑着问她:“表姐,你怎么都不给我备注呀。” 问得游以桉一愣,把她删过一次的人还有脸问这些,游以桉不想破坏眼下气氛,没问出口“那你怎么把我删了”。 “你想我备注你什么?” 祝颂声想了想,“以前的就行。” 游以桉以前备注的是“声声”,没多特别,许多人都这么叫祝颂声,她嫌宝贝老婆什么的肉麻,搞怪的又显得幼稚,叫声声很好。 “和不备注区别很大吗?” 祝颂声眨了眨眼,“你喊我声声和别人喊是不一样的。” 游以桉没应这句话。 住客们商量天晴时可以在这里野餐,褚橙喊道:“声声,后天是天晴,你有空吧?” “啊。”祝颂声偏过头,“有的,你牙不疼了吗?” 褚橙哎了声,“一阵一阵的疼,现在是不疼的那阵。” 被人打扰,这话题不了了之。 八点半,天色愈冷,云湖完整走一圈有十多公里,现在原路返回也够呛,一群懒人干脆打车回了格格屋。 下了车,祝颂声亲热地来牵游以桉的手,“我们快上楼吧,外面好冷啊。” 太过自然了,自然到她们真的是表姐妹,是朋友是恋人,祝颂声这样默认她今晚也要留下。 然后呢,要留下吗,继续睡在一起吗,睡一起几晚呢,抉择的瞬间,游以桉忽然觉得恐怖。 “不了,我今晚回家。” 祝颂声一瞬间怔住。 游以桉眼瞅着祝颂声那句为什么啊都要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她给咽下去。 祝颂声忍住了情绪,微微低下头,“好吧,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游以桉嗯了声,松开了祝颂声的手,“早点睡,明天还要带人去看牙呢。” “你……” 游以桉忽略掉祝颂声发出来的音节,她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那声音戛然而止。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游以桉没放音乐,静静地开车。 如果祝颂声不在身边,不和她发任何信息,她勉强能保持理智。 离开无关褚橙,也无关曾被拉黑的阴影,只要她们继续不清不楚,祝颂声总会有事情让她不满意的。 明明理智来说,她不应该重蹈覆辙的,那点贪欢过后,一分快乐用十分纠结来偿还,以至于现在要受此折磨。 一整天,心情如此摇摆,上一秒觉得新鲜好玩,相处久了便开始厌烦想逃,多亏了还有“吃醋”这个借口让她的举动不那么莫名其妙。 距离太密切了对她们来说不是好事,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凭直觉而言,先保持一个能让彼此喘口气的空间为好。 游以桉回到家,逗了逗粘糕。 雪纳瑞和西高地其实挺相像的,不过粘糕是椒盐色的,毛色和祝颂声的那只白色西高地不太一样,能够区分开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祝颂声的头像仔细对比了下两只狗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后,游以桉在心里笑了声,她居然在想该怎么让祝颂声以后能接受这只狗,她们之间何止是她新养了一条狗的问题。 粘糕叼来娃娃要她扔,游以桉摸摸粘糕的头,陪她玩了会。 逗了好一会,游以桉摸摸粘糕的头,高声朝里面喊道,“妈,你今天带粘糕洗澡了吗,好干净啊。” “对啊,要过年了,宠物店好多人,我和陈姐还是提前预约才有位置。” 陈姐这名字最近频繁出现,游以桉随口说:“她们家也有狗啊?” “一直好大的金毛,那种狗要是家里洗得累死。”游慧兰从阳台走到客厅,问游以桉:“你不知道她们家有狗啊?” “我从哪知道?” 游慧兰八卦道:“和小晴还没聊到这呢?” “根本没聊啊。”游以桉把话说清楚,以防她妈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动作,“我没那意思,没什么好聊的。” 游慧兰啧了声,“不应该啊,陈姐说她女儿挺喜欢你的。” 游以桉笑笑,“她不好意思跟你说实话喽。” “真的。”游慧兰信誓旦旦,“她说她女儿之前去攀岩馆都是为了你,喜欢你好久了。” 游以桉略微吃惊,“怎么可能,你们俩彼此客套话说多了,现在分不清真假了吧。” 游慧兰被游以桉说笑了,“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啊,真的是这样,小晴前几天还给我发短信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两人都沉默了下,游以桉回忆着和方喜晴相处的细节,真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别的意思。 游慧兰叹了口气,慢慢坐到沙发上,“你是不是还在想之前那个,所以这么多年才没谈一个。” “什么?”游以桉刚见完祝颂声,被这样一问,心里微微发紧。 “后来我想想,当初生气不只是因为她是女孩,而是她年龄太小了,性格也冲,还不懂怎么跟长辈相处,你们在一起她照顾不到你的。” 游以桉理解她妈的话,长辈么,总是老一套思维,觉得要找一个会照顾人的相爱。游慧兰能进步到不觉得男人能照顾她她已经满意了。 “我不需要谁照顾我。” 游慧兰柔柔笑了,“怎么会呢,你总有难受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还要照顾别人,你会很累的。” 她还不知道游以桉又和祝颂声纠缠在一起了,说起雷区话题点到为止,“妈现在都行,小晴挺不错的,你之后有喜欢的姑娘都可以带回家给妈看看,我现在可不是老古董。” 游以桉应付着点了头,把她妈哄去睡觉了。 当年,游慧兰和祝颂声吵起来的次数比游以桉本人二十多年来跟她妈吵的还多,程度更重。 游以桉从小到大基本没有跟妈妈发过脾气,有过矛盾大多也是好声好气跟她妈妈打商量。 但祝颂声绝不。 游慧兰要干预她们恋爱,祝颂声会多次装乖后大爆发,跟游慧兰说:“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跟你谈恋爱。” 游慧兰因此迁怒游以桉,数落她事业稀烂不求上进时,祝颂声会站出来替她反击,“你女儿都这么辛苦了,你为什么不鼓励她一下呀,反正在你眼里她什么都做不好,但我会支持她干,你再这样骂她你迟早有一天会没有女儿的。” 游以桉叹为观止。 祝颂声生气起来还会连她一起说,“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听你妈妈的,如果她说要你跟我分手你就分,那太窝囊了。” 吵到最后,两人都在这件事上精疲力尽。 祝颂声确实太小了,她还不懂游以桉对游慧兰的情感,她明白什么叫看破不说破,说的话哪怕正确,说完那瞬间是爽了,后续是一堆的反效果。 在某次争吵中,祝颂声再次说:“可是我妈妈对你很好,为什么我要一直忍让你妈妈呢?” 游以桉终于摊牌,告知了祝颂声一件事。 “你妈妈跟我第一次见面时,她对我非常不满意,在她要你去买饮料时跟我谈了很久,用你的用词,算是骂了我很久吧。”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她觉得我们在你高三时已经有接触了,她觉得那会你还在上学,心智不全还比我小这么多,怀疑我是不是仗着自己的阅历情感操纵你了。” “你觉得我有吗?” 祝颂声怔怔地摇了摇头,从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游以桉保持耐心,“你上高中那会我们并没有越界过哪怕一点,对吗,可在你妈妈面前,我只能道歉,跟她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我体谅你妈妈的心情,也考虑到你,到现在一年多了一直没有跟你说。”游以桉深吸一口气,“那现在呢,你能体谅体谅我吗?明天我们一起去给我妈道个歉,可以吗?” 祝颂声听到要道歉,回过神来反驳,“你骗人吧,我妈妈不会这样做的,她明明对你很好。” 游以桉不说话了,跟祝颂声说了也是白说,她就知道祝颂声不信。 和祝睿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祝睿明十分亲切,开放包容到游以桉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中途,祝睿明支开祝颂声,狠狠敲打了她一顿。 祝睿明当时的表情依旧是温和的,用词注意分寸,但游以桉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她被这种揣测伤害到了。 等祝颂声再回来时,祝睿明依旧是亲切的,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一直没有跟祝颂声说过这件事,直到现在,果然说了没有用。 见她不说话,祝颂声熄了点气焰,没憋多久说,“那我妈妈担心得也有道理啊,她是为了考验你才这么说的,她很好的也很尊重我们的,她和你妈妈这种针对我是不一样的。” 祝颂声幼稚得很,和她说来说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的妈妈好,对我们好,你的妈妈不好,对你对我都不好。 游以桉清楚,祝颂声是个护妈女,在祝颂声心里,她自己和她妈轮流着排第一第二,小白狗和她有执念的东西排第三,游以桉最多只能排到第四。 就这样,祝颂声还要求游以桉必须把她排第一。 等游以桉真被磨得把祝颂声排第一了,祝颂声一脚把她踹了。 有些事一细想只会烦,睡前,游以桉想起游慧兰那句把喜欢的姑娘带回来看看,心里默默打了个冷颤。 第18章 这里会原谅一切 祝颂声经常觉得自己的依恋模式是有问题的,游以桉要走,偌大的寂寞席卷了她。 她转而挽住了夏糖的手,“你等会要去干嘛?” “休息会然后洗澡,你呢?” “跟你一样。” 她喜欢热闹,需要人群,依靠别人身上的体温生活。格格屋很热闹,大家十分可爱,所以她愿意待在这。 在格格屋待久了的人会忍不住给它花钱,冰箱上那五花八门的冰箱贴、四处可见的鲜花绿植、门口厅里哐啷响的手作风铃、各具风格的摆件,这都是无数住客们留下的意志。 祝颂声给格格屋的大厅买了电视,前几天心血来潮,和夏糖逛了商场时买了台新冰箱和锅具漂亮碗。 为了填满冰箱,她下单了许多吃的,越买越多顺便连年货也买了。 如今,新冰箱里放满了她综合大家意见买的酒水饮料,水果甜品,速食冻货,满满当当的让她觉得心脏充盈。 大厅的茶几摆上了四个干果盘,三十多种干果零嘴全部摆上,夏糖当时见了啧啧称奇,“老板娘真大方,这是打算在格格屋过年了啊?” 夏糖说格格屋新年不会歇业,目前确定有四五个住客会留在这里过年,她是榆城本地人,过年会回家吃团圆饭,店里的事情到时候要交给一位长期住客代管。 “很有可能啊。”祝颂声当时这样说,她还没有在外地过年过,乐于在格格屋体验一次。 回到格格屋,祝颂声脱下外套,坐到了沙发。 小澈给客厅新买的红苹果地毯她很喜欢,喜气洋洋的图案,踩上去毛茸茸的。 客厅摆满了许多吃的,加上有了电视和暖脚器,开始有许多住客在沙发旁坐着聊天。 暖脚器这东西用了根本离不开窝,于是乎,大家渐渐在沙发打牌玩游戏到很晚,夏糖说店里幸好没买麻将桌,不然一屋子的人全要成了夜猫子。 眼下住客们在玩狼人杀,祝颂声没加入,靠在沙发边缘裹着毯子发呆,听她们玩。 欢笑声和电视的白噪音让她感到温馨,她太感恩游以桉能有个这样的地方让她待着了。 发呆久了渐渐闭眼,小澈推了推她的肩,“声声,睡着了吗,上去睡舒服一点。” “没睡。”祝颂声睁开眼睛,坐起来了点。 没多久,夏糖裹着浴帽下来,看到祝颂声还坐在那,“诶,你还没去洗澡啊?” “我等会洗。” 夏糖落坐另一侧沙发,拿了片肉干吃。 祝颂声离开沙发角,跟着换地方,要挨着夏糖坐一起。 “还没来得及恭喜……”夏糖嚼巴嚼巴牛肉干,压低声音,“让我恭喜一下你们这对旧人。” 祝颂声轻轻笑笑,“可是她今晚回家了。” “是不是因为1号房床太小了?” 夏糖:“一米八的床,还凑合吧?” “是吗,那可能是因为我来月经了。” 夏糖反应了几秒,抓狂道:“啊啊啊啊你不要跟我说这么细节……,跟你待久了桉姐在我心里毫无老板的形象了!” 祝颂声微微脸红,住嘴了,转而问道:“你觉得我前妻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啊,这你不比我清楚?”夏糖说,“格格屋都不赚钱了,这仨老板……特别是柳艺述,你还没见过吧,她有救助情结,平时救猫救狗也爱捡有困难的人回家,救不过来了所以想开青旅。” 祝颂声心里笑了下,那她算不算被救助过来的呢。 “不过,艺述姐她们更多是提供想法,桉姐帮忙落地执行,要我说桉姐算是很务实的老好人了,这本来和她的业务方向毫无关系。” 夏糖吃完牛肉干擦了擦手,打开多邻国记单词,“我不跟你说了,今天还没打卡呢。” 祝颂声看了眼夏糖手机屏幕上的法语,没打扰,加入了一旁的聊天。 等夏糖记完了,祝颂声枕了回来,“你明年还考研吗?” “不想啊,太痛苦了。” 祝颂声抱抱夏糖,“考不上没关系的,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这么聪明干什么都会很出色的。” “诶?”夏糖接住这个拥抱,摸摸祝颂声的头,“怎么忽然说这么正式的话?” 她撅起嘴,“居然默认我考不上,你是不是怕我考过了,这样你前妻姐要培养新的人管店了。” 祝颂声乐了,“要不她培养我吧?” “培养你?”夏糖调侃了句,“那之后她可不敢跟你吵架了,不然你跑了没人看店了。” 夏糖这么一说,祝颂声现在就想学管店了,她想了想,“你觉得她……” 都不知道怎么问好,祝颂声低下头来,“你说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问题难答,夏糖想了想,“我以前是在基地干讲解的,同事里有人想追桉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桉姐有时候给人死缠烂打能追到的感觉。” 祝颂声有了兴趣,用眼神表示请您多说来鼓励我。 “可根本不是,桉姐婉拒了两次后没搭理她了,然后……”夏糖顿了下,“我同事很伤心,没多久辞职了。” “所以桉姐一定很喜欢你的,你来的第一天温新羽就这么说了。” 祝颂声说不上自己听完的心情,称不上高兴,她懂夏糖想表达她对游以桉来说是特别的,言下之意是游以桉对待不喜欢的人会婉拒过后冷处理,相较之下她前妻姐已经很容忍她了。 可这不是她厚脸皮来的吗。 她自动代入离职同事的视角,心里酸胀,如果游以桉一直不理她,她同样会屈辱地离开吧。 眼下将近十点,沙发上坐着的人开始变少。 夏糖打了个哈欠,“声声,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事?” 祝颂声愣了下,一时没有说话。 “因为你一直在这坐着,不玩手机不看电视的,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想说,你能不能来我房间陪我一会,或者我去你房间里坐会。 实在不行,再坐在沙发陪我一会吧。 这举动太奇怪了,她迟疑着,“我没什么事,和前妻姐有了新进展,我高兴得睡不着觉。” 夏糖琢磨她的表情,“高兴中带点焦虑,是吗?” “没事的。”夏糖起身,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帮你的,放心吧。” “我有点困了,没事的话我先去睡啦,你也早点睡。” 祝颂声应道:“晚安。” 夏糖上了楼。 祝颂声照旧坐在沙发,换了几个片子看。 中途褚橙下来取冰块,瞧见祝颂声哭丧着脸走来,“又开始疼了,疼起来想现在去厨房把这颗牙砍掉。” “明早带你去看医生,再忍一忍,马上会好的。” 褚橙朝她哼唧了几句。那副样子,让祝颂声差点想说,要不你来我房间做做冰敷呢。 她想有人再陪她一会,多拖延点时间,但是不可以,游以桉会生气的。 她安慰了褚橙几句,从沙发挪动身体,一阶阶上台阶。 回到房间,1号房隔音十分好,关上门后所有喧嚣都听不到,她来到切断所有外界联系的寂静之地。 疲惫袭来,祝颂声不困,只是笑久了脸僵,说话久了嘴累,她一个人待着时会变成另一个人。 人格分裂似的,开始无趣,麻木,自哀。 她打开电视机,放了新出的动画电影。 随后找到充满电的手机,按下开机键,点开微信。 因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无论K发了多少条消息都不会显示,也不会弹红点,这只能说稍稍减弱了点她的恐惧。 每天早上醒来,她的第一动作是去看K说了什么,不管她日常在做什么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K又给她发什么了。 前面的消息她都没看,最后一条,K说:[给我今天的钱。] 给我钱,给我钱,给我钱。 对面的人无非是说这些,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交代下拿钱干嘛去了,不然纯是辱骂。 骂祝颂声,也骂自己,骂所有的人,最后发给她几张自残的图片,又是那三个字。 给我钱。 游以桉不在,不陪她,也不准她找别人玩,祝颂声时间变得很多,多到她可以好好看看K发了些什么。 她往上翻消息,略过无意义的情绪宣泄,K发来的一张快餐图片,番茄酱沾满了半只手,餐盘里的东西邋遢恶心。 她停顿了下,模仿游以桉会有的语气打下一行字。 [少吃点垃圾食品。] K迅速回复:[笑死我了,又关心上了?] [给我一万二。] 祝颂声:你要干什么用? [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告诉你?] [死贱人,我知道你是个小网红,一个广告大几千了吧,你这个月接了三个广,给我钱。] 啊,广告,祝颂声头疼地想起来,品牌方寄来的产品她还没去驿站拿,至今欠了个广告没写。 “以为你是想我们了才出现,没想到是缺钱了”,她上次点开评论区,看到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没有被人赞过,很快淹没在了评论区,祝颂声记到现在。 要给吗,都给了多少了,重复多少次在被辱骂后输入密码,给自己买赎罪券。 祝颂声没回复,拿上浴巾去了浴室。 裹着浴巾出来,她换上游以桉穿过的那套睡衣。 再一看手机,K给她发了一连串的鬼图,没脖子的,有脖子没眼睛的,脸上无数道血痕的,还有许多张猝然出现鬼脸的动图。 祝颂声饶有兴致看完了,她从小喜欢玩鬼屋密室,市面上大部分鬼片都看过,对此并不感冒,这些还没她童年在图书角翻到伊藤润二的漫画觉得恐怖。 零星有几张确实是重量级,不过,K能找到这些恐怖动图自己得先承受一遍吧。 真是煞费苦心。 她放下手机,去吹了头发,脸上流下莫名的泪水,说不清是为什么。 如果是游以桉看到那些动图一定会被吓到吧,前妻姐很怕鬼的。 十二月,她被K耍了三次,K第三次失约的地点在榆城古巷,在此之前,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K。 不过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行李箱不见了,幸好手机在身上。 从公安局出来,最应该报警的事她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她丢失行李的地方没监控,警察要她等消息。 她无所事事在街道走着,漫步目的,想不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再一抬头,居然看到了游以桉的车了。 榆城古巷离榆窑里很近,落地榆城时,她想过会不会碰到游以桉呢。 这下真的看到游以桉的车了,只是车而已,不主动的话依旧不会有照面。 可她时间很多,没有缘分她硬凑,她进了车附近的三家便利店、六家饭馆、一家宠物店和一家花店,都没有看到游以桉。 越找不到,她越升腾出莫大的委屈,她想快点找到游以桉了,好像找到了游以桉,她如今的悲惨全部能得到解决。 祝颂声停止瞎碰运气,她打开地图,思考这附近的位置游以桉能去哪,她已经进了许多个地方,目标瞄准到500米的一家拉吧。 不抽烟不喝酒不爱聊骚的人怎么会在拉吧出现? 她怀着该不会吧的心情去了那家拉吧,游以桉居然真的在。 只找了半圈便看到了游以桉。 她前妻姐一直喜欢性冷淡风的衣服,素净简单,随便穿什么都显得很有韵味,很符合她的职业。 游以桉坐在二楼的一角,灯光昏暗,祝颂声看不清她的脸,从她的角度看,游以桉好像在抽烟。 在游以桉一定会对她的现状失望之前她先对游以桉失望了。 虽然早失去了任何资格。 祝颂声在最好注视二楼的位置坐下,刚开始看游以桉还不好意思,后来发现游以桉根本注意不到她,于是看得肆无忌惮。 她发现她看错了,抽烟的不是游以桉,是她身后的女人,灯光朦胧,她们的动作重叠在了一起。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她听她们唱生日歌,喝酒聊天,之后玩起来pockygame。 方便暧昧的游戏发生在拉吧在所难免,祝颂声一直盯着,等待着游以桉和谁吻过一根饼干。 游以桉运气很好,没有输,或者说她不想玩,她喝了酒,淡淡笑着应她们的话,没有多投入。 祝颂声猜想,如果游以桉输了,按照她不愿意扫兴的性格,如果她当时没有女朋友的话,真的会玩的。 那游以桉现在有女朋友了吗,祝颂声希望没有。 看得久了,她中间和那群人里好几个女人对视,坐在游以桉对面的那个女人一直看她,游以桉却毫不知情。 她把灯调成蓝色,在女人的目光再度望过来时笑了笑。 游以桉非要亲谁的话还不如跟我亲呢。 被带到格格屋前,她不熟练地向游以桉道歉,游以桉说带她走,结果根本不是带她回家。 难堪,尴尬,她差点想跳车走了,她才不会在榆城久待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游以桉竟然这样对她。 等警察找到她的行李箱她就走,讨厌游以桉,早知道不给游以桉机会羞辱她了。 直到她看到展示柜上有只西高地小狗,旁边的画板用彩色笔写下:回来吧,这里会原谅一切。 她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哭出来。 回来吧,这里会原谅一切。 这只是格格屋的一句宣传语,根本算不上游以桉专门对她说的话, 这句魔法让她脚上生根,变得不愿意离开游以桉所在的地方。 四件套很快被送来,夏糖帮忙一起套被子。祝颂声睡在格格屋的第一晚哭了整夜。 现在,她抹掉眼泪,想跟游以桉发点什么,打下删掉,算了,她给游以桉喘气的时间。 至于K,K这个低智儿只会刷屏辱骂来让她妥协,根本不愿意好好交流,事到如今,她早失去了最初的惶恐。 她反感至极,很快要撑不下去。 吃下两粒安眠药,在药效上来前,她给k发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关机。 [没时间跟你继续耗了,除夕前你重新定个地方,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第19章 已经和好了 祝颂声特别讨厌吃药。 她药物敏感,用药副作用对于部分人来说只是随盒附赠的一张废纸,对于她来说是索命的符咒,一个个症状一定会轮番在她身上出现。 心跳增快,呼吸困难,头昏致幻梦魇,吃了安眠药是能睡着了,可是怎么裹着被子睡到地上的,她想不起来。 她坐起来,头发里的小玻璃渣随着动作跌落在地,地毯散落着其它玻璃碎片,零星点点混杂着牛奶干涸的痕迹。 低头一看,睡衣未能幸免,她着急地去扯纸巾,徒劳擦了好多下早已干掉的污渍。 这是游以桉的睡衣,她原想穿着游以桉的气息多活一阵,现在不得扔进洗衣机。 朝电子钟望去,下午两点多,这一觉竟然睡了有十五个小时。 祝颂声去洗漱台用力洗了把冷水,换掉睡衣,换掉四件套,清扫干净地面,头昏的感觉仍未消失,她后知后觉记起来,不是说要带褚橙去看牙吗? 把手机开机,一大堆消息弹出来,她下滑列表,看到早上八点多,褚橙给她发消息。 [声声,你还去吗。] [说好一起陪我的,我敲门你不应我。] [我牙齿好疼好害怕。] 十一点半。 [夏糖已经陪我已经看完回来了,你还没有醒吗?] 最后一句是嗔怪的抱怨。 [真是的。] 祝颂声揉揉困倦地眉宇,是因为还处在吃完安眠药的副作用里吗,她有过一两秒愧疚,很快漫不经心想,关我什么事? 谁都别来找我,找我有什么用呢,我不是医生治不了谁的病。 另一道声音来问候她,“那你又在这装好人了?” 是谁说的? 又开始装好人了吗,祝颂声,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别人? 她盯着滚动的洗衣机,一直在想,是谁说的,谁这么了解她了,想来想去想起昨天没管K的回复便已经睡下。 原来是K这么说的,说得真对啊。 发梢同样因为打翻的牛奶粘结在一起,祝颂声望向镜子刷牙时才发现,她停顿了下,真觉得镜子里的人像一滩呕吐物,恶心浑浊。 她猜游以桉一定没有在1号房里安装过监控,不然知晓她如今的面孔只怕早让她滚远点了。 进浴室,把全身洗得非常干净,用上护发精油,再细致地给自己吹好头发,连带着做了个发型。 出门前,她喷了一点香水,现在绝不会有人猜到她在牛奶里躺了一晚上的。 走下楼时快要四点,厨房里似乎有人在做甜品,楼道里飘着甜腻的香气。她走下最后一截楼梯,推开门帘,恍惚走出一道屏障,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夏糖在餐桌旁坐着,在咬一个刚出炉的蛋挞,瞧见她招招手,“声声啊,你终于醒了!” 她打量祝颂声精致的妆容,纳闷了一瞬,“你是刚醒吗,还是中途出门了一趟?” “没呢。”祝颂声回答得模糊,“褚橙看完牙了吗?” “看完了。” 祝颂声缩了缩手,“……她是不是生气了?” 她问出这句话,迟来的愧疚感涌上来,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坏人,真的不是的,只是她暂时没有力气,无力承受别人的期待。 可当时为什么要主动说陪别人去医院,为什么要释放出她值得被信赖的信号呢? 夏糖奇怪地看了眼她:“不会啊,这有什么的,我陪着呢。” “那她人呢?” “上班去了,今天扮小青蛇。” 褚橙辞职后处于漫长的休假中,存款快要用完了,这些天开始干日结的兼职。 这份兼职是在榆城的主题乐园里扮NPC,面带笑容配合游客合影留恋,褚橙扮演过各类妖精,之前拉着祝颂声一起扮过女儿国成员。 那天她们玩得很尽兴,褚橙一整天都很照顾她,现在答应陪对方去医院,却连起床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睡很死啊,我本来打算拿备用钥匙开门看看的,我们在外面喊得很大声啊,我真怕你是像上次那样烧糊涂了。”夏糖说着探了下祝颂声的手的温度,“你没感冒吧?” “没有,是昨天累了。”祝颂声不敢想象如果夏糖拿备用钥匙开门会看到的场面。 小澈端过来喷香冒热气的蛋挞,打断她们道:“快试试我们用空气炸锅做的,用的点赞量最高的配方,夏糖说比李师傅家好吃。” “我尝尝。” 祝颂声拿过一个刚出炉的蛋挞,透过锡纸的温度烫得手发疼,她现在吃不下东西,只轻轻咬了口酥皮,“挺好吃的……但是好烫!” “你等会再吃呀。” 另一个住客稍稍面生,似乎姓陈,在那笑着搅拌奶油,“我们在用高压锅做蛋糕,很有可能会成功哦。” 祝颂声微微点头:“先做蛋糕胚,然后自己装裱奶油吗?” “对啊。”夏糖说,“之前有个住客厨艺厉害,以前是干烘焙的,这蛋糕方子是她传下来的。” 等待蛋糕出炉时,大家聚在餐桌聊了起来。 祝颂声放下蛋挞,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用杯身暖暖手。 她静静听大家提起舒芙蕾、面包机,什么牌子的酵母好啦,可以找个时间去大学城摆摊玩玩啦…… 哦,但是现在放假,诶,那你们过年干嘛,在那过年呢,好啊我们要一起玩很久很久哦。 她听着这些关乎以后的话,几口热水下去,胃稍稍舒服了点。 聊了好一会儿,夏糖问道:“等会去吃辛香记吗,她们家烧烤好吃。” 祝颂声:“我不去了,暂时吃不下。” 夏糖挽留她,“就吃不下了?我们不是现在去,晚点再去嘛。” 祝颂声顿了下,“我等会要去找我前妻姐。” “啊,真的假的?”夏糖讶异了,“你去哪找她?” “真的啊。” 祝颂声笑了笑,“她店里,我现在就去。” “行……” 这个理由下,夏糖没留人了。 祝颂声跟大家说拜拜,打了辆车去榆窑里。 她压根不确定游以桉会不会在榆窑里,毕竟游以桉不是需要天天坐班的员工,想去哪去哪了。 她只是想去榆窑里看看,来榆城的第一天,这个念头蠢蠢欲动,可那天太幸运,她直接遇到游以桉。 下车时暮色初合,路边的指路牌上指引着榆窑里的位置,祝颂声慢半拍反应过来,游以桉的店比以前更具影响力了,都能写在公家路牌上了。 为了迎接小年夜,古巷在筹备灯展,青石板巷四处挂上花灯,两条巨大的龙灯盘旋在牌坊顶端。 她慢慢走着,几年不来,她对这里陌生了几分,到了榆窑里,她远远在门口望着,榆窑里已经比她上次来的时候扩店了几倍。 一时竟然不敢上前。 她从夏糖那得知,研学基地已经转让,直接原因是没有资质。 夏糖谈起此事愤愤不平,说并没有任何政策出台说不允许,以前能做的事现在做不了了,无非是关系问题。 伴随着时机已尽,人脉卸任,派系之争竟然能波及到她们小小的研学基地。 “这事对老板打击还挺大的,她最近两年佛了很多,没以前有事业心了。” “我听说榆窑里情况相较以前同样不好,具体情况搞不清楚,唉,所以我得把店管好让桉姐放心这边。” 祝颂声很难形容自己听完后的心情。 唏嘘,感伤,更多的是感知到她和游以桉的距离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变得很远了。 疏远是从不再了解对方的痛苦开始的吗,她并不知道游以桉新发生了什么事,一如游以桉不知道她的现状。 她完全借着三年前的回忆去靠近游以桉,很快,这点过往的感情会透支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在门口望了许久,祝颂声思考着要不要给游以桉发个消息,刚低下头看手机,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是颂声吗?” 祝颂声抬起头,面前这人她有印象,是游以桉的师妹,在店里当陶艺师,以前还教她玩过泥巴。 徐老师见了祝颂声的正脸,笑起来,“真是你啊,好多年没看到你了,刚才都不好意思喊你。” “徐老师好。”祝颂声记起来她的姓氏。 “好久不见,你是路过还是?” “我找……”前妻姐下个字下意识要说出口,祝颂声改掉,“游以桉在里面吗?” 徐老师表情微妙,愣了两秒没答。 店里的人肯定知道她们分手了,祝颂声调整了下表情,笑着补充,“不是来找茬的,我来看看她嘛。” “她应该在吧,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喊她回家吃饭。”祝颂声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她在不在嘛。” 徐老师噢噢了几下,卸下来防备,“你们有联系啊,跟我来吧,我带你进去。” 榆窑里如今变了格局,不被人带着的话,祝颂声真搞不清位置了。 她跟着徐老师穿过售卖区,穿过窑厂和仓库,中途路过办公区,她好奇地进去看了一眼。 怎么才几个员工在,还有好多个看上去从没人坐的工位,显得凄凉。 徐老师见她停下脚步,跟着停下等她。 她小声跟徐老师说:“感觉人好少啊。” ……游以桉是不是真要没钱了。 “嗯,快过年了嘛,昨天有些员工申请居家办公了,现在到要下班的点了,可能有些人没事就溜了。”徐老师朝里面看了一眼,“店里传统,管得松。” 哦。祝颂声放心了。 路上,徐老师撞见一位年轻姑娘,“桉姐还在这里吧?” “在呢。”姑娘指了个位置。 “好。” 徐老师带祝颂声来到教学教室。 所有教室里只有一间亮着灯,她们慢慢走进,在门口停下。偌大的教室只有游以桉和一个女孩,里面传来游以桉温柔的声音。 “手腕放松,对……这样慢慢往上走,耐心一点。” 祝颂声凭窗遥望,看到游以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转盘边缘,指腹沾满泥痕,偶尔上手指点了下女孩的动作。 她们挨的太近了。 如果不是看到游以桉微微皱眉……她太清楚游以桉的微表情了,游以桉在忍住不耐烦。 就这样在原地看了几分钟,谁都没有出声,徐老师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解释了句,“领导的女儿,指定桉姐教,光是拉胚已经这样上了好几节课。” 祝颂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没说话。 女孩先注意到了她们,直直望过来。 于是游以桉也看过来,看到祝颂声无端出现在这不觉惊讶,目光平静温和。 祝颂声愣在原地没做任何反应,还是徐老师率先朝她们挥挥手。 “那我先走了。”徐老师暗暗向祝颂声说,“没事的,没教你的时候用心。” 祝颂声在心里笑了笑,“谢谢,那拜拜。” 徐老师弯弯嘴角,离开了。 女孩低下头来,似乎是不满有人打扰,她碰了碰游以桉,“然后呢?我还是不会定中心。” “多练习几遍,胳膊稳住。”游以桉望向祝颂声,见她傻站在原地不动,重新投入教学。 “先找到中心再下手。”游以桉说着示范了下。 祝颂声抿唇看了会,进了教室。 女孩被她吸引注意力,疑惑地抬起头,手里的泥又歪了,“你找游老师有事吗?” 游以桉停了动作,等待着祝颂声说什么。 对视了秒,祝颂声移开眼,稳住声音说:“妈生日,你怎么都不回家吃饭,她让我喊你必须回去,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人……真不像个样子。” 解围的话说得很涩口,很不自然,配合她和游慧兰的真实关系,显得滑稽。 游以桉差点没接住,她顿了下,“是吗?我给忘了……” 她看看时间,朝女孩说道:“那今天到这里好吗,下节课再教你。” “不要!你骗人,你说的下次会是很久了,到时候你肯定有别的事情要忙。”女孩愤愤道,“不是说好今天教我捏兔子杯吗?” “而且我们等会还要一起去吃饭的,你不去了吗?” “我没有答应和你一起吃饭呀。”游以桉走去一旁,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我喊一个老师来教你好不好?” 女孩哎呀了一声,“我不想要别人教,你教得比她们好。” 真讨厌,祝颂声看向小女孩身侧的书包,面无表情地想,还在上初中吧,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下次见面我送你一个兔子杯,你喜欢什么样的?”游以桉拿纸巾擦干净手,“把你喜欢的样子发给我,我给你做,下次上课教你我是怎么做出来的。” 女孩勉强说了一句,“……那好吧。” “那你不准说你很忙什么的了。” 游以桉淡淡笑笑,没说什么。 女孩收拾好书包,憋着气离开。 现在教室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游以桉轻轻松了口气,刚才教学费了许多口舌,她现在累了,懒得问询祝颂声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要回家了,你呢?” 回家吗,祝颂声的目光从女孩身上收回来,自然道:“跟你一起吧。” 游以桉自动解读成别的意思,“行,先送你回格格屋。” “……好啊。” 车里,游以桉一言不发。 沉默了几分钟,祝颂声先开口,“你还没吃饭吧。” “我也没吃,你要不要去格格屋吃个饭再走。” 祝颂声说完感到好笑,有时候她都为游以桉叫不平,怎么应付完一个还要应付另外一个,前妻姐这款是不是特别招她们这种烦人的,因为太懂礼貌而且体面,显得没脾气。 希望在前妻姐眼里,她和别人是有区别的。 游以桉道:“没听说格格屋今晚有人做饭呢。” 是婉拒的意思,祝颂声厚脸皮,“有人做啊,我来做。” 游以桉轻轻笑了笑,“你吗?” “嗯,不是点外卖然后装进盘子里,是我自己亲手做。” “不会炸厨房了吗?” “不会啊。”祝颂声继续钝感力,“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先去菜市场买,我不记得格格屋还有什么蔬菜了。” 祝颂声絮絮叨叨把可以做什么菜说得很具体,试图用一种温馨的幻觉让游以桉听从她的意思。 “你想吃螃蟹吗,有一家的母蟹特别好吃,蟹黄会流油哦,而且做螃蟹特别简单,我们可以配上海鲜粥……” 可游以桉静静听完她的好长一段,说:“去吃饭,再然后呢,我开车回家太累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祝颂声差点就要说,那你可以跟我睡在一起呀,不用开车回家,及时刹住车,哦,原来前妻姐又开始别扭,不想搭理她了。 她左思右想,还有什么讨巧的话可以说吗,她越思考措辞,脑子里越浮现刚才女孩那烦人的样子。 如果游以桉反感的话,真的会很讨人厌的,要变成那样吗? 许久,祝颂声选择直白表达,“你陪我一下好不好,我想你陪着我。” “我们一起睡的那晚我睡眠特别好,而且很开心,我想你陪着我。” 她说出口,并暗自发誓,如果游以桉再拒绝,她绝对不会勉强了,起码这个晚上的烦人次数已经用完。 车里沉默了会,游以桉去看祝颂声的眼睛,剖开欲说还休的迷雾,“你最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要说说吗?” 祝颂声防御性地回了一句,“你猜?” 游以桉望着前方的路况,抄了一条近路去格格屋。 祝颂声的一切都不难猜啊。 她在祝颂声稍显紧张的注视里懒洋洋道:“我猜啊,我猜你和你妈妈闹矛盾了吧,而且很严重。” 此话一出,祝颂声满目震惊。 表情凝固好一会,她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不然你们家没出事的话你怎么不问你妈妈要钱,你看上去状态并不好,已经到能够放下自尊找上前任的程度,并且在我的怠慢和冷落下依旧不离开。 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祝颂声在分手几年后魂不守舍地黏上来不放。 毕竟祝颂声当年提分手的理由可谓狠心到底,仅仅是因为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就迫切干脆地甩了她,一点退路不留。 一般人都做不到这么狠心的。 不再新鲜,没意思,和她在一起后所有的事情都做过了,慢慢的干什么都好无聊,难以想象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所以想试试和别人在一起会怎么样。 这些是祝颂声在她一次次追问理由,一遍遍恳求祝颂声起码告诉她哪里做错时说的。 祝颂声说完后无视她的崩溃,用一种可恨的真诚反问她:“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啊,她丝毫没有。 她和祝颂声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在她眼里她们感情正常,越来越熟悉彼此,她规划着她们的未来,可在祝颂声的眼里,原来她们的感情已经到了食之无味丢弃也不可惜的程度。 这些她都没有忘记。 自己追着不放的丑态她通通记得,记得祝颂声最初还能做到“心平气和”和她谈,后来,祝颂声忍不了她了。 “好吧,其实我出轨了。” “……什么时候的事?” 游以桉不会忘记祝颂声当时无所谓地说:“精神上的出轨,对象还没定是谁,但是我已经确定肯定会出轨了。” 而她自己,居然低自尊到去和祝颂声说:“这样啊,所以并没有出轨,按照你的说法,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们并没有分手的必要,对吗?” 祝颂声听后沉默了许久,在她的沉默里,游以桉慢慢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祝颂声的声音柔柔,语速慢到像一种宣判,让游以桉能听清任何一个字,并且绝无骗自己祝颂声在说气话的可能。 “这就是我必须要分手的原因,我不需要一个完完全全顺从我心意的女朋友,你太好了,好到我觉得没意思透了。” 在此之后,彻底分手。 而现在,如果不是因为祝颂声遇到什么困难,并且这件事已经严重危及到她生活,让她的自我塌缩,那祝颂声怎么想得起来前女友? 游以桉享受着祝颂声不合常理的粘人,她的脆弱、不安,掌握是否要继续宽容前任的主动权。 爽吗,当然,可是这样的祝颂声也变得没有魅力了。 这场偶遇至今已经有一个月了,游以桉想,如果祝颂声哪天突然走了,她是真的无所谓的。 她知道现在祝颂声期望她能够读懂她的内心,可是……她并不想过问啊。 从祝颂声拒绝她的注视,无视她的痛苦,用折辱她的方式告诫她不要再好奇她的生活开始时,她对祝颂声有过恨意。 看吧,离开我之后你过得并不好,你所谓的更好的、值得你“精神出轨”的对象根本没有出现吧,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哪怕你现在伤痕累累找过来我也不屑于问一句你的近况,**可以,谈情不可以,玩玩可以,充当给前任疗愈心灵的角色绝对不可以。 抛开道德感和偶尔的心软后,游以桉承认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游以桉笑笑,“我猜对了吗?” “没猜对。” 祝颂声摇了摇头,定定说:“已经和好了。” “嗯?” “你不是我小妈妈吗?”祝颂声探过身来,说着mua地一下亲游以桉的侧脸,“我们已经和好了。” 那几个字一出,游以桉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用词配上她刚才的心理活动简直讽刺,她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口水,“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更别在说的时候亲我。” “怎么了嘛。”祝颂声作无辜状,一到重要问题开始插科打诨,“我亲你了,你为什么不亲我。” “不亲。”前方红灯,游以桉继续开车,带着心头的悸动佯装无事发生。 祝颂声的手覆了上她的大腿,轻轻叹了口气,“前妻姐啊……” 第20章 唯一的前妻姐 大腿上泛起的痒意蹿遍全身,那只手很快自觉不妥地收了回去,残留的触感在游以桉身上蔓延。 “咳……要不我先手机下单,这样不用跑去菜市场了,不然要很晚才能吃上饭,我怕你太饿了。”祝颂声打开APP,“你想吃什么?” 没有后文,祝颂声把话题绕回到原点。 不想说吗?游以桉对此没什么感觉。 她已经问过一次祝颂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祝颂声东扯西扯不愿意说的,她没这个好心不断关怀前任是否有任何隐情。 酒店楼下时,她告诉过祝颂声,她没有义务去主动探寻祝颂声是否有任何需求,叫一句“小妈妈”就想骗她继续当妈吗? 想都别想。 离格格屋越来越近,游以桉现在真饿了,“简单容易弄的就行,先点能马上吃的让我垫一口。” “好,我看看。” 祝颂声报了好多样询问游以桉的意见,然后火速下单。 到格格屋时她们和外卖员撞上,游以桉接过来袋子,开了门。 格格屋里静悄悄的,游以桉环视了圈,“没人在?” “她们都去吃烧烤了,我没去。” 祝颂声换上棉拖,然后跑去给游以桉倒水,问她,“温水可以吧?” 游以桉嗯了声。 “你坐会沙发休息休息,我马上去做饭。” 祝颂声招呼游以桉坐下,打开袋子,先把海鲜粥端出来,盯着包装盒纠结了半天,跑去厨房拿了个漂亮碗换上,配上浣熊勺子给游以桉端去了沙发。 “你先喝口吧。”她贴心帮游以桉把电视打开,调了历史记录里没看完的电影放着,“但别喝粥喝饱了!还没吃我真正做的呢。” 游以桉应了声好,拿起浣熊勺子舀了口粥喝,看祝颂声拎起袋子去了厨房,风风火火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电视机在放一部动画电影,游以桉瞄了几眼机器人和狗,视线落到了其它地方。 置物柜旁的二手物品交换处有一条眼熟的格子裙,游以桉记得这是重逢那天祝颂声穿过的裙子。 祝颂声不要了吗? 喝了几口粥,游慧兰打来电话,问怎么还没回家。 “不回来吃饭了。”游以桉说:“你们赶紧吃吧,别等我了。” “这么忙啊。”游慧兰问:“你晚上还回家吧,理发店十点前关门。” 游以桉记起这茬了,游慧兰说想烫个头发过年,选了好几天发型了,非要游以桉陪着一起。 她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今晚回不回来她如今还真不能确定。 “看吧,没回的话明天晚上再陪你去。” “你这个人啊……”游慧兰不高兴地挂了电话。 垫了几口,游以桉放下勺子,不放心地透着磨砂玻璃观察了下祝颂声。 按理来说蒸螃蟹和清蒸鲈鱼都非常简单,出错的可能性非常小,游以桉忍住没进厨房,看看祝颂声究竟能捣鼓出来什么东西。 恋爱几年里祝颂声从没进过厨房,她喜欢买菜,点菜,会在游以桉做饭时黏上来说天呢原来你最性感的时候是做饭啊。 总之,虽然她不做,但会好好负责前期的准备工作和洗碗收尾,提供巨大的情绪价值,把游以桉哄得认真研究过一阵子厨艺。 厨房里渐渐传来香味,游以桉看祝颂声倚在窗台没动,看来是已经在等待蒸了。 等待的间隙里,祝颂声没出厨房,停顿了下开始捣鼓别的东西,传来一阵打蛋声。 游以桉靠在沙发,看起来动画片。 过去半个多小时,祝颂声推开厨房,陆续端出来螃蟹、鲈鱼、菠菜鸡蛋卷。 “好啦,快来吃。” 祝颂声检查了眼海鲜粥,“剩这么多,你肯定有肚子吃吧?” 游以桉好笑道:“有呢。” “那太好了。” 祝颂声把菠菜鸡蛋卷推过去,把海鲜粥推向自己,就着原先的勺子喝了口尝味,“挺好喝的,就是冷了。” “你快试试我做的。” 说实话,游以桉没想到祝颂声真能做出来什么,蒸螃蟹只要不蠢都会,可鲈鱼居然像模像样的,鸡蛋卷卖相非常好,放在木质盘子里,和日料店里卖的厚蛋烧很像。 游以桉都尝了口,味道不错,她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欣慰。 “好吃吧?” 祝颂声笑起来,睫毛弯起来,显得醉醺醺的,“你的表情已经在说好吃了,不要吝啬夸赞。” “是好吃。”游以桉又夹了块鱼到碗里,下意识想说“声声长大了”,觉得有点奇怪,把话咽了下去。 都怪祝颂声乱喊。 祝颂声拿来剪刀手套,倒了两杯黄酒,然后殷勤地帮游以桉剪蟹腿,一副今晚定要让游以桉念念不忘的服务态度。 剪了几根,游以桉说:“你怎么不吃?” “我给你剪,螃蟹冷了不好吃了。” “不用,你先剪给自己吃。” “哦。” 祝颂声扒开螃蟹壳,找出蟹黄吃了,吃着吃着忽然想哭了,谁知道是为什么。 真喜欢和游以桉在一起待着,干什么事她都喜欢,游以桉坐在沙发上等,她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做饭都好幸福。 可怎么会这么不安,这样的相处很快没有了,然后她又要费心思厚脸皮求游以桉过来了,不想再求了。 游以桉吃完一个鸡蛋卷,“你现在会做饭了?” “简单的都会。”祝颂声说,“蛋饼好吃吧,这个非常简单,我还会做别的馅的,还可以放黄瓜火腿、胡萝卜啊虾什么的,明天早上可以做给你吃别的口味。” 明天早上?祝颂声随便说点什么又是一个陷阱,游以桉不语。 祝颂声不在意游以桉的沉默,吃完蟹黄继续帮游以桉处理螃蟹,“我希望她们晚点回来,不想被打断。” 她唉了声,“你说为什么我们两个见面会这么像偷情?” 她又想说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家,都明示暗示被拒绝过几次了,渐渐不敢说了。 游以桉听后笑了,“那少见几面?” “我不!”祝颂声瞪了眼游以桉,放下剪刀不剪了,想了想泄愤地吃了几根帮游以桉剥好的蟹腿。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开她们。”祝颂声劝说自己大度,前妻姐别扭的时候她必须冷静,不能和前妻姐生气,“我们赶紧吃完,然后你去我房间,怎么样?” 游以桉沉默了。 祝颂声又想哭了,真不喜欢自己这样,游以桉以前不会让她这样多番请求的,想来想去又想起以前,游以桉早说过“你也知道是以前啊”。 可游以桉以前就是对她很好啊!被骂被提醒后她还是这么想。现在游以桉变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越毫无办法,她越故作轻松,“我不记得有没有正式和你说过了,我来找你是因为太想你了……” “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有点想我对吗?”祝颂声忍住心里那点酸意,说着哄游以桉的话,心脏扑通扑通跳,“我还喜欢你,你也是,对吧?” 察觉到游以桉要说话,她猛地抓住游以桉的手,不幸把筷子扑到在地,“不要反驳我!” “不要为了反驳我说假话,分开后我还是特别特别喜欢你,可你只有一点点喜欢我,对吧?” 她心想,前妻姐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承认,那只好贬低下自己哄哄她了,“我每天晚上想你想到睡不着,我知道你已经不会这样想我了,你只有一点点喜欢我了,我都知道。” 这句话说完,祝颂声没忍住情绪,真把自己说哭了,留下一滴半真半假的眼泪。 “一点点喜欢也是喜欢呀,你要不要再给我几天时间,除夕之前好不好,如果过完除夕你还是没有重新喜欢上我,我马上走,一定不会继续让你烦的。” 话已经说尽了,她忐忑等待游以桉的回应。 游以桉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来筷子。 祝颂声握住她的手微微发抖,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用一副恐惧不安的表情说些接近告白的话,低姿态的样子太不像她了。 可那些话实在好听,每一句都踩在她的舒适点上,成功取悦到了她。 “去你房间,干嘛呢?” “……都可以啊。”祝颂声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看电视?帮你按摩?” 她微微蹙眉,“我来月经了你想睡我是不行的。” 游以桉经常会被祝颂声给逗笑,她没做表情地逗弄道:“那没什么好去了。” “你认真的吗?”祝颂声蹙起的眉头更深,不敢相信的问:“你怎么……,我对你只有这个作用吗?” 前妻姐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如果她们现在是和好状态的话她一定要骂游以桉一顿,游以桉怎么变成这样了。 算了,先忍一忍,等和好之后再骂。 祝颂声讨好道:“别呀,你之前不是讨厌我躺床嘛,我现在不躺了你还不乐意?” “上去再说吧,先上去。”祝颂声连拖带拽了游以桉几步。 游以桉制住祝颂声的动作,松口道:“别拉了,我自己走。” 她望了眼没收的碗筷,听到祝颂声大声说:“我会洗!我先带你上去,然后我再下来洗。” “我洗吧,你都做饭了。” “你洗完会上来吗?不会跑了吧?” 游以桉:“……” 祝颂声叠起几只碗,火速跑去厨房,“你先上去吧,我洗完马上上来。” 游以桉望着那个背影,擦拭干净桌面上的油渍,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祝颂声把剩菜倒进厨余垃圾桶,游以桉捡起没洗的空碗,挤了泵洗洁精刷碗。 屁大点活没什么可以抢着做的空间,祝颂声站原地木了会,“你说有必要在格格屋买洗碗机吗?” “没有很大必要吧。”游以桉心说,别一副你会在这里住很久的样子。 “好吧。” 陆续用完洗手液,祝颂声一步三回头,怕游以桉没跟着她上来。 打开门,祝颂声庆幸下午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她可不想让游以桉踩到玻璃渣。 她做了个欢迎的姿势,邀请游以桉光临沙发,把喜欢的河豚抱枕塞给游以桉,“看电视吗?” 游以桉接过河豚抱枕,“又看动画片?” “想看什么都行。”祝颂声想了想,“要不我们玩游戏吧,联机玩星露谷怎么样?” 游以桉不咸不淡道:“不想玩。” 祝颂声小声嘀咕真没品,想了想,继续问游以桉,“玩点边缘的你喜欢吗?” “牙医游戏?” 游以桉脸色变得精彩,尘封的记忆被唤起,这是很难向外人提及的相处细节。 祝颂声学口腔学得很痛苦,晚上回到家就非要折磨她,练习一下到时候怎么给病人看牙能憋住不笑。 练着练着内容逐渐变得很奇怪,再后来装备逐渐齐全,成了项两个人偶尔会玩的情。趣游戏,不过比起当牙医,祝颂声更喜欢演患者。 “太有病了。”游以桉当场拒绝,好奇起来另一件事,“后来你当上牙医了吗?” “毕业后干了半年,算是当过吧?” “不想当了?” “嗯……”祝颂声含含糊糊,拿起遥控器,“没毕业前就不想当了,干了半年已经很不错了。” “之后呢?你都做了什么?” “嗯?”祝颂声挑选放点什么声音好,“看综艺怎么样,我现在喜欢很吵的东西。” “你刚刚说什么?” 游以桉望着屏幕,挑了部台综,“就这个吧。” 选的综艺特别好笑,祝颂声挨着游以桉,把河豚娃娃收回来抱自己怀里,再把自己放到游以桉怀里。 这下舒服了。 慢慢的,祝颂声换了个姿势,躺着枕在游以桉大腿。窗外似乎刮起来大风,她凝神听了会动静,推开窗帘一看,果然下雨了。 下得还挺大,祝颂声走回沙发,开心说,“下雨啦,你不能回去了。” “你想做吗?”祝颂声半跪在沙发,神秘暧昧的语气仰头看游以桉,“这几年我技术有进步了,要试试吗?” 游以桉瞧着祝颂声的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怎么进步的?” “练习了下。” 祝颂声说这话时脸上微微泛红,稍显得意,和她许多个噩梦里的样子相差无几。那些梦里,和祝颂声亲吻的对象并不是她。 游以桉眼眸沉沉,“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会高兴?” 祝颂声无措地开口,“怎么了吗?” “怎么练习的?” 恍然间,祝颂声终于反应过来,心虚地移开眼,“你不高兴了……?因为吃醋?” 游以桉的脸早己冷下来了,现在周身泛着冷气压,和刚才的温馨气氛完全隔绝。 “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啊,我不能跟别人在一起吗。” 完了。祝颂声刚说完就后悔,又说错话了,一定是因为她今晚状态太紧绷,无法在高压下作出正确的反应。 祝颂声的心跳得很快,明明知道现在应该说点讨饶的话,可她都说了这么多句了,凭什么,凭什么游以桉总是沉默等她的解释。 就因为现在游以桉才是她们关系的上位者吗,凭什么这么对她,讨厌游以桉。 “这对我不公平,我从来没有介意你的过往,你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我?” 祝颂声哑着嗓音,“你在我遇到我之前有过初恋,谈过女友,可是我只有你,我和你分手了都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吗?” 终于是说到这个话题了,游以桉听着祝颂声的言之凿凿,情绪从这会被点燃,一场要下不下的雨在此刻着陆。 尽管烦躁,但心头竟闪过快意,吵架才适合她们俩,事情都没说清楚过在那假和平个什么劲? “可以啊,你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但为什么你现在要来找我,而不是找你在我之后谈的人呢?” “口口声声叫我前妻姐,我是你前妻姐吗,怎么着也是前前任了吧?”游以桉冷笑一声,“你有几个前妻姐啊,每一个你都这么叫吗?” “你就是!只有你是,别人都不算。”祝颂声情绪激动起来,喊道:“别人都不是!” 游以桉觉得自己要疯了,一字一字抓起细节,别人?都? 在我之后你到底谈了几个,说啊,你和她或者她们亲过吗,做了吗,发展到哪里了,对,她全部都想知道。 盛怒之下根本问不出口。 游以桉的眼睛里毫无温度,祝颂声握紧了手掌,她静默一会,去拉游以桉的手,“不吵架好不好,我不想吵架。”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事情了,别生气了。” “你提出来的错误我都会改掉的。” 游以桉打断道:“有什么用呢,都已经发生了,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祝颂声咬着嘴唇微微发抖,半天没吭声。 再开口,她说:“分开的这几年,如果你谈过恋爱,我不介意的,反正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 “嗯,是我小气了,那能怎么办呢,不合适的话没必要强求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后面的话祝颂声停下了,“你……” 用了很大的决心,胸口起起伏伏,祝颂声哭着说出接下来的话,“你是不是嫌我脏?” 游以桉怔了一秒,随即说:“不是。” “你不承认就不是了?明明就是。” 祝颂声的眼泪打得游以桉冷静下来,刚才的愤怒稍稍熄灭,她许久没说话。 “你说啊。” 游以桉拿起外套,“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让我自己想想吧。” 祝颂声扯住游以桉的外套不放,“可以想,但是为什么要走呢,我在你身边你想不清楚吗?” 游以桉松了力气,祝颂声还真说对了,祝颂声一出现她的脑袋就乱哄哄,确实想不清楚。 “你想来想去的结果肯定是远离我,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想清楚,你比我想得还不清楚,不然你怎么上来的?” 游以桉语气无奈,“那你要我怎么做?” “留下来,如果我们真正相处后你还是能想清楚,那才叫真的想清楚了呢。” 20-30 第21章 热心肠的住客 游以桉妥协了。 重逢后总是这样,雷声大的吵起来,最后以祝颂声的眼泪收场。 两个人许久没说话,祝颂声抱着游以桉的外套不肯撒手,而游以桉躺倒在沙发,静静等理智回神。 今晚是真要睡一起了,祝颂声有句话说得太重,别的什么不论,毕竟相恋三年,她不想要祝颂声认为她觉得脏。 虽然确实很介意。 介意到哪怕现在已经歇火,她仍想问问祝颂声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你故意要发和新女友的接吻感受给我看的吗?那时候想到过会有今天吗? 综艺快要放完,祝颂声依旧维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游以桉知道她之前在悄悄哭,现在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情绪平静下来。 游以桉想开口,祝颂声冷不丁说:“我们还是先少说话吧,我说什么你都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你先把我衣服放开。” 祝颂声垂眸,把游以桉衣服放一边,她膝行着,膝盖蹭了蹭游以桉大腿,“睡觉去吧?” “还是睡觉适合我们。” 游以桉看祝颂声哭到眼睛红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放柔了点声音,“睡,我去洗个澡,你把我睡衣找出来。” “……我马上!”祝颂声穿上拖鞋,去给游以桉找睡衣穿。 游以桉的睡衣她晒在外面了,眼下下雨忘了收,估计是穿不了了,祝颂声翻出来自己的奶牛猫睡衣,新内裤和浴巾之前准备过了。 牙刷同样备好,祝颂声殷勤地给游以桉挤好牙膏,“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先吧。” 等游以桉换上睡衣出来,被门口的祝颂声吓一跳,祝颂声杵在门口,手拿吹风机,笑得谄媚,“要吹头发吗?” 游以桉绕过祝颂声,“哭过之后笑会很丑。” 肩膀传来一阵疼痛,祝颂声气得锤了她肩一下,“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不用怎么样,你放自然点。”游以桉从祝颂声手里拿过吹风机,插上插座。 镜子里的她穿着奶牛猫睡衣,特别不符合她的风格,这睡衣帽子上还有两只显得蠢乎乎的猫耳朵,而睡衣的主人一脸忍耐过头的样子在一旁傻站。 她关掉轰隆,环住祝颂声的肩,在祝颂声的无措里把这个拥抱变实,“没有嫌你脏,我生气和这个无关,不是要我陪你睡觉吗,快去洗澡吧。” 祝颂声的手很快拥上游以桉的腰,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了更大的力气。 无声的拥抱后,祝颂声去了浴室,游以桉接着吹头发。 半小时过去,祝颂声爬上床时游以桉已经看了会手机,床都睡暖了,被祝颂声掀开被子的冷气弄凉。 祝颂声钻进被子里,脸贴在游以桉的胸口,“好香呀姐姐。” “你身上也是这个味。” “没有你的香。” 游以桉稍稍坐起来点,“关灯了?” “嗯。” 游以桉关了灯,“你现在睡前不玩手机了啊。” “有你在手机有什么好看的。”祝颂声抱住游以桉,黑暗里自在点了,“好喜欢你,还想做吗?” 游以桉品味了下那句喜欢,“别折腾了,这样就很好。” “我也这么想。” 祝颂声蜷缩着,怎么刚洗完澡脚还是冷,她怕抱久了游以桉觉得不舒服,改为抱紧了游以桉的一条胳膊。 好在游以桉没有反抗。 对于游以桉会拒绝,她早有预料。 谁能在刚刚吵到这种内容后还做得了?起码游以桉绝对不会。 前妻姐很容易吃醋。她大学在学校外租了房子,邀请室友来玩,玩到忘记时间,室友们留宿了,分床时总要有个室友跟她睡主卧的大床吧。 都解释了她室友是无性恋,游以桉表面没说什么,但祝颂声知道她看不惯。 酝酿了会睡眠,游以桉微微挣脱开祝颂声,翻身背对着,腰上很快搂上来一只手。 祝颂声从背后抱住游以桉,又想哭了。 哭泣如果不能发出声音会特别屈辱,祝颂声偷偷掉泪,回想这一晚上,知道很多事情没有做好。 如果把追回前妻姐比作考试,那她早就不及格了,卷子上全是错误答案。 成人之间的关系要凭借远距离来产生美,她应该学会忍耐欲望,不要太烦人。 什么样的分寸感和尺度,如何若即若离让游以桉欲罢不能,关键时刻是否需要别人的助力来让游以桉有危机感……她不是联想不到这些。 可她实在太累太冷,只想抱住游以桉不松手,一直抱着,只是抱着,什么都不做。 怎么办呢,用她的眼泪和虚弱来换得垂怜吗,她从游以桉的反应得知这样是不行的,应该快点振作起来啊。 这样真的不行吗,这已经是她努力之后的结果了。 早就没有力气了。 后半夜,祝颂声听到游以桉平缓的呼吸,她玩了好久猫耳朵,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在下大雨,噼里叭啦的透着冷意。 祝颂声把被角拉到下巴,打了个哈欠,昨晚睡时明明是抱着前妻姐睡的,怎么醒来时是背对前妻姐的。 她翻了个身,看到游以桉已经醒了,正在发消息,现在在看她了。 “醒了啊。” “我睡得好饱,几点了?” “十点半。” 祝颂声吃惊了下,“今天星期一吧,你不用去开会了?” “下雨啊。”游以桉把手机放下,闲闲答道:“懒得动。” 祝颂声听后靠近游以桉,“那我们再睡会?” “还睡啊。”游以桉掀开被子找衣服,“温新羽回榆城了,听说我们和好了要约饭,你快洗脸刷牙。” “哦。”祝颂声坐起来,用被子抱住自己,笑了笑,“所以我们真的和好了?” “总不好跟人解释我们只是睡了吧。” “我发现你这种平时装体面的人说真话才更伤人呢。” “是啊。”游以桉走进卫生间,“我特别爱装,还要继续抱住我不放吗?” “我就要!”祝颂声丢开被子追去卫生间,非要和游以桉挤着一起刷牙。 下楼时不免遇到夏糖,夏糖眼睛扫过她们,了然笑笑,“我说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原来晚上有事去了啊。” “我没看手机。”祝颂声对着一旁的镜子整理了下衣服,“你发了什么呀?” “打包了东西喊你吃,看你没回我们分着吃了。” 夏糖问游以桉:“你们要出门吗,今天小年,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还不确定呢。”游以桉推开门,喊祝颂声道:“别磨蹭了,走了。” “来了!” 外面还在下雨,饭店离格格屋非常近,祝颂声和游以桉共撑一把伞走过去。 去之前她以为只有温新羽,到了后才发现还有两个朋友在,好在她都认识。 温新羽是做服装的,卖的衣服潮得很,祝颂声逛她的网店没一件看得上。有一次,温新羽邀请祝颂声给同样做服装的宋玩当一期模特。 印象里,那期衣服是千禧y2k风,祝颂声喜欢色彩浓烈的衣服,答应了,杨遇霏是那一期的另一个模特,之后几个人出去玩过几次。 和游以桉分手后,她们并没有线下见过面,只在线上聊过。 一见面,朋友间不免调侃了下感情状况,寒暄几句后熟络起来。 聊起事业,宋玩问道:“声声什么时候再给我当次模特?你拍了一期好多人问我你去哪了呢。” 祝颂声笑着答应,“可以啊,我最近都有时间。” 温新羽打趣说:“那现在要涨涨酬劳费了哦,声声粉丝比以前多了。” “你有看我的账号啊?”祝颂声惊诧,“我做得不好,内容乱七八糟的。” “很好啊。”杨遇霏同样在做账号,“你发的我都看了。” “我最近是为了广告随便发的……”祝颂声咬了下唇,“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掉粉了,我不敢看。” “这有什么?”温新羽道:“你新做点好玩的内容不就好了。” 祝颂声放下叉子,苦恼问道:“你们说我做什么内容好呢?” 游以桉听着这段聊天,没有说话。 聊起来账号的事,祝颂声生动了许多,和昨晚回避她问询近况的样子判若两人。 而游以桉至今为止都没有去看过祝颂声的账号。 后面宋玩叫了酒,众人里只有祝颂声不爱喝波特,以椰汁代替,和大家一起举杯庆祝了小年。 “今天是北方小年吧,我们的还没到呢。” “明天是南方小年,你们怎么过?” “回家过喽。”温新羽笑笑,“今天和朋友过,明天和家人过。” 饭吃得差不多了,游以桉的手机来电,看了看来电人,是游慧兰打来的。 她起身走到一边接通,“喂?” 游慧兰:“你没在忙吧?” “没。”游以桉揉揉太阳穴,这酒还挺上头,“怎么了?” “我和陈姐在理发店,外面下大雨,你帮我从家里拿件棉袄来,今天降温了好冷哟。” 游以桉听着皱眉,“你们俩怎么什么事都凑一块了。” “你怎么说话的……我昨天要你陪你不陪。”游慧兰啧一声,“幸好我没开免提,你要死啊。” “我不在家。”游以桉想了想,“你在附近新买一件呢?” “这么大的雨能去哪里啊,那你干脆来接我们回去好了。”游慧兰改了主意,“地址发你了,我这边马上弄完了,上次见面是小晴送我回来的,这次你出出力啊。” “诶……”游以桉听见噔的一声,游慧兰给挂了。 温新羽问道:“怎么了?” “我要先走了。”游以桉望了眼祝颂声,“你们再聊会?” 祝颂声摇摇头,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游以桉想拒绝,祝颂声抢在她前面说:“你要去哪啊,不是喝酒了吗,下雨天酒后开车更不安全了,我可以送你去。” “我不是去上班,去干点私事。” “没事啊,什么事我都可以送你去。” 游以桉想笑,祝颂声知道殷勤过头的下场会是什么吗,她问:“你确定吗?” “嗯。”祝颂声目光热切,“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温新羽:“哎呦喂……” “我十二月还自驾游了,我自己一个人哦。”祝颂声急于展示道:“现在没有人陪我也能干成许多事。” “好啊,那谢谢你。”游以桉的头晕乎乎的,却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恶趣味碾压性的胜过道德感,终于也让祝颂声尝尝目睹她和别人在“恋爱”会是什么滋味了。 告别朋友,祝颂声开了游以桉的车。 “幸好你这几年没换车。”祝颂声看游以桉脸色泛红,微微开了窗让她醒醒酒,“我是看了你的车找到你的。” “嗯?”游以桉:“你说我们遇见的那天?” “对啊。” 那天她的车停哪里了,离拉吧很近吗,都记不清了。 到了理发店门口,游以桉下车。 对于即将发生什么,她预料不清,用寻常口吻提醒道:“最近流感频发,你外出还是要记得戴口罩,手套箱里有。” “噢噢,我已经得过了有抗体了吧?” 游以桉没解释,冒雨去了理发店。 游慧兰在二楼,她上楼,看到游慧兰坐座位上摆了个pose,新烫了个慵懒羊毛卷,期待地问:“洋气吗?” “……挺好的。”游以桉的目光游移到左边一直盯着她的阿姨。 汇演时她见过一次穿演出服的“陈姐”,私下见还是第一次,看着和方喜晴长相并不相似,这会只克制地烫了发尾。 愣了一秒,游慧兰推搡她,“叫人啊。” “陈阿姨好,我是游以桉。” 陈正琼露出慈爱的笑容,“你好你好,你和你妈妈长得好像啊,比照片上更好看。” “谢谢阿姨。”游以桉笑笑,望了眼她妈的意思,“那我们走吧?” 游慧兰拿上包,招呼陈正琼,“走吧?” 陈正琼摆手推脱道:“不用,你们走吧,我喊小晴来接我就行。” “多麻烦啊,外面这么大的雨呢。”游慧兰挽上陈正琼的胳膊,“走啦,我女儿都来了,和你女儿又不是不认识。” 游慧兰一看手机,“都要一点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妈,我吃了过来的。” 游慧兰横了眼游以桉,“陈姐,不管她,我们去吧?烫完发买身新衣服配才好看。” 陈正琼嘴上继续推脱,但被游慧兰牵着下了楼。 游以桉去前台结账。 走去停车处,游以桉看到祝颂声果然慌乱去手套箱找口罩,戴上后拿手机看了下自己现在的样子,然后罩上了外套自带的帽子。 越来越近,游慧兰看到驾驶座还有人,不解地问:“诶,你是……” 她回头问游以桉,“你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啊?” 游以桉说:“中午喝了点酒,店里的住客热心肠,说可以帮我开下车。” 她一边说,一边和祝颂声对上目光,祝颂声眼里一片震惊。 “噢,这样啊。”游慧兰招呼陈正琼坐上后座,“姑娘,辛苦你了啊,你送我们到绮天商厦。” 游以桉坐到副驾,看了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祝颂声,真狼狈啊祝颂声,你居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游慧兰没在意驾驶人的怪异,和陈正琼聊起天来,“小晴都放假好久了吧?” “是呢,她跟着学校放假。” “老师还是好,我女儿忙,小晴起码还有寒暑假呢。” “等以后她们两个人稳定了就好了,起码有个人可以照顾我们俩了。” 游以桉咳嗽了声,“妈……” 游慧兰顿了下,稍稍收敛。 陈正琼只当是小辈害羞,“我们小晴性格内敛,很多感情不太擅长表达出来,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她们两个之前在攀岩馆认识。” “怎么呢?” “我说怎么我头次介绍她女孩她就去呢……” 游慧兰哈哈笑,“是吧是吧,都是缘分。” 游以桉望了望祝颂声。 祝颂声是会改变声线开口说些让所有人下不来台的话呢,还是她终于受不了游以桉的侮辱,直接撕破脸皮骂人呢。 游以桉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热心肠的住客很懂礼貌,听到她们的对话不出声一个字,只是装聋作哑地沉默开车。 游以桉不相信祝颂声还没有反应过来。 游慧兰和陈正琼聊得越来越酣,东扯西扯,偶尔开些小辈的玩笑,傻子才听不懂。 一旁传来几声又轻又压抑地咳嗽声,游以桉朝左看去,眼泪浸湿了祝颂声的口罩,她才发觉祝颂声整个人在微微发抖。 游慧兰道:“姑娘,你感冒了呀,最近甲流可严重了。” 前座沉默了有半分钟。 当游以桉以为要爆发一场争吵时,祝颂声发出来一种她以前没有听过的声线,轻快地说,“没有感冒哦,刚刚是吃糖卡住了,我不会传染给你们的。” “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姑娘。”游慧兰,笑了笑,跟陈正琼说道:“我邻居这几天染上流感了,卧床好几天了。” “是吧,我女儿也说最近要小心。” …… 祝颂声在前座一言不语,把车开得很平稳,依照导航提示开到商场。 送完长辈,车里只剩保持沉默的两人。 祝颂声脱下帽子,解开口罩,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导航回格格屋。 游以桉没去看祝颂声的脸,这个关头心里什么也没想,她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也不愧疚,也许还在醉意里,恍惚间忘记当时是怎么允许这一切发生的了。 这一切发生太快了,祝颂声的反应让伤害轻飘飘滑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今,最好的报复效果应该是她不解释一切,只淡淡感谢祝颂声便好。 临近格格屋时,她还是问了句,“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啊。” 祝颂声现在眼里泪花全无,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手在颤抖的人不是她。 她声音疲累,“没关系的,你有你的生活,我非常理解。” 第22章 如果我现在走了 祝颂声停好车,拔掉钥匙给游以桉。 “我表现怎么样?” “满意吗?符合你的想象吗?” “可以有多少分?” 游以桉听着烦,下车关上车门。 祝颂声追上来牵游以桉的手,“好了,你的目的达成了,都这么大费周章了,今晚会继续留下欣赏我的反应吧?” 游以桉没有回牵,被祝颂声冰冷的手牢牢抓住。 两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进了格格屋。 夏糖在写板报菜单,有人进来回头看了一眼,一眼看到祝颂声眼圈红了,显然哭过。 再一看游以桉僵硬的身体语言,谁弄哭的自然清楚。 夏糖放下粉笔,装作什么都没看懂,“怎么样,你们想好了吗,晚上在这里吃吧?” “吃。”祝颂声替游以桉做了决定,“她也吃。” 游以桉微微挣开祝颂声的手,没回应。 她走到沙发坐下,祝颂声跟过来,压抑又愤怒的一张脸。 “如果你这样对我还要走,我会恨死你的。”说着,祝颂声开始哽咽,顿了下后扭头上楼了。 游以桉喊了一声:“你……” 祝颂声没理,踏着楼梯像逃跑。 过了一会儿,夏糖坐到沙发边,“怎么了啊老板,出去时不是还很高兴吗?”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 “那……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夏糖小心翼翼问:“或者我上去看看,方便吗?” “先不用,她在哭,可能不想让人知道。” 游以桉胸口发闷,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夏糖追问道:“桉姐!你还回来吃饭吧?” “回吧。” “噢噢那就好!那我多煮点饭。” 游以桉开车回家,在家里找了几套衣服上车。 回程路上她开了点窗,丝丝凉凉的雨点落到脸上,想起祝颂声刚才坐在这个位置上哭,心里泛起涩意。 有时候她真想好好和祝阿姨聊聊祝颂声。 印象里,祝颂声曾和她说过儿时被家长打骂的经历,她学了同学说脏话,祝睿明最初是做珠串生意的,发现后让祝颂声在圆珠坐垫上罚跪了两小时。 当时她听了可心疼,和祝颂声分手后,再想起这事,她想要是她有这样的小孩养育过程中肯定也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如果她对祝颂声有绝对的掌控权,盛怒之下说不定也会罚祝颂声跪圆珠垫子,会训斥惩罚她,会强迫祝颂声跟她道歉。 祝颂声真的太让她伤心了。 反思不久前上演的事,客观来说,有件事祝颂声是对的,在对于前任的这个问题上,祝颂声确实比她大方许多。 游以桉的初恋是高中同学,两个人虽情窦初开暧昧过一段时间,但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最后一次联系是初恋给她发请柬,邀请她去参加婚礼。 她没去,委托同学随了礼。 祝颂声听闻这事笑掉大牙,“她怎么这样,不行,等我们结婚了你一定要给她请柬,怎么好意思的啊。” 至于和祝颂声恋爱前的那段感情,与祝颂声比较起来像一杯白开水。 对方是学画画的,两人在学校组织的活动认识,恋爱期间什么都淡淡的,毕业后对方选择出国。 异国时游以桉已经预料到会有分手这天,只是谁先开口的问题,半年后,两个人没有怨恨和争吵,平静地结束了这段关系。 她的感情经历里没有谁像祝颂声这样完全侵占她的生活,异地但努力同居,她的房子设计中有祝颂声的喜好,她的事业祝颂声甚至祝颂声的妈都参与了进来。 和祝颂声恋爱时她基本不会谈起之前的感情经历,祝颂声也没有问过,初恋送请柬的那晚她们头次聊起这个话题。 祝颂声表现得很好奇,听她说像是听故事,听到好玩的地方大笑出声,总之不太像一般女友会有反应。 游以桉说完后,祝颂声说:“我好像没有和你相匹配的感情经历,没有什么可以说出来的。” 游以桉怀疑,“一点都没有吗,那你是怎么知道你性取向的?” 祝颂声深思了会,“我不想告诉你。” 这可以理解,游以桉转问,“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游以桉犹豫了下,没说出口。 祝颂声慢半拍地噢了声,“我觉得你前任应该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很好啊,什么都会而且很照顾人,甜蜜的恋情比较滋养人吧?起码看上去她并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阴影。” 游以桉听了觉得祝颂声真是个怪小孩,关注点奇特,这话题她们只谈了这一次,之后略过,从未因此吵架过。 认真想想,刺进她心里的针和祝颂声谈了新女友无关,关键在于祝颂声为什么要在警告她后发和新女友的接吻感受给她看呢。 这实在难以问出口,要问出这个问题,首先必须承认自己变态一样天天看前任的动态,而祝颂声一句“都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要看”或者“都已经分手了我不能发这些到我的微博小号吗”就足以杀死她。 太伤自尊了,昨晚她应该一次性问清楚,之后很难再有契机提起来这件事了。 如此一来一回,再到格格屋时将近饭点。 留下来的住客里有三个北方人,为了照顾她们的习惯,夏糖和几个住客在包饺子,屋子里炖了香喷喷猪脚和排骨,闻起来心里很暖和。 离开这么会的功夫,格格屋新帖上了窗花和春联,不知道谁新插了一束红彤彤的年宵花。 游以桉扫了眼,上了楼。 敲门几下,祝颂声不情不愿开门了,她眼皮耷拉,在看到衣服袋子后表情变了下,让开身体让游以桉进来。 游以桉把袋子放在桌上,“去吃饭吗,你有什么想吃的,她们在包饺子。” 祝颂声:“我吃什么都可以。” 她的注意力全放到了袋子上,打开瞄了眼里面衣服,“好吧,本来我想走的,既然你这么主动,我可以原谅你。” 那种胸闷的感觉再次袭来,游以桉道:“想走吗,你去哪呢?” “不知道,但我不想在这里了。” 祝颂声伸手数完有些什么衣服,脸上由阴转晴,拥住游以桉的肩亲亲她的脸“不过我现在原谅你了,我先不走了。” “……我还没原谅你呢。” 祝颂声笑了一下,“随便你啊。” 她穿上外套,去照了照镜子,用力刮了刮眼眶眼皮。 游以桉站在一旁等待。 祝颂声刮了好一会,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说。” 祝颂声干枯开口,“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哭了,故意把伴侣弄哭算不算家暴的一种呢,哭完如果要见朋友会很羞耻,就像被家暴完不想让别人看到伤口一样,不想让人知道我很惨,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对我很坏。” “因为我们分手了吗,你就可以这样对我?” 游以桉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祝颂声想要听道歉吗? 眼下的所有对话,包括她们的每一个举动都真诡异啊。 她觉得自己真有病,哪怕感到不适,也清楚双方都不在状态里,可居然还留下了,是想要怎样呢。 真有病啊。迟早完蛋的。 没等到回应,祝颂声没说什么,“没关系,我们下去吧。” 下去后,祝颂声露出笑容,捏了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帮主厨打下手,最后自己做了道鸡蛋卷端上来。 八个人的晚餐,每个人都参与做了一道菜,众人其乐融融。 自己做的菜总不想浪费,最后又吃撑了,夏糖提议要不要去古城看灯展,大家都应好。 古城今晚人流如织,人们三五成群,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游以桉来去榆窑里都要经过这,从灯展布置的那天起已经看了无数遍,对此并不新鲜。 祝颂声双手插兜,没有黏着游以桉,也没有黏着夏糖或者褚橙,独自漫步在人群里,遇到喜欢的灯饰会停下欣赏会。 她站在兔子灯旁边注目城墙下的莲花阵,灯光盈盈落在脸上。游以桉觉得祝颂声怪孤独的。 祝颂声黏她黏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这会已经是小年夜,重逢时还真以为祝颂声只会在榆城待七天,谁能想到后续会发生这么多。 要留在格格屋过年的住客们多少和家里关系不亲,或是因为票价贵,祝颂声是因为什么呢。 游以桉听着耳畔的叽叽喳喳,忽然在想真相揭开的那天她会是什么心情,是否能承受得住。 回到格格屋,祝颂声一言不发,先去浴室洗澡。 游以桉拿出家里带的睡衣,叠好放在沙发,无意间看到沙发垫角露出一个尖角,抽出来看,居然是安眠药片,已经只剩两粒了。 游以桉皱了皱眉,把药片塞进自己口袋。 祝颂声洗了要有半小时,穿着睡衣出来找吹风机,看到游以桉说:“我没说话不代表我对你有意见,更不是故意甩脸子,我是有点困了。” “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哦~”打开吹风机前,祝颂声笑着对游以桉抛了个飞吻,“我特别特别想和你修复关系。” “真的吗?”游以桉有时真讨厌祝颂声那些虚虚实实的话,但是呢,祝颂声只说真话同样伤人。 她前任是个性格很锐利的人,喜欢和讨厌表达得非常浓烈,浓墨重彩地占据别人的心。 游以桉走过去,把药片拿出来,“你在吃安眠药啊?” 祝颂声脸色变了,抢过来收好,“你怎么乱翻别人东西,之前睡眠不好。” “我现在不吃了。” 本来想再说一句你都在这里了吃什么吃,祝颂声有点说不出口了。 真掉价,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说好话讨好游以桉,看样子这些好话根本没用啊,她要分手时说话那么难听游以桉会追着她不准分手,分手一年多了还天天看她小号。 现在她说话好听了,姿态卑微了,游以桉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恶心得要命。 游以桉根本就不配她好好对待,贱死了。 祝颂声想到这些内心翻滚,又伤心又愤怒,她重新打开吹风机冷静会。 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祝颂声深吸一口气,咽下那些酸楚,游以桉不可能同时发展两段关系吧,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她不相信。 算了。算了。再忍一下,当做她把以前游以桉对她的包容还回去。 等待游以桉洗澡的间隙,祝颂声看了会微信消息。 在她给K下最后通牒后,K骂了她两天,她忍着不回复一个字,终于在今天,K显露出慌张。 [见面可以,先给我钱。] 祝颂声:这么多天给了你多少钱你有算过吗,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骗我我会直接报警。 [该报警的是我吧,你要报早报了,你妈的电话和你所有账号我全知道,你先去和你妈你粉丝交代交代你都干了些什么吧,你敢吗?] 祝颂声读完这段话:我早无所谓了,随便你。 她还想再发些什么,看到游以桉过来了,把手机扔到一边。 游以桉关了大灯,独留下一盏床头灯,看她上了床,“刷完牙了?嘴角泡沫没擦干净。” “是嘛。”祝颂声扯了张湿巾擦嘴。 和前妻姐相处就是这样,吵完后相处中还是会透出老妻妻的熟悉感。 游以桉一上床,她挨上去表明心意,“下午的事你以后不要再做了,你老这样故意伤害我的话我就走了,我走了肯定不会回来的,你一辈子见不到我了。” 游以桉有时不得不佩服,祝颂声实在是主体性强配得感高啊,她还没算算祝颂声之前伤害她的账呢,眼下在祝颂声眼里肯定又是忍她很久了。 祝颂声有颗很自我的心,好像她现在留下来,是种主动的施舍,好像游以桉乐在其中一样。 “你走啊。”游以桉好笑地说,“你觉得我很享受这样?” 祝颂声小声说:“有些事情只有一个人愿意是干不成的吧,都睡了干嘛这样说。” 说这话时她口齿伶俐,语气成熟,让游以桉恍惚了下,恍若间两人身份错位。 游以桉确定自己是在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你要走我求之不得。” 祝颂声听完毫无波动,牛哄哄地笑:“你确定吗,亲爱的前妻姐,如果我现在走了,你晚上回去会躲在被子里哭吧。” 游以桉也笑,“你说笑话啊,是有点好笑。” “不是笑话,你肯定会哭得稀里哗啦,想我居然又不要你了,然后开始频繁看我的动态。”祝颂声振振有词,“肯定会的,不信你到时候看吧。” 游以桉收了收笑容,“好啊,那请问祝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摆驾离开呢,我提前买个鞭炮庆祝下。” “……”祝颂声白了眼游以桉,说出了游以桉经常在心里骂她的话,“游以桉,你是不是神经病?” “你明明还喜欢我,到底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第23章 更好的选择 可以喜欢一个人的同时也讨厌这个人吗? 讨厌这个词显得过重,概括不准确,真讨厌的话也不会现在睡在一起了。 这瞬息万变的关系谁知道下一秒会如何,以至于现在她想把距离拉开都犹豫是否要在这个关头继续做出拒绝的动作。 说不定下一秒祝颂声就宣布游戏到此结束,然而一溜烟走了,像她出现时那样,毫无预告。 “我们已经分手了。”游以桉沉默了会,说出这句话,“喜不喜欢的有什么用呢?” 祝颂声抬眸看她,“这么纠结干嘛,我们及时行乐不行吗。” “况且,分手不代表我们彻底清除了关于对方的记忆,我们还在想对方啊,这段关系并没有完全结束。” 游以桉听着祝颂声的歪理,好气又好笑,“我们的关系没有结束吗,可你不是已经有了一段新的关系吗?” “啊……”祝颂声皱起眉头,“别说她了,怎么又说到这个事了,你也有了一段新关系,还特意邀请我观看,我说什么了吗?” “那你很开放呢。”游以桉关了床头灯,快要吵起来时看到祝颂声的脸脑壳疼。 “你也是呀。” 祝颂声这样回复,并且拉开了和游以桉的距离,抢了一大半被子睡觉。 游以桉抢回来。 祝颂声用力抢过去。 游以桉不要了,把被子全部扔给祝颂声,她坐起来,摸黑找拖鞋。 拖鞋没找到,倒是有双手箍住了她的腰,“你干嘛,抢不赢所以要跑?” “……” 游以桉闭了闭眼,“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 祝颂声箍着游以桉卧倒,掀起被子罩住游以桉,“睡觉,好了不闹了。” 游以桉感受着腰上的力度,恨死这被动的局面了,眼下的一切都在顺着祝颂声的心意发展,她只是被裹挟着去满足祝颂声的需求。 哪怕分手了,祝颂声还可以有这么多理由,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愿意留在这段关系里?游以桉现在确信,所谓报复祝颂声是行不通的,无非是自欺欺人,白天的这一出她没有多少快感,所以还要继续留下吗? 痛苦远大于欢愉的关系,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趁早撤离为好。她还不知道祝颂声吗,“及时行乐”的意思就是现在、最近、这一段时间在一起玩玩,没准哪天祝颂声便会说“好没意思啊我们还是算了吧”,祝颂声一向如此绝情,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想到后面,游以桉感到齿冷,要不就这样算了吧,这次她先提出来。 一晚上睡得好不安稳,做了许多个诡谲的梦,梦到祝颂声化成藤蔓缠得她喘不上气,藤蔓收紧时她的肌肤渗血疼痛难忍,断断续续地,她梦到祝颂声在和别人接吻,而她被藤蔓绕住不得不注视这一切。 如此半梦半醒,次日上午,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完一段又来一段,她从噩梦里跌醒。 一睁眼,游以桉看到祝颂声睡眼惺忪地拿被子捂住耳朵,眼睛望了过来。 “早上好啊前妻姐,你知道你昨晚说梦话了吗?” “我说什么了?” 祝颂声笑笑地看着她,眼眸半弯,“你喊了好几句声声,看来是梦到我了喽?” “是啊。”游以桉没好气,“好几个噩梦呢。” “噩梦?”祝颂声捂脸打了个哈欠,“梦到什么了?” 游以桉没搭腔,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八点半,游慧兰半小时前有两通来电。 打开微信,同样有几个来自游慧兰的未接视频。 [你最近在忙什么,又没回家睡。] [等会去买点年货吧,你有时间吧?晚上要去你姥姥那吃饭你别忘了,礼我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记得买西洋参和羊奶粉,可能会去你姨姥家打个照面。] 游以桉揉揉眼皮,套上衣服下了床。 她刷牙洗脸,跟还在床上的祝颂声说:“今年中午我要回家吃饭,晚上去趟我姥那。” “噢噢。”祝颂声闷声闷气,“我不跟你去。” 游以桉笑了,“你要去也不行啊。” “怎么呢,我没被邀请是吗?” 祝颂声跨下床洗了把脸,“那个谁,小晴会去吗?” “小晴”两个字她特意模仿游慧兰的语气说出来,绘声绘色的。 游以桉学了几分祝颂声无所谓的态度,“暂时没到那种关系。” 祝颂声点点头,望着镜子里的游以桉,惋惜道:“难怪你不肯带我回家,原来你的房子要做婚房了啊?” “这次同样打算国外登记吗,有必要吗。” “是骗人的吧,游以桉,好夸张啊。” 祝颂声猜测道,“你是怎么说动你妈妈一起来演戏的,哦,差点忘了她很讨厌我,肯定兴高采烈来陪你演了吧?” “没演。”游以桉为不知情的游慧兰澄清,“她不知道你在,可能真没认出你来。” 祝颂声不说话。 她沉默刷牙,试了几套今天想穿的衣服。 怎么大早上就有要吵起来的趋势了,好讨厌游以桉一副全是她无理取闹的样子,这么重要的事她不能问吗?有些事还是问清楚好吧。 再出声时,她问游以桉,“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我会不会有一天被当成小三打。” 小三? 这个词说出来游以桉懵了会……祝颂声倒是迟钝地入戏了。 游以桉不想解释,顺势提出,“为了避免这个情况,要不我们趁早结束吧?” 祝颂声满目怔愣,“你现在居然变成这样的人了。” 比起游以桉好像真的在进行另一段关系,她更着急地喊出,“可我不想结束。” 游以桉从不知道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而她确实轻易说出口了,“所以你想当小三啊,我有别人你也不在乎?” “我不想当。”祝颂声脸上满是无所适从的慌乱,眼泪掉得很快,“我也不想结束,怎么办呢。” “那个人,她知道我的存在吗,她是愿意的吗?” 游以桉没说话,静静看着祝颂声,等着祝颂声崩溃之际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如果她对此知情,那……,你先说清楚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真的要结婚吗?” 游以桉没回应。 祝颂声居然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底线摇摇欲坠,她感到惊诧,有这么爱吗,如此需要我? “我觉得我们这样挺恶心的。”游以桉反问祝颂声,“而且很没意思,你一点没觉得吗?” 祝颂声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手绞在一起,听到这话一脸无措。 巨大的冲击压得她好久无法开口说话,眼泪一掉再掉,她避开“恶心”这个词,“我不想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觉得有意思呢?” “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一起吗?” 游以桉移开目光,心静下来。 她们的相处已经形成惯性,祝颂声一哭她就心软,顺带着两个人又开始上床,虚假和解压抑问题,等待下一次爆发。 她现在已经倦怠了,迫切地渴望抽离,起码今天晚上不想梦到祝颂声了。 “你觉得可能吗?” 祝颂声看上去同样冷静,除了脸上的泪痕以外看不出什么情绪,“我无所谓啊,不在一起我接受维持现在这样。” “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游以桉不介意让内心的阴暗面暴露更彻底,她把祝颂声曾跟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如果你真的很爱我,为什么要逼我和一个并不合适的人在一起,我值得更好的选择,对吗?” “你还没见过她吧,她比你好,起码和我妈的关系好,工作稳定人格独立,挺合适我的。” 话说出口,游以桉看到祝颂声瞳孔一缩,嘴唇颤抖。 是怎么了…… 许多时候,祝颂声搞不懂为什么事情总是急转而下,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她们昨晚才睡在一起,不是刚刚起床吗? 游以桉说的全部都是她的反面词啊,其它的评价她都不在意,可游以桉竟然认为她人格不独立。 相处这么久,前任的评价果然是一针见血,打得她毫无还手的余地。 “怎么办啊……”祝颂声惨淡地弯弯嘴角,“好想反驳你,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的是对的。” “对不起啊,平白打扰了你这么久,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眼泪滚进领口,凉到她觉得疼,哪怕视线模糊她还偏要定定望向游以桉,“这是你想要的吗,我会走的,你放鞭炮吧就在格格屋门前放,去去晦气。” 事情终归拐到这里,游以桉只觉得就这样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祝颂声终于走了,这是故事的结尾吗,如此潦草收场。 她压住内心的翻涌,稍稍松口,“快过年了,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年后再走吧,我不是要赶你,是有些事情不能继续了。” 祝颂声面无表情看了游以桉半分钟,这几天天天哭她自己都厌烦她的眼泪了,也不怪游以桉对此无动于衷。 她肌肉疲累,听着游以桉的施舍,最终破涕大笑,“我就说嘛,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这么冷的天气把我赶走我会冷死的,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雪呢。” 游以桉没再说什么,她拿上手机,回拨了游慧兰的电话出门。 游慧兰和吴姨已经在商超,游以桉赶到时超市里面人挤人,广播放着新年歌曲,一片喜气洋洋。 远离祝颂声后,她心口轻松了会,游慧兰问她买什么礼品好她全部耐心回应。 年货塞满了两辆购物车,付款时看到消息弹窗,祝颂声给她发了一百多条消息。 打开一看,全是刷屏的邪恶比格的表情包,唯一的一句话是——我说了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 游以桉看完付了款,她搞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也没力气分辨了,没有理会。 第24章 滚回家过年 泄愤发出“我会缠着你一辈子”后,祝颂声往上滑了滑刷屏的表情包,把手机扔到一边。 恶心? 这词落到身上,她五脏六腑跟着抖了几抖,有些时刻,她承认自己的行为确实恶心。 最恶心的是,明明那么讨厌K,K像一个水鬼,拉她下水,辱骂她,把她说得罪无可恕,如同白蚁水蛭般啃食她的骨架吸干她的血液。 明明她已经被逼得承受不住,K最擅长的便是刷屏辱骂威胁,可她现在……她是怎么变得像K一样控制不住情绪,在前任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后还发出去这么多消息的? 太恶心了,像游以桉评价的那样。 游以桉不在后,房子里安静得渗人,静到她能听见耳朵里嗡嗡作响,一万只鸟同时在叫,耳鸣不止。 她把手机捡回来,戴上耳机,放了舒缓的音乐。 脑子里一想到游以桉说的话,哪一句她都想哭,静静坐着流了会眼泪,再后来她努力做到什么都不想。 过了许久,夏糖打来语音电话。 祝颂声拒接了。 夏糖发消息问:声声,下来吃饭吗? [我不饿,不吃了。] 祝颂声发出去这句话,抹干净眼泪,重新去洗脸。 视线落到房间每个角落,她想着有哪些东西是自己新买的,似乎太多太多,要带走的话起码要四个行李箱以上,带不走的。 留在房间里游以桉会嫌弃地扔掉吗,想到这,泪水继续掉下来。 因为游以桉哭泣的次数远比她被K找过来时多得多,完全是自找苦吃。 原本以为游以桉是她的安全地带,她可以通过靠近游以桉获得解决麻烦的勇气,这模糊的动机驱使她费劲找到游以桉。 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刚开始还有理智,知道边界感,在游以桉的纵容里恍然间以为她们之间快要和好了,只要她再努力一下。 就在刚刚,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大脑还在习惯性回想是哪一句话有了吵架的苗头,她处在其中时感知不到,事后往往反省自己表现不好,要是刚才哪句话如何如何说就好了。 怎么会这么蠢。 到现在,麻烦没有解决,她反倒收到前任“恶心”、“不独立”、谁都比她好的评价,怎么会堕落到允许别人这么说她? 祝颂声环顾四周,她喜欢这间房,眷念这里的一切,但没有可能再留下了,还是趁早滚蛋自生自灭吧,留在这里苦了自己麻烦了别人。 摊开行李箱,率先把电子设备装了进去,再之后是最常穿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厚,没塞几件已经装不下。 祝颂声整理出来所有衣服,惊觉才住了一个多月,居然新买了这么多衣服,她决定只带最需要的,其它都放到楼下二手交换处吧,这些游以桉见过的衣服通通不想要了,她还嫌游以桉碰过的衣服恶心呢。 收拾了一个多小时,耳鸣的状况停了下来,祝颂声苦中作乐地想,其实挺好的。 眼下当然痛苦,可是再不用担心自己表现得好不好了,她果然不擅长讨好,起码从现在开始,她不用去揣测游以桉是怎么想的了。 天天哭哭缩缩待在这,鹌鹑一样懦弱,早厌恶这一切了,就只有游以桉一个人厌倦这一切吗,她同样厌倦。 祝颂声收拾完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合上行李箱,房间里还有太多太多她的东西了。 许多件放不下的衣服,很重的一套漫画,她和小澈去市集淘来的插画家作品集,杯子、饰品、包…… 她越理越乱,目光落到她买的加湿器上,这东西带走用不上,游以桉不会嫌弃这个吧。 手机传来响铃,是她给祝睿明设置的特殊铃声,祝颂声鼻子一酸,等待音乐响完又重启。 两个未接电话后,祝睿明没有再打来。 银行卡弹出来转账通知,祝颂声打开微信,祝睿明给她发了两条语音。 她点开,妈妈温柔的声音响起。 [宝贝,今年真的不回家过年吗?] [要多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多喝水,你老不喝水对身体很不好,喝水记得喝热的,学什么都别让自己太辛苦了,有妈妈在呢。] 眼角酸涩,祝颂声放了好几遍语音,叹了好长一口气。 明明那么爱妈妈,想念妈妈,可妈妈给她打来的电话她一个都不想接。 接起来她会想哭,她不想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干嘛要和妈妈吵架呢,吵完后单方面和妈妈冷战,都要一年了,到现在,一个概念上的母亲远远胜过真实的母亲,遇到麻烦都不敢和妈妈说。 在房间待到下午五点,祝颂声观察了下眼睛的状态,眼眶泛红眼珠有红血丝,她犹豫片刻后下了楼。 来的第一天游以桉说格格屋不包饭,可基本每天都有人做饭,格格屋有个群专门讨论今天做什么吃什么,大家一起做一起吃,她蹭了好多餐饭。 厨房里一阵热油滋啦啦的声音,祝颂声闻着香味,客厅里坐着几个熟悉的人。 小澈看到她打了个招呼,“声声啊,刚炸的春卷你吃不吃。” “吃。”祝颂声吸吸鼻子,转了转身体,“夏糖呢?”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冰雹,她去给门口的茉莉花套袋子了。” 祝颂声接过住客递过来的筷子,夹了春卷吃。 累了许多没吃东西,吃了一个开了胃,她又夹了几个嚼巴嚼巴。小澈喊了她一声,“今晚吃臊子面,这只是前菜点心呢,臊子面比这个好吃。” “哦……”祝颂声放了筷子。 夏糖是和褚橙一起进来的。褚橙脸上带着小青蛇的妆,羽绒服里穿着演出服,一进来猛灌了一大杯热水,“冷死我了这活根本不是人干的!” 小澈:“那里面没暖气吗?” “不抵用的,主管不准我们贴暖宝宝。” 祝颂声拿了暖手袋给褚橙,“先热一下手吧。” “谢谢声声。”褚橙扫了眼餐桌,拿了双筷子重复祝颂声刚才的动作,嚼巴嚼巴好几个炸春卷。 小澈重复刚才的制止,“哎呀!等会吃臊子面,这东西油别吃多了,有这么好吃吗?” 祝颂声听着笑了笑,格格屋真好啊。 怎么偏偏老板是游以桉。 “行行行。”褚橙放下筷子,“我先去洗个澡,身上好冷。” 晚上吃过饭,祝颂声主动洗了碗,不免想起之前和游以桉讨论要不要买洗碗机,心里淡淡悲伤。 洗过碗,剩下四个人刚好凑了一桌麻将,祝颂声坐在夏糖身边看她的牌。 四个人打出惊天动地的场面,吵闹声和洗牌的哗啦啦交织在一起,没多久,她忽然好困,听着声音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牌桌上的人都散了,大厅静悄悄,她身上多了张毛毯,夏糖在沙发旁边看手机。 “醒了啊?” “你们怎么不打了。” “小澈要睡觉了,你也睡着了,三缺一呀。”夏糖有些担心地看着祝颂声,“你还好吗?” “我?”祝颂声坐了起来,“我现在不困了。” “嗯……” “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夏糖点点头,“可以啊,什么事?” “我要走了,有些东西带不走可以暂时放到你这里吗,我想寄回家。” 夏糖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第一句话,高声道:“你要走?什么时候?为什么呀。” 祝颂声把毯子裹上,“你老板不是很讨厌我一直要我滚吗,现在我滚了,她可以去买礼花庆祝了。” 夏糖张了张嘴,愣了下,“……你别说气话啊,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能去哪啊。” 祝颂声喉间一酸,她在别人眼里到底成了什么形象,要过年了别人不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而是问你还能去哪。 夏糖都体谅她境遇可怜,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前任的地盘,游以桉只会不近人情强调是前前任,一直故意伤害她。 她咽下酸楚,微微露出笑容,“当然是滚回家过年喽。” “我是有家的好不好,妈妈还健在的,一直盼望我回去,你哪天来檀城我可以陪你玩。” “哦哦。”夏糖眉头舒展开来,“那就好,你有地方去就好。” “那你票买好了吗?” 祝颂声面不改色地撒谎,“都买好了,你放心吧。” 夏糖嗯了声,“你什么时候的票啊,我看能不能送你。” 祝颂声想了想,“明天晚上的。” 那会她应该收拾完东西了吧? “你不用送,我们中午一起吃告别饭就好了。” “别啊,我送你嘛。” “真的不用。”祝颂声笑笑,“我直接打车去高铁站,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一来一回多费劲。” 夏糖没强求,“好吧,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冰淇淋。” “明天说不定要下雪呢,我不吃冰淇淋。”夏糖坐了过来,和她一起盖着毯子,“要在格格屋吃吗?” “也可以,那我做?” “一起做吧。” 祝颂声和夏糖商量了下房间里的许多东西该怎么办,夏糖帮忙从格格屋杂物房拿了大号纸箱,答应会帮她寄回家。 上楼后,祝颂声细细收拾了遍东西。 喜欢的她收进箱子里,暂时用不上的、可以公用的留给了格格屋,丢了些不用的,放了许多衣服到二手交换处。 把箱子封好,心里生出事情做完了的满足感,马上要过年了,她会在除夕前彻底解决完K的事,清扫干净心里所有的不堪,然后回家查收快递,跟妈妈重归于好。 想清楚事情后,祝颂声疲惫睡着了。 凌晨真的下起了冰雹。 早上起来,拉开床帘,眼前一片雪白,祝颂声打开窗,用窗台上的残雪捏了几个小雪人。 她把被子铺好,打扫房间时发现游以桉的衣服还在,惋惜地想,何必呢,如此犹疑不定,不是你自己带着衣服过来的吗,难道全是我的错? 走之前,她和格格屋交的朋友玩了好久的雪,大家一起做了最后一餐饭。 吃完饭夏糖才跟其她人说声声要走了,屋子里一时全是惊讶和挽留。 离开前,祝颂声和所有人拥抱了下,和夏糖抱得最久。 夏糖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在榆城有房子,你要是……” “不用。”祝颂声打断,笑了笑,“谢谢你,你以后来檀城可以住我家,我家很好住的。” 夏糖欲言又止,看着祝颂声上车了才进去。 戏做足了,车真的驶向机场,可她根本没有买票。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到K,这场会面一拖再拖。 K在她越来越冷淡的回复和强硬的态度下失去了以往的张牙舞爪,她从K越来越正常的回复态度里嗅出K的惊慌,原来K是会怕的。 之前,她之前在K的指责下失了阵脚,陷入无限的噩梦和悔恨里,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真的无所谓了。 [我没有钱,马上要过年了我能去哪里跟你见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当然是想去哪去哪里,你给我钱我才能买到票。] 祝颂声翻了翻转账记录截图给K。 祝颂声:单是这个月已经给你了四万多,你还要说没钱吗? [用完了,现在没有钱了。] 祝颂声:我不会再给你钱,你想见的话不用买票,我去你在的地方找你,不想见我会报警,让警察评评你的行为是不是敲诈勒索。 [你**的疯子,杀人犯,你想杀了我吗,你要报警报啊,臭傻*烂*] 祝颂声:再骂一句马上报警,你算算我一共给了你多少钱,你要坐牢很久吧。 那边没有回复了。 窗外下着小雪,路边有许多铲雪的工人,车经过商场时,祝颂声跟司机说,“可以在这边停吗,我不去高铁站了。” “可以啊。”司机赶忙说:“这雪天我开着心里慌慌的,送完你这单就回去了。” 祝颂声拖着行李箱,进了家甜品店,喝了杯热可可暖身子。 她等待着K的回复,计划着下一步怎么办。 玩了会游戏,手机弹出消息,来自好友孙文焕。 [又不回我消息,都已经两次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最近多了很多新朋友吧?] 祝颂声赶紧回复: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在收拾东西忘记回了。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来榴城和我一起过年吗?] 祝颂声:还不知道,等我把事情解决完再说。 [怎么什么都神神秘秘的,你那个事到底是什么事,每次说来说去嘴巴硬得很,我真的想打你一顿。] 祝颂声笑了笑,发语音撒娇道:别呀别呀,打了我没有人陪你玩了。 [懒得理你,你爱来不来。] 唉,祝颂声心里柔软了一瞬,她把手机放在心口,最讨厌谈恋爱了,爱人的支持根本比不上朋友,惹得一身骚,好吧,虽然她找上游以桉时她们早不算爱人了。 用游以桉的说法,那叫前前任。 K还没有回复,依照祝颂声的经验,可能要拖延个半天,祝颂声尝了几款甜品,开始看今晚睡哪好。 在格格屋一号房睡惯了,她下意识想找青旅民宿,可和格格屋风格类似的住所少得可怜,别的地方都没有格格屋那种温馨的氛围。 选来选去,她选了附近的酒店凑合一晚,然后拖着行李箱去了七楼的电影院,随便买了张快要进场的票。 买爆米花时,备注的“前妻姐”蹦出来说:[你走了是吗,今天下雪要注意安全。] 祝颂声抱着爆米花,不能理解游以桉怎么想的,不爱我就滚,都对我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了,还想维持表面的和平吗? 不是已经有“小晴”了吗? 真够假惺惺的。 她上面发的“我会缠着你一辈子”刺眼又滑稽,进影院前,她单手删除所有聊天记录,拉黑游以桉的微信号,顺便删了游以桉。 第25章 脑子有病才来找你 电影很无聊。 祝颂声看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被忽然震动的按摩椅吓醒。 按摩椅上上下下抓着她的背,她乏味地向前移动身体,没了睡意。 她这人特奇怪,平常一委屈容易泪失禁,可到了真该痛哭流涕时,反倒一滴眼泪流不出来,情绪寡淡。 有一次祝睿明痛骂她便与此有关。 大姨姥去世时,祝睿明买了当天的机票赶回老家,勒令祝颂声请假五天跟她一起回来。 大姨姥火化后将葬在山上祖坟,一切后事按照老家的习俗来安葬,请道士、后辈披麻戴孝、日日烧纸钱磕头,样样都很繁琐。 祝颂声和几个孙辈熬夜守了两天灵堂,依照习俗不能洗澡,她又累又倦,白天时下跪磕头,道士要求她哭,她只打出来哈欠。 隔天早晨下葬,她没起得来床,据表姐说,喊了她好多声都不答应。 祝睿明因此很生气,送完葬后掀开她的被子,说了句,“你是个没心的,在重要场合装得像正常人对你来说很难是吗?” 我怎么了?祝颂声莫名其妙。原本还需要留下一天,她以不洗澡受不了为理由,先于祝睿明怄气地离开了。 电影散场,回到酒店,祝颂声在床上僵坐,她不喜欢在酒店睡觉,总觉得很不干净,多少钱的酒店都觉得不干净。 又想起格格屋了,说起来她还给1号房的浴室装了新的花洒呢,洗澡可舒服了。 格格屋的群聊她没退,滑开浏览里面的新消息,她从群成员里点进游以桉的头像,忽然后悔把游以桉删了,万一游以桉还要跟她说点什么呢…… 游以桉会发现她把她删了吗,有可能一辈子发现不了。 如果游以桉发现了,一定是要给她发消息才能发现,游以桉会发什么?祝颂声思绪漫游,她们之间也没什么好发的了。 洗完澡,她等到了K发来的消息。 K报给她的地址是榆城底下的一个县级市,离她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百多公里。 祝颂声闭了闭眼,生出一种荒诞感。K遛了她几个月,先是骗她去罗布泊,后来骗她去直贡梯寺,第三次约定时,K让她去榆城古巷,原来那次非常接近真正的目的地了。 [腊月二十七晚上见吧,别的时间我要打工。]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祝颂声看了看票,高铁半小时能到。 祝颂声:这次再骗我你一定会在看守所过年。 [可以啊,你以为我现在的生活比在看守所好吗?] 祝颂声懒得再安慰K。 回家回家回家回家我想回家……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想回家了。 次日,腊月二十六,大雪纷飞,哪里都是雪皑皑一片,空气里泛着刺骨的寒意。 游以桉回了趟格格屋。 昨天,夏糖告知她祝颂声离开了,她回复了句“知道了”。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祝颂声总是这样,上一秒非她不可要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样子,下一秒又不见人影了。 而她,就是在祝颂声这种忽冷忽热、飘忽不定的感情里被反复折磨,也好,到此为止吧。 进格格屋时,她看到二手交换处多了许多祝颂声的衣服,目光停顿了下,上了三楼。 她用钥匙打开1号房,本意是拿回她落在那的衣服,推开门,房间里的东西少了大半,一大一小两个纸箱立在门口。 再仔细看,房子里哪里都是祝颂声挥之不去痕迹,相框里的粉色刺绣拼布插画、沙发上多出来的抱枕,祝颂声连窗帘都换了,她不喜欢这种色彩斑斓的风格。 游以桉静静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所以她的衣服呢,最初不是放在茶几上吗? 茶几上的袋子不见了,游以桉打开衣柜,里面光秃秃的只剩衣架。 找了半天没找到,游以桉奇了怪,祝颂声不可能把她的衣服拿走吧。 她打开手机,想给祝颂声发消息,上一条消息祝颂声没回,她看着烦。 [我的三套衣服你放哪了。] 消息发出去,弹出来好友验证,几行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一如好多年前,她看到祝颂声微博发的那些内容时心死又悲愤。 真狠心啊,祝颂声。 真的太可恨了。 这种来自心脏的痛感非常熟悉,游以桉用了很久的时间都平息不了情绪,她把墙上的相框取下来扔掉,“哐”地一声重响震耳欲聋,还嫌不够。 她站在房间里感受着祝颂声的气息,想着遇到祝颂声的那天祝颂声的反常,还有之后的种种,这种时候什么理智都往后排了,打开通讯录,犹豫两秒钟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秒,那边很快接通。 “喂,以桉?” 游以桉顿了下,艰难开口,“阿姨,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遇到声声了。”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亲和的笑声,祝睿明道:“这么巧,你最近也在日本啊,是有工作吗,还是去旅游?” 游以桉一怔。 “你们能遇到是缘分,她长大了都不黏我了,我不问她她不会跟我发消息的,一个人在异国读书人生地不熟的多可怜啊……你们可以多聊聊天呀,日本挺多好玩的地方吧?” 什么日本?游以桉静静沉默了会,觉得可笑,心里却生出一丝诡异的慰藉,让刚才的痛苦缓缓消失了一点。 原来祝睿明也不清楚祝颂声的近况啊,被祝颂声搞得头疼的不止是她吧。原来祝颂声遇到困难后先找第一个人真的是她。 她停顿了下,竟然选择什么都不说,“阿姨,我会的。” 祝睿明嗯了一声,“好久没接到你电话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向我报备的呀,马上要过年了,你妈妈还好吧?” “挺好的。”游以桉深呼吸几口,和祝睿明扯了几句家常。 挂断后,她慢慢弯腰,把相框捡起来。 通讯录的下一位是祝颂声的电话,她望着那个号码,没敢往下点拨通。 下楼,她找到夏糖,要夏糖打个电话给祝颂声。 夏糖打开手机,没问为什么要她打,只在打之前问道:“桉姐,我说什么呢?” “还是她接通后我把电话给你?” 游以桉说:“你先打吧。” 夏糖很快拨出去电话。 接到电话时,祝颂声开了个包厢吃火锅,谁说一个人吃火锅会孤独的,她舒服得很,只是没格格屋做得好吃,汤底太过科技。 吃到一半,她放下汤勺接起夏糖的电话,“糖糖,我刚走就想我了呀。” 夏糖沉默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游以桉她该说什么。 游以桉没吭声。 夏糖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什么情况,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朋友,她硬着头皮问道:“是啊,你是有两个箱子留在房里吗?” “对,一个大的一个小的。”祝颂声单手下着牛肉,“1号房不是不对外出售吗,太重了我移不动,所以暂时放在房间了,游以桉不准我放吗?她这么小气?过几天就可以寄走了。” “呃……”夏糖发出意味不明的气声。 祝颂声觉得奇怪。 下一刻,游以桉从夏糖手里接过来电话,不管不顾地走进雪地里,凌厉道:“祝颂声,你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是跟阿姨打过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十二月应该在日本上学。” 猛然,周遭的嘈杂全部消失,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头,祝颂声膝盖发软,喊道:“你打电话给我妈妈了?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游以桉冷声,“我不应该打电话给你妈妈吗,你要干嘛啊?见面以来谎话连篇,你们家经济状况正常,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的?” 祝颂声被这话激到,反问道:“我什么样了?关你什么事,我住在那一个多月,你问过吗,你又不在意,你有什么资格打电话给我妈妈,你以为你是谁,你跟她说什么了?” 游以桉没说话了。 雪花落到她头发上,冰冷的触感渗进骨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会在重逢的第一天就让祝颂声滚远点。 明明是祝颂声先招惹她的,一副惨得不行的样子,说些有的没的,让她再次陷入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以前偶尔喊她小妈妈,依赖她塑造她,把她框在“母亲”的框架里,现在问她有什么资格。 祝颂声是个会伤害人的天才。 游以桉不说话后,祝颂声反倒吐露更多话了。 她庆幸来饭店之前选的是包间,情绪失控时不会显得太怪异,离开前的那场谈话她窝囊至极,游以桉居然还给她打电话,现在可以发泄出来了。 “你明明就很讨厌我,那我终于走了你不该高兴吗,还打电话给我妈妈干什么?” “你知道你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嫌弃有多伤人吗,我不是感觉不到,包括在床上,你都嫌弃我现在的身体没有以前好看了。” 游以桉回过神,无力道:“我没有。” “你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嘴上说着不嫌弃多好听啊,一边嫌弃还要装作道德高尚的样子,我想亲你你为什么要躲开?” 游以桉身体僵硬,起码这一点真的没有,祝颂声居然会以为她嫌弃她。 “但是与此同时,你又很爽,跟我**你觉得很爽,伤害我的自尊你也觉得很爽,你明明察觉到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但连一句询问都没有,嫌弃我现在变瘦了,却根本不关心原因……你根本不在意我。” 游以桉闭上眼,她没问过吗,她每次问起祝颂声哪次不是搪塞,问安眠药的事祝颂声就说她乱翻别人东西,况且,不是祝颂声自己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看我了,好烦人”的吗? 这不是你要的自己的空间吗? “明明都跟我做了这么多次了,你居然与此同时还在和别人进行关系,还故意让我坐前面听着,你有病啊游以桉,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癖好。” “你提醒我口罩在哪里时我以为你是关心我,原来你……”祝颂声流泪不止,“根本是精神虐待,每次都在公众场合故意羞辱我。” “我以前对你那么好,让我妈妈借给你钱,陪你跑市集,做账号给你的店铺引流,还帮你发货盯装修,榆窑里好多的视频都是我剪的,但我现在需要帮助了你却在那么多人面前奚落我,说我赖在这里不肯走。” 祝颂声细数起来委屈,那些当时压下不表达的话全部宣泄出来,她默了一会,才压下哭腔继续说:“你对你的员工都比对我善良,明明我以前帮你干了这么多活。” 游以桉蹙眉,“祝颂声,你冷静一下。” “我脑子有病才来找你,我恨死我自己了,我说过了,如果你再这样故意伤害我就走了。”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还凑上来干嘛,不是说有人比我好吗,那你和她在一辈子在一起啊,祝福你们。” 说完这句话,祝颂声掐断电话。 第26章 别不带脏字地骂我了 电话一挂,祝颂声盯着滚烫的热油,才发觉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 她脱掉外套,想回拨过去,刚刚说错了,她绝不祝福她们! 刚才说的所有话全凭本能,说出来心里痛快多了,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游以桉怎么不继续打来呢,怎么不缠着她说个清楚,说说到底为什么要同时脚踏两只船,为什么要当众羞辱她,她其实全部说对了吧。 稍一想想心里的气涌上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游以桉面前质问,还要告诉游以桉她前天说的话全不作数,全是假的,她才不要和游以桉重新在一起!居然还嫌跟她在一起没意思,呸,她更觉得没意思。 祝颂声把火调到最小,撇开筷子,满屋子冒热气的火锅味熏得她头痛欲裂。 出了火锅店,身上同样是一股火锅味,她干脆按下电梯走回酒店洗澡。 到房间,一看手机,游以桉居然给她发了条短信,那会忘记拉黑游以桉的手机号了。 [祝颂声,你太让人伤心了,你是不是在银裕广场?我们见一面把所有事情讲清楚。] 祝颂声看完惊掉下巴,游以桉怎么知道她在银裕广场,因为银裕广场是离高铁站最近的商场吗?是不是在她手机里安装了芯片啊,搞得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 可千万不要让夏糖她们知道了,她的行为太不像正常人,好丢脸。 祝颂声当即应下,刚刚没骂完,这次一定发挥更好,当面骂爽了再走。 [可以啊,下午两点怎么样,我们去KTV里讲我要大声说话。] 发完信息,她照了下镜子,刚才情绪激动,显得现在气色红润,只是眼底有化不开的黑眼圈,闻闻头发,依旧是一股火锅味。 犹豫了下,她洗了个澡,从里到外换了身衣服,喷了点香水,再望向镜子,她想着要不要化妆遮下黑眼圈,可为什么要遮,她睡不好有游以桉的份。 该羞耻的应该是罪魁祸首而不是她! 酒店离商场的KTV很近,十几分钟的距离,她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 坐了片刻,祝颂声坐立难安,不应该早到的,她应该等游以桉到了再高傲地姗姗来迟,这样受折磨的便是游以桉了。 百无聊赖吃着果盘,祝颂声想,她等会要拿着话筒吵,声音和气势一定盖过游以桉,今天先拿游以桉练习一下,明天和K对峙也绝对不输。 想到K,祝颂声像个漏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垮了。 她站起来,心里想演练一下等会要说什么,可过了许久,脑袋一阵空白,一句词想不出,心脏却因为即将见到游以桉跳得很快,让她不得不按住胸口,试图缓解这种剧痛。 她忽然不想和游以桉说什么了,算了吧,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想说的刚才都已经说出来了,她最讨厌剖开伤口等别人回应了。 临阵脱逃很丢脸,祝颂声在心里找了个借口,她只是出门买一副墨镜再来,算不上失约。 她拿起包,推开包厢门,KTV很绕,她走了一圈没找到出口,问了服务员,结果和游以桉在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游以桉冷着脸,眼神上上下下扫过祝颂声,“你要去干什么?” 祝颂声面无表情,佯装镇定,“我去买杯奶茶,你喝不喝,我买了再进来。” 游以桉冷笑,她盯着祝颂声的眼睛,“买了会进来吗,你想跑啊?” 祝颂声一怔,移开目光。就算她想跑又怎么样,游以桉说得她像是个罪犯。 “不是,不要乱说,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游以桉没说什么,“谈完随便你喝什么奶茶,现在先进去吧。” 祝颂声耸了耸肩膀,“可以啊。” “你带路吧。” 祝颂声往前走了走,凭着记忆走回去包厢,错失了最后打腹稿的机会。 以至于一进门,她被游以桉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游以桉都没有坐下,她把门关好,看向祝颂声的目光锐利,“你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好才找我的吧,如果你现在一切顺利呢,你会想起我这个人吗?” “说我不在意你,你值得我在意吗,我只能充当你生活不顺时的知心姐姐吗?还是知心妈妈,我就只配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祝颂声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游以桉语气嘲弄,继续道:“你是怎么把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的,我是不是强调过很多次我们已经分手了?说以前的事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说说你要分手时对我说的话,哪一句不比我狠?” “是谁在你高三时陪你聊天,你以为我当时每天上班很闲啊,是谁在你大学时鼓励你做任何事情,谁往返两地跟你见面陪你睡觉,谁在你骨折时到榴城照顾你一个月,你妈妈是借我钱了,可我的钱没给你花吗,月溪府的房子你出钱了吗,房产证上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提分手时在意过吗?” “你的账号是给我的店铺引流了,可分手后,你在我生日那天删除了所有和我有关的内容,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啊?我哪里有你狠?” 祝颂声听着不自觉地缩着手,指间如针刺般疼,已经没有反驳的念头了。 游以桉说完胸口激烈起伏,提前说出口祝颂声可以会接的话,给自己打预防针,“你是不是要说,可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所以你删除没什么不对。你只在这种时候知道我们分手了,向我讨要关心的时候又没这觉悟了?” “不是的……” 祝颂声眼眶发热,她沉默数秒,“我不会这么说的,我当时删掉是因为……” 她懊恼地咬着嘴唇,话到嘴边欲言而止,“我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都已经说我不适合你了,说别人比我好,你讨厌我,嫌弃我和别人在一起过,然后呢,你想要我像狗一样,你踢我一脚我还非得要跟上来讨好你,你要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说我多爱你,多需要你,多后悔跟你分手吗?” “可你并不需要我。” 祝颂声捂了捂脸,“我不可能这么说的。” 分手的日子里,她一天比一天发现,游以桉对于她来说是最优解,是能够上的最好爱人,但她对于游以桉不是。 游以桉自己都说她值得更好的人了。 年龄、阅历、性格、在几年前她们欢爱玩乐时显得无足轻重,可现在问题早已凸显出来了。 如果说几年前她尚有讨人喜欢的活力灵气可言,现在也没有了。 游以桉说得没错,她说出口,祝颂声都忍不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她鼓掌了,恭喜你啊,你终于发现了啊,我在我们分手前已经发现了。 心脏不断往下沉,祝颂声哀哀想着,果然她想逃跑呢,游以桉稍微对她狠一点,她都没办法还手。 现在,游以桉还非要扯开她遮住脸的手,逼她和自己对视,“不是很会说吗,现在一句道歉都没有?” 祝颂声往后退,坐到沙发,她听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来找你,不应该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最对不起的是高中时就开始打扰你,害你被我折磨好几年,对不起你已经听腻了吧,说多了我都怕你耳朵起茧子。” “我都已经要走了,这不是给你最大的礼物了吗,何必呢,对不起,你放过我吧,别不带脏字地骂我了。” 说到这,她打起精神维护自己的尊严,“我现在不想让你在意我关心我了,我有说过我的烂摊子吗,没有吧,我自己可以解决,不会麻烦你的,好了,我们的事情谈完了,你走吧。” 说完后,祝颂声垂下头,用发抖的手撑着脸,静静地哭,这一切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她想妈妈了。游以桉怎么跟她妈说的,她妈应该不知道她不在日本了吧,不然她妈妈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的。 明天,坚持到明天就可以了,什么都会好的。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间,才惊觉游以桉居然没走。 游以桉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似乎是她哭了多久,游以桉便看了她多久。 祝颂声扯了张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擦鼻涕,“你还要我说什么,觉得我道歉得不够?” “你的手为什么一直抖?” 祝颂声把手缩进袖口,“这还要问,被你说的。” 游以桉缓缓走过来,坐在离祝颂声有些远的位置,“声声,说说吧,你发生什么事了。” …… 恍惚间,祝颂声想笑,哈哈,她们的相处模式真有意思,游以桉打完一巴掌又要给她颗甜枣了。 游以桉如果知道这件事,更有理由证明她是个害人精了。 “你要我说我就说啊,不要一脸施舍的样子。” 游以桉皱了皱眉。 祝颂声注意到这个表情,终于记起之前忘记控诉的事,“你睡完我一直打电话,故意晾着我,那时候怎么不想听,而且你那晚让我脱衣服喘,你还扯我的头发,我很不喜欢。” 游以桉微微叹气,“你不想说是吗,我之前问过你发生了什么,在酒吧时已经问过你为什么没钱,是你不愿意说。”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听我说的呢,我的私事只会告诉亲密的人,你现在没资格听了。” 游以桉见祝颂声又在绕圈子,为了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开始自我防御,她耐着性子,再次询问道:“我想听,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痛苦,你还愿意告诉我吗?” “我不愿意!” 祝颂声吼起来,嗓子都哑了。 游以桉没说话了,两人各自沉默。 算了。 她想去接杯水来,刚一动作,祝颂声马上攥住她的手臂。 紧张地、用力地、脸上的慌乱无措难以掩饰,游以桉反应过来祝颂声是以为她要走,她坐过去搂住了祝颂声的脑袋,“我不是要走,我去给你倒水,你放松下。” 祝颂声的眼角湿润,惊魂未定地看着游以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松开游以桉的手臂。 游以桉把祝颂声的头往自己怀里带,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不走。” 许久,她试着松开祝颂声,倒了一杯水递给祝颂声。 祝颂声几口咕噜咕噜全部喝完。 游以桉又倒了一杯,这次祝颂声推了推杯子,用眼神示意她喝。 游以桉喝了口润润嗓子,“你不想让我走是吗,到底要不要说,你自己决定。” 祝颂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没事,声声,你慢慢说。” 祝颂声的胸腔起起伏伏,注视游以桉,用很大的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你还记得蒋一澄吗,她不在了。” “她……跳楼了。” 第27章 分开后的日子 蒋一澄? 游以桉蹙眉,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具体是谁,她一时没想起来。 祝颂声抿唇,小声说:“就是那个出去玩认识的朋友,她给我拍过一组照片,你看了后不高兴了。” 说到这,游以桉想起这号人是谁了,比起这个人的名字,她对那些照片印象更深刻。 有段时间她工作很忙,去不了榴城几次,大多和祝颂声在网上交流。 某天,祝颂声发给她一组捆绑主题的写真,照片里的她裸露了很多肌肤,绳子、锁链、浴缸、蜡烛……这些危险的元素和那张幼态无辜的脸出现在一起,游以桉看完心惊肉跳。 她不在榴城时祝颂声都在玩些什么? 祝颂声平日里喜欢高饱和撞色的衣服,最爱五颜六色穿得像个蛋糕,游以桉很难想象她会忽然拍这样的照片。 [新风格,怎么样?但我不敢发。] 如果只是一种风格也就算了,祝颂声千万不要是有了什么想法。 [不怎么样,很难看,不准发到网上。] 游以桉买了当天的票去榴城,在祝颂声的哇哇尖叫里让她先交代一下照片怎么回事。 祝颂声说给她拍照片的人是她认识的新朋友,蒋一澄拍照技术很好,她刚好在找约拍,所以最近在一起玩。 “那为什么拍这种风格?” “很刺激啊,没拍过这种的。” “你知道吗,我才知道原来这种群体也是有集市玩的,里面卖玩具道具还有很多配饰,还有的摊位专门卖互动呢。” 祝颂声戳着屏幕收菜,用一种寻常的语气跟游以桉讲,“蒋一澄带我去的,是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办的,里面什么人都有,我看到有个人穿皮套跪了一晚上,是谁的狗吧。” 游以桉内心崩溃了一会,特别是祝颂声轻飘飘说出最后几个字时。 她遮住祝颂声的ipad屏幕,认真问道:“所以……你被吸引了?” “什么?”祝颂声抬起头,和游以桉对视了几秒钟,“只是拍着好玩的,我是好奇去的。” 游以桉暂时没说话。 祝颂声褪去事不关己的态度,拉了拉游以桉的袖子,“原来你是担心我才回来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吓人,真的,下次你跟我一起去集市看看就知道了。” 游以桉想了想,“你少跟她玩吧。” 祝颂声一脸错愕,“为什么,我没想到你会说出不要和谁玩的话,我是个大人了好吗。” 游以桉气得要死,她不知道祝颂声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些照片里,祝颂声眼神迷离,那些姿势和动作非常容易让人误会。 比起孩子好像变坏了,她当然倾向于把过错推给结交的狐朋狗友带坏的。 眼下,听闻蒋一澄去世的消息,游以桉不感到意外。 她只见过蒋一澄一面,还是祝颂声觉得她误会了人家,非要在她们出去玩时先拉蒋一澄过来一起吃个饭。 游以桉还记得那次见面。蒋一澄身着黑色短裙,戴着皮质choker,惨白的皮肤,瘦削的身材,脸上有着淡淡雀斑。 一顿饭里,蒋一澄做什么都很安静,说话细声细气,透着股鬼魅般的病态,给人很深刻的印象。 游以桉很难想象她会和祝颂声是朋友。 饭桌上,游以桉和蒋一澄并没有说太多话,她察觉到蒋一澄对她有着微妙的防备,这场见面没有改变她对蒋一澄的负面印象。 后来,祝颂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计划起来她们的暑期旅行,和蒋一澄的交集很少,游以桉感到庆幸。 此刻谈起这个名字,游以桉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尽量保持理智,“然后呢,我理解她的去世会让你痛苦。” “但仅仅因为这个吗?” 游以桉问出这句话,心脏跳的很快,她只希望不要和那些照片的隐喻有关。 祝颂声闻言打了个冷颤,茫然地盯着茶几上的水杯看,久久不语。 难捱的五分钟,游以桉没有出声打扰祝颂声。 又过去五分钟,祝颂声为难地跟游以桉说:“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游以桉见状重新给祝颂声倒了一杯水,“不着急的,你好好想想,从头开始说。” 祝颂声用力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个从头应该从哪里是头,这一环扣一环的因果如果从儿时的经历论起可以说三天三夜。 不然还是从和游以桉分手后开始说吧。 —— 和游以桉分手后,她的生活渐渐脱轨,最终走向混乱不堪,她最初预料不到会一步步变成这样。 和游以桉分手不到半个月,祝颂声搞不清是因为什么原因非要分手了。 应该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刚分手时,她的生活没有多大改变。游以桉不在后室友虞斐入住了她的客房,比起游以桉几天见不到人,有一个人时时刻刻陪着她,大部分时间,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偶尔,深夜时,她会想起游以桉,感到一阵失落,流下不知原因的眼泪。 孙文焕评价这是鳄鱼的眼泪。 祝颂声说你不懂,当然她自己也不懂,每每流泪时想到游以桉肯定也在想她,痛苦不比她少,她心里会舒服点,然后继续过没有游以桉的日子。 她想念游以桉,却不想和游以桉复合。 大四学业繁重,她还面临着择业的选择,其实在祝家看来没什么好操心的,祝颂声不想读研,那实习期直接去小姨那实习,毕业后去小姨那工作。 小姨在其它口腔医院同样有人脉,祝颂声想去哪家都可以争取一下。 可问题是她不想当牙医。 实习期,她告别榴城的朋友们,回到檀城,住回来家里。 祝睿明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最近定居在了新城,祝颂声自己在家非常无聊。 原先的朋友们大多各奔东西,见上一面变得困难,许久未见后提起新境遇往往词不达意。 和室友的群聊越来越少人说话,孙文焕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天天加班,因为做账号认识的朋友随着她越来越少的更新渐渐不再联系,祝颂声觉得很孤单。 认识新朋友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可她厌烦和陌生人渐渐熟悉的过程,她开始失眠,昼夜颠倒起不来床,迟到成了常态。 因为小姨是院长,带教从没有严厉批评过她,对她的行为纵容里带着轻视,再之后,祝颂声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是浪费时间,干脆三天两头的请假。 她觉得生活变得没意思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尝试过蹦极和徒步雪山,效果寥寥。 转折点从同事问她是不是les开始。 她不打算和同事谈恋爱,恍若被人提醒,她终于想到,为什么不找人替代一下游以桉呢? 如果能有人像游以桉一样照顾她,在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引导她,这样她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替代品肯定比不上正品,祝颂声找之前对此有心理准备,脸和脾气总要有个像前妻姐吧。 最后找到的人和游以桉的脾气完全相反,脸有个三分像,最像的是衣品。 祝颂声是在朋友的饭局上见到应珂的,当时决定就这个人吧,好久没看到有人能把极简清冷的衣服穿得好看了。 在一起前,她在网上发了和应珂的亲密合照,很快有人来私信她。 [博主,她之前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做的事情很过分,你想了解详情的话加我一下联系方式吧,我怕你被伤害了。] 祝颂声回复道谢谢提醒,她没有加联系方式,又不是爱应珂爱得死去活来,暂时过渡而已。 有人说应珂不好,她反倒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应珂相处时都带着探秘感,异常新鲜。 应珂是个调酒师,之前干过气氛组,调情方面很有一套,祝颂声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人。不管怎么样,饮鸩止渴确实能止渴,祝颂声跟应珂在一起后认识了许多玩咖,生活变得不那么无聊。 一天,她在应珂工作的酒吧里遇到了蒋一澄,两人都对彼此会出现在这很惊讶。 蒋一澄是新来卖酒的,说是想攒钱去日本留学,晚上出来兼职。她们很快恢复了之前的交往,时常约着出来玩。 在一起后不久,恰逢应珂的生日,祝颂声送给应珂一款游以桉常喷的香水。她旷班的日子越来越多,被小姨发现了毫不在乎,在这种新鲜感中一个月玩得有许多天见不到太阳。 应珂和游以桉很不一样。 应珂不会所有事情都依照她的心意,喜欢在关系里充当掌控者,有时若即若离,祝颂声猜测她们这种职业是不是都在哪学过。 她对此不在意,在这种关系里感到轻松,一段时间后,她发觉眼下完全偏离想找人恋爱的初衷。 应珂是不可能替代游以桉的。 她曾告诉过应珂她的同学造谣她故意装夹子音,她因此受伤,学了其它的声线。 结果在某次聚会上,应珂用一种玩笑的语气和朋友说:“我女朋友很厉害噢,自学过配音,声声,你要不要向她们表演下?” 祝颂声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算伤心,反正她没多喜欢应珂,比起恨应珂,她更恨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她自己。 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生失去控制,看着自己在向下滑,还飘飘然地以为自己在经历成长。 这件事后,她减少了混迹应珂社交圈的次数,打算分手时,她发现微博的访客记录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吓得她赶紧翻了下之前发的微博有没有提到过游以桉。 还好没有。唯一一条相关的事情是她希望应珂见她前喷她送的香水,还好没写是哪一款。 第二天,那个头像居然又出现在了访客记录。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依旧是,祝颂声想大笑。 她在考虑要不要给游以桉充个svip。 第五天,祝颂声纳闷了,她昨天都没发微博了,游以桉有什么好看的? 第六天,她去找了应珂玩,回家后冥思苦想发了九宫格plog,其中有和应珂的合照。 第七天,祝睿明回了檀城,约了她和她小姨一起吃饭,祝颂声赶过去时发现带教也在。 祝睿明狠狠批评了祝颂声混日子的行为,要求她之后不准迟到早退,每天把打卡照片发给她。 刚好,祝颂声同样过腻了夜夜笙歌的日子,向祝睿明和带教医生保证之后不会混了。 次日八点,她紧张地登陆微博,看到游以桉的头像依旧出现在访客记录,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忽然心情大好,认认真真工作了几天,争取早睡早起不熬夜,周末去购物,新给家里买了许多装饰品。做了什么她都拍下来,再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发到小号上。 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游以桉在不在。 在这种目光里,她对许多事情重新提起兴趣,但偶尔,发生了不方便告诉游以桉的事情时,她又讨厌这种阴魂不散的目光。 游以桉本人的光临让应珂的作用越发小了,祝颂声在关系里更加漫不经心,她不需要应珂了。 两周后,她去了应珂的房子,通知道:“跟你说一声,我们分手了。” 也许应珂会觉得奇怪吧,毕竟毫无征兆。应珂问询,她冷漠,应珂越来越凶,她才没面对游以桉时的好耐心,分手还要写申请吗? 转身要走时,她听到应珂说:“分手可以,好心提醒你一下,其实你自己的声音很难听,每次在床上听到都让人没兴趣了。” 应珂笑得冷淡,“这是实话,你谈下一个时记得换换声线哦。” 她气得打了应珂一耳光,被应珂扯住头发用力压着她的手往上抬,很快制得她动弹不得,然后应珂抬起她的下巴,竟然想去擦她的眼泪。 太恶心了,祝颂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下遇到疯子了,她感到屈辱,想说话,可极度紧张下使不上力,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被强迫,这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最后一阵悲从中来,彻底淹没了她,她不挣扎了,哭了出来。 应珂松开她,俯视她道:“打人可不是个好习惯,特别是在你打不过的情况下,我已经对你很好了,你打我一巴掌都没舍得打回去。” “哭得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应珂拿指腹抹掉她的眼泪,“我刚刚是骗你的,你的声音是我遇到的人里最好听的,有什么事好好谈行不行,动不动说分手能不让人生气吗?” “宝宝,不分手行吗。” 疯子,祝颂声看她如此平静,制住别人的动作熟练至极,估计不止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了,先是用她的脆弱点攻击她再安慰她,这套办法用过很多次了吧。 她知道应珂在她之前谈过许多个女朋友,她没在意,似乎听人爆料说应珂有暴力倾向,她没相信,不至于吧? 祝颂声,你是愚蠢的悲哀的自取其辱的。 算了,祝颂声想,是她先打应珂的,她不算被欺负了,这叫互殴。 好想游以桉。 好想游以桉。 要是游以桉现在能出现就好了。 可是她已经跟别人发生过关系了,游以桉平时一点小醋都要吃的人肯定会嫌弃她的。 别说游以桉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乱七八糟的人谈恋爱好脏了。 她回到家洗了个澡,淋浴时止不住想该怎么叙述这件事呢? 她想发点什么在小号上,但不知道什么样的口吻是合适的,怎么叙述可以让游以桉既知道这件事的同时还可以继续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呢? 左思右想了两天,她又迟到了,这次老师在许多人面前质问她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做不到,整个诊所只有你这个关系户爱来不来,和患者已经约好了时间,你一上午不见人影算怎么回事? 祝颂声心说,她来也不过是帮忙吸唾,有她没她影响什么了? 她换掉衣服,跟老师说:“对不起,我以后都不来了。” 当晚,她觉得所有事情都烦透了。 她熬夜到早上八点,刷新出来新的访客记录里依旧有游以桉时才心安地入睡。 再醒时已经天黑,房子里依旧只有她自己,不会再有一个人从繁忙工作里脱身后坐一个多小时的高铁赶回家给她说Surprise,而她怀疑这新的一天她又会熬夜到早上八点,确认游以桉还在才能入睡。 其实很畸形吧?她竟然开始编造谎言,假装她每天都过得很好,以供游以桉查看。 又一个失眠的凌晨,祝颂声忽然万念俱灰,为什么非要游以桉接受她呢,游以桉的看法关她什么事? 她受够了,决定先做有主动权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看我了,真的好烦人,我只想有个自己的空间随便发点牢骚。] 发完后,祝颂声哭了一场,翻阅完旧手机里和游以桉的照片,决定更狠一点,她再也不想去思考游以桉是否能接纳她的所有了。 她忍住两天没登微博,再登陆时,游以桉的目光不在了。 非常好。祝颂声安慰自己,总算赶走游以桉了,现在她又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 她拒接小姨的电话,不回祝睿明的短信,和蒋一澄出去玩了几天。 再落地檀城时,祝睿明打电话给她,说给她发了定位,要她来某个饭店吃中饭。 她以为又是诊所那边的事,去了才大惊失色,她爹居然在,一大桌子里她只见过两个阿姨,是她妈的朋友。 许安世两颊泛红,一脸醉态,见了她很高兴地递出去一个首饰盒,“声声长这么大了,好啊,好。” 祝颂声莫名其妙,她妈和许安世早离婚了,她不喜欢许安世,上一次见面还是她十七岁的生日宴,两家非要大办一场。 她望向祝睿明,祝睿明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祝颂声坐下来了,扫过去一堆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转了转盘夹菜吃。 席间有男人逗趣道:“小鸢小时候长得还像老许,现在越来越漂亮了,像嫂子了。” 祝颂声皱眉,小鸢这两字十几年没听到过了,“我叫祝颂声,你乱说什么呢,谁允许你评价我了?你叫谁嫂子?” 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鸦雀无声。 许安世笑着打圆场,“是的,我女儿已经改名了,不叫许笙鸢了,哈哈哈,姓什么都一样,新名字叫祝颂声,大师算的说是对孩子好,大家以后别叫错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名还是声声吧?” 祝睿明应了句是的。 一群穿行政夹克的油腻男,祝颂声望向她妈,用眼神问她说怎么回事。 祝睿明不语,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祝颂声已经有点生气了,打算回家再发火。 坐得久了,她慢慢回过味来,这些男的怎么老是向她妈和许世安敬酒,还叫她妈嫂子,天啊。 不会吧。 祝睿明怎么什么都不跟她说。 后来,桌上许多人都喝了酒,许安世的醉态更甚,开始说起来一桩旧事。 祝颂声上高一时,祝睿明有过一个男朋友,姓谭,长相斯文,是个营养科的医生。为了讨好祝颂声,谭医生闲时总给她送饭,四菜一汤放在了学校门卫室,她拿来喂流浪狗。 谭医生生日那天在祝家做了一桌子饭菜,祝颂声买了一块厨房抹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现在,祝颂声不知道许安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当作玩笑说了出来,语气自豪道:“声声,做得不错,你不喜欢他对吧,爸爸为你骄傲。” 祝颂声笑了出来,这也太滑稽了,她说:“我也不喜欢你。” 桌上哈哈大笑,没有人在意她的话,有个漂亮阿姨向祝睿明说道:“声声小时候就调皮,明姐还记得吧,在外面玩的时候可淘气了,我家小卓抢了她的玩具,她马上把小卓推倒了。” 祝睿明笑了,“记得记得,小卓现在还好吧?” “都挺好的。” 祝颂声心里的火更大了,祝睿明在桌底下握了握她的手。 饭吃完了,祝颂声在车里气得一言不发,祝睿明同样不说话。 按耐不住的是祝颂声,“妈妈,你和许安世要重新在一起了?” 祝睿明神色疲态,“可能吧,还没定下。” 祝颂声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看向祝睿明,“为什么?” “没为什么,还没定下的事。” “那你把我喊过来干嘛,我不喜欢许安世。” “你爸爸说想你了,好多年没看到你了。”祝睿明看了一眼祝颂声,“叫你过来是想着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可以知道了,桌上他们在说什么项目,你有留意吗?” 祝颂声憋着气,“没有,我又不想他,你叫我过来前怎么不跟我说清楚呢,太不尊重我了。” 祝睿明叹了口气,“好吧,妈妈下次不会了,我们说说你实习的事吧,为什么又和带教医生吵起来了?” 祝颂声一股脑说道:“因为没有人管我,我的生活一团糟,我不想去诊所,你宁愿忙着谈恋爱都不管我,我不要当一辈子牙医。” 祝睿明听了笑笑,“你已经这么大了呀,声声,妈妈有自己的生活,你要学会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强迫你必须当牙医,你确实不愿意就算了。” 自己的生活。又是这句话。恍若一根锋利的针扎破她气鼓鼓的不满,她立刻瘪平地瘫倒在座椅上,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谭医生,祝颂声和祝睿明吵过几次,最激烈的一次是送抹布后,那晚,祝睿明很诚恳地问她:“你到底是在向谁发脾气,你是在恨我吗,你已经快要成年了,我喜欢谁,跟谁交往,需要征求你的批准吗,我没有要求你来参加生日,你为什么要在这天给人不痛快呢?” “你告诉妈妈,你告诉我我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我有自己的生活。” 祝睿明重复道,接近哭声的沙哑,“祝颂声,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祝颂声被吓到了,决定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明年谭医生生日一定不送抹布,其实谭医生做的饭狗狗们都喜欢吃。 可是她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谭医生。 祝睿明向谭医生提了分手,作为回报,祝颂声从此努力克制自己,少打扰祝睿明“自己的生活”。 祝颂声自己的生活是片混沌迷茫的雾,她恨祝睿明总是远远地看着她,她跌倒了也不管,只是不痛不痒说两句,“声声,没关系的,站起来。” 妈妈不会主动抱她,不会告诉她该怎么办,她总是给她无限的自由,要求她不停叩问内心,说你是自由的,要独立起来呀。 她不要自由,如此孱弱的人格承受不了这种自由。 这样看来,游以桉明明是她花光运气换来的恋人,不仅是她的女朋友,还承担了照顾她、保护她、教导她的责任。 可她有时厌烦游以桉对她的顺从和……溺爱?祝颂声不知道如何向游以桉解释她想分手的原因,她讨厌和游以桉相处时矮小的自我,永远只能是一个依附于别人的存在。 她希望游以桉不要对她那么好。有些时候,她渴望有人强势又不讲道理地替她规划好一切,渴望有人时时刻刻管着她,在她犯错时严厉的训诫她,她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似乎说来说去有许多互为矛盾的地方,她总弄不明白自己。 这种时候,她收到蒋一澄的信息。 [你怎么都不来这里玩了,想你了。] [我跟那个谁分手了。] 隔了一天,蒋一澄问她: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日本? 去日本?祝颂声在这之前从未想过,彼时她在祝睿明安排下去了公司轮岗,不过犹豫了几秒钟,她觉得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她有个正当的理由可以不用去公司了,为了让这个理由让祝睿明无法拒绝,她干脆去日本学个MBA吧? 祝颂声应下了蒋一澄的邀约。 她开始准备材料,学语言,蒋一澄帮着她敲定了许多事,再后来,她雇了蒋一澄教她日语。 没多久,蒋一澄住进来她的家,开始有人天天陪着她做一件看起来不错的事,祝颂声觉得她的生活好起来了。 祝睿明得知祝颂声的新打算后担忧道:“读MBA是不是欧美会好一点?为什么想去日本呢。” 那当然是因为蒋一澄要去日本。 “你真的想好了吗?确实要学这个?” 祝颂声点点头,保证留学完一定会上心家里的业务的。 祝睿明没说什么,答应了。 和蒋一澄昼夜相处后,祝颂声才发现蒋一澄需要服用精神类药物,她小小吃惊,很快接受了,觉得没什么,并且积极提醒蒋一澄记得吃药。 她们一起学习,学完疯狂的玩,为一个目标共同努力的情形下生出极其亲密的友谊。 蒋一澄从来不说她的具体的家庭情况,她喜欢说一些片段式的画面,一个一个连不成线。 她告诉祝颂声儿时因为很穷当过小偷,但她只偷有有钱同学的食物,大小姐发现后某天在抽屉里放了包鱼食,写字条问愿不愿意当宠物。 她说她怎么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占点小便宜,“比如呢,我小时候没有钱坐公车,我会找上班族问她们愿不愿意换十块钱的零钱给我,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她们会说我直接帮你刷吧,不用换钱了。” “方法是一定要用一种可怜紧张的语气说,表情有时和电视剧里演的很像,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愿意在小事上彰显善良,拯救欲大发。” 祝颂声听得一惊一乍的。 蒋一澄说这些的语气从来不像祥林嫂,能把一些悲惨说得像故事情节,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祝颂声不觉得蒋一澄坏,觉得努力生活的蒋一澄非常聪明,并且所有欺负过蒋一澄的人都应该去死。 只有一件事,蒋一澄会反复说,说她有个朋友,因为考研失败跳楼了,后来这个死去的人又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所有细节也变了。 祝颂声在这种时候能清楚感知到蒋一澄是个病人。 那阵子,蒋一澄在做手书,她想做一个短片,内容是讲述一个人坠落后非常快乐,在夜色里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景象。 蒋一澄绘画能力一般,做了许久都没有成功。 于是祝颂声花钱请人制作了短片。收到成品时,她很吃惊,不愧是圈内神人,效果惊人。 短片里,女人坠落的姿势并不痛苦,反倒有蹦极时会有的勇敢,掉下去时,她像一只轻盈的飞鸟,越过山谷,仰望了浩瀚无垠的彩色天空,最后降落在柔软的草地,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看到蒋一澄为制作手书苦恼时,祝颂声把短片发给了她。 蒋一澄看完落泪了,她抱住祝颂声,哭得难以止住,“声声,你太好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祝颂声回拥了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在关系中充当照顾别人的角色,她想照顾好,哪怕有时力不从心。 次年四月,她们来到日本。 房子是祝颂声租的,离学校不远,她们不用去学校时到处玩,把房子装饰得很好看。 蒋一澄厨艺高超,教会了祝颂声怎么做基础的菜,她们一起做饭一起打扫,每天都待在一起,除了祝颂声发现自己依旧讨厌上课以外,一切都很好。 蒋一澄拍照技术也很好,每次拍祝颂声都能拍出新的风格,祝颂声被带着玩起了摄影。 多么好的生活啊,一起去花火大会时,祝颂声幸福晕了。 当晚,蒋一澄告诉祝颂声,其实那会在酒吧说要攒钱来日本只是她随便说说的,如果不为了一个虚无的目标活着的话,她会很想死,可现在她想幸好没死。 “幸好遇到你了,声声。” 祝颂声听到这样的话心口突突突跳,抱住蒋一澄,尽量轻松道:“千万不这样去死啊,你还说明天给我做香辣虾。” “嗯嗯,我后天也不死,后天我们去吃寿喜烧。” 祝颂声点头,“那大后天吃蛋包饭吧,在家里吃。” 幸福的转折点发生在几个月后,蒋一澄短暂消失了两天,再回来时告诉祝颂声她恋爱了,恋爱对象据她说已经暗恋很多年,来日本与此有关。 祝颂声有点失落。 她很快见到了蒋一澄的对象,一个有唇钉,眼神像钩子,穿得挺凶似乎不好招惹的女人,中国人,叫Raven,本名芮文音译取的。 蒋一澄告诉她,芮文便是那个给她鱼食的大小姐。 祝颂声觉得有些事情在她其她朋友身上她会觉得奇怪,但发生在蒋一澄身上,她会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觉得原来如此。 让祝颂声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蒋一澄一周里只有一天去和芮文见面,没有因此冷淡这段友谊。 可是,蒋一澄去和芮文见完面回来有时身上会带伤,精神却很亢奋,她跟祝颂声说,现在她有了爱人和朋友,她可以停药了。 祝颂声欲言欲止,还是没有说什么,面对复杂的问题有心无力,比如饮鸩止渴到底能不能止渴,理性来说肯定不能,但她那会又无知无觉地和应珂好上了,实在是没有立场劝导别人。 某天,蒋一澄带她去绳屋参观了绳艺表演。 她看到缚手把被缚者绑得像个粽子,心里生出一种恐惧,整个场地静悄悄,她都能听到绳子摩擦的声音,她想走,可有种力量钉住了她的脚步。 蒋一澄小声道:“声声,我会一点点绳艺,你想学吗?” 祝颂声摇摇头,背对着表演说道,“你以后别带我来这种地方了。” “可你是喜欢的。” 祝颂声离开了场地,蒋一澄跟在她后面走了。 “怎么了?” “你记得我前女友吗,她和你吃过一次饭。” “记得呀,那个不高兴。” 祝颂声被这个称呼逗笑了,她顿了顿,“我完全不喜欢这些东西,真的,如果我前女友喜欢的话,我可以尝试下,但是她不会喜欢的,她觉得这些很奇怪,我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蒋一澄没有反驳,笑着说了句,“……你真可爱。” 祝颂声唉了声,“她还不准我跟你玩呢。” 蒋一澄故作惊讶,“所以你是为了跟我玩才跟她分手呀,这么在意我。” “是啊是啊。” 两个人笑着出了绳屋。 平静安宁的生活在一个下午戛然而止。 那天芮文来她们家吃饭,一切都很寻常,直到饭桌下,芮文的手忽然覆在了她手上。 祝颂声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句怎么了。 芮文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祝颂声表情僵硬了,她挪开手,芮文却用力牵住了她。 偏偏这个时候,蒋一澄忽然在厨房喊道:“声声,你在干什么,你把盐放哪里了?” “啊?”祝颂声又慌又急,赶在蒋一澄端着汤走过来时甩开了芮文的手,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再也不愿意回忆这种心情。 芮文走前和她有一个对视,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里,祝颂声没办法骗自己这是误会了。 完了,该怎么和蒋一澄说这件事呢。 祝颂声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不想让蒋一澄伤心,蒋一澄为了这餐饭准备许久,她知道蒋一澄很爱芮文。 她更不想让蒋一澄和这样的人继续在一起,可是,可是蒋一澄真的不知道芮文是什么样的人吗? 毕竟,芮文初中时便以一种侮辱人的方式赏赐蒋一澄食物,一定是蒋一澄成长环境太痛苦了,才会在这种关系里沉沦下去。 祝颂声逃避许久,看着渐渐好起来,没有再吃药的蒋一澄,决定找一个好的时机再提这件事。 一个月后,祝颂声发现原来愚蠢的只有她自己。 蒋一澄在她的电脑上登过账号传输文件,祝颂声再打开电脑时发现有消息在弹,来自芮文。 [拍得很好,她穿水手服很好看。] [下次试试和服吧。] 这时她的直觉已经让她猜到部分了,她一下子哭了,点进对话框,滚动鼠标,所有事情一目了然。 蒋一澄把她的照片发给芮文,芮文转账,她只能看最近的聊天记录,这样的事情在一个月里发生了两次。 祝颂声气得发抖,当下发消息骂了芮文,发出去,她反应过来这是蒋一澄的号。 全部都无所谓了,她等蒋一澄回到家,劈头盖脸要蒋一澄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干什么啊,你给我拍照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去卖吗,你还卖给谁了,为什么这么对我?” 蒋一澄茫然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祝颂声扯着蒋一澄的衣服要她自己看,“还装,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蒋一澄怔怔地看着屏幕,很快眼圈红了,她在祝颂声的质问里一言不发。 “说话啊,你说话。” “敢做不敢承认吗,你现在把事情说清楚。” 许久,蒋一澄绝望地望着祝颂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女朋友会这样,你知道吗?她为什么喜欢你呢?” 那一秒钟,祝颂声头晕目眩,她以前担心过告知被骚扰的事蒋一澄会接受不了,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担心了,幸好她没说,不然现在蒋一澄还要以为是她勾引芮文吧。 “女朋友,说的真好听,她不是你金主吗?你明明是在被她包养吧?” 祝颂声从肚子里搜刮出更刻薄的话,全部甩给蒋一澄,“不对吧,芮文其实是你主人吧,不然你怎么每次从她那回来都是伤?主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是哪天要你去死你也去?”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这么信任你,你把我当什么?好了,你现在可以滚出去了,脏死了,一想到和你住在一起过我都嫌恶心。” 祝颂声气极掀翻了蒋一澄的杯子,哗啦一声满地的玻璃渣,她静了两秒,去蒋一澄的房间里把被子枕头拖出来,打开大门丢了出去。 “不要!” 蒋一澄不再沉默,去把她的被子捡回来,祝颂声接着把蒋一澄的衣服丢出去,蒋一澄哭着说:“不要赶我走,你把我赶走了我能去哪?” “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可能是因为最近没有吃药了才会这样,不要抛弃我。” “我们还像之前那么好,我还给你做饭,我们还一起拼拼图再装裱好吗,不是还有一一幅没有拼完吗,不要这样对我。” 祝颂声没说话,把蒋一澄的包丢出去后坐在了沙发。 她看着蒋一澄一样一样把东西捡回来,有些已经沾了灰。蒋一澄把被子放到了房间,惊魂未定地看着祝颂声。 “你不要哭,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你相信我吧。” 哭?祝颂声擦了下眼泪,她居然为了这种事哭,她应该在芮文牵她手的那天当着蒋一澄的面给芮文一巴掌才对。 蒋一澄给祝颂声递纸巾,祝颂声不接。 蒋一澄用力揉着纸巾,“你为什么不能和我站在一边呢,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是知情这件事的,我们之后一起骗她从她那里拿钱不好吗,我求求你不要把事情说得好难听,我给你拍的照片你都很喜欢,那不是裸照,是你的生活照,我没有发给男人,我发给她的任何一张照片都是可以发在公众平台的。” 祝颂声听了后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后继续吃药吧,有病不吃药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 “我会吃的,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这样做是想攒钱送你相机,我已经下单了。” “那你退了吧,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祝颂声身体还在发抖,但可以做到冷静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既然你这么缺钱,缺到卖了你自己还不够还要卖朋友,这房子你住吧,以后不用出去卖了家里就能接客。” 蒋一澄动了动嘴唇,双眼无神地望着祝颂声,只流下眼泪。 祝颂声也在哭,天啊,她真想今天就回国,她蠢死了才来日本,她是为了什么来日本。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从下午干坐到晚上,室内从昏暗到彻底漆黑一片。 祝颂声哭够了,想站起来去开灯,她刚有动作,一具冰凉的身体拥住了她。 蒋一澄双臂环着她,“不要哭,我不逼你了,不管你信不信,让你伤心不是我的本意,我会搬走的。” 祝颂声没说话,她推了下蒋一澄,没推开。 她不是谁的拯救者,无力承担别人的人生,现在蒋一澄不是她的朋友了,她不想管蒋一澄了。 蒋一澄抱了祝颂声好一会,离开了她们的家。 第二天祝颂声出了趟门,再回家时发现蒋一澄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蒋一澄。 彼时学期将要结束,祝颂声暑假回了檀城,单论心情的话,她不想回日本读书了,可选择是她做的,她希望善始善终。 接下来的日子祝颂声自己生活,蒋一澄不在后,2LDK的房子显得空旷,她不怎么社交,闲时自己到处晃悠,偶尔和中国同学一起吃饭,也偶遇过自己的关注者,问她为什么不更新了。 “没什么兴趣了。”她这样说。 她的账号之一因为转发评论了敏感的社会事件被禁言半年,这件事让她掉了些粉,不知道被推流到哪里去了,一群人发私信骂她。 她不在意,其它平台的号还在,可少了发内容的动力,没有什么想在公众平台表达的。 留学生活快要结束时,祝颂声对自己还算满意,最起码,她可以一个人生活了,如果不这样想的话,她怀疑她也要吃药了。 十一月末,“K”通过手机号搜到了她的微信,验证消息里写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姐姐死了,你这个杀人犯,你把我姐姐害死了。 噩梦从这一天开始。 第28章 这是你放任自己变成这样的理由吗 刚开始,K是能好好说清楚事情的。 [我姐姐死了半个月了,害死她的人压根不知道,你昨天还去迪士尼玩,可不可笑?] 五雷轰顶,巨大的冲击面前,祝颂声暂时作不出任何回应,她看着K发过来一条条信息,辱骂的话、新闻链接、许多个视频。 新闻标题耸人听闻,祝颂声想象不到这些词会和蒋一澄有关系。 【榆大美女高空坠楼,一尸两命为爱殉情】 她指尖发麻,缓了许久点进去看。十一月有女生在榆大图书馆八楼坠楼,因为坠楼的位置离考研自习室近,许多人猜测与考研压力有关,后来校方出来辟谣女生并非榆大学生,网上流传是外校女生为爱殉情,一时众说纷纭,无良媒体写标题时怎么有噱头怎么来。 蒋一澄跳楼了。 这个事实在祝颂声看到被打码的图片时被迫得出,怎么会这样……她只是和蒋一澄不是朋友了,从来不希望蒋一澄去死。 K发来的视频里有一个是未经打码的现场视频,祝颂声看到小图时胃部一阵痉挛。 [你这个杀人犯,你为什么要给我姐姐制作跳楼的视频,你是邪/教吗,你做的事情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她本来就有精神病,你为什么要诱导我姐姐自杀?] [我姐姐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们的事情我全部知道,你和她去日本前说会互相照顾对方,结果你赶走她,根本不管她死活] K发过来祝颂声请人制作的视频,还有许多祝颂声和蒋一澄的聊天记录,似乎是拿到了蒋一澄的手机。 眼泪已经糊了满脸,最后一张照片,是蒋一澄写在备忘录里的道歉信,祝颂声只看了开头几行字便接受不了的把手机关机了,在滔天的恐惧下呕吐出来。 蒋一澄来日本的学费是祝颂声出的,闹掰后,祝颂声不是没有想过蒋一澄该怎么办。 可芮文的家境比她还要好上许多,她能看到的聊天记录里,那一个月,蒋一澄收了两次转账,一次八万,她不知道蒋一澄一共拿她照片卖了多少钱。 十六万远远足够下半年在日本的生活,祝颂声想起这笔钱就痛心,如果蒋一澄问她要,她会想办法给的,可蒋一澄非要用这种方式。 她不清楚后续发生了什么事情,蒋一澄怎么会选择回国自杀。 再点进去制作的手书,祝颂声感到莫大的讽刺,深刻看透了她的无能,她尚且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是从哪里以为自己可以照顾得了蒋一澄的? 为什么蒋一澄停药的时候她不阻止?为什么看到蒋一澄带着伤回来时她从不过问? 她以为这是那个圈子的文化,以为不过问是一种亲密,代表她可以接纳蒋一澄的所有,也许,还因为她同样对此感觉茫然。 她不成熟,没有办法处理这样复杂的问题,任何一个比她正常的人都会更谨慎地对待精神病人,而她一无所知。 她还自以为好心地给蒋一澄做了手书安慰她,蒋一澄的妹妹因此说她诱导蒋一澄自杀…… 那个所谓考研去世的朋友到底存在吗,蒋一澄说话经常不自觉地撒谎,总是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祝颂声和她待久了渐渐习以为常,没有多想。 她到底是被冤枉了还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自己分不清楚了。 三天里,她夜夜失眠,不敢回复K一个字。 和蒋一澄闹掰后,她曾把所有和蒋一澄有关的照片都删除,又在快要彻底抹去时一张一张从最近删除里找回来。 她不想吃饭,不去上课,只在家翻看每张照片,看到视线模糊,等待蒋一澄出现在她梦里。 此时,早已拉黑删除的芮文通过她的微博号给她发信息,一张选购道具的照片。 [你想试试吗?] 这种时候,悲哀早已压过了愤怒,为什么要问她啊,是从哪里判断出她可以被玩弄的?她不是,她不喜欢,她讨厌这些! 一直以来,她都有些害怕芮文,第一次见面时,她已经觉得芮文看上去很凶了,芮文看人的眼神能从别人身上剜下肉,再加上蒋一澄有时回来身上带着伤,她压着内心深处的恐惧。 芮文还在蒋一澄在场的情况下在餐桌下牵她的手,毫无底线,连蒋一澄的心情都不顾。 以她的性格,照片的事情她一定会去找芮文闹,可实际上她只有和蒋一澄闹掰的那天骂了芮文,不敢跟芮文见面,连芮文要用照片来干什么都忘了问。 祝颂声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懦弱,可谁知道去找芮文会发生什么,芮文定居在了日本,比她对这个地方熟悉得多。 她忍着恶心回复:你知不知道一澄自杀了? [知道啊。] 对面很快回复了三个字,那瞬间,祝颂声心如死灰,牙齿打颤发冷,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无视别人死亡的人。 芮文才是真的刽子手。 她突然特别恨自己。 蒋一澄说的对,她为什么不选择和蒋一澄的站在一边,蒋一澄明明是她的好朋友。 如果蒋一澄事先告诉她,和她商量,她在知情的情况下是可以同意她的好朋友把她的照片卖给她的女朋友的。 还是主人? …… 芮文和蒋一澄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自己和蒋一澄又是什么关系,这中间的底线在哪里,亲密无间的边界在哪,好混乱,她对许多事情失去了判断。 她胸腔里有着无限的悔意,她早应该对一切有所察觉,应该让蒋一澄远离芮文的,她错得彻底。 K每天都给她发几百条信息,三天后,祝颂声第一次回复。 [对不起。] 她打起精神翻看K给她发的所有信息,一条一条不漏下。 蒋一澄家庭贫困,不负责任的双亲没有好好养育过她们一天,她去世后双亲一直没有到场,她的妹妹许多天后才知情,赶到时殡仪馆没有保存蒋一澄的骨灰。 K之所以找上了祝颂声,是因为她翻看了蒋一澄的手机,并且,蒋一澄在备忘录里写了遗书给祝颂声。祝颂声追问遗书内容,K不肯告诉祝颂声。 祝颂声没有问K有没有去找芮文,芮文不会在乎的,全部都没有意义了。 她记得蒋一澄似乎提过有个妹妹,和她长得很像,现在,K跟她说她其实害死了两个人,没有姐姐,K活不下去的。 K还在上私立高中,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蒋一澄在负担,祝颂声转给K的第一笔钱帮K付了明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第二笔钱,是K说她想给蒋一澄找个墓地。 K时时刻刻给她发信息,说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她自残自伤,再把所有视频照片记录下来发给祝颂声。 K说自己在学校一直被人霸凌,只有姐姐安慰她,现在祝颂声把姐姐害死了,她也想死。 每天醒来,祝颂声会回复k的消息,安慰她,倾听她的心事一条条疏解她的情绪。 她不知道能和谁说件事,蒋一澄在她家住过,见过祝睿明很多次,去日本前,祝睿明拉着她们的手要她们什么事都好好商量,保护好对方,她该怎么告诉妈妈蒋一澄自杀了。 她同样没有办法和任何一个朋友说她的好朋友自杀了,自杀的原因和她有关,她害怕朋友们的反应。 许多天没有去学校后,祝颂声做了决定,她办理休学,决定找到K,代替蒋一澄照顾她。 K答应了,承诺见面后可以告诉祝颂声蒋一澄的遗书内容。 K第一次说的地点在罗布泊,她说那里是蒋一澄非常喜欢的地方,但一直没有去过。 祝颂声找了向导,在K指定的旅馆等待,K失约了,理由是太穷了,负担不了来去的路费。 祝颂声哄着K,给K转了钱,约定了新日期,这次K说她们一起去直贡梯寺吧,那里有天葬可以看。祝颂声不想去看天葬,但答应了。 再次被放鸽子时,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她一个人看了天葬,租了车在附近玩了圈,假装自己在旅游而不是奔赴一场赎罪会让她心里好受点,那时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开过车了,有时把车开得飞快,觉得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挺好的。 她把旅游的照片发到微博,K马上质问道:[我姐姐死了你还有心情旅游,死*子,你这种人才应该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去死吧,你去跳楼吧。] [你试试跳楼的滋味是不是和视频里一样美好啊,杀人犯!] 许多时候,祝颂声承认她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感知,似乎也控制不了,出事后每日如同行尸走肉,反复叩问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渐渐的,她有时会手抖想吐,睡不着觉成了常态,去医院诊断出了焦虑症,开的药物她吃后的副作用很大,试过后只吃安眠药。 K不愿见面,她没有办法,时常给钱安抚,直到来到榆城古巷,她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钱都给K了,k依旧没有来。 她遇到游以桉了。 她变得正常一点了,在格格屋和许多人交谈,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她试图重新看待这件事,她的错到底在哪里,她怎么办才好。 第四次时约定的地点是樱州,刚好有住客也要一同去那,K还是失约了,回程的路上,祝颂声第一次打开K发给她的**视频。 平心而论,并不血腥。蒋一澄穿着她见过的灰色棉袄,趴在地面,那件棉袄盖住了她大部分身体,只有很小的一滩血渗出。 和动画里的像吗,祝颂声,你都做了什么,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吗? 她忽然疯了一样的去搜所有的相关报道和讨论,和每一个造谣蒋一澄的网友吵架,吵到筋疲力尽。 和游以桉分开后的日子就是这样,回望起来,祝颂声觉得好沉重,所有事情压得她踹不过气。 可真想全部剖开自己给游以桉看,任凭游以桉处置审判,游以桉说什么她就怎么做,她不愿意思考了。 她尚有一分清醒,如果全部说出来,游以桉不会管她了。 她略过了应珂的部分,略过她知情游以桉在看她的微博并享受这种目光,隐去绳屋和芮文最后对她的邀请,将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 感谢KTV里视线昏暗,可以让她忽略游以桉的眼神,努力把事情表述清楚。 游以桉一开始还对她有着回应,听到芮文点部分时止不住皱眉,渐渐不语,祝颂声忍耐心里的不安,继续说到了K。 游以桉听着脸上没有表情,中途还打开手机看,沉思了一会后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似乎开始心不在焉。 这种分心伤害到了祝颂声,全部说完后,祝颂声说回到和蒋一澄吵架当天。 “我那天太生气了,用最脏的语言骂她,我把她的东西从房间全部扔出去,她捡回来的时候被地上的玻璃渣伤了脚。” 眼泪掉得太多眼睛已经发痛,祝颂声哽咽道:“她的脚都流血了,我好狠心,都不肯安慰她一句,也没有帮她清理。” “我当时太生气了,我没告诉她芮文摸我的手,我每次生气都会失去理智,说出很伤人的话,我说完她去卖接客什么的马上后悔了,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如果我可以冷静一点告诉她芮文的事,事情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应该早点说的。” 祝颂声止不住抽噎,室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声,游以桉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你说话好不好,求你了,你不说话我好害怕。” 游以桉长叹一口气,她猜到祝颂声肯定是摊上事了,但没有料到是这么一回事。从祝颂声提起蒋一澄的名字开始,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事情的原貌比她想象中的稍微好点。 “求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我应该怎么办,你不能揭开我的伤疤后又不管我了。”祝颂声哀哀地落泪,“不能这样对我的。” 祝颂声去拉住游以桉的手,“你说话啊。” 游以桉回握住祝颂声的手,另一只手整理了下她被眼泪润湿的头发,“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我在想,祝颂声,这是你放任自己变成这样的理由吗?” 祝颂声一怔,她什么样了。 游以桉心痛中带着一丝恨意,“为了一个卖你照片赚钱的人,你放弃学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自己的心理生理哪一个都没有照顾到,时至今日,她一个不知身份真假的亲戚都可以把你折磨成这样?” “蒋一澄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祝颂声嘴唇微抿,止住了哭声,不敢说话。 游以桉看着祝颂声的脸,坦然道:“是,从她拉你去拍那种风格的写真开始,我已经反感她了。” “这些都关你什么事,她成年了吧,比你还大几岁吧,成长环境复杂,社会阅历比你强那么多,难道和你相处的过程里不知道你没有这个力气吗,难道她不就是看中了你无知好骗才接近你说服你去日本吗?” 祝颂声眼睛慢慢睁大,想要松开游以桉的手,被游以桉死死扣住。 “你觉得我冷漠?” 游以桉一字一句道:“你怎么对伤害过你的人这么好,偏偏要对我坏呢?你想没想过你妈妈,你要是出什么事了她会多伤心?我没有和蒋一澄相处过,说到底,她的生死和我无关,我只需要对你负责。” 这话一出,祝颂声彻底惊到,她为游以桉说会对她负责窃喜,与此同时,心底生起一股悲哀,游以桉不在意蒋一澄的生死。 因为爱她,游以桉三言两语把她的责任摘出去,认定全部都是蒋一澄的错。 祝颂声小声反驳,“不是的……是我自己想去日本的,去日本前她每天都监督我学习,给我做饭陪我玩,去日本后一样,她是生病停药了才会这样。” 游以桉冷笑了声,“她的女朋友性骚扰你,你怕伤害到她不敢说,而事实上她本人对此知情,还拿你的照片卖钱,多么好的人啊。” 性骚扰这个词一出,祝颂声心脏被撞击了下,急忙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是性骚扰,只是摸了一下我的手,没有碰我其它地方,那些照片都是我的生活照,其实发出去没有关系,本来就是可以发到公众平台的。” 游以桉听后静默了下,为祝颂声的维护感到痛心,她猜想吵架当天,祝颂声心里清楚怎么回事的,只是如今蒋一澄去世了,祝颂声为了友谊修改了自己的感受。 她收起锋利的话,逼自己保持冷静,“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祝颂声愣了下,拿出手机,“我找找。” 她找了几分钟,在水手服和泳装之间选择了那套水手服的照片给游以桉看,“你看,每一张都是正常的。” 游以桉翻阅照片。衣服不暴露,几张照片确实日常,她能看出祝颂声当时是很快乐的。 最后一张照片她停顿了,构图容易让人联想到《洛丽塔》名场面,抛开所有前因来看,这张照片也并不色情,祝颂声对镜头笑得灿烂,很信任拍摄者的样子。 游以桉注意到祝颂声在紧张观察她的表情,没有对照片做出评价,“是的,很正常。” 她把手机递回去,抱了抱祝颂声,“事情我都知道了。” 祝颂声木然地被抱着,她还记得游以桉刚才说的话。此刻的心情复杂,如果可以,她希望游以桉能跟她一样心疼下蒋一澄,游以桉说反感蒋一澄,似乎有一部分自己同样被否定了。 “行了,不哭了,已经七点钟了,我们去吃晚饭。”游以桉放开祝颂声,去桌上拿了手机,“走吧。” “啊?” 祝颂声愣了下,“我吃不下。” “吃不下看我吃。”游以桉说罢牵过祝颂声的手,拉着祝颂声出了KTV,带祝颂声沾染点活人气,别老陷在情绪里出不来。 餐馆在六七楼,今天人很多,她们乘电梯,路上接过来传单。游以桉把传单全塞祝颂声手里,“看看想吃什么?” 祝颂声握着没看,乖乖跟着这个说会对她负责的人,“你定吧,我陪你吃。” “那吃羊蝎子吧,驱驱寒。” 游以桉带祝颂声进了一家羊蝎子馆,扫码点菜时看到手机弹出来的消息,不免一怔。 两个多小时前,她模糊了事情的缘由,拜托在榆城公安局工作的长辈帮忙查一下消息,刚刚收到回复。 [是去世了,小桉,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没有妹妹,倒是有个弟弟。] [如果是被诈骗的话,建议赶紧来报案。] 第29章 是真的 看完消息,游以桉继续扫二维码,下单后给祝颂声看了点好的菜,“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祝颂声只瞥了眼,刚刚倾倒太多情绪,现在没有一点胃口,“我吃不下,你吃吧。” “不吃东西怎么行。”游以桉倒了两杯柠檬水,“奶茶呢,想喝哪个牌子?” 祝颂声慢半拍反应过来进ktv前骗游以桉说要去买奶茶,她胡乱嗯着,“就,呃,我不想喝了。” 游以桉了然地看了眼祝颂声,没说什么。 服务员过来上菜,很快热气冒开,包厢里温度升高,祝颂声挥了挥眼前的热气,脱掉外套。 “我来之前洗了澡。”她莫名想说这么一句,“等会回去又要洗了。” “嫌身上染了膻味?”游以桉笑了笑,舀了一大勺肉到祝颂声碗里,“那还不多吃几口,反正回去要洗澡了。” 祝颂声戳戳大骨头肉,将吃未吃的样子,咬了小口后放下来,夹了块酸黄瓜吃。 把事情说了大半后身体变得轻盈些了,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六,明天是腊月二十七,晚上要去见K,后天便是除夕。 时间过得好快。 帘子被推开,服务生进来帮忙下虾滑,祝颂声透过帘子看了看满客的大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 这是真的吗,她说出口这么多事情,想象中的惩罚没有到来,游以桉带她来吃饭?还这么自然? 她瞄了眼游以桉。 游以桉在看手机,左手打着字,另一只手夹着片娃娃菜,还没送进嘴里,像是在处理重要事情,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她看了游以桉许久,往锅里下了两片娃娃菜。 等游以桉终于放下手机,望向她时,她把娃娃菜夹出来给游以桉,“你碗里的都冷了。” 游以桉稍稍递过去碗,接过来菜,她看了眼祝颂声的碗,“你还没吃呢,不好吃?” “不是,羊蝎子太硬菜了。” “虾滑也不喜欢了啊。” 祝颂声听着捞了勺虾滑上来,“其实我中午吃的就是火锅,吃了好多虾滑。” 她又想给游以桉舀菜,站起来端过游以桉的碗,假装随意地问,“你是不是很忙,不是要过年了吗,还有什么事吗?” “不太忙。” 游以桉知道祝颂声那点心思,无非是袒露太多后非常不安,过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刚才得知的消息让人错愕,还是先让祝颂声好好吃完饭再说吧。 “哦。”祝颂声点点头,捣鼓了下别的菜,送了几口到嘴里,咀嚼时,她想起来蒋一澄的脸,嘴里忽然发苦,拿纸巾吐了出来。 游以桉瞧见了微微蹙眉,“很难吃吗,我吃过这家,味道不错啊。” 祝颂声喝了口水,绞着手纠结了下要不要说,“其实……”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吗,我刚才跟你说了蒋一澄去世了,然后我们马上来吃饭,还吃这么荤腥。” 祝颂声说着低下头,害怕去看游以桉的表情,“这样显得一澄的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她知道后会不会很难过,没有人在意她。” “而且,我感觉……” “万一K知道了,又有理由说我冷漠,然后不来见面了。” 游以桉没想到祝颂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怔了下,紧接着心口传来麻麻的疼痛,祝颂声的思维已经被这件事破坏掉了。 祝颂声盯着铜锅上的花样看,游以桉的沉默让她开始后悔说了,“好吧,我知道这样讲很莫名其妙,我根本不是什么圣人,这几个月我到处去玩,在格格屋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我有什么资格讲这些。” 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能控制说或者不说,可开口后,哪些可以说,哪些是需要暂时压下不表的,她已经用了很大的脑力去理清。 一旦开了口后,她什么都想告诉游以桉了,让游以桉和她一起承受了。 游以桉微微叹气,“你放轻松点,如果蒋一澄是你的好朋友,你按时吃饭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之前已经不认为蒋一澄是你的朋友了,连蒋一澄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她的亲戚你都不认识,干嘛要在意K的看法。” 祝颂声被游以桉说得一懵。 蒋一澄确实不是她的朋友了,争吵的那天,她决定终止这段友谊,哪怕她们曾经确实很要好。 分开的日子里,祝颂声想念过蒋一澄,在许多个孤独的夜晚挣扎过要不要去找蒋一澄和好,可蒋一澄自杀了,自杀的方式和她送给蒋一澄的短片有关,如果死亡真的是浪漫的,那为什么她还活着? 她想不明白。 她面对K的许多时候极其软弱,如果给钱可以让她有片刻喘息她就给钱,K骂她的话经常滑稽可笑,她以为自己不会放在心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什么事情时经常会想象K的反应。 她笑,她会想象K说:“我姐姐死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她哭,K会说:“现在装模作样有什么用,真难过你就陪我姐姐去死吧。”什么都是错的。 祝颂声咬了咬嘴唇:“你不了解她,如果有人在意她,因为她痛苦,她会非常高兴的。” 游以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想骂祝颂声了,努力冷静地保持语调不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现在还把她当朋友吗?” 祝颂声为难地想了很久,“我不知道。” “蒋一澄已经去世了,K的存在改变不了这件事,你给K的钱蒋一澄用不上的。” 游以桉开始思考怎么给祝颂声打预防针,“蒋一澄和K的关系好吗?” “还可以吧。”祝颂声想了想,“她一般不说她家里的事,说过她有个妹妹和她长得像,除此之外没了,应该关系还行,不然她不会提的。” “她就没提过她妈和她爸,果然,她们连殡仪馆都不肯去,还是她妹妹去拿的遗物。” 游以桉听着感到困惑,按理说李姐不会查错的,她连蒋一澄弟弟的名字都知道了,哪来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 “这样啊,那也说明不了关系很好吧,你有见到过蒋一澄和她妹妹联系过吗?” 祝颂声回忆了会,慢慢道:“我不怎么记得了,有次撞见一澄给她妹妹发信息,她可能是一直在供妹妹上学,所以总是缺钱。” 游以桉听完问道:“如果是弟弟呢?” “如果一直向蒋一澄索取的人是她的弟弟,如果是弟弟在他姐姐死后继续转头向你要钱,你的反应会和现在一样吗?” 弟弟? 祝颂声放下望向游以桉,迷茫中带点嫌弃,这个问题她从没有想过,乍然提起,她立刻说:“蒋一澄才不是扶弟魔,她很聪明的,她自己都活得那么艰难了,怎么会给她弟弟钱呢?” “是吗?” “对啊。”祝颂声继续道:“她们那种家庭如果有弟弟估计会重男轻女。” 游以桉听完不语,调了下火,新下了粉丝吃。 有毒的思维果然影响人,比如祝颂声刚才那么一说,她都不免受影响,正常吃饭居然不自在了。祝颂声能在K的指责下坚持这么久,已经在辛苦地长大了。 粉丝烫好后,游以桉捞出来一半,另一半拿过祝颂声的碗装了递过去,“多少吃点。” 祝颂声拿筷子戳着粉丝,看着游以桉吃,愁容满面,比起吃什么喝什么,她更关心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游以桉不会吃完就回家了吧。 那她怎么办? 蒋一澄去世后,她恐惧任何人对她表露出来的依赖,她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要她当拯救者她只能当成加害者,她连答应去陪褚橙看牙都做不到履约。 这样的她只能依赖得了别人,因为游以桉没有顺着她的心意让她依赖,所以她跑了,恼羞成怒之际她的心理状况忽然回光返照,有了力气自己收拾烂摊子,终于敲定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 然后游以桉来找她了,她又退行到了被照顾的位置。 这些缘由祝颂声想得清楚,如果游以桉不来找她,她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可游以桉来了,还听她说了那么多,如果游以桉只是来听听故事吃餐饭就走,她接受不了的。 若是要她像水鬼一样缠着别人,她同样接受不了,还不如自生自灭呢。 “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祝颂声被游以桉忽然开口吓得筷子一抖,掉了一根到地下,“什么病?” “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比我清楚。”游以桉的声音寻常,目光平静中带着怜惜,“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有啊……”祝颂声挑游以桉知道的说:“不是失眠嘛,开了安眠药,但是我吃药太难受了,不想吃。” 她顺势请求道:“唉,你要是能再陪我一天就好了,这样我一定能睡好的。” “为什么是一天?”游以桉好笑地猜测:“因为蒋一澄亲戚跟你说明天见面是吗,所以在此之前你很需要陪伴?” 祝颂声惊了,她没有跟游以桉说过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游以桉没搭腔,这一刻反应过来为什么祝颂声在格格屋时会说除夕之前了,除夕之前就是祝颂声和K约定的日子吧。 那见完面之后呢,祝颂声还会需要她吗?难怪祝颂声说除夕之后可以马上走。 原来如此,她对此不意外,心底的失望快速蔓延开来,热气腾腾中,她看向比她小六岁的前女友,祝颂声的一切她都熟悉,脸上表情代表的意思她全部知道。 所以她才会在看到蒋一澄拍的照片时那么生气,她从没有见过祝颂声那样的眼神,在床上都没有,脆弱的乞求的诱惑的,在乞求她解开绳子救她吗,错,游以桉绝不会有这样的误认。 祝颂声在乞求她接过绳子,完全控制她,为所欲为。 她当时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模糊,倒是分开后有时会想起这组照片,最恨祝颂声时不是没有后悔过当时刻意忽略祝颂声的暗示,不然怎么会让祝颂声有离开的机会? 她阴暗地想过是谁在她之后接过了绳子,那位新女友吗,心里装了许多想和祝颂声谈谈的事,可眼下祝颂声的心理状况,谈她们之间的事完全无用。 游以桉注视祝颂声许久,久到祝颂声都在她的沉默里手足无措了,“你……你要是拒绝我非常理解,真的,不用不好意思说。” “这顿饭我请你吃吧?” 祝颂声扫过码结账,“我特别感激你,这些事情我一个人憋在心里太久了,不敢告诉朋友和妈妈,我迟早要面对的,你愿意当第一个听我说这些的人我好感动。” 她付完款,见游以桉还是一言不发,扯了扯纸巾擦嘴,徒劳地拖时间擦了下桌子,游以桉还是不说话。 于是她缓慢地穿上外套,又整理了下衣服,用商量的口吻说:“……那我就先走了?” 游以桉看向祝颂声,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怎么会这么可恨,和祝颂声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她稍微冷漠点祝颂声就跑了,她还没骂人,仅仅是说出实话,祝颂声就哭,哭了会生气骂回来,然后呢,互相骂着祝颂声肯定会在心里说讨厌你讨厌你再也不会理你了。 最初的那组照片她没深思太多,除了某种逃避以外,更直观的是祝颂声这种主体性很强的人能给谁当狗?不可能的。 她只不过几分钟没有说话,祝颂声舔她几分钟都做不到,有些事情,如果她不教祝颂声,祝颂声是一辈子不会不会理解她的感受的。 “你想要我陪你是吗,如果是的话,你是不是要给我一点安全感,也哄哄我照顾我。” 游以桉同样开始穿外套,“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要丢开我抛弃我的样子,我怎么敢继续对你好?” 祝颂声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抛弃游以桉,明明是游以桉不要她,嫌弃她,她控诉游以桉的话游以桉许多条都不回应。 到了这个话口,她咽下心里的不确定,试探性地挽上游以桉的胳膊,“我也爱你,是真的,如果你要我证明我可以证明,你可以提示我一下该怎么证明吗?” 她诚实地说:“还有你说的哄哄你照顾你我都愿意去做,我可能做不好,我会出现在这不就是因为我照顾不好任何人吗,我保证我会努力去做的。” 游以桉听着这些话,心脏剧烈跳动,为祝颂声嘴里罕见的“爱”,哪怕前面加了个也字,她听到祝颂声给出的飘渺承诺,胸腔里一阵热流涌过,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在听到那句“照顾不了任何人”时,她觉得祝颂声有些可怜。 一个一直被照顾的人第一次学着照顾别人遇到的就是top级别的难度,游以桉不认为自己和蒋一澄相处会比祝颂声做得好。 或者说,她不会愿意和蒋一澄日夜相处,并且,她知道一定有许多“正常人”会对蒋一澄避而远之,祝颂声这个善良的蠢蛋却扑到了火焰上。 那个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K明明是个索取者的身份,怎么敢一直苛责作为给予者的祝颂声?如果不是祝颂声,蒋一澄的生命也许坚持不了去日本。 游以桉感受着胳膊上的力度,“我信你,我会再陪你一天的。” 祝颂声眼睛亮了瞬,哪怕心里很快想怎么要限定一天,依旧被喜悦冲击得语无伦次,“太好了吧,你真的,唉,以桉姐姐你真是大好人……” 游以桉听到以桉姐姐几个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称呼祝颂声只有高中时用得多,上了大学从来没叫过,现在不知道从哪个记忆抽屉找出来重新把这个称呼给用上了。 “那我们等会去哪呢?” “都行,先出去吧。” 祝颂声点点头,下意识想回格格屋,可不久前才高调地走掉,这会回去还需要做下心理建设。 想了又想,祝颂声说:“我订的酒店离这很近,不然我们凑合一晚上吧。” “可以啊。” 透过商场外围电梯已经能看到酒店的高楼了,祝颂声按下楼层,指了指对面的建筑,“就在那。” 游以桉看过去,嗯了一声。 她们走了段路,十几分钟的路程,中间去了趟便利店。几乎是在游以桉付完款后,祝颂声便牵上了她的手,一直牵到了酒店。 当时随便定的大床房,两米的床倒是很够睡。 到了小空间后,祝颂声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了,找了睡衣想洗澡,蹲在行李箱前想起游以桉没带衣服,她继续翻找,“我只带了一套睡衣出来,你穿我的别的衣服行吗?” 她举起来一件涂鸦长袖T恤,“这件?” 再举起一条家居裤,“裤子穿这个呢?” 游以桉没意见,她记起来一件事,“我带去格格屋的衣服去哪里了?” 她的视线落到祝颂声的行李箱里,“我回去找过了,不在袋子里,衣柜里也没有,你拿走了吗?” 祝颂声疑惑地啊了声,自己也不确定地扒拉了下行李箱,“我没有拿吧。” “真的不见了。” “我的行李箱很小,那么大一团的衣服我不会拿错的。”祝颂声说着回忆了下,那些衣服她有印象,游以桉走后她还拿出来抱了好久呢,收拾东西的时候还看到了。 然后呢,放哪去了? 祝颂声想了想,“不记得了,反正我没偷。” 游以桉脸上带了点笑意,“没人说你偷啊。” “哼哼。”祝颂声扭头去了浴室,“你其实很期待我偷走吧?” 浴室门被关上,祝颂声在里面偷偷笑了一会,她看向镜子里的面容,慢慢脱掉衣服,凝视自己的身体。 ……其实还挺好看的,游以桉以前还特别喜欢她的胸型呢,只是现在瘦了,等她饮食规律了多长些肉,再去健身下,一定会更好看的。 许久,她打开花洒,舒服地洗了个澡。 她出来吹头时,游以桉进了浴室。 这个澡洗得人浑身都热起来,吹完头,祝颂声打了个哈欠,兴奋感和困意交织在一起,她爬进床里,看了下明天的票,选了个时间段买了一张。 想了想,她给游以桉也买了张。 回复完朋友发来的消息,祝颂声把手机放下,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发呆,等游以桉同样吹完头走过来了,她把被子掀开一半,笑眯眯地大声说:“欢迎光临~” 游以桉被逗乐了,她只留下头顶的黄灯,上了床,“睡觉。” “嗯。” 祝颂声挨近了游以桉,重复了遍,“睡觉。” 酒店的洗护套装是橘子味的,像吃了一颗橘子味甜糖,祝颂声埋在游以桉肩头嗅了好大一口,满足地说:“这个味道好闻,我们下次可以买这个牌子的。” 游以桉低头闻了闻,她知道祝颂声很喜欢柑橘调的香气,“行啊。” 祝颂声静静发了会呆,忽然想起来“小晴”了,话都嘴巴边上又吞下,算了,她相信游以桉不会让她当小三的,暂时不想在床上提起别的女人。 她玩着游以桉的手,刚开始只是玩着比比谁的手大的游戏,玩着玩着扣住了游以桉的手,非要十指相握,再后来带着这双手放到了她的胸口。 游以桉拿回了手,“干什么?” “……我想做。”祝颂声脸微微泛红。 游以桉一时被弄得失措,“不是不能接受在酒店?”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祝颂声难耐又小声地继续恳求,“我想要。” “你摸摸我。” 游以桉目光沉沉,和祝颂声无辜的眼神对视,欲望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唤醒滋养,她拢住祝颂声的腰身,“摸哪里?” “哪里都可以。”祝颂声不满游以桉还要问,声音染上委屈,“你是不是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了?” “不是。”游以桉亲亲祝颂声的侧脸,“想做/爱是因为害怕明天的事吗,想转移下注意力?” “什么乱八七糟的,”祝颂声皱眉,“是因为喜欢你。” “现在想被你喜欢一下。” 啊……游以桉脑袋眩晕了下,祝颂声果然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让她情绪激动,管她真的假的呢,所以祝颂声是真的可恨,为什么平时如此吝啬和她说这样的话呢。 她依了祝颂声的意思,听着祝颂声享受地哼唧,到了最脆弱的地方时只是隔着布料,祝颂声却抖得厉害。 欲潮翻滚,祝颂声并拢了腿,埋在游以桉胸口平复呼吸,小爽了一回还不够,“感觉在玩边缘/控制,玩得我都不困了。” 游以桉笑了,理了理祝颂声弄乱的长发,“我还累了呢。” “你要不要我服务你下?”祝颂声抬头,奖励地啄了口游以桉,“像刚刚那样,更爽的等下次吧。” “好啊。”游以桉不问下次是哪次,她握住祝颂声覆过来的手,“我跟你想要的不一样。” “我想听你在耳边说爱我,不要也字,只说你爱我。” 祝颂声毫无犹豫,马上说:“我爱你。” “我爱你。”她再次说。 她抬了抬脸,唇瓣擦过游以桉的侧脸,悄声在游以桉耳边说:“我爱你,给你发的第一条短信不是已经说了吗,我爱你只爱你最爱你。” 耳畔的痒意传到心间,连带着脚趾都发软,游以桉竟然有了眼酸的感觉,沉沦之际,她还有清醒,第一条短信明明是祝颂声误发的,是发给妈妈的而不是她游以桉。 她在这一刻看透了祝颂声的坏和小心机,祝颂声说出口的爱混杂着巨大的代价,一把裹着糖粉的刀片,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她爱上一个人,知晓她的脆弱,如果连她的坏都爱,那该怎么办? 她学着祝颂声说:“我也爱你,晚安。” “晚安。” 第二天醒来,游以桉做的第一件事是发信息给家政阿姨,拜托她打扫下月溪府的房子。 第30章 这是我自己的生活 清晨,外面似乎还在下雪,时不时传来狂风呼啸,有什么重物被吹倒了,砰地一声巨响,游以桉看到祝颂声微微睁开了眼,被吵醒了。 她瞧着祝颂声的反应,没听清祝颂声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游以桉无声笑了下,给祝颂声掖好被子,能睡是好事,她就怕祝颂声被事情压得睡不着。 现在还不到八点,游以桉刷了会手机,回复完昨天没处理的工作消息,往下滑,游慧兰时髦地发过来荷花早安表情包,问她昨晚去哪了。 游以桉想着如果和祝颂声还有以后,肯定要过她妈这关的,“谈恋爱”这三个字打在了对话框,她想想没敢发,发了游慧兰肯定好几个电话打来了。 再往下,她发觉方喜晴昨晚给她发了消息,昨天一阵忙乱都没注意到。 [我们去的那家攀岩馆倒闭了诶,我办的年卡自动退费了,榆城还有哪家攀岩馆好点吗?] [对了,游阿姨太热心了,她新送我妈一个热敷按摩仪,我妈现在的一直问我回什么礼好。] 游以桉哭笑不得,打下:她俩挺要好的,一来一回好多次了,要是让你们困扰了我跟我妈说声。 那头几乎秒回。 [哈哈哈哈哈,不困扰啊,我是想说……] 游以桉看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等没见下文,却见一只小手遮住了屏幕,她侧头,和祝颂声惺忪的迷糊眼对上。 “醒了啊。”游以桉收了手机。 “你怎么醒这么早。”祝颂声打了个哈欠,“我感觉还是好困。” “要九点了,起床吧。” “起来干什么呀。”祝颂声不仅不起床,还要把游以桉拖到被子里一起睡,她微微爬起来,拱着被子把游以桉包住。 “这么冷的天,外面还在下雪,我们睡觉多幸福。” “睡到什么时候?” “天荒地老。” 游以桉在心里笑笑,跟祝颂声扯着闲话,“那我饿了怎么办,我想吃早饭了。” “你怎么就饿了?”祝颂声摸摸游以桉的肚子,纳闷了,“昨天晚上不是吃了很多吗。” 摸着摸着,她没忍住伸进去衣服里摸了会,游以桉是时间管理大师吧,摸着像健身过的,手感很好。 “饿啊饿啊。”游以桉定住祝颂声在她腰侧滑动的手,“起来吧。” “不起。”祝颂声抱住游以桉,耍赖地扣着她衣服上的涂鸦刺绣,“要不然你吃我吧。” “……” 游以桉看向祝颂声的脸,用指腹摩挲了遍祝颂声的下唇,最后捏捏她的脸,“起床了再亲,你起不来算了,我把早餐带上来。” “哎呀!” 游以桉掀开被子下床,踩上拖鞋去了洗漱台,“你想吃点什么?” 祝颂声压住被子,左滚滚右滚滚把自己滚成毛毛虫,听见了没说话,她当然记得今天要和K见面,好像是买的下午六点的票,现在不着急。 和游以桉相处时气氛闲适轻松,让她心里的担忧轻了不少,有种大厦将倾但纹丝不动的平静。 反正游以桉说了会陪她。 躺床上发了会呆,祝颂声又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得很沉,她快要入睡时听见窗外在下雪粒子,也有可能是冰雹,嘀嘀嘀嗒的白噪音。 游以桉说是冻雨,然后她在这句话之后睡着了,一夜无梦。 等游以桉刷完牙出来,看床上吃了一惊,祝颂声把被子裹成一小条,趴在床上只露出脑袋,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像是又睡着了。 “你真不起床啊。” 祝颂声嘿嘿笑了笑,“这样睡特别有安全感,你要不要试试?” 游以桉穿上鞋子,隔着被子拍了下祝颂声的腰臀,“我真去买早餐去了,你把想吃的发我。” “别嘛。”祝颂声立刻喊道:“别把我丢下,我跟你一起去。” 游以桉闭了闭眼,在沙发坐下,她就知道祝颂声想去,但是拖延又磨蹭,如果不是她起床了,祝颂声可以和她在床上磨到吃不上中饭。 “那你快点。” 祝颂声跪坐着从被子里脱身,解开睡衣扣子,下床找今天穿什么好。 刷牙洗脸,再涂完乳液,磨蹭了要半小时,终于出了门。 “我们直接在酒店吃吧,餐厅好像在四楼。” 游以桉说可以,“别忘记带房卡。” 早餐种类很多,祝颂声许多天没吃过早餐了,现在不饿,随便拿了点酸奶香蕉就落坐,过了会看游以桉盘子里的东西多,非要蹭她的吃。 游以桉把盘子推过去,“要不要交换?” “不用。”祝颂声拿了片吐司蘸蓝莓酱,“要你盘子里的才好吃。” 游以桉笑笑,温声道:“随你吃。” 吃着吃着,祝颂声看了眼时间,现在居然已经十点,离出发点时间越来越近,她撑着头嚼巴嚼巴,“唉,我还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祝颂声揉揉眼睫,“万一她骂我我没有吵赢怎么办,网上骂就算了,线下骂我这太丢脸了。” “还有,万一她不来呢?” 游以桉放下叉子,“没什么好怕的,如果这次又失约,我们直接报警。” 祝颂声迟疑说,“你说真的吗,那可是蒋一澄的妹妹,我不想让她坐牢。” 游以桉皱了下眉,“你一直没想过要报警吗?” “当然想过啊。”祝颂声撇撇嘴,“这次见面就是我吓她说要报警她才出现的,可是,唉,还是不要闹成这样吧,明天都除夕了报警怪麻烦的,对她不好对我也不好啊。” 游以桉有一会没说话,再开口时认真问,“如果是弟弟呢?” “什么意思?” 祝颂声没听懂,“你怎么老是说弟弟什么的。” 游以桉握住祝颂声搭在膝盖上的手,平声道:“蒋一澄没有妹妹。” 祝颂声一时没反应过来游以桉在说什么,眼神困惑。 游以桉打开和李姐的聊天记录,把户籍截图给祝颂声看,“起码,蒋一澄家的户口本上没有妹妹,她只有个弟弟。” 祝颂声慢慢把视线落到截图上,现在听明白游以桉的意思了,她仔细看完,蒋一澄居然有个十五岁的弟弟……不可能吧,这个信息完全在意外之外,蒋一澄明明说过她有妹妹。 她沉默许久,脑袋乍然变得很混乱,老天不要捉弄她啊,难道她这么多天一直是被“弟弟”骗得团团转?心间很快涌上愤怒,天灵盖突突直跳,她在游以桉担心的目光里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好。 其实是有可能的。 蒋一澄总是习惯性地撒谎,有些时候甚至是不自知地在撒谎,祝颂声是知道这点的,确实有可能是蒋一澄接受不了自己有个弟弟,故意把弟弟说成了妹妹。 那她不成了被男的耍这么久了吗,再开口时,祝颂声发出一声哭腔,“我不去了,我现在就要报警,我要回家。” 她抽开游以桉的手,气愤地打开手机,和K的对话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今早多了红点,现在一看。 K又在说她想死好痛苦。 祝颂声屏住呼吸,那你真的去死吧,蒋旭涛,滚啊去死吧。 [不要再给我发这些了,你真想死早死了。] 这句话发出去,祝颂声咽了下口水,颓然地放下手机。 “声声……”游以桉从餐桌走过来,拍着她的背,“没事的,你是在给K发消息吗,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 祝颂声没说话,重新拿起来手机,想把刚才的话撤回,蒋一澄的死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哪怕情绪上头也不敢说关于死的重话。 可K已经回复了。 [?] [诱导完我姐姐自杀还想诱导我自杀是吗,害完我姐姐还要害死我。] 祝颂声气不过,噼里啪啦打下:你怎么不说你姐姐是被你们家重男轻女害死的呢? 祝颂声报出一个的名字:蒋旭涛,你一天之内退回我给你的所有钱,不然你等着坐牢吧。 [我不是蒋旭涛。] 祝颂声看了眼,呼吸起起伏伏,她问游以桉,“是不是敲诈金额到一定数字就能报案了?” “……嗯。”游以桉从上到下顺了顺祝颂声的背安抚,“对面怎么说?” “不承认。” 祝颂声心烦意乱,再一看手机,K对她平时爱搭不理,这次倒是回消息快。 [别侮辱人了,我不是那个男的,你跟我见面就知道了。] 祝颂声用力打下:不见了,警察局见吧。 焦灼之际,K发来两张照片。 祝颂声愣住,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蒋一澄,照片里的女孩和蒋一澄有一样的眉眼,从鼻子开始下半张脸稍有不同,另一张照片是蒋一澄和女孩的合照。 这么一看,更能看出两人相似了,看照片应该是两年前,女孩穿着高中校服,比了个耶。 [我真是她妹妹,她跟你提到过我的,是不是?我姐姐一定跟你提起过我的。] 祝颂声情绪缓和了下来,她和游以桉对视了几秒钟,把手机递给游以桉看。 “可能是表妹吧,她们长得挺像的。”祝颂声揉了揉太阳穴,一出闹剧,她刚才都要气死了。 还好对面真是“妹妹”。 游以桉看完消息,往上滑了滑,看到了K之前发给祝颂声的许多消息,那些尖酸的情绪沼泽让人直皱眉。 她把手机还给祝颂声,“你打算怎么办,要等会去报警吗?” 祝颂声脱力地靠在座椅上,“真好笑,我不想见的时候她反倒想见了,搞不懂。” “不想见就不见,本来就与你无关。” 祝颂声深深呼出去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声声,你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判断了,刚才你很生气,因为如果是弟弟你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对吗?” 祝颂声嗯了声,“如果是弟弟,那个什么涛肯定是被家里宠爱着的,蒋一澄都没有提起过她有弟弟,说明一澄不喜欢他的存在,不对蒋一澄好的人我为什么要对此愧疚?” “我明白你的意思。” 游以桉组织着语言,“你把事情拆开来看,是妹妹还是弟弟都改变不了这个人一直在向你索取吧,你说过蒋一澄在负担她妹妹的学费,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是妹妹,你和蒋一澄才同时选择去负担别人的人生,哪怕因此痛苦。” “事实上,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我见过蒋一澄,她是不是活得很辛苦?她已经太辛苦了,没有力气再承受别人的人生,而你和蒋一澄的妹妹更没有关系了,如果有人因此苛责你,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游以桉说着心脏发涩,她把祝颂声的脑袋往怀里搂,“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会允许有人这样骂你还不离开呢,不要这样对自己。” 祝颂声听懂游以桉在说什么了,她擦了擦掉下的眼泪,闪出许多个念头。 觉得游以桉为了给她脱罪真是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觉得游以桉真的对她太好了,还有蒋一澄,她早不怪蒋一澄了,论家庭条件,她已经算得上幸运了,可依旧有许多个瞬间,她非常痛苦。 这两个月以来,她在失眠时想起蒋一澄,会想她是否已经得到解脱,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轻飘飘的什么也不用负担了吗? 祝颂声擦干净眼泪,“都到了最后一天了,我还是去一趟吧,把事情弄清楚。” “好。” 这种时候,祝颂声都忘了请求,急切道:“那你陪我一起去吧,会的吧?” “我跟她约在了一家茶室,你陪我吧,我一个人去没有底气。” 游以桉扯了张纸巾给祝颂声,“我会陪你的。” “你票买了吗?今天这种天气不知道高铁会不会停运。” 祝颂声咬着嘴唇,装模作样地捣鼓了下页面假装才买票,期间没敢抬头,假装完了发现游以桉一直在笑着看她。 “刚刚买好了,还有票。” 游以桉点头,“几点的?” “下午六点,很近的,半小时能到。” “行,那还早呢。” 游以桉提醒道:“回程的票呢,别忘了。” “哦哦!”祝颂声真忘了,算了下时间,应该谈一个小时差不多吧,太长了她怕自己招架不住,那就九点回榆城吧。 全部定好后,祝颂声亮给游以桉检查了遍,游以桉看了眼,“你记得住我的身份证号啊。” “嗯啊,你不记得我的吗?” 游以桉弯弯嘴角,“记得啊。” 祝颂声注意到游以桉那种幸福的微表情,在心里啧啧称奇,前妻姐,哦不,也许之后喊不了前妻姐了,游以桉真好哄啊,连能记住她的身份证这种小事都这么高兴。 “走了,吃饱了我们去逛逛?” 祝颂声挽上游以桉的胳膊,“去哪逛呢,外面下雪,逛逛超市吧?” “我也这么想。” 超市在商场G层,祝颂声一进去被人挤人的场面惊到,广播里的新年歌曲和优惠信息都放得很大声,加上人潮拥挤,她要提高音量才能让游以桉听清楚话。 游以桉推了辆购物车,想起来游慧兰交代要她买的几样礼品还没买,和祝颂声逛了好一会。 “我们现在买不好拿吧?”祝颂声看上一款好柿发生礼盒,挺适合放家里摆看的,“等会再买吗?” “我直接下单到家里吧。” “好……”祝颂声嘀咕道不知道是哪个家,估计是老房子那吧,她去过几次,有两次都是上门给游慧兰道歉。 游以桉怎么和她妈妈住到一起去了,那她们的房子呢? 要不是吵架她都忘了房产证还有她的名字呢,她记得她还跟祝睿明炫耀过这件事,只不过她大学在榴城,大部分时间都没在那套房子里住,再重逢忘了这茬。 逛完超市,祝颂声心里装了另一件事,原先她想过要不要在格格屋过年呢,结果游以桉这么冷漠,那现在呢…… 游以桉看祝颂声只选了一个礼盒,“你不买点喜欢吃的?” “买了,都在格格屋客厅。” 游以桉笑了,“再买点啊。” 祝颂声看向游以桉,“送去哪呢?” “家里。”游以桉把球推回去,定定看着祝颂声,“你怎么打算的,明天是除夕了。” “唉,我已经跟妈妈说了不回去了。”祝颂声责怪地剜了眼游以桉,“你说呢,把我赶走还问我怎么办。” 游以桉耸耸肩,“没人赶你啊,欢迎你,我所有地盘你想住哪都行,要不你再入住格格屋时我放个鞭炮庆祝下?” 祝颂声被说笑了,“我要放烟花。” “可以。”游以桉想了想,“偷偷放吧,榆城不准放,要罚款。” “那算了……”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超市,吃过午饭,看了部电影打发时间,散场后,游以桉被祝颂声拉去冰淇淋店坐。 祝颂声专心看菜单,游以桉瞄了眼,“下雪还吃冰淇淋啊。” “很想吃啊。”祝颂声向店员报了口味,转头跟游以桉说,“你怎么和夏糖一样身体虚,我前几天就想吃了。” “吃吃吃,依你。” 冰淇淋选的开心果味,味道浓郁,祝颂声吃了自己的试了试游以桉的抹茶味,“美味啊美味。” 游以桉乐了,祝颂声不爱吃饭吃冰淇淋倒是挺积极。 忽地,手机屏幕闪了下,祝颂声看过去吓一跳,是祝睿明发的消息。 [声声,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你和以桉是在国内遇到的吧,你不想让妈妈知道吗,为什么要让以桉骗人呢?] 祝颂声放下冰淇淋,自己看完后把屏幕亮给游以桉,怼在她面前让她看清楚,“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游以桉一眼扫过,脸不红心不跳,“怎么了,你迟早要跟你亲妈交代的。” “哼!”游以桉居然这么淡定,不要脸啊不要脸。 祝颂声咬着嘴唇想怎么办,她品了品游以桉话里的“亲妈”,又仔细研读了下信息,忽然心情大好,意味不明地偷笑。 笑了一下还不够,嘴角的笑容都控制不住了。 游以桉看祝颂声那诡异的笑容,心里发毛,“什么事这么好笑,笑个不停的。” “你居然对我妈妈撒谎了,因为你不想让我妈妈管我,你想亲自管我吧?”祝颂声惊叹地摇摇头,“不敢相信啊,原来你这么喜欢当我妈妈。” “啧啧啧,游以桉,真变态啊。” 游以桉脸上表情崩了,“闭嘴吧,吃东西时别说话。” 祝颂声继续笑,笑够了想该怎么回复妈妈。 [是的妈妈,我要和游以桉和好了!你会惊讶吗?请放心,我现在很安全,这是我自己的生活,等我回家再跟你分享吧^^] 如果她发的是语音,她一定要把“自己的生活”几个字重点突出。 30-40 第31章 无力承担的事 下午五点,她们去赶高铁。 室外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街道满目雪白,许多树木不堪重负,被大雪和冻雨压得枝干断裂。 祝颂声时不时打开手机看高铁的动态,担心会不会晚点或停运。 要过年了,这种天气还要出门,还是为了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惨,好在K这次倒是很配合,两小时前发消息问:你会来吧? 祝颂声没好气回:该担心的人是我。 K没说什么了。 上车后,祝颂声靠在游以桉肩头,负气离开时她觉得可以自己一个人处理这些事了,眼下离见面时间越来越近,逐渐心慌到忘记呼吸,要是没有游以桉,她都不敢想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游以桉侧了侧头,把祝颂声往怀里带,“放轻松点,你想想结束后我们干点什么吧。” “我想不到。”祝颂声机械回答,“我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到。” “那什么都不想,马上会结束的。” 下高铁,打车到K指定的茶室,祝颂声在车里一言不发,放在口袋里的手隐隐发抖,耳道里不停歇地涌起滋啦噪音,她试图认真思考见到K后怎么应对,心里却连不成一句有逻辑的话。 游以桉察觉到异样,“你冷吗?” 祝颂声抬起头,干涩开口,“我突然在想……我是为什么要来找她啊?” “那个必须来找她的理由,我记不起来了。” 游以桉愣了下,“你……” “我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她见面呢?” 最开始,她是因为愧疚,她想知道蒋一澄写给她的遗书内容,期间K时不时威胁她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家人朋友,要在网上发帖曝光她,她太过恐惧。 再后来,她被K放鸽子,日渐糟糕的身体让她不能想清楚事情,思维混乱,越是被拒绝见面,她越是想找到K。 可见完面,然后呢? 即将和K见面前,祝颂声猛然发觉,一切的起点如此飘渺。 游以桉望向祝颂声茫然的眉宇,直直和祝颂声对视,“别想太多了,事情远没有你想象中可怕。” “别人的事都与你无关,见面只是去看看你害怕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面目,看清楚就不害怕了。” 顿了顿,游以桉说:“不面对也没什么的,你不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 祝颂声静默许久,“我还是面对吧。” 车停下,她们走进茶室。 进门前,祝颂声用力抓住游以桉的衣摆:“半小时,最多四十分钟我就出来,你快跟我说出来之后我们去干什么,我要快点出来不能耽误我们的事情。” 游以桉马上说:“我们等会赶车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我就在旁边的咖啡店等你,你放心吧。” 祝颂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进了约定的包厢。 里面没人,她划开手机,离见面时间还有五分钟,如果这次K再失约她一秒钟都不会等。 五分钟里,祝颂声把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尽量保持平静,倏然,有人推开了门,她抬起头。 她已经见过K的照片了,知道进来的女孩是K。女孩穿着黑色棉袄,露出领口的毛衣微微脱线,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伴随她落坐,祝颂声闻到快餐店会有的油味。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K的脸,逐渐失望,K只有五官和蒋一澄相似,神情根本不一样。 蒋一澄不会有这样胆怯畏缩的眼神,姿态也不会偷偷摸摸扭扭捏捏的,面对不熟悉的场合,她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在轻盈。 祝颂声不说话,她目睹K在她的目光里拘谨地理了下头发,坐下时挪了挪手,试图遮住衣服上的一块油渍。 先说话的是K,她的声音和蒋一澄很相似,一出口便让祝颂声恍惚。 “我不是蒋旭涛,你怎么知道他的?” 祝颂声不答反问,“你不是蒋一澄妹妹,那你是谁?” “我是蒋一澄的妹妹。”K陡然抬高音量强调,“是她的亲妹妹!” 说这话时,K刚才的那点都扭捏消失不少,她在口袋里翻找出身份证,甩祝颂声看,“我不姓蒋,但真的是蒋一澄的亲妹妹,比你说的蒋旭涛爱我姐姐很多倍!” 祝颂声垂下眼睫,扫了眼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叫孙静月。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当年生育政策,我属于超生,我爸把我的户口落在村里的穷亲戚家,之后就不想管我了,凭什么,明明我也是他的女儿。” 祝颂声心下一片震惊,手撑住了额头,静静听着孙静月的发泄,一言不发。 “我只能上镇上的学校,连一块橡皮擦都舍不得买,你知道那种生活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姐姐可以去城里读书,蒋旭涛一天的生活费比我一星期的还多,到底凭什么啊?” …… 孙静月说着这些话,渐渐褪去刚进来的无措,她说起镇上的教育资源多么落后,中专毕业的班主任、不存在的运动会和艺术节、投影幕布等所有普通学校会有的教学设施全部没有,班里的女孩男孩没有人学习,最后的出路无非是进厂或结婚,她初三时就有同学家长向她的养母提亲。 她的养母差点就同意了,是蒋一澄听说后从中调解,才把她救下来。 “我姐姐带我去过她的学校,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我都不清楚她是不是在故意向我炫耀了,为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妈妈不愿意接我回家,却生了弟弟。” “我姐姐说城里房子太小了,我去了没有地方睡,弟弟出生后,她的房间都没有了,我说我可以和她一起睡在客厅,她不同意。” 祝颂声想象那时的蒋一澄,心里泛起钝钝的痛感,她的朋友只向她展露了很小一部分的自己。 “她说要我好好考中考,我已经很努力了,分数只够上私立……是她供我上学的。” 孙静月说着嗓音哑了,她停顿了下,死死盯着祝颂声,“我除了姐姐什么都没有,你把她害死了。” “她写给你的遗书比写给我的还多了几十个字,你在她心里那么重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 祝颂声全身麻了一瞬,缓缓反驳道:“我对她不好吗,你是看了她手机才知道我的,你知道芮文这个人吗?” 孙静月抿了下唇,听到这个名字皱眉。 祝颂声瞧着她的反应,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你现在想要我怎么做呢,我们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遗书呢,可以给我了吗?” 孙敬月不说话,望着祝颂声,挑衅地笑了。 在这种笑容里,祝颂声变得烦躁,预感事情将会无休止地往她承受不了的地步发展,“不想给算了,我不要了,没什么好要的。” 孙敬月眼神立刻变了,仔细观察祝颂声的表情,判断她是不是说真的。 祝颂声语气淡漠,“你没什么要说的了吧,我走了,蒋一澄已经不是我朋友了,她的遗书我不要了。” 祝颂声说着站起来,被孙静月扯住胳膊用力拽着,差点没站稳。 孙静月扯着祝颂声坐下,指着祝颂声的手在颤抖,“你真可恨啊,够绝情的,你这些天过得很不好吧?” “你活该,我不后悔这样做,你给了我姐姐希望又抛弃她,你才是最可恨的人。” “够绝情的话我理都不会理你,我给你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吗,现在还要说这些吗?” 祝颂声压下心头的悲哀,继续说道:“出了事后,你敢找我而不是去找你生母生父,她们都不愿意去殡仪馆,你找过你那个你讨厌的弟弟吗,还有芮文,你告诉我你找过她们吗?” “有找过一次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该不会一次都没有找吧?”祝颂声忍住哽咽,“你比我想象中还懦弱,你只敢对可怜你的人发脾气,是只会欺负我吗?” “蒋一澄也欺负我,为什么我对她这么好她这样对我?” 祝颂声说到这,问了句,“她的墓地在哪?” 孙静月目光躲闪。 祝颂声皱眉,解释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没有弄。” 祝颂声震惊地看着她,“……已经两个月了,你没弄?那十万块你花在哪里了?” “我不会弄,我只是个高中生,我不会做这些事情,我要上课写作业,还要打工,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不是给你钱了吗,为什么还要打工?” 孙静月吼起来,“不够!远远不够!” “那钱呢?”祝颂声收起情绪,“不要告诉我你把你姐姐的丧葬费挥霍完了。” “你不要污蔑人,我没有花,我攒起来了,我不敢花。” 孙静月流下眼泪,边哭边说,“你给的太少了,花了就没有了,你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只给我这么一点,我不自残你就不给我,你就应该去死,是你逼我自残的!” “为什么不主动给我钱呢,非要我天天问你要,你以为问人要钱的感觉很好受吗,你把我姐姐害死了为什么不主动补偿我?” 祝颂声沉默半晌,她给了多少万她自己都不知道了,大头加起来有三十万吗,其余零零碎碎的钱她早记不清了。 她听着这些话,似乎想明白了些东西,那些东西还没有成形,只是模模糊糊酝酿在心间,但已经足够她卸下一些重担了。 “你的悲剧不是你姐姐造成的,你居然还说她向你炫耀,其实你心里很恨她吧?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你跟我说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说你需要她,你不能没有她,除了她没有人愿意对你好,你为她付出过什么?” “我到底哪里该死了,我对蒋一澄,甚至对她的妹妹你还不够有情义吗?” 祝颂声说着这些话,嘴里像含了块火炭,烧得她舌头溃烂,她从不知道她这种人居然有天会对别人说出这些,“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说出口,知晓自己在虚张声势,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孙静月脸色惨白,都忘了哭腔,呆滞地望向祝颂声。 “我要走了,我需要你写张清单告诉我把钱花在哪里了,高三的学费和选墓地的钱我可以出,其它的希望你知道这是你一直欺负我才得到的,之后都不会再给你钱了,再纠缠我也没有用。” 说完这些话,祝颂声站起来。 她看到孙静月反应过来似的直起身体,向她伸出来手,这次她有预料,偏了偏身体,和孙静月的手错开。 她往门口方向走,听到孙静月在后面惶惶地喊了句,“你说过会照顾我的,你说过的。” 祝颂声被这句话定住,她闭了闭眼,伸手去够门把手。 “姐姐!” 身后传开压抑的哭腔,孙静月再次喊道:“姐姐。” 祝颂声捂紧牙关,用力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越走越快,仿佛后面就是在追她的厉鬼,到最后简直是用了逃跑的速度跑去了游以桉所在的咖啡店。 她推开门,和望向门口的游以桉视线相撞。 游以桉朝她露出笑容,神色如常,朝祝颂声招招手。 “谈完了?要不要喝杯热饮再走?” 祝颂声摇摇头,“我们现在走。” 她紧紧拉着游以桉的手,快步推开大门,“快走吧。” “怎么了?”游以桉顺从地被拉着,看了眼打车订单,“刚巧,车来了。” 上天还算厚待她,车来得如此及时,她不用担心孙静月会不会追出来乞求她对她的人生负责了。 真像仓皇出逃。 祝颂声静静靠在车窗,一言不发,游以桉体贴地暂时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搂住了她。 许久,祝颂声和游以桉说:“她叫我姐姐。” “好恐怖。” 仅一句话,游以桉很快反应过来祝颂声在说什么,“你答应了吗?” “我当不了她的姐姐,不可以的。” 游以桉松了口气,“你当你自己就好了。” 祝颂声微微点头,眼睛发酸。 见完面了,然后呢,祝颂声的决定是不再见面。如果她还想继续活下去,她一定要拒绝,要用各种方式从这件事脱身。 她落下眼泪,为她的朋友蒋一澄,为自己的无能无力,为一些她人无法撼动的命运。 游以桉一直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游以桉的温度,这种感觉当然很好,似乎终于解决了困住她几个月的事情,还是爱她的人陪着解决的,爱她的人知晓她的许多还愿意陪着她,还有比她更幸运的人吗? 老天对她很好。 祝颂声想了想,把老天踹开,明明是游以桉对她很好。 第32章 自己的囚笼 除夕前夜,高铁站挤满了返乡的人,祝颂声第一次见识这个阵仗。 她猜游以桉也一样,都要过年了,她却把游以桉拉过来陪她处理这种事。 返程途中,她在座位上僵坐,思绪游离,心中的懊恼被别的情绪代替,和孙静月说话时她脑中闪过一个重要的念头,她想拼命抓住,迷雾中那个念头若隐若现。 如此只能依附别人的面目实在丑陋,如果有天她变成孙静月那样,那还不如去死,祝颂声咽下酸楚,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会这副样子。 在孙静月面前装腔作势,逃出来才敢扪心自问一句,那她完全没有过孙静月的丑态吗,想到这,祝颂声胸口闷痛。 不愿意承认的是,她仿若照镜子,第一次彻底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清了自己在别人眼中可能会有的样子。 那些被她依赖过的人,她的妈妈,朋友,还有游以桉……她们眼中的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们会像她恐惧孙静月一般恐惧她吗? 祝颂声心跳如擂鼓,她捂住心脏,才发觉自己的手又在抖,不知名的疼痛窜上手心,手抖到她觉得可恶羞耻的程度,她试图靠抓挠手背来缓解这种抖动,快停下来。 “声声!” 游以桉的手制住她,及时解救了她被指甲抓破的皮肤,“声声,你生病了。” 一个肯定的称述句。祝颂声缓过神来,望向游以桉,重新找回来呼吸。 游以桉握住祝颂声冰冷的手,平静又小心的语气,“你已经躯体化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没有。”祝颂声咽了咽喉咙,否认,“不是躯体化,我是有点……我一般不这样。” 游以桉和祝颂声对视几秒,没有纠正,她改为和祝颂声十指相扣,感受着对方仍在抖动的手,想起来之前祝颂声说过手疼,而她那时没当回事。 她压下悔意,装作自然地点头,“等会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下身体总是好的。” 祝颂声听了急道:“我不要,最起码过几天再去吧?” “太多事情了,好不容易刚见完面,我不想再处理别的事情了,我想休息。” 游以桉迟疑了下,看祝颂声惶惶的样子安抚地应了声好。 “还有十分钟要下车了,你休息会。” 祝颂声不再说话,她的手触碰着游以桉的体温,游以桉是不是说过会对她负责的?为什么呢,她才向孙静月抛出去“每个人都要对自己人生负责”的豪言,转头又躲进游以桉的身体里。 游以桉面对这样的她从来没有觉得疲惫过吗?祝颂声恍恍惚惚,分手后她总是弄不清楚到底为什么非要分手,许多个理由杂乱到一起,此刻,她瞧着游以桉眉头紧缩的样子,知晓游以桉心里不好过,因为担心她吗? 游以桉越担心,她的心里竟然升起偌大的喜悦,手还在微微发抖,可疼痛短暂消失,以前何必假定游以桉不可能接受她呢,游以桉现在不是很愿意吗? 难道分手后的一切真是她愚蠢的自作自受? 她想不明白,耳畔又浮现孙静月喊她姐姐的声音,胃里一阵痉挛。 “等会回家吗?”游以桉出声。 祝颂声不确定地问:“你妈妈那里吗?” “回月溪府吧。” 祝颂声眼睛亮了一瞬,随后暗淡下去,她想了想,“你觉得我今晚回格格屋怎么样,我睡习惯了,今晚想在那里睡。” “会不会不太好,我走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走了,才几天啊,又回去了。” 游以桉为这个提议惊讶了下,紧接着笑了起来,“你想回格格屋啊,这有什么,她们只会猜我们俩吵架了所以你走了。” 祝颂声瘪嘴,“她们猜得也没错。” 游以桉笑而不语,继续加钱打车。 先去酒店取行李,再赶去格格屋,如此折腾一天后,她们都感到疲惫。 榆城外来人口多,街道上明显少了许多车,到达格格屋时,祝颂声望着熟悉的建筑,晃了晃门口的风铃,惴惴不安地进去。 格格屋只有大厅亮着灯,很安静,祝颂声换上走时忘记带走的拖鞋,先去洗了个手。 游以桉把祝颂声的行李拖进来,滚轮的声音响动,似乎惊扰了别人,大厅传来疑惑的声音问:“你们就回来了?” 是小澈的声音。 游以桉把行李箱立好,朝小澈微微点头以作回应,倒是祝颂声在洗手池前许久不敢应声,洗完了还不出来。 小澈瞄到祝颂声的衣角,惊喜喊道:“是声声吗?你回来了!要在这过年吗?” “她来睡一晚。”游以桉替祝颂声回答了,扯过祝颂声的手拉她出来。 “哈哈,好几天不见啊。”祝颂声被硬拉出来见人,不自觉咬着下唇,眼神乱瞟着沙发一角,“对的,我又来了。” 小澈看看祝颂声,又看看游以桉,脸上带了丝笑意,调侃祝颂声道:“你是我见过最没底气的老板娘。” “……”祝颂声偷偷看了眼游以桉,见对方弯弯嘴角似乎不排斥,心里舒了口气,也跟着露出个笑容。 游以桉问,“她们人呢?” “都去做足疗了,夏糖没去,刚刚上去洗澡去了,要我喊她下来吗?” “别别别!”祝颂声赶紧说:“我先上去了。” 游以桉从前台拿过钥匙,提着祝颂声的行李箱,和小澈解释了句,“她害羞。” 小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送她们上楼了。 门打开,祝颂声看着住了一个月的地方,眼泪汪汪,几乎想马上躺在床上。 她不能接受外衣上床,忍住冲动,仔细扫视她的房间,走的时候把许多东西收进箱子里了,现在都不漂亮了。 游以桉拍拍大箱子,望了眼小的,“你哪这么多东西?” “我就是喜欢乱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摊开行李箱,现在可以把里面的衣服洗洗了,拿剪刀裁开大箱子的胶布,拿了套喜欢的睡衣,想了想,她把喜欢的河豚抱枕也拿出来。 游以桉脱下大衣,“再拿一套。” “我喜欢穿这个。” 游以桉蹲下来,语气无奈道:“不是说你,我没衣服穿呀。” 祝颂声反应过来,继续找出来一套衣服,心想游以桉一个榆城本地人,又是店里的老板,居然被她折腾得到处乱跑,几天没衣服穿。 她找出来奶牛猫的睡衣套装,“这个可以吗,你穿过的。” 游以桉略显嫌弃地接过来,幽幽开口,“我的衣服到底去哪里了,你说实话,是不是被你丢了?” 祝颂声有点茫然,“……不会吧?” “不会吧?”游以桉惊讶地重复,“你没带走,可房间里也没有。” 祝颂声皱着脸,仔细回想一片空白,“我真不记得了,要不再找找?” 游以桉服气了,把衣柜打开,其它隐藏的空间同样没有。 祝颂声在箱子里翻找着,猜想有没有可能是她拿错了,结果游以桉的衣服没找到,她被其它事情吸引注意力,重新把波斯猫挂钟和尼泊尔手工纸日历拿出来,放回原位。 “你说我是不是白折腾?”祝颂声挂完笑自己。 游以桉瞥了眼墙上的日历,讲着冷笑话,“起码把自己累着了,累到今晚能睡个好觉吧。” 祝颂声听着做了个鬼脸,她能看出游以桉现在心情还不错。 游以桉在房间里找了圈依旧没找到离奇失踪的衣服,她看祝颂声一件件摆出装饰品,茶几都要放不下,帮忙把河豚抱枕放回床上。 就这么掀开一小角被子,她惊愕发现自己睡衣的半只袖子,再用力掀开半边被子,游以桉闭了闭眼,她的几套衣服全部安然地躺在床上。 因为被子太厚,这些衣服又叠得很平整,之前居然完全没发现。 她看着这些衣服,再望向祝颂声不停搬运东西的背影,“声声。” 祝颂声嗯了声。 游以桉的声音都带着笑,“你把我的衣服藏被子里啊?” 祝颂声懵了下,转过头,“什么啊……” 满床的三套衣服赫然在目,祝颂声吃惊地微微张嘴。 可能是她打扫时刚开始把游以桉的衣服放床上了,后来忘记叠好放袋子里了,然后铺被子时也忘了?可能是为了让房间整体看上去整洁所以忽略了很多细节,要负气出走的人哪记得了那么多。 祝颂声和游以桉对视,看出了游以桉眼中的……那是惊喜?她下意识张嘴胡说道:“嗯,因为,这是一种表达思念你的方式。” “你走后我很想你,会抱着你的衣服睡,不然我睡不着的。” 要不怎么说谎言是关系的润滑剂呢,刚说完,她看到游以桉挑眉,是暗爽的样子,游以桉被她这么一说,似乎都不知道回应些什么好了。 真好哄啊,祝颂声把游以桉每个微表情记在心里,觉得自己简直卑劣……分开后她总是搞不清楚为什么想和游以桉分手,重新相处时却能凭着当下的感受重新回忆起来。 她不想要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说什么游以桉都全然信任,她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游以桉这样? 她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跟游以桉说:“我先去洗澡了。” 浴室里,她打开淋浴头,许久才开始脱衣服,把水温开得很烫,洗了非常久也不想出去。 她想自己待会,游以桉洗澡时这种愿望更加迫切,一想到等会游以桉会出来,会强打着精神对她露出笑容,她的五脏六腑紧绷着拧在一起。 和孙静月见完面后,游以桉似乎跟着卸下重担,她能看出游以桉是高兴的,她知道游以桉想带她回家,极有可能想带她在春节时见家长,似乎只要她假装问题不存在,她马上能迎来其乐融融的场面。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选择接受游以桉的爱意,一片焦躁之中想迫切地结束这一切,哪怕用一种自己会后悔的方式。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游以桉擦着头发出来,脸上的表情和祝颂声想象中的一样,微微带笑,“明天除夕了,我们早上……” 祝颂声打断她,选了择中的方式先让她们暂停,“我今天可不可以自己睡。” 游以桉的笑容僵了,她垂睫问祝颂声,“什么意思?” 祝颂声嗓子眼发堵,几分钟的沉默,她努力把自己的感受表述清楚,“对不起,我太想自己待一会了,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我很恶心,我不想对你撒谎。” “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又不是我家,你忙前忙后我还要你走,我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 “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想自己待一会而已,并不代表什么的。”祝颂声说着攥住游以桉的手腕,眼泪落下来,“真的,你相信我。” 祝颂声每说出一句话,身体止不住颤栗,她觉得如果游以桉现在生气了要骂她,打她,她也绝对不离开不还嘴一句话。 可游以桉没有。 游以桉听完祝颂声的话,低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有几秒钟,祝颂声被眼泪糊住眼睛,完全看不清游以桉的神色。 她擦掉眼泪,再一眨眼,刚才的那些温馨、喜悦、憧憬全部在游以桉身上褪去,她又成功将事情搞砸,让游以桉失望了。 游以桉许久不语,这种心脏被重锤碾过的感觉她很熟悉,和祝颂声相处便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怎么样。 自己待一会。祝颂声需要她的时候不会这么说,事情陪着解决完了,现在不再需要她了,全部退回原点。 她在其中作出的努力,她在祝颂声离开时的主动和承担通通没有用。 她望着这个忽然满脸泪水乞求她的爱人……?爱过的人?和生病了的人能说什么,她觉得痛苦,哪怕这痛苦很熟悉,经历多少次仍像第一次时那般新鲜。 祝颂声想去触碰游以桉的脸,被避开了。 游以桉拧了拧眉心,“你保证,你不会自残,也不会自杀。” “怎么可能。”祝颂声错愕地睁大眼,“我……” “我不会的。” 游以桉用力拂掉祝颂声的手,淡淡说了句,“好,其它事随便你吧。” 她离开房间,还不轻不重地贴心带上门。 祝颂声听着咔嗒一声,许久才眨了下眼睛,她守在自己的囚笼里,感到片刻的安心。 她关了灯,躺在被子上,试图让沉重疲惫的身体放松,可思绪是遏制不住要流动的,她妄想从头整理这些是怎么发生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不愿回忆的场景和人脸。 她头昏脑胀,想着游以桉离去前那个失望的眼神,兀自笑了下,迟早有天,她无力支撑自己锈迹斑斑的空壳时会敞开铁笼,邀请游以桉来参观。 第33章 儿时记忆 许多人会模糊掉儿时的记忆,起码祝颂声是这样,她还会篡改自己的记忆,对于同一件事,她和祝睿明的表述经常不一样,有段时间祝睿明很不解她为什么这么憎恶许安世。 “你爸爸对你挺好的呀,以前还每天坚持给你读绘本,你小时候可喜欢跟着他跑了,怎么现在这么讨厌他呢,每次见他满脸厌恶。” 祝睿明这样问时,八岁的祝颂声通常会反问,“那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祝睿明耸耸肩,“属于大人间的事咯,我离婚又不影响他是你爸。” “我不需要。” 祝颂声想了想补充,“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她这样说,祝睿明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脸,不说什么了,而许安世在她的抗拒下逐渐减少了探视的次数,离婚一年后,许安世一般只在她生日和儿童节时才会出现。 事实上,祝颂声压根不记得许安世给她读过绘本,对许安世的印象大概是爹很忙有点凶和隐隐约约感知到在财政厅的爹比妈妈更有社会地位。 双亲离婚前的记忆她只记得些许片段。 她记得家里之前有许多漂亮的珠串和水晶装饰品,祝睿明在做这方面生意,她对家里客厅的蝴蝶水晶吊灯印象深刻,那盏灯大而华丽,打开时蝴蝶的材质会折射出细密的光斑,如同星云碎片飘在顶空。 她读小学二年级时,祝睿明的生意出了问题,那段时间家里阴云密布,她都不敢大声讲话,不久后她吃了新阿姨做的饭食物中毒,祝睿明和许安世大吵一架,辞退了阿姨,在家照顾了她许久。 她病好后,家里少了许多漂亮的装饰品,此后半年,祝睿明一直都接送她上学,给她做饭辅导她做作业,暂停了事业。 头几天时,祝颂声兴奋死了,妈妈细致入微的照顾简直不要太好,没多久,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家里依旧低气压,祝睿明状态疲惫,祝颂声听见妈妈和爸爸小声吵架过很多次,妈妈投资失败亏了钱,爸爸想要妈妈暂时先在家照顾她,这是她自己理解到的意思。 虽然妈妈现在每时每刻陪在她身边,但一直开心不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回应她的需求,不陪她玩,她哭闹不止时也反应淡漠,有时还会在她写作业时忽然红了眼眶。 祝颂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给妈妈画画,拿压岁钱送妈妈戒指,妈妈只是说谢谢,但没有力气亲她了。 许安世那段时间不常在家,她渐渐觉得和妈妈单独相处好压抑,宁愿留在学校和孙文焕一起看书预习都不想回家。 不久后,发生了一件她会记一辈子的事,这件事的情感冲击远远超过其它,让她此后一想起祝睿明还没离婚前的日子,这段记忆会排山倒海压过所有美好,抢先占据它的大脑。 那天,祝睿明在辅导她作业时忽然暴躁地大喊,“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教了这么多遍了,妈妈每天在家陪你,你怎么可能成绩还没进步呢,这么笨吗?” 一直被妈妈的阴晴不定弄得情绪紧张的她同样发作,“你明明没有教我这道题,哪里教我了?” “你总是看我不顺眼,我才不想你天天在家里!你也不想吧,你为什么不像爸爸一样出去工作呢?” 祝睿明听后生气地拍了她的肩,而她挨下这记打后脱口而出一句“贱人”。 这个词是她在同学那学来的,那段时间大家总是会这样互相喊来喊去,模仿影视剧里的台词比谁演得好,她只在学校里好玩说过,从来不敢回家说。 祝睿明听了那个词后怔怔地看着她,“你这个小孩,太不懂事了。” 说完,祝睿明哭了,毫无遮掩地流下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她在原地呆立几秒后走去给妈妈擦眼泪,被妈妈推倒在地上,妈妈给爸爸打了电话要求他现在必须到家。 她自己站起来,不安地靠在墙边,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时躲回了她的房间。 她趴在房门口听客厅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妈妈在哭,和爸爸说了自己骂人的事,她后悔死自己对妈妈说脏话。 再后来门外吵起来,妈妈歇斯底里地吼了句,“不过了,我要离婚。” 脚步声传来,许安世大力敲她房门,在她开门后把她拖出来,拿她学习用的钢板尺打了她的手心,发了好大的脾气。 多少下祝颂声记不清了,她记得她哭着望向祝睿明,祝睿明并不制止。 难熬的一晚才刚开始,紧接着,许安世把厚重的新华字典丢在她脚下,逼迫她查出来她骂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逼迫她念出来,然后跪下,向妈妈道歉。 许安世一直阴着脸,她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吓得发不出声音,念一个字要停顿很久,断断续续念出来释义,因为不肯跪又被打了手心。 最后,许安世随手把沙发上的圆珠坐垫丢在地上,让她跪在上面以示惩戒,她望向祝睿明,祝睿明神情淡漠,似乎在出神。 她求救道:“妈妈……” “我知道错了,不要让我跪。” 祝睿明不说话,她在许安世的呵斥下安分地跪了下去。 她已经洗过澡了,穿的是睡裙,膝盖处并没有衣料遮挡,几乎是接触到垫子的那瞬间,她难受得想站起来。 她看向妈妈,哀哀道歉道:“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祝睿明双手抹了下眼泪,注视她许久,从沙发走去了主卧,许安世跟着进去了。 她听着家里的挂钟嚓嚓发出声音,膝盖疼痛难忍,比腿更疼的是心脏,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几乎想逃出家再也不回来了,她怀疑如果离家出走不会有人出来找她,没有人盯她了都不敢站起来,后面以一个跪趴的姿势小声抽泣。 她觉得要跪了一晚上那么久,许安世才出来和她说,“起来吧,回房间睡觉,自己好好反省。” 回到房间,发现才十点,她的眼泪那么多,时钟才转两圈。 当晚,祝颂声发了高烧,后来一直小心翼翼,祝睿明似乎没心情管她了,她向许安世提出离婚,刚开始并没有说要带走祝颂声。 祝颂声多次要求跟祝睿明,折腾了半年后,祝睿明带走了祝颂声,给她改姓取了新名字。 她们由大平层搬到了三室一厅,那是祝睿明婚前的房子,有些老了。祝睿明把重心放到了工作上,接送了祝颂声几周后不由分说地给祝颂声找了高级托管。 祝颂声天天晚上用电话手表给妈妈打电话,总是打不通,经常哭到托管老师都烦了才肯睡觉。 她不知道祝睿明在忙什么,不明白生活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在祝睿明的冷淡里想清楚一些事情。 祝睿明有时会来看她,带她去没吃过餐厅吃饭,和老师沟通许久她的情况,对她非常温柔,要分别时,她总是嚎啕大哭,攥住妈妈的衣角不放。 有次,她忍不住问出来藏在心里的话,“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 “你希望我当时选择爸爸,对吧?” 祝睿明给她擦擦眼泪,听了对她说:“声声,既然你选择了妈妈,妈妈会努力给你好的生活,你要给妈妈时间。” 祝颂声一撇嘴,“我问过了,同学们都不用托管,只有读高年级的才要寄宿。” “妈妈,我想回家,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们住现在的房子我也很喜欢,已经很大了,我不需要你赚很多钱。” “可是我不喜欢啊。”祝睿明说话温声细语的,可很少因为祝颂声的哭闹改变主意,她认真看着祝颂声,“宝贝,妈妈不喜欢这种生活。” “你给妈妈一点时间,很快的,我没有办法在照顾你的同时去赚钱,你愿意相信妈妈吗?” 祝颂声哭着摇头,“我只想回家,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家等你,不用去托管的。” 祝睿明叹了口气,“你爸升职了,要不你去爸爸那待几天,好久没和小白玩了吧,要他周末带你去奶奶家好不好?” 小白是她喜欢的小狗,她许久没去奶奶家看过它了,祝颂声犹豫许久,觉得像个阴谋,拒绝道:“算了,我还是在托管吧。” 祝睿明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不哭了,我要走了,亲妈妈一口。” 祝颂声用力亲了一口。 “左边脸也亲一下。”祝睿明微微侧脸,祝颂声继续亲了好几口。 她感觉以前的妈妈又回来了,自信强大雷厉风行,比在家照顾她时精神面貌好了不少,虽然代价是把她放到托管。 她心里清楚,有那么一刻,祝睿明是不想要她的,并且后悔生下了她,她为这一刻感到崩溃,大部分时候,她不恨妈妈,妈妈对她很好,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她的适应能力怎么这么差呢。 她厌恶托管中心复杂的环境,那里很吵,老师和别的小孩都很讨厌,她总是走神,上课时抑制不住地想离开教室,想尝试走回家,还想去奶奶家把小白偷回来,课业一团糟,除了和孙文焕说话其她同学都不想理。 开家长会,班主任把她坐不住的情况告诉了祝睿明,“声声比男孩还难管,静不下心,我把她喊办公室写题她还是心不在焉,像有多动症。” 那个年代,多动症是个很难听的词汇,祝睿明又惊又急,当下便反驳了老师,在第二天带她去了医院,她居然真的被确诊了,还开了药。 有同学听到了班主任和祝睿明的交谈,四处在班里宣传她有多动症,讨厌的同学喜欢在她睡觉时好奇地戳戳她,问她怎么不动呀。 她吃了药会厌食难受,坐在座位上静静发呆,忽然一阵亢奋,又在夜间十分难过。 她吃了几天药后选择不吃了,从此认真学习,在期中考试考了第一名,周末祝睿明来接她时把卷子拿出来,要妈妈亲亲她。 她告诉祝睿明自己根本没有吃药,吃了药难受想吐想死,“妈妈,我是想让你多关心我才故意跟老师对着来的,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不信你问老师,她说期末要评我当学习之星!” 祝睿明半信半疑,换了一家更权威医院再去带她看,流程什么的她全部忘了,记得祝睿明和医生交谈完抱住了她,“声声,不用吃药了,你很正常,是之前的医院搞错了。” “我的声声最聪明了。” 莫大的宽恕降临,祝颂声有种再世为人的欣喜,她果然没病。 她大概知道祝睿明在做饰品的跨境生意,六年级时,她跟着祝睿明搬进新买的顶层复式,姥姥姥爷来新家照顾了她几个月。 伴随着经济情况的向好,最难熬的那几年总算挺过去了,她从此告别托管生活。 她和孙文焕没有缘分读一个初中,初一时,姥姥姥爷回去了,祝颂声主动提出来寄宿,看到妈妈欣慰的神色时跟着觉得高兴。 她的新同桌是个长得像乐佩公主的漂亮女孩,头发长而柔顺,身上总带着茉莉花的香气,名叫钟羡,她非常幸运地和钟羡在一个寝室。 说说笑笑间,她和钟羡熟悉起来,被托管的几年锻炼了她的交际能力,她觉得自己比许多第一次寄宿的同学成熟,隐隐骄傲,交到了许多新朋友。 有了许多朋友,她还是最喜欢钟羡,和钟羡关系最好的时候,祝颂声经常会思考钟羡和孙文焕哪个是她最好的朋友这种无聊问题。 命运在早几年苛待她后终于怜惜她,她的中考分数可以去檀城任何一所高中,再次证明了她不是忍不住乱动的笨小孩,她比檀城百分之九十五的学生都聪明。 她和朋友们约定去附中,等待分班的暑假到处疯玩,去庙里祈祷能和钟羡孙文焕分在一个班,这份祈祷成功了一半,她真的和钟羡在一个班。 孙文焕去了重点班,在祝颂声的遗憾里恨铁不成钢道:“祝颂声,要你暑假不上预科吧,我们又不在一起了。” 新的环境,她暂时不想交新朋友,她已经有了最好的钟羡姐姐,而且她的发小也在附中,干嘛还要别的朋友呢? 她和钟羡一起吃饭、学习,那么小的一张床都想挤在一起睡,干什么都在一起,无比幸福,她无心交际,而别的同学看她们如此亲密渐渐都默认了她们对彼此的重要,也不再试图加入她们。 许多年后,她回望这一切发现确实不对劲,比如她和钟羡睡一起时,有室友的眼神会很奇怪,她当时忽略了许多。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的某个晚上,钟羡拒绝了她想同睡的要求,并在第二天早上跟她说有事想和她谈谈。 钟羡约她到了小花园,严肃的样子把祝颂声弄紧张了。 她劈头盖脸问:“祝颂声,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女同性恋?” 第34章 你本真的样子 祝颂声被问懵了,忐忑地不说话,等着钟羡继续说点什么。 “你没发现你特别黏人吗,去洗手间非要拉着我一起,我去哪都要跟着我,睡觉更不用说了,你知道吗,赵芸觉得我们在寝室搂搂抱抱还睡一起很变态。” 顿了顿,钟羡继续说,“而且,你占有欲太强了,不准我和男生说话就算了,女生你也不准,我借护发精油给别人你都吃醋,一次两次还好,一直这样太让人窒息了。” “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在谈恋爱,我不能忍受你这样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初中时你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们是要好,但和别的同学有正常的交际,现在你完全把我一个人当成所有,我压力好大。” 祝颂声无意识地掐着手,对钟羡的控诉没有心理准备,无措地一言不发。 她凝视钟羡,她是喜欢钟羡,早已经熟悉了钟羡的一言一行,哪怕钟羡在对她表达不满,她嗅着钟羡衣服上的淡淡茉莉香,依旧能感到安心……这种喜欢是女同吗? 钟羡移开眼睛不肯看她,“我说完了,你好好想想吧。” 祝颂声不知道要想什么,她仓皇地拉住钟羡的手,问出最关键的,“你不想和我当朋友了吗?” 一堆关于性格怪异的控诉里,她没有多思考,倒向女同这个选项,“因为我是女同?” 天啊,不要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羡重新看过来,想了许久,“不全是,没人陪你你就什么事都不做了吗,再这样下去,就算以后你谈恋爱了,不管对象是女是男,都会让人窒息。” “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条件是你必须要改改你的习惯了,这周末我不想和你去逛街了,我们最近先保持距离吧,我求求你给我点私人空间好吗?” 祝颂声的头越来越低,压下难过说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 钟羡别开祝颂声的手,先进了教室。 祝颂声慢慢回到座位,细细密密的痛感袭来,她此刻才发现,因为一厢情愿地依赖钟羡,她高中班里只和钟羡熟悉了。 钟羡不想和她玩了,她连中午和谁一起吃饭都不知道。 午休铃响,她在座位上坐着不动,眼睁睁看着钟羡挽上了别人的手臂,真的不打算和她一起吃饭,竟然这么快。 钟羡说得对,没有人陪着她,她宁愿饿肚子也不一个人去食堂。 晚上回到宿舍,钟羡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和赵芸讨论着明星,主动提及她喜欢的男爱豆。祝颂声默默听着,她怎么不知道钟羡喜欢这个歌舞双废,联想钟羡说赵芸觉得她们变态,猜测钟羡是在用这种方式避嫌。 第二天,她开始和别的女生玩,感谢曾经的托管住宿经历,她交际技能尚在,不会因此一蹶不振,融入了别的圈子。 不就是嫌她黏人吗,新交的朋友里,陪吃饭的、陪洗澡的、聊学习的、周末陪玩的,祝颂声把这些需求分担给不同人,省得有人再指责她。 她不再和钟羡说一句话,和钟羡擦肩而过时,无视钟羡望向她欲言而止的眼神,班里女生们都知道她们吵架了。 十月十号,她的生日,钟羡送了她生日礼物,贺卡压在了礼袋上,祝颂声扫了一眼称谓,看到“声声宝贝”几个字。 剩下的内容她没看,怀着报复的心情把所有东西放回钟羡的课桌,和神情难堪的钟羡说:“还给你,我们不是朋友了。” 此事之后,之前的情谊都烟消云散了。 再和钟羡有交集是在期末,当时她意外卷入了一件事。 她的同桌是学校风流人物,在学校组了乐队当主唱,很中二的一男的,班里班外许多人喜欢。 祝颂声对此没什么感觉,正常和周围的同学相处着,某次,同桌分了半盒酒心巧克力给她,她拿了块后把盒子往后桌递,传递下去班里不少人都吃了。 如果她当时多留意八卦就会知道,那盒巧克力是班里的刺头姐送的,好巧不巧,她之前和这位女生发生过几起摩擦,彼此看对方不爽却没有吵起来过,巧克力事件充当了导火索。 刺头姐的朋友是她的前桌,隔天,主唱男问她社团的事,交谈时前桌忽然回头和她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总是夹着嗓子不难受吗?” 祝颂声当下便生气了,“我声音一直这样,哪里夹了?” “你以前不是这个声音。”前桌嗤笑一声,“你刚才和我说话的声音马上不夹了,天天这样有意思吗,听得耳朵疼。” 祝颂声听懂了前桌的言外之意,“听不惯你别坐在教室呗,对我发什么火,脑子有病。” 这场火蔓延起来,刺头姐以替朋友出头的名义找上她,三五成群地要她道歉,她还想要前桌向她道歉呢,她根本没有装夹子,怎么证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刚好钟羡路过,刺头姐抬高声音问,“羡仔,你和祝颂声之前玩得好,祝颂声原本不是这个声音,对吧?” 祝颂声用期待的眼神看钟羡,钟羡看她一眼,冷淡开口,“对,她是装的,每天会私下练习。” 有了钟羡的这句证词,刹那间,所有人在听到钟羡这句话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上课铃声短暂地解救了她,她趴在桌子哭了一节课,听到前桌无语地说:“我去,连哭都要保持夹子音。” 同桌给她递纸,那时她刚在别的女生的提醒下知道了巧克力的缘由,恨恨地把纸巾推了回去。 事情发酵到让人费解的程度,一个装夹子的女生一定是为了取悦男生,再加上巧克力事件的前因,渐渐有人觉得她很绿茶。 当她说话时,周围的同学会审视她的声音,互相使眼色,有男生装模作样问她问题,在她回答后和另一个男生说还行,但没xxxx好听,她听出来这是日本女星的名字。 祝颂声被这种戏耍气得肾上腺素飙升,踹翻了他的桌子,把能想到的脏话全部骂了出口,男生道歉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她想继续扇一巴掌。 “你真生气了吗,不是你自己爱夹吗?” 她感到眩晕,意识到这种隐形的攻击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她可以使用暴力让对方道歉,但无法控制别人的想象和心理。 和她玩得好的同学陆续安慰她,纷纷劝说道:“声声,你别跟这些人说话了,你越有反应他们越兴奋,你不搭理的话过一阵子就好了,我们都相信你的。” 动静传到了老师那,班主任喊她去办公室了解情况,再出来时上课铃响,她听到钟羡勒令几个还在讨论她的人全部闭嘴。 威风的副班长,她落得这个下场多亏了钟羡。 晚修前,祝颂声翻后门围墙,摔了好大一跤出了学校,没有手机没有现金,走了三小时到家,家里没有人。 她借保安的手机打祝睿明的电话,祝睿明在外地暂时赶不回来,拜托谭医生帮忙,她才知道谭医生居然有她家的钥匙。 谭医生风风火火赶来,俨然一副她家长的样子,数落道:“你是不是没开请假条出来的,多危险啊,班主任都打你妈妈电话了,把你妈妈急死了。” 她拿了钥匙要谭医生走开,关门自己处理了摔伤,把钟羡送给她的东西和所有钟羡有关的痕迹全部丢进垃圾桶,在家里待着不愿意去学校。 两天后,祝睿明急匆匆赶回来,“怎么了呀,电话里都不说话,怎么忽然不上学了?” 祝颂声憋了两天还是伤心,“好多人都嘲笑我。” 祝睿明眉头紧皱,“谁,说你什么了,我去学校找他们去。” “妈妈,我反抗了,是钟羡说我装夹子的,别人我都无所谓,她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声音一直都是这样的,她最清楚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祝睿明当然认识钟羡,刚开始不懂夹子是什么意思,听祝颂声解释后沉默了一会,抱住她说,“宝贝,妈妈很喜欢你的声音。” 祝颂声挎着一张脸,“妈妈,我不想看到那些人了。” 祝睿明点点头,安慰她一通,陪她出去玩了一天散心,她听到祝睿明和许安世打电话,商量要不要让她转学到一中,担心学籍和课程进度该怎么办。 她那几天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学校,伤心到没心情问清楚为什么谭医生有她们家的钥匙。 又过了两天,孙文焕跑到她家找她,那天是星期一,祝颂声很惊讶孙文焕会来。 孙文焕提着一堆吃的,大包小包放到茶几,“声声,事情我都听说了。” “连你都知道了?” “没有传那么广,我是问你同桌知道的。” 祝颂声恼道:“你不要问他了,就是因为他我才被针对的。” “什么?”孙文焕吃惊,“他打了说你的男生,你们班有人说他喜欢你。” 祝颂声冷笑一声,把爱慕者送的东西吃一半又转送给别人,现在为她出头又有几分是为了她,几分是在装相。 “不管了,我已经决定转去一中了,再也不用看到这些人了。” 孙文焕睁大眼睛,拽着祝颂声胳膊,“那你也看不到我了啊。” 祝颂声怔了下,“我们在家里见嘛。” 孙文焕低落下来,松开祝颂声,走去玄关想穿鞋,“你为了钟羡连我都不要了,我知道你以前就觉得她比我重要,一中挺好的,只要你不放弃上学就行。” 祝颂声去追孙文焕,“不是啊,我是真的……” 她踢了孙文焕的鞋不让她穿,想说点什么挽留,不要让她又失去一个朋友了。 想了半天没想到词,孙文焕等了等她,不是要走的样子。 祝颂声含着眼泪,“我不想看到钟羡了,我看到她好难受,我们现在还住在一个寝室,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孙文焕叹了口气,“祝颂声,不要屈服,你有没有考虑过转班?” “反正我们都是全理,课程进度差不多,你来我们班吧,如果有人敢说三道四的不管是谁我都揍,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不想你转校。” “不要转校啊,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祝颂声定定看着孙文焕,这个提议她之前没想到,孙文焕一说出来,她马上答应了。 孙文焕在重点班,祝颂声按正常程序不能转进去,祝睿明打了许多电话,跑了几次学校,一周后,祝颂声回寝室把东西搬去了孙文焕所在的寝室。 孙文焕带着祝颂声融入了新环境,有了之前的经历,她褪去一层皮,学乖了,不敢过分依赖孙文焕,和许多同学维持着关系,度过了两年快乐的高中生活。 新班级和她之前的班不是一个楼层,在回字形的教学楼中呈现对角位置,她几乎碰不到钟羡,偶尔在年级大会上遇见,目光相撞时她会赶紧移开。 许多月后,钟羡来找过她一次,还是邀请她去小花园。 气氛尴尬,钟羡缓缓先开口,“你在一班还好吗,我在光荣榜看到你的名字了,之前……” 祝颂声听了几句耐心告罄,“还没跟你说过吧,我根本不是女同,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怎么会有你这么自以为是的人,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我恨死你了,如果有机会能报复我一定会做的,你还来找我干嘛,以为我会喜欢你?” 钟羡听了很受伤地看她,像是要哭了,祝颂声盯着钟羡的表情,心里很痛快,她觉得钟羡此刻绝不会有她当时难过。 那是她最后一次和钟羡见面,伴随着关系的彻底死亡,她许久没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女同。 孙文焕从没因为她的性格而质问她是不是女同,祝颂声这样想着,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确实没有像黏钟羡那么恐怖了。 高三,孙文焕和她约定一起考去榴城,从此监督她学习,包括要求她不准用老年机玩俄罗斯方块,每天回寝室最多只能玩十分钟。 她很享受这种管束,认识游以桉后十分钟太不够用了,她把俄罗斯方块丢在一边,快要到十分钟时往往抓心挠肺,为了不让孙文焕生气,很长时间遵守了约定。 某次她跑回寝室给游以桉发消息,游以桉忽然宣告关系结束,这对一个环境封闭压力超级大的高中生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明明只有十分钟,还嫌她黏人吗? [也不是,我女朋友不希望我给非工作必要的女性频繁发消息,而且我最近很忙。] 祝颂声盯着女朋友几个字,心下茫然,好像想通了什么,她无知觉打下字,删掉,十分钟过去了。 孙文焕把手一摊,“手机给我。” “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信息没有回复,我想多看会。”祝颂声还没回一个字呢,可怜巴巴乞求,“再给我五分钟行不行?” “不可以,都十分钟了,赶紧给我,你最近还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发消息,别以为我不知道。” 寝室长望着她们笑,“又管教起来了,声声,别玩了,我要熄灯了。” 祝颂声不情不愿把老年机递给孙文焕,掀开被子生闷气。 你们这些庸俗的人,她恨恨地想,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回家了才不理游以桉。 藏在心里疑团在此刻昭然若揭,她搞懂了,只有在爱情里才能容纳下她的占有欲、黏人和脆弱,她想要的那种陪伴只有当女同性恋才能得到。 再往深想,就算她是女同性恋,游以桉已经有女朋友了,她是被她们的爱情排挤开的人。 十分钟都不肯给,祝颂声伤心死了。 等游以桉分手了她一定要把游以桉捡走。 老天,哦不,是游以桉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根本没有女朋友,祝颂声高考后死皮赖脸缠着游以桉,十月,游以桉同意试试。 恋爱时祝颂声每天幸福得每个细胞都在跳舞,原来她是女同,原来当女同这么好。 她和游以桉做什么都好开心,游以桉在开店,她积极帮游以桉宣传,经常把链接发到祝家一家亲,为了有更多流量,她自己做了账号。 踩了狗屎运,她一通乱做流量倒是挺好,发了和游以桉的恋爱记录后小火了一把。 什么都很好的时候,她的匿名提问箱收到新消息。 [恭喜,终于靠装女同得到新的依赖对象了,这次这个人可以忍得了你多久?按照你的风格,没多久会出轨吧,毕竟对于你来说,为了有人不间歇地陪伴你,你一定会同时养着很多人的。] [你女朋友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祝颂声看完,通过班级群重新加回钟羡,匿名有什么用,这段话每个缝隙都在说我是钟羡我是钟羡。 “你有病啊,暗恋我吗?” “别再匿名给我发些有的没的了,我是女同也不代表我喜欢过你。” 祝颂声用力吸气呼气,打下:“是你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的,我和别人做朋友你还生气,在别人造谣我装夹子的时候作证是真的,滚吧。” 这条消息发出去,显示被拉黑,她气得和孙文焕发了好多条六十秒的语音。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非得当她心中的女同才是真的女同?我和女人谈恋爱碍着谁了。” 孙文焕秒回:[我在上课听不了语音,才转了一条文字,勇敢宝宝向前冲!] 星期五,游以桉来了榴城,她没和游以桉说这件事,后来聊起初恋,祝颂声搜肠刮肚,想起钟羡,不知道她和钟羡到底算什么。 思前想后,没必要说不痛快的事,她确信她能分得清友谊和爱情的区别,她不喜欢钟羡,起码绝不像喜欢游以桉那样喜欢。 哪怕她和钟羡在感情好时经常亲脸,好奇地感知过对方发育期的身体,睡在一起是常态,那只能算是青春期的同性依恋,她就是不喜欢钟羡,她对于女同的启蒙不浪漫不美好,让她受伤,说出来都嫌晦气。 而且,她不想说因为太黏人被朋友认为是女同,朋友被她搞得压力很大,所以不愿意和她一起玩了,谁知道会不会在游以桉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若干年后回想此时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有预示。 告诉游以桉没有任何好处,她不能让这样的预示发生。 这一晚她思绪发散,想得头疼欲裂,一会觉得身上好热,猛地又肋骨发疼,被子的重压,衣服的布料的摩擦都如同针刺般让她难受。 她脱了所有衣服裸睡,蜷缩身体等待睡着能缓解痛苦,却根本没有睡意。 三年前,六月十七号,游以桉二十七岁生日,她们分手都要几个月了,她没忍住在游以桉生日当天详细把游以桉的各个社交平台和店里的号全部看了个遍。 视察到榆窑里的账号时,她刷到一条带着榆窑里tag的图文,瞳孔地震,照片上的人是钟羡。 钟羡po了许多张在榆窑里玩的照片,还有和游以桉的合照,似乎很熟悉的样子,一看文字,她惊了又惊,钟羡居然报了店里的陶艺课。 一瞬间,祝颂声差点忘记和游以桉分手了,马上想对游以桉发脾气,不准和钟羡合照,谁允许你把东西卖给钟羡了,钟羡这种喜欢乱说话的人,说不定会像造谣她装夹子音一样跑去和游以桉说她不是真的女同,是因为想要被照顾才装女同的。 祝颂声烦了,点进钟羡的平台动态,发现她居然谈过女朋友,半年前分手,emo时写的小长文感人肺腑,底下一片“小拉子大文豪”的赞誉,一条爆款笔记。 钟羡是女同的事情冲击到了她,让她们的过往染上了别的意味,再看那些合照时,祝颂声有了几分膈应,干脆隐藏了账号里所有和游以桉有关的内容,眼不见心不烦。 许多事情综合来看,祝颂声总结出经验,当她的依恋对象情绪稳定内核强大时,比如游以桉和孙文焕,她在她们身边会如鱼得水,过上一阵有盼头的幸福生活。 当她的依恋对象拒绝她的依恋时,她会感到痛苦羞耻,比如妈妈,比如钟羡。 想来想去,祝颂声早厌烦了这种依附,她就不能自己待着吗,妈妈和钟羡对她的质问她活到二十多岁了还是没有办法回答,她也很想自己独立。 她身上的顽疾用什么办法才能祛除?和蒋一澄闹掰后,她回国找过心理咨询,很难约的名医,认知疗法,头几次去医生只让她说自己的情况,不断提问。 她无所谓医生到底能解答些什么,能有一个安全的环境听她说话已经很好了。 第四次去时,医生提到了她以前没有发现的新视角。 “颂声,听你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察觉到你处理问题时通常极端,越是重要的人伤害了你,你的反应往往越激烈,比如你提到的高中同学,当对方无法满足你的需求时,你瞬间将其贬低为完全的坏人,你后续的许多举动让她也继续失控,一起将关系带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再说说你在日本的朋友,事情确实复杂,你的处理方式很迅速,你的高敏感性和低容忍度可能导致你的情感过载,只能迅速采取极端的行为来逃离痛苦,而不是调节或接纳情绪,在你和我说的每一段关系里,是不是都是这样呢?” 祝颂声听得目惊口呆,点了点头。 医生告诉她,她有严重的“全或无”思维,往往和童年时无法整合“好妈妈”与“坏妈妈相关,如果母亲时而过度溺爱、时而冷漠忽视,可能导致童年时期的分裂机制固化,延续到成年后的人际关系,也将影响她的依恋模式。 祝颂声心里发毛,过度暴露的恐惧让她想离开咨询室。 “你还没有和我好好谈过你的妈妈,这次时间快到了,下次见面我们再聊聊这个板块吧。” 祝颂声忙不停说好,比医生先一步离开。 下一周时,医生出差,再下一周时,祝颂声回了日本,没有再找过心理咨询。 凌晨三点,祝颂声坐起来找手机,给游以桉发消息。 [你伤心了吗,你去哪里睡了。] 阴间时分不可能得到回复,祝颂声强迫自己闭上眼,醒一会睡一会,醒的时候会瞄一眼手机,看看游以桉回复她了没有。 很浅的睡眠让她眼皮胀痛,只要她神经松懈,往事便如同霉菌扩散开,无限繁殖,什么事都没有彻底解决,一个个问题强压着她。 时间流逝,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她,一睁眼,游以桉站在她的床头,室内亮起来暗灯。 她记得睡觉前明明锁了门,此刻却不慌张,反倒觉得理所应当。 游以桉在用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祝颂声,你是不是在低烧。” 她迷迷糊糊回,“我头不疼,肋骨疼,” “肋骨疼?” “嗯,晚上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祝颂声说着翻了个身摸索手机,没什么好避嫌地微微坐起来。 游以桉把目光暗了瞬,“你不开暖气就裸睡啊。” “我热。” “你别是感冒了。” 祝颂声看了眼手机,九点了,游以桉没回她昨晚的信息,“你昨天在哪里睡的?” “四号房,第一次睡。” 祝颂声咬着下唇,攀上游以桉的手臂,“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走了。” “不是你说先暂停一下吗?”游以桉望了眼祝颂声因动作而大片裸露的肌肤,弯腰把被挤到床尾的睡衣丢过来,“你说不代表什么的。” 祝颂声舒了口气,感谢成长啊,她多多少少是有进步的。 她穿好衣服,对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什么都没发生?游以桉还在?那她的那些忐忑不安算什么,难道是她太作了? 游以桉捡起祝颂声掉在地上的睡裤,放在桌子上,再翻出来一件秋裤丢到床上,“穿衣服,等会下去量体温。” 祝颂声接过来裤子,掀开被子穿好,很轻地笑了笑。 游以桉闲闲靠在床头柜,掩面打了个哈欠,今天除夕,她妈大早上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底在忙什么,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忙,要过年了还不见人影,她被数落了一通,答应中午就回来吃饭。 她想带祝颂声回去,哪怕这个想法她到现在还没有和祝颂声说,也没和她妈说,简直冒险。 真的冒险吗,她看到了祝颂声的偷笑,何必需要祝颂声的同意,她稍微用命令的语气让祝颂声穿衣服,祝颂声已经在开心了。 要这样做吗,游以桉感到莫大的诱惑,她太想过个好年了。 祝颂声穿好衣服,踩上拖鞋去刷牙,刷完走出来,发现游以桉还靠在床头柜,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游以桉不遮掩,“在想是不是又通过了你的测试,这样的测试有几轮,我可以坚持多久。” 她看到祝颂声的大眼睛茫然地眯起来,眨了眨,“我觉得我不是在测试你,我的所有情绪都是真实的,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很莫名其妙对吗?” “是不是在我看来很严重的事别人其实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游以桉往前倾了倾身体,专心地望向她,“你现在生病了,容易把事情往最差劲的方向去想。” “许多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恐怖,拿蒋一澄妹妹的事来说,见她妹妹前,你以为她会强势地骂你,实际上她最后叫你姐姐,只能求你,其它的事情也是一样。” “生病会让你的思维扭曲,你现在所认为的你不是真实的你,不要太苛责自己。” “温新羽同样有这样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她现在稳定下来了,改天我把她约出来,你们聊聊吧。” 祝颂声一字一字认真听着,游以桉不提的话她已经忽略温新羽之前生病过,对温新羽的印象只是成熟的有点潮的酷姐姐,教会了她玩滑板。 “新年后我们去趟医院,我们相爱了快四年,我知道你本真的样子。” “也许你只是需要吃药,吃完药你会发现许多问题都不存在,真真假假的念头会得到解决,专业的帮助会比我更有用。” 祝颂声眼眶发热,说不出来话,她听着游以桉为她打算着,好像比她自己还知道自己。 “好。”她用力点头,简短道:“我愿意。” 游以桉笑笑,“不准反悔。” 祝颂声振振有词,“不反悔。” 她问,“……那现在呢?” “现在?”游以桉往门口的方向走,“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祝颂声不太确定,跟着游以桉走了几步,“会不会有点太快了,而且你妈妈又不喜欢我,到时候我们挨骂怎么办。” 游以桉惊诧地看她,看了许久,祝颂声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 却听到游以桉惊喜道:“原来你真的知道我想干什么,昨晚推开我是因为有压力吗?” “有点吧。”祝颂声诚恳道:“我经常不知道怎么分辨自己的感受。” “但是,我愿意,我想让你高兴。” 第35章 来都来了 祝颂声说出这句话,看到游以桉垂下眼,笑意融融,她好喜欢看游以桉因为她情绪变化的样子。 有时候游以桉的情绪会超出她的预料,比如只是记住游以桉的身份证,游以桉却很惊喜,有这么值得高兴吗,难道她平时做的都很糟糕? 游以桉按耐住心中的欢喜,“我们现在下去,你先吃个早饭,体温枪在下面。” “好,等我涂个唇膏。” 祝颂声涂好唇膏,换了几套衣服让游以桉看哪套好,整理头发折腾半天,被等不及的游以桉硬拉着出门。 走到楼梯口前,她扒拉住栏杆,生生停下脚步,“我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游以桉低头看了眼时间,“老板娘又买电视又买冰箱,还怕人说?” “因为告别的时候太正式了!” “没事的,几个熟人还怕,中午还要见我妈呢。” 祝颂声抓狂道,“你妈我也很怕的,更怕。” “是吗,看你之前气势挺足,我妈还有点怕你呢。” 祝颂声被游以桉说得笑了,知道游以桉在逗她,“你真是不孝啊,大过年还给你妈找不痛快。” “可是我想痛快啊,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今天让她知道还好办点。” 两人在楼道间说了几句,忽地,隔壁的房门开了条缝,夏糖穿着棉绒睡衣,头发炸毛,“你们两个啊……” 祝颂声微窘地呆住,“你能听到吗?” “听不太清。”夏糖嘴角噙着丝揶揄,“听不到我也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游以桉笑道:“都知道什么了?” 夏糖望向祝颂声,语气好笑,“知道你昨晚不想让桉姐跟你一起睡,是我给她找的4号房钥匙。” “还知道你骗我,你根本没去机场,骗我的时候信念感很强啊。” “哎呀!”祝颂声被调侃得无地自容,撇开游以桉的手,自己先下楼了。 游以桉和夏糖对望着笑了笑,跟着下楼了。 楼下,小澈和褚橙在客厅做皮蛋肉丸,还有两个住客在厨房忙活,小澈昨天已经见过祝颂声了,并且告知了大家,所以剩下几人看到她并不惊讶。 褚橙大声喊了句声声,“除夕能看到你真好呀。” 祝颂声红着脸跟大家打了招呼。 几人一通寒暄,褚橙问祝颂声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吃面条,刚好煨了汤,可以用刚炒的芹菜牛肉当浇头。 “好啊。”祝颂声偏头看向游以桉,“你要吗?” “我吃过早饭了。” 游以桉找了体温枪要祝颂声测,发现体温在正常范围,用过体温计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看会电视的工夫,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端上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讨论晚上的年夜饭怎么安排。 祝颂声吃了几口面条,游以桉在一旁提醒道:“垫吧一口行了,我妈做饭了,等会吃不下她要骂人的。” 周围人听到了怪腔怪调的噢了声,小澈笑道:“还好没问你们要不要在这吃。” 祝颂声脸热了,吃完后洗干净自己这只碗,再洗手时和游以桉说:“我们买个洗碗机吧。” “你之前应该很少来格格屋,大家做饭的次数挺多的,买洗碗机会方便点。” 游以桉答应了,“年后装吧。”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祝颂声那点紧张劲又上来了,寻思着:“我什么都不带不好吧,先去商场买点东西,买什么好呢?” 眼下已经十点多,游以桉开动车,“去我家附近的吧,随便买点就行。” 真的行吗,祝颂声将信将疑,看游以桉挺自在的,她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大事,绷直身子拷问,“……小晴呢。” “还没问你呢,怎么回事?” 游以桉三两语解释清楚,“相亲认识的,我和她之间没什么,我妈和她妈玩得来。” 答案祝颂声并不意外,“所以你是故意气我?” 游以桉嗯了声,看了眼祝颂声的表情,没什么负担地道歉,“对不起,你说的很对,故意把伴侣弄哭当然算一种暴力。” 祝颂声沉默了会,“你挺信任我的,方向盘在我手里还敢这么气我,不怕我一生气整车人出什么意外吗?” “我后面身体不舒服,很想停在路边换你开,但我怕你妈妈发现是我。” 游以桉心下惊了瞬,祝颂声这么说,她现在也想把车停在路边,好好解释一切,让这一茬能平稳度过。 祝颂声像是知道她想干嘛,把手放在她大腿上抚了几下,“没事,我已经不生气了,我不想看你向我道歉,不说了。” 两人都沉默了会,祝颂声哀叹一声,“你妈和小晴妈妈玩得好,你妈都不认识我妈呢。” “别打退堂鼓啊,马上要到了。”游以桉拿出祝颂声以前说过的话给她打气,“你是在和我谈,又不是和我妈谈。” 祝颂声低头搜索“见女朋友妈妈送什么好”,给自己妈妈打气道:“你妈要是认识我妈也会和我妈妈玩得好的,我妈妈特别好。” 游以桉听了笑了笑。 祝颂声浏览好多页,放下手机感叹,“还是有点惊讶,你居然去相亲了。” 游以桉低眉顺眼,假装失落说:“是啊,老女人了,没力气折腾了。” 祝颂声皱眉,“不老。” 游以桉不语。 “一点都不老。” 祝颂声拍了拍游以桉的腿,义正言辞安抚道:“才三十岁有什么好老的,很年轻啊!” 游以桉想笑,祝颂声认真安慰她的表情真可爱,她憋住,悲伤地点了点头。 停车时,她确认,“你过年不回家跟你妈妈说过的吧。” “很早前说了。” “她怎么说?” 祝颂声关好车窗,“我上条信息她还没回呢,可能生气了。” 游以桉顿了顿,“为什么不想回家?” “很多原因啊,害怕我妈知道我在日本发生的事,还有,我妈和她前夫好像又在一起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祝颂声补充了句,“她前夫就是我爸。” 游以桉知道祝颂声反感她生物爹,几乎不提,零星几次提都会直接喊许安世或者我妈前夫这样称呼。 她锁好车,牵着祝颂声的手进了商场,“你妈知道我骗她了,我晚上给她回个电话吧。” “你现在才开始担心啊。”祝颂声哼了声,“你以前在她那口碑很好,现在可能不行了。” 游以桉笑道:“那拜托你帮我吹吹风,挽回一点咯。” 马上要十一点,祝颂声没时间多挑选,去Burberry买了件羊毛披肩,再去买套护肤品,下电梯去超市时看到有人抱着一束香雪兰,她问游以桉,“我们买束花吧?” “行啊,这些差不多了,礼盒什么的家里很多,我车里还有几件,直接提那些去。” 游以桉又看了眼时间,“现在去花店吧,再晚要迟到了。” 祝颂声听游以桉的,她不熟悉这个商场,跟着游以桉走。 花店里上了许多年宵花,红彤彤的一片,祝颂声四处挑着,在一盆蝴蝶兰前停下,喊游以桉过来看,“兰花诶,你妈妈名字里有个兰字,她会喜欢兰花吧?” 游以桉嗯了声,心觉不妙,看着祝颂声再往里走,果然走到了大花蕙兰前。 “这个花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叫大花蕙兰,买这个吧,阿姨肯定会觉得我特别用心。” 游以桉抿唇,不想回避,“方喜晴送了我妈一盆大花蕙兰。” 她说完观察祝颂声的神色,看她怔了下,点点头说,“哦,我再看看别的吧。” 刹那间,游以桉忽然有点心疼,祝颂声今天太给她面子了。 游以桉看祝颂声走到冬青盆景前,和她说:“你先挑,我去打个电话。” 祝颂声有丝犹疑地看着游以桉,应了声好。 店外,游以桉拨出游慧兰的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游慧兰的声音里透着过年时特有的关切,“到哪里了?路上堵车吗还没到啊,你吴姨做了几道主菜才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我等你快到了再炒其它的。” “十二点半能到了。” 游以桉轻咳了下嗓子,“妈,跟你说个事,声声要来家里,她给你买了花。” 游慧兰那头沉默了会,“……哪个声声啊?” “之前来过家里的那个声声。” 游慧兰没说话。 游以桉陪着等了一会,“妈?” 游慧兰挂了电话。 游以桉不紧不慢地重新拨回去,期间透过爱心榕的枝叶,和祝颂声对上目光,看到祝颂声迷茫的目光。 对于她出来打谁的电话,祝颂声应该猜到了,也是这刻,她承认自己非常失控,毫无顾忌地想推动事情按照所期待的发展。 她对祝颂声笑笑,刚巧,下一秒,游慧兰接通了。 “还打来干什么?要带回家里了才知道跟我说了,这几天总不回家也是和这个事有关吧,你疯了啊?” 游以桉放柔语气,“妈,我们在泰隆这,马上要到家了,你要是不想看到她你现在跟我说清楚,我们不会打扰你的,住月溪府也行,到时候除夕晚上……” 那头恶狠狠打断:“游以桉,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你们不会打扰我,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不在家里过年了去跟别人过,是这个意思吗?” “妈。”游以桉安抚道,“我是不想你为难……” “她现在情况不太好,你骂她她承受不了的。” 游慧兰气道:“那你别带回家啊,我就承受得了?” 游以桉沉默了一下,试探说,“妈,你成全我吧,我和她还没有彻底和好,很脆弱的关系。” 那头暂时只能听见呼吸声。 许久,游慧兰语气平静下来,“你不要让她再送百合花了,特别是开得很旺盛的那种,我上次过敏差点进医院,你记得吧?” 游以桉心头漫上喜悦,又眼眶一热,游慧兰退让反而让她心尖泛起酸涩,“不送了不送了,会送更好看的。” “妈,我知道你心善,声声也知道,她为了给你买礼物想破了脑袋。” 游慧兰呵了声,“别给我戴高帽,大过年的,她来都来了我还怎么办?” 说完这句,游慧兰挂了电话。 游以桉进店里时,祝颂声已经选好了花,指了指问她的意见。 连瓶都搭配好的几束五代同堂果,这种肥嘟嘟黄灿灿的东西一看就是祝颂声的审美,柜台上还放着一盆开得正旺的鹅黄大花蕙兰,视线所及一片耀眼的黄,温暖炫目。 祝颂声抬起下巴,得意地和游以桉说:“我想过了,兰花可以放花架,五代果可以放在你们家展示柜中间,为什么别人买了我就不能买呢,我也想买啊。” 游以桉嘴角微扬,这才是她熟悉的祝颂声,刚才那隐忍做派怪不适应的。 “都好看,我妈肯定喜欢,放心吧。” 提着一堆东西去车库,上车后,祝颂声紧急继续搜“新年上门见婆婆教程”,游以桉跟她说话都不理。 游家的老房子在榆城市中心一带,三层楼的老房子,一公里外就是繁华商圈。 幼时,游以桉总是听领居说她们这片一定会拆迁,到时候人人都将有大几百万的资产,千万也是有可能的,结果到现在,周围的房子都拆了,这一片还是没拆。 到现在更是拆不起了。 游慧兰许多年前还会嘀咕一句真是没发财的命,老房子不管是卖是租也能赚笔大的,可这么多年已经住习惯了,渐渐不爱挪了。 车停好后,祝颂声提了两盆花已经提不动了,剩下的全交给游以桉提。 小巷里传来舞狮队训练的声音,一片锣鼓喧天,经过她们时,有只小狮子凑近祝颂声,大幅度地向她摇摇脑袋使坏,害她差点把花给摔了。 到了家门口,祝颂声把花放到地上喘口气,跟游以桉说:“你有时候挺疯的。” “怎么了?” “我买花的那会你才和阿姨交代吧?” “是啊。”游以桉按下门铃,“怕吗?” 事已至此,祝颂声害怕也没用了,紧急理了下并不乱的头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按了三下后,门开了。 祝颂声望向那张和游以桉有五分相像的脸,露出这辈子能露出的最大笑容,“阿姨好,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 游慧兰毫不知情般,脸上又惊又喜,同样在笑,“你好你好,当然记得你,好多年没看到你了。” 她招呼祝颂声进来,拆新拖鞋的时候偷偷白了眼游以桉,又和颜悦色跟祝颂声说:“赶紧换鞋吧,外面很冷吧?” “不冷不冷。” 祝颂声把花放下,“阿姨,您看看您喜不喜欢,不喜欢我等会再去看看。” 游慧兰看过去,一副不知道多高兴的样子,“啊,还带了花啊,搞这么客气。” 游以桉在心里笑笑,她妈一点都不见电话里的排斥。她把手里提的东西放下,“都是声声买的。” “太客气了。”游慧兰望去,数落了句,“买点花就行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祝颂声看到另一盆大花蕙兰摆在了电视柜前左侧花架,她换好鞋,亲自把自己带来的那盆摆在了另一侧,“阿姨,原来你真的喜欢兰花啊。” “是的,哈哈。”游慧兰面露几分尴尬,很给情绪价值地笑,“你有心了,你选的我特别喜欢。” 她朝游以桉使眼色,“你们快去洗手吧,在客厅坐会,我还有两个菜没炒,怕冷了。” 游以桉领着祝颂声去了洗手间,救了快要笑僵的她妈。 洗完手,游以桉带祝颂声在沙发坐下,如今电视柜左右两侧各摆上了一盆兰花,繁复多彩得让人无法忽视,像是在打擂台。 第36章 必须和我睡一起 坐了没一分钟,祝颂声压低声音问游以桉,“网上说过年去对象家不能主动帮忙,但我这个情况特殊,我去不去啊?” 游以桉为某个称呼暗爽,“你能帮什么,等会又把厨房炸了,坐着吧。” “你说的啊。”祝颂声缓了口气,紧紧挨着游以桉坐,“你妈妈好像变了……见到我好热情。” “你也对她也热情呀,放松点。” 祝颂声点点头,觉得口渴,抄起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喝,一个没端稳,砰呲一声,茶杯碎了。 她手忙脚乱捡起大头的碎片,游以桉跟着吓一跳。 “没烫到吧?” 祝颂声瞄了眼厨房,“没有,现在怎么办。” 游以桉去拿扫把,“碎渣别捡了,放着我来。” 祝颂声停下动作,蹲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间,等待游以桉来时特别害怕游慧兰从厨房出来问怎么了,倒不是觉得自己犯了多大错,和游慧兰单独相处她会紧张。 好在等游以桉收拾完地板,厨房的门还是没开。 “你说你妈妈听到了没。” “听到了吧。” “那她怎么不出来看看?” 游以桉轻笑出声,“她知道你怕她呀。” “……”祝颂声懒得理她了。 二十分钟后,厨房门被打开,游慧兰端出最后一道荷塘小炒,脱了围裙招呼道:“来吃饭了,都洗手了吧?” 游以桉拉着祝颂声去餐桌,祝颂声回应了一句,“我们都洗了。” 中午只有三个人吃饭,但桌上满满当当要有十个碗,几道硬菜自不必说,凉菜热卤水果八宝饭皆有。 祝颂声尝了离她位置最近的几道菜,马上拍马屁道:“阿姨,你做的菜好好吃,每一道都是。” 游以桉听了憋住笑意,那几道菜都是吴姨的拿手菜。 刚想替她妈说话,她妈不害臊地承认道:“是吧,阿姨专门学的,你下次来阿姨还给你做,阿姨一做饭以桉每次都要吃两大碗。” 游以桉微微吃惊,不知道她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可能她妈也不知道,捡着什么话就说什么。 “真的啊。”祝颂声尽情捧场说:“难怪来之前她让我只垫吧一口,原来是怕我错过阿姨的厨艺了。” 游以桉低下头,开始脚趾扣地。 游慧兰哈哈大笑,“你多吃点。” 她用手肘推搡了把游以桉,“我不知道声声喜欢吃什么,你给她多夹菜啊,别客气。” “阿姨,我都喜欢吃。” 游以桉看了眼离祝颂声最远的那道板栗烧鸡,站起来换了菜的位置,把祝颂声喜欢的菜都移到前面。“鸡翅还喜欢吃吗?” 祝颂声被游以桉高调的动作弄得红温,“放那就好,我夹得到。” 游慧兰站起来一起帮忙移了下菜,“声声喜欢吃鸡呀,阿姨下次还给你做。” “她喜欢吃里面的板栗。” “鸡也喜欢。”祝颂声忙说。 吃到中途,游慧兰问了她们要喝什么,倒好饮料后发觉忘了合影留恋,拿出家里的相机拍了几张。 祝颂声吃完一碗,被游慧兰劝着又添了饭,最后揉着肚子把碗放到了厨房。 饭后,游以桉帮忙收拾桌子,让祝颂声去客厅或者她房间坐会。 祝颂声果断选择上楼,去了游以桉的卧室。 看祝颂声的身影消失后,游慧兰揉揉脸放松肌肉,白了一眼游以桉,“我是看在过年的份上,不想骂你。” “要不是今天除夕,我理都不会理你。” 游以桉默默擦完桌子,洗完碗,给游慧兰递上一杯热茶,“妈,辛苦了。” 游慧兰瞧着游以桉,不接这茶,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游以桉的胸口,“你啊,我电话里都没说什么,你马上威胁我不在家过年了,我当时这个心口……” “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是吃准了我心疼你。” 游以桉心下动容,忍住情绪,“妈……” 游慧兰叹了口气。 “你办的这叫什么事,那陈姐呢?” 游以桉放下茶,神色坦然,“你脱口而出问的是陈姐,都不是小晴了,我有女朋友不耽误你和陈阿姨做朋友吧?” 游慧兰横了眼游以桉,“你给我一套高温白瓷,要和国瓷合作的那套,我要送人,其它花里胡哨的陈姐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不着急吧?我过两天给你。” 游慧兰喝了口热茶,慢悠悠道:“不着急,被你这么一弄,陈姐还和我来往做什么?” 游以桉不说话了。 “你这个事吧,我不算没有心理准备,看你最近老不回家,我想过你是不是有情况了,哪里想得到是她。” “多好啊,声声你也熟。” “还贫嘴呢?”游慧兰骂了句土话,“看到你那样子就来气。” 游以桉闭嘴了。 她一闭嘴,游慧兰又主动说起来,“我看她瘦了点,性格没之前那么张扬了,变了挺多。” “我听你霞姨说,不管女孩是瘦是胖都不能评价,怎么说都会给人压力,有时候夸漂亮别人也不见得高兴,我饭桌上没问她怎么瘦了。” 游以桉抬起眼,诧异了下,“霞姨挺跟得上时代。” “那可不,我也可以的吧?” “太可以了。”游以桉握住游慧兰的手,郑重道:“妈,谢谢你愿意包容我。” 她们母女虽然日日相处,却极少说些肉麻的话,游慧兰回握住游以桉,一时没言语,悄悄抹了下眼睛。 两人无声坐沙发了看了会电视。 游以桉突然想起一件事,“粘糕呢?怎么没看到它。” “你才想起来啊,有了女朋友女儿不见了都无所谓了。” “昭宁回来了,她喜欢,大早上把粘糕接着去你姥姥家玩了,反正晚上我们要去吃饭的,让她带走半天没事。” 昭宁是游以桉大姨的孙女,还在上小学,挺乖的一小孩,每次见到粘糕都要抱上半天。 游以桉嗯了声,放心了。 游慧兰问起,“晚上怎么办?” “照旧去姥姥那吃饭,声声也去。” 说到这,她暂时无视游慧兰的震惊,打开手机看看祝颂声有没有发来信息,快要过去一小时了。 二十分钟前,祝颂声发语音问道:“你的电脑密码是多少,我想玩游戏。” 游以桉敲下一串数字发出去。 再抬起头时,游慧兰似乎在出神,没对她刚才的话发表意见。 “妈,我先上去看看。” 游慧兰点点头,随她去了。 游以桉上楼,打开房门望去——室内很暗,祝颂声趴在她的电脑桌前睡着了,半张脸埋在了屈起的手臂里,呼吸平稳,像是上课打瞌睡会有的姿势。 八成是中午吃多了碳水,餐后嗜睡了。 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心间涌起许多情绪,暂时什么都分辨不了,房间里不冷,她不忍吵醒祝颂声,没让再去床上睡。 悄声关上房门,再下楼,几天没回来,游慧兰许多过年时要走动的人情没和游以桉说,开始和她商量着。 商量出来个大致的,游慧兰长叹一口气,“声声要去姥姥家就去吧,我学你的等要到了再打个电话,她们不会说些什么的。” 游以桉嗯了声,扯了个抱枕给游慧兰,“妈,你午睡吗?” “睡不着。” “那我上去睡会?” 游慧兰啧一声,挥挥手赶走她,“去去去,别在这碍眼。” 游以桉笑笑,上楼了。 青春期刚弄明白性取向时,游以桉对于出柜这件事想都不敢想,可随着年岁渐长经济独立,成为家里的依靠后,出柜算不了什么事了。 游慧兰已经完全接受了她的性取向。 游慧兰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个姐姐结婚后和夫家关系更为紧密,哥哥定居在新城,游慧兰成了照顾老人的主力。 去年,姥姥姥爷催婚,游以桉索性坦白,没有人敢责骂她。 再打开房门,祝颂声已经脱了外衣裤睡在了她的床上,游以桉悄声脱了衣服,看了会祝颂声熟睡的脸,一起睡了午觉。 醒来时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她是被祝颂声下床的声音弄醒的。 祝颂声穿好衣服,和游以桉睁开的眼睛对上,“你房间太好睡了,好暖和,我坐了会马上想睡觉了。” 睡醒后,游以桉嗓子有点哑,晕乎乎回,“以后多来睡。” “……我服你了。” 游以桉靠在床头,这一觉睡得脑袋发晕,她下床洗了把脸,和祝颂声说了晚上的安排。 祝颂声这会已经波澜不惊了,淡淡点评了句,“我发现你疯起来比我还疯啊。” “疯吗。”游以桉没感觉,“你会怕吗?” 祝颂声摇摇头,“我信你不会让我挨骂的,你想去那我们去吧。” 她们下楼,发现游慧兰已经不在家里了,不知道去了哪。 游以桉给祝颂声看了几个可以打招呼的亲戚照片,至于别的人都不重要,让她不必多理会。 祝颂声乖乖记下那些脸和称呼,和游以桉对了遍。 等游慧兰到家后,她们出发。 游以桉大姨小姨两家都回来了,祝颂声依照记忆喊了人,那些人见到她都有些惊奇,客气地热情地,有个被游以桉判定不重要的面孔小声问游慧兰,“这谁啊?” 游慧兰:“以桉谈的女朋友。” 那人诧异地嚯了声,似乎下一句要点评上了,霞姨马上按住他的手,“别说话。” 游以桉带着祝颂声坐下。 昭宁抱着粘糕进来,粘糕看到游以桉跳下来冲了过去,又围着游慧兰转了几圈。 转来转去,它转头嗅了嗅祝颂声的裤脚,祝颂声僵在原地,没移腿。 “粘糕不咬人的,很亲人。”游慧兰说。 游以桉小心翼翼看着祝颂声,看她怔了一会,弯腰摸摸粘糕的头,“你叫粘糕啊。” 比小白的名字有特点,世界上有多少只叫小白的狗?属于祝颂声的那只已经死了。 奶奶不同意她把狗接走,总是哄着她来奶奶家看狗,她一去奶奶不免说些要她和爸爸多亲近的话。高一时,小白被车撞死,那时候它已经十三岁,患有胰腺炎,许多器官都衰竭了,妈妈安慰她小白是生病太痛了自己想走的,自此以后,她没再去过奶奶家。 格格屋展示柜里的西高地画像真的是合伙人摆的,游以桉居然养狗了,这是她认清自己自以为是的第n个瞬间。 但又怎样呢,游以桉凭什么不能养狗,许多年过去,她回想以前对游以桉无理的要求,自己也觉得幼稚。 昭宁又把粘糕抱去玩了。 中午吃得许多,晚上这顿祝颂声没吃几口,着急下桌的小孩求游以桉帮她们点火玩烟花,游以桉看出祝颂声不想在饭桌久待,让祝颂声陪她们玩去了。 祝颂声和几个小辈在巷子里玩烟花,一袋子五花八门的品种,绚烂夺目。 昭宁问:“你是我小姨的女朋友吗?” “是呀。” 昭宁有些羞涩,“我不是说女性朋友,是那个意思。” 祝颂声笑了笑,“是的,就是那个意思。” 玩了许久,祝颂声累了,让她们自己玩会,进屋发现游以桉不在,她又出来了,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发了会呆。 打开手机问游以桉干什么去了,她回了几条消息,发现七点时,她妈给她发来消息。 [宝贝,除夕快乐,都吃了些什么?] 往下是一个红包。 她鼻子发酸,发语音报出许多菜名,“妈妈,你吃的什么?” 和谁一起吃的,她没问。 她妈暂时没回她的消息,再往下,和孙静月的对话框旁亮了红点,显示未接受的转账,她做足了心理准备点进去看。 有许多条备注好由来的转账信息,祝颂声皱着眉往上滑。 [我不懦弱。] 发完这句话,孙静月和她发了一个长达三十多分钟的视频,看封面背景似乎是在谁家的客厅。 祝颂声犹豫了下,放小音量点开看。 “姐姐死了你们凭什么不去看她,如果哪天你们死了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收尸的,妈,你以为你死了蒋旭涛会理你吗,不可能的!” 紧接着,镜头由沙发一角对准了中年男人的怒吼,男人骂着方言,祝颂声一个字没听懂。 她只听得懂孙静月在喊,“你们还想过个好年?不可能的,去死吧……” 祝颂声关掉声音,拖动进度条到中间,画面里,地上开始出现许多碎玻璃碎碗,竟然还有一把水果刀,再滑动,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出现在画面,也许是蒋旭涛。 她熄了屏幕,消化了会再度打开,滑到最后,跟随镜头的视角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警察,视频结束了。 视频往下是两张图片。 [这是你一直要的东西。] 祝颂声意识到什么,立刻流泪了,她打开图片,真的是备忘录,她不敢在此刻细看遗书的任何一个字,只是加载出原图后保存下来。 另一张照片是金额明细。 [你给我的钱我都算清楚了,花了的也写了,你说学费不用还,当我问你借的,我还需要一笔生活费,等我以后有钱了还你。] 接下来就是一笔一笔转账,转账声明里写了都是哪一笔钱。 [限额了,明天再转,你答应借我吗?] 祝颂声回复可以。 她大口深呼吸,捂住了眼睛,恰逢此时,有人在巷子里放烟花,在她脑袋上一朵朵炸开,昭宁乱喊她道:“小姨嫂,你快看啊!” 一抬头,烟花升起在屋檐之间,最普通的那种,并不盛大,比不上她和蒋一澄在日本看的那场。 她眼睛湿润,烟花放完后,找出蒋一澄的微信,发了句“新年快乐”。 不曾想,那边很快回复了。 [我是孙静月,祝你新年快乐。] 她眯起眼,眼泪砸落到屏幕上,心间升起一股酸楚,不要用你姐姐的微信给我发消息,无奈、伤心、悔恨,她抹掉眼泪,没再发什么。 “小姨嫂……你怎么了?” 昭宁跑过来看她,仰起脸看她眼睛,“是不是烟花屑炸到你眼睛里了?” 别的小孩也跑过来,祝颂声说你看错了,“我要去趟超市,你们想不想吃什么呀?” 小孩们抢着报了零食名字,祝颂声都记下来,搜了下最近的超市,跟着导航走,什么都没想。 买完东西,游以桉打来电话问她去哪里了,那会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出哭过。 游以桉在回程的中间距离碰上祝颂声,望了眼她提的袋子,除了许多吃的还有洗漱用品,“这些家里都有。” 她看清了祝颂声眼里的落寞,“是不是觉得拘束了,我们跟我妈说一声就回家吧。” “还好,你亲戚都挺好的。”祝颂声顿了顿,“但回家更好。” 屋里许多人在,电视里放着春晚,游慧兰在和几个姐妹打牌,小孩们围在一起玩,祝颂声把零食分给小孩们。 游以桉给小辈发完红包,和游慧兰交代道:“妈,那我们先回去了。” “急什么,我刚打上。” 游慧兰出了张牌,看她们要走,让二姐顶下她的位置,“声声,你等一下。” 祝颂声定下脚步,看了一眼游以桉,等游慧兰过来。 游慧兰过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递去,“阿姨下午去取的钱,别嫌少。” 那红包看着很鼓,祝颂声无声惊呼,又朝游以桉看去,感觉游家许多亲戚的目光都向这边看过来。 “看她做什么,收下。”游慧兰不由分说把红包塞祝颂声口袋里,“你们先回去,我晚点到家。” 祝颂声红着脸说谢谢阿姨,死命揪着游以桉的衣服。 游以桉掰开祝颂声的手牵住,“我们走了。” 一直到上车,祝颂声都感觉口袋很重,她掏出来红包,第一反应是拍了个照发给她妈。 [妈妈!游以桉妈妈给我一个大红包!] 再打开看,祝颂声笑着向游以桉炫耀,“你妈妈怎么没给你?” 游以桉也笑,“分我几张好不好。” 回到家,祝颂声卸下来见外人的敷衍,在沙发坐着喝椰汁,挑着果盘里的东西吃。 春晚她们都不看,只是听个声音,临近零点时,祝颂声给朋友们发新年祝福,主要是给孙文焕发,孙文焕有些生气她没来榴城了,她油嘴滑舌安抚了一通。 孙文焕:[给我一个理由!] 祝颂声把刚才拍的那张图发给孙文焕。 [游以桉她妈给我的^^] 孙文焕:[你以为我会惊讶?重色轻友算什么理由。] 祝颂声咬着椰汁吸管,苦恼地又是一通油嘴滑舌。 安抚完,她泄愤地捶了游以桉一下,趴在游以桉肩头看游以桉的手机。 游以桉在员工群发红包,“打我干嘛?” “都怪你。” 游以桉不问怎么怪我了,给祝颂声发了个红包。 两个闹了会,蓦地,祝颂声手机铃响,她一看来电人大惊失色,是她妈打来的。 犹豫几秒接下,祝睿明急道:“你去见以桉妈妈了吗,我以为就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下呢?过年去别人家里是很重要的事。” 祝颂声听了几句马上打开免提,让游以桉跟着一起受罪。 “还有,骗我的事也不解释下,我一直以为以桉是个稳重的性子……” “妈妈,是游以桉要我去的,她妈妈对我挺好的。”祝颂声说完这句话,使坏地把手机递给游以桉,“她就在我旁边,你问她吧。” 游以桉全身紧绷,汗颜地接过来电话,“阿姨,是我。” 那头语塞了一下,“以桉啊。” 祝颂声笑着欣赏游以桉无措又不得不装冷静的样子,静静听游以桉怎么解释。 她想听又不想听的,听到祝睿明在问游以桉为什么要撒谎,声声是不是很早就回国了。 “声声,你别在一边不说话,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妈妈?” 祝颂声踩着棉拖,和游以桉小声说,“我先去洗澡了。” 游以桉想拉她回来,祝颂声挣脱着跑上楼了。 她洗过澡,给妈妈发了句:妈妈放心吧,我很好。 过了许久,游以桉上来,没好气道:“你倒是跑得快。” “本来就是你撒谎,也是你拉我来的。”祝颂声笑眯眯地,“你当然要负责。” “负责,我一定负责。” 等游以桉掀开被子睡进来,已经一点多了,室外零星还能传来烟花爆竹声。 “你不是说榆城不准放烟花吗?” “去年是管挺严的,我被罚款了。”游以桉也纳闷,“不知道今年怎么了。” 祝颂声笑着望向天花板的灯,这个房子她来拜访过,来睡觉还是第一次,左看看又看看,她提了提藏蓝色的被子,“你还是喜欢这种老沉的颜色。” 深色料子衬得的祝颂声的脸更加白皙动人,游以桉注视了会身边的人,暂时没说话。 祝颂声被盯得不自在了,仔细听了听楼下的动静,“你妈好像回来了。” “嗯,听到了。” “所以……” 游以桉知道祝颂声想说什么,这会想起另一件事,凑近了点问祝颂声,“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那晚吗,你没让我和你一起睡。” 祝颂声茫然,“有吗,那我睡哪里了?” “睡你妈床上了。” 这么一说,祝颂声想起来了,羞得躲进被子里,抓住游以桉的胳膊不放,“你不会为了报复我今晚故意不和我睡觉吧?你不能丢下我和你妈睡。” 游以桉想想那场面,打了个哆嗦,“我和我妈可睡不来。” 第一次见祝睿明的那一天她可以记一辈子,她白天被祝睿明绵里藏针地敲打一顿,晚上,祝颂声把她带回家。 祝颂声向她介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到了展示柜,着重介绍了她最好的朋友孙文焕每年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兴奋地叽里呱啦说完所有后,又在床上和游以桉聊了下今天的感受。 聊了许久,游以桉感到困意,把枕头放好,“我们关灯吧,我有点困了。” “好,我帮你关灯,明天带你逛街去。” 游以桉懵了下,听这话不对劲,看祝颂声翻身下床,“你去哪?” “我今晚想和我妈妈睡。”祝颂声俯下身亲亲她的脸,“我好久没回来了,她平时很忙的,我想跟她聊下天。” 这惊天的噩耗让游以桉回不过神,没说出来话。 “我去跟她说你有多么好,我特别喜欢你,这样她也会很喜欢你的!”祝颂声说完又安抚地给游以桉掖被子,“我有好多和你有关的事没和我妈妈说,你们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人。” 游以桉听着,心里的无措稍减了点,“行,那你去吧,你记得多强调一下我们是在你成年后在一起的。” “放心吧,我明天跟你睡,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祝颂声关门前给游以桉抛了个飞吻,“晚安。” 游以桉心情复杂,不想跟祝颂声说晚安。 恋爱时间越长,她越清楚祝颂声多爱妈,某次,她们在规划暑期旅行时,祝颂声看着地图忽然傻傻笑。 游以桉还以为是在憧憬她们的旅行,一问,祝颂声是这样说的。 “我在想我和你,再加上我妈妈,我们仨去草原露营,晚上睡在帐篷里,我左边睡着你,右边睡着我妈妈,那我将是多么幸福的人啊。” “这是我的梦想!” 游以桉听了静静冒冷汗,把这段话记了好多年。 祝颂声有意无意在她心里植下很深的暗示,最爱的人是妈妈,妈妈是比她重要的,如果游以桉想获得祝颂声更多的爱,必须要对祝颂声很好,要超过她的妈妈。 这暗示让游以桉在关系里承担了许多,她自己细想来觉得好笑。 终于也有一次,祝颂声抛开她的妈妈,回归她这个前任的怀抱,选择跟她回家了,还是回家过年,莫大的奖赏让她难以挣脱。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晕了她,爆竹声里,她搂着祝颂声安睡,其余什么都暂且往后抛。 第37章 彻底失去你的目光后 大年初一,早晨,祝颂声隐约听到有鞭炮在响,她在熟悉的怀抱里睁开眼,又闭上眼继续睡了。 彻底梦醒时,房间里没有人,祝颂声下床拉开窗帘,一轮太阳照在上空,雪开始融化了,是个好天气。 穿好衣服下来,游以桉在陪粘糕玩拔河游戏。粘糕听到楼梯口的动静噔噔噔跑过来看祝颂声,望了望她又跑回游以桉那了。 “鞭炮声吵到你了吗?” 祝颂声摇摇头,仔细打量了会粘糕,椒盐色的毛发,憨憨的两只黑豆眼睛,挺萌的一只小狗。 “它会说话吗,可以给它装几个发声按钮。” 游以桉作嫌弃状,“之前我妈试过,粘糕很笨的。” 祝颂声笑了,蹲下来摸摸粘糕,“不可能吧,雪纳瑞不是很聪明吗,是没教好吧?” 游以桉也笑,“那你来教,教个三五年什么都会了。” 祝颂声抬起头,对视间看清了彼此眼里的意味深长,岔开话题道:“阿姨呢,怎么不在?” “和她朋友去看舞狮了。” 祝颂声明知故问,“你怎么不去?” “想和你一起吃早饭。”游以桉把玩具放一边,进了厨房洗手,“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我不饿。”祝颂声跟着进了厨房,看游以桉把一盘五谷丰登端进蒸锅里热,“这些够了,昨天中午是不是剩了很多菜?” 游以桉点火,应道:“我妈还忘记端出来两道了,这盘杂粮她本来想切好摆盘的,结果忘记蒸了。” 祝颂声感叹,“太浪费了。” 砂锅里煮了蔬菜虾仁粥,游以桉盛了一碗要祝颂声先端去吃。 祝颂声端着去了餐桌,想等游以桉一起。 迟迟不见游以桉跟着过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会消息,格格屋的群聊聊得热闹,她滑了滑看完了在聊什么。 许久,游以桉把那盘五谷丰登端过来,“怎么还不吃,等会冷了。” 祝颂声关了手机,眯着眼吃得漫不经心,她们恋爱的那几年新年都是各回各家,今年是她第一次在游以桉这边过年,体验下来比想象中的美好许多。 咽下一口粥,她问游以桉,“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走亲戚?” “嗯,你要去吗?” 祝颂声赶紧猛摇头,“我不去了,我过年时我妈那边的亲戚除了姥姥家我都不爱去。” 游以桉想想也是,“要不我快些去了,然后我们去哪玩?” “我等会去格格屋吧,群里在商量今天要不要去游乐园玩,趁着出太阳。” 游以桉愣了下,应下了,“我送你去。” 没一会,游慧兰回来了,和游以桉确认了等会的行程,在家吃过午饭后,一行人出了门。 似乎自知尘埃落定,游以桉一剂猛药下来,游慧兰对祝颂声骤然出现并且很可能以后都要见已经见怪不怪,车里和祝颂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祝颂声的基本信息游慧兰都知道,现在只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阿姨做得饭到底好不好吃这种问题。 叽里呱啦问得多了,游以桉岔开问题让祝颂声喘口气,问起游慧兰姨姥的病情如何了。 眼下已经快一点,游以桉直接送祝颂声去游乐园。 到了门口,祝颂声下车前依依不舍,“我玩去了,你走完亲戚会来接我吧?” “当然来。” 祝颂声憋不住说,“在亲戚家随便坐坐好了,别耽误时间,你早点来找我们,可能有些夜间项目还能玩。” 说完,她意识到什么,后怕地看了眼游慧兰,看到游慧兰笑得慈祥。 游慧兰不见被冒犯的样子,乐呵呵地,“你放心,阿姨帮你提醒她,会早点来找你的。” 游以桉笑了,“妈……” 去和夏糖汇合的路上,祝颂声止不住想,游以桉明明只比自己大六岁,怎么要比她多干这么多事,人情世故于她而言只是和朋友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可游以桉还有生意上的关系需要往来,亲戚关系也需要走动。 在正门口,祝颂声撞上了扮演小青蛇的褚橙,褚橙盘坐在一棵巨大的人造树桩上,许多游客排着队等着和她合影。 她和褚橙对上目光,可惜褚橙在工作中不能脱离角色说话,只朝她眨眼笑笑。 格格屋的住客除了小澈今天代为管店其她人都在,还有几个新面孔她没见过,是一个住客的朋友们。 夏糖朝她挥挥手,等她走近了挽上她的手,“还以为你今天要去见游以桉的亲戚呢。” “昨天已经见过她好多亲戚了。”祝颂声向夏糖说了昨晚的事,“她的家人都挺好的。” 夏糖啧啧几声,“一会离家出走,一会感情啪地升温干脆连家长都见了,你们谈恋爱像坐过山车。” 祝颂声笑笑,展开手里的地图给夏糖看,“那你玩过山车吗,垂直下坠过山车我上次没排上队。” “不玩,我恐高。” 祝颂声撇撇嘴。 这家游乐园她之前和褚橙来玩过,今天再来熟悉许多,先赶在人少的时候把人多的项目玩了。 玩完还是对过山车念念不忘,一行人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玩,她给游以桉发信息,希望游以桉现在能飞过来陪她玩。 虽然游以桉又恐高又怕鬼的。 [姨姥家去完了吗?] 游以桉:[下一家了。] [太好了,过山车七点截止,你快来。] 玩了一下午,天色渐晚时,褚橙终于休息了,找和她们汇合。 一行人都嫌弃园区的餐难吃,叫了好吃外卖送到正门口,走去拿时,祝颂声止不住发语音问游以桉,“怎么样了,有这么多亲戚要走吗?” 吃上饭了,祝颂声继续骚扰游以桉。 [到哪里了,过山车肯定玩不上了,只能玩碰碰车了。] 游以桉打过来电话,“还记得林学姐吗,她订了一套宝宝餐具,路上刚好要经过她家,餐具正好在我车里,我顺路给她送过去。” 祝颂声记得游以桉这个学姐,阴阳怪气了句,“你那个白月光啊。” “又乱说。” 祝颂声哼了声,“送完赶紧过来吧,再不来没有什么项目可以玩了,如果晚上不下雪会放烟花呢。” 关于游以桉的这个学姐,祝颂声很有印象,见过挺多次。 她知道林学姐比游以桉大三届,是美院学生会的会长,在校期间开始创办自己的品牌市集,和游以桉因为竞赛相识,之后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游以桉临近毕业前在筹备自己的陶艺工作室,学姐知道后要她跟着她的市集一起全国巡摆,那时学姐的市集已经很有名气了,许多商家报不上名。学姐并不收游以桉摊位费,全当是帮忙积攒点客源,后来又亲自教游以桉怎么运营做品牌。 总之,这位学姐确实帮助了游以桉很多,游以桉生意上遇到难以决策的事都会问过学姐的意见,让祝颂声感到不满,怎么不问她?因为她不擅长吗,不锻炼她她怎么变得擅长。 林学姐几年前生了女儿,周岁宴请了她们去,祝颂声第一次见到学姐的老婆,是位中德混血的华裔,黑发碧眼的样子,乍一看,会让人觉得她们混血面孔的女儿是双卵生育的。 那场周岁宴办得别出心裁,来的人都是极其亲密的朋友,有许多同类,祝颂声现在还记得当时温馨幸福的氛围。 从伴手礼到布置现场的每一处都能看出爱意,小孩才一岁,已经长手长脚十分健壮。祝颂声观察林学姐和她老婆的交谈,敢肯定小女孩一定是在无限的爱意里出生的。 一生下来就有两位爱她的妈妈,不知道以后要有多幸福。 祝颂声记得游以桉脸上的艳羡,她自己不喜欢小孩,并认为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配拥有一个小孩,但她觉得游以桉是很配的。 只是,她难以想象那时站在游以桉身边的会是自己,也想象不出来若干年后她们会举办周岁宴,不仅是想象不出来,她对于这种未来甚至反感。 如果有魔法能投胎变成游以桉的女儿,她倒是挺愿意,光是想想祝睿明会伤心的,她便停止了想象。 她从没有问过游以桉是否想要这样的生活,宴会过去半个月,她向游以桉提出分手。 夜色降临之际,园区开始了花车大巡游,沿路亮起来鱼灯阵,褚橙作为老员工,和她们说了接下来有什么好玩的。 褚橙指了指远处,“喏,看到那个打鼓的红衣古风女人没,我明天就要替她的班了。” 祝颂声望去,那套衣服看着比褚橙平日穿的演出服厚实许多,“你明天也上班吗,休息一天吧!” 夏糖也心疼道:“是啊,大过年的没见你歇下来过。” “现在不是歇了吗?”褚橙无所谓道,“今天你们还陪我来上班呢,我拿三倍工资干嘛不上。” 说完,褚橙笑着望向祝颂声,“你现在是老板娘了,我能不能勾引下你免房租?” 祝颂声想了想游以桉对褚橙的态度,“我可以帮你付房租。” 褚橙哈哈乐了,“开玩笑的,我知道格格屋不怎么赚钱。” 花车巡游到一半,游以桉终于打来电话,说她到了门口。 祝颂声接完电话,兴奋地跟大家说:“我先找她了,等会不过来了。” 大家知道是要二人世界了,笑着让她去了。 接到游以桉的时,园区里许多项目都关了,祝颂声不在意,和游以桉随便走走逛逛也很好。 玩过几个还开着的项目后,她们上了摩天轮休息。 祝颂声以前不喜欢坐摩天轮,嫌太慢了,二三十分钟坐在上面哪里都不能去很折磨人,而且不觉得有多浪漫,许是很久没坐了,今晚和游以桉坐倒是觉得新鲜。 她趴在游以桉肩上,俯瞰整座城市,暂时什么都没说。 游以桉换了个方便祝颂声靠的姿势,“玩累了?” 祝颂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不好意思,我来太晚了。” “没事。”祝颂声坐起来看游以桉,“我们下次还可以来。” 她问,“你妈妈会怪我吗,是不是干扰你们其它事了。” “不会啊。”提起这事,游以桉笑道:“我妈现在有点神呼呼的,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我姨姥也知道你的存在了。” “她怎么知道的?” “别人告诉她的。”游以桉搂住祝颂声的腰,“所以我们不能轻易分手了。” 祝颂声垂着眼睫,用力点头,“你不想分我肯定不分。” 对于这句话,游以桉没太信,但听着总是好话。 下来摩天轮,广播刚好通知十五分钟后将在中央广场放烟花,两个人火急火燎赶去中央广场。 园区有众多高大的绿植,灯光暗淡的地方显得阴森,祝颂声带着游以桉走错了路,再绕回去时,烟花在上空爆开,她们站的地方地势高,看起来离烟花非常近。 银白色的花束刺破云层,紧接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飞窜到夜色里,巨大的响动让祝颂声觉得连地面都在震动,愣了好一会,她才想起来和游以桉合影。 好在这场烟花时间很长,不仅有时间合影,还能挑角度拍了许多张,烟花散尽时如同梦醒般。 “现在我们不用赶路了。”祝颂声揉揉看酸了的脖子。 游以桉拉着祝颂声坐在路边的休憩椅上坐下,“我在中央广场看过,我们现在的位置比那里要震撼点。” “真的啊?”祝颂声笑起来,“好幸运。” 她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山下亮起灯的城堡,天气到底还是有点冷,两个人靠近了点,暂时不想动弹。 “你去林学姐家里了?” “嗯,只待几分钟。” 祝颂声问起,“她女儿是不是很大了?” “都上幼儿园了,你要看照片吗?” “不用。”祝颂声直白道:“我不喜欢小孩。” 游以桉闻言怔了下,抛开随聊的态度,仔细探究祝颂声的意思。 她不确定是不是想太多了,不管祝颂声喜不喜欢小孩,她们以后会有小孩的概率都约等于0……以她们眼下的感情状态,光是认为祝颂声是这个意思都显得是她自作多情。 想了几秒,她岔开话题,“那粘糕呢?” “粘糕好像不喜欢我呢。”祝颂声感叹一句,“它好像在观察我?” “家里一般没人过夜,它对你很好奇,粘糕很亲人的,你多和它玩玩它会很黏你的。” 祝颂声想到什么,弯眼神秘地笑了,“如果我教会它怎么按按钮,阿姨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笨呢。” 游以桉听乐了,“你先教会再说吧,没那么容易的。” 四处无人的地方,再对视起来,祝颂声开始有了别的想法,仰起脸问,“你想不想亲我?” 游以桉的目光落在了祝颂声的唇上,几秒后,贪恋地压了上去,将吻未吻之际,祝颂声微微偏头,让游以桉扑了个空。 她笑着使坏,“有两次,我想吻你都被你躲了,我当时很难受,你都没有解释过一句。” 言下之意是现在可以说了。 游以桉一怔,下意识想要道歉。道歉,再送上亲吻,轻柔地把这件事带过,这是最能和祝颂声继续维持关系的方法了。 祝颂声的半张脸都掩在了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她知道对方正在等着她的解释,却生出别的欲望,想抛弃粉饰太平的语句,将深埋在心中刺展露给祝颂声看。 她迟疑又迟疑,选择了说出来,并承担可能会有的后果。 “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总是能梦到你,只是梦到你,和你有关的梦里没有我。” 祝颂声瞳孔缩了下,没明白游以桉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许多时候,你都在和别人接吻。” 祝颂声眼神彻底变了,显得忐忑。 “有时候这个人是你的新女友,我忍不住去看你的微博,所以知道她长什么样,很漂亮,也许是很多女人都会喜欢的那种长相吧,你们在我的梦里吻在一起,非常甜蜜。” “有时候,和你亲吻的人没有脸,可以是任何一张除了我的脸,而我永远只能看着。” 说罢,游以桉自嘲地笑笑,“你说这算春梦吗,还是噩梦?” 亲密的气氛不复存在,现在需要解释的人成了祝颂声。 游以桉心脏跳动的频次加快,咚咚咚,她们脆弱的关系没到说这些的时候,稍有不慎,谁知道下一分钟祝颂声会不会跟她说再也不见。 在祝颂声沉默的时间里,游以桉已然感到悔意,沉默在此刻像缓慢的凌迟,比任何反应都让游以桉痛苦。 沉默许久,祝颂声能感受到游以桉的焦灼,她开口,“你让我想想怎么和你说。” 下唇被自己咬得殷红,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很奇怪了,她清楚游以桉在表达因为她感到痛苦,心里却升起奇异的喜悦。 该如何向游以桉说清楚她的感受,她的自私是可以坦诚说出口的吗? 她知道游以桉在注视她,在游以桉的目光里得到滋养,温柔又包容的目光支撑她独立做别的事情,勇敢去探索世界和自己的边界。 这样的目光里,她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仿若一个安全基地。 许久的无言让气氛已然走向崩坏,祝颂声顾不上组织语言,害怕再不说话游以桉真的会更伤心,说道:“我小学有段时间不愿意在座位上坐好,一度让班主任认为我有多动症,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件事?” 游以桉点了下头,告诉她自己在认真听。 “我的数学老师是我妈妈的朋友,她会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妈妈,所以她的课我从来不敢乱动,每次感受到老师在看我,我会马上坐好,纠正自己的行为,变得很正常。” 祝颂声说着皱眉,去握游以桉的手,非要感受到游以桉的回握才能继续说:“如果没有人监督我,盯着我,我很容易不知道我在做什么,陷入混乱,你记得我们住一起的时候吗,我需要被你催促才能做到按时睡觉,需要你的鼓励才能完成我的课业和工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长这么大了还是这样。” “和你分手后,我没有任何方向了,许多事情都做不好,没有人像你一样照顾我……” 祝颂声的手骤然收紧,望向游以桉,脸上显露出痛苦,“我的妈妈也没有像你这样对我。” “我的朋友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依旧没有成长,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团糟,反正没有人在意我。” “我讨厌这样离了别人的照顾就要死要活的自己,我想找到……” 祝颂声盯着游以桉,停顿了下,“你的替代品。” 游以桉难以置信地动了动唇,没说出来话,好像没反应过来。 祝颂声瞧着游以桉的反应,有一瞬间,她感受到自己握着的手有了想抽离的意图,她兀自笑了,“是不是没有想到?” 不是说游以桉要她说的吗,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干脆全部抖落干净,“我知道你在看我,有些微博是特意发给你看的。” “不。”祝颂声纠正自己的用词,逼迫自己说出百分百的真实情况,“知道你每天都会看我的小号后,之后我发的每一条微博都是在预设你会有的反应发出的。” 这句话一出,她清晰地感受到游以桉的手抖了抖,会觉得惊悚吗,她还没说完呢。 她咽下喉间泛起的酸楚,继续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 “当我想发一些阴暗的想法时,我讨厌你的注视,听起来很奇怪是吧?既渴望你的目光又讨厌你的目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到最后,我忍受不了,所以我才发了那条微博。”说到这,祝颂声眼里开始有了泪光,她没擦。 “我的本意是想告诉你,你之所以会持续看我微博那么久,是因为我知情这一切而且……你所看到的内容都是我为了刺激你继续看下去而写的,只是一种伪装,那不是真的我。” “不管是我的文字还是本人,只要我稍微透露出我的真实,你一定会离开的。” “我这么做了后,你果然离开了,彻底失去了你的目光后,我的生活比之前更糟糕了,然后蒋一澄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日本,我答应了。” 祝颂声长舒一口气,“事情就是这样。” 全部说完了,她感到畅快,也许说得太多了,游以桉的手还是被她握着,她怀疑只要她不再用力,那只手马上便会滑落。 游以桉的整个人冷了下来,祝颂声自毁般继续说:“如果你在我发完那条微博后来找我,如果你来跟我说说话,我一定会愿意跟你和好的,而且这次和好只要你不对我表露出厌恶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可你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我也恨你。”她说。 眼泪落下来的瞬间,游以桉抽开了她的手,似乎是因为过度震惊,许久才说出来话,“你知道我在看你微博,还故意发你和前女友的接吻感受,然后……你希望我看完后能找你复合?” 游以桉面无表情,“你把我当什么,要我做到这个份上吗?” 祝颂声哭着,游以桉也不见要安慰她的意思,她自顾自哭了会,仔细回忆起游以桉刚才的话,忽然抓住了某个奇怪的点,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 她自己擦眼泪,问游以桉,“……你是不是没有看完?” “什么?” “我的那条微博,你是不是只看了前一半?” 游以桉蹙着眉,不想回忆起,“只看过一次。” 祝颂声掏出手机,找到那条微博,给游以桉看了眼,确认道:“是这条吧?” 游以桉一瞥,看到那个不属于她的人名时马上移开眼,烦躁地嗯了一声。 得到确认后,祝颂声当着游以桉的面,点开那条微博,点击展开全文,把屏幕递给游以桉,“你看了后面的内容吗?” 游以桉不知道祝颂声在干什么,被这种接近羞辱的动作弄得心乱,耐着脾气再看了一眼。 [和虞亦安第一次接吻时……] 这段话她已经看过了,避开去找所谓她没看到的话,她看到若干个省略号后,出现这样一段话。 [亲爱的前妻姐,上面的内容是我和你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写的,只是把人名换成了别人而已,我当然知道你会很伤心,我不想让你伤心,也不想为了让你不伤心压抑我自己,别再关注我了,我只想自己待着,我和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要管我了。] 游以桉看完了,拿手捂了捂脸,她需要冷静下。 “虞亦安是?” “……就是你名字缩写yya再随便打的名字啊。” 游以桉反应过来后想骂祝颂声,搵怒道:“你有病啊,这我能想到吗?” 祝颂声才奇怪,“虞奕安和游以桉还不像吗,而且我后面也说明了呀。” 游以桉气极反笑,“你觉得我还能忍到看完吗,我看到你新女友名字还要想想是不是和我的名字很像,谁有这么自恋?” “我真的没有自恋到认为,哇,这个和我名字缩写一样的人一定是我的替代品吧。” 祝颂声心说,就是啊,就是这样的,你怎么想不到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祝颂声想起什么,一脸恍然大悟,“难怪,我之前夸你吻技好你会莫名其妙凶我。” 膈应了这么久的事,竟然是半场乌龙,游以桉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心里冒出了许多以前没察觉的,关于她们关系的许多隐患,巨大的冲击下,最大的念头是——祝颂声只是有点小坏而已,不是故意伤害她的,祝颂声比她想象中的还需要她。 游以桉接过来手机,又仔细看了遍那条微博的前半部分,没忍住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写了第一次和我接吻的感受?” “我备忘录里的私密日记也要告诉你吗,而且写的全是没营养的口水话啊,我没你文笔好,榆窑里的宣传文案你一开始都不敢让我写。” 游以桉提了提眉心,她需要缓缓神,好好消化这件事,放空放松一下。 偏偏有人要打扰她。 祝颂声笑着问,“现在要接吻吗?” 她故意用微博里提到的词汇,“我们现在幸福一下?” 游以桉不语,在祝颂声慢慢靠近时别扭地别开脸。 祝颂声来劲了,揪着游以桉手臂不放,“亲嘛。” “亲我一下。” “亲一下嘛,就一下。” 祝颂声凑近游以桉的唇,只差一厘米时,游以桉主动吻了上去,重重地啃咬,送上并不温柔的吻。 过于粗暴的动作让祝颂声有些喘不上气,她自知理亏地热情回应着,等舌头尝到甜腥的味道时,终于吃痛地推开游以桉,抹了下嘴唇,“很疼啊!” 游以桉看到祝颂声的脸通红,泛着春情,嘴唇微微破裂,重逢那晚,她看到祝颂声唇角有过伤口,阴暗地想不知道是谁亲的。 好了,现在记忆更新,完全是她亲的了。 控诉完,祝颂声埋在游以桉的怀里平复呼吸,好一会,她抬起头,轻轻吐露一句话,“今晚带我回家吧,我说我们的家,方便做。爱的家。” 第38章 不可见人的欲望 新年时分,榆城来往的车不多,开往月溪府的路上畅通无阻,有段距离开得过分快,祝颂声怀疑游以桉是不是超速了。 拐到熟悉的路口时,祝颂声问,“还记得我的小南瓜吗,它还在吗?” 游以桉把窗开了小缝,“不在了。” 怎么会还在呢。 祝颂声所说的小南瓜是她们在万圣节一起刻的南瓜灯,那东西能保留几天?祝颂声有兴致时会重新刻一个,再把上一位的尸体拿去给她煲粥煎南瓜饼。 如此玩了一阵,兴趣没了,换成一个不雕刻的漂亮南瓜接班,分手后,漂亮南瓜坚持不到三个月开始萎烂。 分手后的第一个万圣节,她重新雕刻了一个南瓜灯,照旧摆在老地方,祝颂声房里的置物架,偶尔想念祝颂声时,她会学着祝颂声的方式更替一个新的南瓜。 祝颂声平时喜欢摆一些果香浓郁的水果在书桌,不吃,只是摆着好看,喜欢闻自然的果香味飘过来,最爱摆的是水蜜桃。到了水蜜桃季,她延续祝颂声的习惯,继续在没有人住的房间里摆上几颗水蜜桃。 她不觉得自己行为奇怪,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她的房子里用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想念前任,没有人会知道,所以并不丢人。 她问起一件事,“之前你说要送我礼物,结果我们吵架没送成,那个礼物呢?” “好像落在你家门口了,我没拿回来。” “是什么?” 祝颂声眨巴眨巴眼,“可以远程的小玩。具。” “……”游以桉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祝颂声笑起来,“后来我又买了一个,你在格格屋见到了呀,只是我们没用上。” 游以桉望了祝颂声一眼,说不清心里的感受,“那会我们没有要和好的意图吧,你送我远程。玩。具干什么?” “我又没说是要你和你玩,送你只是单纯送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和谁玩都可以。” 游以桉笑了声,没搭腔。 祝颂声脸上微红,“好吧,我觉得除了骗你睡我没什么其它增进感情的办法,但你都不要。” “现在想要了。” 祝颂声脸上更烫了。 周边越来越熟悉,游以桉停好车,按下电梯,门打开。 祝颂声一眼望去家里,和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她环视一圈,小声惊呼,“挺干净的,你上次还说都是灰。” “前几天喊阿姨全部打扫了遍。” 祝颂声表扬她,“准备很及时。” 游以桉关上门,以一个亲吻回应了祝颂声的表扬。 衣服一路脱到了浴室,水雾弥漫,马鞭草的香气充斥着整个空间,祝颂声觉得水温太烫了,游以桉触碰过的地方都像被烙印般发热,花洒声渐渐盖不住两人的呼吸。 把身上的泡沫洗净,祝颂声突兀地反应过来,“怎么办,我没衣服穿。” “没必要穿。”游以桉说是这么说,关掉花洒后去给祝颂声找了自己的衣服。 再过来时,祝颂声望着她直笑,“我还以为你说真的。” “本来是真的,怕你感冒了。” 游以桉找出来吹风机,插上线后把祝颂声揽进怀里,动作很快地给祝颂声吹头发。 手指插进发根时,泛起的痒意让祝颂声缩了缩脖子,身上有噼啪的电流窜过,她忍着不动,让游以桉吹完了。 轮到她给游以桉吹时,游以桉没她那么安分,手从她因高抬手臂而露出的一小截腰往上,擦过某一处时,她止不住弯腰,“你还吹不吹?” 游以桉无所谓地覆上祝颂声握着吹风的手,按掉响动,再吻上祝颂声的唇。 亲吻间,她直接被游以桉拐进了房间,连打量房间的功夫都没有,被压到床上,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后,游以桉的唇落到了她的脖颈,再往下,刚穿好的衣服真的没必要穿了。 身体在给游以桉吹头发已经发软,她前几次都太过紧张,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能配合游以桉。 几乎没坚持多久,她很快呼吸紊乱。 过分敏感的身体微微发颤,极端脆弱之际,游以桉没放过她,吻着继续,这次命令她道:“别忍着,我想听。” “想听你自己的声音。” 祝颂声犹豫了下,承受着,忍不住泄出来声音,尾音都无意识透着软。 休息时喘息,她动了动身体,平复呼吸道:“我可以了,换你吧。” 游以桉和她的声音同步,沉声问:“很喜欢玩这些吗?” 祝颂声看到游以桉下床,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熟悉的东西,再眼熟也不得不想到上次见到它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声音响起来时,她忍不住心想,这还能用吗,或者,还是同一个吗,等真的感受到时,她很快叫了出来,“我已经……” 她侧躺着,迎合游以桉的喜好被迫以承受,有几个瞬间如同岸边搁浅的鱼,打挺似的弓起身体,颤抖着想翻滚。 受不了时,她偷偷松开腿,游以桉变得有点冷硬,不轻不重地落下一个巴掌。 祝颂声的一双手被游以桉制住,迟钝地察觉到游以桉今晚不太寻常,为什么,不是说清楚了吗,她从牙缝努力吐清楚字,“可以了,我已经够了,换你吧。” 游以桉没答应,欣赏她在欢愉里挣扎。 “我不想……太刺激了,我受不了。” 快要彻底失控时,祝颂声猛地挣脱开游以桉的手,关了响动,后怕地看了眼床单。 幸好没事,她哀怨地看了眼游以桉,“都说了不想了。” 游以桉没当回事,看了眼白净的线条,“不想并拢的话,打开也行。” 祝颂声神色吃惊,这次太过了,她忍耐了会带着哭腔叫停,“不要了。” 如果不是找不到理由,她都要怀疑游以桉是不是生气了。 游以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更加肆意地碾过脆弱,吻着她的唇,直到感受到她的身体彻底失控时也没放缓,她意识到什么,羞于面对地闭上眼。 终于能重新并拢,她蜷缩成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有了时间大口呼吸。 游以桉盯着祝颂声颤抖的眼睫,启唇问:“爽吗?” 祝颂声不肯睁眼,有些想哭了,“……我都说了不要了,你都不听我的。” 游以桉侧身去床头撕开一片湿巾,擦了擦手,闻言并不抱歉,“你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吗?” 她的目光扫视祝颂声身上的红痕,真漂亮,一寸寸欣赏完,她才说:“你前女友是不是在床上很粗暴,还是床下也一样?” “你们玩过点什么,哪一步了,说说吧。” 闻言,祝颂声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第39章 我很喜欢 一睁眼,她立刻觉得房间里光线太亮了,一切都那么清楚,她看了眼狼藉的床单,无力地缩了缩腿。 而让她变成这样的人正在拿湿巾一根根擦着手指,衣衫完整,此刻表情冷淡,难以看出是否嫌恶。 心脏泛起涩意,祝颂声动了动腿,感受到游以桉目光再往哪看时把残余的布料穿好。 “……没玩什么啊。”她抱着膝盖平声开口,像被老师问责的学生,不知道说什么,但不说话绝对是错上加错。 游以桉没打算让祝颂声蒙混过关,换了种方式问,“你当时愿意拍摄那组照片,还去参加过地下活动,除了好奇以外,那个圈子里是有东西吸引你的,对吗?” 祝颂声心里一紧,几乎是在游以桉说完后便立刻否认,“没有。” “你好好想想再说。” 祝颂声还没从刚欢爱完的混沌里脱离,在逼问下晕乎乎答:“有也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点点吧。” 说出口,她飞快看了眼游以桉的脸色。 游以桉面上没生波澜,心里理解了,祝颂声说的一点便是很多,而且在极力抗拒这种吸引。 刚察觉到祝颂声也许有这种倾向时,她什么都没有表露,想的是祝颂声还小,那年才多少岁,满二十了吗,也许是被哄骗了才会拍,她不说明白省得祝颂声多再去了解。 现在想想,她猜这是祝颂声口中所说的“阴暗的想法”之一吧,既然如此,那刚才祝颂声说的那些“不要”是不是反话,她难以判断了。 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充斥着心脏,不知是什么感受,失望?嫉妒?恨意?对祝颂声还是对自己?一想到她心爱的宝贝也许曾在别人床上被欺。负,她心脏疼得快要爆炸。 最后那条微博她误会了对象又如何,并不耽误祝颂声确实有了新感情。 有些想法不是今天才有,摊到明面上后,她平静地任自己发疯,问出来更在意的第二个问题,“所以,你在我之后谈的女朋友是那个圈子的吗?” 祝颂声愣了两秒,忍受不了这种揣测,被点燃似地大声否认,“不是的!” “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试过那些东西,骗你我明天一定被车撞死。” 游以桉嘲弄地笑了声,静静注视她,像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 祝颂声在这种目光里无处遁形,焦灼地膝行到游以桉身侧,“你不相信我?” “你相信你刚才说的吗,你一点点的回答是怎么得出来的,如果我再追问,你是不是又要推翻说出口的话了?” 祝颂声的心冷了下来,苍白说:“是真的,我发誓我没有。” 楼下突兀地燃起花炮,提醒她今天是阖家团圆的时刻,裸露的肌肤因为寒冷微微发颤,有一刻,她对自己此刻的处境感到茫然。 为什么突然被这样逼问,她明明那么努力拒绝了别人,怎么没有人安慰她的辛苦,哪怕有又怎么样,游以桉要介意就介意吧,她最讨厌向别人证明自己了。 她几乎要哭了,听到游以桉继续下着判断,“蒋一澄是你身边唯一的同类,所以你才愿意和她走吧,哪怕她是个烂人。” “不准你说她!” 祝颂声终于吼出来,“她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游以桉被她的反应弄得怔了下,暂时没说话了。 祝颂声吸了吸鼻子,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难堪,这样的天气,身上愈加冷了起来,她穿好裤子,从床下捡起来衣服套上。 来不及穿鞋便跳下床,“你爱信不信,我不和你一起睡了。” 丢下这句话,她快步冲走出游以桉的房间,走到自己的房间口,按下门把手,发觉按不开,上了锁。 徒劳地用力按也是无用。 冰凉的地板开始让她冷颤,她再次试过后放弃了,蹲在地上抱紧膝盖,早知道回檀城过年了,现在和游以桉吵架了连独立的房间都没有,她才发觉自己挺惨的。 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看,游以桉手上提了她的拖鞋,随手在她身边扔下,“穿好。” “啪”地一声让祝颂声觉得屈辱,她站起来把鞋子踢开,恨恨地看着游以桉,“把门打开,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了。” 游以桉望向她的目光很暗很暗,她平白觉得危险,又安慰自己不至于吧,不会的。 “快点,不打开我就走了。” 无声对峙许久,游以桉似乎做了一个决定,去柜子里找出钥匙,再过来时向祝颂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显得没耐心了,“穿鞋子。” 祝颂声顺从了,决意等门开了她就反锁,游以桉不向她道歉的话,她今晚绝对不会和游以桉说一句话。 钥匙咔哒转动两圈,游以桉打开了房间。 祝颂声气鼓鼓大力推开,走进两步,骤然停下脚步,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的房间以前是这样的吗…… 她曾在一个长住的暑假用心地装饰过她的房间,奶白色的墙,各种家具买时没有统一色彩,最后形成彩虹糖般的风格,会变色的水母吊灯、大番茄凳子、像冰淇淋的懒人沙发、嫩黄书架、绿苹果地毯,组合在一起花里胡哨。 每次采购完,游以桉问她卧室颜色这么乱不会审美疲劳吗,她说你不懂欣赏。 这些是她对房间留有的印象,分手后,她带走了许多东西,可现在……几分钟过去,祝颂声还是眩晕,房间像是一直有人在住,哪一处都保有生活痕迹,而且多了许多她没有印象的东西。 四件套换成了她没买过的样式,可她并不陌生。那是她喜欢的品牌两年前出的新床品,画的是头顶章鱼的少女在植物园春游,图案清新,她刷到过这套床品,心动过,忘记什么原因没买了。 她的书架上多了许多漫画和杂书,一要扫去,游以桉对她的喜好掌握到了近乎可怕的程度,竟然有一本她一直收不到的绝版漫画,再往下,原先放南瓜灯的地方新放了一个憨萌的南瓜娃娃,收纳柜新增了许多小玩意,全是她喜欢的风格,像她亲自买的。 书桌还摆着拍摄架,她有时会在这里录开箱视频,此时此刻,书桌上有拆到一半的快递,熟悉的包装盒,是她合作过的文创商家。 祝颂声接纳着这些信息,她回头望了眼游以桉,心里的委屈已经消失大半。 游以桉还站在门口,垂着眼睫,心事很重的样子,悲伤从她身上泄出来,祝颂声不懂为什么,好像又知道。 “……没事的。”一句算不上什么的话起不到安慰的效果,明明是她被游以桉的强迫弄得难过,她感受到游以桉好像比她更无助,更需要安慰。 她想了想,“我们只是吵架了,我没说要分手,你新添的东西我很喜欢。” 游以桉抬起眼眸,听了眨眨眼睫,没说什么。 祝颂声心想,游以桉这癖好,要请阿姨来打扫也是不容易,阿姨去别人家是要收拾干净,来她房间是需要保持凌乱。 心情忽然转好,祝颂声哪里都好奇,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她用新物件的上市时间来推测游以桉最后一次来房间里的时间,今天是初一,那便是前年的事了。 她是在前年发的那条微博吗,伤游以桉够深的。 到了衣柜处,她推开了下,注意到游以桉无意识地伸出手阻拦,没成功。 里面挂着满满当当的衣服,祝颂声一惊再惊,总觉得这些衣服很眼熟,猛地记起来,是给宋玩当模特时拍的那期y2k风衣服,有些似乎不是,比如有件吊带,游以桉给她配了一件蕾丝开衫。 祝颂声没忍住笑了,取出来那套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好笑地望向游以桉说:“你还给我搭衣服啊……真可爱。” “你自己在家代替我玩换装游戏呢,难道想找人万圣节cosplay一下我?” “我还在格格屋二手交换的地方放了好多件衣服,不会也被你拿了吧。” 祝颂声得意起来是很难给人留面子的,故意说道:“难怪你会怀疑我偷你衣服,原来是因为你自己喜欢这样。” “没偷啊。”游以桉笑得有些冷,“都是我买的,和你不要的,你不要了我才这样做的。” 祝颂声瞄了眼游以桉,奇怪了,明明是需要游以桉来哄她,游以桉还摆上架子了。 她不计前嫌,忽然脱了衣服,换上了柜子里的一件贴身珠光露背裙,是那期衣服里最露的一件了,波光粼粼的布料,胸口大开,指印一览无余。 游以桉眯了眯眼,瞧着祝颂声的动作,看她闻了闻另一件衣服,困惑道:“衣服上还有香味,应该不久前洗过吧,我的衣服你多少天洗一次?” “我完全不敢想象,你怎么和阿姨交代你的需求?” 游以桉懒得回答这些问题,有许多分钟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看祝颂声在穿衣镜前兴奋地整理裙子,觉得挺可爱,又挺失真的。 照完了,刚才还要哭的人现在不记打地凑上来,笑嘻嘻问她,“怎么样,好看吗,几年前的衣服一点都不过时。” “本来就是千禧风。”她讲着冷笑话。 祝颂声听了笑,似乎刚才的委屈都没有了,她突发奇想地问:“我和她你喜欢谁?” 无厘头第一句话,游以桉明白祝颂声在说什么,短暂地失神,答道:“她的陪伴比你安全,但没你有趣。” 祝颂声笑意更深了,强调,“她不能陪你做。爱。” 她定定向游以桉说:“请继续喜欢我吧,你现在有我了不需要她了。” 听起来很好,游以桉非要问个彻底,把柔软易碎的语境彻底打碎,“是吗,我拥有你了?” “可以有多久?” 祝颂声微微蹙眉,“我说了啊,只要你不表露出厌恶,我绝不离开。” “刚才的事我原谅你了。”她把逃避换成别的说辞,“不高兴的事都不说了,你最近几次都不要我帮你……为什么?” 游以桉盯了她几秒,轻飘飘逗弄,“手快不了,嘴巴技术也差,怎么都爽不到极点的感觉很折磨人啊。” 直白的批评让祝颂声失语两秒,不高兴地哼了声,想起刚才的仇,“你刚才一直不停,一轮又一轮也折磨我好不好。” 游以桉当她是得了便宜卖乖,“那你下次折磨回来。” “每次都说下次,就现在吧。”祝颂声拿柔软贴近游以桉,“我现在精神很好,也很有力气。” 情难自抑地,她吻上游以桉,拉着游以桉的手感受自己,两个人一起坠在了柔软的床上。 很长一段时间,她痴迷于游以桉的眼睛,睫毛长长的,眼型说不上来,眼尾长翘,似乎是桃花眼又不像,那双眼并不是看谁都深情。 她曾认真分析过游以桉身上微微冷淡的气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每一个五官单拎出来都是柔和漂亮的,怎么组合在一起却变了味? 和游以桉相处过的人都不会认为她冷漠,这种整体的冷感和温柔可靠的为人风格一度让祝颂声欲罢不能。 第一次感受游以桉的身体时,她害羞了许久,游以桉的身体比她成熟很多,有必须健身才会有的漂亮线条,平时穿的那些宽松性冷淡衣服真是掩盖了曼妙曲线。 当游以桉在她的身下露出别人难得一见的风情时,她会非常有成就感。 现在,只恨身体在关键时候背叛她,她想使劲,手心忽然蹿上来痛感,让她难以发挥得更好。 怕抖动更加厉害,她放弃了,换成别的方法,俯下身亲吻游以桉,眉心,鼻尖,到了脖子上,她感受到游以桉的唇擦着她的耳畔,故意哼了些音节。 祝颂声怔了怔,心跳好快,什么挑逗的话都不想说,只专心地做一件事,慢慢吻过脆弱,她觉得游以桉现在太需要被她好好对待。 游以桉的眉头皱起来,眼神逐渐无神,觉得身体和心里都很空,仿若灵魂出窍,想起先前这种时候,祝颂声要命地停下,问怎么都不鼓励她。 祝颂声需要的到底是鼓励,还是命令,她能给的又是什么,她可以既当祝颂声的妈妈又当主人吗,她是否参透了她们关系的真谛,这会是祝颂声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可这是她要的吗?她觉得自己需要想想,又怕想得太清楚了。 许久,祝颂声抬起头来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唇瓣泛起水光,很期待她评价的样子。 “做得很好。”她这样说。 她抱祝颂声去浴室,潦草地清洁了会,最后紧紧搂着祝颂声睡在了一起。 第40章 你不是很喜欢吗 新的一天,没有人关心早餐如何,在属于她们的私密空间,性|爱发生随时随地。 在洗漱台交换了一个牙膏味的吻,再然后,台面的凉和身上热混合成无知觉地迷蒙,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粗喘的呼吸和水声。 许久,游以桉放开祝颂声,抱她下来。 快十一点,她们不想出门,游以桉决意叫附近生鲜超市的外送,把页面递给祝颂声,“看看吃什么?” 祝颂声划拉着屏幕,点了许多加工好的熟食,“海鲜拼盘你吃吗,我想吃粉丝扇贝,还想吃海鲜炒饭。” 游以桉微微点头,“都行。” 餐不久送到,一盒盒拆开摆好,该加热的加热,吃饭时祝颂声发觉家里毫无新年氛围,毕竟许久无人住过了。 她想了想,新下单了雪梅和节庆装饰品,问游以桉的意见,“这两幅春联你觉得哪个适合贴家里?” 游以桉睨了眼,随口道:“左边吧。” 祝颂声哦了声,下单了左边的,扒了口饭。 再想说什么时,她望了眼游以桉的神色,默默闭口。 她能察觉游以桉的情绪不好,原因不清楚,或者说,不确定是哪一个。可能是被她撞破心事的不安,可能是她对于前任的解释没有让游以桉完全接受,还有那些她抗拒的逼问……怎么哪里都是雷区。 似乎只有亲吻爱抚时,她们才能抛开其它顾虑,短暂地拥紧对方。 饭后,游以桉接了霞姨打来的电话,祝颂声趁机溜回房间里了。 现在有了时间细细打量,哪怕隔了一晚,祝颂声心中依旧震惊,眼前的景象和游以桉直白告诉她我很爱你有什么区别?分手许久,游以桉仍然假装她还在时的样子,想象出来更为安全的她。 看了圈,祝颂声嘴角泛起微笑,从书架上抽出那本高价都收不到的漫画,珍惜地摸摸书皮。 翻了几页,她美滋滋给漫画拍了图片,发账号炫耀好一通,默认这本漫画现在是她的了。 她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怎么不算是意外契合? 游以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你在房间吗?” 那会祝颂声刚回复完评论,兴致上头,从懒人沙发跳下来抱住游以桉,“我好喜欢,谢谢你!” 游以桉瞥了眼祝颂声手里的漫画,思绪翻飞,一时无言。 异常地沉默让祝颂声更加惶惑,没明白游以桉在抵触些什么,认为她会觉得变。态吗,根本不会,她享受得不能再享受了。 她再次说:“没事啊,我很喜欢,真的,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有没有想过把我锁在衣柜?”问出这句话时,她搂住游以桉的脖子,逼近时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在证明她能承受游以桉的所有,也在试探。 这句话让游以桉不再沉默。她脸色阴沉,好似恍然大悟,盯着祝颂声,“就这么喜欢这些?” “你也喜欢啊,你没有想过吗?” 游以桉没打算掩饰,“想过,但不是你那种。” 祝颂声笑了,轻佻道:“等会要不要试些别的?” 游以桉扯了扯嘴角,“你确定吗?” 祝颂声推开衣柜,目光上下扫了圈,那一期衣服里有条风格朋克的铆钉腰带,印象里也有choker和用于装饰的链子,她不确定游以桉有没有一并收集。 推开最后一个柜子,她呼吸微微停顿,终于找到了,再回头望向游以桉时,她声音蛊惑地邀请,“我很喜欢。” 事情从此刻陷入癫狂,起初,祝颂声兴奋到每一个细胞都在滋滋冒泡,还有力气在游以桉的动作下放浪地哇出声,说一些别装了你很上道啊的话。 再然后,游以桉的力度让她觉得疼,被束缚的手开始发酸,更重要的是,游以桉一直不说话,对她做着这种事好像也并不快乐,似乎很痛苦,心里一痛苦,就在她身体落下双倍的疼痛。 持续许久,她重重呼吸,请求道:“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和我说说话。” 回答她的是轻柔的桑蚕丝布料,从这一刻开始,她感受到屈辱。 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念头,她有点想哭,其实系得很松,远不如她在绳。屋看到的那般严实,可她不想反抗。 爱抚,亲吻,占据,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在她身上发泄着,停下时,游以桉会下床,坐在她的书桌,好整以暇地看一本闲书,而她被迫维持刚才的姿势。 思绪飘荡去了很奇怪的地方,她有时觉得现在真是太好了,谁说体验这种事情需要在冷硬的刑。房的?在游以桉特意为她打造的美丽囚笼里,浸泡在五彩斑斓,只要顺从就永远不会被抛弃,难道不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皮肤大片裸露也不会感受到冷,只是有着丝丝麻麻的凉意,微弱地,痒痒地,在她忍不住挪动身体时,在她看到游以桉依旧衣衫完整时强烈地意识到她在被怎样对待。 一潮又一潮的折磨,她甚至怀疑自己发烧了,如果是的话,游以桉应该会紧张地停下,立刻带她去医院,但是游以桉没有。 所以她没有发烧,所以其实哪里都不疼,哪怕已经感受不到快感,身上唯一的湿润是眼睫,嗓子眼快要冒烟。 许久,她哑着嗓子发出呜呜的声音,等游以桉注意到动静看过来,替她松开。 她请求道,“我想喝水。” 游以桉出去倒了杯水,帮忙端着让她喝下一杯。 她咕噜咕噜大口喝下,被游以桉擦去嘴角的水痕。 “还渴吗?” “还想喝,好渴。” 再喝完一杯,游以桉继续在书桌坐下。 祝颂声朝游以桉的方向侧躺着,“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理理我好不好?” “太吵了。”游以桉微微皱眉,放下书看她,声音居然算得上温柔,“声声,你不需要说话。” 祝颂声怔了下,胸口闷闷的,思索到底怎么了,她不知道,一直以来,她稀里糊涂地玩着她们的关系,反正游以桉才是那个掌控者,她可以胡乱表达,恣意间,游以桉会有理性守着底线的。 可现在呢? 她沉默了会,刚刚给她喝的水太多了,很快感受到了不舒服,不得不再次打破宁静。 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她看到游以桉皱了皱眉,好像烦了。 “我……我想去卫生间。” 游以桉闻言挪了挪椅子,凑近她,上下扫过她的身体,落到某一处时,好玩地按了按她的小腹。 祝颂声发出一声哭喘,面露惊恐,“我不想这样了,我想去卫生间。” “你不是很喜欢吗?” 一句话让祝颂声噤声,她动了动唇,懵懂的,茫然的。 她身体紧绷,等游以桉发泄完后,低低哭了,不会吧,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无法思考,用被合在一起的手臂捂住眼睛,一抖一抖地哭了出来,两腿紧绷,害怕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 游以桉听到了哭声,有道声音提醒她必须停下,却实在好奇祝颂声能做到什么地步。 祝颂声稍一用力便能挣脱的束缚,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命令祝颂声不准去,原来祝颂声对她的接受度这么高,无限遵从,不像是有底线的样子。 她分不清祝颂声是只对她这样,还是对这件事这样。 祝颂声生气时总是雷声大雨点也大,骂人的话听起来很刺耳,可只要哄一哄便好了,其实她很知道怎么哄祝颂声。 床上的人有时又怂又脆弱,连孙静月都对付不了,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每每感受到伤害会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地竖起刺尖,把对方气走吓走。 只是她从没有欺。负过祝颂声而已,至于祝颂声的心情,为什么要关心呢,有这种倾向的人真的配她小心呵护吗? 房间里细弱的哭声让游以桉心烦意乱,她移开祝颂声遮住脸的手臂,怜惜道,“去啊。” 得到这句话,祝颂声伸出手示意她允许,她随便一解便开了。 这一躺去了许久,再进来时,祝颂声身上淌着水滴,在衣柜里找出浴巾擦了,小声跟她说:“我有点冷。” 游以桉平静说,“我没有不准你怎么样。” 祝颂声听后僵愣了下,套了件长T恤,她的胸前现在擦过衣料都疼,别的地方也是。 她躺回原处,忽然问,“几点了?我手机去哪了。” 游以桉强硬道:“不需要看手机。” 好吧,祝颂声全当她在宠游以桉,她拿过来东西,示意游以桉重新系上。 头脑因为过度的触碰而昏沉,有时她睡过去,被游以桉掐着某处弄醒,她感受不到时间,听不到其它声音。 中途,游以桉喂她吃饭,她还是不知道到底几点了。 游以桉一直陪着她,她感到安心,内心深处又升起极大的恐惧,手再过来时,她崩溃地移开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她不信游以桉看不到。 哪里都好疼,心脏灼灼发痛,祝颂声求饶倒:“我想睡觉了,让我去洗澡吧。” “我不舒服,我想休息了,求求你。” “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她憋不住哭腔了,这一句话说出口,她看到游以桉眼底的怜悯。 “你去吧。”游以桉这样说,替她解开,先离开了房间,像是抛弃。 祝颂声缓了缓神,去了浴室,不敢看自己的身体,不节制的欢爱让她身体疲倦,什么都思考不了,再次躺下时,很快进入了睡眠。 身体酸痛,肋骨居然又开始疼,熟悉的不熟悉的疼痛全部涌上来,睡一会醒一会,从一些诡谲的梦境逃出来时万分庆幸游以桉还睡在她身边,往游以桉的方向靠。 她梦到蒋一澄了。 蒋一澄戴着她送的耳机,她猜放的歌是《after17》,那是蒋一澄最喜欢歌。 蒋一澄穿着和专辑封面一样的白裙子,带着鬼气从森林深处走出来,抱住她的时候毫无实感,“为什么还没有看我的遗书,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声声,我最懂你喜欢什么了,芮文并不是我的女朋友,你有想过和我一起吗?这样我们干什么事都可以一起了。” 梦里的自己害怕地拒绝了,慌乱地跑出森林,下一个镜头,她重新回到了斑斓的房间,以一个跪姿臣服在谁的裤脚。 她听到绳子摩擦的声音,蒋一澄和她是同一个姿势,鼓励似的牵住了她的手。 她缓缓抬头,看到游以桉失望的脸。 违背伦理的梦境让她骤然惊醒,睁大眼,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她坐起来,回忆梦里蒋一澄说过的话,有几秒钟记不清哪句话是否真的在现实里发生过,她的大脑怎么会梦到这种内容。 身上的疼痛让她无法忽视,看都不要看,有些地方肯定肿了,她偏头,游以桉还在熟睡。她做贼似地下床,不敢开灯,怕把游以桉吵醒,偷偷摸摸找到手机,亮了屏去了浴室。 祝颂声对着镜子脱了衣服,细细打量身上的痕迹,再脱下裤子,哪怕做了心理准备,看到内裤上的血迹时仍是一阵恍惚,现在下面是真的不舒服了,结果一点都不敢说。 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她毫无经验,过了会拿起手机,下意识想找人问问,除了游以桉又该和谁说? 打开微信,第一条对话框让她微微眯眼,妈妈发来了两条消息。 [宝贝,你是在惩罚妈妈吗,初二了,回家跟妈妈说说话吧,妈妈想知道你的生活。] 时间显示昨天中午。吃过饭她都被游以桉压在床上,没有被允许看手机。 到了初三凌晨三点,也就是两小时前,妈妈又跟她发了一条信息,简单的两个字,喊了她的小名。 [声声啊。] 似一句伤心的叹息。 最近情绪变化总是很快,发生的事情她从不细究,单纯依照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和游以桉过新年,开心,游以桉强迫她,伤心,打开房间发现游以桉好像很爱她,她又欢喜起来,再然后,她被游以桉……她不想用虐。待来形容,一颗心起起落落,此刻重重坠落在地。 她蹲在洗手间,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悄声哭了一场。 40-44 第41章 没有道别 哭好后,祝颂声开始看机票,估算了去机场需要的时间,买了八点半的早班机。 晚上没吃几口食物,蹲久了再站起来一阵眩晕,她等晕感过去,凭着记忆轻手轻脚在客厅找到了自己的包,里面放了条一次性内裤。 在客卫拆开换上,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垫一片卫生巾,可找不到在哪,再回到房间时,房里已然灯光通明。 游以桉醒了,正坐在床上,看到她似乎松了口气。 “你干什么去了?” 目光对视时,祝颂声没来由紧张了下,“没干什么,我上厕所而已。” 游以桉嗯了声,“才五点,来床上再睡会。” 祝颂声轻轻上了床,被游以桉搂进怀里。 她静了会,渐渐让紧绷的身体放松,最后抱住游以桉的腰,回搂,感觉出游以桉的情绪比昨天好一些了,也是,都对她干了那么久的坏事了,该想起良心了。 如此抱了许久,谁都暂时没说话,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没有睡意。 机票都买好了,不告诉游以桉是不可能的。 祝颂声抬起头,支支吾吾地,“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回家几天?” 游以桉怔了下,瞧着祝颂声眼底的红,一时无话。 “我妈给我发消息了,她很希望我回家。” 祝颂声说着把聊天记录找出来,亮给游以桉看,用讨巧的话来表明暂时离开的合理性,“她可能生气了,她很想我,我也想她了,再不回去我怕她对我们都有意见了,万一她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游以桉望了眼屏幕,沉默了会,“你考虑得对,你是应该回去。” 她放开祝颂声,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情绪,过了一会打开自己的手机,开始帮祝颂声看机票,“我没想周全,过年把你硬拉回家已经是错了。” 祝颂声有些无措,“没有,我只是暂时回去,很快会回来的,没什么错不错的。” “……你生气了吗?” 游以桉没答这个问题,看了会机票问:“下午两点的怎么样,到檀城刚好赶个晚饭。” 祝颂声不得不说:“我已经买了,刚刚买的。” “是八点半的。” 游以桉怔忪两秒,冷眼望着她,“早买好了,那现在应该出发了吧?” 祝颂声惴惴地抿了下唇。 两人沉默半晌。 祝颂声试图说些什么,打算张口,又怕自己哭出来,心里的委屈快要翻涌上来,她闭口不言。 许久,游以桉望着时间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她跟在游以桉后面,去了洗漱台,根本没带什么东西来,于是也不需要多加整理,不到二十分钟便可以出门。 车里,游以桉没说话。 祝颂声观察游以桉的脸色,不知怎么想起重逢的第一晚,那晚游以桉没打算带她回家,车里也是像现在一样静得像死了人。 如今回想,游以桉不愿意带她回家,许多的原因里,是不是因为游以桉已经有“她”了?她比不上小晴,好像也比不上“她”。 快下高速时,祝颂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游以桉没看她,反问,“你呢,现在什么心情?” “我……”祝颂声咬了咬嘴唇,“我喜欢你,我没有生气。” “喜欢我?”游以桉意味不明笑了笑,“那你老哭什么?” “不伤心吗?” 祝颂声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她只想确认她几天后能再次回到游以桉的怀抱,而游以桉在执着她离开的原因,有什么好问的呢,就算她想离开休息一下,难道是罪大恶极的吗? 她放软声音,诚恳道,“有一点伤心,但是不影响我喜欢你。” “这么喜欢吗。”游以桉望过来一眼,“伤心还要和我在一起?” 祝颂声被看得心慌,反问道:“我已经回答了,那你呢,你生气了吗?” “不是生气。”游以桉垂眼,“我们确实需要分开好好想想了,你到家了帮我向阿姨问声好。” 祝颂声更慌了,又需要好好想什么,她懒得想,摆明立场,“我不用想了,我已经说了,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不走,随你自己想吧。” 她说完,游以桉没说话,这种沉默让她焦灼,压抑的情绪差点在此刻爆发,她现在坐着都不舒服,小腹和大腿内侧全部酸痛,还想?她还要等着游以桉想想后的审判? 要下车时,她等着游以桉说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连道别都没有,气得她用力关上车门,好大的声音。 她透过车窗望着游以桉,听到游以桉喊了句“声声,等一下”,于是期待地走进两步。 结果,游以桉从副驾拎起她的包递过去,语气很平淡,“东西忘记拿了。” 祝颂声恶狠狠拿过包,没再给游以桉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走远了。 一路走到候机室,她给妈妈发了航班信息,问道:家里还有谁? 飞机起飞前,祝睿明回复了。 [只有我。] [家里没人,妈妈做菜不好吃,等会准时来接你,中午去邹记吃吧。] 再下面一条信息是小狗送爱心表情包,还是她先前发给过祝睿明的。 祝颂声看到第一句话,再也压不住情绪,眼睛马上湿润了,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很不孝顺。 她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脑子,做的事回想起来经常觉得很任性,可明明她做之前又确实委屈,哭哭啼啼地做了些让自己难受,也让别人难受的事。 到底是因为她这个人就是有问题,还是只是她最近运气比较差?飞机上,祝颂声努力平复情绪,由衷地希望是后者。 十一点,祝睿明准时在约定的地点出现,看到她时大喊了一句宝贝,张开双臂等待她冲过来。 她跑向祝睿明怀里,被用力拥住,嗅着妈妈发丝间的馨香。 抱了许久,祝睿明微微松开她,用心地瞧着她的脸,“声声啊,怎么瘦这么多。” “……日本没什么好吃的。”她乱答。 祝睿明心疼道:“什么时候回国的?” 祝颂声不想撒谎了,“十二月。” 祝睿明愣了下,想说些什么,先忍下了,“以桉家里都做什么好吃的了?走吧,我们先去吃中饭,别把我宝贝女儿饿着了。” 被妈妈牵着手走了段路,祝颂声想起游以桉了,心中叹息。 车直接开去了家附近的商场,祝睿明已经预订了包厢,领着她进去。 这家商场是她从小到大最常去的,邹记也来过许多次,祝睿明在这里充了卡,她中学时放假经常带同学来吃。 祝睿明已经按照她平常的喜好点了菜,上一道给她夹一道,皱着眉头,“不会是最近有了新审美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没有。”祝颂声听到这话心里像被刺了,想到游以桉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是,她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人,当然难以理解她这种活得乱七八糟的人。 眼下真饿了,她咬着牛肋排岔开话题,“我饿死了,什么时候上饭?” “饭桶不是在你右边吗?”祝睿明好笑地帮忙盛饭,倒了一碗乌鸡汤,再帮忙剥虾。 包厢里温度太高,吃了一会,祝颂声脱掉了高领毛衣,对即将暴露什么毫无察觉。 祝睿明目光落到祝颂声脖子上显眼的红痕,剥虾的动作明显顿了下,“和以桉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去她那边过年了?” “就是……” 祝颂声感受到目光,斟酌着措辞,想来想去她的心事再不说要憋死了,“好像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可能,希望以这种方式能增进感情吧。” 祝睿明摇了摇头,“本来以为她是个稳重的性子,结果又是骗我又是不劝你回檀城的。” “也不意外,要真是多么成熟的人,怎么会在你没成年的时候就和你接触了?” 听到这番幽幽的酸话,祝颂声汗津津地抬起头,帮忙解释道:“我们是在我成年后在一起的。” 祝睿明看向她,“你以为十八岁很大?” “妈妈……” 祝颂声放下了筷子,小心观察祝睿明的表情,“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我去她家过年,她亲戚都对我挺热情的,她妈妈做了好多菜,还给我一个大红包。” 祝睿明把虾放到祝颂声碗里,听了语气不见高兴,“都带回家过年了,不给才说不过去吧?” “她妈妈表明上不说什么,心里不会有看法吗,她多大人了,做事情怎么这么随便。” 祝睿明这样说着,把手套取下,忽然笑了笑,像在开玩笑,“没准亲家母都对我有意见了,觉得我们家家教不好呢。” 祝颂声笑嘻嘻哄道:“没关系妈妈,以你的魅力,你想搞定她妈妈还不容易吗,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现在觉得她妈妈真的挺好的。” “以前不是跟我说她妈妈骂你不礼貌吗,以桉……” 祝颂声提高了点音量,打断道:“妈妈,你别说她了。” 其实祝睿明想发火的人是她吧,何必发到别人身上。 “有了小家所以妈妈不重要了?”祝睿明有点伤心的样子,“信息也不回,明明回国了也不回家,你要妈妈怎么想?” “不说了。” 祝睿明给祝颂声夹了筷子鱼肉,“吃饭吧。” 祝颂声垂下眼,戳着碗里的米饭,这不是你希望这样的吗,希望我能成长,有自己的生活,希望我可以不多打扰你。 可祝睿明也会在凌晨三点唤一声她的名字,心脏钝痛,这种想极力靠近却注定永远不能百分百贴合的感觉……这个让她挫败又继续依恋的人是她的妈妈。 吃完半碗饭,祝颂声问起来,“那个谁呢?” “谁?” 祝颂声别捏地不肯说人名,也不说是她爸,用眼神告诉祝睿明。 祝睿明反应过来,“你爸爸托我给你个红包,放家里了。” “他怎么不直接发微信给我?” “你又不搭理他一句,他有脾气了呗。” “你们在一起了?”祝颂声心里嘀咕道,不会瞒着她复婚了吧。 谁知祝睿明纳闷地看向她,笑了出来,“怎么会,没有呀。” 祝颂声感觉像做梦一样,印象里祝睿明不是和许安世来往很密切吗,她出国前许安世还来家里了几次。 她喃喃问:“为什么?” 祝睿明一句话解释清楚,“项目都完成了,暂时没必要了。” 祝颂声大惊失色,愣了许久擦擦嘴,不知道自己活在什么世界里,在她的世界里,祝睿明和许安世的复婚进程不是八字只差一撇了吗? 项目……她努力回忆,好像她妈和她爹有时见面会聊些生意上的事,她全没在意。 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什么项目,祝颂声笑自己无知,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她发觉没有想追问的念头。 反正那是妈妈自己的生活,她不想再凑上去然后被推开了,她这么无知,因为祝睿明根本没打算让她参与进来吧。 她想她是一辈子绕不开那句“自己的生活”了。 见她吃饱饭,祝睿明开启了正题,严肃道:“声声,为什么忽然回国了,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跟妈妈说说了。” 祝颂声望向祝睿明,已经和游以桉坦白过一次了,有了演习,和祝睿明说的时候不再磕磕绊绊,省去了更多内容,只挑重点说。 说到最后,祝颂声又哭了,眼泪似乎是她的出厂设置,她什么事都会流下两滴眼泪,有时也恼自己的这个特点。 眼泪祝睿明轻轻地抚去,“声声啊。” 她在祝睿明怀里哽咽,“我都说完了,除夕那天她妹妹还我钱了,剩下的我答应了借她。” “我现在就在想一澄的墓地该怎么办,她妹妹还没有弄,她没有骨灰,是不是只需要在陵园买个位置就好了?” 祝睿明拍拍她的背,照顾女儿的心情没多做评价,考虑了会,“放心吧,墓地的事我会安排的,至于她妹妹……” 祝睿明认真道,“你不要再和她联系了,如果她再骚扰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和她说。”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继续找我求助……” “估计会。” “妈妈,你打算怎么处理?” 祝睿明面色凝重,“看情况吧,需求合理的话可以帮,但是要注意分寸,她今年高三了,那不小了,如果有人一直以一种很低级的方式在养育她,她也没有机会独立。” “要想成长,不脱胎换骨经过阵痛是不行的,如果她不愿意靠一点自己力气,非要拖着你下地狱的话,那她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祝颂声听得发怔,觉得话里有些词汇很刺耳,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让她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祝睿明看她这副表情,“怎么了,你是我的女儿,现在是幸好没出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她的。” “没事……”祝颂声摇摇头。 “妈妈,谢谢你。” 祝睿明笑了,“跟妈妈还客气?” 她话锋一转,问道:“学校那边呢,你怎么打算的?” 祝颂声还没打算,被问起随口道:“我想先休息一阵子,可能放完春假再去吧。” 祝睿明对女儿去日本留学的事本来就没多大期望,眼下没说什么,“嗯,你自己拿主意。” 把该聊的聊完,她们出了包厢回家。 小小的争执在祝颂声意料范围内,刚才有惊无险地把事情和祝睿明交代清楚了,她对一切感到满意,脱力地在车上睡着了,没多久被祝睿明轻轻叫醒。 “宝贝,回家睡吧,到家了。” 到了家,祝颂声先洗了个澡,洗的时候看着身上的痕迹,某个地方没有再出血,还有些肿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应该是不用看医生吧。 能和妈妈说吗,这个想法一出,祝颂声觉得好笑。 她躺在她的床上,想起她在月溪府的房间,比她自己布置得还漂亮呢,真想念啊。 游以桉现在在做什么呢。 晚上,祝睿明下了厨,简单的几个菜,做好后喊祝颂声来吃。 祝颂声动筷子前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游以桉,配字:我妈妈做的,你吃的什么? 两个小时后,游以桉回复了。 [和温新羽她们一起吃了餐,没有拍照片。] 那会祝颂声刚打算睡觉,想回复点什么,又什么都不想说,昨晚没有睡好,今天舟车劳顿,怎么睡都睡不够。 疲惫很快袭来,她把手机放在一边,让自己处于还在被游以桉回复的状态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不安,昏睡过去。 第42章 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 初四,祝颂声被祝睿明带回姥姥家,看望了姥姥姥爷,去了趟祖坟。 初五,孙文焕回檀城探亲,约她见面,边玩边聊,一整天还没说够,晚上干脆开了间房继续聊。 许久未见,祝颂声发现孙文焕成熟了许多,穿着打扮更加干练,气质也沉淀下来了。 她惊叹着,又觉得孙文焕好像没变,以前在学校时,孙文焕便是气质独特思想成熟的,想读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在那时已经有了清晰规划,掌握着自己的人生节奏,还能顺便带着她一起,把她的成绩从吊车尾拉扯到中游。 等祝颂声愿意说起蒋一澄时,已经铺垫了许久许久,到了她们都困倦想要睡觉的时候了。 人疲惫的时候总是会显得温柔些的,再难以理解的事也会报以包容吧,毕竟已经累到不想发脾气了。 她说得很详细,决心要把她在其中的不解和欲望都说清楚,她必须要提到芮文,如果可以可以,她甚至想把那晚的诡异梦境告诉孙文焕,孙文焕会比心理咨询师更能帮助她吧。 谁知,她还只是说到她和蒋一澄曾经有多好时,孙文焕微笑着打断了她,“你和她相处时会想起钟羡吗?” 祝颂声愣住,有个名字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提起了,“怎么这样问?” “听起来你们在日本的状态和你与钟羡相处的状态差不多,两个人密不可分,谁也插不进去,最后的结果呢,也像和钟羡那样吗?” 祝颂声低头不语,她确实在和蒋一澄相处时想起过钟羡,是不一样的吧,她已经忘了有关钟羡的许多美好了。 她略过回答,继续往下说去,说起芮文,第一次告诉谁自己对于绳屋的真实感受。 “我当时……有过向往,如果有人愿意一直在我身上花时间,照顾我掌控我,我就可以放弃自己了,我搞砸了太多事,现在终于不用忍受,可以全由别人做主了,这样再也没有人会责怪我了。” 祝颂声说着又险些落下泪,突兀地转向了别处,她确信孙文焕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一澄不在了,我好害怕。” 她和孙文焕对视,“你觉得我奇怪吗,我该怎么办?” “没有奇怪啊。” 孙文焕侧过身看她,语气柔和,“你不是一直这样吗,喜欢被人管着,高中时被我管着才能学习,还记得吗,批评你上课走神你还生气呢。” 祝颂声不好意思了,“嗐,我们最后也没能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我也没有用上我的专业。” “没关系呀,你读大学时已经能靠自己赚钱了,账号做得非常好,我每一条都看。” 孙文焕目光融融,带着点怜惜,“声声,我已经不熟悉你的生活了,没有能力再管你了……” 祝颂声又惊又乱,“干嘛这样说,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管我。” 孙文焕笑笑,关了大部分的灯,“我知道,我知道,我多希望你能得到想要的。” 黑暗里,祝颂声还是落下眼泪。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能像她们一样对人生游刃有余。高中时明明认真学习,大学时不喜欢这个专业也尽力完成了课业,如果她最后所做的事情和牙医毫无关系,她这些年所受的苦是为了什么。 是她养育者的错吗,从来没有人逼迫她读什么去哪里读,妈妈和小姨只是在她的茫然里帮她填了志愿,因为她实在太弱小了,没有表现出可以接管生意的能力,也没有可以出国深造的毅力,她们觉得学口腔起码家里还能继续帮忙安稳一生。 是她浑浑噩噩才把事情弄成这样,除了怪自己还能怪谁。 过度的坦白让她情绪耗尽,初六,她在家躺了一整天。祝睿明公司迁到了新城,晚上要赶飞机,和她一起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电视。 妈妈没有唠叨什么,没说公司的情况,温柔地陪着她,问一些很边缘的问题,临走前叮嘱她记得多喝水,不要熬夜照顾好自己。 初七,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和游以桉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初三晚上,没有谁再说些什么,一下子,所有的感情截断。 真可恨啊。 祝颂声点进对话框,不是游以桉要把她带回家过年吗,她这么努力地满足游以桉了,结果呢,游以桉没有给她可以回来的信号。 晚上,祝颂声早早进入了睡眠,梦到游以桉,看着对方面露痛苦的样子,半梦半醒时在梦里惶惶,她怎么做才能让游以桉不要有那样的表情。 第二天醒来,她打开省医院的,想挂精神科,发现全部满诊,不得不预约排队,再看看其它医院还有没有号。 接连碰壁后,她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全世界这么多人心理都不健康,她不想去小医院看精神病,索性约了省医院的全身体检,最近总肋骨疼,不如去看看怎么回事。 自己看病总是会觉得好惨,她抽了血,按照清单的提示依次去了各个科室,在内科时,她跟医生说了晚上有时候会觉得肋骨疼,医生建议她一会再专门挂个号去看看。 等待叫号时,祝颂声晃荡去了精神科,倒想看看怎么连号都挂不上。 她上一次来省医精神科还是小学时,那次是祝睿明牵着她的手带她来的。 祝睿明和医生聊了许久,她在门口等着,那种焦灼的心情她到现在都记得,幸好,门打开时,妈妈说真的是误诊,她没有病。 一路转悠到多动症门诊时,她发觉有不少青年人在候诊区坐着,稍感惊讶,她儿时来的那次遇到的患者大多是学生孩童。 她走累了,在座位上坐下,想看看排队进程,忽地,身边的大姐碰了碰她的肩。 对视间,大姐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你也是看这个呀,你被确诊了吗,可以分我几颗药吗?我可以双倍……不,多少钱都愿意出。” 祝颂声没搞清状况,刚取下耳机,她右边的一位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人开口道:“你别理她,私下转卖是违法的,她都问了一圈了。” “我问你了吗,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呢,我有病,是医生不肯确诊!” 大姐望了眼不远处的护士和保安,低声道:“你不卖还不准别人卖吗?” 祝颂声弄清楚是在问什么了,安抚大姐说:“我没有药,我小时候被误诊过,吃了药很难受的,你都没有确诊,怎么会对你有用呢,别着急。” “你骗人,一群虚伪的人!” 声音大到惊动了就诊台的护士,有两个保安朝这边走来。 祝颂声无言以对了,听着保安来询问大姐怎么回事,不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女人奇怪地问她,“多动症还能误诊?国内以前有关多动症的医疗资源更落后,确诊会比现在更严格吧,” 祝颂声觉得来到这个科室像做梦,再也不想来了,“我不怎么记得了。” 女人皱眉:“你确定……” 屏幕弹出来叫号提示,祝颂声抱歉地朝女人笑笑,按电梯快步去往胸外科。 她和医生说了症状,医生初步判断可能是肋间神经痛,和焦虑抑郁情绪有关系,需要回家再观察下情况,多主要休息。 完整的体检报告需要明天才能拿到,从医院出来,祝颂声整个人蔫了吧唧,劫后余生便是这种感受了,她去了甜品店,坐在窗前看行人穿梭,毫无胃口。 一个人看病,做完如此坚强的事,游以桉不应该表扬她一下吗? 天色暗淡下来,祝颂声捂住脸,一想到等会要回到只有自己的家便难受,她干脆买了回榆城的机票,赶回家随便装了几件行李,凭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登机前,她一厢情愿地把机票发给游以桉。 [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回家。] [如果我发现你没在家里等我给我开门,那我马上买票回去,再也不回来了!] 到她落地榆城,打上车,游以桉居然都没有回复。 越临近她越忐忑,不可能吧,太不像游以桉平时的作风了,游以桉哪怕拒绝别人也是体面的妥帖的,怎么可能她现在都要到家了,依旧是一条回复都没有。 恋爱的几年里,游以桉从不逃避问题,她宁愿相信游以桉出了什么意外都不愿意相信更坏的可能性。 到了楼下,上电梯,祝颂声按门铃,忍着眼里的热浪,好多下后,她开始暴躁地敲门,疯狂给游以桉打电话,根本没有人应。 无力地靠在门上,她再次拨打游以桉的电话,这次游以桉接通了一秒,然后挂了。 下一刻,电梯门开了,她走了几步去看来人,怔了一秒,心脏重新开始跳动,朝游以桉怀里扑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祝颂声抹掉眼泪,“你从哪里赶回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游以桉被祝颂声力度扑得后背贴在了墙上,暂时没有回拥。 “怎么了,怎么都不理我,”祝颂声亲亲游以桉的脸,“也不和我发消息,你不想我吗?” 游以桉偏了偏头,用力分开了些距离,“我那天晚上把你弄疼了是不是?” 祝颂声怔了下,避开她的目光,“没有啊,不疼。” “你丢了一条内裤在客卫的垃圾桶,我看到上面有血了。” 祝颂声急慌慌解释,“是有血,但是我不疼。” “真的,是那什么……太刺激了子宫收缩出的血,刚好我快要来月经了,是正常现象。” 游以桉听着荒唐的话,扯出来笑容,“不用假装,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吗?” 祝颂声闭嘴了。 “对不起。”游以桉道歉。 “是我太失控了,对不起。” 祝颂声不知所措地看着游以桉,觉得好难受,她不想这样,游以桉现在不应该抱抱她吗,她都不在意的。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向我道歉。” 游以桉瞧着祝颂声反应,果然是在意料之中,一颗心冷了又冷,“你之前说过不喜欢我向你道歉,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什么?” 祝颂声下意识追问,却根本不想知道答案,预料到什么,闭了闭眼。 “一个充当妈妈角色的人是不应该向你道歉的,主人就更不应该了,你不适应我向你道歉,也不接受我的脆弱,这会让你无所适从,找不到自己的角色。” 游以桉忍着剜心的痛,“和你分开的几天里,我发现不管是继续当你的小妈妈,还是当你的主人,我都没有任何兴趣,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 第43章 只能暂时在一起 乱说吧。 祝颂声头皮发麻,一时竟然喘不上气,千里迢迢赶来又如何,不愿承受的审判终究落下来。 她一个字都不信,“你才是真的想想再说吧,是你的真心话吗,把我锁着都弄出血了,我都说了不要了还继续,这样对待我的人是你吧?” “现在说什么不感兴趣,那之前和我谈的人是鬼吗?” “是第一天才知道我的德行吗,我现在会变成这样……我还说是因为你想当妈我才只能在女儿的位置里待着的,还是说前几天粗暴地睡我那么多次,一次性体验够了就想把我甩了?” “想甩我可以直接说,何必找这么多理由?” 祝颂声骂着,看游以桉脸色渐渐煞白,一言不发她就越气,最后气得猛地攥住游以桉的衣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说啊,什么意思,说清楚。” 游以桉被她攥着衣领逼近,那么近了,都能亲上的姿势,依旧是无动于衷的一张脸,沉默地不肯吐露一个字,一副随便她打骂但就是不愿意再爱她的态度。 显得祝颂声像个讨要爱意的可怜疯子。 祝颂声流下泪,松开游以桉,“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走了,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拉过行李箱,按下电梯,等待时哂笑一声,“千万别再偷偷看我动态,该不会等我走了又收集一些我穿过的衣服假装我还在吧,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电梯到了,祝颂声走进去,按着门等游以桉说些什么,她都那么羞辱游以桉了,居然都不能激起游以桉的愤怒吗? 一秒又一秒,她看到游以桉一动不动,目光垂在地上,像不会被融化的冰。 她的自尊不允许更多时间的等待,按下一楼,电梯门关上时死死盯着游以桉看,闭合之前,她好像看到一滴泪从游以桉的脸上掉下来,砸进她的心里。 游以桉哭了吗,天啊,她又在冲动下说了什么。 事态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她徒劳地任由电梯把她带到一楼,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她现在能去哪呢…… 根本不存在任何备选。 寒风吹得人打哆嗦,她没有目的地走出小区,等待一个五十秒的红灯时无力地撑着行李杆蹲下来,太冷也太狼狈了。 再站起来时,她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被急促的喇叭吓得定住身体,才反应过来又到了下一个红灯。 她真希望车流赶紧把她撞死,希望出现个杀人犯一刀捅死她,游以桉跟她吵架的当天她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意外,多少会内疚吧,说不定还会后悔一辈子。 僵立在原地许久,她被经过她的行人撞到,胳膊骤疼,女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似乎是看清她的脸,很明显地愣了下,从包里拿了一片纸巾递过来。 祝颂声都不敢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会很丢脸吗,她没接纸巾,拖起行李箱往回走。 越走越快,脚步急促,轮胎发出哗哗的响声,好像她快一点才不会错过什么,电梯里时不断祈祷,但愿她还能有机会。 电梯门开了,她腿一软,幸好游以桉依旧站在原处,对于她的去而复返不见惊讶,还是灰败又冷漠的一张脸。 祝颂声出了电梯,一点点走进,哭着恳求,“说话啊,游以桉,必须给我个解释。” “为什么啊?” “恨死你了。” 她都怕自己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控制不住地捶了游以桉的肩,“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样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你说啊?” “求你了……” 手再次伸过来时,游以桉好像终于忍不了,用力制住了她的手腕,“我说过了,不管是当你的妈妈,还是当你的主人,我都没有兴趣,还要再说一遍吗?” 祝颂声的手开始发抖,又是这句话,游以桉的力度可比她大多了,崩溃的时刻她居然还能思绪纷飞,想着要是游以桉愿意对她使用暴力也比现在好。 可游以桉没有,只是拒绝了祝颂声的靠近,很厌烦似的,很快松了手。 被这么一放,祝颂声紧绷的身体失去平衡,跌了几步才扶着墙站稳。 她听清了,然后呢,她想哭想闹想大喊,如果有用的话,她可以像上次一样以离开的姿态骗得游以桉来找她吗,游以桉真的还会来吗? 没有兴趣?她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祝颂声抽泣着,努力平静,找出话里的漏洞,“你撒谎,不是没有兴趣,你是怕你当不好吧?” “我说了,我不疼,不要愧疚,你当得很好……我很喜欢,真的。” : “我爱你……” 游以桉紧盯眼前的人,看祝颂声哭着,双眼红肿,头发被眼泪糊得打结,两颊通红,是冻的还是难受的? 她听着祝颂声的胡言乱语,居然还说出爱她,她想说我不喜欢,我不想爱了,放过我吧,又怕把祝颂声逼得太过了。 光是不说话已经有如此地动山摇的效果了,她都不敢想象要是说出刻薄的话祝颂声会怎么样。 她以前的温柔全是无用啊,祝颂声根本配不上她用心对待。 祝颂声吸了吸鼻子,小大人一样,望向她认真道:“我们谈一谈吧。” 遮掩、愤怒、逃离、再度出现,祝颂声的反应游以桉都想过,祝颂声的每一个表情都精准地落在她的预料里,还有比她更了解祝颂声的人吗? 哪怕被羞辱时,她的心也因为提前预判到了某些话而闪过一丝爽意。有多了解祝颂声,她就有多痛苦,她怀疑她永远得不到祝颂声的爱。 祝颂声的爱……?许多时候,她想过祝颂声到底爱不爱她,可祝颂声如果不爱她,还能爱谁? 祝颂声只是不能做到她爱祝颂声那样,对她的爱妥帖回报,她该怎么做才能在她彻底失去力气之前重塑她们之间的关系。 极大的恐惧一直在她心里盘旋——如果没有满足祝颂声的需要,祝颂声一定会离开的,她一直靠压抑自己来满足祝颂声的需要,只有这样才能让关系维系下去吗,也太可悲了。 祝颂声说她怕她当不好,是,她都要夸祝颂声聪明了,她没有办法丢弃爱意,冷漠地不负责任地对祝颂声为所欲为。 她憎恶祝颂声的受。虐倾向,把她过往的深情和小心呵护衬得像个笑话,越是对祝颂声冷漠祝颂声反倒越贴上来,好比现在,贱不贱啊,她真怕自己问出口这句话。 与此同时,她又如此渴求祝颂声的爱。她为祝颂声打造的房间应该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吧,她光是想一想祝颂声以后教粘糕用宠物按钮……身体立刻为想象中的幸福而颤栗,她爱祝颂声,爱她的跳脱古怪,喜欢听她说一些好玩的幼稚的话,希望祝颂声在她的爱意下能变得更好,成长起来,看到祝颂声有一点点的进步她都好开心,这究竟一种什么心态,她说不清楚。 她希望能和祝颂声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祝颂声拉着一起下坠沉沦。 沉默像刀刃般残忍地凌虐彼此的心,祝颂声终于静了下来,她抹了下脸,也忍住哭腔,“开门吧,我们进去说。” “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我知道你是想听的。” 游以桉动了动身体,走去开了门,多难以自拔的关系,到这一步还在她的料想中,她期盼祝颂声给她一点愿意继续的理由。 她看祝颂声忍着眼泪,拖着行李箱进来,不确定她是不是要对祝颂声的眼泪脱敏了。 有些事情体验过了阈值便会提高,床上是这样,床下呢,她真怕自己有一天更加失控,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善良,祝颂声的倾向是她最好的借口,反正你不是很喜欢吗,对你好你反而配不上啊,她害怕进一步失去了判断,让祝颂声继续流血流泪,一起坠落到无法得到救赎的深渊。 况且,她又为什么下意识会认为祝颂声是“小大人”呢,祝颂声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孩,祝颂声骂她的话里同样有她对自己的困惑与指责。 是不是她自己太过深陷在“小妈妈”的角色里,让祝颂声没有成长的空间,以至于三年前,祝颂声受不了地想要分手。 祝睿明曾经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她遇到祝颂声的时祝颂声确实太小了,十七岁……?她承认,她怎么能没有一点责任,她是否在祝颂声性格养成最关键的几年给了错误的引导,以至于自食恶果。 到处都是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如此让人疲惫的关系,她竟然还不愿意放手。 祝颂声不想发出哭声,可控制不住身体,一抽一抽地拿杯子给自己倒水,喝完后又给游以桉倒了杯,讨好地递过来,“喝水吗?” 游以桉接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祝颂声进来就不打算再走的样子,外套一脱,拿纸巾给自己擦擦眼泪。 擦完了,她拿过一个抱枕抱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防御姿势,“你刚才说的那些……你真的没有兴趣吗,一丝享受都没有吗,说实话。” 游以桉很愿意说实话,“如果我们相爱,作为一种情趣,我可以接受,但如果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留住你,你不觉得这对我有点残忍吗?” 祝颂声的手指深陷在抱枕里,“我没有要求你用这种方式留着我,你不喜欢我们以后不这样不就好了,我可以改的。” “没必要假装欲望不存在。” 游以桉冷着一张脸试探,“你是自由的,只是我不能满足你的需求,也许世界上存在一个人完全和你契合,这个人并不是我,你还很年轻,往后的日子……” 祝颂声不敢相信自己在听什么,打断道:“我不要别人!” “我不要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为什么?”轮到游以桉发问了,“因为我用着最顺手?” 祝颂声眼中雾蒙蒙一片,看着游以桉不解的样子,心被狠狠揪着,她迟钝地、艰涩地吐露出早该说的话:“对不起。” 道歉的话她和游以桉说过很多句,可都避开了要害,好像她不说出口伤害就不存在,现在是避无可避了。 她剖开自己,一字一字强迫自己说出来,“对不起,是我太折磨你了,让你面对我时压力好大。” “我不应该对你要求这么多,不应该私下喊你小妈妈,一点点害你不得不包容我,在我们的关系里承担更多,最后还指责你太好了真无聊了,对不起,我太混蛋了。” 游以桉浑身抖了瞬,最没有想到的道歉在此刻被祝颂声提及,眼泪落下来时她都没察觉到。 她看祝颂声贴了过来,惶恐地,又勇敢地抹掉她的眼泪,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祝颂声拿自己的脸碰了碰她的脸,“别哭,别哭,对不起。” “你跟我说要我当自己就行了,你也一样。” “你要照顾你妈妈,养活你的员工,如果你的女朋友再是我这种人的话,确实太惨了……”祝颂声顿了顿,“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给我机会,我会改的。” 祝颂声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逻辑,全盘而出,总有一句会是游以桉想听的吧,“我每次受了什么委屈都会说出口,一分痛苦可以夸张到五分,可你受了十分痛苦都不愿意告诉我,对不起,因为我很弱小吗,其实我很愿意听,我以后会努力让你愿意告诉我的。” “你刚才说的不对,我当然可以接受你的脆弱,看到你被我弄成这样我也很痛苦……” “我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也许,你已经习惯了想象中更安全的我,我经常出现反倒让你不适应了。” “不用担心的,我不会一直每天每晚缠着你的,我不久后还要去日本,说不定距离远了你会想我呢?” “说不定呢……别丢下我,万一把我丢开后你哪天又很想见我呢?” 祝颂声低声自语,渐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和你分开我不会死的,也不会自杀。只是……只有我这么觉得吗,我觉得我们可以更好的,也许只差一点点了,只有我需要你吗?你这么讨厌我?” 她说不下去了。 某些字眼让游以桉皱眉,在心里叹了口气,够了,“我很爱你,重逢以来我没有说出口过,但你心里是知道的吧,如果你愿意爱我……我说的是像我爱你一样……” “我愿意!”祝颂声听懂了游以桉的松口,简直迫不及待,“我当然愿意!” 游以桉终于愿意露出一个笑容,继续说完接下来的话,“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暂时在一起,可能一周、一个月、半年还是几年,说不准的。” “一辈子太长了,没可能一辈子在一起的。” 祝颂声怔了下,再怎么也比现在抛弃她好,忙不迭答应,“好啊,听你的,我都可以接受。” 游以桉受着心里的躁意,决心再教祝颂声一次,“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恨吗,我不喜欢你在关系里逃避责任,说一些都可以接受不需要再想的话。” “这种时候,如果你坚定地告诉我,说你会为我们的关系付出努力,你会好好经营我们的感情,并且付出行动,我想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更久。” 祝颂声注视游以桉许久,许久后放软声音,“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你这么闷骚,我们当然要在一起一辈子,我会缠着你黏着你一辈子的!”祝颂声说着笑了,停顿了下,“我会为你愿意继续喜欢我付出努力的。” 游以桉淡淡笑了。 祝颂声丢开抱枕,凑上去想亲一亲游以桉,被游以桉偏开头。 游以桉望向祝颂声湿润的眼睛:“现在不想亲,也不想做。” “抱我吧。” 祝颂声很快奉上柔软的身体,下巴抵在游以桉的肩上,用力地抱紧,听清了彼此咚咚的心跳。 第44章 再次回到你的目光 身体疲惫了一整天,精神多番动荡,哪怕下一秒地震,祝颂声都不愿意再动弹了。 抱了许久许久,游以桉一松开她,她脱力地滑倒在沙发,用手臂埋住脸,需要好好休息会。 游以桉没打扰她,还贴心地帮她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客厅安静了许久。 祝颂声觉得她是特别没记性的人,赦免降临后,她瞬间忘记了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多想想,借着这股子劲头革新一番,而她现在只能做到安静地流眼泪。 流泪,为了许多感受,沉重的身体和一颗空虚迷茫的心。 委屈吗?她有能力做到刚才的话吗,她不知道,再也不能通过躲进爱人的身体来逃避问题,爱情不是她解决麻烦的工具,游以桉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她也懂了。 她有勇气面对吗,还不如去死呢,极端的想法飘过来,她止住思绪,正念了会,渐渐呼吸加重,感受到困意。 快要睡着时,游以桉的脚步声传来,她闻到沐浴露的香气,似乎是檀香,淡淡的安宁。 湿漉漉几缕发丝擦过她的脸庞,她闭着眼,眷念地去闻了闻。 游以桉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去你房间里睡吧。” 祝颂声呢喃,“我要和你一起睡。” “不可以。” 游以桉的拒绝那么清晰,“今天晚上不可以。” 祝颂声翻了个身不搭理游以桉了,她想亲亲抱抱,最没安全感时想通过性。爱来确认些什么,可游以桉不吃她这一套了,什么都不愿意。 很快,游以桉的脚步声远了,客厅只留下一盏小灯,祝颂声睁开眼,心里冲涌上来酸楚,好狠心啊。 而她也是有病,不敢再闹腾,爬起来哭着去刷牙洗脸,去找衣服洗澡。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满柜子的衣服,躺在章鱼少女的四件套上,她想起几天前发生在床上的情景,身体颤了颤。 祝颂声关上灯,躺了许久,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她不受控制地遵循自己的欲望躲进了衣柜,感受衣摆在脸颊和身体上飘动……终于可以安睡了。 再醒来时,昨晚的睡姿害得她肩酸胳膊疼,像是被人打了,拉开窗帘已是艳阳高照,上午九点半,游以桉已经不在了。 手机里躺着游以桉八点多发的消息。 [我去榆窑里了,好好吃饭。] 祝颂声刷着牙批阅:好,去忙什么? 她嘴欠:又去教领导女儿玩泥巴了^^ 游以桉发过来一个文件,言简意赅。 [去赚钱养家。] 祝颂声点开文件,那是榆城旅发大会暨度假区创建动员大会的会议方案,她看着那些官话头疼,往下滑了滑附件,看到项目签约表里有榆窑里的名字,签约对象是古城区文旅产业链办公室。 屏幕弹出消息,游以桉居然冷不丁回复了她的调侃,学她的贱兮兮。 [是啊,就是这样得到的机会^^] 祝颂声咬牙切齿,发语音:“你对我卖色相吧,我去问问我妈,再打通下跨境的渠道。” 游以桉收回了不着调。 [回家后你妈怎么说,我把你带回家过年,她有点介意吧。] 祝颂声骗人道:“我妈妈以为你已经把我娶回家了,是有点伤心但也没办法,她说我以后都听你的就行了。” 发完,她自顾自笑了会,出门一趟逛了超市,买了许多食材把冰箱填满,自己做了中午饭。 一块虾仁煎蛋三明治,配果蔬汁喝,她拍照发给游以桉,发现游以桉还没回复上一条消息。 她琢磨着原因,想起游以桉昨晚说过不喜欢她在关系里逃避责任,“都听你的”踩到了她们的禁区…… 想明白了,祝颂声感到挫败,那能怎么办,又不能撤回了,而且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时半会改不了啊。 自暴自弃之际,游以桉回复了照片。 [吃这么素,多吃点肉。] 祝颂声咽下果蔬汁,打下:等你回家一起吃。 [那我早点回。] 祝颂声又兴奋起来了,马上选喜欢的漂亮餐厅,游以桉手握控制她情绪的遥控器,明明很知道怎么让她高兴嘛。 年过完了,早已是复工复学的日子,游以桉最近忙着项目签约和博览会的事,天天来回跑,早出晚归的。 祝颂声无事可做,有时去格格屋玩,有时跟着游以桉去榆窑里,后来干脆报了徐老师的陶艺班,全当修养身心,还能和游以桉一起出门。 以前游以桉亲自教过她陶艺,不过她不是很用心在学,许多时候都是游以桉帮她拉胚,她再彩绘,所有流程里最喜欢彩绘和开窑,其它步骤都糊弄着。 这次倒是跟着徐老师从头到尾认真学了,做出来许多个烛台和杯子,把最漂亮的红苹果烛台和mini杯子寄给了孙文焕,剩下来的她都带回家,越丑怪的她越想摆回家里供着。 情人节当晚,她上完课,游以桉刚好也办完事,来接她回家。 晚饭是祝颂声做的,吃到一半,她忍不住把礼物拿出来,一条她做的可颂陶瓷项链,炫彩配色。 “怎么样?”祝颂声递过去,期待地看游以桉的反应,“知道不符合你的风格,你在家里戴吧。” 游以桉珍重地摩挲了下可颂,“我明天就戴出门。” “真的啊?”祝颂声来劲了,“那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好搭配它呢?” 游以桉笑了,“等会去试试。” 吃完饭,祝颂声开始给游以桉搭配,要想整体风格协调,需要非常有色彩感的衣服,可惜游以桉衣柜里大多为成低饱和色系,她指挥游以桉换了几套摇摇头,“唉,算了。” 游以桉忍俊不禁,“不行明天去买一套。” 祝颂声站远了距离打量,忽然道:“其实现在就挺好的。” “你戴出去,亲近的人都能猜到和我有关吧?不亲近的人看到突兀的配饰,也会猜测是不是对你很重要。”祝颂声说着很认可地点点头,“非常好的。” 游以桉调整了下项链的位置,“你做得太好看了。” 祝颂声嘻嘻笑,摊开手,“我的呢?” 游以桉差点忘了,从口袋里掏出个对戒盒子。 祝颂声打开一看,样式还不错,比游以桉大大大前年送的对戒好看,她在心里想了下到底是几年前,惊呼出声,“我们在一起好久了。” 游以桉对祝颂声话题跳转的速度早已习惯,“戴上试试。” 祝颂声不仅要戴,还要拍照发圈一条龙。 晚上十点多,祝颂声以“情人节不睡在一起不吉利“为名头,把游以桉拐进她房间里睡下,老天啊,感谢情人节,快一个多星期了总算能睡到游以桉了。 自从那次游以桉拒绝她的同睡请求,她赌气地再也没要求过,哪怕游以桉当时只是说“今晚不可以”,她不要求,游以桉也没主动,两个人清汤寡水同居了好多天。 现在她抱着游以桉,忍不住摸来摸去,简直有毛病啊,为什么总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妻妻夜谈环节,游以桉说起工作上的事,明天之后,签约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祝颂声叹息一句,“唉,太辛苦了,幸好研学停了,不然你更忙了,把自己弄那么忙更没时间生活了。” 游以桉讶异,“你知道研学停了?” “嗯,夏糖跟我说过。” 祝颂声才奇怪游以桉的反应,“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吗?” 游以桉眨眨眼,“你不觉得我失败吗?” 祝颂声啊了声,“怎么会,我觉得太好了,反正又不是你的主业,还害你那么累那么忙。” 游以桉笑笑,“可是赚的多啊。” 祝颂声神色严肃起来,“赚钱的机会有很多,我不想你受伤。” 说起来这茬,她忿忿不平道:“你记不记得有次有个小学生被路过的野狗咬了屁股,她家长打了内导一耳光,你在中间劝架腰磕到桌角,痛得好多天只能侧躺,我去医院找你时吓死了。” “每次发生类似的牵扯,学校和第三方都扯皮,最后还是落到你头上去协调去赔偿。” “而且维系关系也很麻烦,我烦死你陪着这个校长那个领导吸二手烟了,这钱谁爱挣谁挣吧。”祝颂声话锋一转,“你没发现我当时做账号非常用功吗?” 说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清清嗓子才小声说:“还想过多赚钱包养你呢。” 游以桉听愣了,她没想到祝颂声还记得这么多事,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被这么一说,她恍然发觉,研学业务受阻后,她确实选择性忽略了许多难熬的时刻,只记得光辉时多赚钱了。 祝颂声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在伤心,接着道:“你知道吗,我羡慕过你,你能把爱好变成专长,十多年用心做好一件事,还能给别的爱好者提供工作岗位,很了不起啊。” 游以桉笑了,祝颂声夸人的水平暂且不说,语气挺萌的。 “笑什么?”祝颂声有点恼了。 游以桉捏捏祝颂声的脸,“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可以啊。” 祝颂声摇摇头,眼睫垂下来,“不是的,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样,起码我不行。” 游以桉微微眯眼,“你喜欢什么?” 她问得更具体一点,“你最近几年所经历的工作里,哪份让你最快乐?” 祝颂声被问得有些懵,仔细回忆感受着,想了许久,游以桉一直耐心地等她的答案。 快要过去了五分钟,祝颂声皱着眉回答道:“陪你跑市集的时候我挺快乐的,我喜欢和人互动的好玩的工作,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最快乐,我也喜欢剪视频。” “可是跑市集和我现在完全不搭边啊,我又没有自己的品牌。”祝颂声思绪飘着,忽然问游以桉,“你说我要不要开个店,我想了想,夏糖的工作我也挺喜欢的。” “哎呀,我怕我做什么都是半吊子。” 游以桉怜惜地用手背抚抚祝颂声的脸,“你把你喜欢的都试试,放轻松点。” “人生很长的,多体验吧,过程可比结果重要多了。” 祝颂声稍稍放下心来,“你可以鼓励我一下吗?” “我会一直鼓励你的。” 祝颂声笑了,她拿脸去蹭游以桉的手,最后把半张脸放到游以桉手心,轻吻了指尖。 然后眼巴巴索吻,“我最近表现怎么样,早起早睡还晨练了,值得你亲我一下了吧?” “今天还是情人节呢……我想要这种鼓励。” 游以桉不说话,看祝颂声的脸渐渐泛红,心变得好柔软,吻了下去。 亲完后,衣服被撩起一半,再到全部光裸,呼吸交缠,身体变得滚烫敏感。 即将进入美梦时,祝颂声抱住游以桉,想说点什么,说谢谢吗,会不会太矫情也太客套了,她终于是重新回到了游以桉的目光里,得偿所愿。 不是以前那种包容她一切,允许她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的目光,游以桉现在的目光带着监督和鞭策,在不断提醒她有没有好好生活,有没有变得健康,有没有更爱自己、也更加习得爱人的能力。 如果她做不到,她会再次失去这种目光。 她在恐惧里不得不克服惰性,逼自己独立点,最欢喜时也带着一丝担忧,觉得自己像一只断翅的鸟,游以桉不允许她降落,她只能在空中盘旋,害怕哪天完全疲倦了也不能安稳栖息。 可真的不能吗,游以桉不是她的老师不是上司,不是苛刻的规则制定者,游以桉只是在以一种新的、让她切实变好的方式在帮助她而已,她相信一定是这样的。 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管教方案,对她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第45章 谁先承诺永远(正文完) 第45章 谁先承诺永远(正文完) 二月末,夏糖的考研成绩出来了,众人都吃了一惊,竟然出奇的高。 庆功宴上,温新羽纳闷了,“你考完那天哭得梨花带雨的,逗你几个姐姐玩呢。” 夏糖一天脸下来都要笑僵了,还继续乐呵,“考神附体啊!我真没想到。” 祝颂声为好朋友高兴,和游以桉对视一眼,小声说:“看来你要培养新的员工了。” “你不是说喜欢干她的活吗?”游以桉无所谓的笑笑,“这下皆大欢喜了。” “我那是说着玩的!” 那晚,祝颂声还见到了一直活在别人嘴里的柳艺述——格格屋房子的提供者。 柳艺述牵着她家的西高地来的,狗狗小小的一只乖乖坐着,探头探脑的,让祝颂声好久没移开眼。 饭后闲谈,柳艺述和祝颂声挨下坐着,对上好多次眼神,柳艺述开启话题问:“听说你想教粘糕学宠物按钮呀?” “是啊。” “我可以教你,波波现在会按六个按钮了,我像养了个会说话的小孩,基本的话都可以沟通。” 柳艺述一提小狗的名字,波波动了动耳朵,马上跑过来看她们。 祝颂声瞧着波波的萌样,又对这事心动了,赶紧讨教经验,半听半记了一个小时。 可惜记了也暂时教不会,粘糕现在被游慧兰养着,没在她们身边。游慧兰没想到游以桉这么快搬去月溪府住了,说什么都不同意她们再把粘糕接走,并且勒令她们一周起码要回来两次,要一家人一起吃饭。 如果祝颂声想要教粘糕,得多去老房子那,如今游慧兰每每见了她都是和颜悦色,可她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日子这样过着,祝颂声跟着游以桉早睡早起,还陪游以桉去了几次健身房和一次攀岩馆,大多时候只是无聊地坐那等,不想运动。 近来,祝颂声手抖和心悸的频率减少了许多,觉得没必要再挂号去精神科了,说不准哪天就自然而然好了。 游以桉没同意,压着她一起去了。 还是焦虑症,医生开了药,她遵医嘱服下,刚开始反应很大,开始嗜睡胃里反酸,跟游以桉哼哼唧唧不想吃了,游以桉没让,忍下刚开始难受后身体渐渐适应了。 到了三月,夏糖在准备复试,店里的事她有意交给长住的小澈接任,游以桉表示同意。 小澈学着上手的那几天祝颂声在格格屋里玩,被她们起哄着“老板娘必须要懂”,拉着一起学。 不了解不知道,祝颂声稍微了解了下已然吃惊。 格格屋三楼有两间外售的单人间,二楼有四间四人间,一共才18个床位,按照现在的定价来说,哪怕所有床位不停歇地有人住,利润天花板也非常低。 再减去水电和员工工资,以及一系列运营成本,更是没剩几个钱了。 傍晚,游以桉来接她回家,她在车上和游以桉嘀咕道:“难怪你对格格屋不怎么上心,原来真的不赚钱。” 游以桉瞧祝颂声一脸发愁,宽慰了句,“还好吧,也没亏本。” 祝颂声寻思着要不要给格格屋做点衍生品,贩卖些美好概念,反正榆窑里的员工对这事熟悉,看能不能增加下利润。 或者,在格格屋附近再租个门面,可以承接一些付费的社群活动,试着联动起来。 “你说的我和温新羽之前想过。” 游以桉解释说:“想法可以,但利润空间太低了,可弄可不弄的,不可能有各自的主业赚钱,我和温新羽心力不够,于是一直搁置了。” “你可以试试啊。”游以桉笑笑,“老板娘?” 祝颂声哼了声,“最起码,可以出套和榆窑里联名的陶瓷礼盒嘛,小钱也是钱。” “可以,我明天跟美工说。” 祝颂声壮志满满,“我到时候四处宣传下,说不定效果会好呢。” “起码祝家一家亲的所有成员都会买吧。”游以桉总喜欢逗祝颂声两句,看祝颂声俏皮的样子。 “那才多少钱,我要带货,把我的账号再做起来!” 最近天气转暖,一连出了好几天太阳,空闲的日子,她们中午回游慧兰那吃饭。 新学期,游慧兰的老年大学开了新课,女儿的恋情不至于斩断了她和陈姐的友谊,现在和陈姐两人形影不离地上学放学。 饭桌上说起几天后的公园野餐行,游慧兰原本说懒得和年轻人凑一起,想到好久没带粘糕出远门了,又说想去。 商量了带什么食物什么时间,定在了郁金香公园,祝颂声为此特意买了一块郁金香野餐垫,打算下周用上。 从老房子出来,回家路上,游以桉收到她妈发来的几条语音,转了一条文字后哭笑不得,索性外放出来。 [乖女,你说,我方不方便带陈姐一起去?] [又不带小晴一起,只陈姐一个人,我就问问。] [主要是,我跟你们俩大眼瞪小眼的也没意思,我只是问问啊。] 祝颂声听一条笑一条,“阿姨挺可爱的,我以前都没发现她这面。” 游以桉问她,“答不答应呢,你做主吧。” “阿姨想带朋友就带呗,不然跟着我们确实难为情,这样她舒服我也舒服。” “你一点都不介意?” 祝颂声嬉皮笑脸:“我很大方好不好,就算小晴本人来了我也不介意,她来了我帮你们开车。” 游以桉听了心惊肉跳,摸摸祝颂声的头“……没这个大方的机会,我和她不会见面了。” 祝颂声看了游以桉一眼,没必要的醋她懒得吃,轻轻放过了。 提起这茬,游以桉想起来:“我妈现在都不知道那天开车的人是你。” “还是别让阿姨知道吧,省得她操心。” 周六,两人本来想去逛逛家具展,可惜游以桉临时被会长拉去参加省里的陶瓷行业技能竞赛,不得不改变计划。 竞赛办得极其严肃,全程录像,游以桉正襟危坐参加考试,理论和实操都有,她被分配到了雕塑组,耐着性子依照考题雕一个慈眉善目的菩萨。 中场休息时,祝颂声来送饭,好奇地看了圈会场,一群考生里游以桉算是很年轻的,有好几个头发白了的奶奶也在参赛。 她把饭盒打开,“可怜呦宝宝。” 游以桉吃了口香菜牛肉,齁咸,怀疑是祝颂声亲手做的。 她咽下,喝了一口水,“下午四点应该能完事,还赶得上家具展吗?” “赶不上了。” 祝颂声想了想,“等你弄完我们先去吃饭,附近的商场有家居店吧,我们去逛逛。” “好,晚上吃点清淡的吧。” 祝颂声没有反应过来游以桉的偷偷抱怨,笑眯眯应道:“我在休息室等你考完。” 晚上,祝颂声看游以桉手累了大半天,抢着开了车,餐厅已经订好了。 她最近以要去日本的名义来来回回和好多人一起吃了践行宴,各种菜式都吃遍吃厌了,结果还没动身。 游以桉问过她什么打算,她以一句自有安排搪塞了两星期,再不出发都快四月了。 她不想去日本,课业和学历她都随便了,去完成对她最大的好处是证明自己善始善终,有独立的能力,可不证明也不会怎么样吧,真不想离开游以桉啊…… 临走前,祝颂声有意改变下她房间里的布局,游以桉给她装饰得很好看,但看久了她总想换种风格。 想打破游以桉对她想象,当久了客体也是会腻的,和游以桉说过后,游以桉很赞成,随她折腾。 以前恋爱时,她不仅喜欢折腾自己房间,有时也祸害游以桉房间,换色系换家具,布置个人展似的嚯嚯。 眼下逛了许多样板房,祝颂声啧啧点评,好多个都没她们家漂亮呢,也没得出什么新灵感,倒是看中了一款坐着软乎乎的新沙发。 逛到一楼,她们新买了一盏台灯、几款香薰、四件套和鲜花,大而庞杂的购物区逛得人累累的晕晕的,心里倒是幸福。 去停车场前,祝颂声想去外街打包份姜撞奶,一出来,她们恍然发现室外狂风大作,气温比上午降了有十度,大有即将下暴雨的架势。 每下完一场暴雨,榆城的气温就会攀升几度,一直到完全热起来。 天雷滚滚,大风吹得落叶不断打旋,祝颂声挽着游以桉走了几步,眼睛都进了沙子。 周边的小摊们都被忽然变化的天气弄得措手不及,收东西撑伞,闹闹哄哄,大风吹走了许多轻飘飘的东西,纸袋,塑料招牌,谁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重物倒塌,轰隆一声巨响,恍若灾难片的前摇。 祝颂声牵着游以桉的手,凉风灌进她的身体,莫名其妙的,她大脑兴奋起来,忽然想流泪。 太奇异了,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幸福,把她的感受说出口都鲜少有人能理解吧,她觉得生活似乎真的变好了,起码今天超级好,幸福到如果现在死掉也会是完美结局。 做梦一样。 一片嘈杂里,她看到游以桉的嘴唇半开半合,在和她说些什么。 刚开始她还在愣神,没听清也不在意,然后游以桉恼她的不做声,捏捏她的脸,“我说,你买机票吧,不准拖延了。” 祝颂声回过神来,游以桉是在催她去日本。 她更不想说话了。 游以桉直直盯着她,“你先安顿好,我把事情忙完会去看你的,我们还没一起去过京都,你不想和我去玩吗?” 祝颂声低下头,游以桉这样说,她立刻少了几分抗拒,也许一直以来,她都在等游以桉开口,要游以桉答应会来看她会陪她,她才愿意去。 她用力点点头,给了交代,“野餐完我就去。” 游以桉半信半疑的,“现在可以买机票了。” “回去买嘛,现在先把姜撞奶买了。” 祝颂声不由分说地牵着游以桉,顶着大风去买一份姜撞奶。 她想起游以桉当时说她们只能暂时在一起,一周、一个月、半年还是几年,现在,她们都暂时在一起快两个月了。 半年看起来也很容易做到呢。 她们会过许多个“暂时在一起”的日子,等待谁先忍不住承诺永远,祝颂声觉得肯定是游以桉先忍不住,她希望自己能赢,可输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