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 第103章 你又何必要他一颗心只属于你? 云昭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已经趴在谢景墨的膝上,被人拿着鞋板子打pigu。 第一下落下时。 云昭震了一下。 第二三下落下时,云昭挣扎起来。 可她力气哪里有谢景墨大,就这么被摁着打了十几下。 云昭的羞耻夹杂着痛感,让她眼眶里的泪水啪嗒一下子就砸下来。 谢景墨真是气急了! 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丢进来。 “我跟你说没说过!京中险恶,你有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谢景墨气的很,手下一点也没留情面,“太后找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还要我猜?!” “云昭,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我今天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是吗?!” “不就是五千铠甲换了你么?气性这么大?你是我的兵,别说我用你换点什么,我就是真把你卖了,你也一个字都不许给我出!” 谢景墨烦躁多日。 皇上最近总是跟他追问画中人找到了没有。 他这里正心烦,她这里还不给他省事。 后院起火,可怎么了得?! 今天不教训,这个胆大的下次还敢! 高副将在外头大叫,“将军,云昭可是女孩子,你别把她当我们这个糙汉子来罚。” 谢景墨没留情。 高副将就在外面叹息,“七年了,你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汗毛,今日怎么忽然发疯,谢景墨!真打坏了,你别后悔!” 云昭的眼泪啪嗒落下。 屈辱的砸在了地面上。 她是军医,不是他塌上随便的女人,他怎么可以这么肆意对她! 她总有许多话想要质问。 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不想。 是似乎她总是永远没有开口的立场。 谢景墨又打了几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趴在身上的人已经许久没有生意了。 他心口一紧,皱了皱眉头,立马把人翻过来。 而后,就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你……” 谢景墨顿时有些慌,“你哭什么!” 云昭后退好几步,看向谢景墨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畏惧。 这种眼神,只有云昭刚刚进军营的时候才在她的脸上出现过。 “你……” 谢景墨平生第一次,有些后悔教训一个人。 “过来!” 云昭不过去,反而后退。 屋子里没有点灯,云昭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落下。 战场上生死关头,她没有哭。 临城瘟疫,九死一生,她也没有哭。 被以五千铠甲换了出去,她还是没有哭。 这一刻,她还是哭了,哭的很难过,很难过。 或许,即便是以上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云昭都依旧觉得,谢景墨对自己有一丝偏爱的。 即便,她不会是他未来坚定选择的人。 可她依旧觉得,自己能在他这里得到一些例外。 不是爱,只是类似一些纵容的东西。 就像是星星的碎片,来证明,自己也曾跟谢景墨好过。 可是,这一刻。 云昭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不曾特别。 从来没有。 屋里黑,可谢景墨还是看见了云昭眼底深深的哀伤。 “你……”谢景墨觉得自己胸口像是郁结了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去,此刻云昭看他的陌生眼前,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云昭的眼泪,每一次落下,都叫他无所适从,极其厌烦! 高副将冲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昭昭,没事吧?” 云昭摇摇头,咬着牙,“将军打够了么?” 她站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戒备,疏离,冷淡的问。 谢景墨答不上来,云昭拿起床上的包袱就往外走。 他皱眉要拦,却听见云昭果决,没有一丝温度的说:“要我留下,除非我是一具尸体!” 说完,云昭一瘸一拐的离开。 高副将急忙过去扶,“哪里受伤了啊?真打你了?” 谢景墨那一夜,在悦和堂的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夜。 “将军,你到底打她哪里了?”高副将也崩溃了,“我问了,她也不说倔的很,我看她进了客栈直接就睡了,不搽药可不行,你说说到底打哪里了,我送药去。” 谢景墨喊了盛翠来,递出去手里的药,让盛翠去客栈找人。 高副将惊愕的看着谢景墨,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啊?” “我真是不明白了。” “将军,你对军中的人一直很好,为什么对云昭这样苛刻?是太后找她,她能怎么办?她身后无人依仗,她能怎么办?” 谢景墨一夜未睡,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荷花池的某处,“真走了,上头才不会打她的主意。” 高副将闻言,又是一震,“你们一定要搞的这么虐恋情深么?” 谢景墨没说话,荷花池里头的花开了。 他还记得,上次回来,云昭托腮盯着那花看的出神的样子。 “我看……这次,云昭是真伤心了,”高副将说:“不过也好,你若当真要这样,日后就别再招惹,过几日,我让云昭身上的伤好了,直接回里子拐。” 谢景墨没说话。 高副将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这话,高副将特意地停了一下。 没听见谢景墨的反驳,他叹了口气。 盛翠去看云昭,把药给她放在了桌子上。 “倒是没想到,将军对你不像表面的绝然,”盛翠说:“我之前还当真以为,你是替身。” 云昭趴在床上没说话。 “怎么?当真生王爷的气了?” 盛翠看了眼云昭,床上的女子当真生的好样,即便是这样了,可依旧美艳,让人看了,好生嫉妒。 “王爷是为你好,你若当真生气,可就没良心了。” 云昭依旧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若跟王爷低头,他必定会松口让你做妾,云昭你太固执,最后是为难了自己。” 盛翠站起来,拍了拍手,“你啊,聪明,可你终究是看不透,情爱什么的,有那么重要么?重要的是给自己找个栖身之所,王爷可以庇佑你,你又何必要他一颗心只属于你?” “你好好想想吧,今天这事,我还是会回禀给太后。”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用她来威胁谢景墨? 盛翠没含糊,说回禀给太后,就真回禀了。 不过,没说谢景墨打了云昭pigu,只说,动手了。 太后凤仪万千的坐在堂上,目光沉沉落下,“依你看,这个云昭对上林如玉,可能更胜一筹?” 盛翠明白太后的意思。 既然自己对上林如玉会破坏母女感情,那就让云昭代替自己,成为林如玉跟谢景墨中间的一根刺。 毕竟做过七年替身,总归是有点作用的吧? 总比自己硬刚上谢景墨,母子不和,让谢景墨再一次爱而不得,远走边塞的好。 盛翠跪在地上,低头,思考了片刻。 而后,摇摇头,“我瞧着,不成,这个云昭心无城府,性子随意的很,若说争宠,她没有半分手段,绝对不是林如玉的对手,再者说了,她不过一个替身,正主都在侧了,一个七分像的女子,还有什么作用呢?” 太后闻言,脸上立即难看。 大殿内是一片窒息的安静,片刻后。 太后咬牙,“这个云昭,竟然这样不中用,边塞七年相处,都无法让谢景墨挂心半点?简直废物!” 盛翠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许久后。 太后烦躁的,不死心的问,“云昭住进将军府这样久,他跟云昭,晚上可曾在一张床上睡过?” 盛翠摇头,“不曾,别说一张床了,将军都没回来过几次,唯一一次两人共处一室,将军还把云昭给打了。” 太后扶额,“这个云昭,实在不中用!算了,你退下吧!” 太后坐在华贵的椅子上,眸色缓缓的眯起来。 大殿上。 “皇兄,你到底有没有花心思给朕找人?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你若实在没办法,我换个人给朕找!” 谢景墨刚要开口。 皇上已经对一侧的李明海说:“你继续去给朕找,五日之内,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李明海闻言,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李明海找谢景墨要画,结果被揍了出来,只好自己去街上撕告示上的画。 结果—— “这,这——告示上这画的究竟是谁?!错了,哎呦!错了!”李明海拍着大腿,去找谢景墨要画。 谢景墨把带着痦子的画递给李明海。 李明海顿时惊愕,“将军,您别害我了,这画不是我当初给您的。” 谢景墨淡淡,“当初你给的,就是这张画。” 李明海无法跟谢景墨闹,只好崩溃的跑进皇宫,求着皇上又拿了一张画。 李明海拿着画出来,奔走街上,找了一百名画师。 他的人头,可都在这画上了! 云昭刚要午睡,就被人拎着丢进了将军府。 她站稳了,之后皱眉,“谢景墨,你觉得有意思吗?” “你要是不愿意在将军府呆,就立马回里子拐。”谢景墨眉头皱起来,口吻严厉。 云昭站直了,“陈婷婷的事情,京中翻篇了么?” 谢景墨:“赶紧滚!” 云昭也没兴趣多呆,回里子拐挺好,她拿着包袱要走。 谢景墨站在台阶上,看见云昭头也不回,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利落走人。 谢景墨那颗原本想让人利落滚的心情,在那一刻,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有人进来。 谢景墨远远的瞧见,一把将云昭拉回来,丢进了屋里。 是太后身边的李嬷嬷。 “将军,刚刚,是有什么声音么?”李嬷嬷偏头,往里看了一眼。 谢景墨淡淡,“听错了。” 李嬷嬷倒是一直挂着笑,“太后想将军了,请您进宫一趟。” 谢景墨点头,刚要抬步。 就听见李嬷嬷又说了一句,“云姑娘也一起吧。” 谢景墨抬步的步子,顿在半空中。 他看向李嬷嬷,只见李嬷嬷的视线越过自己,落在了身后的门上。 李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年少的时候就跟着太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一双眼睛什么没见过。 扫一眼,便知道内殿有人。 房门未动,李嬷嬷笑了笑,“云姑娘,还需要我过去请您么?太后召见,无论是谁,都没有说不的理由。” 云昭在殿内闭了闭眼睛。 她一个已经要走的人,实在是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屡屡召见。 她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等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谢景墨在外头说:“嬷嬷,里面没人,你弄错了。” 李嬷嬷轻轻一笑,“是么?那么是在悦府客栈了?没关系的,太后要的人,天涯海角,无论在哪里,都一定会被找到。” 又是一阵安静。 李嬷嬷的声音再度传来,“将军,您在担心什么?太后不过喜欢云姑娘直率,想见一见罢了,您这样维护,老奴实在不懂,也不知日后如何回禀太后。” 李嬷嬷脸上始终挂着笑,“将军,我再门口等您跟云姑娘,太后是您母亲,不会为难,将军不必紧张。” 说完,李嬷嬷得体的退了出去。 既给谢景墨留了颜面,也很有威严的传达了太后的口谕。 这一趟宫,谢景墨跟云昭,是不想去,也必须要去了。 两人到了太后殿中。 云昭跟谢景墨行了礼,太后赐座。 “云姑娘果然貌美,今日一见,哀家实在是喜欢。” 云昭:“……”他们前几日才见过,太后却一副刚刚见面的口吻。 云昭不敢说话,笑着点头。 太后笑笑,“景墨,今天哀家去皇帝那里,看见了桌子上的画,我怎么瞧着,跟这位云姑娘,有些像?” 谢景墨皱眉。 云昭立即说:“太后玩笑了,我的身份不过蝼蚁,怎么敢高攀皇家,也不可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这话落下。 太后笑笑,“云姑娘谦虚了,宫中是不缺貌美女子,可如云姑娘一般美艳中夹杂洒脱英姿的,却独你一个,哀家看人从来很准,想来是不会看错。” 太后说完,视线从云昭的脸上,落在了谢景墨的脸上。 她轻轻一笑,“景墨,你说呢?云昭,是画上女子,没错吧?” 这是要逼谢景墨表态。 云昭夹在其中,闭了闭眼睛,心里想,太后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用她来威胁谢景墨? 那完全是多此一举了啊!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太后在试探谢景墨的心意。 云昭完全没抱希望。 谢景墨也没让云昭失望。 直接一句,“是么?太后觉得是不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问过儿臣?” 太后轻轻一笑,“我们母子聊天,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太后喝了口茶。 而后,低低又问了云昭几个问题。 家住哪里? 家中几人? 父母可安好? 当初入军,家人可是舍不得? 太后最后一个问题,笑眯眯的问,“当初陈婷婷去边塞,你们没气冲突吧?她的死,是意外么?” 太后不像是在问问题。 她成竹在胸,完全是挑着话题,随意说说话。 像是所有的问题,她早就有了答案。 她像是集市里耍猴的,拿着吃的,把人耍的团团转。 云昭叹气,偏头看了眼谢景墨。 谢景墨的气势可足了,“太后问完了么?问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站起来。 要抬步的时候,朝着云昭怒了一句,“你还留着做什么,碍太后的眼?你也配?!” 云昭正要起身。 太后笑了笑,“急什么?你走你的,我喜欢云昭这丫头,留着她在宫里吃饭,正巧皇帝待会儿会过来问安,我也正好叫他瞧瞧,云昭是否是画中人,否则也省了李明海的事了。” 太后从始至终都再笑。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站在大厅里。 云昭还以为他会走呢,结果,谢景墨反而转过了身。 “太后在试探我什么?” “有么?” “我若要娶谁,您拦不住,林如玉,我娶定了!” 太后笑了笑,“哀家没反对啊,只不过,哀家于云昭合眼缘,不忍她七年付出付诸东流,问她跟你讨个名分,若你吝啬,那我便让皇帝纳了她,横竖都是我皇家的人,可不好?” 云昭站在台下,如案板上的鱼肉。 从始至终,她没有发言权。 只能站在这里,听着这母女两权谋勾心,她没有选择,也没有人问过她的选择。 谢景墨暴怒,身上的青筋凸起。 云昭看着他,也觉得太后太强人所难。 等了那么多年可以娶的女子,如今就在眼前,可偏偏要恶心人,塞一个替身进去。 恶心了谢景墨,也恶心了林如玉。 当初云昭掏心掏肺的七年,如今成了大殿中尔虞我诈的利器。 她觉得可笑,也觉得无奈。 云昭叹气,在谢景墨的沉默中,俯身跪下。 “太后,我可否自己选。”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她希望自己来选。 日后想起,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太后没料到云昭会说话,面目不悦。 “你要说什么?” “太后,若当真可以选择,我希望入宫为妃。” 这话一出。 太后的眉头皱起来! 谢景墨的脸冷似寒冰。 太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昭跪在地上,淡定又冷静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若能选,我想入宫。” 皇上心爱的人多,日后她若不争,也可安稳一生。 谢景墨的凉薄,她已经尝试够了,若再叫自己后半生都看着他跟林如玉恩爱欢好,那还不如入这深宫内院。 当然了。 云昭还有另外一番筹谋。 她是跟过谢景墨的人,她也在赌。 赌太后不愿意她前头跟了哥哥,后头在睡了弟弟。 若太后有这样的觉悟,那她便还有生路。 太后不是愿意恶心人么? 她也会。 只不过,她一贫民,抵抗起来,代价有点大。 太后被气笑了,“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女子,心还挺大。” 云昭跪在地上,“谢太后夸奖。” 一时之间,殿内陷入沉默。 就在太后要开口,让云昭退下时,只听见外头一声,“皇上驾到!” 乱了所有人的阵脚。 包括太后。 云昭完全懵了。站在大殿内,直到一只手,扯了她一把。 在皇上进殿前,怒斥一句,“狗奴才!还不快滚!” 云昭立马低头,退了出去。 经过皇上身边时,皇上偏头随意瞧了一眼,都没过心。 不过,等云昭退出去后,皇上皱了皱眉头,直接要往外走,“哎——刚刚那个是宫女吗?朕怎么觉得眼熟?人呢?” 说着就要走出去。 太后:“皇帝!” 皇上转头过来,回了神,“皇额娘安康,刚刚出去的,是谁?” 太后微妙停顿,看了谢景墨一眼。 皇上不解,也看向谢景墨,“什么意思?” 太后笑笑,“谢将军来说说看,方才走出去的是谁?” 谢景墨一张脸沉的没法看。 太后依旧在笑,转头问皇上,“听闻你在找画中女子,如今找的如何了?” 皇上闻言,摇摇头,“也不知李明海是怎么办事的,许久都不曾找到人,不过听说已经有眉目了,那女子在悦府客栈住着,只不过李明海去寻的时候,那姑娘正好外出,他们就在里头等着呢,到时候就带人进宫。” 太后闻言,和善点头,“倒是不曾见我儿对哪个女子这样倾心,是当真喜欢?” 皇上笑笑,“当真,朕总觉得,她跟宫里的女子都不一样,若她入宫,朕一定好好宠着,爱着。” 太后挑了一下眉头,“是么?皇上就这样喜欢那姑娘,那可曾想过,若那姑娘已经成婚了呢?该如何?” 皇上闻言,皱了下眉头。 不过很快松开。 “我瞧着画像,她不想有婚配的人,可若真的有,朕也不嫌,只要她愿意入宫,一切都好说。” 太后听见这话,视线往谢景墨的身上落。 “景墨,听闻林如玉的相公走了,她还拿了和离书,哀家正好要问问你,日后如何打算,是要安置林如玉么?” 这话,是询问。 也是威胁。 但凡谢景墨敢说出一个“是”字来,她就即刻跟皇上说,刚刚走出去的女子,就是画中女子。 太后在试探谢景墨的心意。 云昭站在偏处,觉得太后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用她换林如玉,简直是痴人说梦。 云昭环顾四周,看了眼远处的荷花池。 在内殿一阵安静时,捏着嗓子,大叫了一声,“不好了,宜妃娘娘落水了!” 话落,扑通一声重物落水声。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我一定要娶林如玉过门! 宜妃娘娘是皇上最近的心头上的人,极其宠爱,天下皆知。 听见这一声喊,皇上立马冲了出去。 云昭看着冲出去的人影,立即松了口气。 可大殿里头,有人纹丝不动。 “景墨,你要去哪里?”在云昭要迈步离开的时候,听见里头太后淡淡说了一句话。 之后,太后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还没有回答哀家刚刚的问题,林如玉,你会如何处置。” 云昭都不用看,也知道谢景墨一张脸一定冷沉无比。 在谢景墨的心里,她是后台安插到军中卧底,若在这个时候松口不要林如玉,那么在谢景墨的视角里看来,就是彻彻底底中了太后的计谋。 成了彻底的笑话。 谢景墨这样冷傲的人,怎么会愿意屈服。 “我说了,我一定要娶林如玉过门!”这话铿锵有力,云昭听着点头。 这才是谢景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屈服。 他不会为任何人屈服。 太后十分干脆,“那你走吧。” 这话落下,云昭听见里头迈步的声音,然后便是,“云昭留下。” 谢景墨眸色沉下去。 皇上在这个时候折回来,“到底是谁居然敢骗朕,”皇上往前走了几步,又后退。 云昭低着头,眼前落了一双龙纹靴。 “你是谁?” 云昭立即跪下,将头埋的更低,“启禀皇上,我叫云昭。” 皇上低头,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几眼,“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云昭贴在地上的手,无声缩紧。 “朕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云昭无奈深深叹气,要抬起头时,内殿里。 一声“皇帝。”将皇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云昭以为得救,却不曾想,皇上抬起脚步往里走,一边对着云昭丢下一句,“你,进来。” 云昭闭了闭眼睛,低头跟着进门。 “母后,这个是?”皇上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谢景墨,谢景墨看着云昭。 云昭闭了闭眼睛,觉得头疼。 太后高高在上,她目光如炬,视线始终落在谢景墨的身上。 在皇上叫云昭抬起头,谢景墨开口,“皇上,这位是我的——” “是哀家新找的贴身婢女。” 这话一出,谢景墨跟皇上都愣住了。 太后微微一笑,十分淡定从容,“云昭,还不下去给皇上倒杯茶来。” 云昭背后湿透,应了声:“是,”立即退了下去。 皇上偏头看了好几眼,“总觉得,似十分眼熟。” 皇上一直也没等来云昭的茶。 因为他很快被谢景墨以公务为由叫走了。 太后看着谢景墨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谢景墨从皇上那处回来,见了太后。 太后坐在高位,手里端着茶,“难得见景墨一天居然愿意来哀家这里两次,这是怎么了?” 谢景墨环顾四周,云昭没有在堂上,“人呢?” 太后喝了口茶,“谁?” 谢景墨脸色比锅底还黑,“云昭。” 太后笑笑,“你不是不喜欢云昭么?我收了做身边婢女,也算省了你的麻烦,不好么?” 谢景墨站在大殿下,直直的看向太后。 “景墨,你是哀家的孩子,哀家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姻缘顺遂,你要娶林如玉可以,但是,她这样的身份,只能为妾,” 或者说,在后台的心里。 林如玉这样的身份,为妾都已经是抬举了。 “郭巧巧需要一同入门,作为你的王妃,另外,云昭为妾,你若答应,你今天便把云昭带走,否则,人我就先留下了。” 谢景墨闻言,嗤笑一声。 “太后,您这买卖,会不会做的太一本万利了一点?” “就凭云昭?您就想威胁我?” 太后眸色淡淡,“你若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云昭留在我这里,林如玉你也别想娶她进门,景墨,哀家有哀家的底线,你可懂?” 云昭站在门口,看见谢景墨气冲冲的走了。 走前,太后慢悠悠的喝茶,轻声说:“人先放我这里,你若想好了,再来带人,若你一直想不好,你皇帝那里还有妃嫔的位置,你放心,亏不了她。” 谢景墨走的头也不回。 太后笑了笑,对站在门口许久的云昭说:“进来吧。” 云昭走进门后,跪下。 太后说:“皇上在的时候,你绝不许出现,皇宫内院,不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进得来的,我需要的是,利用你制衡景墨,这一点,想必你自己瞧的清楚,云昭你若做的好,你家中富贵自不必说,哀家会为你庇佑。” 太后停了停,“你若做的不好,你家中母亲,弟弟,姐夫,都需一起遭殃,我知你一向聪慧,便不用我多说了,对吧?” 云昭跪在地上。 很是无奈。 她一介草民,怎么就卷进这纷争中来? “太后,您用我作为制衡将军的棋子,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您或许不知,在边塞时,将军以我换了五千铠甲,我早已不是他的兵了,他或许顾念从前,会稍稍做退让,但您说用我作为让谢将军放弃林如玉的筹码,那实在是——” 云昭的表情认真,不可思议,“想错了。” 太后坐在上头的位置上,看着云昭脸上表情真挚。 倒像是心里真真这么认为。 她笑了笑,“是么?那哀家倒想试试了。” “横竖,你不过哀家一枚棋子,实在不顺,杀了就是。” 太后说话的时候再笑,眼底满是沙发果决。 云昭叹气。 好,好,好。 她是棋子,一枚随时可杀,无足轻重的棋子。 云昭知道多说无益,她默默退下。 之后,云昭在皇宫里又呆了几日。 太后没有拘着她,也不用她伺候。 似乎算准了,为了京中家人,她便走不远。 云昭索性放松了心情,在宫里乱逛。 夜里跳上宫墙,俯瀚整个京城,也别有一番趣味。 她撞见进宫的谢景墨时,正要逃走,被人一把拎住了。 而后,是一声冷嗤,“你倒是逍遥,脸上都养出肉来了,云昭!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自觉?” 云昭站稳了身子,拉好了衣摆,然后才跟谢景墨对上视线。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林如玉 “将军说笑了,我在你们的眼里,不过蝼蚁,我再怎么努力,也翻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我还不如死前惬意玩乐几日,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谢景墨黑着脸,“你倒是心大。” 云昭没什么想跟谢景墨说的,抬了抬手,“将军若没事,我先走了。” 谢景墨一把拉住了云昭的衣领,“急什么?我还能吃你不成?” “太后哪里,你且在多带几日。” “我这几日要带兵去剿匪,你安生几天,别叫皇上遇见你,等我回来,带你出宫。” 云昭没把这里放心上。 横竖,她的死活对这些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不过他们自己的筹谋。 云昭也不会脸大的认为,谢景墨真的在意自己。 不过,她还是应,“嗯。” 说完就要走,谢景墨却不松手,“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我刚刚说的话,你要放心里,最多不过五日,我一定回来!” 云昭点点头。 谢景墨站在宫墙下,看着眼前碎发散乱耳边的人,微微叹气。 他抬起手,随意又粗鲁的揉了一把她的头,“听点话。” 说完,转头往宫外走。 云昭看着谢景墨的背影几秒,转头离开。 谢景墨走出去很远,在转过头,宫墙下已经没有云昭的身影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些心慌。 不过,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五日。 五日就回来。 云昭在额娘处,出不了什么大事。 谢景墨转身,走出了宫。 云昭在太后这里,过了几天好日子。 这里有人提供三餐,她也不用伺候谁,宫里很漂亮,环境好,摆设也都价值连城。 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也友善。 贵人们都睡了,他们就坐在一起闲聊。 问云昭,“你为何会进来?” 云昭吃着花生米,坐姿很洒脱,笑着说:“跟你们一样,身不由己呗。” 小太监问,“我听说,你曾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为何殿上奖赏,你不曾去领?” 云昭仰头看天,“因我蠢笨,叫将军生了厌烦。” 众人点头,看云昭的眼里都有了同情。 小宫女问,“我一直好奇,那林如玉当真那样漂亮?居然勾的将军为了她跟太后不高兴,听闻七年前,就是因为这林如玉,将军远走边塞,太后气的,好久没有好脸色,那林如玉一定美貌非常,才叫将军这样痴心不改。” 云昭靠在红墙下,“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见见那个人。 看看自己究竟哪里输了。 夜一点点深了。 小宫女,小太监去当值了。 云昭一个人坐在深宫内院中,视线淡淡。 “你是谁?”直到一个声音想起。 云昭站起来,看见了皇上! 她立即要跪,皇上却已经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云昭的手。 “是你!” “你是我画中魂牵梦绕的女子!” “你告诉朕,你叫什么?” 那一刻,云昭甚至生出了把皇上打晕,逃之夭夭的想法。 如果敲晕皇上,不会株连九族的话。 谢景墨剿匪收兵时,收到了太后的快马密信。 他拆开信,只看了一眼,便疾驰回京。 一路上,他生怕自己会晚了。 直接进了太后大殿,便看见皇上站在云昭身侧,低低笑着说点什么。 “云昭!”谢景墨大吼!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 只见谢景墨狂奔而来,一把将云昭扯到身后,怒意匆匆的看向殿上的人。 太后冷哼一声,“谢将军好没规矩,这大殿内,无需通传也是你冲进来的?” 谢景墨皱眉,冷冷跟太后对视。 太后轻描淡写,“怎么?才去几日,就舍得不内宅妇人,这可不像你。” 皇帝一脸惋惜的看向云昭。 这样美的女子…… “皇兄,我竟不知,你居然内宅里藏着这样一位美人,所以我之前寻的,就是你府里的人,皇兄你为何不早与我说,叫我魂牵梦绕。” 谢景墨面容松了些,看向太后。 太后喝了口茶,“行了,今天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既然景墨已经回来了,那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景墨,你可别叫巧巧等你等久了。” 谢景墨没应这个话。 太后看着谢景墨出去的背影叹气。 昨日,她是确确实实吓了一跳,真心生怕把谢景墨的人给弄丢了。 他这性子桀骜不听劝,若是把他的人弄丢了,日后指不定真舍出去这条命,驻守边塞,一辈子不回京。 太后感叹,“还是年纪大了,狠不下心来。” 身边嬷嬷轻轻一笑,“王爷毕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您自然是疼的。” 太后叹气,“他那耿直性子,朝中得罪多少人?我若不给他找个庇佑,日后我若走了,他怎么办?哀家是给他铺路,他却视哀家为仇人。” 嬷嬷低低,“王爷终有一日,会懂太后的用心良苦。” 高高的宫墙下。 过堂风凉爽。 谢景墨的声音震天动地,“你是蠢货吗?!我走之前,可跟你交代过?!” 云昭被骂的不敢抬头。 谢景墨:“我当时跟你说,老实一点,你应我好,你如今就是这么给我老实的?你是存心叫我不好做,故意蹦跶到皇上面前,叫他发现你是画中人是吧?!” “怎么?攀附不上我,就要去攀附皇上?!” “云昭我告诉你,你死了这一条心,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你就不可能攀附上皇家!” 云昭要辩驳。 被高副将扯了扯衣袖,“你可别说话了,再辩真被揍,将军这一路回来,跑死了三匹马,脸上是真真的在意。” 高副将其实想说。 那种在意,完全不是军中情谊。倒像是男女之情,像是怕极了自己的东西,会脱离掌控的害怕。 出了宫,云昭就被一把丢进了马上。 高副将看着云昭晕头转向,实在无奈,低低提醒,“将军,好歹也怜香惜玉一点,这么驮回家,不晕死,也要吐死!” 云昭闭了闭眼睛,刚要说话。 对面有马车过来,叮叮当当声音悦耳好听。 高副将见状,凑过来,低声对云昭说:“林如玉来了。”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为妾? 云昭还趴在马上。 迎面而来的马车掀开了帘子。 还未看见人,已先听见盈润笑声,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动听。 在这无人的深夜长街中,多了一番暧昧缱绻。 帘子掀开,伸出了一双纤纤玉足。 下一刻。 有人从马车中俯身出来。 她嘴角挂着一抹纯真的笑,笑意郎朗,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眸子极其明亮。 像是噙着笑。 “将军,”林如玉开口,带着娃娃音,微微躬身,抬眸皆是风情。 云昭呆呆的看着对面的人,耳畔是高副将低声过来说:“瞧见了么?这还是京中女子该有的样子,你再似军中莽撞,可注定了得不到将军疼爱。” 云昭看见谢景墨的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过来了?”谢景墨这口吻,可比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温柔百倍,像是高抬一点音量,都会唐突了佳人。 云昭见过谢景墨对陈婷婷的好。 便以为,那就是谢景墨对人好的模样。 如今看来,当初那点好,不及如今半分。 林如玉身上披着纯白的披肩,站在月色下,瓷白的小脸挂着微笑。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刚刚死了丈夫? “将军也知道夜里凉,”林如玉抬手,身后的仆人递了黑色的同款披肩过来,她垫着脚尖,给谢景墨披上,“将军事忙,要好好照顾身子,可别叫人担心了。” 短短几个字。 表达了关切。 又带着娇俏顽皮。 云昭自愧不如。 “嗯,你早些回去,我还有事要忙。”谢景墨牵着林如玉上了马。 高副将偏头对上云昭的眼神,竖起个大拇指,“瞧见没?这段位。” 云昭看着高副将。 高副将叹气,“你看刚刚你我都在,且你是女子,可林如玉就是能按捺的住不问一句,她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将军,只要将军在,她的眼里就没有其他人, 女子慕强,男子需被仰望,这林如玉惯会拿捏男人心思,她在此中专研颇深,你不是对手。” 云昭不以为然。 她从没想过要跟任何人比。 高副将一眼看穿云昭的心思,他笑了笑,“也是,我们家云昭有手艺,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不必为了过活看男人眼色,有自己傲骨!” 云昭跟高副将对视一笑,“天生骨头硬,吃不了软饭。” 高副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谢景墨把人送走,转头就看见云昭跟高副将没有形象的笑的爽朗。 他眯起眼睛,脸黑成了锅底。 云昭见了,撇撇嘴,“将军若是看我们不惯,可以跟着林姑娘离开,京中夜游,许也别有风味,高副将,走么?” 云昭的性子在军中待久了。 从前拘着自己,是因为想要讨谢景墨欢心,如今不爱了,那也没不要委屈自己。 怎么开心,便怎么来。 她为京中大好山河出过力气,她自有心中一股傲气,也不愿意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困顿终生。 高副将笑呵呵的,刚要说“好。”便听见谢景墨冷怒一声,“还要闯多大祸?!立马跟我滚回去!” 云昭站着不动。 谢景墨笑出一口冷白牙齿,“云昭,你畏惧太后,因为惧怕连累家人,可你别忘了,本王是王爷,你惹怒我,你在意的人也绝没好果子吃。” 云昭憋气,跟着谢景墨回将军府。 高副将也跟着。 临近家门,谢景墨扭头,盯着高副将,“滚回军营去!” 高副将看了眼云昭,后者憋闷低头。 云昭没心情,先进门了。 高副将叫了声谢景墨,“将军,你要是不喜欢云昭,要不……” 高副将挠了挠头,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是他知道,谢景墨懂。 谢景墨是懂。 直接摔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把往里走的云昭都吓了一跳。 凉亭里。 “选吧。”谢景墨生的高大,站下月色下,影子落在地上,拉出很长一道。 云昭:“我回里子拐。” 谢景墨冷笑,“行,你前脚走,后脚皇上就定你个欺君。” 云昭皱眉,“那我宁愿进皇宫。” 谢景墨嗤笑,“就你?你当真以为太后能让你去?” 云昭抿唇。 谢景墨冷淡说,“我也不要你,你别做梦,我不会放任太后把人安插进将军府里来。” 云昭无语,“我没想要进将军府,刚刚你跟高副将的话我听见了,横竖我嫁人了,皇上就会放过我,实在不成,我跟高副将做个君子约定,我跟他成婚,三年后我离开。” 谢景墨的脸立即黑成了锅底,“你耳朵倒是好,但是我告诉你,你若只是高副将的妻,皇上可不会眷顾他,你迟早要进宫。” 云昭看着谢景墨,“那依将军看,该如何?” 谢景墨:“除非你求我。” 云昭的眸色淡了下去。 她想起谢景墨在宫外跟林如玉那神仙眷侣的模样,“谢景墨,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做妾。” 谢景墨眯起眼睛! “你还是想做王妃?!” “你觉得你自己配吗?!” 云昭听见这话,也怒了,“将军,我有何不配?你不还是觉得我是太后派来的么?除开这个,我也是我好人家的女儿,我怎么就不配嫁个好人家,我就非得一辈子伺候人?” 谢景墨也怒了。 怒极反笑,他冷冷的盯着云昭的脸,“是么?” “你是好人家的女儿么?” “好人家的女儿,会在入军营的第一日,就爬上我的塌?” “云昭,你自己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在这里,跟我摆出什么贞洁烈女的样子来,不觉得可笑?!” “我话给你放这里,我王府的王妃只会是林如玉,前头在皇上面前我已经说了,你是我的人,这妾你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你若老老实实的,三年后,你从这里给我滚!你若痴心妄想,招惹是非,日后,你家人安全,我无法保证!” 谢景墨说完就走。 走出去好远,他脚步一滞,忽然转头。 他看见云昭站在月下,长久挺立的脊背,微微弯曲。 而明艳的脸上缓缓滚落一滴泪。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云太医 都说最亲近的人,刺出的利刃最尖锐。 这一日,云昭是感受到了。 那一句—— 若你是好人家的女儿,又怎么会爬上我的床。 这一句出来,七年的缠绵,烟消云散。 云昭没有伤怀太久,谢景墨心狠,她早知晓。 那一夜。 她在月色下沉寂许久。 次日一早。 谢景墨从房里出来,路过长廊,想起昨夜的云昭。 他问身侧人,“她人呢?” 李伯低头,“王爷,云昭姑娘一早就出去了。” 谢景墨没多在意,回了军营。 从军营回来后,他换了常服,便出门去了。 一直到深夜才回来,路过云昭的房门口,里头的蜡烛已经熄灭了。 之后的几日,谢景墨都在忙。 忙着筹备婚事下定。 等在随口问起时,李伯道:“云昭姑娘这几日都不曾回来。” 谢景墨抬步的脚,顿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 李伯重复了一遍。 谢景墨的脸暗沉下去,“有没有说去哪里了?这么大一个人,你都看守不住么?!” 李伯立即跪下去,“我以为,您不在意,故而没有跟您说。” 谢景墨这几日早出晚归,也实在是遇不到人。 如今过去,已经五日。 门口外头有媒人笑眯眯的问,“将军准备何时下定?” 谢景墨摆摆手,大步迈出了将军府。 林如玉在家中等了好几日,却不见谢景墨再来。 身边婢女低笑宽慰,“小姐,你莫担心,将军对您一片情深,一定是什么重要事情耽搁了。” 林如玉坐在堂中,眉头微微蹙起,显出一股子的娇柔来。 “小翠,我心里……有些不安定。” 那一日在宫门外,她去接谢景墨,马背上的女子,总叫她近日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发闷。 小翠笑笑,“小姐,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将军对您多好啊,打了胜站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娶你。” 林如玉咬了咬唇,嘴角勾了勾笑,“只是怕,这次会再有波折。” 小翠摇摇头,“小姐,你放心好了,难道太后还能忍心将军再去边塞七年不成?人不都说么?娘跟儿子的心意想到了一块,儿子就会顺着娘,人便会说,儿子孝顺,可若儿子跟娘想不到一处,儿子便顾不得娘了,只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将军心里有你,这是谁也拆不散的,您就安心等着做将军夫人吧。” 林如玉咬着唇,心里欢喜非常。 她筹谋多年,眼见着,就要心愿得偿了。 谢景墨也没枉费自己这么多年的筹算。 “小翠,你去打听一下,下定的媒婆,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小翠点头,利落出去了。 林如玉嘴角的笑才算是彻底释放出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要屈服。 军营里。 高副将刚刚从练兵场上下来。 谢景墨沉脸走过去,“她人呢?” 高副将撇撇嘴,“怎么?又把人弄丢了?” 谢景墨闻言,立马要走。 高副将追了上去,“将军,你何苦老是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呢?你不是立马要娶林如玉么?您多年心愿,即将要实现,你何苦非要拉上一个云昭?她再说了,林如玉会愿意自己进门的时候,王府里面便多一个小妾吗?” “将军我看不懂你,你若真的跟云昭是一时排解寂寞。如今你也有了林如玉了,你何必把人放家里,反而引得日后家宅不宁呢?” 谢景墨冷冷说:“如玉不会因为这个跟我闹。” “真的不会吗?别说女人善嫉,只要是真心所爱,男人也一样,林如玉若真心喜爱你,怎么会愿意容忍你跟其他女子在一起?将军,你当着心悦林如玉吗?还是在这七年中,你的心,早就给了另外一个人。” 谢景墨的眉头沉沉压下!“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您自己心里清楚。”高副将不避不让。 谢景墨烦躁的扭头就走,走之前,对高副将说:“告诉云昭!今日之内,给我滚回将军府,否则的话,我就灭了她全家!” 那一日。 谢景墨哪里都没去,拿了张椅子坐在大堂,黑着脸。 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李伯不解,“将军,您在等什么?” 谢景墨脸黑沉沉的,“我什么也没等!” 嘴上这么说,脸上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 李伯缩了缩脖子,低声说:“今天林姑娘的婢女来了,问将军下定是什么日子,她家姑娘好准备准备,” 谢景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我今日事忙,改日再说。” 李伯不解。 最近,将军不是一直在忙这件事么? 怎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李伯下意识的看了眼空了几天的云昭的房门,觉得日后,或许要对这位云姑娘更客气一些了。 谢景墨没有等来云昭,倒是等来了一道圣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景墨跪地。 听见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氏女云昭,医术精湛,为人稳重,现特赦云昭为宫中太医,钦此。】 谢景墨呆住。 李公公把圣旨交到了谢景墨的手中,然后说:“云昭姑娘前几日撕了找太医的皇榜,短短五日治好了太后数年的偏头疼,还治好了皇上的尿频,宜妃的宫寒,众妃子的容貌问题,如今是宫中大红人, 皇上说了,许她恩典,日后要留谢府,还是自去择夫,都可,云姑娘说,出来匆忙,没来得及跟将军说,让奴才来禀报一声,出门的时候,云姑娘已经跟皇上说了, 将军心有所属,她不好在缠着将军,如今就算是断了跟将军的缘分,日后同朝为官,自然和和睦睦,她宫中事多,就不出来恭贺将军新婚大喜了。” 李公公是打小伺候皇上。 是宫中大红人。 如今,皇上叫李公公出来宣旨,想来是十分看重云昭。 “云昭医术不过边塞几年草率学学,上不了台面,我去找皇上!”谢景墨说着就要走。 李公公笑了笑,“将军,这圣旨都下了,您就别去费口舌了,横竖云昭是您将军府出去的,她这也是给您长脸不是?现在宫中上下,可都对云姑——哦,不现在应该叫云太医了。” “宫中上下都喜欢她,您就别担心了。” 李公公回去了。 谢景墨站在大殿中,手里还捧着圣旨。 他眯起眼睛,眼底燃烧熊熊烈火! 这个云昭,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是太后派来监视他的么? 她会舍得去皇宫内院,做一个小小太医? 这—— 不合常理。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今晚过后,你我只当不识 云昭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谢景墨直接要进宫去找人,被高副将拦在了门口。 “将军,在僵下去就没意思了,”高副将心急道:“这里是京城,遍地贵人的地方,云昭既然已经选择了入宫,便是她认为最好的决定,您也决定了要跟林如玉成婚,何必再去找她呢?” 这话落下。 谢景墨转头,看见林如玉远远的站在长街尽头,遥遥看他。 “将军,你瞧,林姑娘在等你。” “你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 “您当初远走边塞七年,如今太后也不再阻拦,您下了定之后便是大喜,您何苦去折腾呢?” “当初您以五千铠甲换了云昭,不就是决议要放弃她了么?!” “将军,您看啊,林姑娘最看着你,等着你,盼着你呢!” 谢景墨内心挣扎。 他转头过去,林如玉站在月光下,身形纤细娇俏,她对着他在笑。 谢景墨咬了咬牙,松了紧紧握着的拳头。 他似乎卸了全身的力道,转过头,一步步的朝着林如玉走过去。 高副将松了口气。 林如玉嘴角的笑意满溢。 忽然。 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时,谢景墨翻身上马,对着林如玉丢下一句:“如玉,我去去就回,”而后,策马疾驰,头也不回。 云昭刚刚入太医院,许多事物正在熟悉。 入夜了,还在低头看医书。 跟之前边塞不同,这里是皇宫,这里囊括天下医书,她眼花缭乱,满心欢喜。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 自己是这太医院里,唯一的太医。 那些年轻的太医徒弟们看着明艳的云昭,心里爱慕,也钦佩。 在这样男尊女卑的年代里,云昭能靠着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何其不易。 夜一点点深了。 当值的是陈太医,陈太医去休息了,太医殿里陈太医的徒弟容霄在当值。 他跟云昭远远对立而坐,遥遥的看着烛火下,一脸认真专注的云昭。 他—— 见过宫中许多贵人。 但没见过云昭这样的。 漂亮,坚韧。 小小身子里,蕴藏巨大能量。 几天之前,她撕了皇榜,只身入宫,短短几根银针,太后的头疾就好了。 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她还善自作美肤膏,才不过进宫第五日,已经是各宫娘娘们争相抢夺的对象了。 宫里有帮派。 可云昭倒是不偏不倚,不接受任何人给的好处,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若要说偏爱,便是这医书了。 他特意跟人调了班,云昭来了五日,夜里便看了五日的医书。 他也这么远远的瞧了她五日。 他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云——” 今晚,他想着打破宁静,跟她说上几句话,结果,还不等开口。 门口落了一道冷硬的身影。 “云昭!” 云昭抬起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谢景墨。 今天高副将还说,谢景墨要跟林如玉下定,择日两人成婚,怎么现在来自己这里了? 而且,还是这个时辰。 容霄也十分惊讶,他匆匆站起来,先走到了太医院门口,躬了躬身子,“不知将军深夜来此,是否身子不适?” 谢景墨没看眼前人,只看着云昭。 冷冷的丢出一句,“我进去,还是你自己出来。” 这话,明显是冲着云昭说的。 口吻有些重,不像是来看诊,倒像是来寻仇。 云昭抿了抿唇,站起身。 经过容霄的时候,容霄低声问云昭,“需要帮忙么?” 这话落下。 当即响起很重一声嗤笑声。 云昭皱眉,淡淡笑着对容霄客气说:“谢谢,我跟谢将军从前在太后宫里认识的,想来是太后有事唤我,我去去就来。” 容霄看了眼谢景墨黑沉沉的脸,又看了看云昭。 最终点了点头。 云昭跟着谢景墨往外走。 一直走。 云昭没了耐心,在假山处停步,刚开口说:“谢景墨,你到底——”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谢景墨的气息逼近。 她的脖子被人狠狠的钳制住。 后背砸在了假山上,疼的让云昭皱起了眉头。 “太后有事唤你?云昭!你果真撒谎不打草稿!” 谢景墨力道很大,云昭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她没有任何挣扎,当初来这京城,她早就看开了。 只要能让家人平安,她这条命,舍就舍了。 如今真要是死了,或许反而轻松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的脸上血色一点点退却,几乎要没有呼吸时,他才松手。 他最讨厌这样的云昭。 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也都入不了她的眼! 明明她才是设计人的那一个! 凭什么摆出这幅样子来叫人恶心! 谢景墨怒极! “云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 “入宫,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是吗?你不就是想当王妃?这么想在太后面前表现一番,告诉太后,我已经在你掌控中了?” “你做梦!” 云昭凉薄的看着谢景墨,怒极反笑,“是么?” “没受我影响吗?” 既然怎么解释都无用,那就索性不解释。 “那谢将军,现在在做什么呢?” “当初你远去边塞,不就是跟太后置气,要娶林小姐么?怎么,如今好事就在眼前,怎么不娶了呢?” “还是说,舍不得我?” “还没睡够啊?看不出来,将军居然这样长情。” “可惜了,太后有新的目标,让我不用在缠着你了,所以,你对我已经无用,就别在跟我纠缠了吧?” 云昭笑意讽刺。 谢景墨脸色煞黑。 七年,谢景墨了解云昭的坚韧,柔软。 云昭同样看懂了谢景墨的冷傲,比天还高的自尊心。 她知道怎么最伤人。 “谢将军,你来我这里,只会叫我瞧不起你,边塞七年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你贪图我的身子,我需要军中有所庇佑,不过一场交换,怎么?你还当真了?” “云昭!你找死!”云昭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摁倒在了草地上。 之后。 她仰头看着天,感受着谢景墨的残暴。 她没有任何防抗,只低低的说:“今晚过后,你我只当不识。”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啊,将军! 夜很漫长。 谢景墨起身的时候,眼神鄙夷,像是多看云昭一眼都嫌脏! “云昭,有一点你刚刚说错了,本将军睡够了。” “只不过,我不愿意看你这样得意!” “我是将军,而你不过云泥!本将军需要的时候,随时来找你!” 云昭身子一动,扯着衣服起身。 她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你让我恶心!你既然喜欢林如玉,你总纠缠我做什么?” 谢景墨嗤笑一声,“如玉身子弱,我舍不得折腾她,你倒是禁得起,不过你放心,我对你没那么多兴趣,你也别总想着我来。” 云昭皱眉,“谢景墨,你妄想!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谢景墨无所谓道:“那你试试,”他整理好衣服,“你方才说,太后换了新目标?云昭,我警告你,要是叫我发现你跟别的男人睡,你杀你全家!” 说完,谢景墨抬步离开。 云昭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红了眼眶。 谢景墨餍足回家,还不等推开门,将军的门已经飞快打开。 “将军,你可回来了,林姑娘一直在里头等你。” 谢景墨闻言,大步往里走。 林如玉站在莲花池边,看见谢景墨来,盈盈一笑,好无半分责怪。 “景墨,你回来了?” 她站在月下,姿态曼妙。 “外头冷,夜深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林如玉轻轻一笑,“将军不也现在才回来,你匆匆离开,我心里担心,看见将军平安回来,我才安心。” 林如玉一个字都没多问,轻笑着说:“将军回来,那我就放心了,夜深了,不好久留,那如玉先回去了。” 谢景墨点头,招呼了李伯找人送林如玉回去。 林如玉等坐进了马车里,脸上笑意才一点点的拉直。 身侧婢女看了一眼,“小姐,将军不是回来了么?你怎么还不高兴?” 林如玉眸色冰寒,没有一丝众人眼前时的柔意,“我在那种地方出来的,谢景墨身上有女人的味道,我一闻便知。” 而且,不是胭脂粉的味道。 这种味道,只有男女欢爱过,才会有。 所以,刚刚谢景墨匆匆离开,是为了找那个云昭,做那档子事? 林如玉眯起了眼睛。 婢女却不知道林如玉的心思,只说:“将军伟岸高大,相貌英俊,自然许多姑娘倾心,总有些不要脸的凑上去,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好好跟将军相处,等下了定,成了将军夫人,您在好好收拾外头的那些贱人!” 这些话,不用婢女提醒,林如玉自己心里清楚。 只不过。 真的是外头的女人主动凑到谢景墨跟前么? 方才在府外,谢景墨脸上的焦躁,心急,可是实打实的在意。 再者就谢景墨那性子,他若不喜,有人能近身他分毫? 那个叫云昭的女子,是个祸害! 谢景墨第二天想再去一趟太医院。 他想了整个晚上,都没想到,太后叫云昭去亲近的新目标,究竟是谁! 他不能让云昭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早上匆匆要出门。 便见林如玉身边的婢女一脸忧心的站在门口,看见谢景墨一出来,婢女立马迎了上去。 “将军,出事了!” 谢景墨一听,立即皱眉,“怎么了?” “我家姑娘,今天一早就病了,在榻上起不来。” 谢景墨立即要叫府里的大夫,婢女却说:“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如今姑娘说头疼的厉害,想来是昨天在将军府门口等久了,受了风寒。” 婢女一边说,一边瞧谢景墨的脸色,“将军,我本不该多嘴,可是,又实在不得不说。” “我们家姑娘最近一直在等将军下定,您一直迟迟不来,姑娘是体恤您军务繁忙,可外头的人会怀疑我们姑娘是否被你遗弃,嘴上总是不干不净的说些话,让人听了心里实在难受。” “姑娘如今这头疼,是受寒,也是心病啊。” “将军,您若有空,还是早早下定的好,否则,外头闲话的多,也有些公子哥爱慕姑娘,见将军迟迟不下定,他们都蠢蠢欲动呢,您跟姑娘天作之合,可莫在错过才好。” 谢景墨去看了林如玉。 纤细的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看见谢景墨来,硬撑着起来,柔柔的喊,“景墨,是你么?” “景墨,如玉害怕。” “怕有人再阻挠我们,景墨,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认识了你,我好怕,怕会有人夺走这份幸运。” 林如玉哭的肩膀颤抖,大夫在一旁对谢景墨说:“将军,心病还需心药医,林姑娘这是太紧张您了,可又不敢给您太多压力,只好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啊。” 大夫说完,退了出去。 婢女给退出去。 走出去好远,婢女给了大夫几锭银子,“算你会说话。” 那人笑眯眯的道谢,最后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谢景墨看了林如玉一会儿,就要去军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婢女追出来问,“将军,您什么时候找媒人来下定?” 谢景墨看了眼屋里的林如玉,“这几日事情办完,会尽快来的。” 婢女笑眯眯的点头,“那我们就等着将军来了。” 谢景墨心烦意乱的回了军营。 还不等进门呢,就听见高副将笑呵呵对身侧人说:“容霄,你们知道他吧?太医院首席容远的嫡亲儿子,今早荣远叫人来打听云昭了。” 军营中人闻言,都为云昭高兴,“这么说来,是看上云昭了?” 高副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是自然,咱们昭昭去哪里,都受人喜爱,容远是太医院首席,你们也知道,他那个人多挑剔,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怕她,可他对外却说,若自家儿子跟云昭在一起,他家算高攀!” 高副将笑声爽朗,扭头看见谢景墨黑着脸进来。 高副将心无城府,“怎么,谁又惹你了?怎么天天都不高兴呢?” 谢景墨撇了他一眼,“你高兴?” “我为云昭高兴。” 谢景墨嗤笑,“前几日,你还说要娶她。” “是啊,当时我也是真心的,昭昭若瞧得上我,我随时可以娶她,可她配得起更好的人,她好,我高兴,这才是爱,才是真心诚意的喜欢。”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如锅底的黑脸,“将军,容家说了,能娶云昭是他们家高攀,容远看中云昭这是好事,你就抬抬手,放了云昭,行么?” 高副将末了还说了一句,“你跟林如玉多般配,赶紧成婚吧。” 那表情,火急火燎的。 看的谢景墨心烦。 他抬步就往外走。 高副将见状,立马冲着谢景墨的背影喊,“将军,你去哪?要不我替你去林姑娘家下定啊,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啊,将军!”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彪悍 谢景墨往宫里走。 途中有同僚打招呼,谢景墨头也不回。 “谢将军何故这样焦急?” “你们还不知道吧?现在外头都传遍了。” “我知道,不就是谢将军还是要娶那林如玉么?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这不还没下定么?整个京城人都知晓了,这次也不知道太后是否会反对,谢将军估计是为这个事情奔走。” “……” 云昭去太医院,路上听见这个话。 容霄偏头看着云昭白皙的侧脸,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云太医,你昨夜跟谢将军去了许久,一直都没回来,没事吧?” 云昭轻轻勾笑,美艳的容颜让人停止心跳。 容霄脑子嗡嗡的,便什么话也听不见了。 云昭一直没得到回应,扭头看过去,只见容霄呆呆的看着自己。 云昭清瘦,站姿笔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头顶落下,卷儿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容霄的心跳声—— “砰!” “砰砰!” “砰砰砰!” 云昭:“……身子不舒服吗?” 容霄视线笔直,点点头。 云昭蹙眉,抬起手,本意是想摸一摸容霄的脉搏。 容霄却低头下来,将额头凑到了跟前,低低的说:“觉得头有点疼。” 云昭心无旁骛,小巧的手掌往上,“不烫,应该是昨夜染了风寒,去了太医院抓点药吃。” 这是在边塞呆久了的习惯。 边塞军医少,依托的事情多,她从不敢让自己轻易生病,所以听见同为太医院的容霄生病,便多了几分在意。 容霄点点头,太医院首席家的公子,自小被养的很好。 唇红齿白,面色红润,一双眼睛里总是带着笑。 像是春日里的茶花。 “我父亲总说我的医术不精,我可不敢给自己开药,开药麻烦云太医照顾照顾我这个病弱男子了。” 云昭笑笑,刚要说话,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景墨那张黑沉沉,令人扫兴的脸。 谢景墨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他没出声,他就是想看看,云昭到底多久能发现自己。 结果,这人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他! 即便是如今瞧见了,那一脸的晦气,足够叫谢景墨气恼的杀人! 他已经懒得做门面功夫,直接一把扯过云昭的手,直接拖着人,走过漫长的长廊。 “谢景墨!”云昭咬牙,不敢大声,怕引起众人侧目,虽然,眼前侧目者已经足够多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景墨知道云昭的软肋。 她从来都是个低调的人,不喜引人瞩目,所以,谢景墨做这些的时候,总有肆无忌惮的随意感。 他就是要看云昭着急。 他不喜欢她对自己冷淡,就好像那七年,被彻底遗忘脑后似得。 到了无人处,谢景墨才冷冷的质问,“你的新目标,是容霄?!” 云昭昨夜就是瞎扯,话赶话了。 她倒是没料到,谢景墨会当着。 这人从来判断力都很强,如今是怎么了? 不过,既然谢景墨信了,她也懒得辩驳,“太后密令,我不能说,总是如今我的目标不是将军,也绝对不会损害将军分毫利益,将军就不用多过问了吧?” 谢景墨闻言,脱口而出,“谁说不是损害我分毫利益!” 这话一出,云昭诧异的抬头,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口不择言,“你是我调教出来的,我调教的人,只能服侍我!云昭,我告诉你,即便是我腻了你,你也只能自己老死!绝不许找任何依靠!” 云昭眯起眼睛。 这是什么鬼话! 她懒得理会,转头要走,被谢景墨一把扯住了衣领,“听见没有!” 云昭气恼。 每一次! 每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谢景墨都要来插一脚。 众目睽睽,谢景墨总来找自己,皇宫内院,利益交错,多少人盯着?日后会给她惹下诸多麻烦! 谢景墨不怕麻烦。 可她怕。 她在这深宫,毫无依靠,如履薄冰,只能小心翼翼。 谢景墨屡屡欺辱自己,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当即就怒了! “是么?”云昭冷声开口,“将军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谢景墨知道云昭生气了,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的那一股子莫名的郁气,反而消散了。 他悠哉的看着云昭气的小脸涨红。 “我不许同任何男子亲近。那么将军你呢?” “你不是也要跟其他女子成婚了么?” “我云昭是身份低贱,可是,我发过誓,绝不为人妾,何况见不得人的外室?谢景墨,你要求我之前,为何不管好自己?!” 云昭怒火中烧,有些话,她没身份讲。 可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 可是,当她说完这些,倒是没见谢景墨发火。 反而悠哉得意起来。 云昭一头雾水,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你不就是想做我谢府王妃?”谢景墨嗤笑一声,“跟我来以退为进这一招?云昭,你的心思太活跃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昭闭了闭眼睛,“所以么?” 她破罐破摔,“将军能让我如愿,我便听话,否则的话,我为自己找个好前程,有何不可?” “我在边塞吃了七年的苦,就为要你的心。” 云昭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倔强。 她丝毫不怕,就那么盯着谢景墨,里面一片曾经赤城。 “我豁出去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的心!怎么?我过分了么?” “你如今既然要娶林如玉,我便不再纠缠,谢景墨,我这辈子,死都不会为人妾室,要当,我就当谢王妃!” 谢景墨被云昭眼底的坚持震撼。 他动了动唇,“你……疯了?” “我疯了么?边塞七年,我无不依你,账内我让你予取予求,战场上,我为你洒过热血,豁出去过性命,我不仅仅要王妃的位置,”云昭身子瘦弱,可她一步步的往前逼近,最后,她走到了谢景墨的面前,“我云昭不比任何人差,你若要我,你便想好,我要王妃的位置,并且——” 云昭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戳着谢景墨挺括的胸膛。 “我要这里,只有我一个。” 云昭仰着头,皮肤细腻洁白,可依旧是瘦弱的模样,可言语铿锵一步不让。 云昭说完,转头就走。 剩下谢景墨独站在那里。 等走出去好远,好远。 云昭坐在太医院的工位上,看了许久的医案,才眨了眨眼睛。 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吓死她了。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这姑娘,彪悍 谢景墨在原地站立良久。 忽然。 一身极其小声落叶被踩的声音响起。 “谁!” 谢景墨眯起眼睛,凌厉冲过去,看见了一直顿坐在地上的小黑猫。 他戒备的环顾四周,四周除了沙沙风声,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口气。 转身去了大殿。 下朝后,谢景墨去见了皇上,当时太医正在给皇上请平安脉。 这个太医,正是容霄的父亲,太医院之首容远。 皇上看见谢景墨有些头疼,“景墨,你的婚事,太后做主,你可莫要跟朕开口,否则日后太后跟朕生气,朕也惶恐。” 如今满京城,谁都知道,谢景墨一个堂堂将军,要娶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 “你也是,满朝大臣家好姑娘那样多,你怎么就偏偏要一个那样出身的姑娘,你知道朕多为难么?今天早上十道折子里头,八道是参你的,你说说,你要朕如何?” 大将军刚打了胜仗回来,还不好罚。 皇上气的头疼。 谢景墨不说话,皇上叹了口气,“对了,你之前说那云昭是你边塞带来的人,这几日她伺候的好,朕便留在宫中了,你没意见吧?” 谢景墨听着这话,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容远身上。 后者面不改色,只不过,把脉的手,顿了一顿。 很轻微,可是谢景墨还是观察到了。 他说:“对,云昭跟过我。” 皇上掀起眼,不解的看着谢景墨。 他刚刚话里的重点,是这个? 诧异时,听见谢景墨又来了一句,“七年。” 皇上:“……???” 谢景墨低着头,“云昭伺候的很好,让我一直很舒心,边塞苦寒,我也不是清心寡欲,纾解时,很是畅快。” 皇上:“……你,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谢景墨看了眼容远。 后者已经垂下了眼睫,脸上没有表情了。 谢景墨扯了扯唇,“当初大军回京,我本想着让皇上给个恩典,赏赐她点什么,之后想想,这种事情,不宜对外说,姑娘家脸皮薄,我便私下里赏了她。” 皇上无言,有点听不过去。 挥了挥手,让容远出去了。 等人走远了,皇上才无语道:“你要说,便私下与我说,如今云昭在太医院,容远手底下当差,你当着容远的面说这些,叫云昭日后如何面对?你自己也说,姑娘家好面子,你就是这么顾及人家的?” 皇上摇头叹气,“从前外头不都说,你最是怜香惜玉么?” 谢景墨面不改色,“臣知错。” 皇上看过去,谢景墨脸上表情淡淡,可半分没有悔意的模样。 “罢了,说了就说了,只不过,前几日朕答应了云昭,日后婚丧嫁娶,她不受任何人管束,虽然也知道你这混不吝的个性,应该也不会在意,不过朕还是说一句, 云昭那姑娘难得,若出身好一些,配你做王妃绰绰有余,你如今既无意,她出身也确实低配不上你,日后,你们好聚好散,就别在纠缠了,朕说的,你明白吧?” 皇上不过就是随口多交代一句。 倒是没料到,谢景墨会来这么一句,“不是很明白。” 皇上原本都要叫人退下了,结果—— “你说什么?” 谢景墨身子微微一躬,“臣说,不是很明白。” 皇上皱眉,“你……你什么意思?” 谢景墨说:“边塞七年,云昭对臣芳心暗许,执意要当我谢府王妃,如今回京,这番捉摸,也是为我谢府王妃之位,臣许过她良妾之位,她不愿,如今,便跟我闹。” “皇上,臣知道,天家威严,不可开了高攀皇家的风气,故而,臣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不乐意,竟闹进了皇宫里来。” 皇上愣住。 谢景墨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臣也极其困扰,可云昭深深的迷恋臣,疯狂的爱慕臣,臣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打消她的念头。” 皇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先不说,天家威严在谢景墨的心里就是个屁。 就说—— 云昭对他—— 疯狂迷恋? 这—— 从何说起? 云昭当初请了圣旨,里头便说,生生世世,不再跟谢景墨有所牵扯。 这是疯狂爱慕会有的说辞。 “皇上,如今的姑娘家,心思难测,您放心,这是臣的家事,臣会处理好。” 皇上无语好久,“怎么……又成家事了?你不是说,她不做妾么?” 谢景墨点头,“为妾,为妃,那不过是位置问题,将来,能商量。横竖,云昭是我将军府的人。”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始终觉得震撼。 刚刚谢景墨说。 能商量? “你谢景墨谢将军,处事如今居然会同人商量了?我还以为,你一向一意孤行。” 谢景墨深深低头,一脸的虔诚,“皇上或许不知,这姑娘,彪悍。” 皇上皱起眉头,“她彪悍?” 谢景墨:“是。” 皇上无法苟同,只觉得头疼,“这些事情,你自己处理好就是,不过,朕给过云昭许诺,婚丧嫁娶,她自由选择,你不可逼迫她,反而叫朕失了许诺威严。” 谢景墨很干脆:“是。” 皇上摆摆手,“下去吧。” 等人走远了,皇上身边的公公笑了笑,“方才谢将军倒是没提赐婚林如玉的事。” 皇上冷笑一声,“他贪心的很,白月光也要,朱砂痣也要,没瞧着,刚刚故意在容远面前说了边塞军中密事,谢景墨从来混不吝,可没到这种混账的程度,他这是故意当宫中人的面,把云昭划到自己的地盘里去了,连同朕,都一起给了预警。” 公公闻言,一脸的惊愕,“倒是不曾见将军对谁这样上心过。” 皇上摇摇头,“朕倒是希望云昭再出息一点,否则谢景墨娶了林如玉,那我皇家威严,可真是颜面扫地了。” 容远不过出去了一个早上,云昭便觉得,他瞧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态度冷厉许多。 像是冷淡,疏离,也似不屑。 连带着,容霄对自己的态度也闪闪躲躲,很是奇怪。 她端了药给容霄,容霄摆摆手,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倒像是她是什么脏东西。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宜妃 云昭也没多在意。 她把药放在桌子上,也没把荣远对自己的忽视放在心上。 她是凭借自己本事坐上太医的位置的。 她谁都不怵。 她每一日,照常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她像是一个海绵孜孜不倦的吸取养分。 因为她很清楚。 女子不易。 世道艰难。 她本云泥,她若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条路来,要比男子艰难千万倍。 她也知道,她需要成为很有用的人,为京中贵人所需要。 这样,才能护自己,也护家人周全。 美貌会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这一日,深夜,雨大。 容霄值夜,云昭在对面的位置上看医书。 忽的。眼前闪过一抹凌厉。 她眉头微微皱,下意识的偏身避开。 那把剑便直直朝着容霄过去,云昭皱眉,脚尖轻点地面,一把将容霄拉开。 等到站稳后,几个黑衣人从外殿冲进来。 语气又冷又凶,“你是云昭?!” 云昭随意拿过一旁的擀药杖,站在大殿中间,偏头对身后的容霄说:“你进去躲一躲。” 话落。 长刀逼近,锋利迎面而来,云昭利落闪躲,又在对方始料不及时木仗冷厉落下。 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黑衣人直直倒下! 容霄躲在云昭的身后,看着身子纤细的云昭,身子轻盈,招招利落。 短短几下,木仗指着其中的一个黑衣人的命门,“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缩了缩脖子,“你杀了人,有人找你偿命!” 云昭皱眉,地上的人找了空隙,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 走时,地上落了一张画像。 上面画着云昭模样,旁边几个小字:江湖追杀令。 所以,是李敖知道了真相,派人来杀她? 容霄愣愣的看着云昭,许久没有回神。 夜里风大,云昭站在大殿中,站在倾斜落满一地的月光下,身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云昭……你好厉害。” 云昭把大殿收拾好,才坐回位置上。 “那些人,认识你?” 云昭“嗯”一声,面不改色,“之前救过一个恶霸,蛮横不讲理,我辩了几句,便找人来杀我。” 云昭没兴致说这些,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容霄居然也信了。 在富家子弟的眼里,这个世界,很和平,很美好。 那天之后,容霄又开始恢复从前的样子,笑闹着找云昭说话。 云昭表情淡淡,礼貌客气。 容远给皇上请了平安脉回来,站在太医院的门口,看见容霄朝着云昭递出去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 容远的眼缓缓的眯起来。 “容大人,宜妃娘娘说身子不适,您看……请哪位太医去诊脉?” 容远站在门口,透过长廊,看着坐在医案前,唇红齿白的云昭。 淡淡说:“让云太医去吧,都是女子,方便些。” 公公闻言,怔了一下,而后,进门请了云昭。 宜妃,是皇宫里,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她的哥哥骁勇善战,北定叛军,是朝廷肱骨。 这些年,宜妃事事如意,唯孕事上颇为艰难。 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也曾找过民间大夫,可宜妃的肚子始终没有起色。 宜妃日日在殿内骂太医院无人,骂太医无能! 即便是容远亲自去,也次次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出来。 这是一份所有人眼中的苦差事。 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领着云昭去的李公公看了眼身子纤细的云昭,深深的叹了口气。 口吻不太客气,“云太医,您进去,只把脉,少说话,近日里,李贵人跟王贵人都怀了龙裔,唯宜妃肚子毫无动静,正发着火呢,宫里太医院都瞧遍了,也是无用,你且过去把个脉,开个单子,安抚贵人的心则可,千万别惹宜妃生气,害了自己,也害了我!” 在李公公的眼里,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处理不好的事情。 这位瘦的像吃不饱饭的云昭,能有什么作为? 不过是被拉着出来做挡箭牌的。 云昭低头跟着走。 心里的疑惑不断加大。 她不明白,以她入宫的资历,可只能看一些答应,掌事姑姑跟侍卫,怎么忽然就叫她去看这般重要的人物。 她刚来军中,别说礼仪方面,就是各宫中的忌讳,也全然不知。 宜妃…… 云昭眼神一暗,这样的人对目前的她来说,实在太过尊贵了。 谢景墨下朝,远远的就看见云昭背着重重的药箱跟在公公后头。 他喊了一声,雨太大,云昭没听见。 他随手拉了拉路过的公公问。 公公叹气,“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日里荣大人最喜刚来的云太医,这次忽然就把这难办的差事给了她,这宜妃娘娘近日火气大,上一次王老太医诊断的不合宜妃的胃口,直接就叫人当场把人给阉了!事后,皇上也只是轻拿轻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这位云太医,我瞧着,人还没她身上背的药箱重,眼见着,也不是个机灵了,这番过去,可不知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谢景墨皱眉。 雨啪啪啪的落在油纸伞上,让人心烦意乱。 宫门口,高副将在等,朝谢景墨吼道:“谢将军,你到底走不走?不是说今日去林家下定么?” 雨下的极大。 高副将甩了一把脸上的汗,不解的看着站在宫墙里头的谢景墨。 谢景墨皱眉,不断想起刚刚云昭背着药箱离开的背影。 那药箱很重,绳子落在瘦弱的肩膀上,粗糙的衣服压出了一条细细的痕。 高副将浑身湿透的站在雨中,“将军,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你倒是出来啊!” 高副将自认为嗓门极大。 可他不解的是,他越喊,谢景墨怎么反而转头往里走了呢? “将军!” 谢景墨头也不回,摆摆手,“今天不去,改天吧。” 说着,谢景墨的脚步越迈越大。 云昭跟着李公公去了宜妃处。 还不等进门,就听见宜妃在里头大怒:“凭什么!” “皇上是最经常来本宫这里的,本宫享尽雨露恩泽,为什么如今却是那两个贱人先怀孕!” “太医呢!” “太医院的那些废物呢!” “今天要是不给本宫一个合理的理由,本宫就杀她全家!” 云昭站在殿外,身子抖了抖。 来了这京中后,她最常听见的一句话就是:杀你全家。 她听到现在,不觉得麻木,反而越发觉得胆战心惊。 李公公进去禀报,是不同于刚刚跟云昭说话嫌弃的口吻。 十分的谦卑,恭顺,“娘娘,太医来了。”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给自己找靠山 宜妃的声音里藏着怒火,“进来!” 云昭紧了紧身上的药箱带子,低头进去。 还不等站稳,劈头盖脸的茶碗就摔到云昭的头上。 云昭反应过来了,可手紧成了拳头,硬是没有避开。 宜妃已经开骂。 “你们太医院的人是都死绝了是么?!” “还是欺负本宫无法有孕,故意派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来给我看诊?!” “容远如今的胆子是越发大了!敢这么糊弄我!” 滚烫的茶水从额头落在了地上,云昭始终低着头。 等着谩骂结束,宜妃才气冲冲的指着云昭的鼻子,“本宫告诉你,你今天要是给我把脉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杀了你!” 李公公在一旁,惋惜的看了眼云昭。 云昭拿出药箱,俯身给宜妃把脉。 宜妃火气很大,“怎么?你又要说,我身子没问题,只是需要时间,要我控制脾气,这样就能顺利怀上龙裔?” 宜妃恶狠很的看着云昭。 眼神像是要吃人。 “不是,”云昭收起手,站直了腰,用衣袖擦拭了脸上的茶水,“宜妃娘娘,身体有疾。” 宜妃显示被云昭的话说的愣了一下。 而后,看清云昭的容颜后,又是一愣。 眼前的女子身着粗衣,像是来不及赶制太医服侍,穿着十分简单。 眉眼间却自有一股坚毅灵动。 不卑不亢,站在她的殿中,一字一句的说:“且,疾已入肺腑。” 宜妃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巨大的不悦,“你敢咒本宫!你是不是找死!” 周围的人已经彻底不敢呼吸了,都极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唯有云昭,她目光笔直,“您入夜多梦,春季腰酸背痛,双膝发软无力,床第间,力不从心,来潮时失眠无法入梦,这些都是征兆。” 宜妃愣住。 高高抬起的巴掌滞在半空中。 一旁的李公公见状,便以为云昭说错了。 大怒一声,“你这小小太医,胡说八道什么!还床第间力不从心!娘娘凤仪万千,身体康健,你胡说八道,来人!把人拖出去打死!” 门外的太监涌进来,架住了云昭。 云昭目光如炬,“娘娘,若这个时候还顾忌颜面,那您恐怕永远无法怀上龙裔!” 李公公急了,“你们这些废物,还不赶紧把人拉出去!拉出去啊!” 谢景墨大步而来,即将要入宜妃宫殿时,被人拦了一下。 “容远?!” “谢将军,里头在为宜妃娘娘诊脉,您是外男,可没有进去的道理。”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容远,“你是为了容霄吧?” 容远一脸的冷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日是将军说的,云昭伴了将军七年,如今容霄执迷不悟,我作为父亲,自该出手拉他一把,云昭不适合待在太医院了。” 容远是要借宜妃的手,拔掉容霄心里的刺。 殿内。 宜妃放下了滞在半空中的手,对着李公公几人冷声道,“出去!” 李公公愣了一下,“啊?” 宜妃眉眼凌厉,“滚出去!” 众人离开,只剩下宜妃身边的贴身丫鬟还站在宜妃身侧。 那丫鬟凌厉,“你且细细说来,娘娘这毛病,可能医治!” 云昭淡淡,丝毫不怯,“需要先用针,再用药,十日后,方才知道效果。” 丫鬟闻言,大怒,“说什么混账话,娘娘凤体怎可容你随意扎针。” 云昭没说话。 室内便安静了下去。 宜妃许久后,才说:“有几分把握?” 云昭:“五成。” 云昭故意没有说太高。 她清楚,有些事情太容易办到,就会显得自己太轻易。 这一次无论容远因为什么推自己出来,都叫云昭明白了一件事。 深宫内院,藏拙无法保全自身,她需要有人庇佑,她需要站在更高的位置去。 只有这样,才能有话语权。 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而如今宜妃,就是旁人送来的危机,也可能是机遇。 宜妃想了很久,问了一个她最在意的问题,“会……留疤么?” 女为悦己者容,皇宫女子更是如此。 即便跋扈如宜妃,也还是需要一副好皮囊,来笼络住男人的心。 云昭低头,“几日可消。” 宜妃闻言,再一次沉默。 片刻后,她抬起眼,眼里多了坚定,“太医殿中,包括容远在内,都说本宫无病,可本宫十载却未能诞下一子,本宫今天信你,事若成了,本宫许你一世荣华富贵,这事若败了……” 宜妃停下来。 片刻后,幽幽开口,“我要你全家为我没怀上的孩子陪葬。” 殿内安静下来。 云昭从药箱里拿出了针灸,银针刺入穴位。 宜妃看着云昭白皙的脸,专注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未见过云昭,可这一刻,却对她有一股全然无虞的信任。 “倒是没想到,你看着瘦,扎针倒是游刃有余。”宜妃冷淡说。 云昭轻轻说:“娘娘放轻松。” 宜妃放松身子,片刻后,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脚底涌上了心头。 原本冰凉的小肚子像是慰贴了什么暖呼呼的东西,热意顺着肚子蔓延到四肢百骸。 宜妃觉得神奇,眼睛随之亮起来。 云昭对上宜妃的眼睛,很淡定,也很从容,“娘娘,室内的香,还需少用。” 宜妃闻言,当即皱眉。 “你什么意思?” 云昭说:“娘娘聪慧,不必我说多,自会明白。” 针灸结束时,云昭把桌子上的新嫩海棠让人端走了。 “你怀疑这花有问题?!这是内务府每日新鲜供上来的。” 云昭低头,“娘娘先不声张,免得打草惊蛇,我先试试针灸效果,等您怀上龙裔,再细细调查。” 宜妃听见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云昭几眼。 有勇有谋。 倒是可用之人。 云昭来的时候,是走路来的。 走的时候,李公公护送着出去,客气的说:“那您明日再来,我就不特意去请了。” 云昭背着重重的药箱,安然无恙的走出了宜妃殿。 还不等松口气。 就在外头看见了对峙的容远跟谢景墨。 两人惊愕的打量着云昭。 喜欢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请大家收藏:()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你知道我的脾气 云昭不愿意卷进皇家纷争里去。 林如玉的事情给了她一个警醒。 上头的人权势太大,弄死她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即便是谢景墨曾经那样偏爱林如玉,她的下场都是另嫁他人。 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若是死了,恐怕谢景墨都不会花一个眼神多看她一眼。 她要是在自己给自己演一出挚爱情深,那可就当真太蠢了。 “我要走。”云昭说的利落,拿起包袱也爽快。 谢景墨皱眉,不理解云昭什么意思,“外头再找你,我之前没跟你说明白吗?” 云昭点头,“我知道,不过会有地方住的,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另外,若无事,三个月时间一到,我自行离开,就不来跟将军告别了,边塞七年,还是感念将军照顾,我走了,珍重!”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谢景墨的脸色阴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寒冰。 他拎着云昭的衣领,“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叫人把你吊起来打死!” 云昭心想。 我若说了实话。 你是不会把我打死了,可你亲爱的母后会弄死我。 云昭深感水深火热。 迫不及待的要走。 谢景墨的脸色越发难看,“云昭,你知道我的脾气,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到底怎么了?!” 云昭只好叹气,扯了扯自己的领子。 可谢景墨没放松。 云昭只好尴尬的站着,“将军,我近日听闻林小姐的相公死了,他相公死的时候,还给了她一封和离书,我虽然是军医,可毕竟是女子,在将军多呆,恐怕惹林姑娘不快,另外我其实自己能找地方住,就不劳烦将军了。” 谢景墨闻言,嗤笑一声,“云昭,看看你那贪生怕死的样子。” 云昭极其痛快,“我也是俗人,俗人都怕死。” 谢景墨脸色依旧难看,他冷冷的看着云昭,“是么?可你杀陈婷婷的时候,却不见你怕死过一分一毫,你当初进去里子拐的时候,我也不见你有丝毫怯意,临城瘟疫,你只身过去,我也不见你跟我抱怨一句,怎么,这些时候,你都不怕,如今为了我的事情,却怕死起来了?” 云昭心想。 你以我换五千铠甲,我还要为你豁出去这条命不成? 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这话她不敢说,只是扯了扯笑,“将军夸张了,您是京中贵人,是将军,是王爷,您身边多的是为你舍身的人,我不过一单薄女子,就不来添乱了。” 说着,云昭挣了挣,谢景墨却依旧不肯松手。 “你住着,”谢景墨的口吻很凉,“没人赶你走,林姑娘近期不会住进来,即便是真的住进来了,也跟你无碍,你且住你自己的,少给我找麻烦。” 云昭撇嘴,刚要说话。 便听见谢景墨说:“你最好安一些,若不听话给我找了麻烦,别怪我回头找林副将算账!” 经过云梦一事,谢景墨算是看清楚了。 云昭内里就是一匹狼,狼性十足。 可平日里,她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只有触碰了她的底线,她才会抓狂。 家人,就是她的底线。 云昭被人抓住了软肋,她瞪着眼睛看谢景墨。 谢景墨无动于衷,把云昭的包袱丢到床上,转身就出去了。 谢景墨这里说,暂时不会让林如玉住进来,可隔天,李管家已经在风风火火的布置了。 云昭托着腮,看着李伯招呼着布置偏殿的房间,可谓用心。 盛翠走到云昭的身边,“瞧瞧,那林姑娘的相公才刚过了头七,将军就迫不及待的不顾所有人的议论,把林如玉接进了王府。” 云昭还挺好奇那林姑娘什么样子的。 盛翠看着云昭看八卦的样子,笑了一下,“你不吃醋?” 云昭摇头,而后,她转头看了盛翠一眼。 倒是在后者的脸上,瞧见了酸溜溜的醋意。 “林如玉,是个顶顶厉害的,”盛翠说:“你太干净了,不是她的对手。” 云昭笑了一声,“是么?” 盛翠点头,“你想想啊,那林家相公,当初是喜欢林如玉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们成婚七年,林如玉却是完璧?这是何等手段,更别说还在死后,给了林如玉一张代表自由的和离书,是你,你做得到让男人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你好么?” 云昭摇头。 她没这个本事,只有被渣男剥削价值的悲惨过往。 想来也是惨。 盛翠看了云昭一眼,“另外,你瞧瞧咱们爷,桀骜,冷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之骄子,这样的人却因为她,远走边塞七年!关键是,一回来,就把人迫不及待的接到了府里。” 盛翠对云昭说:“上次你托我跟太后说的话,我说了,太后面色似在考虑,想来也明白,要留住王爷这个儿子,就得在林如玉的事情上低头。” 盛翠啧啧啧道:“那可是当天太后啊!林如玉居然把太后逼迫到此,你敢想?” 云昭不敢想。 她只想着早些走,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她没兴趣因为一个男人争的你死我活,何况,那个男人从来不曾真正属于她。 曾经过往,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这么想来,心里畅快许多。 盛翠十分不解的看着云昭嫩白的侧脸,“你这人好奇怪,就不曾想为自己争一争?” 云昭拍拍手,“争过了,输了。” 输给了谢景墨。 云昭利落朝外走,趁着好天气,在逛逛京城繁荣。 盛翠撇撇嘴,说不清是羡慕云昭,还是嫉妒。 女子,怎么可以这样洒脱? 她站起身子,一转身,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谢景墨。 “将——将军!”盛翠跪下。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母后什么时候召见云昭的,期间说了什么,少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丢到鲤鱼池离去喂鱼!” 云昭玩了一整天才回来。 进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府里的气氛不对。 她看见高副将,刚要打招呼。 就见高副将朝着她使劲摇头,她立即转身要走,可还不等迈步,就被人一把提溜着丢进了屋里。 第101章 你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云昭不傻,盛翠事事跟自己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昭淡淡道。 盛翠又说:“云姑娘,边塞七年,对一个姑娘来说,何等重要,你当真舍得放弃?” 云昭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之前因为林姑娘已经嫁人,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希望她尽快离开。 如今那林姑娘得了和离书,他们便觉得昔日威胁来了,便又要她留下。 “你们太看得起我了,”云昭说:“谢景墨对我没情爱方面的意思,绝不可能因为我,而打消他对那位林姑娘的喜爱。” 这一点自知之明,云昭还是有的。 “七年边塞情谊,王爷不可能没有一点心动。”盛翠不肯放弃。 云昭笑了一下,“是么?可谢景墨这样的人,岂会为一点心动放弃多年偏爱?换做是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失去的东西,回来了,这些年,她忍辱负重,你什么心情?” 盛翠表情一僵。 云昭便明白,她懂了。 什么心情? 怕是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都拿来,捧到那人的眼前。 怕是这一次要不顾一切,将喜爱的人永远的锁在自己的身边。 这一次,谢景墨不是七年前的闲散王爷了。 他如今手握重兵,朝廷肱骨,要一个女人,谁还能拦得了他? 这个道理,云昭明白。 上头的人也明白,只不过,不甘心罢了。 云昭看着盛翠为难的脸说:“人这一辈子,真心想要的东西不多,何况谢景墨这样,一出生就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富贵,他难得要点什么,就别为难了吧?边塞七年,苦寒无数,谢景墨该拥有一个来自额娘的奖励。” 宫殿中。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盛翠俯身跪在地上,“是,表情淡淡的,不争不抢,很是平静,不似说谎。” 盛翠低低的说:“太后,她还说为了个女人,伤了母子情分,不值当,王爷桀骜,若逆了他的意思,王爷远去边塞,人生没有几个七年,太后您便当真少了一个儿子。” 这话叛逆,盛翠说完,身子俯的更低了。 大殿内,安静了好久。 而后,盛翠听见太后一声嗤笑,“她倒是聪慧!” 盛翠不敢说话。 太后说:“让我越发的想见见她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景墨把人不惜从边塞带回来,藏进了府里。” 盛翠低声说:“太后,我当初瞧见过最初街上贴出的告示,告示里的女子跟云昭似乎十分相似,可不知为何,后来告示里的姑娘换了面貌,之后我才从旁人嘴里得知,那告知上画的,是皇上近日看上的女子,要招了做身边贵人。” 太后皱眉。 盛翠说:“蹊跷的是,之前承办这个事情的是,李大人,之后换成了将军。” 太后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景墨换了皇上给的画像,而皇上近日里在宫中着急找寻的人,是云昭?” 盛翠低声:“这只是女婢的猜测,不能完全确定。” 太后闻言,立即打发人去找皇上要最初画像。 拿到画像,太后把画像递给盛翠看,盛翠一眼就认出来,画像上的人,就是云昭! 皇上看上了云昭! 将军府。 云昭觉得自己不合适再在将军府呆着了。 谢景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找了李管家,正要说走的时候。 盛翠回来了。 “云姑娘,借一步说话。” 云昭不解的走到一边,盛翠低低的在云昭耳边说:“太后要见你。” 云昭惊愕的看了眼盛翠。 盛翠补了一句,“今晚。” 被架着进宫时,云昭只觉得天方夜谭。 到了地方,盛翠提醒她跪下,云昭跪下后,盛翠退了出去。 “你就是云昭?抬起头来,叫哀家看看。” 云昭抬头。 太后细细端详云昭的眉眼,片刻后,“确实有七分像。” 云昭跪的笔直,“民女云昭,见过太后。” 太后没说话,云昭就那么低头安静的跪着。 许久后,太后才满意点点头,“起来说话。” 云昭利落起身。 太后看着底下站着的人,“你就是在边塞跟了景墨七年的姑娘?” 云昭不卑不亢,态度恭谨,“是。” 太后点点头,“你如今跟着景墨回府,景墨可给你什么承诺?” 云昭摇头,“我自知自己身份,不敢妄想,我跟将军有过约定,三个月后,我会离开京城。” 太后问:“为何离开?又为何是三个月?” 云昭于是说:“我来京中玩耍,三个月已经足够。” 太后看着云昭瓷白的小脸,可眉眼间自有一番铿锵,美艳是美艳,可美却不俗。 倒叫人移不开目光。 怪不得能在边塞跟了景墨七年。 也怪不得就一张画像,就能够叫皇帝魂牵梦萦。 “你可知道,皇帝在找你,希望你做她的妃子?” 云昭淡淡,“民女福薄,不敢妄想进入皇家,再者我跟谢景墨的过往杂乱,不敢去圣上面前造次,污了圣上的眼。” 太后满意点头,“我很喜欢你的识趣,天下女子多愚蠢,男人给了几分好脸色,就以为自己把握住了一切,故而造次起来,你很好。” 云昭跪在地上,并不觉得讨太后喜欢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说:“民女也蠢笨,若得了好,也一样造次,只不过,想要的从来不曾得到,故而不曾有资格造次。” 这话是想告诉太后。 若真得了宠,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样跟外头那些女人似得,逃不过争宠的庸俗。 果然,云昭这话后,太后皱了皱眉头。 云昭依旧低着头,看起来恭敬,可脊背挺直。 “行吧,你回去吧,不用告诉景墨我找过你。” 云昭应了声:“是。” 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到快要彻底退出去时,云昭抬起头。 穿过长长的走廊,夜灯下,太后雍容华贵的坐在正中间,眉眼间,跟确实有几分谢景墨的样子。 她低头,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到悦和堂,她觉得自己必须立马离开。 结果,还没等拿起行李呢。 谢景墨就推开了她的房门,眯着眼睛,审视瞧她,“你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第100章 如今,她倒成为谢景墨跟他白月光心里的一根 郭巧巧看着谢景墨高大的身影从皇宫里头走出来。 笑眯眯的喊了声,“表哥。” 从前谢景墨是王爷的时候,是整个京城里最混不吝的公子哥。 各种风月场所是他最喜欢流连的地方。 当初在京中,谢景墨的名声不好,一直固执着嫁给谢景墨的,也就陈婷婷。 这次谢景墨从边塞回来,眼见着性子也沉稳下来。 人都说,军营磨练人,想来确实不错。 如今贵家女子里头,都愿意把女儿嫁给谢景墨。 谢景墨从昔日的浪荡王爷,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她是谢景墨的表妹,自认为,比别人占了先机。 谢景墨看了眼郭巧巧,只应了声“嗯”就上了马车。 郭巧巧站在寒风中,眼泪盈眶! 这个谢景墨,可一点不解风情! 她刻意等他,他却这样忽略! 郭涛从角落里走出来,实在是恨女不成钢,“巧巧,你这么久没见景墨,你就没话跟他说么?他好歹是你表哥,你完全没有因为这份关系占得先机。” 郭巧巧跟着郭涛也上了马车。 “爹,我是宰相千金,多少人巴结着我,要我青睐,我做不来这种卑微讨好的事情,再说了,谢景墨要是真的有心,刚刚就该邀我一起上车,他那样冷淡,我还恬不知耻的凑上去,丞相千金的风范在哪里?被别人知道了,可不笑掉大牙!” 郭涛叹气,“你啊,就是自尊心太高了,你若不争取,好儿郎就被别人抢走了!” 郭巧巧却很自信,“不会,谢景墨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他得罪了户部侍郎,还能再得罪您,他对我自然是应该百依百顺的,即便心里不愿意,他心里也掂量的清楚,我是丞相千金,娶了我有他的好处。” 郭涛叹气,“你这脾气,日后可是要吃亏的,谢景墨这个人琢磨难定,想法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郭巧巧撇撇嘴,“他能有什么想法,之前他偏爱林家姑娘,后来,人家不是依旧嫁给了别人,他能如何?” 郭涛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朝着郭巧巧比了个嘘的手势,“你莫要再说这事,当初她跟景墨浓情蜜意,眼见着就要成了,可林家姑娘忽然嫁人,可见是上头的人不乐意了!你以为谢景墨的谢王妃是谁都可以做的么?!” “你又以为,为什么谢景墨对宫内这样厌恶,跟太后为什么只是寡淡如水?都是因为这些林家姑娘,以后切记别在提及这件事,否则惹的大家都不高兴!” 郭巧巧撇撇嘴,闷闷应,“哦。” 这里是不说了。 盛翠倒是找了云昭在院子里,把这个当做笑话跟云昭聊。 “当初,王爷在月影楼里,遇见一个姑娘,长相——” 盛翠看着云昭的脸,轻轻一笑,“跟云姑娘,倒是有七分像。” “王爷要娶那女子进,原本都已经叫府里准备下聘了,可忽然,林如玉嫁了别人,匆匆过了聘,行了夫妻对拜礼,入了洞房。 那一日,下了大雨,王爷就那么站在林家姑娘的家门外,站了整整一夜,后来回来,性子大变!流连风月场所,成为了京中所有人口中的浪荡王爷。” 云昭托着下巴。 盛翠轻声笑着说:“那日我看见王爷带你回来,一下子就想到了林家姑娘,听闻,王爷出战边塞时,林家姑娘去送了王爷,给了王爷一枚平安符,就放在了王爷常系的腰间荷包里头, 那一日,大军大胜回京,我们去接王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看见那林姑娘,眼眶含泪,娇艳欲滴,确实叫人心疼,也不知这次王爷回来,可曾去看过林姑娘。” 盛翠惋惜长长叹气。 “我们女子,一辈子,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所以得看准了,才能托付真心,云姑娘,你洒脱自如,于我们这些苦命人都不同,我们没有选择。” 盛翠说:“林家姑娘跟王爷真心互相爱慕,只不过,身份天差地别,上头不会同意,你我都是女子,所以我好心规劝你,若没有好的家室做依仗,你的结局,或许跟那位林家姑娘没什么不同。” 盛翠说着笑了笑,“姑娘若疑心我框你,可以到处问问,当初王爷跟林姑娘的事情,全京城皆知。” 云昭轻轻一笑,“你如今找我说这些,是谢景墨让你来跟我说,还是上头的意思?” 盛翠原本淡淡笑意的脸,凝滞了一下。 她倒是没料到,眼前这位云姑娘,这样聪慧。 “我自己跟你闲聊罢了,云姑娘怎么这样不体谅我的好意。” 云昭站起来,也笑了一下,“你这样说,那就是上头的意思了。” “你跟你上面的人说,我没有在京中久待的意思。” “我三个月后,自会离开。” “再者,你也说了,我跟那人也只有七分相似,谢景墨当初以我换五千铠甲,在他心里,我也就只值五千铠甲,所以,不需要把我列为假想敌,我不是林姑娘,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让谢景墨为我背叛这世俗。” 盛翠闻言,拂了拂身,“那就好,那就请姑娘管好自己的心。” 说罢,盛翠离开。 那一日,云昭没有在府里看见谢景墨。 接连之后的几天,都没有。 直到—— 盛翠一脸凝重,走到云昭面前,“林如玉的相公病死了,死前,给了林如玉一张和离书,听说,林如玉相公死前,紧紧抓着王爷的手,似在嘱托什么。” 云昭纯当八卦听了,“哦,那林家姑娘的相公,对她不错。” 盛翠显得着急,“何止不错,听闻密探来报,这三年他相公从未碰过那林姑娘,如今林姑娘还是完璧,说是林家相公知道林姑娘心里另有他人,不好逼迫。” “云姑娘,你想想,昔日良人为你守身如玉,可王爷却在边塞找了替身,王爷现在心里,指不定对这林姑娘多么愧疚呢。” 云昭闻言,顿了一下。 替身? 而后,凄惨一笑。 怎么?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么? 如今,她倒成为谢景墨跟他白月光心里的一根刺了? 第99章 成婚? 李敖说不出来。 谢景墨拍案而起,“你若是说不出来,就是诬告!日后我去皇上面前定要参你一本!” 李敖胸口起伏。 几个孩子就要对上谢景墨。 被李敖抬手一拦。 最后,李敖站起来,“小女是否病死,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将军若有心偏袒谁,那么最好护的紧一些,否则,人若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李敖拂袖离开。 军营门口。 李敖的大儿子李成不解问,“爹,刚刚在里面,为什么不直接质问,谢景墨为什么要偏袒云昭?当初您派了人去协助婷婷qj了云梦,云昭一定是因为这个事情,所以对婷婷动手,你为什么刚刚不T提?!” “蠢材!”李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身后的儿子,“不能牵扯出云梦的事情来!否则,圣上必定怪罪!谁来负责?!” 李成怒道:“那怎么办?婷婷是家里掌上明珠,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李敖眯起眼睛,“你找人去一趟临城,叫人画出云昭模样,之后发出江湖通缉令,杀了她!” 李成这才松了口气,“是!” 李敖的二儿子阴冷转头,看了眼军营方向,“爹,那你就让谢景墨这么嚣张?” 李敖垂了垂眼睫,“暂时先不能动他,他跟皇上一母同胞,当今太后对谢景墨极其偏爱,我们只能先隐忍,等到何时的时机,再狠狠的把他摁进泥里!” 几人散去。 宫里就来人找谢景墨进去了。 “谢将军,”皇上很着急,“李明海说,找人的事情你揽了去?你找人本事我早就见过,如何?找到了么?人在哪里?”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摊开画。 十几张一人高的画像上,都是云昭的模样。 “谢将军,你瞧瞧,我可画出这女子神韵?这两日,我都在想,这个女子是做什么的,谁家女子,其余时候会是什么模样,”皇上笑了笑,“想来,我倒是真的不曾对谁这样过。” “对了,人呢?可带来了?” 谢景墨看着这些画像,便知道这件事,不会容易罢休的。 “皇上,正要去寻,结果,被李敖李大人拦住了,所以还没有头绪。” 皇上闻言,一脸的失望。 他坐回椅子上,语调不似刚刚的激动,“这事,你是应该给李敖个交代,他唯这一个闺女,自小偏爱的很,你若不好好找个由头,他不会跟你罢休,李敖朝中好友多,你若得罪他,日后你若再出征,旁的不提,补给方面可就没从前利落了。” 从前因为陈婷婷的关系,李敖一直把谢景墨当成了女婿来看待。 事事打点。 如今闺女没了,还是在谢景墨的手上没的。 别说从前的半分好了,恐怕如今看见谢景墨都想狠狠踩一脚。 “谢将军,你可知道,皇帝难做,有些事情朕就算在尽心,事情也是经过下人的手去做,这话你可懂?” 这意思还是希望他能够给李敖一个交代。 “李敖这个人自负,要面子,你若好好说,诚恳赔个礼,说出陈婷婷死的真相,他或许会罢休。” 谢景墨说:“病故,就是真相。” 皇上叹气。 陈婷婷的运回京中的尸体上看,可不似病故。 谢家军这次大捷,他也无法细问,总之,希望谢景墨自己跟李敖把这个心结给解了。 谢景墨推出去的时候,皇上再三交代,尽快找到画中人。 谢景墨皱眉刚要出宫。 小李子笑眯眯的等在外头了。 谢景墨刚要绕路走过,小李子低着头过来,“将军,太后娘娘有请。” 谢景墨只好又去了太后宫里。 还不等走近,就听见一串女孩子的笑声。 谢景墨更不想进去了,刚要折回头,门已经先一步关了。 “表哥好。”郭巧巧站在郭涛的身边,笑眯眯的行了个礼,“表哥,好久不见。” 谢景墨没什么情绪的进门。 太后也高兴,对谢景墨道:“你表姐知道你回来了,特意来见你,你这整天到底在做什么?我要见你个人,比见皇上还费劲。” 谢景墨还没开口,郭涛已经笑了笑,“景墨刚刚回京,想来是忙,哈哈——” 郭涛之前还以为谢景墨真好男风呢。 这几日去客栈盯着的人说,已经不见谢景墨去客栈找人了,那位客栈里的小公子,已经走了。 他喜上眉梢,立即带着巧巧进宫了。 从小到大,这些孩子里头,他最喜欢谢景墨。 沉稳,有脑子,做事利落果断。 他家的傻闺女若嫁了谢景墨,那日后必定是有享之不尽的好日子的。 太后知道自己的弟弟满意谢景墨。 可谢景墨那张黑沉沉的脸,就不想是喜欢郭巧巧的样子。 她在心里叹气,可终究还是希望,谢景墨能的郭涛助力,日后顺遂。 所以,等郭涛带着一步三回头的郭巧巧走了之后。 太后还是劝道:“我听闻你得罪了李敖,若你再少了丞相助力,你日后可怎么好?” “巧巧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家里人,打小也偏爱你,我不懂,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若跟巧巧在一起,日后,你舅舅还不偏心极了你?这可是个一本万利,别人想都想不了的好买卖!” 谢景墨眸色毫无情绪,“母后,我的婚姻不是买卖,我也不想三妻四妾,对我来说,一人足够,那一人必须是我喜欢的。” 太后闻言,皱起眉头,“那你到底给找个喜欢的来!我不纵你任性,三个月内,你若还带不出一个心仪的姑娘到我眼前来,我就下旨,让你跟巧巧成婚。”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母亲,我给你的婚事,你不乐意,也得受着,巧巧爱慕你许久,你若心如顽石,你就辜负她好了!” 太后绷着脸,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神色。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退了出去。 宫门外。 巧巧低头在等,看见谢景墨走出来,笑着迎了上去。 “景墨。”这一声,倒是多了女儿娇俏。 第98章 你倒是说说看 谢景墨闻言,转头沉沉的看了高副将一眼。 而后,嗤笑一声,“笑话!” 高副将沉默片刻,“是么?那将军何苦要做改画像如此麻烦的事情?云昭说的没错,若是她真进了宫,陈婷婷的事情也会了结,岂不是正好?” 谢景墨面色冷重。 高副将说:“您为什么不敢承认,您就是喜欢上云昭了。” 谢景墨一脸的讥讽,“我喜欢云昭,我若当真喜欢她,当初我就不会以她换五千铠甲。” 这是个死结。 也是云昭心结。 就好像这件事一摆出来,就将谢景墨的心,摊开在了众人眼前。 谢景墨生在皇家,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他跟云昭,不会有结局。 这晚,谢景墨没回府。 云昭坐在院子里赏花的时候,远远有人站着瞧她。 她看过去,是一名女子。 柳叶眉,鹅蛋脸,生的羸弱,娇美,只不过身上穿着的是下人的衣服。 见云昭看过去,那人盈盈走近。 “云姑娘好,我叫盛翠,您可以喊我小翠。” 云昭点点头。 盛翠便又说:“我之前是伺候王爷的,是他的……贴身丫鬟。” 说完这话,盛翠停顿了一下,见云昭脸色正常,便以为她听不懂。 补充道:“就是,王爷岁数到了,宫中会配备贴身的丫鬟,让王爷……您懂的。” 其实不用解释这么清楚,云昭是懂的。 大户人家的少爷,在那方面的启蒙上很有章程,很多贴身丫鬟都会被默认为是少爷的人。 “我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当时王爷有好几位贴身丫鬟,最后其余的发卖,独留了我。” 说着,盛翠看向云昭,“姑娘看着貌美十分,如今入住悦和堂想来是当家主母,今日特来求主母,不要驱逐小翠。” 云昭闻言,倒是一笑,“我不是你口中所谓主母,我不过暂住,日子倒了,便会走。” 盛翠闻言,眼神闪了一下,“可您住进了悦和堂。” “是么?我不知道这悦和堂有什么用意,不过,对我而言,只是暂时住所。” 盛翠有些失望。 因为眼前的这个姑娘,瞧着似乎出生并不高,若真是日后主母,日后便有她的好日子。 真伺候好了王爷,这一生也就太平富贵了。 总比王爷娶了高门贵女来,她这样的身份,做不了妾,也惹新主人厌烦,日后,只能被发卖。 次日。 谢景墨进门的时候,李伯低头到了面前。 “王爷,昨天小翠去找了云姑娘,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我瞧着……许是说,她是您的贴身丫鬟的事,您瞧……要不要跟云姑娘解释一下?” 谢景墨没说话,抬步去了悦和堂。 进门的时候,云昭低头正看花。 谢景墨从拱门外进来,看了她一眼,“陪我吃个早餐。” 桌上。 谢景墨吃完了早饭,云昭始终沉默。 “你可有话要跟我说?”谢景墨放下筷子。 云昭点头,“这几日若京中无事,我就回去了。” 谢景墨的脸色沉了几分,“你要跟我说的,就这个?” 云昭抬起头,跟谢景墨对视,“当然。” 她不适合呆在京城,也不适合呆在谢府,在这京城中,她是个没有根的多余的人。 迟早就要走。 谢景墨点点头,面无表情,“今天户部侍郎在朝中跟圣上痛哭,说自己唯一爱女,惨死他乡,要谢家军给交代。” 云昭闻言,立即紧张,“然后呢?” 谢景墨说:“皇上让户部侍郎朝后找我,我先回来了,高副将说,户部侍郎在军营等我。” 云昭顿时皱起眉头,“我跟你一起去。” 谢景墨淡淡喝了口桌子上的茶,“方才,你不是说你要走?你若要走,最好早些走,别搞得好像自己还挺负责。” 说完,谢景墨起身,抬步走人。 谢景墨走到门口。 李伯便上来问,“王爷,云姑娘身边,是我这边安排人伺候,还是您安排人?” 谢景墨往外走,口吻冷淡寡情,“用不着,她自己厉害着呢。” 谢景墨刚要回营,就被李明海给拦住了,“将军,你说,找人的事情交给您,如今是什么进程呢?皇上早上问我,我不知如何答,皇上已经生气,求求您了,您若实在没空,要不找人的差事,还是交给我。” 李明海哀求道:“您把画像给的,我回头找人画个一百张,保管明日午时把人找到,王爷,这次黄上可是动真格的了!您可千万被拖延!” 谢景墨口吻淡淡,“知道了,我回头亲自找皇上,这事你别管了。” 李明海一张苦瓜脸,高副将站在军营门口看热闹。 谢景墨进了军营,高副将走上来,说:“户部侍郎在里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一直没有好脸色。” 谢景墨走进军营。 李敖坐在侧面的位置上,看见谢景墨进来,冷冷的嗤了一声。 “将军好派头,如今却是要见个人都不易了。” 谢景墨坐下,“有事?” 李敖一脸的火气,“今天殿上我跟皇上说了,皇上的意思是,婷婷的事情,让我找你要解释,我今天来听听,谢将军要作何解释。” 这话一出。 李敖的三个儿子人高马大的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眸色比对方还冷,“李大人是不同意我之前的说法了?” 李敖当然不同意,“你说我家婷婷是在军中患病而死,可她往日里,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忽然病故?” 谢景墨:“身体这种事情,极难说的准,李大人跟我讨论这个,不如找个仵作来,剖了尸体,也就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病故了。” “你!”李敖震怒,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谢景墨!你别太过分!仗着自己是王爷,草菅人命是吧!” 谢景墨眸色冷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不明白李大人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李敖瞪着眼睛,似乎要杀人,“我看你不是不明白,是有意袒护!” 谢景墨掀起眸色,眸底很凉,“李大人的意思是,我之前跟皇上回禀的不是真相?我在欺骗皇上?我为什么要欺君?你倒是说说看?” 第97章 你喜欢云昭 画师的手速确实相当快。 一个下午,画了一千张。 高副将看着画师如同印刷的手速,眉尖颤抖。 他低声对身侧谢景墨说:“这要是按照云昭的画像贴出去,不到半刻钟,就找到人了。” 谢景墨一身的烦躁。 高副将偏头问谢景墨,“将军,怎么办?要不把云昭弄军营里来?” 谢景墨烦躁道:“你能叫得动她?” 云昭最初不愿意跟着来军营,就是怕日后陈婷婷的事情事发,会连累大家。 如今—— 怕是更不会来了。 高副将一脸忧心,“那怎么办?” 谢景墨沉沉往外走,“我真是欠了她的了!” 高副将对着人的背影吼,“将军,云昭性子倔,你好好跟她说。” 等人走远了,高副将嘟囔,“可不是你欠了她的么?谁要你以她换了五千铠甲,这事,你欠她一辈子。” 谢景墨找到云昭的时候,云昭正吃着京中小吃,站在新贴出来的画像前听八卦呢。 “这皇上什么眼光啊。” “对啊,这姑娘的痦子也忒大了,看着吃得下饭,睡得着么?” “可不是,就这姿色,还需要大张旗鼓的满京城找?” “……” 云昭听的有趣,一边往嘴里放桃花酥,一边乐呵呵的。 忽然。 被人一把扯出了人群。 云昭刚要怒,转头看见是谢景墨,更怒了。 “你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将军若无要紧事,别来找我,京城人多眼杂,我可不想别人误会我跟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谢景墨的眉头沉沉压下,都被气笑了,“你这意思,还是我妨碍你了?” 云昭理了理衣服,周围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自己。 “将军到底何事?” 谢景墨想起她刚刚没心没肺看公告的样子就烦躁,“那张画像上的人是你,你可知道?” 云昭顿了一下,“不知。” 谢景墨见云昭轻飘飘的,气的把话里的原画像塞进了云昭的手里。 云昭打开一看。 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谁,把你的画像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中你了,要纳你为妃!” 云昭闻言,脸上并不惊恐。 反而玩笑道:“是么?那你不恭喜我?若我真的为妃,那陈婷婷的事情是不是就不计较了,日后你见了我,得叫我一声什么?” 云昭想了想,表情颇认真。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脑门的青筋啪一下的就出来了! “你做梦!” “就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想入我皇家门,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话,着实挺伤人的。 高副将寻过来,听见这话,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云昭倒是习惯了,吃着手里的桃花酥,“配不配的,横竖不是你娶,皇上喜欢我。” 谢景墨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女人。 身上的烦躁席卷而来,他的眸色冷厉落下,“我警告你,安分一点,今晚之前,从客栈搬到将军府,若是我晚上回去没瞧见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谢景墨说完,一秒都待不住,转头要走。 走了几步,折回来,在云昭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一把拿走了她手里的桃花酥。 “吃吃吃,就知道吃!” 等人走远了,高副将才惊魂未定的走到云昭的身边,朝着云昭竖起大拇指。 “能把将军气成这样,你也算是人才了!” 云昭不太在意。 高副将看了眼云昭,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将军是为了你,你瞧着满街所画非人的画像,都是因为他不想皇上找到你。” 云昭走到对面街上买了份桃花酥。 桃花酥味道香甜,却不腻。 “高副将,你知道,当初我被以五千铠甲换走时,是什么心情么?” 云昭淡淡说,眼底有很浅的愁容。 “我无法说什么,也无法问什么,就好像,我的结局本该如此,他——” “位置太高了,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 “在边塞,唯我一名女子,即便是那样,我都不曾得到谢景墨的心,如今入京,京中美人如云,我算什么呢?” “这件事里,我学会了一件事,做人不能太高看自己,又得看得起自己,既然爱不了别人,那就好好爱自己。” “这个世间吗,唯有自己不会辜负自己。” 云昭说着,给高副将递了一枚桃花酥。 笑着递过去的。 吃了晚饭,云昭去听评书,刚出来,就被人拎着丢进了将军府。 “谢景墨,你是不是疯了!”云昭烦了。 站定后,才发现院子里站了一堆人,全都笑眯眯的看着她。 “李伯,这是我新带来的奴才,安置在悦和堂。” 李伯闻言,顿了好久,然后才忙不迭的点头,“好,好的。” 云昭明显感觉到,在谢景墨说出悦和堂几个字的时候,周边的婢女,还有那个李伯,眼睛狠狠的一亮。 “你不是说呆三个月吗?”谢景墨很烦躁,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管着麻烦的烂事! 开口说话的时候,语调很冲,很冷,像是要杀人! “三个月后,就从我这里滚出去,滚回你的里子拐!这三个月里,别叫任何外人发现你,否则我就杀了你!” 说完,谢景墨冷着一张千年寒冰脸,怒气冲冲的走了。 云昭皱眉。 李伯倒是乐呵呵地引着云昭往里走,“姑娘,悦和堂就在王爷的和风堂旁边,周围依山傍水,前面还有一池的莲花,你住进去看看,若有哪里不喜欢的,奴家叫人给您换。” 云昭面对谢景墨的时候烦躁,可面对其余的人,一向是礼貌的。 “您叫我云昭就行了,您们也不用拿我当贵客,我不过小住几天,辛苦你们打扰了。” 李伯轻轻一笑,低声说:“能够住进悦和堂的姑娘,可不仅仅是贵客。” 云昭没听清,偏头,“嗯?”了一声。 李伯笑眯眯的却没再说什么。 谢景墨去了军营,一脸的怒意。 高副将叠手站在旁边,看着谢景墨恼怒的样子,呵呵一笑。 谢景墨丢了个眼刀过去。 高副将笑了笑,“将军,你这费力不讨好,你说说,是为何?” 谢景墨懒得回他。 高副将一脸神秘,“我知道为何。” 谢景墨掀起眼帘,冷冷看他。 高副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可我怕我说了,你不敢承认。” 谢景墨嗤笑一声,嘲讽意味浓重。 而后。 他就听见高副将寡淡的语调说: “你喜欢云昭。” 第96章 娶你为妃 谢景墨啧了声,“儿臣眼光也差,喜欢又矮,又蠢,其貌不扬,身材平板,半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的。” 太后:“……” 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会直接弄死这不上道的! 不过太后忍住了,长长的嘘出一口气后。 问,“你说的这样具体,可是心里头有喜欢的姑娘了?” 谢景墨站起来,“没有,不过您照着这样的找,儿臣保准应了您。” 说完,谢景墨走了。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矮,又蠢,其貌不扬,身材平板,半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的儿媳妇,叫她去哪里找! 谢景墨去了皇上那里。 “你们都是废物么?!画像都拿着去找了,居然找不到人?!” 谢景墨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浩。 “景墨,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些狗奴才,办的什么事,拿了一堆的画像叫我瞧,我好不容易瞧着个好的,叫他们给我寻,结果呢,居然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那这画像是凭空来的?简直可笑!” 谢景墨看了眼王浩,王浩一把年纪了,在皇上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了,如今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王浩求救似的看向谢景墨,“将军,实在不是老奴不尽心,画像里头这姑娘,礼部没有登记,翻来覆去的找了,也不知是谁家姑娘。” 皇上坐在龙椅上摆摆手,“少扯这些,景墨,你帮朕的忙,把人给朕找出来。” 谢景墨不愿意掺和这种事,随意道:“我近日不得空,皇上唤别人去寻的好,别耽误了皇上的事。” 整个天下,恐怕也就只有谢景墨敢这么跟皇上说话了。 皇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松开。 指着内线另外一个大臣,“李明海,这事,你给朕办了。” 李明海立即应下,“是!” 李明海低头拿走了那画像。 等从宫殿里出来,李明海追上了在前头走的谢景墨,笑眯眯道:“谢将军把美差让给了我。” “将军,你可不知道,皇上最近迷这画中女子迷的紧,这次差事不难,办成了,皇上一定有赏赐。” 谢景墨扯了扯笑,看见那张画卷被李明海当宝贝一般,抱在了怀里。 “横竖这姑娘一定在京城,我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把人找出来!” 谢景墨点点头,“那就先恭喜李大人了。” 李明海笑起来,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谢景墨从皇宫里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军营。 结果,才刚刚坐下没一会儿,高副将冲了进来,气喘吁吁,指着外头,“将,将军!” 谢景墨淡定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天塌了?” 高副将一脸的天崩地裂!“天真的塌了!云昭的画像被贴的满大街都是,许多官兵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在找人呢!” 谢景墨瞬间站起来,“什么!”他下意识的以为,宫中知道云昭杀了陈婷婷的事了。 “不是,不是说那件事,是皇上!” 谢景墨拧眉,心里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就听见高副将说:“皇上要纳云昭为妃!” 谢景墨闻言,眉头狠狠下沉!直接拨开高副将就往外走。 高副将嘴里嚷嚷着:“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云昭的画像拿到宫中去,结果,被皇上一眼看中!立即就说要召为妃嫔,这可怎么好!” 谢景墨走到了军营门口,听见高副将拍着大腿,“这可不是天塌了么!” 谢景墨翻了个白眼。 对高副将说:“把兄弟们都叫出来!” 片刻后,高副将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军营的门。 画像刚刚贴上去,还没热乎呢,就被撕了下来。 李明海还没高兴够呢,就愣在了原地,“谢将军,怎么了?” 谢景墨面无表情,把李明海手里的画,连同画师一起架走,“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办了。” 李明海顿时瞪大了眼睛,“哎——”他追着谢景墨的脚步,“为什么啊将军,皇上面前,是你自己不要这肥差的,怎么又反悔啊?!” 李明海哭丧着个脸。 谢景墨铁面无私,面不改色,“我后悔了,叫你的人撤出来,画像中的女子,我来找,皇上那里我去说。” 李明海站在原地,看着被撕下来的画像,不解的冲着谢景墨的背影,“将军,换你来找,也不用把这满大街的画像也撕了啊!” 谢景墨头也不回,拎着画师的衣领,大步往前走。 到了军营。 画师笑眯眯的问谢景墨,“将军,您放心,我画像速度很快的,您要一百张还是二百张,只要您一句话,我保管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里头,都是画中贵人的画像。” 谢景墨冷冷一笑,露出阴骘的笑意。 画师脸上的笑僵硬住。 谢景墨随手拿过一旁的匕首,抵在画师的脖子上,轻轻一笑,“你,很好,但是用不着这么好,懂?” 画师眼神惊恐,摇摇头。 谢景墨低声说:“第一个,速度用不着这么好,第二个,画的也不用太传神,要有那种,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美感。” 画师:“……” 谢景墨:“来,画一张我看看。” 画师确实画的很快,一张云昭的画像跃然纸上。 谢景墨沉着脸,指了指眉毛,“你这是糊弄我,还是糊弄皇上?这眉毛,谁能长得这么规整?” 画师抖了抖眉头,很惜命,“那……依您……” 谢景墨拿起笔,三下五除二。 画师:“……” 谢景墨劳累的坐到一边,“按照这个画吧。” 画师举着笔,看着眼前的画。 这…… 是…… 若即若离? 若隐若现? 可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画师怯怯的转头看了眼威风的大将军,“那个……将军……咱就是说,别的我记不清楚了,但是这姑娘脸上,可没这么大的痦子。” 谢景墨手里玩着锋利的匕首,语调漫不经心,“是么?” 画师刚要说:“是。” 谢景墨冷笑露出一口的白牙,笑意阴冷充斥杀意,“要不,你再想想?” 画师:“……” 几秒。 画师:“您说了算。” 第95章 你挑的人,还能是跟天上仙子一般不成?! 谢景墨知道她是去看家人了。 他也没点破。 叫小二上了点吃的。 云昭低头吃,没什么话。 “王爷府隔这里两条街,你若客栈住腻了,就过去住,里头房间多,随你挑。” 云昭低头,应:“嗯。” 谢景墨看着她的头顶,有点烦。 “日常想吃什么,自己买,银两我刚刚放你房里去了。” 云昭还是应:“嗯。” 谢景墨看着她。 七年了。 还是这样。 不高兴了,就不喜欢说话,即便是开口,也简单的很。 云昭吃完就上楼了,打开房门,桌面上放着一袋很重的银子。 云昭看了一眼,里面放了好几锭黄金。 云昭:“……” 她觉得困顿,把银子放好后,翻身去睡。 谢景墨在楼下的馆子里呆到了半夜,等楼上的灯都熄灭了,他才离开。 皇宫。 “太后,将军今日在皇上那待了一会儿,出宫的时候跟宰相大人一起离开的,两人笑了一路,距离太远,不知说些什么,不过最后,宰相似乎又不笑了,一脸凝重的上了马车。” “之后,将军去了一趟军营,然后,在悦府客栈呆到了深夜。” 太后闻言,端茶的动作一顿,“悦府客栈?跟谁?” “不知,您也知道,将军警觉,我们不好靠的太近,将军走的时候,客栈已经打烊,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明日奴才派人去问问?” 太后叹气,“许是军中好友,算了,不必问了,你多关注景墨动向,他性子最不安定,这次大胜回京,京中不知多少官女子觊觎着想要坐上王妃的位置,莫要叫这些人得逞,景墨日后的妻子,得我好好选一选。” 小李子:“奴才这就安排下去,叫人时刻盯着王爷。” 而同一时间。 宰相府。 “看见了什么么?”郭涛操碎了心。 “看见了,”下人低声回,“将军从军营里出来后,直奔悦府客栈,在里头回见了一身材柔弱的男子。” 郭涛倒吸一口冷气,“你可看清!是男人!” 下人点头,“小人进门了的,门口往里看过去,确实是位身材单薄的男子,一直低着头吃饭,将军哄着看着,两人关系匪浅,总之,我没见过咱家爷对谁用过那种眼神,好生奇怪。” 郭涛一颗心,彻底死了。 他的内心生出一股: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的悲戚来。 原本想着让谢景墨立了军功,保一世安稳,倒不成想。把他丢进了军中,那里头可都是形形色色的男子,他可不更如鱼得水? 郭涛眉头一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 太后把郭涛叫去。 拿着六幅画:“丞相你来给哀家瞧瞧,这个是翰林学士之女李媛媛,样貌娇俏,知书达理,这几位是吏、礼、兵、刑、工部人家女儿,当然了,我最属意的是你家巧巧,她自小跟景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当初景墨出兵,她可是在家抹了三个月的眼泪,如今她也大了,若是丞相觉得合适,不如把景墨叫来,他若同意,就把这亲事给定了?” “景墨出兵七年,如今这岁数的京中儿郎早就膝下多子了,我可要抓紧给景墨操办起来。” 丞相哪里不知自己闺女心慕谢景墨。 可—— “哎——” “太后,臣前朝还有事,先走一步。” 丞相走了之后,太后不解的跟身侧小李子说:“怎么回事?丞相之前不是一直撮合巧巧跟景墨在一起的么?如今怎么这样淡泊?” 小李子笑了笑,“恐怕丞相也知道,将军这婚事,不好强做主,您也知道将军的脾气,真要一道懿旨下去,他若不喜,恐真的会抗旨,太后,您要不慢慢来?” 若真下了懿旨,被驳,可不好收场。 太后叹气,“你去拿些东西,赏赐给画中姑娘,也好叫她们自己也使使劲,别不得景墨喜爱,枉费的一番心思。” 谢景墨早起刚进宫,就见皇上身边的王忠匆匆往外跑。 “怎么了?”谢景墨问。 王忠手里拿着一幅画,看的不真切,瞧着像是位女子。 “将军,大喜事啊!皇上选定几位官女子入宫,其余的都颁发旨意下去了,唯手中这幅画中女子,并没有标注姓名,恐是办事的人遗漏了,奴才这不是去问问这是谁家女子么,好早些跟皇上回话。” 谢景墨对这些感兴趣,点点头,“行,你去吧。” 王忠笑起来,拿着那幅画,飞也似的跑走了。 一边跑,嘴里兴奋的说:“这姑娘可有福了,皇上一眼相中,说要许了做贵人呢,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可不知这姑娘得高兴疯了!” 谢景墨看着人跑远了,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到一半,小允子就笑眯眯的对谢景墨说:“将军,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谢景墨刚刚走进太后宫殿,就看见了一桌子的画像。 他面无表情,“舅舅没跟您说?” 太后没看谢景墨,只看着眼前的画像,每一张都觉得好。 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一次性索性给景墨多张罗几个。 “你舅舅?”后台心不在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景墨,你来瞧瞧,这里头的姑娘里,你可有喜欢的?” “巧巧你见得多,我就不没让他们拿画像,巧巧是你舅舅闺女,自幼跟你关系好,若做了王妃,你舅舅一定高兴。” 谢景墨看了眼画像里的姑娘们。 “巧巧跟个假小子一样,不喜欢。” 太后立马:“那瀚林之女李媛媛,知书达理。” 谢景墨:“丑,下不去嘴。” 太后:“吏部王思思?沉鱼落雁之姿。” 谢景墨:“矮。” 太后积极道:“礼部于欢欢?身高挺拔。” 谢景墨:“胖。” 太后深吸一口冷气,纂了纂拳头,“兵部李秀梅,她父亲可是颇为喜欢你。” 谢景墨:“其父可,可女蠢。” 太后后槽牙几乎咬碎,“工部高玉玉,这姑娘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听闻才绝天下!” 谢景墨:“单方面看可以,组合在一起,只剩无趣。” “啪!”太后怒了。 “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行,满朝重臣的女儿都在你眼前,你都不满意,行,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你喜欢哪家姑娘!我倒是要看看,你挑的人,还能是跟天上仙子一般不成?!” 第94章 莫非……好男风? 谢景墨对此事兴致缺缺。 皇上谢忱看着他笑,“怎么?都没喜欢的,还是已经有心仪的女子?若是有,谢将军可要跟我说,朕替你做主。” 这一瞬间。 谢景墨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很快就被谢景墨忽略了。 “没有。”谢景墨面对皇上时,也没有显得多恭敬,一问一答,情绪很淡。 皇上看着他这模样,叹了口气,“母后一直希望你能够成家,你这几年在外头,虽说女子接触的少,可边塞也应该不至于毫无女色,你若有真心喜欢的,不论家世,皇弟一定成全你的心意。” 谢景墨依旧:“没有。” 皇上只好作罢,“好吧,横竖你如今回来了,你的婚事母后会为你操持,”皇上摊开桌子上的众多画像,“来,你给朕瞧瞧,哪个配得起朕的后宫的。” 谢景墨一眼没瞧,只说军中有事,便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 皇上才一点点的敛起嘴角的笑意。 “皇上,这次瞧着王爷回来,比从前沉稳不少。”宰相郭涛从帘子后走出来,“想来是边塞历练人。” 皇上听见这话,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不悦。 可只是短短的几秒,而后,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笑起来,“定然是的,舅舅从前就喜欢他,母亲也对他颇为关心,如今性子沉稳,想来要更得舅舅跟母后偏爱。” 郭涛闻言,将头低下去,“皇上贵为天子,谁的偏爱,都比不过您。” 皇帝谢忱闻言一笑,“我不过随口一说,舅舅不用着急。” 郭涛将头低得更低了。 “行了,来看看,这批的秀女可有合适如我皇家的。”皇帝口吻轻松。 郭涛态度依旧恭谨,他跟在皇上后面。 “都是一些胭脂俗粉。”皇上随意的看着,把不喜欢的丢到了地上,绕着长长的案桌,眼神冷傲,“大臣总说朕子嗣稀少,可每年送上来的,都是这些一眼望过去,精明后宫的庸俗女子,三从四德,礼仪伦常,无趣的很。” 郭涛低着头,“官女子总归是比外头的平民女子有教养,这样才最适宜入皇宫,为您开枝散叶。” 皇上笑了一下,把长桌上的好几张画像随意丢到地上。 像丢垃圾一样,表情中带着鄙夷。 郭涛低垂着眉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郭涛没站多久,便借口有事先走。 人走不远,皇上便嗤笑一声,“王忠,”他唤了身边老太监,“跟上去瞧瞧,我这朝廷栋梁,一人之下的舅舅,这么火急火燎的从我这里走,是不是找我那位亲爱的皇兄去了。” 王忠:“奴才这就去。” 烛影晃动,皇上走过长桌,忽然,视线在某一张画像上,长久的停留下来。 画像仓促,可画中人难掩国色,一双眸子灵动多情,婉转流光。 他拿起了这张画像。 谢景墨即将要走出皇宫时,身后脚步匆匆而来。 “舅舅。” 郭涛停步,欣慰的看着谢景墨,“确实沉稳了,”先帝膝下八个孩子,现只剩五个,如今的皇上多疑,其余三个都分配偏远地区做了藩王。 太后对谢景墨对偏爱些,又是皇帝亲生母亲,故而,谢景墨还留在京城。 郭涛叹气,瞧着谢景墨剑眉星目的样子,很是惋惜,“当初就你有机会的,舅舅替你可惜。” 谢景墨轻笑了声,“我不愿做劳神的事,那位置谁爱坐谁坐,舅舅无需可惜。” 谢景墨能够留在京中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当初先皇在的时候,他从未对皇位有过想法,先帝最初是属意他的,可瞧着谢景墨越发混不吝,也只能作罢。 先帝心腹里都知道,原先,这皇位,该是谢景墨的。 偏他自己最不在意。 但他不在意,可有人觊觎,可有人忌惮。 郭涛叹气,跟谢景墨一起往外走,“陈婷婷那件事,你无需上心,有舅舅在,晾他们不敢说什么,陈家的性子跋扈,陈婷婷也是矫揉造作,并不配你。” 谢景墨笑笑,多了几分从前闲散王爷的样子,“嗯。” 郭涛看见谢景墨笑,也跟着笑起来,“边塞那边,可确实没有心仪女子?莫要怪舅舅催你,你七年边塞征战,是没办法,如今回来,你这岁数,还没正妻,在这京中,是要被笑话的。” 谢景墨点头,“谁要笑话便笑话,我无子嗣,京中可不更放心?” 郭涛闻言,瞪大了眼睛。 周围看了看,小心低头,谢景墨见状,也低头过去。 然后听见郭涛晦涩的,谨慎的,声音颤抖的压低声音说了句,“景墨……你莫非……好男风?” 谢景墨:“……” 片刻后。 谢景墨大笑起来,觉得有趣,又觉得这个说法新奇。 他若好男风,云昭这七年陪塌,可真是笑话了。 “嗯,”谢景墨在郭涛惊愕的眼神中收起笑意,“舅舅,可有可心人推荐?” 郭涛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肉在夜色中颤抖。 谢景墨见了,又是大笑,笑声回荡,传出去好远。 谢景墨没回王府,直接回了军营。 入营前周围看了一眼,转头问,“她呢?” 高副将装傻,“谁?” 谢景墨瞪了旁边一眼。 高副将笑起来,“说是自己在京中闲逛,无事的话,不回营了。” 谢景墨嗤笑一声,“她倒是逍遥,” 高副将笑呵呵的点头,“到底是女孩子心性,喜热闹,边塞七年可不是闷坏了,再者说了,外头的俊俏书生多么养眼,不似军中兵撸子,没有半分情趣。” 谢景墨换了常服,“说住哪里了吗?” 高副将道:“悦府客栈。” 谢景墨系上腰带,就出去了。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常服模样,啧啧好几声,“边塞七年,到底没有把将军养糙,还是一如七年前俊美。” 谢景墨直接去了悦府客栈,掌柜的看见谢景墨气宇轩昂的样子,十分客气,“客人出去了,可不知什么时候回。” 谢景墨就坐在大厅上等。 等周围人都散完了,云昭才从外头回来,细看,眼尾有些红。 第93章 笨蛋美人? 云昭除了七年前刚刚进入军营的时候,怕过谢景墨。 后来,就没再怕过他。 即便现在,谢景墨绷着脸,冷冷的眸色落下,云昭也丝毫不觉得害怕。 她理直气壮,“将军要我说开么?” 云昭逼近他,盯着他的眼睛,“将军,你方才说我贪心,你不贪心么?” “你贪恋我的身子,故而希望我做你的小妾,可你放不下权势,便又想着娶个有权势地位的妻,不是么?你才是想两全其美的人。” 谢景墨一而再的去找她。 她也不是傻子。 怎么会不知道谢景墨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男人很复杂,但是也很简单,就那么点事,都不用想,就清楚。 谢景墨冷冷一笑,抬手捏住了云昭的下巴,“想挺美的,我要是真想要你,你躲的过去?!” 谢景墨甩开了手,像是甩开了什么脏东西。 两人回到军营。 高副将原本还开心呢,看着谢景墨一身的杀意,咽了咽口水。 只把云昭拉到了一边。 刚一坐下,就惊愕的发现云昭脖子上的碗口大的淤青。 高副将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谢景墨的方向,“他,做的啊?” 云昭随意的摸了下脖子,“嗯。” 高副将不理解,“为什么啊?将军不是去接你的么?怎么,起冲突了?”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从用你换了铠甲之后,你们两就好像不会好好说话了似得。” 云昭喝了口水,淡淡说:“没什么好说的。” 高副将叹气。 天一亮,大家开始赶路。 周围的人都高兴云昭回来,大家笑眯眯的跟她聊天。 谢景墨沉着一张比锅底还冷的脸,从头到尾都没有好脸色。 临近京城。 驿站已经有人提前在等了。 “谢将军,那你按照正常脚程,我先回宫禀告。”来的是太后心腹,走的时候,低声对谢景墨说:“王爷,太后让我跟您说,陈婷婷的死,户部闹了好多天,刚刚平息也没几天,人不管是怎么死的,你在回去的路上,想好说辞,别让人挑出错来,不过将军也别紧张,近日宫里在筹备选秀女,只要陈婷婷的事情有个说辞就成,不会扒拉着不放的。” 谢景墨点头。 那人笑起来,“您回来了,太后的心也就安了,那我先回去,将军京都见。” 那人说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云昭听见那人的话了,她不想接触谢景墨,但是不得不过去。 “你是什么说辞,可以跟我商量一下。”若不妥,她好再想出别的法子来。 “不敢,”谢景墨嗤笑一声,根本没领云昭的好意,“否则,有人便又认为我在觊觎图谋所谓的美色!” 云昭:“……” 谢景墨,“云昭,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挺好?那是在边塞,唯你一个女人,再丑也就将就了,等回了京,你就会知道,自己的姿势是下下等!” 云昭:“……”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 不论是在京中或者是哪里。 这一点,云昭有绝对的自信,她从来都不是所谓的笨蛋美人! 不过谢景墨要说,她便随意。 横竖三个月后,她要走。 她从来不讨嘴上便宜。 谢景墨瞪了云昭一眼,走了。 高副将走过来,朝云昭竖起大拇指,“能把将军气成这样,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云昭闭了闭眼睛,叹气。 一路就这么走着。 临近京城的时候,云昭跟谢景墨说了一声,就离队了。 走的时候,谢景墨的脸黑成了包青天! 高副将走过去,“将军别生气,昭昭说了,她看看形势,若京中无事,她就放心,她如今身份在军队里,日后出事,怕连累咱们,她是好心,您别误会她。” 谢景墨脸色没有丝毫的和缓,“我能误会她什么?她多厉害啊,自己什么都能搞定。” 高副将赔着笑脸,指了指前面迎接的大部队,“要入京了,将军,你好歹笑一个,不知道的,看您这张脸,还以为咱打败战了呢!” 谢景墨懒得笑。 等即将要进城时,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军浩浩荡荡,里头没有云昭的身影。 入军七载,如今表功,里头的名字里没有云昭。 大军入城。 皇帝亲自来接。 众人眼底下,君臣和睦。 “开随我回宫,太后念你念了七年,如今你回来,她不知多高兴!” 谢景墨轻轻勾笑。 谢景墨先去看了太后,之后是设宴款待大军。 席面上。 高副将偏头低声对谢景墨说:“将军,你看那个户部侍郎李敖一直在冷冷的盯着你看,想来陈婷婷那事,他必定要个说法。” 谢景墨眼皮懒懒的垂着,“他老来得女,从小手心里捧着长大,陈婷婷那样跋扈,可见家里宠的厉害,要个说法,太正常了,不过今日设宴款待大军,他不好发作,等一切安定了,他必定会找事端。” 高副将转头,盯着谢景墨的侧脸。 后者的表情,没多认真。 高副将立马问,“那怎么办?” 谢景墨:“不知道。” 高副将一顿饭吃的心神不宁,回军营的时候,把谢景墨在席上这话告诉了云昭。 云昭皱眉,“我原还以为,今天大军回来,这样盛大款待,或许之前的事情可以轻轻放下。” 高副将学着今日谢景墨在席上的口吻,“户部可不是吃素的,这么大的事情,必定是会追究的,你可不知道,今日那李敖看着将军的眼神里,笑中带刀,十分渗人!” 云昭皱眉,脸上表情忧心。 高副将觉得自己好像说过头了,立马找补,“不过我看谢景墨在京中吃的开的很,宫中也是,应该无碍。” 云昭没说话。 可她知道,谢景墨的跟皇宫里的关系可没看到的那么好。 否则,为什么之前一提起她是京中派过去军营的,谢景墨就一副要弑天弑地的表情? 宫中关系错综复杂,不好说。 当晚。 云昭去找了一趟谢景墨。 大致意思是如果实在兜不住,她可以承担她应该承担的责任。 可谢景墨当时不在。 皇上把谢景墨带到了书房中,指着一桌子秀女的画,笑眯眯的说:“谢将军如今岁数也不小了,今日宫中选秀,你来跟朕一同瞧瞧,若有喜欢的,挑了做王妃去,也好过母后日日为你婚姻大事操心。” 第92章 将军心里应当很明白,说破没意思。不是吗? 深夜里。 云昭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确实无法置身之外。 是她杀了陈婷婷,若京中真的要追究,她应该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 云昭回了屋子里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就好像随时准备走一样。 她在那里都不敢奢望会待太久。 谢家军是这样。 临城也是这样。 如今的里子拐—— 亦是如此。 她好像总是在离开。 云昭收拾完包袱,关上房门,走到了里子拐的出口。 正要往外迈出去的时候。 “云昭!”有人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云昭扭头,看见了站在夜幕中的幕城延。 他脸上带着笑,温润的,一如昨日跟她约定要一起去摘莲蓬时的表情。 “你去哪里?” “我……有点事。” 幕城延看着她,漆黑的眸子直接,“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云昭沉默着。 她不喜欢承诺。 何况这次离开,生死难料。 她无法承诺。 “昨天,我跟你讲的故事,你还记得么?” “你说,我身边人多,只是不让那些人靠近,云昭,我让你靠近了,你没察觉吗?” 幕城延的眼睛都红了,“你是这些年里,我唯一允许靠近我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么?” “我把你当做我的家人。” “你昨天答应我的,你明年,日后的年年,都会陪着我一起去摘莲蓬,你忘记了么?” 云昭抿唇。 她不喜欢说对不起。 因为她知道,对不起起不了任何作用。 可这一刻,她除了对不起,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 幕城延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的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灰暗。 像是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一般。 “你一定要走?”幕城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他盯着云昭的脸,口吻像是淬了寒冰,“我说过的,里子拐,只进不出,即便是你,要而不能坏了规矩。” 云昭叹气,瘦弱的身子在月光下显得单薄。 “我今天一定要走。” 幕城延脸上掀起凌厉,“那就看看,你走不走得掉!” 幕城延对云昭出了手。 云昭站在凌厉阴面而来的掌风中,不避不闪。 要不是幕城延及时收手,这掌下去,云昭不死也残。 “为什么不动手!”幕城延狠厉的看着云昭! 云昭说站的笔直,“我不会跟朋友出手。” 幕城延愣了一下,片刻后,讥讽掀唇,“少拿漂亮话来搪塞我!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云昭看着幕城延,“好好保重,我走了。” 幕城延怒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 云昭不发一言,直接往外走。 “云昭!” “你再走,你我就是敌人!” “你听见没有!” 云昭踏出了里子拐,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才不过走了几里路。 云昭就遇到了折回来的谢景墨。 “你……去哪里?”云昭眼睁睁的看着谢景墨转了个头。 谢景墨直直往前走,云昭跟在身后。 像是从前的那七年一般。 黑暗中,谢景墨缓缓勾起了唇。 “怎么,不是不顾那些人死活吗?”谢景墨有点得意,云昭实在是软硬不吃,从以她换了五千铠甲后,云昭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事事逆着他。 今晚,这口憋在胸口的恶气,忽然就散了! 云昭紧了紧肩头上的包袱,“将军刚刚折回去做什么?” 谢景墨的嗤笑声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冷寂,“你以为是什么?怎么,你觉得我是回头找你的?云昭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自己是谁?” 云昭不愿意多争辩。 “三个月,”云昭说:“如果事情平息,我就走。” 谢景墨压眉毛。 “我一个已死的身份,久呆不好。” 如果三个月后,事情没有波澜,那应该就没事了。 她无法以云昭身份露面,也不愿做所谓的小妾。 她终归不属于热闹的京都。 “随便你。”谢景墨口吻冷淡。 两人在夜色里赶路。 而此刻的里子拐。 “老大,就这么让云昭走了?!我们里子拐可没有这种随意来去的规矩!里子拐,有去无回!这是死规矩!” 幕城延的眼底一片冷意。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听闻新帝在选秀女,把这画,放进秀女的画中去。” 谢景墨不是厉害么? 那就看看,是谢景墨厉害,还是当今皇帝厉害! “那若还未到选修,谢景墨娶了云昭呢?” 幕城延冷笑一声,“你以为谢王爷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再者,以云昭的脾气,不会愿意做小。” “那若谢景墨娶了云昭做王妃呢?” 幕城延呵了一声,“那我就找找户部侍郎,告诉他,陈婷婷的真正死因,谢景墨是个聪明人,为了一个女人跟整个户部及其党羽为敌,这可是个赔本到家的买卖,谢景墨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做?” 底下的人听完,立即竖起大拇指。 幕城延看着漆黑的暮色。 背叛他的人,最后都得死! 云昭最后唯一的出路,只有回到这里子拐来! 临近驻扎军营,谢景墨忽然停步。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跟我回府,之说是我在边塞带回去的妾,”谢景墨冷冷说:“三年后,你要走就走!” 云昭看着前路,“不劳将军费心,七年边塞生活,在熙熙攘攘热闹京中,隐匿三个月,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谢景墨那种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 “云昭,你在家中,你阿爹阿娘没有告诉过你,做人,最忌讳贪心!” 云昭最初没说话。 忍了一下。 “再者说了,三年怎么了,七年你都过来了,还差这三年?三年后你就万事大吉,你在跟我耍什么小姐脾气?” 即便云昭再能忍。也着实忍不了了。 “谢景墨,我爹娘如何教育我,轮不到你来说。” “再者,从你用我换五千铠甲开始,我就对你没了贪心的想法。” “再者,是我贪心么?还是将军贪心?”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云昭嗤笑一声,“我什么意思,将军心里应当很明白,说破没意思。不是吗?” 谢景墨怒了! 一把扯住了云昭,“你倒是说说看!我应该明白什么!” 第91章 带莲蓬的莲子很好吃 高副将已经认命云昭不来的事实了。 他低低道:“别胡说了,将军不是一直都是这不高兴的脸么?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脚程快一点,半个月就能到京了。” 众人闻言,顿时一脸喜色。 夜一点点的深了。 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周围的风声。 谢景墨坐在火堆旁,脸色始终很冷。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是一座沉默的冷山。 半夜。 周围的风忽然猛的刮了一下,高副将被冷的醒了过来,起身去尿。 回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谢景墨之前坐着的方向。 那里没有人。 云昭今天的病人有点多。 换季了,头疼脑热的,大家都知道,里子拐最近来了位神医! 一直到半夜,云昭才结束熬药的工作,带着一身的药材味,刚在躺椅上躺下。 “今天人怎么这样多?”幕城延先抱怨。 云昭看了眼他瞧着二郎腿的样子,轻轻一笑,“还好。” 幕城延把怀里的莲子递给她,“你尝尝。” 云昭随意的坐着,掰了一颗来吃。 幕城延的目光饶有兴致的看着云昭。 云昭看过去,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笑意,“在军中习惯了,坐姿一向随意。” 幕城延点头,“看出来。” 比京中的那些女眷,也不知是豪迈多少。 “里子拐里头,最是随性,你好好呆着,下半辈子我保你过上恣意舒心的日子。” 幕城延说的时候,仔细观察云昭的表情。 但是不曾有一点的伪装。 幕城延高兴的笑起来,“云昭。” 云昭剥着莲子,“嗯?” 幕城延,“你知道吗?带莲蓬的莲子很好吃,日后我带你去摘,可好?” 云昭很干脆,“行。” 幕城延的笑意更大,“那可说好了,明日我带你去摘,日后的年年岁岁,只要是这个时节,我都带你去摘。” 云昭还是点头,“好。” 幕城延听完,重新躺会躺椅上,逍遥自在的瞧着二郎腿,唱起不知名的小曲。 “云昭,你可知道,我被人骗过。” 云昭看着他。 “一家子的财狼,用纯情可怜来骗我,我杀了他们一家子。” “那一日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惨叫声连连,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快!” “云昭,我孤身一人来这里子拐,寂寥多年,往后你会一直陪我的对吧?” 云昭不爱做承诺。 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说:“你身边那样多人,只不过,你不愿意接纳。” 幕城延知道她谨慎,也不逼迫,笑了笑,道:“你总是谨慎。” 云昭看着天上明月。 谨慎么? 不是。 是不敢了。 不敢承诺。 也不再相信承诺。 七年,换了一场空。 她如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云昭吃着莲子,满口莲香。 她中间去了趟药房,检查次日需要用到的药材。 折回来的时候,幕城延已经不在了。 他总是把后院当自己的后厨房,来去随意。 云昭今天不困。 坐着吃莲子。 忽然,身侧躺椅坐下一个人, 云昭没抬头,笑了一下,“又回来了?” 身侧的人安静。 云昭也没怀疑,低头吃着莲子,吃完了,就闭眼躺在躺椅上。 最近天气渐渐热了。 她晚上喜欢在院子里吹风,身边擦一点好闻的自制驱蚊药,淡淡凉凉的,很舒服。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吹过叶片的声音。 云昭昏昏欲睡时,忽然记起来,药房里头缺了一味药,可不知是否在药架上。 她睁开眼睛,正要起来。 忽然。 眸色一顿。 她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看见了躺在身侧躺椅上,闭着眼睛的谢景墨。 这个时间?! 这个时辰?! 谢景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走了么?! 云昭一脑子的问号。 谢景墨似有察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在昏暗的夜里,跟她沉沉对上。 “军队,延迟回京了?”云昭觉得匪夷所思。 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没有,按时启程。” 云昭更惊愕了,“那你怎么在这里?” 谢景墨看着云昭,冷冷说,“军中人多抱怨,我带你来,却未带着你走,我听着厌烦,所以来了。” 云昭顿住。 “所以,你是要我去跟他们说清楚,是我自己愿意留下的?” “将军,其实没必要的。” “人性恋旧,可时间久了,这些情谊也会渐渐淡忘,我解不解释,其实都一样。” 云昭很耐心的解释。 谢景墨嗤笑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云昭听见这话,还是愣了一下。 她…… 曾经也执拗过。 可后来发现,人只有两只手,能抓住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想要活的自在一些,就少一些执念,先好好爱自己。 云昭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清楚的了。 “将军,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一路平安。” 云昭说完,起身就走。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她。 “你是不想回去,还是不敢回去?” 云昭脚步一顿,缓缓转头。 “怎么?自己做了什么,不记得了?拍拍屁股,就想走的干净?” 云昭看着谢景墨,“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怀疑我么?还让我回去做什么?不怕我来个里应外合?” 谢景墨随意坐下,淡淡说:“陈婷婷死了,京中连下五道圣职斥责,此次回京,你觉得户部侍郎会罢休?你以为,皇上会不问责?” “对,你说的没错。” “人跟人之间的情谊确实很淡薄,所以,你也无需管我们死活。” 谢景墨说完,起身就走。 他将了云昭一军。 云昭站在原地,院子的风一吹,她觉得浑身寒凉。 谢景墨走的时候,丢了一句话,“我是无所谓的,我走到哪里,都是逍遥王爷,你的那些情谊单薄的军中兄弟,可不只会如何。” “不过也是,你这样寡情的人,想必不会在意。” 谢景墨说完,看也没看云昭。 潇洒又利落的抬步离开。 夜很凉。 深深沉沉的。 谢景墨一直都知道云昭的软肋在哪里。 因为最亲密,所以最致命。 第90章 谁还不了解谁阴暗心思下的小九九呢? 云昭蹙眉,看着幕城延,“你吓到我的病人了。” 幕城延抿了抿唇,切了一声。 自顾自的坐着喝茶,表情里透着一股子的怂? 病人稀奇的看了一眼,而后对着云昭竖起大拇指,“也就您敢这么凶他了。” 云昭笑笑,再度给病人把脉。 谢景墨坐在军营里。 心里满是烦躁。 那个女人太不知好歹了! 他已经给出承诺了,她一而再的拒绝,跟着幕城延能有什么前途? 高副将掀起营帐要进来,被谢景墨狠狠一个眼神瞪了出去。 门口的士兵小声对高副将道:“您先别进去了,气着呢。” 高副将低声切了一声,“他什么时候不气?也就云昭在的时候,他能偶尔柔和那么一下子,可多半也都绷着脸,哪家的姑娘会喜欢这种男人。” 高副将跟士兵低低笑起来。 高副将问,“又怎么了?” 门口士兵低声说:“好像去里子拐了,云军医没跟着回来,将军这是被拒绝了,自然没有好脸色。” 高副将一听,立马来劲。 直接拔高了音量,“哦,是这么个意思啊,那不是活该么?谁叫你用人小姑娘去换铠甲,当初人家心心念念都是你,结果不知好歹,不珍惜,现在后悔莫及了吧?我看啊,就是活——” 后面的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营帐的帘子被猛的掀开,谢景墨黑着脸,站在高副将的面前。 高副将顿时闭嘴,顺带还咽了咽口水。 谢景墨烦躁的看着高副将,“不就五千铠甲!到底你们要计较多少遍?过去的事情,一直提有意思?” 高副将撇撇嘴,一副我想说话,但是,我怕被你打死的表情。 “说!”谢景墨冷声道。 高副将嘿嘿一笑,“要不说你是大老粗呢,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你放弃她一次,她能记你一辈子,所以说轻易别得罪女人。” 谢景墨撇了撇嘴,掀开营帐进门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高副将没听清,要追过去问的时候,谢景墨猛的转头。 高副将差点摔了。 “你,去把人带回来!” 高副将嘿嘿一笑,“舍不得就说舍不得嘛,行,那晚上去。” 云昭确实没料到,高副将又来了。 她一直以为,上一次的见面,是离别。 “嘿嘿,我来你这里讨酒喝。” 云昭看了高副将一眼,没点破。 每一次高副将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抬高下巴,像是以此动作来隐藏自己的小心思。 她没点破,也没主动问,拿出屋子里酿好的梅子酒,给高副将放在了手边。 然后自己往躺椅上一趟。 高副将喝着梅子酒,吹着小风,躺在舒舒服服的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可别提多惬意了。 两人安静许久。 直到云昭要起身回屋里睡觉时,高副将终于还是缓缓开了口。 “昭昭,我脸皮厚,自称一声哥,你别笑话我。” “我们是一起从京里出来的,如今我们要回去,也想带着你一起回去。” “我只你是最眷恋爹娘的,可又觉得这里的日子实在惬意,我也摸不准谢景墨的心思,更无法保证,入京后你会不会被卷入更艰辛的生活中,所以,我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 高副将抬起眼,跟云昭的视线对上,笑了笑说:“你一贯聪敏,也比我们这个糙汉子沉得住气,所以,这个选择权,哥交回你自己手里。” 高副将站起身,“哥走了,后日午时,我们起程。” 走之前,高副将低低的说:“我想,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或许……将军不会舍得拿你换拿五千铠甲,他一定后悔了。” 高副将说完,抬步就走。 话到了这里作为结束语,说到底,还是想要云昭跟着一起走。 七年军队情谊,割舍不下。 隔日。 高副将没有去找谢景墨。 谢景墨只看了他一眼,也没问结果。 出发那一日。 众人收拾一切,大家看着住了七年的营帐,在启程前,都远远的看向里子拐的方向。 他们心里都有着跟高副将一样的矛盾。 云昭的出生太低了,谢景墨的身份太高了。 高不可攀。 只要回了京,谢景墨就还是王爷,从前他就混不吝,听说太后都无法管。 如今有了军工,他这样的身份跟权势,都是京中贵女攀附? 云昭军中七年都留不住谢景墨的心。 若回到那花团锦簇的京城,云昭如何自处?谢景墨会不会庇佑? 会么? 怎会? 若云昭真的在谢景墨心里有一席之地,也就没有当初那五千铠甲的事了。 说到底,如今谢景墨或许会有一丝离别愁绪,那也不过是一时的。 都是男人。 谁还不了解谁阴暗心思下的小九九呢? 众人叹气,带上包袱离开。 谢景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 一路上,谢景墨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走出五百里的时候,众人一步三回头。 谢景墨看着火大,“她自己不来,你们再眷恋也没用!” 高副将抿了抿唇,轻轻的问,“要不——你亲自去把人带回来?你的话,她听。” 谢景墨气极! “呵!” “我的话她要是听,早来了!你昨晚那么劝她,她多淡定啊,一副没有心的样子!我还要折回去找她?那我这个将军,算是白当了!” “别停!大步往前,走!” 众人叹气,知道谢景墨脾气上来了。 云昭怕是真的只能被留在这里了。 众人不再一步上回头的拖慢步伐。 谢景墨在最前头,雄赳赳气昂昂,走出一副留情不认的架势来。 这一走,走出了好几百里。 晚上,就地安营。 众人围着火堆烤火。 大家已然接受了云昭不能跟着大部队回去的事实。 也不再讨论了。围着火堆,笑着说起家乡趣事。 火越烧越旺。 众人的笑闹声不断回荡。 谢景墨吃着干粮,一张沉沉的冷脸上满是弑杀戾气! 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 众人见状,低声问高副将,“将军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云军医不是已经不来了么?他还不高兴?” 军营七年。 云昭陪了谢景墨七年。 七年后,在谢景墨最风光的时期后,头也不回的跟他分道扬镳。 这是多少渣男雀跃的事情。 谢景墨不就是渣男么? 如今一张黑锅脸,什么意思? 不懂。 第89章 班师回朝 因为这句话,高副将去找了谢景墨。 “将军,要不你去找云昭说说?” 谢景墨冷淡坐在高位,“说什么?” “说休战,说班师回朝,说皇上要给我们开庆功宴,什么不能说?” 谢景墨眸光落在面前的书本上。 屋里的烛火落在他锋利的侧脸上,显得薄情寡义。 “她对外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何回朝?回去也是个死。” “可是你是将军,我们是你的手下,你怎么带着我们来的,如今便要怎么带着我们回去,带着死去将死的尸骨,带着他们的牌位,也带着还活着的我们,自然也应该带上战功不输我们的军医!” “你有义务带着我们一起回去!”高副将激动道。 “是么?”谢景墨依旧低头看书,高副将烦躁的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书,谢景墨这才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高副将,“你不是去找过她了么?她若要跟我们走,自然会跟着你回来,她不领情,你何必往上凑。” 高副将听着这些话,差点当场表演发疯! “将军!” “你什么话!” “昭昭为什么吃这么多苦?还不是因为喜欢你,你如今用完了人,就把她丢了?”高副将恼怒,可又实在不好用太不好听的词语来说谢景墨,只好怒道,“你过分!” “她一个小姑娘,在那吃人的里子拐,你当真放心?” “我们若走了,谢家军若走了,她在这边塞,无依无靠,日后怎么办?!” “都是你!好好的用她换了临城铠甲,否则便什么事都没有!” 高副将给自己拿了个椅子,在军营的正中间坐下,“我说没用,那你去说,你去喊她跟我们一道回去,她还会不听么?” “在说了,陈婷婷都死了多久了,这事情翻篇了,你是皇上亲兄弟,你为云昭求情,一定可以网开一面,再者说了,云昭身上有军工,不行就拿她身上的军功去抵,再不成,就用我的!” 这话一出。 外头走进来一群人。 异口同声,“再不够,用我们的!”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用艰难取得的荣耀,去给战友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谢景墨拿过一旁的书本,低头继续看书。 晾着这群人。 就那么僵持着,僵持着。 等到谢景墨起身去睡,那群人还不走。 谢景墨恼了,冷了脸,“都滚回去睡觉!” 众人才闷闷散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 班师回朝的时间,在三日后。 众人一脸的幽怨里夹杂着回乡的喜悦,一时之间,众人心情复杂。 云昭最近闲,给自己煮了梅子酒。 躺在院子里悠闲喝酒的时候,身边忽然有人在另外个躺椅上躺下。 云昭轻轻一笑,指着天上的明月,“幕城延,你看那颗星星,是不是很亮?” 话落许久,无人回应。 云昭困惑转头,而后呆住。 “你……” 云昭没料到,“怎么又来了?” 谢景墨一只腿伸直,另外一只腿随意伸直,“怎么,很失望?” 云昭收回目光。 谈不上失望。 也没想到会见到谢景墨。 “三日后,大军班师回朝。”谢景墨开门见山。 云昭知道上次高副将来有事要说,原来没说出口的话,是这个。 她淡淡应,“嗯。” 空气中,一片沉默。 谢景墨在躺椅上躺了许久,直到云昭起身,要进屋去睡觉。 房门打开。 身后的人缓缓开口,“念你跟我七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云昭顿住脚步。 “依旧是我上次说的,隐瞒身份,入我谢府为妾。” 云昭抿了下唇,抬起的脚,缓缓往屋里落。 “三年后,”谢景墨的声音在停住片刻后,再度传来,“你要走便走,我给你和离书。” “这也算我当初用你换铠甲,你应得的好处。” 云昭原本面无表情,可听见这话,心口还是免不了微微发酸。 她不需要好处。 从来都不需要。 她想要的。 从来得不到。 房门打开,又合上,周围万籁俱静。 谢景墨抬头,看着幕布一般的天,他想。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身边忽然落了一个人。 带着散漫的嗤笑,“谢景墨,今天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你也有被拒绝的那一天。” 谢景墨抿唇,起身要走。 幕城延扯了扯笑,“谢景墨,你放心走吧,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谢景墨眸色一敛。 慕城延不怕死的笑了笑,“云昭那么好,去哪里,都会受到男子的喜欢的,你说,对吧?” 这话落下。 谢景墨眸色里闪过杀意,他转头,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怒色,“幕城延,劝你别找死!” 这一日,谢景墨没有走。 云昭打开门的时候,怀疑自己看错了。 谢景墨沉着脸,站在院子里,“幕城延,不是什么好人,当初他是京中闲散皇族,后来看上京中一女子,可那女子早已许配当年秀才,幕城延就杀了那女子跟秀才一家,逼得那女子最后不得不依附他,后来事发,他又杀了那女子,远走他乡,云昭,幕城延为人狠厉,你若识趣,应当知道,该如何选择!” 云昭一早上起来,脑子还乱。 谢景墨说了这么一通话。 她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误会她跟幕城延的关系? 可她跟幕城延没关系。 “将军,您该走了。”云昭口吻淡淡,“山高水远,一路珍重。” 谢景墨一张脸,比昨夜的黑幕还沉,“行!你要找死,我随你!” 说完。 谢景墨头也不回,抬步就走。 那一日,阳光格外好。 云昭打开药馆出诊。 幕城延没骨头一般坐在一旁,托着腮看云昭,笑着说:“昭昭,你可知,里子拐,有进不出,你若是敢跟谢景墨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杀了你。” 幕城延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里一片明亮。 桃花眼微微勾起,半点不见冷厉。 云昭示意看诊的病人换只手。 病人刚刚抬手。 幕城延抬腿,踢了下看诊病人的椅子。 病人惊的差点没做好。 幕城延可不管这些,视线看着云昭,问,“听见没?!你不准去!” 第88章 一起来的,怎么单把云军医给留下了呢 云昭愣了好久。 来人却自在,仿若对她这里十分熟悉。 坐下后,拿起茶杯,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你……怎么来的?” “大门开着就来了。” 云昭眯起眼睛,有些烦躁。 再一次云昭觉得,可以开启自己的新生活时,这个人就出现了。 然后,意外也会随着出现,她真的觉得累了。 如今的日子很好,如今的处境,也算是退去可退了。 若再出变动,谢景墨甩甩手哪里都可以去,可她不同。 她不过是他五千铠甲就可以还给别人的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云昭想起白日里幕城延对自己的警告。 这让云昭越发的意识到从前云梦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有些伤,与谢景墨而言,不过是蚊子叮咬,可于你而言,却伤至肺腑,非死不能赎。】 从前她小,不懂事。 总觉得,爱一个人的心意能够战胜一切。 可如今。 她却是对这句话理解的相当透彻了。 陈婷婷杀了阿姐,依旧逍遥自在。 可她杀了陈婷婷,从此,变成了无名氏。 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真的够了。 云昭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冷淡,“谢将军,这里是里子拐,明令禁止从军者入内,” 谢景墨闻言,缓缓的抬了抬眼。 “如今你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想来你之前的柔顺,都是装的了。” 夜里月光亮堂,落了一地。 云昭就站在了月光中。 谢景墨看了眼她,之前在临城养出来的肉,如今倒是又回去了。 “这就是你舍了小妾的位置,非要来的地方。” 僻静,没有人烟,甚至连茶叶都是粗糙的老叶。 跟他京城中的院子,一处也比不了。 谢景墨眸色冷淡,又喝了口茶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云昭听着这话,十分无语。 这是看见人落进尘埃里了,还要来踩上一脚? “将军说完了么?如果说完的话,就早些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冷眼,察觉自从换了铠甲的事情后,对他真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了。 不就是换个铠甲么? 日后她不舒心,他在把人换回来就是,至于气这么久? 女人的小性子,确实麻烦。 谢景墨起身,走前看了云昭一眼。 这一夜,无风。 云昭穿着利落的男装,站在月色下,清冷又疏离。 “走了。”谢景墨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临近里子拐的出口。 谢景墨刚要跨出去,中间身后一阵凌厉的风逼近。 他警惕侧身,避开了身后的掌风,再一个回旋踢,身后的人身手不错,身子微微后仰,利落避开。 十几个回合之后,两人停了手。 “是你!”谢景墨眯起眼睛。 幕城延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拿女人去换铠甲的渣男!” 谢景墨脸色缓缓沉下去。 幕城延看见了,却毫不畏惧,“谢景墨,这里是里子拐,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谢景墨冷淡往外迈步。 幕城延看着谢景墨一步步走入黑暗。 身侧的李四不理解,“老大,就这么放他走了?” 幕城延环胸,转头,“他那种人最要面子,我刚刚那么激他,他不会再来了。” 李四点点头,在拐弯处扭头看了一眼,那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 之后的许多天。 都无人再来。 云昭早睡晚起,很久没有这么舒心了。 在军营的时候,病患多,连夜熬药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倒是悠闲。 幕城延给了她了两个躺椅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看月亮。 幕城延也会来,呆上片刻,又自己会离开。 他眼睛已经彻底恢复了,因为这个,里子拐的人也都信了她的医术,病患渐渐多起来。 云昭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两个月后。 进入酷夏。 边塞少树,少雨,一进入酷夏,上了年纪的,体质不好的就容易中暑。 云昭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高副将时,还是诧异的叹了口气。 “别叹气呀,这次就我一个人来,这鬼天气太热了,我来跟你讨一点从前你做的消暑丸。” 云昭药备的不多,在准备的时候,高副将就躺在她躺椅上数星星。 “昭昭,这次来,我还想问你要一些驱蚊的药水,你做一些给我,再把药方写给我吧。” 边塞酷热,滋生蚊虫,从前,也是用的云昭的驱蚊药。 百试百灵。 高副将躺在躺椅上,看看月亮,又看看云昭。 “那个……昭昭啊,有件事——” “我一直在想,是跟你说,还是不跟你说。” 云昭低着头,在制作驱蚊药水,“没想好的话,就先不说,等真的想说了,再说。” 云昭从不强迫人,又总是给人安心的感觉。 高副将甚至觉得,很多时候,云昭在军中人心里的位置,不比谢景墨低。 总是能够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一个晚上,高副将踌躇了八百次。 走的时候,还没下定主意。 云昭笑了,“高大哥,回去吧,日后空了,再来我这里喝茶。” 高副将顿了顿眼神。 而后慢吞吞的说:“我……可能暂时不会来了。” 话里有话。 云昭却没追问,一个字都没有,只是轻轻笑着说,“那就等事情忙完了再来。” 高副将抬起头。 听见云昭说:“只要好好的活着,有缘自会再见。” 那一刻。 高副将觉得,云昭似乎知道什么,可她不说。 高副将最终叹了口气,说:“那昭昭……走了!你说的没错,只要好好活着,有缘自会再见。” 高副将走出去好远,还转头跟她挥了挥手。 云昭站在月光中,对着人笑。 清晨的光落在了谢家军的军营里。 谢景墨听见外头的动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跟云昭说了么?” 沉默了几秒,“没有。” 恼怒的声音,“怎么不说?” 高副将:“怎么说?我感觉她好像知道,我也不说不清,我觉得昭昭在里子拐挺好的,别去打扰了。” 外头是一众的叹气声。 许久后。 不知是谁,轻轻地说了一句:“一起来的,怎么单把云军医给留下了呢。” 第87章 不速之客 风湿是病,疼起来,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受不了。 骨子里像是都冒着寒气。 高副将可不管这么多。 人昭昭一小姑娘,不好找那么多药。他可不说。 他不说,可有人存疑。 等高副将拿出药酒,轻轻的饮一口的时候,同营帐的人回来了。 看见这酒,过来抢了一口。 不过也就剩那一口了。 高副将笑着说:“你是土匪么?” 那人一脸的困惑,“你这酒,可奇怪,味道奇怪,是药么?” 高副将笑了笑,翘起二郎腿往床上躺,“别人给的。” 那人也不在意。 只不过第二个起来,那人先嘿了一声,“今天是出太阳了么?身上舒服多了,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 穿了靴子落地,掀开营帐,雨哗哗的打下来,像是在下刀子。 那人懵逼。 一脸的不可置信。 高副将悠闲嘿嘿偷笑。 谢景墨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御医,无奈的扶额,“你到底是御医么?还是皇上派来糊弄我的?” 那御医一听,立即跪下! “不敢!皇上是关爱将军的,只不过,这边塞的天气环境,还有生活习性,跟京中大不相同,我要研究这里的病患对症下药,还需要一些时日,求将军再给我一些时间。” 军医不敢说的是。 这里的将士太多,病人也多,而且,每一次都病都格外令人诧异。 跟京中贵人的头疼脑热,实在是不同。 许多病,他都不曾听过,最近翻看之前一个叫云昭的军医留的手札,刚刚略有心得。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我上一次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给你一点时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需要多少时日,春寒,将士们身上痛,你能不能先给我解决?” 军医低头,心里也苦涩。 想他在京中也是翘楚,如今来这边塞,生活条件差先不说了,心理上几乎是被凌虐的程度。 “将军,若您觉得卑职实在不可,或许换个别人来试试呢?”军医看起来,十分真心,“卑职真的已经尽力了。” 军医一边崩溃,一边埋怨。 这个叫云昭的那么早死做什么? 这不是为难别人么? 军医苦着脸出去了,高副将乐呵呵的进来。 谢景墨如今看见这人就烦,“没事出去!去找找附近有没有除风湿的偏方。” 高副将立即应,“好嘞,我立马就去!” 谢景墨闻言,眯起眼睛。 看着高副将健步如飞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跟高副将同营帐的叫小六子,是高副将手底下的兵。 他困惑了整整一日。 他不明白,自己这一日,怎么就忽然身上不痛了。 之前水患,他在河里泡过整整五日,从那之后,只要是春寒,他必定浑身僵痛。 之前云昭可以料理,倒也没察觉。 这一次,简直生不如死了,怎么忽然就好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高副将走了进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高副将笑眯眯的。 小六子,“你昨天那酒,哪里得来的?” 高副将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啊?什么酒?” 十几年的相处,彼此放个屁都知道对方心里再想什么! “是不是云军医给的?” 云昭采药回来,刚送走了幕城延,关上铺子,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院里头的高副将跟小六子。 “你们……” 高副将环胸,指了指身边的人,“他找你。” 小六子嘿嘿一笑。 云昭便也懂了。 “这药连续喝七日,之后再喝几日之前给你们炖过的羊汤,便可痊愈。” 小六子眼睛一亮,“能痊愈?!” 云昭点头,“对,里子拐里头有一味中药,能治愈风湿,不过,药效入酒散发的快,不好配多,我给你拿一小碗,你先试试,明日,我多摘些来。” 小六子嘿嘿点头。 云昭顺手给高副将炖了羊肉汤。 三人坐在院子里,高副将美滋滋的要唱小曲。 “昭昭,等日后我退了,就来这里子拐跟你作伴,这日子逍遥的,神仙也不换。”高副将笑道。 小六子也点头,“云军医,你可真厉害,好像去哪里,都能过的很好,这里子拐里头听说坏人多,可我今天观察下来,这些人进了你这医馆,都是客客气气的。” 云昭笑笑,“里子拐,有里子拐的规矩,守规矩,自然也能得庇佑。” 何况,幕城延日日来,自然没人刚生事。 那一日,快到天亮,那人才回去。 次日。 小六子带来了小允子。 他们一起在河里泡过几日,如今身子跟蚂蚁爬过一般,实在难忍。 第三日。 云昭后院里来了五个人。 第四日…… 云昭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你们……知道里子拐的规矩么?” “这里……不让兵进来。” “你们——” 一次性还进来了十几个人! 高副将嘿嘿从后面挠头进来,“对不住,实在是……瞒不住,这身上不疼,要装起来,可难受。” “云军医,救救我们吧!”大家异口同声。 云昭叹气。 连夜给做了几坛子的药酒。 又写了煮羊肉汤的药方,“记住,这药材呢,一定要新鲜,其中有一位草药我这里没有,谢家军附近有,我画了样子,到时候你们摘了一起混合入药,那药很重要,熬制方法,我也写在后面了,你们按照方子试试。” 众人带着酒,趁着夜色笑眯眯的离开。 高副将也要离开时,忽然察觉到西北角有异样。 他拧眉冷眼扫过去。 “怎么了?”云昭问。 那暗处已经没有半点踪迹了,高副将走过去,反复检查了即便,走的时候,嘱咐云昭,“一定把人锁好,今日是太张扬了,近日就不好再叨扰,先恩万谢,先走了。” 云昭点头。 高副将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云昭在回头看,西北角的位置上只剩下一轮晴朗明月。 次日。 幕城延坐在云昭看诊对面的椅子上。 眸色挑着,可语调有些冷,“近日,找死的人似乎有点多。” 云昭便知道,这是幕城延在点她。 云昭低头,也坦诚,“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 幕城延语调没什么起伏道:“里子拐,有里子拐的规矩,若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云昭想起昨日高副将的话,“不会。” 结果。 这里才刚刚保证完,当晚,她的院子里就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漆黑的眸子冷冷瞧她,开口便是,“你如今倒是逍遥。” 第86章 到这种时候,最想念云昭 力道极大,云昭差点起不来。 “不是,”不过既然来了这里子拐,云昭心里有准备,她撑着膝盖缓缓的站起来,“我杀了户部侍郎的大小姐陈婷婷。” 话落。 室内安静了片刻。 而后,听见一声嗤笑,“未曾听说户部侍郎家有丧事。” 云昭站的笔直,“还未发丧,只等明日。” 座上的人眯起眼睛,片刻后,“好,那我就等明日瞧瞧,你说的是否属实,若有一个字的假话,我杀了你!” 云昭又被丢回牢里。 次日。 她再度被带了出来,“你昨日说,临城瘟疫,是你治的?” 云昭抬起头,看向座上的人。 那人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她看不真切。 “是。”云昭回答。 “你昨天说,能治疗我的眼睛?” 昨天是为了活命,情急之下说的,如今想来他们应该已经确认过她的身份。 陈婷婷的死估计也在今天白天已经传出来了。 故而,云昭口吻不再急切,实事求是道:“要看过才知道。” 座位上的人嗤笑了一声,倒不曾带上讽刺,反而像是多了些欣赏。 “过来。” 云昭走过去。 走近了,才算瞧见座位上这人。 原本以为会是个粗犷大汉,倒是没料到,长得极好。 狐狸眼,眼尾上挑。 高鼻梁。 薄唇。 若是不开口说话,倒似一位翩翩君子。 云昭挺意外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子拐。 不过云昭根本来不及细看。 因为,她才刚刚走近,一把利刃就抵在了她的侧腰上。 对方防备心极重。 “老实点,好好看诊,若是有一句谎话,我叫你即刻命丧黄泉!” 云昭惜命,垂头应:“是。” 云昭把脉看诊,周围围了好几个人。 一脸的担忧,倒是座上这位,显得淡然。 片刻后,云昭收回把脉的手。 “如何?”周遭的人急色问道。 “我可以针灸试几日,如果三日有起色,那跟中药搭配后,可以痊愈。” 这话一出。 众人脸上出现喜色,倒是座位上这位,嗤了一声。 抵在腰上的尖刀抬了抬,云昭立即感受到刀锋尖锐。 “你知道上一个敢骗我的人,如今如何了吗?” 云昭看过去。 那人风流笑起来,对着云昭眨着漂亮的桃花眼。 说的话,却骇人。 “被砍死,磨成了粉末,当花肥了。” 云昭:“……” 说完,那人站起来,走到一盆鲜艳的梅花面前,“来里子拐的人都以为,这里三不管是生路,可他们不知道,在这里,没有自己的本事,会死的比外头还惨。” “那个陈婷婷被你送到了敌军的营帐里,多番凌辱,你这小姑娘,看似瘦弱,手段还挺狠。” 云昭没有卖弄心思,“她害了我阿姐,这仇,我舍了性命也要报。” 这话落下。 那人轻笑,“给你三日,若我眼睛有起色,你活,若我眼睛没有气色,你死。” 云昭叹气。 三日后。 云昭看着那人,“如今怎样?” 那人眼里像是点了天灯,亮的晃眼。 五日后。 云昭从牢狱里出来,走出了那个院落,开了个自己的医馆。 平日里医馆人少,她便低头看医书,被治好眼睛的叫慕城延,他倒是日日来。 不看病,来喝茶。 这一日,幕城延回去之后,医馆里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高——” 云昭顿了几秒,“高大哥。” 这里是里子拐,军营中的人禁止入内。 “你怎么来了?” 高副将笑眯眯的看着云昭,“看着不错,气色好了,我也能够安心了。” 高副将走的时候,云昭给他带了些药酒。 谢家军常年驻守边塞,这里天气不好,春日里多雨,人容易风湿。 云昭来了这里子拐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有许多名贵草药,于是做了些药酒,给高副将带回去。 “这药酒效果好,每日晚上用,半个月就可好。” 高副将喜滋滋的走了。 才刚刚抵达军营,就遇见谢景墨。 “你手里……什么?”谢景墨看了眼,黑乎乎的用个小酒坛子装着。 看着还挺小巧。 高副将面不改色,“上次救了酒肆老农的老牛,他谢我,故而给了我一坛清酒,将军要试试么?” 谢景墨看了眼,说:“不用”后走了。 高副将嘿嘿一笑,“是你自己说不用的,日后可没的说我。” 说着,掀起营帐入营。 那一日之后。 日日大雨。 边塞树少,雨多,地上泥泞,一到这个季节,人就像是泡在了冷水缸子里头。 浑身骨头都不得劲。 常年在军营里头的人,风湿多半这个时候犯。 众人一边烧着湿乎乎的烧火,一边在冒气的黑烟中咳嗽。 “哎——这春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骨头缝里都疼。” “到这种时候,最想念云昭。” “也不知云昭如何了,之前每次这种时候,她都会给咱们熬药材炖羊汤,那叫一个鲜美驱寒,吃了之后,整个春雨都不察觉难受,如今云昭才刚走,各种不便利,就已经显现出来了。” 众人抱怨。 谢景墨站在营帐外,偏头往里看了眼。 里头坐了许多将士,高副将也在其中。 平日里,他嗓门最大,因在这边塞十五年之久,身上风湿最严重,这一次—— 怎么不见他喊? 谢景墨垂了垂眸子,脑子里闪过那一日高副将从外头抱着个黑坛子回来的样子。 他没动声色,走开了。 营帐里。 有人对着高副将抬了抬下巴,“哎——稀奇,怎么今天不见你叫了?” “对啊,往日这种时候,你总是嚷嚷着难受,今日居然这样安静?” 高副将眨了眨小眼睛,“是么?” “我之前是嚷嚷着的人么?” 众人点头,“往日里,一到这种时候,你叫的整个边塞军营都能听得见,如今——怎么回事?” 众人怀疑的眼神全都落在高副将的身上。 高副将拍了拍胸脯,“痛啊,那可不得忍着?我铁骨铮铮一汉子,成天叫嚷,那不成小丫头了?” 高副将呵呵的笑着。 脸上表情舒展,可半分没有疼的样子。 第85章 逃兵? 谢景墨的话还没说完。 云昭往前一步,买入了里子拐的地界。 谢景墨整个人都怔住。 “我……还没说完!”谢景墨怒道! 云昭站在那一日的明月下,银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起来的样子,跟当年入军营一样。 “将军,当初,用我换五千铠甲的时候,你早就做了决定不是么?” 早就做了—— 舍弃她的决定。 今日,也就不要犹豫了。 云昭说完,转头,踏入了身后沉沉的冷暮中。 谢景墨皱眉,刚要买进去,被身后的人重重拉了一把! 谢景墨狠厉转头。 看见了高副将跟一群军中将士。 “将军……再往里,可不行了。” “里子拐,土匪窝,踏入里子拐,一辈子就都是里子拐的人,里子拐,有里子拐的规矩,若是军中人去,所有人集中斩杀,您是王爷,身份还特殊,你若进去,挑起两边战争,事情,可就大了。” 谢景墨沉了脸。 后来,回去的路上。 高副将忍不住还是问了谢景墨,“可曾后悔。” “若当初,没有以五千铠甲换了云昭,或许,她心还未死,也就没有后面的事。” 一直到军营,谢景墨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高副将回了营,不太安心。 托了人去问云昭在里头的情况。 好几天都没有回应。 高副将就去谢景墨面前转悠,转的谢景墨都烦了。 高副将,“那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兄弟的妹子,这要是出事了,我回头怎么跟我兄弟交代?” 谢景墨眸色冷冷,“她自己要去送死,怪不得别人。” 高副将深吸一口气,扭头烦道:“将军,你这么说,未免太无情了,当初你深陷埋伏,是谁进去救你,当初军中大片瘟疫,是谁没日没夜的照顾将士,免你后顾之忧,又是谁——” 高副将是个聒噪的,没完没了。 数了半个多时辰。 然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谢景墨凉薄坐在烛火中,“当初我让她留,是她自己要走,再者,我以她换了五千铠甲,她也早就不是我的人了,要担心,也是临城人担心,还轮不到你。” 高副将等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 “行!你狠心,你不着急,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高副将气喘吁吁的走人。 谢景墨看着高副将离开的方向,眉头缓缓的皱起来。 夜半。 所有人都熟睡。 将军营帐内,有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万籁俱静。 谢景墨一身黑衣,一脚踏入了里子拐。 那夜极黑。 他忽然就想起某人含笑说:“我总觉得自己在漂泊,不曾安定,如今遇见将军,才觉得自己日后的家,有了方向。” 谢景墨忽然记起来。 云昭从前,很会说好听话。 声音软软的,狐狸眼轻轻勾起,总是万种风情。 “将军,”云昭抱着他的脖子,轻声说:“我想有个家。” 那样的期盼,在被以五千铠甲换出去后,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里子拐,在一个山谷里头。 易守难攻,所以里面的人占地为王。 人不多,可里头的每一个人都以一当百! 有落魄的贵胄。 有没落的皇家子弟。 也有运筹帷幄的神算子。 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谢景墨抹黑进去的时候,整个城都是安静的。 谢景墨早上出现在军营练兵的时候,一脸的晦气! 高副将不解,“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另外个副将看了眼谢景墨眼底的黑眼圈,“将军,你昨晚失眠么?黑眼圈这么大。” 谢景墨瞪了两人一眼,扭头进了营帐。 当晚。 万籁俱寂。 有人摸着黑,再一次走进了里子拐。 之后的几日。 依旧如此。 十日后。 谢景墨不再去,只当那蠢货是死了! 在军中七载,连一日都活不过,不如死了算了! “老大,今晚那人没来。” “哦?那想必是放弃了,把牢里那男的提出来。” 片刻。 云昭被人拎了出来。 “老大,这家伙娘们唧唧的,我拎她跟拎小鸡仔一样,留着有什么用,杀了拉倒。” 座位上的男人垂眸,看了地上细胳膊细腿的家伙。 淡淡冷声道:“丢出去,喂狗。” 云昭心头一惊,挣脱了盖在眼睛上的黑布。 “等等!” 座位上的人忽然开口,偏头仔细看了一眼,“是个女的?!” “啊?”台阶下瘦成猴的小弟伸头过来瞧,“呦!真是个女的!还是个漂亮的姑娘!” 座位上的人呸了一声,“瘦猴,男女你不分不清楚,你活着做什么?!怎么不干脆去死!” 那个被叫瘦猴的人嘿嘿一笑,“老大,是女的,怎么整?” 座位上的人懒懒道:“还是丢出去喂狗!” 瘦猴嘿了一声,刚要俯身去拉云昭。 云昭避了一下,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她看着座位上的人,片刻后。 她说:“你的眼睛,我能治。” 话音刚落。 凌厉的风迎面袭来,云昭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处便是一痛! 她即刻倒在地上,突出了一口血。 云昭再抬头的时候,座位上的男人已经慵懒坐着,丝毫不见方才使了力道的样子。 里子拐内,果然卧虎藏龙。 瘦猴嘿嘿一笑,“你这小娘们,可真会找话戳我们老大心窝子,这眼上次被熊瞎子挠了,找了多少名中医,都治不好,你瘦的跟火柴棍一样的小娘们,敢说自己会治?” 瘦猴纂起云昭的衣领,“还是让我丢你去喂狗吧!” “不!”座位上的人忽然开口。 云昭看过去。 只见阴冷的男人扯着嘴角,口吻阴森,“喂我后山的毒蛇!” 云昭:“……” 里子拐的人,果然凶悍。 “我真的能治,”云昭没办法,只好再次开口,为自己博得一点生机,“医术高低,又不以身板大小来论,临城瘟疫,就是我治好的,你信,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等等!”座位上的人抬起手,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睛,“你是军中人?” 云昭:“曾经是。” 话落。 云昭胸口再度一痛,又一次跌在地上。 坐上的人大怒: “逃兵?!” 第84章 云昭,你非得逼我,当这个正妻? 云昭说:“我去里子拐。” 这话一出。 谢景墨立马冷声道:“不行!” 高副将也在一侧皱眉。 云昭一身单薄的军医,不卑不亢,“我已经决定了。” 谢景墨眸色沉沉的看过去,“你可知道那里子拐是什么地方?!” 里子拐,俗称三不管。 不管生。 不管死。 不管法。 里面都是犯了事,天涯无去处,刀尖上舔血的人。 死了也没人会管。 听闻里面的人,身上都背着人命! “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头,可不得被吃的骨头都不剩?”高副将在一旁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 云昭说:“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也是身上背人命的人,怎么去不得?” 谢景墨眸色沉沉的看着云昭。 瘦弱的四肢,衣服穿在身上,永远是松松垮垮的样子。 像是一阵风就能够把人刮跑。 这样的人去了里子拐,不出几日就只剩下一堆白骨被丢弃出来。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又看了看云昭,很识相的,“那……云昭,你先跟将军聊,我先出去,” 走之前,还很不放心的对云昭说:“那个地方,可不敢去,里头的恶霸,吃人肉,喝人血!” 高副将说着走了出去。 营帐内一片安静。 谢景墨凝冷的视线落在云昭身上,“为妾三年,之后可以改名换姓,无人知道这些过往,再者,做我谢景墨的妾,并不辛苦。” 云昭自然知道。 从前她没名分,日后有了妾的身份,恐怕丫鬟也能在这里配一个。 彼时也算有了名分。 或许,在外人的眼里,这是她最好的一条路了。 毕竟如陈婷婷之前说的,村野女子,高攀上将军,也算是福气。 “云昭福薄,注定要辜负谢将军好意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云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 云昭瓷白的脸,缓缓抬起。 在沉默中跟谢景墨对视。 “怎么?你还想当正室?!”谢景墨嘴角勾起讥讽的笑,“不过是从前玩笑话,你还当了真不成?你我成分,云泥之别,我劝你别妄想,如今是你出事,我出手,已经算圆了之前情谊,你若得寸进尺,小心什么也捞不到。” 不留情面的话落下。 云昭的心口抑制不住的疼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下,能忍。 她轻轻一笑,“将军多想了,我没那么意思。” “没这个意思,那明明这个是最好的办法,日后改名换姓,回京后也可跟家人亲近,你为何不答应?” 云昭脑子有点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答应。 可能是—— 心里恼着一股气吧。 她—— 是贫民女子。 没有尊贵,也不提面。 身前无人,身后无依仗。 可她还是偏执的,倔强的想要世间最珍贵的偏爱。 为人妾,日后当家主母进门,她也不是个忍气吞生的,再入之前那般,被以五千铠甲换给人家,她自己先受不住。 见云昭不说话。 谢景墨便觉得她是默认,“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云昭,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可懂?” 云昭怎么会不懂? 她再懂不过了。 她后退了两步,朝着谢景墨深深一拜,“谢将军美意,还是那句话,今天恐怕要辜负您了。” 谢景墨的脸,无尽的沉下去。 “你是非要这么不识好歹是吧?” 云昭刚要说话,门口有人冲冲进来,拉走了云昭。 扭头跟谢景墨解释了一句,“将军,昭昭脑子不清醒,我们出去聊一聊。” 云昭是军中唯一女子,众人本就多偏爱,因这林副将的缘故,这七年的战友情谊,这七年里云昭的不离不弃,众人自然心疼她。 “昭昭,你听哥的,你先把这个事情应下来,横竖先别死,这是要紧事。” “对啊,昭昭,你不是始终爱慕谢将军么?这就是你那下他真心的机会!” “可不是,七年不行,咱再花七年,咱用一辈子跟他耗!” “就是,就是,就将军那个臭脾气,除了你,谁能忍?或者,这辈子也就你一个而已,若真是这样,妾不就是正室?咱不在乎这些小节!” “……” 众人七嘴八舌。 云昭坐在其中,只是淡淡的笑。 她知道,他们是为她好。 可终归有些路,她要自己走。 七年,已经够了。 她不愿在一个自己努力了七年,都毫无响应的人身上,再浪费七年。 那她会看不起自己的。 “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跟上一次去临城不同。 去临城,那里有医馆,有欣赏云昭的于涛,他们离着也近,云昭若真出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娘家人可以冲上去。 可如今去了里子拐,那日后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人进去了,或许就像是丢了片羽毛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云昭柔软,可固执。 所有人都知道,她一定会走。 谢景墨站在远处,看着瘦弱的身子坐在那一群人中间,笑的风淡云轻。 可那是里子拐! 这个女人,简直是找死! 谢景墨愤懑的转头,进了营帐。 夜一点点深了。 万籁俱寂。 云昭把自己家整理了多年的医书留给成毅。 又把药房里的药都重新整理了一片。 换下了身上的军服。 套上了随意买的单薄男装。 她走出军营,一步步朝前走。 她没料到,会在里子拐的门口遇见谢景墨。 “你去哪里?” 谢景墨眸色冷厉,在沉沉的黑幕中,显得阴骘。 云昭站直了身子,多了一番孤勇。 在沉默中,跟谢景墨安静对视。 “我是不是说了,你给我为妾?我难道会亏待你?三年之后,一切尘埃落定,你自己滚!我不留你!” 云昭往前一步。 谢景墨又开口,“你若担心日后主母为难你,我可以应你,三年内,为你一个妾,绝不娶妻。” 云昭走到了里子拐的门口。 她看着谢景墨的笑。 谢景墨皱眉,他看到云昭站在了那条入口线上,他紧紧的皱眉,“云昭,你非得逼我,当这个正妻?我——” 第83章 你想如何? 云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浑身都痛。 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长刀穿胸,应该是要死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成毅在哭。 云昭想笑,可扯动伤口,还不等疼,就又被扯进了无尽的黑暗中去。 云昭不知道沉沉睡了多久。 醒过来的时候,营帐内燃了烛火,浅淡的光在营帐内无声跳跃。 “醒了?”冷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云昭听见这声音,顿时就想继续睡了。 谢景墨嗤笑一声,不似生气,倒像是带来点无奈,“还要装?怎么,自己闯的祸,自己不起来收拾?想做甩手掌柜?” 云昭无奈,只好缓缓睁眼。 谢景墨把药递到她嘴边,“醒了,自己喝。” 云昭没动,她就那么平躺着,安静了好一会儿。 谢景墨把药塞进她的手里,“别想了,你没死。” 云昭缓缓的坐起来,把药给喝了,然后躺下,闭眼睡觉。 等了好久,才等到谢景墨出去。 人一出去,云昭立马睁开了眼睛。 她撑着手虚弱坐起来,问在一旁瞌睡的成毅,“陈婷婷死了吗?” 成毅立即点头,“死了,死得透透的!” 云昭有些不放心,“你亲眼看见的?” 成毅又点头,“看见了,当下就断气了。” 云昭松了口气,于是心里多出了点破罐破摔的表情来,“那行,值了。” 成毅却并不觉得,“师父,你吓死我了,你胆子怎么这样大!你知不知道,当时整个军营的人都震惊了!他们都诧异于,师父你这么瘦瘦小小的,怎么一下子迸发出那么巨大的能量来,插入你身体的刀,那么长!” 成毅比划了一下。 可说完,成毅又觉得,似乎本应如此。 云昭一直是军营里最拼命的那一个。 什么事情都争先,唯独在谢景墨这里,输了自己。 她总是要强的。 “我睡了几日?京中来人了么?” 云昭做好了被缉拿回去的准备。 成毅摇摇头,“不曾。” 事实上,云昭的匕首刺入陈婷婷的胸口,众人震惊后,都继续手里的事情,并无一人惊叫。 倒是一向稳重的谢将军,反而慌了神。 像是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人。 最初,成毅以为那个人是陈婷婷。 成毅要再开口说什么时,营帐被人掀开,谢景墨走了进来。 成毅见状,自动退开。 云昭呼出口气,扯动胸口伤口,疼得皱了皱眉头。 谢景墨就站在她的面前,口吻淡淡,却不似从前严苛,“醒了,就自己给自己诊诊脉。” 云昭没动。 她说:“谢景墨,一人做事,一人当,京中若来人,你把我交出去,陈婷婷是我杀得,我认!” 谢景墨的脸色在沉沉的暮色中,冷了下去。 “你认?” 再开口的时候,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也不是生气,就是惯有的,很平静的口吻,“你能怎么认?” “你一个村野小丫头,能认什么?” “你可知道,你杀的是太后即将要认下的公主!你可知京中现在欢天喜地的在筹备这事,赐婚的圣旨到时候会一起下来,你说说看,你怎么认?” “你觉得,你一条命,能填平户部侍郎丧女之痛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户部侍郎老来得女,心头肉一般的宠,你杀了他女儿,你一定屠你全家。” 云昭沉默下来,几秒后,抬头看谢景墨。 谢景墨嗤了一声,“之前不听我的,如今这样看我?云昭,我可曾跟你说过,我腻了你,所以你这样瞧我,也没用、” 云昭抿了抿唇,低头下来想办法。 谢景墨看着云昭的头顶,恼怒的皱眉。 他说没用,她还就真不开口了。 “你杀了我,拿回去交差吧,事情经过,你跟京中说一声,或许能得到宽宥。” 谢景墨眯起眼睛,看着云昭,“我浪费这么多药材,就是为了救醒了再杀你?” 云昭呼出口气。 模样挺无奈。 不过没有之前了无生趣的样子了。 谢景墨看了她一眼,“得了,我知道你京中有人,能替你说几句话。” 或许还真能不祸及家人。 不过最后这句话,谢景墨没说。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若嫁我为妾,这事算我给你顶了,京中想来不会怪罪。” 云昭没多想,“不行。” 高副将这个时候从营帐外进来,“我们几个想了个办法,上次我们大败匈奴,跟他们签订了十年共处合约,当初对方首领很是欣赏云昭,或许这样呢,我跟对方副将认识,送昭昭过去躲一躲?” 谢景墨皱眉,“想的什么鬼主意!” 高副将冤枉道:“那怎么办?横竖不能让昭昭去送死,若这事将军顶了,日后那户部的找将军麻烦,将军你远在边塞,朝中人可不得罪。” 还有一点。 高副将没说。 那就是—— 他们都认为,云昭这样好的人,做什么妾啊?! 她就是应该亮亮堂堂的坐在正室的位置上,一辈子欢喜。 而不是屈居内宅,困顿后宅小事。 “我想想。” 云昭沉默下来。 高副将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谢景墨冷冷的盯着云昭惨白的脸,“想什么?!我说了,这事我给你顶了,你做我一个王爷的小妾,还委屈你了?若是旁人,可不知多乐意!” “三年。” “三年后,事情过去,你若还是觉得委屈,我一纸休书,随意你去哪里。” 谢景墨一脸的倨傲,“不过,这三年期间,你可别想我对你履行什么,这一点,你可万不可有期待!” 云昭抿了抿唇。 她早没期待了。 几日后。 云昭身子好些了,她去找了一趟谢景墨。 “假死?!”谢景墨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陈婷婷这件事,瞒不住,我假死,京中人无法追究,至于我爹娘,就劳烦将军多照顾了,林副将也在京中,您偶尔差人看看就成。” 高副将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正好,你假死,还可在军中呆着,我们护着你。” 谢景墨的目光放在云昭的身上。 云昭说:“既然假死,就不能在军中了,否则日后京中来人,整个军营都会被我连累。” 高副将闻言,问,“那你决定去匈奴?” 云昭摇摇头,“我家人京中一天,我便守着他们一日,匈奴是签订十年之好,可若中途反悔,我还能倒戈攻打你们不成?那也太虐心了。” 谢景墨眸色冷冷的看着云昭,沉沉开口。 “你想如何?” 第82章 她插入陈婷婷胸口的那一刀,利落精准。 谢景墨冷冷看着云昭,“你一定要这么闹?” 云昭眸色冷淡,偏头看着外头。 谢景墨于是怒道:“你是不是天真地以为,你出事,京中的人会出手救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对京中那人忠心耿耿,她就会对你伸出援手?” “云昭!你蠢的厉害!” “你不过是她派到军中来,盯着我的一枚棋子,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千金大小姐么?” “云昭,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云昭嘴角勾着淡笑,看着谢景墨的眼神里挺意外。 谢景墨沉沉的看着她,跟她对视! “我最后说一遍,不要轻举妄动,之后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谢景墨说完,掀起营帐,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人走远了,高副将才掀开帘布进来,叹了口气,“你啊,将军没这么生气过,这次恐怕是不能善了。” 云昭淡淡道:“我从未想过善了。” 世道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孬种就不会来军营! 陈婷婷发疯一般的要求谢景墨处置了云昭。 “把那个jianren丢到窑子里去!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受的苦,统统都要她受一便!” “谢景墨!你是知道的,大婚在即,彼时京中会有圣旨下来,封我为公主,你若还要我这身富贵,你就把云昭给我交出来!” 谢景墨站在烛火的背光处,眸色很冷。 “我若不想,也可以没有这场婚事。” 陈婷婷愣住,而后,眼泪如注落下,“你……什么意思?” “你不干净了,若我以这个理由禀告京中,你猜,这公主头衔荣耀,你可还有?另外,我是皇帝亲兄弟,你这样的,我若不娶,也没人置喙我什么。” 陈婷婷深深震惊。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你……” 几秒后。 她攥着胸口的衣领,嚎啕大哭,“你嫌弃我?” “谢景墨,你是为什么来这破地方?受这种破罪!”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如今,你居然嫌弃我被——你无耻!” 谢景墨眸色在冷色的烛火下,很寡淡,“这桩婚约,原本就是交易,若筹码合适,你依旧是将军夫人。” 陈婷婷眸色凝滞。 她紧紧的盯着谢景墨的脸,“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筹码合适?” 谢景墨凉声道:“这件事,你不追究,也就没有被掳的事,谁都便宜。” 陈婷婷闻言,脸色一顿。 而后,嗤嗤的笑起来! “谢景墨,你打的这个主意!” “我倒是不知道,你对那个jianren这样痴心!我之前还以为,你当真瞧不上她呢!” 谢景墨语调没什么起伏的说:“跟她无关,林副将是我手下的人,出了事,我该对他有个交代。” “呵呵!”陈婷婷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若认我,我就是将军夫人,我这个将军夫人不过弄死手底下的一个副将妻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他们自己命贱!再者,我也没叫云梦自缢,是她自己心里脆弱,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昭站在营帐外,表情冷冷的听完了全程。 最终,陈婷婷跟谢景墨达成了协议。 婚约照旧,陈婷婷对之间的事情不追究。 “你挺不错的,”陈婷婷找到了云昭,视线冷冷的看着她,“胆子很大。” 云昭没什么兴致听她放屁,转身就要走。 “云昭,你信不信,我能叫云梦死,也能叫更多的人死。” 云昭停步,没有转头,只是站在原地笑了一下,她冷淡说:“那你猜猜看,是更多的人死,还是你死。” 云昭说完,抬步离开。 陈婷婷朝着云昭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声。 陈婷婷咽不下这口气,开始频繁找云昭麻烦。 可都被四两拨千斤的打了回去。 陈婷婷怒极,指着云昭的脸,“早晚有一天,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昭轻轻一笑,“是么?你可以么?就你?” 她靠近陈婷婷,声音轻轻的,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对陈婷婷挑衅。 “你想要什么?” “哦,谢景墨。” “他在我榻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缠绵的时候,你在哪里?” 陈婷婷的脸顿时扭曲。 云昭轻轻挑了挑眼尾,眸色暧昧旖旎,“你知道谢景墨最喜欢我哪里么?” 云昭说着,握着陈婷婷的手,往某处放了放。 “他说……这辈子都要溺死在里面。” “啊!!!”陈婷婷暴怒! “云昭,我要杀了你!” 陈婷婷直接拿起一侧的冷刀,直接往云昭的胸口上插。 云昭不避不让。 手臂上的冷刀从胸前直接贯穿。 整个军营都安静了下来。 谁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谢景墨眸色一皱,察觉事情不对劲,这一刀,云昭若要避,绝对绰绰有余。 可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受了那一刀。 谢景墨刚要抬步。 只一道冷光闪过! 所有人心头一紧。 而后,便听见陈婷婷的一声闷哼! 鲜血从陈婷婷的嘴角滴滴答答的落下。 陈婷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而后,低头。 她胸口插着一个短匕,已经没入胸口。 “发现了吧?”云昭扯笑,“我勾着你来杀我,如今,所有人都瞧见了,是你主动攻击我,我不过是自保。” 自保的话。 即便传进京中,也不过是砍她一个人的头。 祸不及家人。 云昭扯了扯笑,因为要保全京中家人,她才等了这么多天,设计了这么一出。 整个军营的人,都会是她的证人! 云昭嘴角微微勾笑。 而后,她拔出长刀。身子无力的朝后倒下去! “云昭!” 云昭昏迷前,只听见这一声划破天际的怒吼。 好像—— 是谢景墨喊的。 不过,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她太累了。 眼睛缓缓闭上,云昭嘴角勾着笑。 她确定,她插入陈婷婷胸口的那一刀,利落精准。 陈婷婷,必死无疑! 云昭倒下后。 谢景墨冲了过去。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浑身是血的云昭,手中的鲜血从她的身体不断的流出来。 周围的人慌乱的喊,“成毅!成毅!” 第81章 统统去死! 谢家军,联合着临城,几万精兵去寻陈婷婷。 几乎把树根都挖出来瞧了。 可依旧不见陈婷婷的踪影。 云昭在院子里赏月。 屋子里里外外被人翻了数百遍。 于涛挠头,“这丫头太倔了,到底把人藏哪里去了?怎么就找不到!” 谢景墨借着月光,眸色沉沉的看着那抹坐在院子里的身影,深深叹气。 这是下定了主意。 要把天捅破! 趁着没人的时候,谢景墨往云昭的身边一坐。 脸色很沉,很冷。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看见了么?整个城的人都在替你找陈婷婷。” “是么?”云昭无所谓的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 谢景墨咬了咬后槽牙,“还没闹够吗?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陈婷婷是官家小姐,她跟你们不同,她是个没有自力能力,没人伺候会死的人。” 云昭意味深长,“哦……所以我们就该死,我们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谢景墨无比烦躁云昭这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觉得这个人,一点点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再也不是七年前来军营,怯生生,抬头不敢看人的云昭了。 她现在,心如冷铁!软硬不吃! “现在,是我跟你说什么话,都说不通了是吧?!”谢景墨冷道。 云昭还是笑,她把双手伸出去,“谢将军最善严刑拷打,要对我也试一试吗?” 谢景墨沉着气,大吼一声,“高副将!” 高副将匆匆走来,“怎么了?” 谢景墨蹭的起身,“把人给我捆了!云昭是你自己要找死!” 高副将迟迟不动手,谢景墨朝人怒吼道:“怎么?我现在是连你也叫不动了?你以为你是在帮她,其实你是在害她!把人给我捆了!” 瘦弱的身子下,手臂上是上一次塌方时,救人留下的伤痕。 高副将绳子绑到一半,就无法动作了,张了张唇,红了眼眶。 若日后他生了闺女,要吃这样的苦,他得心疼死! 谢景墨亲自把人捆了,“你要是一直不说,你就这么捆着,站在这里给我想清楚!” 夜一点点的深下去。 之后,是无边无际的黑。 孤狼在寂寥的荒原里低吼,让人心惶惶。 云昭被捆绑在角落里,一直站在了天将将亮。 谢景墨带着人,寻了一夜。 人还未寻到,有人来报。 “陈小姐身边的嬷嬷,昨晚横死!” 高副将一脸震惊! 谢景墨则沉冷转头,一脚踹在了云昭的肚子上。 “你是不是疯了?!” “这都绑不住你是吧?!” “云昭,你限你现在立马把人交出来!” 死了一个嬷嬷不打紧,但是陈婷婷要是再找不到,京中人一定会问! “你阿姐不过失踪几个时辰,如今陈婷婷已经失踪一天一夜,还不够?!” 谢景墨就没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人! 简直是疯子! “你怎么不干脆连我一起杀了!” 谢景墨这话落下,云昭抬起眼,看着谢景墨的眼底里闪过浓稠杀意! 谢景墨眯起眼,沉了沉气息。 “行!你就这么嘴硬到底!” 人还是没找到。 云昭被绑着晒了一天一夜。 在所有人都以为陈婷婷要彻底找不到的时候。 有人来报,“将军,陈小姐,回营了!” 谢景墨没当着众人的面问如何了,只转头对于涛说,“云昭……我要带走,否则日后京中不好交代,五千铠甲,日后我尽数归还。” 于涛抬手,拦了谢景墨一下。 “人,生死都是我临城的人。” “你要带走问话可以,但是若要处置,得由我来。” “当初你以五千铠甲换了云昭,这辈子,她都只能是我的人,我不同意换。在我心里,云昭比黄金贵重,人你好好带走,事情问完,你好好给我送回来,至于京中如何,之后再论。” 谢景墨皱了皱眉,带走了云昭。 谢景墨沉着一颗心回去。 云昭倒是悠闲。 来这里七年了,她都是来去匆匆,没认真看过这路上风光。 三人抵达谢家军。 还没掀开营帐,就听见了陈婷婷呜呜的哭声。 谢景墨转头,恶狠很的看了云昭一眼。 而后,掀开了营帐。 只见陈婷婷蜷缩在角落里,往日里的跋扈,嚣张,此刻全无! “走开!” “走给我走开!” 陈婷婷颤抖着唇,在看见谢景墨的同时,留下了愤恨的泪水! “景墨!”陈婷婷失声痛哭! 身侧军医上前,低低在谢景墨身边说:“是今天早上,匹马驮着回来的,当时陈小姐未着衣缕,整个人是昏迷的,马匹走回来的时候,将士们正在练兵,所以……陈小姐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 “陈小姐情绪一直不稳定,我叫了丫鬟伺候着检查了身体,我听完了丫鬟的描述,我猜测……” 军医说的谨慎,“应该……是被一群人蛮横的侵犯了。” 这话一出。 陈婷婷嚎啕大哭,一把扫掉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该死!” “该死!” “全都该死!” 陈婷婷跪坐在床上,她狠狠的看着云昭,对谢景墨怒道:“那些兵!今天训练场的那些兵!全部都该死!让他们自戳双目!谢景墨!我要那些看过我身体的人,统统去死!” 云昭冷笑起来。 陈婷婷恶狠很的看着云昭,“是你!一定是你!云昭,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也要把你丢进男人堆里,被狠狠凌虐!” 云昭冷冷的看着陈婷婷,而后笑了起来。 这就是区别。 阿姐被凌辱了,只能自刎。 有钱有势的小姐被凌辱了,要是是看见她受辱的人的命! “陈小姐中气十足,看来那些人伺候的不够。” 陈婷婷浑身都在发抖! 整整两天两夜,非人的凌虐,那些身上恶臭的男人疯了一样的涌向她! 她觉得自己都洗不干净身上的脏污! 只有血! 只有鲜血才能洗清她身上的耻辱! 她要云昭死! “陈小姐,你自己被凌辱了,来找我?” “请问,您有证据么?” 陈婷婷冷笑,眼神流露出凶狠,“我杀你,要什么证据?!别说杀了你,我就是屠了这整个军营,也没人敢反抗!” 陈婷婷的话落。 外头军营的人,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谢景墨沉沉的看着云昭。 把人丢进柴房里时,“你要她身败名裂,还要她众叛亲离,失了军心?” 云昭扯着冷笑,没什么所谓的说,“我有么?” 谢景墨压着眉头,“你有!” “你睚眦必报!” “你看似温顺,其实比谁都叛逆!” “你看似恭谨,其实比谁都不屑!” “云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云昭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我打的什么主意?” 第80章 你装什么傻?! 当初,云昭刚刚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对陈婷婷动手。 可她没有。 她不动声色,甚至比看着比往日隐忍。 再之后。 谢景墨要带着陈婷婷走,所有人便又觉得,云昭会阻拦。 可也没有。 云昭那么沉默。 沉默的让人觉得,她应该回忍了这口气。 毕竟—— 人死不能复生,可活人还要好好过日子。 陈婷婷身份不同,不是云昭这样身份的人,可以招惹的对象。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谢景墨没有。 七年。 并非毫无意义。 云昭曾把最真实的自己展露给他看过。 他明白她的冷傲,也懂得她的有仇必报! 他只不过回营换了衣服的时间,陈婷婷就不见了。 嬷嬷抹着眼泪,匆匆的来到谢景墨的跟前,”谢将军,人是在你的地盘不见的,你就有责任把人找回来,否则日后京中闻起来,我恐你不好交代!” 谢景墨冷厉的眸色落下,“滚!” 说着,发动了整个军营的人去寻。 外头开始下雨,嬷嬷的心越来越不安定。 她转头又找谢景墨,“谢将军,若实在寻不到,为什么不去找云军医呢?” 谢景墨冷戾的盯着嬷嬷的老脸,“跟云昭有什么关系?陈婷婷清清楚楚的从临城出来的,谁都瞧见了,去找云昭做什么?!” “是么?”嬷嬷焦急的说:“可云梦刚死,云昭脾气冷傲,若这个时候小姐出了事,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话落。 嬷嬷便感觉到脖颈被人狠狠的钳制住,“刁奴!你说什么?!” 嬷嬷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斜眼看着谢景墨,“将军,快快去找吧,人若找不到,京中问责起来,云军医未必躲得过。” 谢景墨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眼,冷声警告,“在人没找到之前,管好你的嘴!” 说完,谢景墨像丢垃圾一样,将老嬷嬷丢到了一边。 整个军营的人都沉默着,他们或许心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正在发生中的,是每一个有血性的汉子都应该做的,只不过,云昭比他们勇敢。 云昭做了他们原本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 林副将在军中七年,为了京中山河无恙,如今他的妻子枉死,是每一个人心头的痛! 谢景墨看了眼懒散寻人的将士们,沉了沉眸子。 转头对高副将说:“你跟我一起去一趟临城!” 高副将站出来,“将军,没这个必要吧?我们不是刚从临城回来么?怎么?拉东西了?” 谢景墨皱眉,走近,压低了声音,“你装什么傻?!走!” 说着,翻身上马,两人急匆匆的赶往临城。 临城这一日,难得放晴。 云昭看过了诊,托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远处的马蹄声哒哒而来,凌乱又暴躁。 隔着一米的距离,谢景墨的马匹停下,他高高在上,一如当年云昭刚刚入营的样子。 不过这一次,谢景墨的口吻压低了些,“云昭,把人交出来,我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云昭笑了一下。 身后后靠,表情里带了点懒散,可口吻却凌厉,“将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何当做没发生过?” 谢景墨沉沉的压下眉头,怒道:“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多严重?”云昭一脸的天真无邪,“比我阿姐死了还严重么?将军可说来听听,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让将军千里奔骑?” “云昭!你别跟我装傻!”谢景墨咬牙。 云昭大笑起来。 笑的捧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谢景墨沉沉的看着她。 依旧是当初那一身薄衣,如今看着,越发的宽大了。 云昭笑起来的时候,如冬日玫瑰,可此刻却只剩下一身冷刺。 “将军,是谁在装傻?” “我?” “还是你?” “还是大家?” 云昭的表情轻蔑,“都是人精,装什么纯呢?陈婷婷的那点小伎俩,谁看不破?谁都明白,你们才是装傻的那个人。” 谢景墨翻身下马,他的唇线被拉的很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这件事,日后我会有考量,林副将是我的兵,我心里不比你难受多少!云昭,你先把人交出来!” 云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人没在我这里,交不了。” 说完,云昭起身要进门。 谢景墨沉了口气,“云昭,若你阿姐还在,她也不会同意你冲动行事的!” 云昭脚步一定,声音低下去。 似无尽的惋惜,“是,可我阿姐终究是不在了。” 谢景墨忍怒,转头给高副将递了个眼神,让他去劝一下。 却不料。 云昭已经缓缓开口,“谢景墨,我从军七载,我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 “我想过要保护家人,保护同胞,保护京中万家太平,为了这些,我舍得出去这条命。” “我阿姐……也舍得出去。” “可我想,她或许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死在自己护着的人手里,还是……那样的死法,你说,我阿姐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了?” 高副将要张开的口,在这些话后,缓缓的闭上。 云昭抬步,往里走。 谢景墨恼怒的瞪了高副将一眼,“云昭平日里,一声又一声的哥,白叫了?!我叫你劝!你给我装聋作哑!” 高副将攥着拳头,“可,这事,太窝囊!忍不过!” 谢景墨气极,“我知道!可你现在别跟我说这些,人找不到,你知道最后什么后果么?” “陈家老来得女,于是骄纵,因陈家得势,太后忍了陈婷婷做干女儿,京中谁人不知,只等着临近大婚后,给公主封号啊!你们以为你们恼的是谁?!这是你们碰不得的人!” “你以为,宫中的嬷嬷会随便来这边塞么?那是因为陈婷婷得京中宠爱!日后找不到人,你们以为,京中会跟你讲道理?到时候,诛九族的罪落下来,可就不止死云梦一个了!” 谢景墨说的是现实。 现实总是叫人难以接受。 谢景墨于是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云昭跟段嘉飞断了联系。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79章 我家小姐,不见了!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沉沉的压了压眉头。 把人拉到了一边,“人送回去了,别闹事!” 云昭眼神空洞的抬起,她看着谢景墨,然后笑起来,“谢景墨,等你家死人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谢景墨压低了眉头,“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能做的,你明白吗?” 云昭丢下手里的药,力道挺重,啪的一声! 药材的细根飞起来,划破了谢景墨的手背。 云昭一眼都懒得看,“谢将军以为我在怀疑什么呢?我又想做什么事?”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不是你的兵了,所以,我需要听你的话么?” 谢景墨的眉头沉沉皱起,“云昭,你听话!” “听话么?”云昭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还不够听话么?” 云昭指着灶下的火堆,“我还要怎么听话?听话有用么?我之前忍了,结果呢?我阿姐死了!可有的人还活着!这件事,总需要有人负责!” 谢景墨拧眉,“林副将是我的兵,出了事,算我的。” “算你的?”云昭笑起来,笑意讽刺,瘦弱的身子随着笑意抖动,“你算的起么?” 谢景墨要再开口。 云昭却已经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陈婷婷走过来,站在谢景墨的身边,撇了撇嘴,“景墨,云昭也太嚣张了吧?这样的人,好在你之前让她来了临城,否则的话,迟早是要惹祸的!” 谢景墨看着云昭低头给人看诊。 他沉沉嘱咐陈婷婷,“这几日,别去招惹她,等回去的路修好了,我们就回去。” 陈婷婷闻言,眼睛一亮,“景墨,你是在担心我么?” 谢景墨冷冷的看了陈婷婷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小姐,”嬷嬷站在台阶上,看着一身冷意的云昭,低声对陈婷婷说:“斩草要除根,既然你动了云梦,就不在乎在多杀一个!” 陈婷婷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嬷嬷,“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息事宁人呢。” 嬷嬷低着头。 她一开始是想的。 可云昭性子太烈,她这几日回来,安静的不像她。 战场上下来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 他们骨子里的血性,除了死,其余的任何时候,都不可磨灭! 乱世里,死人是常态。 他们早见惯了,可不能这么死! “不过我没想要云昭死。” 陈婷婷残忍的笑起来,“嬷嬷,你知道,人活着怎么最痛苦么?” 嬷嬷说:“不知。” 陈婷婷淡淡说:“爱不得,生离别。” “云昭不是厉害么?我就是要她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死在她面前,她不是医术厉害么?那我就让对方死在她最得意的领域里,那种爱莫能助的感觉,才是凌迟!” “敢跟我争男人,这就是下场!” 陈婷婷狰狞的脸色在满是暮色的雨天里,格外冷戾。 她喜欢这种感觉。 云昭知道是她做的,可却拿她没有办法的感觉。 所有人都怀疑是她做的,可没有一个人敢来质问她! 因为她是户部侍郎的女儿! 她有体面,有尊贵。 云昭不是自诩独立自强么? 她就是要把她的自尊,清高都摁进淤泥里,让她清楚的看看,这个世界上,无权无势的人,注定活的一生窝囊! 最后连死,都是窝囊的! 段嘉飞来找云昭,眼里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 “城主说,会抓紧把路修好,让谢家军的人早些回去。”段嘉飞把手里的食盒递出去,“最近你都没好好吃饭,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知道你喜甜,试试?” 云昭看了眼眼前的餐盒。 轻轻笑了一下,可笑意不达眼底。 反而显得破碎。 “段嘉飞,我……” “东西放这里,你吃完了,我之后再给你做。”段嘉飞说完,逃也似的厉害,他知道云昭接下来要说什么。 云昭看着段嘉飞的背影,轻轻的碰了碰眼前的食盒。 陈婷婷从里头走了出来,“段副将,对你可真好,云军医,你嫁过去,一定会很幸福的。” “是么?”云昭在陈婷婷毫无预兆中抬起头来,她看着陈婷婷,“陈小姐,你希望我会幸福么?” 陈婷婷嘴角的笑意,顿了一下。 然后,她拢了拢头发,“我怎么知道?” 云昭轻轻扯笑,“是么?” 陈婷婷有点惧怕此刻云昭这么冷笑。 她后退了一步。 却见云昭往前了一步,她看着陈婷婷的眼睛,“陈小姐,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劫匪?” 陈婷婷开口要解释,可云昭根本就没想要任何解释。 她几乎都不想听见陈婷婷辩解一个字。 云昭自顾自的说:“为什么那些劫匪出现了,你所说的五十精兵,却忽然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四散逃开呢?” “又为什么,那些劫匪,什么贵重财务都没要,只抢走了我阿姐?” 陈婷婷咽了咽口水,“我怎么知道?!”说完,陈婷婷要走。 云昭却在身后,声音如鬼魅一般冷声道:“你说,我阿姐会不会在天上也有这般困惑,到底是谁害了她!” 云昭的声音冷厉。天空一道响雷,砸在了地面。 发出轰的一声! 陈婷婷匆忙的脚步凌乱,踩了自己的裙摆,最后仓皇跌倒! 云昭在雨幕中冷冷的看着陈婷婷,嘴角勾起一抹残暴的笑。 段嘉飞再一次来的时候,这一次,云昭没有让他逃。 “段嘉飞,抱歉,我可能无法跟你成婚了。” 段嘉飞眼神一滞,“是因为你阿姐的事情,心情不好么?我可以等。” 云昭摇摇头,“别等了,是我配不上你的好。” 段嘉飞眸光晦涩,“决定了么?” 云昭点头。 段嘉飞眼底无尽的哀伤,最后,也只能扯出一抹笑来,轻声说:“好。” 回谢家军的路修好了。 修好的第一天,谢景墨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那一日。 云昭给所有的病患都处理好了伤口。 谢家军三日后,抵达了营地。 所有人整顿军务。 夜半,只听见陈婷婷身边嬷嬷一声尖叫声响彻天际! “快来人啊!” “我家小姐不见了!” “有没有人啊!军爷,你快帮我找找,我家小姐,不见了!” 第78章 云梦。 云昭心里咯噔了一声!觉得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而后,她立即冲进了雨幕中,问,“是不是出事了?!” 段嘉飞看着脸色惨白的云昭,沉默了片刻。 “你说啊!到底怎么了!”云昭失控。 段嘉飞紧了紧拳头,低低的说:“回京的路上,先是遇到暴雨,之后,遇到了劫匪,你阿姐……被人掳走了。” “轰!”的一声,云昭的脑子里关于理智的部分全数炸裂! “现在人还没找到么?” 段嘉飞沉沉说:“再找了,会找到的!” 云昭浑身都在颤抖,她疯了一般的冲出去,骑上了段嘉飞停在门口的快马,疾驰而去。 下一秒。 谢景墨翻身上马,往云昭的方向追过去。 一路上,风疾马颠,云昭紧紧的攥着麻绳,一路狂奔! 云梦他们根本没有走远。 云昭追上去的时候,林副将低垂着头,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使劲的捶着自己动弹不了的腿! 战火连天,生死存亡没有让这个男人畏惧半分。 可这一刻,云昭在林副将的脸上,看见了怕。 看见云昭来,林副将颤颤巍巍的起身,长了好几次口,才颤抖着,喊了声,“昭昭。” 这一声昭昭,崩溃又绝望! “是没有保护好你表姐!” “都是我的错!” 云昭看了眼周围的人群,眯起眼睛后,收起视线。 她拿起长枪,问林副将,“他们往哪里去了?” 林副将刚要抬手指,只见远处缓缓走回来一直马。 那只马上,似驮着一个人。 那人趴在马背上,双手无力下垂,随着马走动的姿态,一颤一颤。 云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策马过去,她生怕看见没有一丝气息的云梦。 她靠近那只马,低低的叫了一声,马上的人抬起眼来,虚无的眼神对上了云昭。 露出了一抹极其空洞的微笑。 而后,听见了云梦低低的呜咽声。 云昭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了云梦的凌乱的身上,她抱住了云梦。 低低的说:“会过去的,阿姐,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云梦抱着云昭,脚底一滑,虚弱靠在了云昭的肩头,昏死了过去。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走,又了无生气的回。 云昭给云梦炖了药,守在她身边。 她叫她:“阿姐,无论怎么活,得先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云梦跟她笑,用发抖的指尖,拢了拢身上的长衫,她摸了摸云昭的头发,笑着应,“嗯。” 云梦的身上很多杂乱的伤。 云昭趁着她睡觉的时候,给她擦药,云梦几乎没有反应,就像是—— 已经死了一样。 云昭的心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纂紧着。 她一遍遍的告诉云梦,以后会好的,可她却无法告诉云梦,要如何才能真正的好起来。 次日。 阳光正好。 云梦醒过来的时候,看着云昭。 她轻轻一笑,握住了云昭的手,“昭昭啊,你怎么瘦了好多呢?别为阿姐担心,我没事,我还有好日子要过呢,你姐夫当了指挥使,日子就都会好起来的,我跟你姐夫说了,回去之后,我们就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要像你一样乖。” 云昭的眼泪缓缓的落下来。 云梦抬手,轻轻的替她擦拭眼泪,“别担心,阿姐还要去过好日子呢。” 云昭点头,眼泪无声落下。 “昭昭,药太苦了,城南的老翁又出来卖糖糕了,你去给我买一些好么?” 云昭点头,可她终究不放心,喊了成毅来看着云梦。 云昭匆匆去了城南,买了一包糖糕。 还不等走到医馆,就听见一身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声,云昭站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仓皇的走进去。 围观的人群主动散开。 然后,她就看见了悬梁之上,挂着的云梦。 云昭手里的糖,散落一地,滚落在泥泞中。 她脑子里只有云梦说的那一句:阿姐,以后还要去过好日子呢。 阿姐去过好日子了么? 云昭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后,她再也没有阿姐疼了。 那个,会为了她不畏强权冲出去。 为了她甚至连谢景墨都敢兜头就骂。 为了她说想吃家乡糕点,就熬了好几个日夜去学,只为了她开怀一笑。 能够跟她一起在长廊下赏月说心事的人,不再了。 回京路途远,林副将叫人打了一口棺木,一瘸一拐的拉着车,带着心爱的妻子回京。 于涛想派人护送。 林副将却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能送她回家。” 雨幕中,林副将在前面拉,云昭在后面推,两人的身影点缀在了寂寥的边塞中。 云昭走到半途,于涛追出来过,“昭昭,未经程序回京,按律为逃兵处理,是要砍头的!我叫人护送,这一次,一定让人平安把他们送回去!你听话,别去了!” 云昭看着于涛,脸色苍凉的说:“于城主,你放心,我不会城,送到城门口,我会回来的,我还有事,没有处理完!” 不知道为什么。 于涛察觉到,云昭说最后几个字时,眼底闪过杀意。 谢景墨跟段嘉飞跟在云昭的身后。 加上于涛派来护送的人,也不少人了。 一路上,云昭再没说过话,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就那么安静的,撑着高烧,在路上整整走了一个多月。 段嘉飞都怕她撑不下去。 可她就那么硬生生的挺着,把人送到了城门口。 京城繁华依旧,云昭却只觉得陌生。 她轻轻的侧脸,靠在云梦的棺木上,低声说:“姐,你在那边好好过日子。” 林副将拉着棺木缓缓入城。 最后,转了个弯什么也看不见了。 云昭这才缓缓的收起视线,翻身上马。 回城的路上,云昭一字未发,期间随意给自己弄了点药,喝了之后,便继续上路。 熬了十几匹马,几人回到了临城。 段嘉飞忧虑的看着云昭,他想安慰点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昭推开房门,睡了很长一觉。 隔天,她照常给人看诊,只是面上少了笑,只剩下冷入骨髓的冰寒。 第77章 意外? 临城天气多变。 早上还是晴天,雨后便下起了大雨。 云昭坐在长廊下忧心忡忡。 也不知表姐他们行程如何,是否有受到雨日阻碍。 期间陈婷婷要过来说话,云昭没兴致的起身。 下午的时候,雨势没有停下的预兆。 云昭皱着眉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定。 她紧了紧手腕上的手串。 总觉得不应该拿下表姐的那串手串。 她莫名的有些怕,暴雨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让云昭各位的不安定。 忽然。 医馆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云昭的心在这一刻被高高提起。 “云军医,北面塌方,伤了好多人,城主请您去看看!” 云昭刚刚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她的愿望总是落空,她在意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所以,此刻她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就会传来坏消息。 云昭拿起墙角边的伞,拎起一旁的药箱,叫上成毅,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幕里。 陈婷婷站在长廊下,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她没见过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姑娘。 蠢到了极点。 永远把病患放在自己身上。 瘦小的身子根本撑不起宽大的男装,狂风将单薄的脊背吹的难以前行。 大雨落在粗衣上,淋了个透。 陈婷婷觉得,云昭是最会给自己找罪受的女子了。 她还是不明白,谢景墨到底喜欢她什么? 嬷嬷看了眼云昭消失在雨幕中的瘦弱身影。 始终还是不忍心。 她低声对陈婷婷说:“小姐……那件事,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行么?真是没必要的。” 陈婷婷撇了撇嘴,“嬷嬷,我来之前,你知道我父亲跟我交代了什么么?” 嬷嬷低着头,“不知。” 陈婷婷听着哗啦啦的雨声,说:“我父亲说,生而为人,就是要让自己开心,若有让我不开心的人,就让她比我更不开心,我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我有这个本钱。” “嬷嬷,近日里,你话越发多了!”陈婷婷怒道。 嬷嬷低着头,“老奴只是为小姐好,若事情做的太过,恐怕不好收场,林副将毕竟是指挥使了……” “一个小小指挥使,我会怕他?”陈婷婷眼神轻蔑,“我——” “谁!”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婷婷立即怒色冲冲的转头,然后,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谢景墨。 “你说什么?” “什么指挥使?” 谢景墨眼神凌厉,视线里藏着一抹冷。 “没,”陈婷婷立即慌张起来,“我跟嬷嬷说着玩呢,景墨,你怎么过来了?” 谢景墨沉沉的看着陈婷婷的脸,而后,越过她,拿起墙角边的伞,大步走进了雨幕中。 那一刻,陈婷婷的脸恼怒到几乎变形! “他有去找她了!” “这么大的雨,他不问问我冷不冷,撑着伞就出去了。” “嬷嬷,你看见了么?云昭在的一日,景墨就看不见我的存在!” 嬷嬷低着头。 她想说,男人的心若是不在你这里,你做什么都是无用。 可她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说什么,陈婷婷都听不进去。 云昭没料到临城的塌方会这么严重。 周围都是哀嚎的伤民,她背着药箱,冲进了雨里。 一直到凌晨,雨势渐渐小了,被埋在泥土下的人才算都被拯救出来。 云昭低头匆忙给他们止血。 做完紧急处理,在让人把伤员都扶到医馆里去。 伤员太多,云昭分身乏术。 忙了整整一夜,才算都做完基本处理。 于涛派了十几个人给云昭帮忙。 一整个过后,这些人都摊在了地上。 云昭端着药材,给他们熬药。 熬药的空隙,抽着空去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湿透的衣服在身上穿了一整夜,云昭觉得自今有点着凉了。 可她没空停下来,熬着药,又抽着空找了一趟于涛。 “城主,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话有点不合适,但是我实在是不安心,能不能麻烦你找个人帮我去驿站问问,我表姐他们走到哪里了。” 于涛很爽快,直接叫了段嘉飞去。 段嘉飞知道云昭担心,天不亮就骑马出去了。 云昭总觉得心神不宁。 可她手里有病人,她不能跟段嘉飞一起去。 她低头下来,稳住心神,专注给病患疗伤。 雨再一次下大。 药馆里的药不够了,云昭陪着于涛去隔壁的驻军地取药。 整整三天,她没闭过眼。 她根本睡不着。 因为段嘉飞一直没会来。 谢景墨看着云昭着急的侧脸,淡淡的说:“你是担心你表姐,还是担心段嘉飞?” 云昭不应。 谢景墨在她身侧坐下,“用不着担心,这一路很太平,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者,陪着他们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有什么可怕的。” 云昭垂了垂眼睫。 谢景墨说:“你该想想你自己,你着凉了,而且,脸很红。” 谢景墨看着云昭眼底的阴影,淡淡说:“别回头你表姐好好的,你却病倒了。” “先去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段嘉飞也就回来了。” 云昭靠在梁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脑子里很乱。 沉沉闭上眼后,她觉得期间似乎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而后,是一阵很吵的杂乱声。 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好重。 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侧轻轻说了一句:“没事,你睡。” 下一秒。 云昭便彻底被拉进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中。 雨越下越大。 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云昭发烧了,呓语了一整个晚上,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还在下雨。 她给自己灌了一碗药汤。 然后问成毅,“段嘉飞回来了么?” 成毅说:“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云昭看着灶下的火,轻缓的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云昭似乎感觉到成毅又给自己端了一碗药。 “师父,你烧一天一夜了,始终没退,你把这汤药喝了,可别烧坏了脑子。” 云昭迷迷糊糊间,吞了药。 她想着要去看一看外头的病患,可刚要起身。 就听见医馆的大门被人“啪!”的一声重重推开。 段嘉飞站在了雨幕中,他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 就那么,远远的,静静的,用沉重无极的眼神,跟云昭对上了视线。 第76章 离别 谢景墨握着云昭的脖颈吻下去的时候,陈婷婷站在暗处,目睹一切。 她怨恨的同时,也实在是不明白。 究竟是为什么? 云昭都已经要嫁人了,谢景墨为什么始终放手。 云昭到底有什么魅力? 是瞧着比常人更好看么? 可谢景墨当王爷的时候,什么国色见过。 为什么这样偏爱云昭。 后来,陈婷婷觉得自己想通了。 是因为云昭会医术,能够为他所用。所以谢景墨不舍得。 说到底,男子什么时候都是自私的。 要了还想要。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看上的,就都是她的! 陈婷婷偏头,对身侧的嬷嬷耳语几句。 嬷嬷的眼睛越睁越大,“小姐……不妥啊,如今她还有软肋,你若……到时候,她若发疯,可不知如何钳制。” 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宫里头的钩心斗角,她见识不少。 可她也从没见过谁家姑娘,被攥着手往火里头伸,还面无表情的。 这样的气魄跟胆识,没几个人能做到。 在嬷嬷看来,送走云梦一家人,日后云昭就少了依仗,还可以利用这件事,让云昭嫁给段嘉飞,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再好看也没有了。 何至于呢…… “你懂什么,”陈婷婷不愿罢休,她冷冷的看着长廊里纠缠的身影,嫉妒的眼神里流露杀意,“我要她死!只要云昭在的一天,景墨就不会把眼神放在我的身上!” 这一次来临城就医。 明明可以离开,可谢景墨却迟迟没放话,这恰恰说明了,谢景墨心里有云昭。 只不过,谢景墨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承认正好,在谢景墨还没回神过来时,摧毁云昭! 那么她的地位就稳固了! 次日。 段嘉飞一早就来了。 帮着云昭整理药材,段嘉飞跟之前的林钰不同。 他话不多,稳重,踏实,让人觉得可依靠。 他不喜欢说,总是付诸行动。 云昭端了碗面条出去,段嘉飞笑着接过,吃完了,也不做甩手掌柜,自己把碗洗了,又默默的折回去帮忙。 上门看诊的人取笑着说段嘉飞疼媳妇。 他低头笑,耳垂缓缓红温。 云昭这种时候,都会过去解围,段嘉飞会站在云昭的身前,一个副将也还是愿意低下身份求饶: “我家云昭是女子,脸皮薄,你们莫要取笑她,日后我请你们吃酒。” 整个军营的人都在说,少见段嘉飞这样疼人。 那可真是疼进骨子里去了。 云昭轻轻在一侧笑,风吹过来,带动碎发,段嘉飞侧头过去,便又是一番惊艳。 谢景墨坐在一侧,看着云昭低头娇羞的笑,眼底冷意,一点点的晕染开。 隔日。 云梦要走。 云昭给他们准备了许多干粮。 段嘉飞一早也过来,段家军这次回京复命,段嘉飞跟着打点。 段家军对云梦跟林副将很客气。 对云昭笑着说:“云姑娘请放心,我们经常走这条回京路线,路上一定照料您姐姐跟姐夫,您请放心。” 谢景墨也派了人一起陪同。 加上陈婷婷的五十几个精兵,也算是声势浩大了。 云梦走的时候,云昭站在城门默默流泪。 云梦笑眯眯牵着云昭的手,把手上的檀木手串摘下来,给云昭戴上。 “这个不值钱。” “当初我来边塞之前,我爹娘去庙里求的,说是保佑我在这边塞平安健康,开过光的,听说很灵验,这七年里,我倒也确实少病少灾,如今我把这串珠子送给你,就算代替表姐陪你出嫁了。” 云梦对于没能陪着云昭出嫁,总是觉得遗憾。 家里最小的妹妹,出嫁身侧无一家人,一想到这里,云梦便心疼的掉眼泪。 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对于云昭来说,是软肋。 她早些走,云昭也好放松一些。 她知道,因为自己这次回京,云昭动了不少脑筋。 她不能辜负云昭。 “表姐,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云昭要把珠子还回去。 被云梦拦住了。 “你戴着,平平安安的,就像阿姐在陪着你一样。” 云昭眼眶中的泪水缓缓滚落。 云梦走之前,将段嘉飞拉到了一边。 两人低低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云梦表情真挚,段嘉飞面色诚恳。 一瞧就知道,云梦这是在把自家妹子托付出去。 半晌后。 云梦跟着车队走了。 云昭站在城门口,对着远去的云梦一直挥手。 段嘉飞偏头,站在风中,看着云昭的视线很平静,平静中,又显得热切。 他说:“昭昭,如今,在这边塞,我就是你的亲人。” 云昭抬起头,隔着眼泪看段嘉飞。 那一刻,她的心轻轻的动了一下。 谢景墨冷冷地旁观。 陈婷婷在一旁看了后,勾起嘴角,捂着嘴笑起来。 “景墨,我瞧着,云军医此番倒是确实对段嘉飞有了些情愫了。” 因为见识过你喜欢人是什么模样,所以,一眼就能够知道,你动了心。 一如陈婷婷看谢景墨。 也如此刻谢景墨看云昭。 更如此刻的段嘉飞。 段嘉飞安静的笑起来,眼神里有温润,他轻轻的对云昭说:“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云昭再一次愣住。 出征之前,她告别家乡。 从此之后,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后来,她有期盼着谢景墨能够给她一个家。 她等了七年,盼了七年。 在深深失望后,忽然有人跟她说,要给她一个家。 云昭眼眶微微泛红。 段嘉飞便顿时慌张起来,“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可是我说错什么?我哪里说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五大三粗的男人手足无措,一脸的焦急。 云昭眨了眨眼睛,眼眶里染着泪,鼻尖微微的泛红。 她摇了摇头,段嘉飞才松了口长气。 “吓死我了。” “平日里,不见你哭,如今见了,心里慌张的很。” “昭昭别怕,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云昭闻言,轻轻一笑,“嗯。我知道。” 一路上。 云昭跟段嘉飞走在前面。 谢景墨面无表情的走在后面,陈婷婷一脸的雀跃。 嬷嬷心事重重的走在最后。 在城门即将关上时,嬷嬷忽然转过头,看向远处。 那一道长长的军队,此刻已经走出去好远,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点了。 第75章 我谢景墨的人 回去的路上。 段嘉飞眉舞飞扬。 自从来了这边塞,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昭昭,你今天真好看。” 云昭轻轻一笑,“你说了好多次了,可是还没说够?” 段嘉飞眸色认真,表情亦认真,“嗯,我想说与你一辈子听。” 云昭偏头看了段嘉飞一眼,轻轻笑了笑。 好久后,她才浅浅的,应了声,“嗯。” 段嘉飞极其高兴,路上便问云昭,“那……我在回家中的信中,跟爹娘说,你愿嫁我,可好?” 云昭还是点头。 段嘉飞笑出声来,“昭昭,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云昭想。 这或许就是她应该走的路,过的日子。 陈婷婷跟在他们身后走,听见段嘉飞的话,偏头对谢景墨说:“景墨,你听见了么?段嘉飞这是跟云昭定下了。” 谢景墨眸色很淡,漆黑的眸色里,没有一丝情绪。 陈婷婷很高兴。 段嘉飞回去的时候,陈婷婷还跟他道了一声恭喜。 谢景墨看都没看云昭,直接回了自己的屋。 陈婷婷看着云昭,轻轻笑了一声,“云昭,说真的,我还挺佩服你的。” “为了别人的利益,甘愿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你那个没脑子的表姐,至于你这么为她牺牲么?” “不过也是,段嘉飞家境好,副将位置对你来说,也是高攀了,总比呆在景墨身边,无名无分的强。” 云昭没说话。 夜里冷,说话的时候,都跟着冷气。 她提着裙子进了门。 她找了云梦,跟她说:“三日后,你们动身。” 云梦闻言,一脸的不解,“为什么?我听闻,段嘉飞要跟你定下,表姐在这,也算你的家人,到时候再送你出嫁,可不正好?” 云昭握着云梦的手,轻轻一笑,“表姐,七年里,你多次维护我,我心里无限感激,我也欢喜着我若出嫁,有你陪伴,可你们没安全回去,我总归是不安心,三日后,段家有一匹人马要回京,加上谢景墨的人,陈婷婷的精锐部队,你们一定能顺利回京。” 谢景墨确实很了解云昭。 云昭是军医。 是这个世界上,最谨慎的人。 她的筹划里,是借助所有的力量都要将人安全送回家。 陈婷婷心思多变,她不能等,也等不起。 她手里的东西不多,在一切都时机都来临时,就顾不上所谓出嫁是否有家人陪伴了。 云梦深深叹气,“昭昭啊,你总是算无遗漏,可你却总是把别人放在优于自己的位置上,难为你了。” 云昭从云梦这里出来。 她站在走廊上仰望星空。 边塞宽阔。银白的月色洒满大地,像是一湾浅浅的白玉。 云昭看着天,想娘了。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来,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身侧。 “你这样费尽心思的送他们走,可知,段家也不是普通人家,你应了婚约,日后再悔,她们一定会恼!” 云昭看着天,吸了吸鼻子,“我没想过要悔。” 只这一句话落下。 云昭便感觉到周身的气息都跟着冷厉下来。 云昭没多在意。 他依旧坐在长廊上,仰头看着洁白的月,“谢景墨,我不是哄骗段嘉飞的,我觉得……我是时候,应该定下来了,我总不能永远跟着你的影子跑。” “我也想有自己的日子,有自己可以依靠的肩膀,你不是我的良人,我早清楚的知晓了。” 云昭的声音淡淡,不同于之前的不甘。 给人一种,认真的感觉。 云昭的话落下,却听见一声嗤笑。 谢景墨冷厉的声音落下,“云昭,你以为你是谁?” “当初,是你爬上我的床,彼时我就告诉过你,爬上来容易,想下去,可就难了。” “你若觉得,段嘉飞能够容忍你夜半睡我塌上,那你便跟他成这个婚,否则的话,你好自为之。” 云昭闻言,眉头缓缓的皱起来。 “谢景墨!” “是你拿我换了五千铠甲!” “是你!你还记得么?!” “当你把我换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是你的人了!” 云昭烦躁道。 谢景墨却笑,他喜欢看这样生动的云昭。 这样的云昭,总是让他有征服的欲望。 “是么?” “我若不愿意,我就是把你换给别的男人睡,你也得服从,不过是换了五千铠甲,你至于这样激动?” “云昭,你要筹算,要浩浩荡荡的人护着你姐回家,我没意见,你要算计谁,我也没意见,但是我警告你,你若敢当真跟别的男人有了牵扯,你知晓我的脾气的。” 云昭被谢景墨捏着下巴。 她冷冷的抬起头,“你想如何!” 谢景墨笑起来,“昭昭,你太蠢了。” “你知道算计陈婷婷,知道依附段嘉飞,也知道去求于涛,可你唯独忘记了,在这些人里,只有我的身份,是最尊贵的。” “我是天子的兄弟,是混不吝的王爷,我若不愿,别说你表姐,也别说什么指挥使,就是年迈的爹娘,我都能让京中的人给他们送到这战场上来,你信么?” 云昭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惧。 谢景墨看见了。 他淡淡的笑起来。 指腹揉着云昭的唇瓣,声调浅浅淡淡的,“云昭,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别招惹我,你记得,你当时说的什么么?” 云昭闭了闭眼睛。 眼泪从眼底滚落。 谢景墨笑了一声,低头,吻掉了那颗泪水。 云昭身子狠狠的颤抖。 当初刚到军营,她便爬上了谢景墨的塌。 谢景墨没阻止,也没说允许,只是低头看书,似极其随意的说:“云昭,你可知,我的床,不是随便上的。” 云昭彼时毫无办法。 替父从军,是欺君。 她偏偏还是个女儿身,除了寻到庇佑,别无他法。 她看着谢景墨的侧颜,咬着唇,豁出去道:“我不怕!” 那一夜。 营帐的烛火烧了一整夜。 云昭在谢景墨的掌中,极致绽放。 模糊间,云昭听见谢景墨在耳畔低沉的说:“你今日招惹了我,这辈子就只能是我谢景墨的人!” 第74章 惊鸿一瞥 边塞七年。 没人见过云昭穿女装。 也不是没想过要穿。 只不过谢景墨不准。 云昭一向听话,谢景墨一句不准,她七年里,就没碰过一次女装。 在盛大的节日,都不曾。 这一日,她换了女装出来。 在场的谢家军,进门来的病患,站在台阶上的陈婷婷,全都愣住了。 云昭太久没穿女装了,她实在是不适应。 余光看见谢景墨冷着眸子,从始至终,都未抬头。 她抿了下唇。 而后,听见云梦的惊呼声。 “昭昭,你好漂亮。” 是的,很漂亮。 这种漂亮类似乎,冬日里初绽放的玫瑰,满含露水,娇嫩的花朵徐徐盛开。 艳丽了一整个大堂。 “昭昭,”云梦笑眯眯的,“这还是我之前的旧衣,日后你大婚时,表姐亲自给你绣一套婚衣,保准教你的夫婿移不开眼睛。” 事实上,即便是旧衣,也遮盖不了云昭的风姿。 院子里的一群人男人都红了脸。 陈婷婷看了眼院子的人,又缓缓将视线移在了身侧的谢景墨的身上。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 一眼也都没看过云昭。 陈婷婷垂了垂眸子,不明白谢景墨这是几个意思。 “表姐,那我先出去,下午我还照样接诊,一顿饭的功夫我就回来,你帮我看着点。” 云梦点点头,“去吧。” 云梦笑了笑,素唇勾起一湾春水,盈盈一握的细腰满是婀娜。 众人再一次被惊艳。 云昭提起裙摆往外走。 一路上,众人一边惊诧云昭的装扮,一边回神过来,这临城里,终于要有喜事了。 云昭去了城门口,段嘉飞跟哥哥还没到。 她低头小心的避开水坑,唯恐把阿姐的白鞋弄脏了。 云昭这几日认真的想过了。 若女子终需一嫁,段嘉飞会是很好的选择。 人终究不能太固执,她也没有固执的资本。 为自己所爱拼力一搏,她博过了,如今也没有遗憾。 她如今的心愿,便是希望表姐跟姐夫顺利回京,日后的家庭能夫妻和睦。 这样足以。 她终究是平凡人,得偿所愿这种东西,还是太奢侈。 她不愿意认的命,在这一刻,终究还是认了。 云昭站在城门口,低着头,思绪淡淡的。 医馆里。 陈婷婷扯着笑,对云梦说:“段家,也算是一门忠良了,云昭陪段副将,也算高攀。” 云梦懒得理会陈婷婷。 陈婷婷却笑着说:“所以说呢,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云昭确实聪明,景墨这里不给活路,便迅速择了他人,离开的时候,半分不见留恋,这样的城府跟心机,做什么事都能成的。” 谢景墨坐在椅子上,冷冷的晒太阳。 也不知道,这些话听进去没有。 云梦知道云昭因为自己忍了不少,她不愿意跟陈婷婷起冲突。 扶着林副将进了房间。 陈婷婷自觉无趣,坐了一会儿后,偏头对谢景墨说:“景墨,咱们去瞧瞧段嘉飞的这位大哥吧,我记得,这位段家大哥,跟你认识。” 谢景墨闭着眼睛,声音冷淡,“不去。” 陈婷婷来了兴致,缠着谢景墨起身。 云昭正面等来了段嘉飞跟他的哥哥段嘉城,身后,陈婷婷勾着谢景墨来了。 “云昭。”云昭脸上刚刚扬起笑,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云昭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收敛。 最后,只剩下残余的寸许。 “云昭,景墨说,他认识段嘉城,所以,带着我来给你一起瞧瞧未来夫婿的家长呢。” 云昭的视线从陈婷婷的脸上,移到了谢景墨的脸上。 谢景墨的脸上毫无表情,眸色很浅,很淡。 “你是我的兵,我来替你瞧瞧,也理所应当。” 云昭抿了抿唇。 段嘉飞跟段嘉城已经骑马走近。 “昭昭!”段嘉飞飞身下马,笑眯眯的走到云昭的跟前,跟身后的哥哥介绍,“哥,这就是云昭。” “谢……将军,你们怎么也来?” 陈婷婷勾唇一笑,“怎么,段副将,我们来不得?怎么说,云昭也是从我们谢家军出去的,她跟我们景墨,关系匪浅,她见家长这样大的事情,我们自然要来。” 段嘉飞点点头,看了眼云昭。 眼底满是惊艳。 去往餐馆的路上,段嘉飞笑眯眯的看着云昭。 两人在前头低低的说话。 陈婷婷看了眼谢景墨无波无澜的脸,心里略略欢喜。 “景墨,你看,段副将跟云昭多般配啊。” “我刚刚还听见,段副将夸赞云昭今天好看呢。” “大家也说她今天打扮好看。” “你说呢?” 谢景墨眸色冷淡,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放在云昭的身上,寡冷疏离,就好像跟他没关系似得。 陈婷婷纠缠着说:“景墨,你是不是也觉得好看,我改天也叫云梦借来穿穿,可好?” 谢景墨无所谓的说:“随便。” 陈婷婷很满意谢景墨的答复。 几人坐进了餐馆里。 陈婷婷拉着谢景墨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说是:“你们一家人吃饭,我跟景墨就不参合了,你们吃你们的。” 段家也不纠结,笑着点菜。 段嘉城是武将,很威严,但是对云昭倒像是多几分偏爱。 “云军医有忌口么?” 云昭摇摇头。 段嘉飞惊喜的看着自家哥哥。 他家哥哥可是很好主动关心人的,一路上,他还担心哥哥会不喜欢云昭。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一餐饭下来,都是段嘉飞在说话。 饭后。 段嘉城要离开。 两兄弟走到一侧,段嘉飞看着云昭笑,段嘉城也轻轻一笑,“云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姑娘,你莫要辜负人家。” 段家飞眼睛一亮,“哥,你很少第一次见谁,就给这么高的评价。” 段嘉城的实现缓缓的落在了安静的姑娘身上。 他—— 不是第一次见到云昭。 三年前,他所在的军队没困,是谢家军突围进来,当时的军医,就是云昭。 惊鸿一瞥,他挂念好久。 只是没想到,再见,已经成为弟弟的心上人。 “好了,哥哥走了,你好好的。” “你跟云姑娘好好相处。” 段嘉飞点头,低声对段嘉城说:“哥,我想娶她。” 段嘉城闻言,顿了一瞬。 而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你回禀爹娘,若云姑娘同意,定下婚约,哥来给你置办。” 段嘉飞一脸的惊喜,重重应,“嗯!” 第73章 这笔交易,你做么? 云昭努力的避开陈婷婷。 但是陈婷婷不依不饶。 坐在云昭身边,皮笑肉不笑,“我看你还能忍多久。” “云昭,我们打个商量吧,怎么样?” 云昭把柴火放进灶里,眸色冷冷。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你不是很能忍么?” “这样,只要你能像现在这么忍,不跟我起冲突,那么日后你表姐跟姐夫回京,我叫人送他们。” 陈婷婷看见云昭的那柴火的手,在这一刻,顿了一下。 陈婷婷满意的扯唇。 “我呢,说话算话。” “怎么样,这笔交易,你做么?” 云昭抿下唇,“你做这种交易的乐趣在哪里?就为了看我不如意?” “对!”陈婷婷笑起来,“我就喜欢这种,把你们穷人碾压在脚底下的感觉,怎么样,你同意么?” “我知道,谢景墨跟林副将说了,会派人保护他们回去,可谢景墨能派几个人?” “一个?” “还是两个?” “最近边塞事多,谢景墨腾出手护送他的好兄弟,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个人,若途中出现变故,你这个姐夫,如今缺了腿,能做点什么?” “只要你跟我赌,你能够一直这么忍下去到时候我派五十个精锐干将护送他们,怎么样?!” 云昭闻言,怔怔抬头。 她沉默了片刻,“你……当真?” 边塞不安稳,若是有五十名干将,表姐跟姐夫一路一定平安。 “你知道的,放眼整个边塞,只有我可以跟你说这个话。” 是的。 云昭知道。 陈婷婷来边塞的时候,陈家就派了不少死士暗暗跟随,而明面上,是皇上派来的皇家精锐。 浩浩荡荡,不下数百人。 “怎样?”陈婷婷笃定的很,云昭一定会答应! “行!” 果然,只很短的时间里,云昭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陈婷婷笑起来,她看着灶里烧的正旺的火。 在须臾之间,直接抓起云昭的手,一把塞进了灶里! “啊!” 火舌略过白嫩的手,云昭闭了眼,可她没有丝毫反抗。 只片刻,伸出去的手,被人以强硬的姿态拉了出来。 “云昭,你是疯了吧!” 云昭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谢景墨。 谢景墨一言不发,直接把云昭带了出去。 走到长廊处,谢景墨一把将云昭丢出去。 云昭踉跄了两步。 站稳后,才扶着柱子,看向谢景墨。 “云昭,云军医!你刚刚在干嘛?!” “你自己说过的吧?你那是军医的手,救人的手,珍贵非常,你刚刚在做什么?” 云昭在军中多年,她手上的力气比陈婷婷那种娇小姐不知好多少。 她刚刚若反抗,陈婷婷能奈她何? 可云昭闭了眼,全盘接受了一切。 谢景墨一想到刚刚云昭脸上的平静,心里就腾升一股的恼怒。 他讨厌这种情绪。 就像讨厌从前不屈不挠的云昭,如今一脸认命的表情一样。 云昭表情淡淡,她看着谢景墨,“谢将军。” 说完,她抬步要走。 谢景墨一把拉住了她。 他很不喜欢云昭这样,现在的云昭,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直接握住了云昭的细腰,把人往墙上摁。 云昭顿时反抗。 谢景墨这才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从前的样子。 谢景墨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他捏着云昭的下巴,低头将唇覆盖下去。 温软的唇瓣让谢景墨缓缓的闭上了眼。 直到口腔里弥漫上浅淡的血腥味,谢景墨才跟云昭分开。 两人都喘着气。 云昭抬手要推开谢景墨,谢景墨把人紧紧的摁在怀里。 “我说了,我会派人保护你阿姐回去,你何必这么忍?” 谢景墨这么说,可他知道云昭的脾气。 从医的人太谨慎。 做什么都要万无一失。 边塞太乱,她不放心。 “你若实在觉得不放心,回头我多安排些人陪同回去,你的手,跟你的人,没有我允许你敢损伤试试,我杀你全家!” 谢景墨的口吻凶狠。 云昭倒不觉得威胁。 谢景墨低头看了眼云昭的手,“要不要找人给你看?” 云昭后退了两步,“我自己是大夫。”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殷红的唇,觉得刚刚不太够。 他往前走了一步,云昭立即警觉后退。 谢景墨嗤笑一声,“怕什么?就你如今这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我瞧得上你?你在这临城好歹是封了官的军医,居然这样狼狈,不如在我谢家军活的好!” 云昭不敢妄想去哪里活的好。 她只希望阿姐跟姐夫平安回去。 陈婷婷站在暗处,看着谢景墨落在云昭身上的眼神,狠狠的纂紧了手。 次日。 段嘉飞捎信说哥哥下午就到。 他下午也会回,希望她有空在城门口等他。 云昭看后,把信放回了袖口里,继续看诊。 陈婷婷目睹这一切,嘴角勾起轻轻的微笑。 午后。 云昭准备出门。 被云梦拉了一把,云梦笑眯眯的从柜子里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 “这个衣服是当初我从京中来的时候穿的,时间是久了点,可我只穿过一次,还是很新的,你去见段嘉飞的哥哥,虽然你两也没定,但是,我瞧着段嘉飞是个可依托的,你换身好看的衣服,也叫人家有个好印象。” 云昭摇头说:“不用。” “你回去京中还可以穿,我习惯了男装,再者说了,喜不喜欢,靠一件衣服也拉不了多少好感,仅当做去见朋友的哥哥,平常心一些的好。” 云梦却很不赞同。 “胡说。” “姑娘家的,哪个不希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人,平日里你忙,如今得空,自然应该好好打扮, 而且我听说,为了今日带你去见家里人,段嘉飞也特意准备了一套得体的衣服,你若男装去,人家哥哥还以为你是段嘉飞的好兄弟呢,成什么了。” “来,”云梦把衣服塞进云昭的手里,“去换了出来,我家妹子天生貌美,收拾一下,准保叫外头那些男子移不开眼,叫段嘉飞迫不及待地要娶你回家。” 云梦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云昭进了房间。 第72章 我可以忍 姐夫的指挥使定了。 只待过几日会京。 云昭很开心,这几日里都是笑的。 陈婷婷看着云昭的笑脸,扯唇,淡淡道:“小心乐极生悲。” 云昭紧了紧手。 不过她忍了。 只要姐夫他们能平安回去,受一点委屈,云昭根本不在意。 陈婷婷意外的看着云昭。 而后,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小小的军营指挥使,至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去做大将军呢。” 云梦听见了,皱眉要过去。被云昭也拦下来了。 夜里。 两人坐在长廊上,云昭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云梦笑眯眯的走过来。 两人跟小时候一样,并排坐着。 “表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 云梦含笑,“嗯?” “小时候,你不喜欢我,总是说我笨,做农活不利索,我其实很怕你,可是后来,我被人欺负了,你冲出来帮我,那个时候,你才八岁,而对面的男孩,整整十五。” “我还记得你跟他们说,我家的妹子,只有我能欺负。” 云梦笑起来,“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云昭点点头。 “边塞太冷了,太寒凉,人来人往,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没命,我真的很开心,你跟姐夫能够回京,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应该得一个好结果。” “所以,我不知道陈婷婷说了我什么,你也别在意,我们安安稳稳的过完这几日,到时候,你跟姐夫回京,也好照料家中爹娘。” 云梦笑着点头,“嗯,指挥使!你姐夫日后是京中军营指挥使了,你姐夫面上不显,可内里十分高兴,他说,他家世代务农,到他这里,也算是吃上皇粮了,昨夜高兴的,一宿没睡着。” 云昭看着云梦恣意的笑,她也跟着笑。 穷人的日子艰难,要想往上走一点点,都需要靠血泪趟出来。 那一夜,院子里都是云梦的笑声。 陈婷婷站在暗处,瞧着两人嘴角的恣意的笑,嗤笑了一声。 “没见识!” 云昭的医馆不仅仅医治谢家军这些人,临城的将士也到这里医治。 最近医馆事情多,云昭给谢家军炖药之后,就处理临城的事情了。 陈婷婷最近似乎知道云昭有所顾忌,行事说话,反而咄咄逼人起来。 云昭不在乎,她统统忍了下来。 陈婷婷扯笑,在云昭给谢景墨换药的时候,故意问云昭,“云军医,之前你跟我说,你是女儿身,之所以能够留在军营,是因为跟景墨欢爱,那你如今跟段嘉飞进展飞速,你们俩是不是也……” 陈婷婷故意停顿。 云昭紧了紧手,她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的时候,看见了谢景墨冷冷递过来的视线。 “陈小姐想多了。”云昭给谢景墨处理伤口,声音低调。 “是么?”陈婷婷笑了笑,“我还以为,我做这番猜测,云军医会痛斥我呢,怎的,这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了?” 陈婷婷蹲下身子,倒是一副跟云昭十分熟惗的样子,“云昭,咱们是好姐妹,这些话,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你觉得段嘉飞跟景墨,在那方面,谁厉害?” 云昭紧紧的咬着下唇。 她盯着陈婷婷嘴角的笑,忍了又忍,而后,淡淡的笑了一声,“陈小姐,你误会了。” 云昭说完,起身要走。 陈婷婷不依不饶,“怎么?是我误会了你跟景墨,还是误会你的段嘉飞?云昭,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么?” 陈婷婷故意要把事情搞大。 她就是想要看看,谢景墨到底偏心谁。 到目前为止,她都很满意。 谢景墨只不过是冷眼旁观,没有阻止的意思。 院子里,不仅仅是谢家军的人,还有临城的人。 这里的人对云昭跟谢景墨的那一段,并不知晓。 陈婷婷这么一吼,所有人都看着云昭。 云昭站在所有人的质疑的目光里,宽大的外衫下,身子轻轻的发抖。 她只不过…… 是想去一个没人知道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只不过是想这样而已。 陈婷婷站在台阶上,笑着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说:“怎么?云昭,敢做不敢当?” 陈婷婷对着院子里的人,大声道:“你们嘴里,冰清玉洁的云军医,其实在七年前,进入谢家军的第一天,就爬上了男人的床! 她以此来获得男人的庇佑,在谢家军营是这样,在临城也是这样,你们可要小心自家夫君,云昭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不择手段的!” 陈婷婷看着云昭笑。 也看着云昭隐忍沉默。 她知道,云昭如今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云梦,因为林副将,因为那个指挥使的位置。 为了这些,云昭什么都能忍。 “够了!”谢景墨站起身,冷冷的扯了陈婷婷一把,“胡说什么!都散了!” 落在云昭身上的视线,一点点撤离。 云昭咬着牙,低头继续抓药。 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陈婷婷被谢景墨拉扯的疼,她看着谢景墨,声音冷冷,似疯魔,“怎么?你心疼了?” “谢景墨,我对你百般讨好,可你不领情,你心思不在我这里,那又怎么样?年后,你还不是要跟我成亲?你有本事跟京中说,你要悔婚啊!” 谢景墨眸色冷淡,他厌烦的看着陈婷婷,“你以为我不敢?” 陈婷婷顷刻顿住。 她的表情深深震惊,而后,是崩溃的失控,再然后,脸上掀起一抹的哀求,“景墨,我错了,我刚刚是失心疯说的话,我没有要跟你解除婚约的意思,我错了,你别当真。” 谢景墨看了云昭一眼。 几秒后。 视线淡淡移开。 他重新坐了回去,没有再对陈婷婷多说一句责怪警告的话。 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有临城人落在云昭身上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移过来。 云昭抿了抿唇,将眼眶里的热意眨着眼睛散去。 然后,站直了身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重新忙碌起来。 陈婷婷站在一侧,看着云昭白嫩的侧脸,眼神里闪过浓稠的恶毒。 第71章 我跟将军九死一生里走出来,他会为我高兴的 陈婷婷咬了咬牙。 谢景墨冷冷的视线压下去,“说!” 陈婷婷的脸扭到一边去,“跟我没关系。” 话落下的第一时间里,谢景墨召集了所有士兵,全程寻找云梦。 云昭几乎要疯了! 她找了于涛,于涛调动了军营内的士兵。 这个临城几乎被翻了一遍,云昭坐在药馆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可没一个是她的表姐。 她失魂站起来,要继续去找。 谢景墨一把拉住了她。 云昭疲累的转头,她眸色冷冷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我只不过喜欢过你,我已经放弃了,我放弃了都还不行么?!”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人不多,你明明知道我最在意家人,你们就故意挑着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捅刀子是吧?!” “谢景墨,你让我恶心!” 云昭甩开了谢景墨的手,她走下台阶。 谢景墨要去拦,却被云昭一把甩开,甩开的时候,力道过大,直接打到了谢景墨的脸上。 周围的人都震惊于这一幕。 都想着看这位谢将军会如何暴怒。 陈婷婷也站在一侧悠闲等着。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谢景墨一把揽住了云昭的细腰,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一时间。 所有的人都顿住了脚步。 这是—— 怎么个意思? 云军医……跟谢景墨? 是那种关系? 云昭气急,她哪里反抗,可谢景墨力气很大,直接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背在了身后。 熟悉霸道气息落下来,云昭瞪着眼睛,眼睛里注满了泪水。 谢景墨吻着云昭的唇,轻轻的问,“冷静下来了么?”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清丽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景墨!你在做什么?!” 一个人影冲了上来,将云昭从谢景墨的怀里拉了出来。 是云梦! 云昭看到了完好无损的云梦,她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事情。 她激动的抱着云梦,“表姐,你去哪里了?!” 边塞战场,生死是常事。 众人皆以为,能在这里呆着的人,早没有了心。 其实,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心思最柔软的人。 因为看过了生死,所以他们更珍惜彼此相聚。 “表姐,你吓死我了!” 云梦笑了笑,“我去买糖了,结果那糖翁说卖完了,故而我跟了他回家去取,中间那糖翁迷路,我们在林子里饶了好久,这才回来,吓坏了了吧?” 云昭点头,大眼睛里泪眼盈盈。 云梦安慰了好一阵,云昭才缓和过来。 她牵着云梦的手,“表姐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去跟于涛说一声,告诉他找到人了。” 云梦轻轻一笑,“怎么还劳驾城主呢,我家妹子真有本事,去吧,路上小心。” 云昭点头,众人归位。 云昭从于涛那里回来,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医馆门口的陈婷婷。 陈婷婷站在台阶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云昭站在台阶上,眸色又冷又淡。 “云昭,下一次,云梦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云昭眯起眼睛。 陈婷婷轻轻一笑,“我没动手,可会有人替我动手,你或许不懂,京城中人,利益盘根错节,我跟谢景墨好,才会有更多的人好,而你,或者你在意的东西,不过云泥,如今你明白了么?” 云昭冷笑,“你既然这么厉害,还何须来跟我说这些?” “陈婷婷,人都会有自己在意的东西,你也不例外,你若让我不好过,我虽然取不了谢景墨的心,但是,你也恐怕没那么利索的过好日子,我若当着应了做谢景墨的妾,你恐怕面子上也蛮难看。” “你敢!”陈婷婷怒了。 云昭两手一摊,“我说的确实不错,对吧?你也有在意的东西,陈小姐我已经答应跟段嘉飞去见家长,日后顺利,我们会好好日子,但是若你一而再的挑衅我,我不会对你客气。” 陈婷婷紧紧的攥着拳头。 云昭的千百句话里,那一句:你要有本事,就抓住谢景墨的心。这一句没错,可她做不到! 这让陈婷婷气恼至极! “你说的高尚,那你为什么允许谢景墨亲你?!” “你彼时为什么不反抗?!” “就是你狐媚勾引景墨,所以才让景墨的心一直不安定!” “云昭,你若不想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你立马去跟于涛说,让谢景墨带着手底下的人回去!” “云昭,不管你怎么想的,云梦跟林副将终究是在谢家军,你若要他们好过,就立即去找于涛!” 云昭冷冷的看着陈婷婷。 今天即便陈婷婷没说这个事情,她也是要去提的。 次日。 云昭跟于涛提了昨晚的事情,之后,跪下身子,恳求道:“我希望您能够留下林副将及其家属,我姐夫的腿伤了,恐怕日后上不了战场,我希望,若可以的话,能够在这里把伤养好后,退役归家。” 于涛闻言,点点头,“都是守护边塞的战友,能做的,我都会帮忙,我同意了,你日后跟你姐夫说一声,他同意就行。” 云昭道了谢。 回医馆后,云昭找了林副将跟表姐,说了自己的意思。 “于涛的意思是,你们此番退役,可以回到原籍,日后他叫战友帮着给姐夫在京中的军营里找个指挥使的官坐坐。” 云梦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指挥使。 那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林副将在这边塞七年,她就担心了七年,战场刀枪无眼,她怎能不怕。 可军中一直没旨意下来,他们也不敢断然回去。 如今好了,借着病退,有了去处,日后他们就可过上好日子了。 林副将可很激动,“这可太好了,云昭,姐夫可要好好谢谢你!” 云昭却摇摇头,“表姐,今天的事情,我敢肯定是陈婷婷设计的,是我连累了你,万幸的是,你平安回来,我一定要为你们打算,姐夫这七年,是趟着鲜血过来的,一个指挥使,不算高攀!” 林副将跟云梦都很满意。 两人笑着点头。 云昭走的时候,跟林副将说:“姐夫,谢景墨哪里,是我去说,还是您自己去说?” 林副将很痛快,“我自己去说吧,我跟将军九死一生里走出来,他会为我高兴的。” 第70章 云梦 陈婷婷站在门口,听着这一切,眼神闪过一抹极致的阴冷。 她将视线放在了坐在林副将身边的云梦身上。 谢景墨每晚需要换药。 通常这种时候,陈婷婷都会在场,对谢景墨嘘寒问暖,然后再站在一侧,心疼的红了眼眶。 不知道的还以为伤的是陈婷婷呢。 可这一日,换药的时候,陈婷婷不在。 云昭不愿意跟谢景墨私下相处,她环顾四周,想要找云梦陪同。 可周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云梦的身影。 傍晚的时候,林副将说吃药苦,央着云梦去买麦芽糖,云昭便以为云梦是去买糖了。 谢景墨坐在门口的位置上。 他身后的光打在身上,像是整个人都坐在了光亮中。 “为什么不过来?” “怎么?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云昭抿了抿唇,端着药过去,在谢景墨的面前蹲下。 云昭的动作很快。 快要包扎完的时候,谢景墨忽然淡淡说:“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云昭继续包扎,浅淡道:“我不明白将军说的什么意思。” “你不想去见段嘉飞的哥哥,不是吗?”谢景墨冷厉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云昭,视线又冷又淡,“为什么改变主意。” 云昭低着头,忽略掉了谢景墨口吻中隐藏的怒意。 “我没有不想去见。”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至于我为什么改变主意,是因为我思量之后觉得,段嘉飞待我好,我再找不到这样好的结亲对象了,我该好好抓住机会。” 谢景墨眉头狠狠的皱起来,语调加重,“是么?!” “云昭,”谢景墨抬手,一把捏住了云昭的下巴,视线逐渐狠厉,“你敢去见试试看!” 云昭的眸色很浅,很淡。 再不似从前挚爱他时的热烈,谢景墨的心忽然慌了一下。 云昭借此偏开了头。 “我怎么不敢?” “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兵了。” “而且,将军,是你自己说的,腻了,不是吗?”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我腻了,但是不代表我愿意让给别人!云昭,再我没有同意之前,你敢跟别人有牵扯,你试试!” 云昭闻言,却是一笑。 “怎么?将军也是想要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 “我真的不明白,我不过一介草名,你们要为难我到这种地步么?” “我究竟是怎么你们了?” “杀人不够头点地,谢景墨,你够了吧!” 这几日来,被陈婷婷威胁的怒意在这一刻,听见谢景墨说的话后,全数释放。 云昭狠狠的看着谢景墨,用谢景墨无比陌生的眼神瞪着他。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要经历这么多的话,但愿,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云昭说完,站起身,直接走了。 谢景墨楞在原地。 七年。 那七年里,无论云昭遇到什么,她都不曾说过这么重的话。 如今—— 谢景墨起身,一把拉住了云昭,“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云昭背着身子,眸色却闪过杀意。 她一把将谢景墨甩开,直接大步离开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看着云昭的背影,只觉得她是气自己说话重了。 他缓缓的坐下来。 对于自己的心情给影响,很是烦躁。 云昭从谢景墨这里出来,找了一趟林副将。 她有点担心云梦。 虽然这里是临城,可毕竟归属边塞,长久的在外头,并不安全。。 林副将看见云昭来,立即对她招手,“你表姐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你叫上几个对这里熟悉的人,帮我去找找。” 云昭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立马拔腿就往外走。 临城其实不大,这里多半是将士家属,久居边疆后,开枝散叶,人不算多。 云昭在集市这条路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多遍都没有找到人。 她忽然猛地停步。 脑子里闪过陈婷婷的警告。 她后背顿时起了一层薄汗。 她转身就回了药馆,可林副将说,云梦还没回来。 云昭立即问,“陈婷婷呢,回了么?” 林副将心急摇头,“也没有。” 云昭转头就走,她要去找于涛,今天就是掘地三尺,她也要把人找出来! 云昭出门的时候,陈婷婷回来了。 云昭眯起了眼睛。 她冷冷的看着陈婷婷,“你去了哪里?!我表姐又在哪里?!” 陈婷婷一脸的讶异,“你表姐?她可不是跟我一起出去的,云昭,你也知道,你表姐跟我一向不对付,我们可不是会一起逛街的关系。” 云昭不信。她盯着陈婷婷被描的精致的眉眼,一字一句,“我表姐要是出什么事,我不管你是谁家千金!我一定要你偿命!” 陈婷婷嗤笑一声,拢了拢头发。 抬起头,要跟云昭怼上几句,可视线刚一对上云昭,她便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已经说,跟我没关系。” 云昭的口吻阴冷,“你最好祈祷我表姐今晚没事,否则无论她怎么样,我都把账算你头上!” 云梦根本就没来过临城。 这里也不可能有她的仇家。 临城多是将士家属,家属跟家属之前,其实是很亲热的。 都是苦命人,否则谁愿意背井离乡来这边塞。 云梦自己往日里很谨慎,从不给人添麻烦。 云昭想不出,云梦失踪的理由。 来这边塞七年,云梦跟姐夫是唯一在她身边的亲人。 云梦像自己家亲姐姐一般照顾她,若是云梦出了什么事,她一定拿陈婷婷偿命! 云昭拿起一边的短刀,直接冲了出去。 走到大门,被谢景墨抬手拦住。 “让开!”云昭的眼神里,此刻全是杀意! 谢景墨:“你现在太不冷静了,我派人出去找,你就在这里等着。” 云昭冷笑了一声,回想起谢景墨对自己的威胁,她直接掀开了谢景墨的手,“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滚!” 这是七年里,云昭第一次对谢景墨说重话。 说完之后,云昭走了。 谢景墨在原地楞了好久。 回神后,他站到了陈婷婷的面前,“我只问你一遍,云梦没回来,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69章 若要留住一个人,得连她的心,一起留下 云梦原本想着,云昭不好跟段嘉飞开口拒绝不去见哥哥。 她替云昭把这事说了。 她早早在门口等。 等段嘉飞来,跟他说一声。 毕竟如今人多,又都是云昭从前人认识的人,在这么多人眼皮地底下两人都不自在。 想必段嘉飞也会体谅。 等他们这些人走了,他们再好好相处。 段嘉飞远远的骑马来。 云梦刚要开口的时候,云昭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段副将,你昨天说的,跟你一起去跟哥哥见面,我同意了。” 云梦脸上顿时一震。 云昭握了握云梦的手。 段嘉飞很开心,对云梦说:“我这几日要外出公干,等我回来,我来接你。” 段嘉飞声音恣意,策马远去。 云梦睁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昭,“昭昭,你刚刚……说什么呢?你不是说,这事先缓一缓么?你可知道,见家长代表了什么?” 云昭点点头,“嗯。” 云梦:“那你刚刚为何……” 云昭抿了下唇。 那一日,清晨雾大。 云昭抬起头,看不来路,也看不见归途。 在云梦焦急的逼问中,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木簪。 云梦最先没看清楚。 等看清楚后,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指着眼前木簪,“这……谁给你的!” 云昭把东西收好,放回怀里,“陈婷婷。” 云梦闻言,脸色一沉! “她是有病么?!” “她自己不得谢景墨喜欢,如今拿家人威胁你?!怎么,她自己没本事,还怪到你头上来了不成?!” 云梦气极,“我就没见过这么jian的人!她拿你娘威胁你答应段嘉飞是么?!” 这跟木簪,是云昭来边塞的时候,亲手给娘雕的东西。 家里穷,买不起什么好材料。 她用攒了很久的钱,求着木匠,买了红木的边角料。辛辛苦苦的雕了三天才得了这一支簪子。 走的时候,她把这支簪子送给了娘。 她是希望,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有这支簪子陪着娘。 昨夜,陈婷婷在她身边坐下。 嘴角端着笑,“云军医,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姑娘,你在谢家军的时候,有士兵爱戴,有将军偏爱,而我,什么都没有, 如今你来了这个临城,依旧的大家喜爱,你去哪里,都能活的很好,可我不同,我背负着家族的荣誉,家人的嘱托,万千明众的注视中,走到了谢景墨的眼前,我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陈婷婷把木簪放到云昭的手里。 “你成为谁的夫人,都会开心,而我,只有成为将军夫人,才有活路,为了景墨,我可以豁出去一切。” “你为了考虑考虑,也为了你京中家里考虑考虑,好么?” 陈婷婷的说的温柔。 递过来的木簪狠狠的摁在了云昭的手心里。 尖锐的顶端刺入皮肤,渗出鲜血。 陈婷婷看着云昭笑,“如今只是流这么一点血,若你不答应,恐怕就不是这么一点了。” 陈婷婷说完,松了手里的力道,抬手在云昭的手背上拍了拍。 云昭冷冷的看着陈婷婷。 陈婷婷起身,含笑离开。 陈婷婷其实做这个事情,没什么把握。 云昭这个人,对人接物,总是冷冷的,像是对谁都不上心,可明明对谁都好。 太冷漠的人,很自我。 她怕这根木簪威胁不了云昭。 可是,当一大早云昭推开房门,站在台阶上的时候,陈婷婷就知道,一切就都成了! 当天。 云昭答应段嘉飞见家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临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成婚了呢。 谢景墨冷冷的坐在一旁,看着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许多人前来说恭喜。 云昭之前给临城治好了瘟疫,大家都对她怀抱善意。 云昭笑着说一句:“谢谢。” 谢景墨的脸色就沉下去一份。 云昭趁着陈婷婷在的时候,去找了一趟谢景墨。 “伤患我已经都做了治疗,之后,只剩下修养,如若您跟将士没有别的不舒服的话,那我就跟临城回禀,您跟将士们若想回去,可以回谢家军了。” 陈婷婷闻言,喜出望外。 转头殷切的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坐在椅子上,眸色冷淡,视线自上而下落下。 他就那么看着云昭。 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好事将近,嫌我们这些人碍事,赶我走?” 云昭站在台阶下,一身男装,不卑不亢,“我未曾说过你们碍事,我也一直努力在治疗,若将军还有不满意,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说。” 谢景墨沉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夜晚,还是会痛,云昭你的医术来这里之后,退步了。” 云昭抿了抿唇,“断骨再长,是需要时间的,您太心急了。” “是啊,将军,您来的时候,还没办法伸直身子呢,如今瞧着已经不错,谢家军中已经有我爹派来的御医在等候,我们何不早些回去,也好静养?”陈婷婷在一旁帮腔。 这话是说到绝处去了。 陈婷婷勾了勾唇,自信一定能够将谢景墨弄回去。 谢景墨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低下的兄弟哎哟了一声。 “云军医,我这腿,好像还是有点疼。” 云昭看过去。 另外一个士兵也捂着胸口,“云军医,我好像有些气闷。” 之后,声音不断响起。 云昭看着众人,沉默了片刻。 缓缓松了口,“那再修养几日,我进去熬药。” 陈婷婷站在谢景墨的身边,冷冷的看着台阶下士兵们! 这些该死的,坏了他的好事! 陈婷婷甩袖离开。 “将军,”刚刚喊疼的士兵看着谢景墨,“如果这次就这么走了话,您不会后悔么?” “对啊,将军!我们谢家军不能没有您,也不能没有云军医!” “之前我们的日子过的太好了,在云军医的照料下,便都以为所有的军医都跟云军医一样好,如今算是知道的,那样好的云军医,天下就只那一个。” 林副将撑着拐杖缓缓的站起来,“将军,若要留住一个人,得连她的心,一起留下,莫要再蹉跎。” 第68章 她太好,所以我心急了一些 段嘉飞的话,那一晚没有说开。 却又好像跟云昭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每一日都来。 成毅也喜欢段嘉飞,笑着喊人,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陈婷婷觉得委屈。 她觉得无论云昭怎么想,谢景墨心里无疑是有云昭的。 否则的话,那一日就应该避开他们走。 男女相处需要时间,依着她看,这个段嘉飞还差点火候。 毕竟那可是七年的感情。 可谢景墨不肯松手! 陈婷婷落寞的坐在一侧,看着云昭跟段嘉飞说话,两人不太亲密,还有些客气。 段嘉飞是不敢唐突。 云昭是心思太坦荡。 嬷嬷在一侧,低低的说:“小姐,若是实在不成,算了吧?” 陈婷婷伤心抹泪,她摇摇头,“不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段嘉飞站在云昭的身侧帮她嗮草药。 这一日,阳光正好,光线落在云昭的身上,云昭的周身都像是裹了一层金光。 “云昭……” “嗯?” 段嘉飞难得紧张,“我……我哥哥最近来公务,会经过边塞,他一定会来看我。” 云昭站起身,看着段嘉飞。 大眼睛眨一下,段嘉飞的心就紧张一分。 “我……想问问你,若你有空,可否跟我一起见见哥哥。” 这话一出,院子里所有的病患都安静了。 众人第一时间看向谢景墨。 而后,后将视线落在了云昭的身上。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等云昭的回答。 云昭紧了紧手里的草药。 “我……不是太会说话,原本也打算等你忙过了这阵、再说,”段嘉飞顿了一下,“可哥哥难得来,下一次见,恐怕就得是归乡的时候了,我……很想带你见一见他。”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段嘉飞没点开说明白。 可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这是要带着云昭见家长。 陈婷婷刚刚还哭着,这下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看云昭的反应。 一时间,二十几双眼睛全都看着云昭。 云昭抿了抿唇。 一时间,心里拿不定主意。 云梦见云昭沉默着,笑了一下。 起身说:“我天,段副将,我家云昭可是小姑娘,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问这事,可不让她害羞,我是她阿姐,你先同我说,过了我这关,才轮到你问我家妹子呢。” 段嘉飞一转头,才发现,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瞧着云昭。 立即对云梦作揖,“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 有了个不知好歹的谢景墨在前面,段嘉飞变得无比顺眼。 云梦怕两人尴尬,笑眯眯的带着段嘉飞走出去几步。 “嫂嫂,我是真的喜欢云昭,她太好,所以我心急了一些,希望您别见怪。” 云梦笑眯眯的,她很满意段嘉飞。 男子喜不喜欢这个人,从对待她身边的人就能够瞧得出来。 谢景墨那狗东西,可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别说她了,就连云昭,谢景墨也从来都是不给好脸色的。 一边睡着,一边当男人用着。 简直不要更剥削! “段嘉飞,作为云昭的阿姐,有些话,昭昭不好跟你说,既然你觉得她合适入你家门,那有些话,我当昭昭家里人,跟你先提,你看行么?” 段嘉飞点头。 云梦轻轻一笑。 “昭昭在谢家军里的事,我指的是跟……”云梦指了指院子里头谢景墨的方向,“你知道么?” 段嘉飞点头。 云梦表情真诚,“你介意么?” 段嘉飞笑了一下,声音爽朗,“怎会,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者说了,我见云昭如今也不似对谢景墨有旁的想法。” 云梦点点头。 又听见段嘉飞说:“即便有,我也有自信,在日漫长的岁月中,能一点点的将谢景墨留下的痕迹全数移除。” 云梦眼睛一亮! “好小伙!” 谢景墨坐在椅子上,眸色冷冷的看了眼段嘉飞跟云梦。 一向对自己没好脸色的云梦对这个段嘉飞倒是热情。 两人笑着说话,看似到真像已经是一家人了。 谢景墨淡淡的将视线移到云昭那处。 她低着头,给伤员包扎,神色很淡,看不出来到底什么想法。 段嘉飞走的时候,主动跟云梦说:“嫂嫂,我……别的不敢说,安定的日子,我能给昭昭,另外,我可以跟你起誓,这辈子,对昭昭绝不会有二心。” 云梦捂嘴笑,满意的点头。 晚上,等云昭一切都忙完了,云梦走进了药房。 云昭不是个喜俗物的,身上的衣服也是之前在谢家军中置办的男装。 这样做事利落。 云梦看了眼自家妹妹,轻轻笑了一声。 云昭转头看过去,借着火,明媚的小脸未施粉黛,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怎么了?”云昭不解。 “我家妹子长大了,阿姐希望你能得好姻缘,”云梦不希望自己的想法干扰云昭的决定,于是只是问,“你觉得……段嘉飞,如何呢?” 云昭垂了下眸子。 好久没有开口。 屋子里只有柴火炸开的啪嗒声。 “还没想好?” 云昭抿了抿唇,“嗯。” “是因为谢景墨么?” 云昭没说话。 是么? 是吧。 七年,太久了。 久到,她都已经把这个人刻入自己的骨髓里。 连听一听这个人名字,都觉得疼。 她可以让自己不再奢求,可要说再一个月的时间里,接受别人,真的有些难度。 “那就算了,再等等,咱不着急。” 云昭轻轻的红了眼睛,有些话,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说,唯有在自家阿姐面前,她能说,“阿姐,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云梦抱了抱云昭,拍了拍她的后背,“傻瓜,多大事,心里有个人罢了,能怎么的,那人还能爬出来吃了咱?” “咱样子摆着呢,就让那些男人等着,等你日后想嫁了,自然能觅得好夫婿,你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就该有个好结局!” 云昭轻轻笑开了。 云梦坐了片刻,后来要去照顾林副将就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这药房里。 一直到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 云昭没转头,刚刚脸上残存的一点笑意,一点点的淡去。 第67章 将军,请问,这跟你有关系么? 云昭于是也不隐瞒。 她一向坦率。 “我会考虑的,谢谢将军。” 谢景墨抬起眼,看着云昭嫩白的侧脸。 身子是较之前圆润了些,虽然还是瘦,可多了女子的韵味。 谢景墨的眸色深了一点。 云昭不知道这些。 只淡淡说:“将军,来这里一个月,我想了很多,从前是我不自量力,给将军造成许多困扰,日后不会了。” 这话带着释怀。 像是真的要把之前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我也希望您跟陈小姐说,对于您我早没心思了,所以,希望她放心,您跟手下的人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和睦相处。” 云昭是因为这些,所以才费力解释。 说完后,云昭就走了。 而院子外的陈婷婷在听见这些话后,刚刚还乌云密布的脸,此刻一点点松开。 陈婷婷问嬷嬷,“您觉得云昭这话,是真是假?” “不会是欲拒还迎吧?”陈婷婷紧张道。 嬷嬷看着云昭清丽的背影,摇了摇头,“我看着不像,人总是不会一辈子都在撞南墙,云小姐是聪明人,她跟将军相处了七年,七年里,对方觉得,在他的心里,只值得五千铠甲,若是您,伤心么?” 陈婷婷点头。 嬷嬷笑了笑说:“伤透的心,会生出恐惧来,生出卑微来,然后,就再也不靠近了,小姐,你就好好的,别再去招惹云小姐,她看着冷淡,可内心慈悲,你现在应该好好照料将军,让将军身体无碍,日后你们大婚,才好开枝散叶。” 陈婷婷这么一听,脸颊一红,羞怯的点了点头。 之后的好多天里。 陈婷婷都非常安分。 云昭努力的在给将士们治疗,治疗过半,田英忽然就跑了。 只留了一封书信,说自己不是做军医的料,实在是受不了像云昭这样日日殚精竭虑,所以走了。 这跟云昭没关系,她只负责把这些治疗好了,好好送回去。 谢景墨看完了信,又看了眼远处低头事不关己的云昭。 捏着书信的手,缓缓收紧。 午后。 云昭刚刚炖上药,段嘉飞就来了。 “云昭,今天是七夕,晚上有灯会,我来邀你去看,可好?” 云昭点点头。 段嘉飞笑着走了。 转头叫了云梦也一起去。 谢景墨淡淡的问陈婷婷,“去看灯会么?” 陈婷婷兴奋的答应了。 晚上,段嘉飞来接云昭的时候,云梦带着林副将也出来了。 谢景墨跟陈婷婷也在这个时候出门。 于是,就好像是大家一切约好了似得。 临城的灯会比不上京都,可也是到处灯火灿烂。 段嘉飞给云昭买了个兔子的灯笼。 云昭提着在街上走,她大概是知道段嘉飞今天特意约她出来是什么意思。 她紧了紧手里的灯。 云梦自然也看出来了,找了个理由拉着林副将走到了另外一边。 陈婷婷拉了拉谢景墨的衣袖,轻声说:“景墨,我们走那边去吧,”她想要给段嘉飞跟云昭的表白创造条件。 谢景墨一张冷脸,环胸站在云昭的后头。 没什么表情的说:“这边热闹,给你买个灯。” 陈婷婷是挺欢喜的,可她非常希望继今晚段嘉飞表白成功。 她拉了拉谢景墨的袖子,“景墨,这里这么大,我们没必要跟着他们走。” 谢景墨一脸的冷淡,“路这么大,怎么就说是我跟着他们了?” 陈婷婷皱起眉头。 段嘉飞往身后看了好几次,都看见谢景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最后,他不得不开口,“谢将军,我跟昭昭有些话,想单独说,你们方便往前面走一走吗?” 谢景墨环胸,抬手,“你随意。” 段嘉飞大喜。 还道了几声谢。 结果,谢景墨却没有动静,依旧那么跟着走。 陈婷婷已经被气哭了。 云昭心里紧张,一切太快了,她还没想好。 “我不舒服,”谢景墨冷淡的开口,“回去了。” 段嘉飞这里刚要松了口气。 就见谢景墨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云昭,“喂,愣着做什么?走啊,作为替我治疗的军医,你不回去,谁替我看诊。” 这话没人可以辩驳。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去。 门外。 段嘉飞看着云昭。 未施粉黛,可却比今夜的月色还要明艳。 段嘉飞轻轻一笑,“我其实,也有些紧张,原本准备了一些话,但是或许时机不对,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等你送走了这些人,我与你好好说。” 这一晚上的紧张,在这句话后,缓缓松懈。 云昭笑了笑。 段嘉飞看着眼前如红艳玫瑰的笑容,他心头紧了一下,而后,往前一步,在很近的位置停下。 云昭没防备,她不解的看着段嘉飞。 谢景墨站在门口,见状,眉头压很低! 最后,段嘉飞也只是抬起手,指尖很轻的在云昭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你就这么信任我?” 这么近的距离里,云昭也并没有躲避的动作。 云昭点点头,很理所当然的说:“段副将是君子。” 段嘉飞完全被这句话哄的找不到北。 那种感觉像是喝了迷魂药,昏呼呼的。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女子哄的服服帖帖的,完全忘记了今晚的不如意。 “云昭!你到底什么时候进来?”谢景墨声音压的很低,是动怒的征兆,“你要是这么急切谈情说爱,就别做什么军医了!” 云昭抿了抿唇,转头进门。 谢景墨瞪了眼云昭手里的花灯,笑出了一口的冷牙。 云昭进门后,给谢景墨把了脉。 陈婷婷已经没兴趣站在他们身边了,自己走到一边去哭了。 “你这个女人,是一点都不知道对别人设防吗?” 云昭不解的看着谢景墨。 她记得自己跟谢景墨说过,要考虑段段嘉飞的。 对于考虑的对象,为什么要设防? “万一他是坏人呢?” “云昭,你觉得自己跟他很熟么?” “你们认识不过月余,人心险恶,你懂不懂?”谢景墨觉得自己肋骨的位置,又开始痛了。 “之前,你跟林钰认识时间短,所以对于他的靠近,你很不习惯。”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个聪慧懂边际感的。” “如今段嘉飞跟你认识,才一个月,他刚刚距离你那么近,你居然没反应?” “云昭,所以你对别人的设防考察期,就一个月?” 云昭十分困惑的看着谢景墨。 “将军,请问,这跟你有关系么?” 何至于这样激动。 把胸口的伤处都崩开了血。 第66章 你选谁? 谢景墨沉着脸走开。 云昭抵达医馆的时候,于涛正好来. 带了一只鸡,说是给云昭添菜. 等人都走了,云昭给伤员包扎的时候,陈婷婷背着手走过去。 在云昭的身边坐下,“云军医,好多人喜欢你啊,你选哪一个?” 云昭没理会。 陈婷婷看了眼闭目眼神的谢景墨,又转回头来,看着云昭。 “那个段嘉飞呢,家世好,对你也好,云军医,若你跟了他的话,日后可以回京,这样还可照顾京中爹娘,岂不是好?” “临城城主也不错,虽然只是在临城这样的小地方,可大小也算个城主了,能惦记着你吃好吃的,也算是个知心人了。” “云军医,你选任何一个都不会差的。” 云昭依旧没说话,低头给士兵包扎。 陈婷婷看着云昭不说话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不太满意。 她淡淡说:“云军医,你别嫌弃我多管闲事,我爹已经去请圣上下旨了,明年年初,我跟景墨就会成婚,都是女子,我是为你好,才叫你尽早择一良人,否则在蹉跎下去,可要孤老一生的。” 云昭抱扎的手,缓缓的顿了一下。 她口吻淡淡,“谢谢陈小姐关心,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提议的。” 陈婷婷闻言,脸上一喜! 转头就对谢景墨说:“景墨,你听见了么?云昭有想成婚的想法了。怎么说她也是咱们军营里出去的,日后,你可要好好的替她掌掌眼。” 一直闭着眼睛的谢景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陈婷婷笑眯眯的看着云昭,“云军医,你跟我说说呗,你对谁更偏爱些?” 云昭一边给伤员包扎,一边眸色淡淡,她很不耐烦陈婷婷的追问。 刚要不悦的打断。 便听见陈婷婷低声在她耳畔说:“上次书信里,我爹说他去了甜水坊,看见了你爹,娘,我叫我爹,问你爹娘好呢。” 云昭手上动作一顿,她偏头看了眼陈婷婷。 “云军医,别这么紧张,”陈婷婷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云昭听得见,“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爹去替你看看爹娘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陈婷婷说完。 抬了抬音量,“云军医,段嘉飞跟临城城主,你喜欢哪一个呢?” 云昭眸色低冷下垂,握着药的手缓缓收紧。 谢景墨蹙眉看过去。 几秒后,听见云昭说:“来的时间不算长,跟段副将相处的时间多一些。” 陈婷婷笑起来,“那这么说,云军医对段副将偏爱一些了,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疗伤的时间里,能否吃到你跟段副将的喜宴呢。” 云昭看着陈婷婷望着自己时,狰狞的脸,忽然就觉得没意思。 “或许吧,到时候,请您跟谢将军光临。” 陈婷婷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她坐回了云昭身边。 谢景墨冷厉的眸子就那么一直落在云昭的身上。 云昭端药过去给谢景墨。 谢景墨后背靠在椅子上,眸色冷淡的看着云昭。 云昭就那么端着。 两人无声僵持。 陈婷婷看着两人的眼神不对劲,撇了撇嘴,过去端走药。 结果,才刚刚一碰那个碗。 就惊呼了一声,“好烫!” 陈婷婷招呼丫鬟接过那药,云昭的手空出来,五个手指的指腹上都落了一道红痕。 痕迹有点深,看起来挺吓人。 陈婷婷看了都觉得谢景墨有点过了。 谢景墨喝了药,云昭把碗拿回去,之后,她再没回来。 下午的时候,段嘉飞来了,带来了不少云昭需要的草药。 陈婷婷站在台阶上,笑眯眯的说:“真羡慕,段副将,你知道么?早上我跟云军医闲聊,我们说——” 陈婷婷的话没说完,就被云昭抬手推进了院子里。 云昭转头对段嘉飞说:“段副将,明日见。” 说完,合上了大门。 云昭有原则,她不愿意这些破事去烦扰别人,还是为她好的人。 陈婷婷眯起眼睛,看着云昭,“你什么意思?” 云昭站在台阶上,眸色冷冷警告,“陈小姐,我敢来这刀口舔血的边塞,就没什么好怕的,我虽是女儿身,可也有一身热血,谁要是动了我的家人,我就要他一命偿一命!” 云昭平日里,不是个爱说话的。 可一旦开口,那狠厉程度,谢景墨都难以招架。 陈婷婷看着云昭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近。 平日里淡漠的眸子此刻满是杀意。 云昭走到了距离陈婷婷极近的位置,她看着陈婷婷的眼睛,“你或者你爹,都可以试试。” 云昭都走了许久了。 陈婷婷还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嬷嬷发现的时候,陈婷婷被气哭了。 嬷嬷叹气。 “小姐,您是千金之躯,若实在不讨将军的喜欢,何不换一位郎君?” 嬷嬷是活老的人了。 谢景墨看云昭的眼神不单纯。 即便小姐日后跟将军成了婚,这日子过的如同嚼蜡,那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选择退让。 喜欢这种东西没有缘由。 不喜欢,半点办法也没有。 “不!我不甘心!” 陈婷婷纂拳怒道,“我从小就爱慕景墨,为了嫁给他,我费尽心思,整个京的人都知道,我为了景墨来到这边塞,我若灰溜溜的回去,别人会这么看我?我丢不起这个脸!” 陈婷婷蛮横大吼。 嬷嬷叹气摇头。 谢景墨看着一旁忙碌的云昭,他淡淡的开口,“段嘉飞,家里不错,若你真的喜欢,日后或许能凭借他,得个好结局。” 谢景墨的口吻淡淡的。 不似陈婷婷的逼迫。 云昭说:“我知道。” 像之前在一起的无数次那般,两人聊天的口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距离如天边远。 “于涛……也不错,虽然失了一任妻子,可他家中只余他,你若嫁他,日后无需伺候婆母,也算不错。” 云昭没说话。 谢景墨看了云昭一眼,知道,若真是要让她在这两位里选,她许是要选前一位。 谢景墨笑了一声,“你心气倒挺高。” 云昭依旧没说话。 谢景墨坐在矮凳上,双手垂在膝头,“若配段嘉飞,你算高攀,人一旦存了高攀的心思,便会偏执,日后日子不一定自在,虽你聪慧,可段家婆母,知你过往,恐怕会为难你。” 谢景墨这些话,倒像是说的真心实意。 第65章 看他们相处的样子,想必是很快会成婚了 云昭的口吻很淡。 “不知道,他现在还不是我的患者。” 田英却很紧张,毕竟手下这么多伤患没有处理好,日后上头必定是要怪罪的。 何况里头,还有一个将军。 田英小声央求,“云军医……要不,你先给将军看看?” 云昭一边抓药,一边说:“抱歉,不行,他已经说了,他没有问题,患者配合大夫这是最基本的,如果他没有治疗的意愿,那就应该把资源先让给更需要,更配合的人。” 云昭说这个话的时候。 谢景墨跟陈婷婷站在身后。 陈婷婷惊愕的看着云昭的背影,而后,看了眼谢景墨。 “云……云军医,”陈婷婷断断续续开口,“我劝景墨来了,你给他瞧瞧吧。” 田英被吓了一跳。 立马要替云昭解释。 还不等开口,就听见云昭淡淡说:“抱歉,现在我在抓药,等药煎上了,我会腾出时间看的,先在一旁坐着吧。” 陈婷婷立即急了。 “那怎么行?” “云昭,你可要搞清楚,景墨是将军,他的身体好不好,关乎着日后谢将军一整个军营的领导,你理应给他先看。” 陈婷婷的音量抬的有点高,听起来挺凶悍的。 田英看了眼云昭。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身上都没几两肉。 她以为被陈婷婷这么一吼,云昭会诚惶诚恐。 却不料。 云昭依旧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陈婷婷的话。 田英挑了一下眉,觉得云昭这姑娘还挺有趣的。 陈婷婷顿时急了。 一方面因为谢景墨,若谢景墨出了事,她日后应该怎么办? 二是因为在场好几个人,云昭明目张胆的忽视自己,这让她很没有面子。 “云昭,你没听见么?我命令你,给景墨先看。” 云昭依旧没有反应。 陈婷婷上去,扯了一下云昭的手。 被云昭狠狠的掀开。 力气挺大的,陈婷婷的手甩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陈婷婷当即哭了出来。 云昭冷着脸,一步步的往陈婷婷的面前走。 陈婷婷莫名的想起那一日云昭拿刀刺入谢景墨胸口的决绝。 她畏惧的退缩。 云昭冷厉的眸子看着陈婷婷,一字一句,“在我这里,没有将军,只有病患,你们若是要找我看,就要听我的规矩,你这么能耐的话,你自己给谢景墨看!” “还有,你在我这里端着你大小姐的架子,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谢家军,这里是临城!轮不到你,或者谢景墨在这里摆威风!” 陈婷婷被云昭的话跟气势吓的不断后退,最后跌倒在门边。 云昭懒得看她一眼,直接去炖药了。 谢景墨知道云昭此刻火大。 不因为别的,因为那些伤了身子的将士。 云昭这人脾气好,但是有底线。 或者说,是作为大夫的底线。 那就是她的病人。 只要遇到疑难的问题,事关在意的人,在问题没解决之前,她的脾气绝不会好。 通常这个时候,军营里在嘴碎的,都不敢去惹她。 谢景墨摸了摸鼻子。 在陈婷婷委屈的眼神中,坐到了一边的小板凳上。 陈婷婷气的要命! 可她还真的有点怕云昭。 她觉得云昭就是个疯女人! 爱而不得的疯女人!怪不得得不到男人的怜惜。 性子这么野,那家男人能看上她? 云昭低头继续熬药。病患很多,锅也不够大,云昭里里外外的炖了好几次。 夜一点点的深了。 陈婷婷熬不住去睡了,田英撑在一边打瞌睡。 云昭专注熬药,谢景墨还坐在那个小凳子上。 外头的士兵喝了药,缓缓的睡过去。 等一切的安顿好了。 云昭才从另外一边,拿了小凳子坐在谢景墨的对面。 谢景墨挑了一下眉,伸出了手。 云昭的指尖落在了谢景墨的手腕上。 后者的表情有些懒散,倒不似在军中时严厉。 有些居家的样子。 “来临城不过月余,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云昭没理会。 谢景墨似乎也没期待她会回应。 “看来,临城倒是把你养的不错,比走的时候,胖了,想来你心中是不是挺后悔,早该走的,是吧?” “不过现在来也不迟,听说于涛对你不错,这次病患他特意上书去京中嘉奖你,京中那人给你求了个官,想来圣旨很快就会下来,恭喜了。” 云昭没觉得喜。 眉头反而缓缓的皱紧。 片刻后。 云昭让谢景墨换一只手。 期间田英醒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沉沉睡去。 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只剩下云昭的淡淡的声音,“为什么不说?” 谢景墨知道她问的话,“说什么?” 云昭收起手,没再问。 她站起身去抓药,熬药。 谢景墨还在板凳上坐着,等药都熬好了,谢景墨喝完后。 云昭才淡淡说:“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药里我放了安神的中药,另外,作为你此刻的大夫,我需要告诉你,你的伤是所有人里最重的, 你之前断骨的地方一直错位,所以才导致你深夜痛感加剧,如果不治疗好,这些病痛会伴随你一生,并且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治疗不佳的前提下,你无法再拿枪。” 谢景墨依旧坐在矮凳子上。 他借着药房里的烛火看向云昭。 他脸上没有一丝应该有的惊慌。 只有淡然。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云昭叫醒了田英,让她回房去睡,而后,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田英走的时候,谢景墨还坐在那里。 双手伸长,垂在腿上,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田英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次日。 云昭起了个大早。 有些药,临城没有,她去了一趟山里。 回来的时候,段嘉飞在城门外等。 “怎么去这样久?我差点要去找你,如今开春,山里野兽多,你若再乱跑,被野兽叼了去,可无处寻你。” 云昭笑笑,“无碍,我能保护自己。” 段嘉飞给她把背上的框子拿走,自己背上,“你一个小姑娘,手臂都没我大腿粗,能保护自己?下次若再去,必定要唤我一起。” 云昭笑着点头。 城门上,陈婷婷跟谢景墨站在上头。 陈婷婷偏头对谢景墨说:“云军医真厉害,连面冷心冷的段副将都对她这样好,想必是也喜欢云军医了,也不知云军医最后会选谁做夫婿。” 第64章 谢将军呢,能恢复吗? 云昭身上的伤还没好,临城城主于涛体谅她,让云昭多休息。 可还没几日,城中人便染上了古怪的疾病。 于涛没办法,只好叫人来请云昭。 云昭没日没夜熬了几日,才算研制出可行的药方,等一切平息后,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云军医,我替临城的百姓谢谢你!”庆功宴上,于涛举杯。 云昭浅浅的喝了口酒。 那一日,天上的月亮很圆,谢景墨从那一天离开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来过。 临城事多,云昭也没功夫想。 如今空了下来,才发现日子已经在不经意中,一点点过去了。 胸口的刀伤已经不痛了,只留下了浅浅刀疤。 她没费力气祛疤,说不清是因为要留着这个疤痕,让自己舍弃往日不甘心,还是别的什么。 云昭仰头喝酒,于涛走过来,“云军医,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云昭点点头。 “谢家军上车山崩后诸多将领身上骨折,新来的军医医术差一些,谢景墨的意思是,想要把受伤的病患送过来,麻烦你给看看。” 于涛说:“我知道你当初跟谢景墨决裂的厉害,可听说伤员里头有你的姐夫,你看,要帮他们这个忙么?” 云昭点头,“行。” 于涛笑起来,“我就知道,云军医爽快,仁者仁心。” 次日。 谢将军的伤员就到了。 云昭确实没料到,谢景墨也会来。 还带来了陈婷婷。 在款待席上,于涛把云昭夸的天花乱坠。 谢景墨坐在位置上,远远的看着云昭。 倒是比来的时候,胖了点。 人群散去。 谢景墨听见下人在收拾的桌子的时候,笑着讨论,“你刚刚听见了么?咱们城主什么时候这样夸赞过一个人?要我说啊,咱们就快要有新城主夫人了!” “是呢,咱们临城多久没办喜事了。” “我看着云军医,跟之前的城主夫人,有几分相似呢,这些日子,城主日日往云军医住所处跑,一口一个云军医,叫的可亲热。” “好久没看见将军对谁这么好了。” 众人笑眯眯的聊天。 谢景墨眸色沉沉的站在原地。 陈婷婷捂嘴小声笑,“景墨,我之前就说过吧,云军医长得漂亮,去哪里都招人喜欢。” 谢景墨的脸越发的冷沉下去。 陈婷婷看了眼谢景墨的脸色,缓缓的勾起唇。 他们往外走。 身后的人低声说:“谢家军跟着来的那个女子,号称京中第一美,可我看,连我们军医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陈婷婷嘴角的笑意,在听见这些话后,瞬间凝固! 云昭先去看了林副将。 问了问谢家军新来的军医田英之前的治疗思路。 又看了眼伤口。 云昭的脸色变的凝重。 “姐夫,我给你药,你没用么?” 林副将嘶了一声,“我倒是想用啊,可是,大家知道是你寄回来的药,都抢着用,我还没到手呢,就已经只空剩一封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云梦一脸的凝重,“昭昭,这……还治的好么?” 云昭眉头紧紧的蹙起。 她蹲下身子,给林副将的腿摁了几个反应点。 ”都感觉不到痛么?” 林副将摇摇头。 云昭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松开,她看着林副将轻轻的笑了一声,“没事,让我来想想办法。” “姐夫,你先休息,我先去看看其他将士的病况。” 林副将点点头。 临城地方大,专门给谢家军空出了一大间房子来,让他们养伤。 云昭走林副将的房间后。 云梦紧紧的握着林副将的手,眼泪滴落,“相公,你刚刚看见昭昭的表情了么?她皱了一下眉头,之前那么多伤,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林副将叹了口气,“时间毕竟拖太久了,我们跟别人不同,跟昭昭是亲人,也是一起面对过生死的战友,她对我们不仅仅是大夫对病人,还有战友间的惺惺相惜,你别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她心里上的压力,一定很大。” 云昭当晚看了所有的伤者。 一共二十九名。 最后一个,是谢景墨。 “我没什么事,你给他们看吧。” 陈婷婷站在一侧,诧异的看了看云昭,又看了看谢景墨。 “景墨没事啊。” 田英也睁大了眼睛,“对啊,这么久了,将军都没说过自己哪里不舒服。” 云昭抿了抿唇。 她站在比谢景墨还低一节的台阶下。 夜里的风很冷,她的衣袖被吹起来,云昭站在银冷的月色中。 她直直的看着谢景墨,“将军,来日方长,伤了肋骨,日后上战场会是软肋。” 谢景墨站在原地不动。 云昭没再像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般强求,她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那行,我就先告退了。” 谢景墨讳莫如深的看着走开的云昭。 军中医疗资源匮乏,作为将领,很多时候,谢景墨都不把自己当人。 云昭会依着他想看完其他的将士,但是,绝对不会任由他把自己的伤势糊弄过去。 每一次。 毫无例外,云昭都会皱着眉头,命令他坐下,然后给他细细把脉。 脸上的担忧,就好像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田英转头看着谢景墨,“将军,你伤了肋骨?” 这么多日了,她全然没看出来。 而云昭只一眼,就已经可以判断。 田英自愧不如,追山云昭,“你如何得知谢将军受伤了的?” 云昭眸色淡淡。 一开始也不那么确定。 只不过,有些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她只一眼,就看出了他跟往日里的不同。 “没什么,”云昭轻轻说:“时间久了,你也能看出来。” 田英敬佩的点点头。 “那你有把握治好他们么?” 云昭翻书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很遗憾,很遗憾的说:“不能。” 时间确实拖太久了。 期间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有的人断骨已经长好了,若要再重新接上,就要再受断骨之痛。 若断骨的时候,断骨处跟之前不同,或者损伤更大,恐怕伤势会越发严重。 从大夫的角度考量,不如就暂时先这样了。 “那谢将军呢?他能恢复么?” 第63章 这人我用腻了 陈婷婷发现谢景墨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张脸气的都要变形了。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动怒。 而是走到谢景墨的身边,低声说:“景墨,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谢景墨淡淡应:“嗯,”他掀开营帐走了进去,李公公笑眯眯躬了躬身子,“王爷,好久不见。” 谢景墨屏退周围的人,而后才问李公公,“是皇上有什么事交代么?” 李公公轻轻一笑,“没什么特别的事,去临城宣旨,正好绕路过来看看将军。” 谢景墨知道,李公公不会为了看看这么简单的理由,绕几个时辰的路过来。 “另外,也看看您跟陈小姐相处如何。” 谢景墨的脸色淡淡。 李公公叹气,“京中王丞相把持朝政多年,原本丞相是想将自己最小的儿子与陈小姐结亲,到时候,好牢牢将户部也把握在自己手里,幸好这陈小姐对将军一片痴心,这才没全了丞相心意。” “皇上的意思是,您与陈小姐狼才女貌,身份般配,若您没有异议,可择日成婚,彼时,圣上会下旨赐婚,也算一桩美谈。” 李公公话里话外说的漂亮。 不过是皇上看中陈婷婷身后户部权势,想利用他来拉拢。 如今说这些,是试探,也是敲打。 李公公看着谢景墨阴沉的脸,轻轻笑了一下,“这次来,似乎没看见云军医,听说,被调往临城了,皇上体恤云军医跟了您多年,话里的意思是,若您舍不得,日后下旨赐婚的时候,一起连同云军医,赐给您。” 谢景墨眸色冷冷,“不必,”他语调果断,没有一丝温情,“不过一个军医,若我当真不舍,岂会用她换五千铠甲?在我眼里,她也只值得五千铠甲,再者,这人我用腻了。” 李公公满意点点头,“那您跟陈小姐好好处着,明年开春,或有圣旨下达,老奴在这里恭祝将军跟陈小姐百年好合了。” 李公公走了,走的时候,陈婷婷追出去送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银手镯。 云梦偏头对林副将说:“瞧见了么?就那一个手镯,够咱家吃一辈子的了,皇上这是要赐婚的意思,谢景墨这个狗东西!白让云昭那么喜欢他,他一句腻了,让云昭这七年都白瞎了!” 陈婷婷听见云梦这话,她心里可美了。 自从来了这边塞,她优越感全无,如今李公公这话下来,她算是坐稳了将军夫人的位置。 陈婷婷笑盈盈的掀开了营帐,憋着小心思,看了眼谢景墨,小声说:“景墨,你不该那么说云军医的,云梦也在军营,若是把你刚刚跟李公公说的话,跟云昭说,她该伤心了。” 谢景墨的表情寡冷。 他很不喜欢陈婷婷的小心思跟一次次的显而易见的试探。 太拙劣。 只会叫人瞧了心烦。 “景墨,你若心里对云姑娘还有心思的话,我不介意你把她一起纳了的。” 陈婷婷故意这么说,眼睛看着谢景墨,不断的观察着他。 本以为谢景墨会大怒。 可谢景墨却没有,他反而淡淡一笑,“好啊,既然你这么大方,我自然没意见。” 陈婷婷脸上的笑容僵住。 谢景墨淡淡说:“毕竟她陪了我七年,又对我一往情深,愿意陪着我呆在这苦寒边塞,另外还有一番好医术,对我而言,颇有医术,这么想来,纳她入门倒是颇多好处。” 陈婷婷顿在原地。 她没料到谢景墨会这么说。 而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盼到云昭离开,怎么会希望她回来呢? 陈婷婷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滴落在桌面上。 “景墨……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 谢景墨捧着书,表情冷淡,“陈婷婷,我跟你的这桩婚事,不是我所愿,是皇上的意思,这一点你早就清楚, 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你要的,这一点我希望你也趁早想清楚,当然了,若你不愿,我们可以一起跟京中说,你也要另择夫婿,我没意见。” 这是谢景墨第二次说这样直白的话。 陈婷婷当场就受不了了,捂着嘴,“景墨,我对你一往情深,你真的感受不到么?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喜欢我?” 陈婷婷很挫败。 她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她是千金之躯,她怎么配不上谢景墨了。 为什么,他的眼里就是没有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日日晚上离营,都是去看云昭,你明明就是对她还有情谊!谢景墨,你是皇上为我属意的夫君,你既然回绝了皇上提议纳云昭入门的提议,你就不能再见云昭,否则你就是欺君!” 陈婷婷很会盖帽子。 之前她不愿意说的话,这次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爱不爱的,她现在先管不着。 但是云昭,必须跟谢景墨断! 谢景墨嗤笑一声,“说出真心话了?之前装的挺辛苦?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云昭不过军中一名小小军医,我若要,她走得了?我不过腻了,随手就丢了罢了。” 谢景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的淡漠。 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冷淡。 陈婷婷抿了抿唇,抹了把眼泪,气呼呼的出去了。 “小姐啊,你还没跟将军成婚,怎么就跟他闹翻了,日后几十年,可怎么活呢?女子,终究是依附在男人的手底下讨生活的,将军好,你才能好,对么?”陪着陈婷婷来边塞的嬷嬷苦口婆心。 陈婷婷郁闷的低头,“可他不爱我,我怎么努力,他都不爱我。” 嬷嬷慈爱的笑了笑,“小姐莫心急,边塞苦寒,军营女子唯你一个,你日后归为将军夫人,将军血气方刚,还能冷落了你? 日后生了小少爷,将军的心自然会偏向您的,那个云昭不过云泥,怎么可跟您相提并论,您安心等出嫁,别再为不想光的人跟将军起冲突才是。” 陈婷婷听着话,觉得耳熟, 之前云昭也曾这样对她说过。 陈婷婷想起云昭伤心离场,她有些害怕,“我怕,我的下场会跟云昭一样悲凉。” 嬷嬷笑笑,“您身份尊贵,身后有皇上,又太后,还有您父亲整个家族,您日后只会是尊贵的将军夫人,怎会悲凉?” 陈婷婷咬了咬牙。 对啊! 她跟云昭可不一样! 她一定能为自己在这边塞,拼出一片天,让谢景墨非她不可!求着她下嫁! 第62章 他的专属温柔,如今属于另外一个人 云昭昏睡了五日。 她不是全无知觉。 每日到夜深人静时,就会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注视着。 这种感觉很熟悉。 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可很快又会被扯进深深的梦魇中去。 梦里有无尽的战事,战火连天,她隔着火海跟谢景墨对视,然后他抬起手,一把将她推进了无边的深渊中。 云昭心痛的完全无法呼吸。 额头上不断的冒出细密的冷汗。 她想要醒过来,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抓住了什么。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断的在梦中梦里轮回。 那种感觉,就好像—— 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直到—— 暖呼呼的身子贴近她,她被人裹在绵软的怀中,鼻息间是熟悉的冷杉味,云昭才沉沉睡去。 第五日。 那抹熟悉的味道再度闯入鼻腔。 云昭猛然睁开眼睛。 她看着眼前人,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谢……”长久没有说话,云昭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景墨……?” 云昭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低沉沉的声音落下,“好好休息,别说话。” 这是专属于谢景墨的沉冷音调。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云昭总觉得,这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跟浅浅的怜惜。 就像是—— 她刚刚进军营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谢景墨是严厉的,可也总能在他的冷厉中,察觉出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温柔。 那是云昭后来几年里,在可望而不可即的珍贵回忆。 云昭觉得,自己在做梦。 谢景墨不会对她再这么温柔。 他的专属温柔,如今属于另外一个人。 她不过是被他以五千铠甲换取的不再重要的棋子。 云昭抿了抿干燥的唇,缓缓的抬起手,指尖落在谢景墨的鼻梁上,一点点划过。 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诀别,她都还是不可否认,自己始终爱着谢景墨。 那七年浓烈爱意,不是说收回,就能够轻易收回的。 云昭想,也只有在梦里,自己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了。 梦里的谢景墨缓缓的睁开眼,在黑暗中跟她对视。 “还疼不疼?”低哑的声音在无尽的黑幕中响起。 云昭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否则,怎么还能在谢景墨的口吻中,听出一抹心疼的意思来呢? 她想摇头,可又点点头。 她太想念这样的谢景墨了,也只能在梦里,她才能允许自己这样放肆。 她看着谢景墨的眉眼,低低的,轻轻的说:“疼。” 话落。 她看见谢景墨低下了头,虔诚的将唇瓣贴在了她的伤口,轻轻的落在一吻。 那一瞬间。 云昭只觉得伤口处瞬间发热,透着一股子侵入心田的痒。 谢景墨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跟她对上,他问,“还疼么?” 云昭脸一点点的红起来。 她不敢说话,一句都不敢,生怕一点点的声音会惊醒这个美梦。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窝进了谢景墨的怀里。 眼泪一点点的从眼角滑落。 许久后,云昭红着眼眶,脸颊贴着结实的胸膛,忍不住说:“为什么?” 谢景墨似乎听不清,他低下头来,“嗯?” 云昭顿时泪如雨下,许久的委屈在这梦中倾泻而出,她终于能让自己哭出声来。 “为什么?” 云昭咬着唇,大眼睛里泪意滚落,“为什么你是王爷,为什么你是将军?” “为什么……”云昭狠狠的咬着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如果你不是你,你不是谢景墨,我是不是就可以再努力一次,我是不是就还有机会争取一下。” 连梦里,云昭都不敢让自己太放肆。 她低低的,哑哑的说:“谢景墨,我还想努力的,我不想走,我想一直跟在你身边,可你是谢景墨,你不会永远是我一个人的谢景墨。” “你终究会走,你终究不是我的。” 云昭哭的难过,昏昏沉沉中,她又睡了过去。 她累极了。 睡梦中,谢景墨很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唇,吻掉了她脸颊上的眼泪。 云昭想。 这确实是个奢侈的美梦。 晨光熹微。 云昭手里攥着的东西被轻轻扯动。 那抹淡然的冷杉味消失时。 她猝然睁大了眼睛。 她捂着伤口,赤脚追了出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 “谢景墨,是你吗?” 动作扯动伤口,云昭吃痛的弯腰剧烈的咳了出来。 一抹人影落在脚边。 云昭顿住,怔怔的抬起头。 “你……” 谢景墨的脸在极致的黑中,显得越发的冷淡,他的脸上并没有半分梦中的柔情。 只剩下深深的冰寒。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昭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被临城城主带走的。 “毕竟用你换了五千铠甲,若半道上死了,临城城主恐怕不会罢休,如今见你醒了,这很好,日后,你生死就与我无关,我跟临城城主,人货两讫。” 云昭混沌的意识,还残存梦里的温热。 她期盼的看着谢景墨,眼里的光在这些话后,一点点熄灭。 清晨的第一缕光落在了覆上失望的脸上。 谢景墨看着云昭,蜷了蜷侧在腿边的手。 “走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一别两宽吧!” 谢景墨说完,抬步迅速离开。 云昭站在墙下,安静的站了很久,然后,默默的坐回床上。 成毅皱眉进来,“师父,谢将军什么意思啊?我们都走了,又追过来,你醒了,他又说狠话,这样有意思么?!” 成毅是真的气。 他比谁知道,军医这条路有多难,谢景墨是个严苛的人,云昭能够在他手底下呆七年,那岂不是日日都如油煎一般难熬? 人都走了,还追出来捅一刀! 什么人啊! 将军也不行啊! 云昭看着成毅义愤填膺的样子,摇了摇头掐浅浅一笑,“你还小,没喜欢过人,等未来你爱上了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我如今的感受。” 成毅闻言,一脸惊恐。“我可不要,师父我看你这样,太难受了,我宁愿不去喜欢人。” 云昭点点头,看着地面,低声说:“是啊,太难受了,所以,咱要管好自己的心,这样才不会给别人伤害我们的机会。” 第61章 他如何能骗我 天亮了。 成毅推门进入房间。 他端过空碗,在视线略过某处后顿住。 “这根蜡烛,我昨晚换过新的了么?怎么还在燃呢?” 成毅没多想,俯身低头,吹灭了蜡烛。 陈婷婷在谢景墨的榻上等了整整一个晚上。 也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满脑子都是,谢景墨究竟去了哪里?! 昨晚呆在了哪个贱人的房里! 她原本以为,云昭走了,就万事大吉了! 却没料到,原来这军营里还有别的狐狸精! 陈婷婷等到后半夜,心如死灰,一颗心彻底碎了。 她再一次给京中的父亲去信,在心中哭诉谢景墨对自己不重视! 她写累了,就趴在案桌上睡了。 高将军他们一早来找谢景墨议事。 营帐的帘子一掀开。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往里走。 陈婷婷听见动静,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见这么多人进来,脑子一团浆糊的站起来,“已经早上了么?” 这话落下。 台下的将士们全部都愣住了。 只见陈婷婷穿着薄纱,里面连肚兜都没有,若隐若现的女子曼妙几乎一览无余。 所有人都呆住了。 唯有陈婷婷还没领会过来。 谢景墨掀开营帐,看见的就是一屋子惊掉下巴的将士们。 再一抬头,就看见了衣冠不整的陈婷婷。 众将士疯了一般往外冲,唯恐自己落了后,需要对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负责。 陈婷婷还没反应过来呢,看见谢景墨,娇气的喊了声,“景墨,你昨晚去哪里了?我昨晚——” 陈婷婷话到这里一顿。 而后,不可置信的低头。 而后,营帐中发出一阵爆炸性的尖叫!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语气不善,“把衣服穿好!伺候的人呢,都进来!” 说完,谢景墨扭头出去。 陈婷婷爆哭了一整天,“景墨,你会不会嫌弃我?” “景墨,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婚了?” “景墨……” 谢景墨冷了脸,他眸色冷厉的看着陈婷婷,“若陈小姐做事情总是不过脑子,我劝你早些回京,那里才是大小姐应该呆的地方。” 陈婷婷顿时愣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谢景墨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好像是在怪她打碎了云昭的瓷娃娃似得。 陈婷婷不敢再大声哭,可是她低声的呜呜声,也让谢景墨觉得心烦。 他看着陈婷婷,沉沉的说:“陈小姐,你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如果你只会用哭来解决问题的话,我劝你趁早回去,另外,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女子的魅力不应该只是体验在把男人扯入情欲中么?我真的不知道,户部侍郎家教导女儿,究竟是怎么教导的。” 谢景墨的语气很重。 陈婷婷被惊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景墨……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打碎了云昭的瓷娃娃,以至于你们决裂?” “可是,难道你忘记了么?云昭离开,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始作俑者是你自己,是你拿五千铠甲换了她,你凭什么把气撒到我的身上来,我今天是出了丑,可我也不过是想要取悦你而已!” 陈婷婷说完,直接就冲了出去。 林副将在门口乐滋滋的听了半天。 谢景墨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控制住笑容。 被谢景墨瞪了一眼,林副将带着笑,“陈小姐说了这么多话,今天这话,倒是没错,始作俑者,将军,确实是你自己。” 谢景墨沉着脸往前走。 林副将困惑的一瘸一拐的跟在后头,“将军,守营的人说,您昨天很早就离开了,今早才回来,您昨晚去哪里了?” 谢景墨没说话。 只是不自觉的走到了药房,云昭之前常坐的位置上,现在换成了别人。 田英在给伤患包扎伤口,动作粗鲁,口中烦躁,“那个叫云昭的,到底之前是把你们惯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们,在我手里,谁要是想我摆出一副要我哄的样子,趁早滚蛋!” 谢景墨经过一晚整理好的平静心绪,在这一刻彻底被打翻。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军营里,军医这么重要过。 林副将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这么看来,将军是不是觉得成毅都比这个田英好?但是呐,还真不一定,昭昭去临城治疗瘟疫的那段时间里,成毅的所有用药都是请示过云昭的。” 林副将看了眼谢景墨,“所以,军中这七年将士们能够得到这么好的照顾,全都得益于昭昭。” “将军,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之前我跟昭昭说过,若是实在走不了,就跟您说要跟段嘉飞成婚,以此作为借口离开。” “其实,这不是借口。” “是段嘉飞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段嘉飞您是了解的,他品性好,家里父兄为人也好,武将家庭没那么多门第观念, 您若放手,段嘉飞真心代之,昭昭会给他机会的,昭昭是个好姑娘,求将军给她一条生路。” 那一日,阳光正盛。 谢景墨沉沉看着林副将。 林副将撑着拐杖,倾斜的身子在地面上拉的很长,“我说这些话,不是用林副将是身份,是作为跟您并肩作战,为你赴汤蹈火的兄弟说的话,我恳求您,放我妹子一条生路,看在我为您折了一条腿的份上,可以么?” 谢景墨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久到林副将都认为他不会答应了。 却不曾想。 几秒后。 谢景墨嗤笑了一声,“用不着你求,我没把她放在心里过,不过是贫家女,与我身份云泥之别,本就配不上我。” 林副将点头,没点破谢景墨连夜去看了云昭的事。 “将军,君之一言,驷马难追,我替云昭谢谢您。” “临城路远,您挂念旧事属下是好事,可昭昭日后会有人照顾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谢景墨沉着脸,眉头紧锁,冷冷抬步离开。 林副将站在原地,朝着临城的方向看。 “妹子啊,姐夫也算是为了你的幸福,豁出去了,你可要给姐夫好好的呀。” 林副将吃过了晚饭,坐在火堆旁跟云梦低低的说话。 云梦:“谢景墨说话,算数么?别是糊弄你的。” 林副将:“怎会?我们是兄弟,战场上为对方挡过刀枪的,他如何能骗我?” 云梦撇了撇嘴,“最好是!” 云梦的话刚刚落下。 林副将便觉得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刚刚勾起的嘴角笑意,一点点凝固。 第60章 段嘉飞 林副将管不了别人,他自己是真的受不了了。 托了去临城的兄弟,给云昭带去书信。 林副将写好后,叫云梦在军营门口等人来。 谢景墨路过,看了眼云梦手里捏着的信封,淡淡问,“给谁写信?” 云梦直接将信塞进了袖口中,“家书罢了。” 话落。 远处有人骑着大马远远而来。 身姿在夕阳中挺拔又威风。 云梦见状,朝人热情的摆手,“段副将是么?” 段嘉飞翻身利落下马,走到云梦跟前,“是林副将的夫人是么?林副将比我长几岁,我就叫您一声嫂嫂了。” 云梦立即笑起来,而后上下打量段嘉飞。 之前云昭走不了,林副将的意思就是跟谢景墨说家里许给了这个段嘉飞。 虽然最后计划没实行,可云梦对这个人的长相,还是有些好奇的。 如今一看,仪表堂堂,身上有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可为人举止都很礼貌,不愧是武将家庭里培养出来的。 比某些浪荡王爷好上不知多少倍。 “段副将,”云梦没忘记正事,把袖子里的信拿出来,递了出去,“麻烦你交给我家妹子,我家妹子性子冷,可人很好,日后就要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了。” 段嘉飞点头,把信放进了包袱里,温声:“那是自然,云军医人品贵重,医术了得,临城自该好好照料,嫂嫂别担心。” 话落。 段嘉飞恭了恭手,翻身上马,威风凛凛的离开。 云梦看着段嘉飞飒爽的背影,嘴角都勾到天上去了。 云梦匆匆进了营帐。 谢景墨站在营帐门口,听见云梦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相公,你也没说,这个段嘉飞长得居然这样好啊!” 林副将低低的呼了一声,“夫人,你压到我的腿了!再不起来,我这腿都等不到昭昭的药,就得废!” 云梦连连抱歉,惊喜的声音掩盖不住。 陈婷婷看见谢景墨站在那处,一直没动。 她疑惑的走过去。 然后就听见云梦在里头对林副将说:“这个段嘉飞长得可真好,仪表堂堂,待人有礼,而且,对待昭昭特别有礼, 你知道么?她喊云昭云军医,语调里都带着敬重,想来跟昭昭关系不错,相公,我觉得这个段嘉飞比林钰靠谱多了,要是真的能撮合两人,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林副将看了眼营帐掀起的缝隙,外头站了两个人。 他故作高深的“哦”了声,“那确实是挺好的,段嘉飞人中龙凤,许多人猜测,等临城城主退了,他就是下一任城主,若昭昭嫁给他,日后她就是新的城主夫人,彼时,让昭昭把家里爹娘接过来住,也免了昭昭思念父母的苦楚。” 云梦一听这话,眼睛当即一亮,“真的?!” 林副将点点头,“昭昭从小就长得好,去哪里都被男子惦记,段嘉飞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很正常,再者,看在我的面子上,段嘉飞对云昭一定会多加照顾的,边塞苦寒,日久生情,也是常事。” 林副将看了眼门口的人,身子往后靠,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咱谢将军那么有定力的人,不也是在看见昭昭的第一眼,就急吼吼的把人骗上床了么?” 里面的话,清晰的传递出来。 谢景墨沉了脸。 陈婷婷则情绪复杂的看了眼谢景墨。 她来军营这么久了,谢景墨都不愿意碰她。 这就好比洞房花烛夜,丈夫不愿意同房,女子是要被人嗤笑的! 想到这里,陈婷婷红了眼眶,她咬着下唇,刚要开口说话。 谢景墨抬步冷着脸,回了自己的营帐。 身后,林副将的声音传来,“昭昭多讨人喜欢呢,若是段嘉飞按照之前谢将军的节奏来,如今段嘉飞一回去,恐怕两人就要干柴烈火了。” 云梦不理解,“你说话就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再说了,段嘉飞是君子,不会那么勾引人的。” 林副将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外,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之前谢景墨那么欺负云昭,他这个做姐夫的,自然是憋屈的! 无论谢景墨对云昭如何心情,听见这些话,心里总归是一根刺不爽利。 林副将心情很好,喝着比命苦的药,一张脸又皱成了破布。 陈婷婷越想越不甘心。 她是金尊玉贵养起来的大小姐,怎么能比不过云昭这种乡野村妇! 她下了决心,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的。 她发誓,一定要得到谢景墨! 一定要让谢景墨迷恋上自己,彻底的忘记云昭! 陈婷婷换上了京中来的时候,偷偷摸摸叫丫鬟买的衣衫。 薄如蝉翼的长衫若隐若现的套在娇嫩的身子上,陈婷婷觉得,谢景墨一定会欲罢不能的! 她裹了一件红色的披风,里面只穿了那一件长衫,直接进了谢景墨的军营,二话不说,屏退了军营内伺候的人。 陈婷婷害羞的解开了风衣,躺到谢景墨的榻上,摆出了一个销魂的姿势。 她静静等待着谢景墨的到来。 云昭从被接回临城,就一直在昏睡。 成毅守了好几天,实在困顿的受不了了,在门口眯了一下。 段嘉飞回来的时候,看了眼蹲守在门口的人,抬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烛火快要燃尽了,亮堂堂的月光落了一地,病榻上的人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卷而翘的睫毛落了很浅的一道阴影在眼睑下。 段嘉飞站定床边,沉默的看了许久。 一阵冷风过来,成毅猝然醒了过来,他匆匆站起来去取灶上咕噜噜的汤药。 进门的时候,看见了段嘉飞。 “给我吧,”段嘉飞自然把碗接过去,缓慢的喂给云昭喝。 成毅站在一边,诧异的发现,段嘉飞这样的武将,伺候起人来,居然这样温柔细腻。 他都看愣了。 一碗药喝完,段嘉飞把空碗递给成毅,“照顾好你师父,夜里凉,门窗关好,临城人不用住营帐,闲暇时候军医可以有自己的住所,你安心照顾你师父,若有事,可以来军营找我。” 成毅端着碗,点点头。 段嘉飞走之前,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人,抬步离开。 那一夜,风很大。 成毅把窗户紧紧关着,他给房门只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自己则坐在房门口。 夜很长。 成毅昏睡过去时,似乎听见了很浅很浅的枝丫声。 好像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在困顿中抬起眼。 门窗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他又将头趴在膝盖上,沉沉睡去。 第59章 若当真战死,可有遗憾 林副将深深叹气,“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你想想,云昭跟了将军七年,几乎无所不能的陪在他身边, 男人太容易得到,就会觉得重要,但是又没那么重要,将军桀骜,对自己太自信,他甚至觉得,即便是云昭走远了,也依旧是他的人。” “他在心里一边遗弃,一边又深深眷恋,他很矛盾,又从小到大没这么矛盾过,所以索性把云昭放走,他觉得这样自己就没有软肋了。” 云梦看着林副将,“你怎么这样懂?你是谢景墨肚子里的蛔虫?” 林副将一脸神秘,“三年前,那个时候,我们被围困,几乎九死一生,已经放弃生还的可能了,那个时候,我问将军, 若当真战死,可有遗憾,你猜将军怎么说?” 云梦看着林副将嘴角的笑,缓缓的眯起眼睛,“怎么说?” 林副将笑的有点色气,俯身靠在媳妇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云梦瞪大了眼睛,“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 林副将笑笑,“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身子会开口说话,你瞧陈婷婷来了这么久,将军动作他一个手指头么?” 云梦切了一声,“就她?!庸脂俗粉!” 林副将笑笑,而后又叹了口气,“只是,人如今既然走了,怕是就这么散了吧。” 林副将有些惋惜。 在他看来,谢景墨不是不喜欢云昭,他只是太自信,又太不喜欢那种为人牵肠挂肚的感觉。 另外,当然还有京中的因素。 总之,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林副将这么想的时候,营帐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将军回来了!” 云梦抬头看出去。 谢景墨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云昭跟成毅的身影。 云梦撇了撇嘴,看见陈婷婷嘴角艰难的抿了抿唇,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将军,”高副将忍不住问,“云军医呢?你没带她回来啊?” 陈婷婷咬了咬唇,也走上去,“将军,云军医是不愿意跟你回来么?都是我不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我去找云军医,我去找她赔罪!” 陈婷婷说着,就要往外走。 可走了几步,却发现压根就没有人拦她。 陈婷婷对边塞不熟悉,完全没有方向。 她尴尬的站在了原地,委屈又难过。 高副将皱眉,“将军,云军医身上的伤口恐怕很深,就这么让人走了,若是路上失血过多,可就麻烦了!” 高副将的声音落下,周围的人一阵附和。 “对啊,怎么说,云军医也是女儿家,伤的那么重,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啊。” “云军医对待咱们那可是掏心掏肺,之前我腿伤,她不眠不休照顾了三天三夜,最后自己却病倒了,这么好的军医,五千铠甲!我不换!” “对!云军医虽然是女流,可她在军中贡献却比我们这些男子多!五千铠甲,我们不换!” 高副将走到谢景墨的身边,“将军,七年,这不仅仅是您跟云军医的七年,也是我们跟她的七年,这七年一路走来,我们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我们真的舍不得她,您能把她换回来么?” 谢景墨手里握着长枪,站在原地,一脸的冷酷。 他说:“换不回来了!你们换一个家人吧!” 说完,谢景墨暴躁的掀开了帐帘。 云昭走了。 军中军医空缺。 陈婷婷花了大价钱找了一位挺有医术的郎中来军中。 也是位女子。 容貌不佳,可陈婷婷很防备,她很怕云昭的事情会在重演。 让这名女子来军营之前,特意嘱咐,“京中会安排新的军医来,所以,你只不过暂时填补空缺,等来人了,你立马就要离开,没有时间让你逗留,你可明白我什么意思?” 这女子叫田英,岁数不大,脾气不小。 看了眼陈婷婷,冷冷一笑,“怕我,就别找我,你们京中女子以男人为贵,我瞧着就恶心。” 田英是孤儿,没有在京中的父母可以作为裹挟,说起话来,直接狠辣,让陈婷婷难以招架。 可她很想在谢景墨面前表现,也怕云昭走的事情,自己会担责。 故而在京中指派的军医没下来之前,她只好先用田英。 田英是边塞长大的,性子很直接,动作很粗暴,跟男子没什么不同。 军中的将士彻底体会到这军医跟军医,女子跟女子之间的天然之别了! 田英毫无温柔可言,对待病患丝毫没有云昭的耐心跟温情。 你若敢置喙一句,她劈头盖脸问你,“治不治?” 晚回答一秒,她能直接站起来给你脸色,就连谢景墨她都毫不客气。 某一日,谢景墨不过问了一句,“你这药,一定要弄的这么苦涩难以下咽?” 田英当场不干了,瞪着眼睛,“怎么?将军还嫌弃苦?我明白的告诉诸位,我田英是大夫,不是菩萨,我已经劳心劳力的给看诊了,可没有心思在去照顾你们的口味,这是药,可不是山珍海味!” “将军若是觉得我不行,那何不换人?我听说之前的军医叫云昭,我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大夫,还是老妈子,拿你们这么糙汉当小孩宠?” “在我这里,可没这规矩,这药,你们喝就不喝,不喝拉到!” 田英泼辣的很,直滚滚的一番话。让谢景墨沉脸无话可说。 陈婷婷都不敢跟谢景墨说,田英私下里还责怪军营里伤患多,增加她的工作量。 要不是陈婷婷哄着,田英早走人了。 整个军营里,最快乐的要属云梦了。 每一次,她听着田英把这些人教训跟孙子一样,就快乐的做梦都要笑出来。 林副将无奈的喝着比命还苦的药,叹气,“能别笑了么?真的,我感觉云昭之前在的时候,我腿好好的,这田英来了之后,我腿越发疼了, 我感觉好像肿胀的越发厉害了,你能不能写一份信给昭昭,问问她要点走之前给的药膏,再这么下去,我腿彻底伤了,我收拾东西回家算了。” 云昭走之前,给林副将留够了药膏的。 可不知道中途被谁顺手牵羊都拿走了。 这田英说自己不会配什么药膏,只有中药,要喝不喝。 整个谢家军充斥着崩溃的情绪。 田英还不乐意了,烦躁的声音一点也不低调,“我是大夫,我是个只会中药材的大夫,你们又要我会针灸,还要会接骨,甚至还要我照顾你们的情绪?还说日后有战役要上战场?!你们是不拿我当姑娘,不拿我的命当命么?!” “我就不信了,那个叫云昭的有三头六臂不成,能做这么多事?你们把她说的那么厉害,你们到底把人叫出来给我看看啊!” 谢景墨每次听见田英在外头的咆哮声,都很想冲到临城去,把云昭提溜回来,叫这个假大夫看看,云昭真的有三头六臂! 第58章 我的人 谢景墨追出去的时候,云昭还没到临城。 可临城的人出来接了。 谢景墨皱眉,拿着长枪把人拦住。 临城城主于涛坐在马上看着谢景墨,笑了,“谢将军,这里可不是你的谢家军,当初你以五千铠甲换了云昭,如今人是我的,你这般追出来,是给我们送行?” 谢景墨偏头看了眼于涛身后坐在马车上摇摇欲坠的云昭。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染红了。 “这里距离临城路途遥远,你让她把伤养好了再回去。” 于涛闻言,嗤笑一声。 “进了你们谢家军,我家军师可就不好出来了,云昭如今是我的人,就不劳烦谢将军操心了。” 于涛坐在马上,脸上一片悠闲,“谢谢将军出来送我们,那就告辞了!” 于涛说着要走,可谢景墨没让。 于涛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谢将军,你什么意思?” 谢景墨站在原地,长枪拦路,“我说了,让她把伤养好了再走。” 谢景墨的口吻冷厉,透着一股子的弑杀。 于涛很淡定,他从容道:“谢将军,你如今这样,别是后悔了吧?” “当初,可是你主动跟我说,用云昭换五千铠甲,铠甲我早就给你了,你如今不放人,说出去,谢家军恐怕会被诟病吧?” 于涛轻轻一笑,“谢将军,或者这样,”于涛身子前倾,跟谢景墨对上视线,“八千士兵全套铠甲作为交易,你若同意,我把云昭还你,如何?” 谢景墨沉默了。 于涛轻轻一笑,“怎么?谢将军不愿意?云昭的医术跟人品,难道在你心里都不值八千铠甲么?” “谢将军,做什么事情呢?总归是讲究一个诚意的,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始终不多,对吧?” “今天你给我一句话,这八千铠甲,你给不给?你一句话的事,若你愿意给,旁的不说,兄弟我立马把人好好的给你送回去。” “若你觉得云昭不值得这八千铠甲的话,那就请谢将军让开吧!” 谢景墨看了眼马车上的云昭。 她身子歪倒在一边,成毅急急的给她施针。 于涛看着谢景墨的样子,摇头笑了一声,“行,谢将军觉得云昭不值得,可我们临城人觉得她值得,别说是八千铠甲,在我们临城人眼里,云军医价值万金,人我带走了,谢景墨,你可别后悔。” 于涛走到时候,留下一句话,“日后你若想再要云昭,没有一万铠甲,我可不换。” 说着,于涛带着人马拉着云昭的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 谢景墨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上的血迹顺着马车的木板一点点的滴在地面上。 他觉得心头忽然呼吸不过来。 夕阳的余晖拉的很长,谢景墨看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 他紧了紧手里的枪,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会后悔的! 永远不会! 不过是一个小小军医,有或者没有,对于他而言,都无大碍! 云昭躺在马车上,看见那一抹坚毅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点。 她缓缓的闭上眼,在昏迷之前,轻轻的说了一句:“谢景墨,再见了。” 陈婷婷在军营里一直哭。 她没料到,云昭都那么对谢景墨了,谢景墨居然还会追出去。 云昭病重走不远,谢景墨一定会把人追回来。 到时候,谢景墨一哄,两人就会和好如初。 那她怎么办? 陈婷婷从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因为在她的心里,云昭那样的女子,家境普通,又被破了身子,即便空有美貌,那也没有男子对真心对她。 若谢景墨松口,她一定会舔着脸留下的! 陈婷婷深感危机! 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军营对她冷着脸的将士们。 她瘪嘴,“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摔碎云昭的瓷娃娃的,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可以赔,你们还想要我怎么样?” “难道我堂堂一个户部千金,还要给一个瓷娃娃抵命不成?” “再说了,难道你们都没有看见么?云昭,她刺了谢景墨一刀,她这是以下犯上,要杀头的!” “错的是云昭,你们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云梦冲过去要撕了陈婷婷。 被林副将拦住。 林副将一只腿还伤着,等站稳后,林副将看着陈婷婷,扯唇笑了一下。 陈婷婷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林副将轻声说:“陈小姐,你想过一件事么?” 陈婷婷戒备的看着林副将。 “什么?” “云昭,跟了谢将军七年,他们一起征战沙场,又一起浴血奋战,他们有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默契,也有一起冲出重围的肝胆,你呢?你有什么?” “对于这样的感情,在谢将军心里,不过只值五千铠甲,那么你呢?户部千金,好大的派头,可在经历过生死的过往面前,又算什么?” “陈小姐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般这样笃信,云昭走了,将军就会把心掏给你么?” “您若真的想作将军夫人,我劝陈小姐还是低调一些的好,否则今天的云昭,就是明日的陈小姐!” 说完,林副将搀扶着云梦往自己的营帐走。 云梦频频回头,往军营门口看,“不等云昭回来了么?” 林副将叹了口气,“不用等了,早前有探子来说,在哈维地界看见于涛了。” 云梦诧异,“临城城主于涛?他来做什么?” 林副将说:“你以为临城人傻么?林钰回去肯定说了这边不愿意放人,他们不动声色早等在哈维了,就是等看见云昭,直接把人带回去, 将军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想来是遇见于涛了,于涛可不是个几句话好对付的主,他既然费尽心思在哈维等了这么久,怎么就轻易松口让云昭回来。” 云梦闻言,眼睛瞪的越来越大,“临城城主,居然为了云昭,这么花心思?” 林副将笑了笑,有点骄傲的意思,“那是自然,咱家妹子之前为了临城人,殚精竭虑,生生解决了他们瘟疫的难题,自然把云昭当宝。 于涛不是傻子,五千铠甲也不是小数目,于涛既然给了,就觉得云昭值得这个数。” 云梦闻言,表情越发的惊诧,“那谢景墨为何不懂这个道理?” 第57章 离开…… 谢景墨无奈了。 他沉下语气,警告,“你找陈婷婷做什么?我说了,那瓷娃娃是我碎的。” 云昭闻言,淡淡一笑,“行,将军这意思,你替她顶了这事是么?” 谢景墨没有丝毫犹豫。“是。” 云昭点点头。 她从腰间掏出刀,在谢景墨都始料未及中,直接一刀刺入谢景墨的胸口。 陈婷婷正好拿着新的银票进来,看见这一幕,直接整个都惊呆了。 鲜红的血,从胸口流淌而出。 陈婷婷失控尖叫起来。 外头的将士们围了过来,谢景墨立即转身,背对众人。 “都滚出去!”谢景墨怒吼道。 门口的人低下头,看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鲜血,全都愣住了。 陈婷婷浑身都在发抖,云昭狠厉如狼一般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她畏缩的后退,最后跌倒在地上。 那一刻,陈婷婷是真的怕了。 谢景墨背对着众人,捂着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闭了闭眼睛,大吼,“林副将,你是聋了么?让所有人出去!” 林副将刚要抬手,让众人出去。 却听见云昭忽然笑了起来。 众人惊愕愣住。 “避什么呢?”云昭缓缓开口。 谢景墨转头,怒瞪了云昭一眼。 “云昭!让他们出去!” 云昭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染着谢景墨的鲜血。 “没什么好出去的,我刺了大将军一刀,”云昭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这里。” 谢景墨没辙了,此刻的云昭像是失控的野马,连他都控制不住。 陈婷婷瘫软在地上,觉得云昭疯了的同时。 忽然就领会到谢景墨之前的那句话:你好好的惹她做什么?!你要是不留情面来,军中谁的面子她都不会给! 她本以为谢景墨是吓唬自己。 结果,居然是真的。 她连谢景墨都敢动手。 可害怕的同时,陈婷婷还有一点隐秘的兴奋跟愉悦。 经过这件事,云昭别说跟谢景墨在一起了,就是这谢家军营她恐怕也要待不下去了。 这里的人,都已谢景墨为尊,云昭对谢景墨动了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云昭的。 这么一想,陈婷婷甚至庆幸自己砸了云昭的瓷娃娃。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她就早一点砸了。 这样也少了之后那么多牵扯。 陈婷婷瘫软在地上,门外围了越来越多的将士。 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云昭,他们只觉得她有血性! 他们来这边塞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爱的人? 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做到,那他们在这里吃的这些苦,都将毫无意义! 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明明是陈婷婷的错,谢景墨为什么要替陈婷婷担责。 谢景墨转过头来,胸口上的伤口有点大。 鲜血如注,谢景墨难得的脸色惨白。 他看着云昭,轻轻的说:“好了?不气了吧?” 谢景墨的音调放的很轻。 就好像是云昭跟他闹了一个很小的别扭。 他哄一哄,就算了。 陈婷婷在门口愣住,如果谢景墨是这种态度,云昭还怎么离开? 她正要站起来,说两句。 却见云昭轻轻一笑,“好了,不过这里是军营,我为兵,您为将,我对您动手,本就不该,可我为人女,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 既然我想做的做完了,也自然应该领我需要受的罚。” 谢景墨皱眉。 他刚要说不用,便见云昭抬手,利落的抽走了他胸口的刀。 谢景墨只感觉到一阵窒息的顿痛,他眼前一黑,而后,便听到一声很低的闷哼声! 谢景墨猛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刚刚浅浅插入他胸口的刀,此刻没入云昭的胸口。 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云昭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身子朝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昭昭!”云梦看见药房为了一群人,刚扒开人群,就看见了晕倒在地上的云昭。 她立马冲上去,给云昭吃了一颗之前云昭给的护心丹。 片刻后。 云昭在血泊中醒来,周围围了一群人。 成毅手足无措的看着云昭,“师,师父!我,我应该怎么做?” 云昭吸了口气,她将短刀从自己的胸口拔出来,撑着身子去柴房内自己上了药。 就着那件血衣,脸色惨白的走到了众人的视线里。 她很轻的笑了一下,对着众人深深鞠躬。 “从前七年,多谢大家照顾,如今缘分已尽,云昭该走了。” 说着,她捂着伤口,一步步的往军营外头走。 成毅跟在身后。 云梦抹泪。 谢景墨上前拉住云昭的手,“闹什么?!你是想死在路上吗?!滚回你的柴房去好好休息!” 云昭甩开了谢景墨的手。 可她现在实在没力气。 她于是站定,缓缓的看着谢景墨,然后轻轻的说:“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不是么?” 可他还是替陈婷婷认下了。 “谢景墨,这七年,我不欠你什么。” “未来,也别再见了。” 说完,云昭再一次甩开了谢景墨的手。 她一步步的超前走,最终走散在了落日的余晖中。 云梦哭的不能自抑。 林副将走到了谢景墨的身边,轻声说:“将军,让云昭走吧,您喜欢他的坚韧,就不能怪她如今的决绝,既然您为陈婷婷认下了这件事,就好好跟陈婷婷处吧。”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谢景墨都觉得恍惚。 陈婷婷小心翼翼,语调里是尽力掩饰的兴奋,“云军医实在是太固执了,不是都说了,会想尽一切办法赔给她,她为什么非要那么执着呢?” “我母亲说了,太执着的人,是很难抓住幸福的,不过景墨,既然人走了,也就算了,之前没看出来,云昭的性子这么执拗,如今想来,她走,也不算是坏事。” “我扶你进营帐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刀伤可不浅呢。” 陈婷婷说来都觉得后怕。 这刀要是插在她身上,得多难看,若是云昭刚动她,她就叫父亲弄死她京中的家人! 陈婷婷得意的想。 忽然,扶着谢景墨的手被力道很重的抽了出来。 陈婷婷惊愕的看着谢景墨从马鹏里牵出千里马。 翻身上马,在陈婷婷失控的叫声中,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第56章 你明明知道 两人沉默的对视。 许久后,云昭松开了紧纂的手,自嘲的笑了一声。 而后,一言不发的转头离开。 陈婷婷还在哭,营帐里原本在议事,大家都目睹这一切。 林副将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将军,你刚刚不该那么说。” “你明明知道,那个瓷娃娃对云昭多么重要。” “当初她离家的时候,她母亲说过,日后若遇到心仪男子,就把那个娃娃送给对方,就算是云昭带着母亲的心意,认识了这个男子。”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陶瓷娃娃,是云昭母亲对于一个女儿无限的祝福。” 谢景墨心口一窒。 几秒后,他朝着林副将大吼,“可是已经碎了!你说要怎么办?!你说啊!难道要陈婷婷把命赔给她么?!” 高副将站起来,“即便已经碎了,可犯错者也绝不应该是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这不是在寻求原谅,而是在以势压人。” 说完,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去。 林副将走的最慢,在快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住了步子。 “将军,你明明知道的,知道云昭的心意,可你一次次这样伤她,这件事,如果你没有替陈婷婷承认,她也不至于这么伤心。” 就好像,当初慈母的祝福,在这一声的怒吼声中,碎成了碎片。 而始作俑者,是自己爱了七年的男人。 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啊! 林副将走了,只剩下陈婷婷哭哭啼啼的声音。 “景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重要。” “云昭这么凶做什么?日后我赔她十个八个的就是了。” 谢景墨把人从怀里拉开,怒意攀升,语调极其冷,“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东西不是用钱就可以买到的!” 陈婷婷被谢景墨的怒吼声震住。 而后,她捂脸痛哭! “你们都欺负我!我母亲告诉过我,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不过就是一个材质低劣的瓷娃娃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婷婷说完,冲了出去。 她回了自己的住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千两,又冲到了药房。 彼时,好多将士在里面喝药。 陈婷婷哭的梨花带雨,冲到云昭的面前,把一千两塞到了云昭的手里。 “我赔你银票还不行么?!” 谢景墨跟了进来,眸色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陈小姐是想说,用这些钱,来买你问心无愧?” 陈婷婷呜呜呜的哭着,仿若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你要是觉得不够,你只管开口,你要多少,我赔给你!” 云昭看着被塞到怀里的一千两,浅浅的笑了,“一千两,的确很多。” “陈小姐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一千两,是我们农家人一辈子的开销了,我母亲这一辈子,或许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说来,我是不是应该替我母亲谢谢您的慷慨?” “其实,不过是个瓷娃娃,真要说钱,其实不值什么的,不过既然陈小姐非要给我,那我也不必客气。” 云昭将银票塞进了食堂伙夫的手里,“我给大家加餐了!” 说完,云昭坐了下来,继续熬药。脸上是沉沉冷冷的表情。 一屋子的人,没有人为加餐而兴奋。 全都冷冷的看着陈婷婷。 军营中的人都知道,这个娃娃对云昭很重要,陈婷婷如今拿出这些钱,不过是仗着家里富贵。 而京中的那些富贵人家,又凭什么安安稳稳的坐在家中呢? 不过是凭着他们这些人在外头抛头颅洒热血。 云昭几次生死危机,都是这个瓷娃娃陪在身侧。 如今陈婷婷给钱的举动,不仅仅是打了云昭的脸,更是寒了他们这些边塞将士的心。 这一刻,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他们拿出性命所守护的那些人,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陈婷婷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众怒。 高傲的对伙夫说:“若是不够,管我要,我出京城时,我娘给了我好多钱。” 那傲慢的样子,让所有正在喝药的将士都彻彻底底的冷了脸。 谢景墨皱眉,把陈婷婷带出去。 陈婷婷十分不解,“为什么啊,我出钱给他们加餐了,他们还不愿意么?我还以为云昭多高洁呢,还不是收了我的钱,说的那个瓷娃娃多紧要,其实,就像我娘说的,这个世间所有东西,都是有价码的。” “你是不怕死么?”谢景墨忽然丢出一句冰冷的话。 让陈婷婷当初顿住。 “如果你想死的话,可以继续说。”谢景墨懒得跟陈婷婷说,直接回去了。 陈婷婷在原地哭哭啼啼。 等药房的人喝完药,散去之后,谢景墨还是找了云昭。 彼时,云昭在药房里发呆。 神色很淡,从前闪着光的眼一点点的沉默下去,最后被抽走了所有的热情。 谢景墨皱了皱眉头,走了进去。 云昭没跟往常一样站起来,完全当做谢景墨不存在。 “你是故意的。”这话,谢景墨开口就后悔了。 可云昭的态度,让他非常烦躁。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脱离他的掌控。 云昭依旧没看他,只是承认的很痛快,“对。” 谢景墨眉头压低,“你又何必,她什么都不懂,是被京中娇养大的孩子,她不懂战争的残酷,她以为世界和平,所有地方都如京中一样繁荣,所以,才会被你几句话激出了蠢话。” 惹了众怒。 云昭表情很淡,很冷,阵上杀敌的时候,她就是这个表情。 谢景墨一直都知道,云昭是坚韧的,更是睚眦必报的,她平日里几乎不生气,可若是生气,谁也压不住! “是么?谢将军,我好像也没有逼着陈小姐说那些话。” 云昭站起来,火气很大。 她直接的看着谢景墨,“如果每一个犯错的人连一句真诚的抱歉都说不出口,那她就没有被原谅的资格。” “谢将军,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其实很差,日后,好好护着你的心头肉,否则的话,小心我让她有来无回!” 谢景墨拉住了云昭的手,语气低冷,“你敢!” 云昭笑了,“你试试呢?” 这一次,连敬语都懒得说了。 这就是云昭。 最恭顺,也最狠厉。 最听话,也最叛逆。 最坦诚,也最残忍。 她绝不是软柿子。 第55章 你到底要怎么样? 云昭所有的解释欲望在这一刻全数顿在了嘴边。 她看见谢景墨低声的哄着陈婷婷。 那一刻,云昭浑身的热情都彻底的凝滞住了。 她退了出去。 云梦已经等在门口了,一脸没辙的看着她。 回去的路上,漫天繁星。 “昭昭,你一定要撞了南墙才会死心,现在,你死心了么?” 云昭咬了咬唇。 她很想回答,是的,我死心了。 可她又怎么甘心? 那一刻。 谢景墨抱着她的那一刻,那么用力,他妥协的口吻那么真诚,她几乎都要抓到自己渴望的幸福了。 云梦扭头,看见云昭脸上的落寞,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啊,谢景墨这个人太倔强也太冷厉了,他认定事情,通常是不会改变的,这一次,他的妥协的太短暂,一如你们之间的感情,不会长久。” 云梦扭头看着云昭,“昭昭,感情里是需要门当户对的,是说家境,可是说你们在感情中彼此的地位,你无论在家境,还是感情中,都属于弱势方,这本就不会长久。” 云梦拍了拍云昭的肩膀,“收收心吧。” 云昭回了柴房,她准备换一件衣服,手摸到包袱时,被什么东西割伤了手指。 她下意识的心头一跳。 而后快速的解开了包袱。 里面的陶瓷洋娃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那是云昭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在夜灯下亲手做的。 母亲说:“我家昭昭是世界上最好,又最柔软的女子,母亲不能时刻陪在身边,觉得愧疚,这个娃娃就代替母亲,陪在我家昭昭身边,希望我家昭昭日后能够事事顺遂,万事万福。” 这些年,云昭每次想家的时候,就会拿出来。 这七年里,她多次遇险,每一次,都会带着这个瓷娃娃,每一次,这个瓷娃娃都会给她破局的勇气。 云昭一直觉得,这个瓷娃娃是自己的守护神。 如今,娃娃碎了。 云昭的眼泪落在了包袱上,她捏着娃娃的碎片,一夜未睡。 之后的几天。 云昭无声的沉默下去。 谢景墨都察觉到她的异常了。 陈婷婷偏头跟谢景墨低声说:“云军医都这么瘦了,还需减肥么?她这样老是不吃饭,对身体可不好,之后会有体力医治军中将士么?”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 陈婷婷刚刚的话音量挺大的,云昭应该是听见了。 可云昭连眼睫都没抬一下,只是低头熬药。 谢景墨走过去,冷冷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云昭没抬头,声音灰冷,是谢景墨从未见过的灰心模样。 “当了军医使,派头竟这样大起来了,”陈婷婷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过来说:“云军医,将军问你话呢,你好歹也应该回答一句吧。” 云昭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态度低浅,“谢将军,我没事,事情多,没胃口而已。” 说着,云昭端起药,走到了另外一边。 陈婷婷撇撇嘴,“京中有人,果然就肆无忌惮,景墨,你在边塞对京中的事情鞭长莫及,可要小心云昭背后给你使小动作。” 陈婷婷这话依旧挺大声。 谢景墨看着云昭的背影,没说话。 陈婷婷很高兴云昭的心情冷淡,她十分想知道其中缘由。 于是去问云梦。 云梦冷冷的看了陈婷婷一眼,“陈小姐,做人的自知之明,你没有吗?” “我不喜欢你,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你是怎么好意思在凑到我面前来的?” 陈婷婷可不在意这些,喜不喜欢的,那还不都是靠捆绑利益。 未来她是将军夫人,云梦再不喜欢,也得对她低头。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云军医到底怎么了?你说说呢,万一我有办法替她排解呢?” 陈婷婷穷追不舍,云冷冷的说:“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云昭放在包袱里的瓷娃娃给碰掉了,里面的娃娃碎了渣,那可是她娘亲手送给她的。” “里面居然是瓷娃娃么?”陈婷婷没多想,开口就是,“也不过就是娘亲手做的东西罢了,再叫她娘做一个就是呗,至于么?” 云梦转头。刚要开口说话。 两人面前落了一道人影。 云昭站在两人面前,面色没有一丝情绪,“谁打破的!” 云昭的表情太冷了,陈婷婷被冰寒的视线注视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支支吾吾的站起来。 云昭逼迫的视线压过去,语调中夹杂着冰寒的忍怒,“我问你!谁摔碎的!” 这样的云昭,陈婷婷从没见过。 像是浑身积蓄冷意,要杀人一般! 她不敢开口,她缩了缩脖子,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人的名字,最后说了三个字:“是景墨。” 云昭黑着脸,直接转头就走。 陈婷婷眼看着云昭掀开了谢景墨的营帐,也跟着冲了进去。 还不等云昭开口,陈婷婷开了口,“景墨,对不起。” 谢景墨对于冲进来的两人非常不悦,他皱起眉头,冷冷问,“又闹什么?!” 陈婷婷梨花带雨,云昭一脸冰寒。 谢景墨皱眉,看了眼云昭,非常不满道:“云军医,升官了,脾气见长。” “景墨,不是,对不起,”陈婷婷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谢景墨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我跟云昭说,是你摔碎了她的瓷娃娃。” 谢景墨明显也知道这个娃娃。 他刚刚还阴冷的表情在这一刻,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陈婷婷哀求的眼神,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好好的,老去惹她做什么?” 陈婷婷攥紧谢景墨的衣袖。 谢景墨叹了口气,“那瓷娃娃是她娘亲送的,她十分宝贵,每次出征她都带着,说是她娘在保护她,你弄碎别的就算了,你弄碎这个。” 陈婷婷抿唇落泪,躲在谢景墨的怀里。 这一切,云昭都看眼里。 谢景墨抬头,看见了云昭眼底的杀意。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就一个娃娃罢了,你带来这满是男人的军中,就该知道,迟早要坏的。” 话落。 谢景墨便看见了云昭眼底一层层漫上来的失望。 “回头,我找人做个一模一样的给你。”谢景墨说。 云昭看着谢景墨,僵硬的手指一点点的收拢,她看着他,问,“所以,是将军打碎的么?” 谢景墨沉默几秒,“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东西现在已经碎了,你怎么追究也于事无补是不吗?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 云昭冷冷的看着谢景墨,“所以,将军是承认,是你碎的了?” 谢景墨被陈婷婷哭的烦躁,他怒道:“对,是我碎的,我不是说了么,我——” 话没说完。 谢景墨便见云昭轻轻,点了点头。 他剩下所有的话,都顿在了嘴边。 第54章 天大的恩惠! “怎么?跟我没话说?”谢景墨忽然开口。 云昭还挺意外的。 她偏头看了谢景墨一眼。 莹润的小脸上未施粉黛,大眼睛轻轻一眨,带了点无辜的明媚。 谢景墨心头一动。 他手过去想要勾住云昭的后脑勺。 云昭顿在原地,许久后,才强忍着心跳,缓缓后退了一步。 谢景墨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他的眸色讳莫如深,看着云昭一点点的浅淡下去。 “躲什么?”谢景墨开口,声音低哑。 云昭低头,不敢跟谢景墨对视,她轻声说:“没躲什么。” 那一刻。 云昭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她有些慌,刚要再往后退一步时。 谢景墨却已经先她一步。 大步往前。 贴着云昭的身子,站定后,视线下垂。 云昭始料未及的瞪大了眼睛。 谢景墨低头,看着云昭忐忑的样子,浅浅勾唇。 他将视线移到了远方,而后,又叹了口气,将视线收了回来。 “云昭。” 低哑的声音,在兵荒马乱的边塞冷风中缓缓响起。 混杂着周围浓烈的风声,云昭听见谢景墨略带着笑意。 很低的说:“你知道吗?” 云昭眨了眨眼睛,仰着头,素色的唇瓣银润光泽。 “你的心跳,”谢景墨抬起手,手掌心落在了云昭的胸口,“很大声。” 云昭蹭的一下脸红了。 她不明白谢景墨这是在干什么呢! 谢景墨依旧是笑。 迎着风,他再一次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 云昭当时没反应过来。 谢景墨又一次重复,这一次,他慎重的盯着云昭的眼睛,轻轻的说:“我说,算了。” 云昭的心跳再一次失控,她明白谢景墨话里有话。 他是想说—— “可我——”云昭匆匆开口。 嘴巴却在下一秒被大手捂住,谢景墨低头,额头低着云昭的额头,“我说算的意思,就是不追究了。明白吗?” 云昭被靠近的俊脸,落在自己脸上的呼吸,惊的无法立即回应。 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谢景墨。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谢景墨却又说:“云昭,你发誓,日后再不跟京中的人联系,我跟你保证,你或者你的家人我,都会平平安安,你只要好好的跟着我,就好。” 云昭愣住。 谢景墨……妥协了? “对,我妥协了,我不计较过去了,也不计较你是京中的人派来的了,我就要你,”谢景墨捏着云昭的后脖子,笑眯眯的说:“我输了,行么?” 那一瞬间,云昭的眼眶缓缓的红了起来。 无论她是否是有另外是身份,谢景墨都放弃追究了。 他居然跟自己认输了。 云昭的心头一阵阵的激荡。 她刚要开口,便听见远处有人高高的喊了一声,“云昭接旨!” 这话落下。 像是在平静的湖中丢下了一刻石头,云昭明显的感觉到,谢景墨的身子,狠狠的顿了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家军最近频频发生病患事件,朕跟太后在京中十分忧心,军医云昭细心如法,兢兢业业,现特提拔为边塞军医使,对边塞所有军医有监督之责,待处理完谢家军所有病患后,前往临城。” 云昭心惊肉跳的接了圣职。 宣读圣职的将士笑眯眯的对云昭说:“恭喜军医使了。” 云昭接过圣职,转头看向谢景墨。 他脸上刚刚的那股热乎劲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寒。 陈婷婷在旁边夸张的笑道:“云军医,恭喜你啊,升官了,听说这个官还是皇上特封的人,掌管边塞所有军医,可真威风!” 陈婷婷一边说着,一边靠着谢景墨,“景墨,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吧,云军医在上头有人,你瞧刚刚把养生丸送上去,太后跟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这可是天大的恩惠!普通人可享受不到。” 谢景墨的眸色冷冷,“对啊,天大的恩惠!” 短短的几个字,谢景墨咬字极深! 云昭紧了紧手里的圣旨,陈婷婷在,她不好说什么。 只能等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好进入谢景墨的营帐。 彼时,谢景墨正在看书。 俊冷的容颜在烛火下显得不近人情。 “谢景墨,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京中突然就给我下了这个圣职,跟我无关,你相信我。” 谢景墨看书,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云昭有点着急。 她知道,谢景墨今日的退让不容易,她不愿意辜负,她也希望再为自己努力一次! 最后一次!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景墨,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 谢景墨翻了一页书,“是么?”语调冰冷,神情淡淡。 “是!”云昭:“我可以发誓!” 这话刚刚落下。 谢景墨翻书页的手顿住。 在烛火摇曳的营帐内,谢景墨冰寒的抬起头来,他嘴角噙着一抹很浅,讽刺的笑意。 “你说什么?”谢景墨扯笑,“你可以发誓?” 云昭刚要点头。 就听见谢景墨说:“云昭,你是不是觉得随便发誓对你来说,是一件特别没有负担的事情?” 云昭迷茫的顿住。 “窝窝头的野菜,你是跟云梦一起吃的么?” “陈婷婷要你发誓的时候,你的心情是跟此刻一样,觉得誓言如过眼云烟,没什么所谓么?” “云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你又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跟你说算了的样子,特别可笑?!” “在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东西,对吧?” 云昭愣住。 她着急要解释,可是,她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面对谢景墨的时候,她总是说不过他的。 从前,她会乖乖投降,可眼前这个罪名,她不能认。 她有一种预感,若她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或者,她就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云昭着急的都在喘气了。 眼底泛着泪水,着急道:“我之前跟陈婷婷发誓,是因为,我不把她当回事没错,如今我跟你没事,是因为,我从来都不——” “景墨!”陈婷婷忽然从外头冲了进来,冲进了谢景墨的怀里,她身上穿着一层很薄的青纱,身子努力的贴近谢景墨,“做噩梦了,我好害怕!” 第53章 你一直都在怕 云昭很低的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怕的?” 谢景墨看着云昭瘦弱的身板。 “你怕你最后会跟高军医一样,草草收场。” “你也怕,位高权重,人命如草芥。” “你更怕,救不了想救的人,自己会抱憾一生。” “云昭,你一直都在怕。” 云昭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她轻轻的笑了一下。 “对,我怕。”她很坦诚的承认,“那么将军呢?可有怕的东西?” “你怕你手下的兄弟战死沙场。” “你也怕自己壮志未酬。” “你更怕欺骗,所以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谢景墨,”云昭的目光直白,像是能够看穿人的内心,“相比较于我而言,你没好多少,所以,你没有立场笑我。” 谢景墨缓缓勾唇。 他看着眼前飒爽的云昭,“是么?可我地位比你高,起码,眼前你就有需要面对的问题,你要不要留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谢景墨说完,嫌弃营帐的帘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要走,我不会留你,你是自由的。” 谢景墨说完,迈步离开。 云梦在一边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昭昭,你究竟之前看上了谢景墨什么?!” “他嘴里说什么你是自由的,其实看准了你心软!” “你一走,高军医留下的烂摊子就没人收拾,朝廷若是知道,高军医在京中的家人就得死, 再者,你若走,整个军中腹泻的将士就无人医治,他笃定了你对那些出生入手的兄弟们不忍心!” “谢景墨嘴上说着你是自由的,其实算计你,算计到了骨子里!” “云昭!你别管他!你立马离开这里!” 云昭站在原地沉默。 云梦也说了,谢景墨算计她,已经算计到骨子里了。 爱了他七年,他实在是太清楚自己的软肋在哪里。 他心里清楚,目前这个情况,她根本走不了! 云昭叹气,放下了包袱。 云梦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可还是无法纾解,她气急败坏,找自己的男人出气去了。 云昭一个人呆在药房,给腹泻的将士煎药。 谢景墨其实原本可以开口替高军医求情的。 高军医原本就年迈。 边塞苦寒,他根本顶不住,前一日他还高烧在休息,后一日,陈婷婷为了在谢景墨的面前邀功,非要让高军医给大家煮调理身子的药。 这才出了后面的乌龙。 这事的源头在陈婷婷这里。 谢景墨怎么会不知道,可他没有开口。 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轻如鸿毛。 云昭炖药的时候,陈婷婷进来了。 喝了顿好的汤药,偏头问云昭,“我听说——景墨是吃了你的野菜窝窝头,所有才不会腹泻的?” 云昭知道陈婷婷想问什么。 她淡淡说:“嗯,将军自己吃一个,我跟我阿姐一起吃一个。” 陈婷婷闻言,淡淡的说了声,“这样啊。” 沉默了片刻。 又说:“可外头说,你跟将军吃的是同一个,云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傻子,觉得我很好骗啊?” 药好了。 云昭站起来,给陈婷婷装了一碗。 然后才淡淡说:“陈小姐误会了,我跟谢景墨吃的不是同一个。” 云昭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是谢景墨透露出去的。 她忍不住想,谢景墨这个人是不是以看别人生气发怒为乐趣?! 这件事,就三个人知道。 谢景墨不说,云梦绝对不会往外说,可谢景墨偏偏要告诉陈婷婷。 就为了给她找麻烦。 陈婷婷狐疑的看着云昭,“真的么?云军医,你可以发誓吗?” 云昭无奈了。 刚要说话。 就听见陈婷婷凌厉的眼神落过来,冷冷的说:“若你撒谎,就跟高军医一样,不得好死!” 云昭:“……” 云昭抿了抿唇。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弥补,这话,真是没错。 云昭叹气,她举起手,“我发誓,我跟谢景墨没有吃一个窝窝头,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让我跟高军医一样,不——” “云昭!”谢景墨掀开了帘子,站在门口,眸色很冷,很沉,“你在军中是治疗将士的,不是让你在这里闲聊,你若是事情都做完了,趁早给滚!” 陈婷婷还想继续。 谢景墨已经冷冷丢出一句,“还不快给滚出来去看看你姐夫!” 云昭闻言,立即抬步。 云昭心急如焚,“我姐夫怎么了?是腿不舒服吗?” 谢景墨一路沉默。 云昭快步往前走,走到岔道口的时候,云昭刚要往林副将的方向走,衣领就被人扯住。 云昭不解转头。 就听见谢景墨说:“这边。” 受伤的是林副将的手下,腹泻腹痛的厉害,脸色已然惨白,痛的要晕厥过去时,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 云昭的手腕直接被掐住了一抹很深的淤青。 云昭没在意,只最初的时候,吃痛的皱了皱眉头。 而后,低头继续施针。 手臂上的痛感消失的时候,云昭连头都没抬,等一切都处理完,云昭的身上落了一身的汗。 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本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转移到了谢景墨的手臂上。 处理完这些事情,云昭跟谢景墨往回走。 身后的士兵们低低议论,“还得是云军医,她那一手针灸出神入化,若是被的军医来,只会喝中药,药效来的慢,人恐怕是要疼死了。” “谁说不是呢。边塞苦寒,云军医平日里给咱们炖的强身健体的中药,我喝了,冬日里再没伤寒过。” “云军医要是走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我宁愿不要身上这铠甲,也要云军医!” “我也是!” “我也是!” “……” 身后的声音很大,谢景墨倒是悠闲,口吻淡淡,“如今你在军中的威望,倒是比我这个将军还要高了。” 云昭知道谢景墨没生气。 她不是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人。 故而也没接话。 谢景墨偏头看了云昭一眼,觉得云昭这次回来,话变少了很多。 从前有人的时候,是沉稳持重的云军医,没人时候,就是会围着他,笑着什么都说的云昭。 第52章 云昭,你在怕。 云梦的视线锐利的看向谢景墨。 “你吃了云昭的野菜窝窝头!” 这是个肯定句! 云昭叹了口气,她试图解释。 云梦已经先开口说:“我记得,我只给了你一个,所以……你们两是共——” 后面的话云梦还没说。 就被云昭捂住了嘴。 谢景墨挑眉站在一边,表情倒是恣意轻松。 “姐,你小声点。”她立马就要走了,不想再给自己惹任何麻烦。 谢景墨看着云昭紧张防备的样子,扯了下唇,“对,我们两个共吃一个,我原不想吃,云昭非要给我,我勉为其难,吃了一口。” 云昭都愣住了。 云梦挣脱开云昭捂着自己嘴的手,“昭昭,你怎么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云昭闭了闭眼睛,谢景墨就是故意的。 当时她坐在草垛上悠闲的吃野草窝窝头,忽然,有人从身后伸了过来,一口就咬住了她手里的窝窝头。 云昭转头一看,跟谢景墨深邃的眸子对上。 她当即愣住。 谢景墨反而无比坦然,“味道不错。” 说着,凑过来,还要咬。 云昭抬高了手,谢景墨环胸看她,“跟我还小气?也不知之前是谁在我嘴里讨吃的。” 云昭:“!” 她立即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陈婷婷神出鬼没的身影,才略略放心。 “装什么?”谢景墨眸色冷淡,“你入军营,不就是为了勾引我,让我睡的么?装出一副纯真的模样给谁看?” 云昭皱眉,可她也知道,一个人心里的成见似还深。 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既然将军这么想,那么如今是在做什么呢?我若真有勾引的企图,恐怕将军也有片刻心动吧。” 这不是云昭往自己脸上贴金。 曾几何时,谢景墨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如珍宝。 谢景墨低低的笑了一声,“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若当真心动,何以会让你孤生去临城救援,又何以会以你换取五千铠甲?” 云昭抿了抿唇,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再者,云昭,你不懂男人,如今我告诉你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的身子跟心,是分开的,跟谁睡觉,不代表就喜欢那个人,你在家中,你娘没告诉过你?” 云昭的脸色一白。 下一秒。 便听见谢景墨“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般,“你年幼丧母,自然是无人教导这些的,故而随随便便的就以为男人爱你,云昭,日后去了临城,可要谨慎记住,男人的话,多不可信,别再傻乎乎的栽进去!” 云昭看着谢景墨。 她栽的显而易见,她只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变的这么快。 从前捧你在手心,如今却像是时时刻刻都想要你死。 云昭淡淡道:“不牢将军费心。” 云昭这里刚说完,云梦就勾着云昭的手,“别跟他说这么多了,没必要,你长的这样好,人也好,日后去了临城不知多少男子抢着要你,你听谢景墨在这里胡说八道!” 谢景墨淡淡的看了云梦一看,视线里若隐若现的怒意。 云梦完全不在意。 她将云昭护在身后,迫不及待的对云昭说:“事情处理完了,抓紧走吧。” 边塞的军营事多,那个高军医又是个不靠谱的,云梦害怕谢景墨反应过来之后,会不放人。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脸。 眼见着她要点头,营帐被人掀开,陈婷婷焦急的脸撞了进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问,“你们在做什么?” 谢景墨不悦的皱眉,“有什么事?” 陈婷婷这才记起来还有正事! 她急匆匆的指着外头,“高军医死了!” 这话落下。 云昭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陈婷婷说:“昨夜我叫高军医给大家顿些汤药调理身子,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死了!”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冷声道:“跟我来!” 云昭叹气,跟上。 高军医是自杀。 他留了书信,心中写自己辜负嘱托,将调理身子的药材误入了饭菜,倒是全军腹泻,自知罪孽深重,以死谢罪。 信中说,希望自己的死,能够平息一切! 陈婷婷的脸色大变! 这个蠢材! “景墨,也不知道高军医是怎么回事,浪得虚名的,不知用什么手段蒙骗了我父亲,才来的这边塞,我父亲也不知道他居然这样不中用。” 边塞营帐被冰寒。 高军医的行李寥寥无几,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想来家中艰苦。 那是一位年迈的,被迫无奈的老人。 “景墨,我回头叫我爹一种重重惩罚高家!” 陈婷婷没有丝毫眷顾的心情,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担心谢景墨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利。 进而影响到她成为将军夫人。 云昭闭了闭眼睛,想起深夜里,高军医给自己端的那一晚热汤。 她紧了紧手,偏头看向谢景墨。 陈婷婷依旧在小心翼翼的说:“高家如今还有十几口人,他们家说什么世代行医,如今看来,居然是一群骗子!” 陈婷婷的口吻,已然气了杀意! 云昭拧眉,她一直在等。 等谢景墨开口。 可谢景墨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淡淡的站在原地,眸色淡然无痕。 好像这件事跟他全无关系。 云昭没办法再等,她往前站了一步,“陈小姐,其实,这件事不能怪高军医。” 谢景墨挑了一下眉头。 似笑非笑,“怎么,云军医这次又想说,其实是药材本身的问题?而不是高军医的责任?” 云昭咬着牙,“对!这药材多一分,少一分药性都会改变,运送药材路途遥远,中药材会有个别改变药性,实在是太正常了,这跟任何人无关,实在是本就会如此的事情。” 云昭给高军医开脱。 就是给自己爹爹开脱,陈婷婷自然不会反对。 事不关己,她淡淡“哦,”了一声。 走的时候,嘱咐云昭立马调解出解药来。 陈婷婷走了,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云昭低头看着脸色灰白的高军医,缓缓的蹲在了身子。 她找了一块白布给高军医盖上,叫成毅去找了个地方,把人埋了。 等处理完一切。 谢景墨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昭,“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云昭眸色很浅,“随手的事情罢了。” 谢景墨嗤笑一声,“云昭,你在怕。” 第51章 遇险 这话一出。 云昭的眉头就皱了一下。 这是找人背书来了,日后若出了事,陈婷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云军医说没大碍的。” 云昭面色一点点的冷下去。 陈婷婷看了都有些畏惧。 可还是得硬着头皮笑着说:“云军医,你医术高明,眼前的这些小事,都入不了你的眼,你要是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陈婷婷自顾自的,把话都说了。 音量还挺大,周围的将士都侧目过来,当真以为云昭说了那句:“不会有问题”的话。 云昭皱眉,她最讨厌别人跟她耍心眼。 特别是这种浅显至极,无聊透顶的心眼。 云昭站起来,目光冷冷落下,“陈小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陈婷婷没料到云昭忽然火气这么大。 她还以为云昭永远是情绪淡淡的,什么都无所谓呢。 周围的人看过来,陈婷婷装傻反问,“啊?” “我明日要离开,我对这批药材,跟之后军医的看诊方案并不清楚,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我承诺楚一句不会有大问题的承诺来。” 云昭不卑不亢,一字一句。 陈婷婷脸蹭的一下红了。 “我……也没那个意思啊。” “您什么意思,自己心里清楚,莫要把别人都当做傻瓜。”云昭目光凌厉。 陈婷婷看了,居然觉得畏惧。 她一边心里羞恼,一边心里愤怒。 云昭是什么东西!一个贫jian人家的女儿,凭什么看不起她?! 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她?! 真是好大的胆子! 陈婷婷愤怒,可她不敢太过,因为她的这张脸,还需要依仗云昭。 陈婷婷咬着牙,眼眶泛红,转头就去找谢景墨。 谢景墨正在跟手下商量这次自然灾害后的军营重建工作。 陈婷婷直接就进来了。 “景墨,有人欺负我!” 谢景墨的脸当下就黑了,他厌烦的皱眉,“怎么了?” 手底下人见状,都知道谢景墨此刻的脸色是发怒的前兆。 众人微微默契后退。 陈婷婷却毫无察觉,“景墨,云昭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辱我,说了许多难听话,我不过是想跟她示好罢了,她却对我说了许多难听话。” 谢景墨烦躁的皱眉,“就这些?” 陈婷婷顿住。 她察觉到谢景墨的口吻很不好。 她戒备的抿了抿唇,她小声说:“我也是为军营好。” 谢景墨的脸彻底沉下去,他对陈婷婷说:“这里是边塞,治疗资源很匮乏,如果你再去招惹云昭,你的脸就只能靠你带来的高军医治疗,后果如何,你自己承担。” 谢景墨的口吻很沉。 不带一点温度。 脸色也很冷。 陈婷婷看了,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景墨,我真的是为了军营好。” 就这一句,谢景墨是真的烦了。 他沉默了好几秒,而后笑了,“行,我知道了,你是为军营好,横竖明日云昭会走,到时候好不好,都需要你的高军医一力承当。” 谢景墨的目光凌厉落下,“这里在议事,立刻出去!” 陈婷婷哭哭啼啼的走出了营帐。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已经非常怀疑高军医的能力了,可这是个让云昭离开的好机会。 她自然舍不得放过。 陈婷婷于是去找了高军医。 目光自上而下,冷厉默然,“日后你要承担军营看诊大责,若出一点问题,别怪我父亲对你京中老小不慈悲!” 高军医闻言,瘦弱的身子狠狠一颤。 他艰难的跪下去,“陈小姐,老朽已经年迈,边塞苦寒,将士也多,我恐怕真的无法应付,我是医者,我需对病患负责,可我年老体衰,有心无力,还请陈小姐体谅。” 陈婷婷翻了个白眼,“能有多累?我父亲说,你家中世代行医,这点小病能看看不好?你若是可以推辞,坏我好事,我一定教你难看!” 高军医无奈,只能叹气应下。 陈婷婷抬步要出去时,高军医诚惶诚恐,“陈小姐,你脸上的疹子,老朽在给你看一看吧。” 陈婷婷脸上的厌恶彻底掩盖不住。 “就你?还要给我看?你害我丢这么大的人,你还好意思给我看?!” 陈婷婷说完,抬步就出去了。 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一秒刚刚说过军中的都是小病。 陈婷婷不放心,还是去找了云昭。 “云军医,我这脸,能好吧?”女子容颜最甚,不能有半分损伤。 云昭看了眼陈婷婷脸上的伤,“嗯,能好。” 陈婷婷笑着说:“你给我的药膏我一定日日都用,你去了临城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会想你的。” 云昭闻言,偏头看了陈婷婷一眼。 她眨着眼睛,脸上一股纯真自然,笑起来的模样,没有半分城府。 好似真的诚意在祝福她。 云昭想,这种本事自己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陈婷婷坐了一会儿,确认自己脸不会留疤,就乐滋滋的回去了。 什么军营。 什么病患。 亦或者是谁的姐夫,对她来说都是云泥。 将军夫人的头衔还是她最看中的东西。 那一日,陈婷婷回去睡了个好觉。 梦里,云昭背着行囊,彻底的离开了谢景墨, 陈婷婷在睡梦中笑起来。 忽然。 她感觉在肚子一阵翻滚的疼痛。 她痛苦的皱眉,刚要喊身边的丫鬟,便听见脚步声匆匆。 陈婷婷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只见身侧丫鬟们抱作一团,全都在痛苦呻吟。 陈婷婷顾不得其他,直接冲进了茅厕。 一整个晚上,整个谢家军的茅厕外都站满了人。 谢景墨站在营帐外,皱眉的时候,云昭走了出来。 云梦冲过来拉着云昭的手,“昭昭,快去看看你姐夫,怎么上吐下泻的,不会是中毒了吧?!” 云昭立马跟去看。 确实是中毒了。 银针在烛火下冒着光。 “可为什么我们两没事?”云梦不解的看着云昭,又看了看谢景墨,“谢将军也没事?” 云梦一下子就想到了吃的上面。 她挖了野菜,下午做了几个家乡口味的窝窝头,跟云昭分着吃了。 “所以,是菜的方面出了问题!” 云梦说完,看向谢景墨,“将军,我们是吃了窝窝头,你……晚上吃了什么?” 谢景墨闻言,看向云昭。 云梦的眼皮顿时一跳。 都不想听见答案了。 第50章 真相 陈婷婷不悦皱眉。 她刚要跟谢景墨热乎一下,云昭就进来了。 她就是存心破坏,不愿意让她如意! 陈婷婷没好气的坐正了身子,“云军医,你才去多长时间啊,就查出来真相了?之前高军医查了许久都没个结果,也不知道是高军医太没用,还是云军医太厉害。” 云昭自然听出来陈婷婷话中有话。 她淡淡答道:“高中医是京中派来的人,故而对京中送来的药物没有防备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婷婷一听,当即皱起眉头。 云昭在陈婷婷开口之前,先一步淡淡道:“将军请看,这是苗儿草,有活血化瘀通经脉的功效,可是这药材有一特性,那就是雨水便会改变药性,含微毒,陈小姐脸上这红疹便是这个要引起的。” 陈婷婷看了眼云昭手里的药,很是不满,“这药材现在是干的,你怎么判定,这药进过水?” 云昭说:“这苗儿草根部原本为白色,进水后,根部呈鲜红色,你们看,我手里的这药材,确实是鲜红色的根系。” 谢景墨连眼睫都没抬。 陈婷婷倒是走过去,端详了许久,而后,看向高军医,问,“确实?” 高军医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是。” “大胆!”陈婷婷怒急,“你是我爹爹派来的军医,这药材进水有毒,你为什么不事先汇报,害我还差点误会了云军医!你该死!” 陈婷婷眉眼间闪过杀戮。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后者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云昭抿了抿唇,余光里,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身子抖的厉害。 这样大的年纪,已经足够做她爷爷了。 而且,年纪大了实力跟精力其实都很有限,其实很难承当军医的重任的。 这里谁都知道,可没人说。 云昭咬了咬唇,在陈婷婷开口之前,往前站了一步。 谢景墨在谁都没看见的地方,挑了一下眉。 “陈小姐,其实这药变色是需要时间的,前三日才下雨,这药材浸泡四日才会显色,可四日时,这药材已经进入军营,还不到变色的时间,所以,这怪不得高军医。” 陈婷婷闻言,眸色冷冷的看了眼高军医。 “真的?” 云昭站的笔直,“真的。” 陈婷婷视线看着高军医跟云昭,其实余光都落在了谢景墨的身上。 后者没什么情绪,陈婷婷生怕谢景墨会把这次办事不力的罪责怪到自己身上。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问谢景墨,“将军,您说,这事该如何处理?” 这是把自己摘干净了。 谢景墨看了眼骨瘦如柴的高军医,视线淡淡的移到了云昭的身上。 “这药,可还能要?” 云昭:“可,只要跟另外一味药一起配合这药里的毒就可解,也能让这位药材的药效发挥最大作用。” 谢景墨看着云昭,嘴角挂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是么?” “那这件事,谁负责?” 云昭咬唇,知道谢景墨这是将了自己一军。 她若是不应下这件事,他必定有许多话要说。 陈婷婷自然不愿意这事耽搁云昭离开,拉了拉谢景墨的衣袖,“高军医还在呢。” 谢景墨撇了眼陈婷婷,松口的很快,“行啊,那云军医明日便离开,你这脸也就别要了吧。” 陈婷婷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 女子的容颜比天大! 谢景墨看着云昭,说:“你现在非我谢家军的人,强留你下来确实不该,之前说好了,你明日便走,我之前已经同意,你回去收拾行李,早些走吧。” 云昭抿了抿唇,刚要狠心抬步。 却听见谢景墨说:“横竖,腿断的也不是我的姐夫,日后守寡,也不会是我姐姐,再者,这老眼昏花的军医什么时候认不清药材,毒死几个人,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陈婷婷听着谢景墨在一边阴阳怪气,心里憋闷的很。 可下一句。 便听见谢景墨说:“陈小姐,日后若皇上怪罪军医能力不足,我会替令尊美言几句的。” 陈婷婷闻言,大惊失色! 立马快步走到云昭的身边,“云军医,你不会立刻走的,对么?” 云昭幽怨的看了谢景墨一眼。 云梦在一边气的要命,直接将云昭拉到身后,冲着陈婷婷跟谢景墨道:“你们威胁谁呢,你就是断一条腿,云昭,咱走!” 说着,云梦拉着云昭就出了营帐。 云梦气急败坏,“昭昭,你别听谢景墨胡说八道,那个高军医岁数是大了,可是弄错药也不是常有的事,你尽管走,若日后真有人吃错药出了事,那是他们自己命不好,凭什么要搭上你?” 云梦拉着云昭回了柴房收拾东西。 成毅见状,兴高采烈,“要走啦?!可太好了,我还想早日吃到临城的糯米糍呢,即刻动身么?” 云昭说:“等京城的人清点了这108颗养肤药丸,事情就算结束了。” 云昭说着,进了药房,给林副将准备了之后几日的敷药。 谢景墨来的时候,云昭将准备好的药递给了云梦。 谢景墨嗤笑一声,“云军医真的是军医?生死面前,居然只顾着自己的家人。” 云昭眸色淡淡,“云昭不是心里有大爱的人,这一次想自私一回。” 谢景墨深深的看了眼云昭,掀开营帐的帘子,冷冷离开。 云梦拉着云昭的手,“你别管他,高军医能行,大部分的伤患身上的病都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多大问题的,你别听谢景墨吓唬你。” 云昭点点头。 晚上吃完晚饭,云昭逐一看了军中所有病患的伤势,交代了日后注意事项,这才安心的坐到一边去休息。 陈婷婷探着头就过来了。 笑的有点歉疚,“对不起云军医,我早上误会你了,但是你知道的,这事涉及我父亲,为人子女,我得维护我父亲在外名声,你会理解我的,对么?” 云昭本就没往心里去。 她点点头,“无碍。” 陈婷婷笑眯眯的说:“那就好,高军医医术之前一直很好,也不知道来这里之后怎么回事,总是出问题,不过,” 陈婷婷挑眉偏头看向云昭,“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对吧?” 第49章 杀了她! 云昭听完陈婷婷的这些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你吃了我开的药方,面容出了问题?” 陈婷婷哭的不能自抑,几乎要晕倒在谢景墨的怀里。 “陈小姐,这个药方不会有问题的,你可以先让我看看您的脸么?” 陈婷婷使劲摇头,窝在谢景墨的怀中,不愿意出来。 “景墨,你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云昭皱眉。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谢景墨对陈婷婷说:“让她看看,你这个脸目前除了她,也没人会看,我跟你保证,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云昭的过错,我杀了她给你赔罪!” 陈婷婷泪眼盈盈,她仰头看着谢景墨,“真的?” 谢景墨点头,毫不犹豫,“真的。” 陈婷婷这才不情不愿的揭开了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红肿,似乎辨认不出原来面貌的脸。 众人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确实吓人。 云昭走过去,端详了半晌。 低低询问,“您除了吃那碗药,还吃了别的东西么?” 话落。 陈婷婷的眼泪立即凶狠的落下来,“云昭,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想推卸责任么?!” 云昭叹气:“陈小姐,你可以杀了我,现在就可以,但是,你难道不想知道您脸起疹子的原因么?我不会推卸责任的,高军医也在这里不是么?” 高军医深深的低着头。 云昭的药方他是看过的,确实没问题,药也是他亲自炖了送到陈婷婷的手里。 整个过程都没有经别人的手。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问题,若要论责任,他的责任比云昭大,因为所有的一切都经过他的手。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 这责任太大,他担不起。 他只要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低着头,忐忑的听着云昭有条理的自证。 陈婷婷摇着头,她再一次扑进谢景墨的怀里,“景墨,我毁容了,怎么办?你本来就不喜欢我,我现在变成了丑八怪,你是不是就更不要我了。” 谢景墨拍了拍陈婷婷的后背,低低的劝慰:‘不会,若你真的毁容了,我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陈婷婷闻言,心里一阵激动。 她窝在谢景墨的怀中,哭的激动而伤心。 云昭楞了几秒。 而后,听见谢景墨低冷道:“还不赶紧把人给我看好!给你一天时间,你要是查不到原因,治不好这张脸,我唯你是问!” 云昭低头,应:“是。” 那一刻,云昭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谢景墨承诺娶陈婷婷了。 她心里最后的一丝,不能跟任何人言说的少女心事,彻底死了。 云昭低头查看药渣,一边低头自嘲一笑。 这样…… 也好。 云昭低头,逐渐专注。 “新进的药材,现在何处?”云昭拿着手里的药渣,转头问高军医。 高军医还没回答。 陈婷婷先皱起眉头,“云军医,你什么意思?你别仗着我们都不懂药理,所以想把我脸毁了的事情推到药材上面去。 那批药材不会有问题的,那是我爹亲笔叫下头的人采购的,都是最上等的药材!” 云昭没见到药材,也不敢擅自揣测。 “高军医,你能带我去看看那批药材么?” 高军医看向陈婷婷,而后,又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淡淡说:“带她去。” 陈婷婷闻言,立即哭了,“景墨,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爹?我好心好意为你们调药材来,你现在怀疑我?你这样比杀了我,还叫我难过!” 谢景墨叹了口气,“查一下而已。” “可是没人知道药理啊,要是他们非要无赖说是药材的问题,我百口莫辩!我怎么办?!我要在这军中被冤枉死么?!” 陈婷婷非常激动。 可这一次,谢景墨没哄。 他松开了抱着陈婷婷的手,眉头冷冷下压。 “你信不过云昭,也信不过高军医么?高军医是你爹送来的人,你也不信么?既然这样的话,我直接叫人把云昭拖出去杀了,你这脸也不用治了。” 谢景墨这话说的沉冷。 陈婷婷顿时就止住了哭声,她知道,谢景墨的耐心有限,不是个会一直纵容她胡闹的人。 “那如果不是药材的问题呢,”陈婷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音调发狠,“景墨,那你就要杀了云昭!谁叫我污蔑我爹!” 云昭全程没多说一个字。 陈婷婷的罪名就压下来了。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眉头下压,没有立即说话。 陈婷婷一个劲的催促,“景墨,你说话啊?” 云昭深深叹气,她站到前面来,对谢景墨说:“将军,这件事跟我无关,我确实怀疑是药材的问题,但是既然陈小姐出事了,那经手的东西都要严查,我不认为这是一种污蔑,我不认可之后的惩罚,本质上,在这件事上我也是受害者.” 陈婷婷还以为云昭会意气用事承诺点什么。 结果,她倒是逻辑清晰,一字一句说的非常明白。 “将军,陈小姐的脸需要得到有效的治疗,事不宜迟,先让我去查看那批药,可好?” 谢景墨点头。 云昭抬步就出去了。 陈婷婷眯起眼睛,不悦的看着云昭出去的背影。 不愧是在军中待过,谢景墨带出来的女人,胆识魄力,手腕都不是京中小门户的女子可比拟的。 陈婷婷一抬头,就看见谢景墨眼里一闪而过的欣赏。 是专属于男子对女子的欣赏。 她心里大惊! 再一次扑向了谢景墨的怀中,低低柔柔的说:“景墨,我好害怕。”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眼底闪过烦躁。 云昭也曾受过伤,比这严重万倍,可从未喊过疼。 陈婷婷哎哎呦呦的,十分腻人。 云昭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回来了,进门之前,看见陈婷婷抬着脸,朝谢景墨的方向。 看起来,两人似乎要亲热。 云昭大惊,立即要退出去。 可身后年迈,没什么眼力劲的高军医撞了上来。 云昭被撞了进去。 塌上的两人分开,云昭叹气,快步走了进去。 “将军,查到陈小姐脸上出疹子的缘故了。” 第48章 你不嫁我,嫁谁? 几天没睡。 云昭这一觉,睡的沉。 外头半夜的时候又下雨了。 云昭翻了个身。 忽的,她感觉到脸颊处一凉。 她刚要戒备的睁开眼睛,便听见来人淡淡的,低低的说:“你父亲教你写的字?嗯?” 云昭在心里叹气。 她没了睁眼的打算,她不知道谢景墨为什么来,但是她希望他尽快走。 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谢景墨看着闭眼的人,指尖未顿,嘴角浅浅的勾起笑。 “当初这一笔小楷,我教你许多日。” “如今别人问起,你倒是忘了我这位好师傅了。” 云昭依旧没有睁眼。 谢景墨轻轻一笑,在床边坐下。 室内昏暗,外头倾盆大雨。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此刻徐徐道来,又反而过了一股缱绻的味道。 “不过当初,我确实没想好好教你。” 云昭心想,你倒是愿意承认。 谢景墨不是圣人,边塞苦寒,姑娘家的身子绵软热乎,食髓知味。 教了什么字,云昭又学了多少,他全然不知道。 只知道,灯下美人脱了军衣是谁都没见过的绝代风华。 谢景墨不管教,但是隔天写不好,会罚。 很长一段时间,云昭隔天出门的时候,都将脖颈处的衣领拉的很高。 没人来问云昭为什么。 但是云昭自己羞耻过一段时间,谢景墨那时便恣意的笑她。 “你是我的女人,整个军中谁人不知,谁敢笑你?日后回京,我八抬大轿娶你,彼时,整个京都都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到时候见我爹娘,你再羞。” 那个时候,云昭楞楞的看着谢景墨。 “娶……我?” 谢景墨噙着笑,把人摁在怀里,说着让人羞涩的话。 “我们都这样了,你不嫁我,嫁谁?” 云昭躺在谢景墨怀中,心中无线安定跟对未来的期盼。 谢景墨许她日后安定。 许她十里红妆。 也许她白头偕老。 这一切,都在忽然的某一日后,彻底破碎。 她连问“为什么”都卑微的不敢问。 不敢。 不能。 于是,她发现原来有一日若谢景墨不愿了,这些期盼都会变成幻影。 也会变成一把刺向心头的尖刀,刀刀见血。 于是,云昭就逼自己不去想。 当做—— 谢景墨从未说过那些好听话。 那一日,谢景墨什么时候走的,云昭不知道。 只知道回神过来后,脸颊之前受伤的位置冰冰凉凉。 第二日。 云梦帮云昭打下手制作中药丸。 “昭昭,你脸上的红痕一晚上褪了不少,我昨天还担心呢,那么长一条红痕,若是留下痕迹,日后可麻烦了。” 云昭不太在意。 陈婷婷来的时候,笑眯眯的,看见云昭的第一句话,“昭昭,你的脸好多了。” 云昭这才对着水照了照脸,脸上的伤痕果然退了不少。 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了。 “昭昭,”陈婷婷很亲昵的靠过来,“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养肤法宝?” 陈婷婷不止一次的怀疑。云昭一定有什么秘制的养肤秘方。 否则在这干燥多风的边塞,何以脸上还是粉嫩白皙。 “没有。”云昭一边制药,一边说。 “怎么可能,”陈婷婷不信,“昭昭,你是不是藏着只想自己好看呀。” 云昭刚要开口。 谢景墨从外边进来了,陈婷婷立即站起来,“景墨,你可来帮帮我吧。” 陈婷婷的口吻夸张,云梦听了心里就不舒服。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她们欺负了她似得。 “怎么了?”谢景墨口吻淡淡。 “昭昭的脸好了,你瞧,昨日还一条那么长的伤疤,如今确实肤如白雪,透着一抹艳丽的红呢,她一定是有什么养肤秘方,你帮着我一起跟昭昭求求吧,把那秘方也给我试试。” 谢景墨缓缓抬眼,看了云昭一眼。 而后,淡淡说:“云昭,陈小姐诚心问你要,你大方些。” 云昭垂着眼。 她有没有什么养肤秘方,谢景墨还不知道么? 他们在一起七年。 别说养肤秘方了,就是正经给自己梳妆,云昭都不曾有这个时间。 可陈婷婷开口问了,谢景墨便替她开了口,好似一点也不愿意陈婷婷失望。 云昭不愿意多说话,养肤秘方她知道几个,“好的,回头我把方子写给高军医。” 陈婷婷高兴了,满意了,得意了。 跟谢景墨掀起帘子出去了。 云梦又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装娇俏给谁看啊,我看陈婷婷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昭昭,你看着吧,谢景墨的耐心用不着多久,陈婷婷迟早被厌倦。” 云昭对这些不愿意多评价。 她继续低头做事。 半个时辰后,高军医果然来问她拿养肤的方子了,云昭写了几个。 云昭特意对高军医说:“这批药材都见水了,陈小姐不着急的话,等她父亲调用的药来,京中调用的药材一定是最上等的,到时候,效果也更好。” 云昭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私心。 单纯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去做的建议。 次日一早。 药材运到。 高军医用那批药材做了美肤汤药。 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谢景墨就冲到了药房,“云昭!看看你做的好事!” 云昭手里还捏着太后的养肤丸,被这怒喝声惊的直接愣住。 谢景墨来势汹汹,云梦见了,直接站起来,将云昭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云昭不愿意姐姐替自己去面对这惊天怒意,她拉下了云梦的手。 刚要说话,谢景墨已经伸手,一把将云昭纂了出去。 云昭猝不及防的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 一路上,谢景墨的脚步飞快。 云昭皱眉,抬起头的看见的是谢景墨冷凝没有一丝情绪点冷厉侧脸。 谢景墨掀开了将军营帐,一把将云昭纂进去,丢到了床榻边。 云昭没站稳,甩在地上,高副将要过去扶,被谢景墨一个眼神狠狠压制住。 “云军医,”陈婷婷哭的不能自己,她此刻脸上带着一抹白色的丝巾,“我知道,你不满我抢了景墨,可是我已经说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做小,我已经让步到这种程度了,你还要我如何呢?女子面容何其珍贵,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这种狠手!你可是军医啊!你利用医术害人,你良心过的去么?!” 第47章 云军医总是能出乎人意料之外 云昭看着烛火,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林副将是自己的姐夫。 所以,有些话,他不会说。 故而云梦听不懂。 这个段嘉飞家世好,所以便如谢景墨一样看中家世,怎么会跟她有结果? 人家不过是纯来帮忙的。 云昭很感激。 她专注的研磨手里的药丸。 外头的天渐渐亮了。 陈婷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说……要教我怎么讨谢景墨喜欢?” 之后是云梦的声音,“对!” 陈婷婷的声音匪夷所思,“就凭你?!你有什么手段,使出来我看看!” 于是。 云昭在药房里头,就听见外头云梦不断被嫌弃的声音。 半晌后。 陈婷婷迈着轻盈的步子进了药房。 云昭偏头看了一眼,云梦没进来。 “别看了,在学如何泡茶呢。” 云昭一脸困惑,“泡茶还需教?” 不就水开了,倒进去,这还需要教? 陈婷婷难得在云昭脸上看见困惑的表情。 她笑眯眯的说:“这你就不懂的了吧?你们那种牛饮的方式,都是下等人喝茶的方式,而我们上等人家,泡茶的过程可复杂了,得先……” 陈婷婷讲的很细。 云昭当故事听了。 谢景墨站在营帐外,看见云昭嫩白的小脸满是求知欲。 他站定了脚步。 云昭有许多优点,其中一点,便是强大的包容心。 她并不喜欢陈婷婷,可面对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从不傲慢,虚心求教的样子,跟当初刚刚进军营,什么都不懂向他请教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当时的谢景墨打着坏心思,教着教着就把人往床上带。 他从来不是个好老师。 但不妨碍云昭是个好学生。 谢景墨安静的看着云昭,见她忽然就笑了。 他也浅浅的勾了抹笑。 很淡。 可陈婷婷一转头就看见了。 “景墨!”陈婷婷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她刚刚是看见谢景墨笑了么?果然,谢景墨还是喜欢她的! 陈婷婷走到谢景墨的身边,“景墨,我刚刚在跟云昭说京中泡茶趣事呢,将军可要听?” 谢景墨走过去,陈婷婷殷勤的给谢景墨拿了椅子。 谢景墨刚要坐下。 云昭就已经站了起来。 “那个,药已经好了,我要给伤员送过去,陈小姐那你跟将军聊。” 陈婷婷非常满意云昭的识趣! 她搬了张小凳子,谢景墨的凳子是高的,所以,陈婷婷就像是坐在了谢景墨的脚边。 她盈盈端着笑,扮演着乖巧的模样,又可以将嫩白的脖颈露出来。 高门大户里头,如何讨好未来的夫君,这是必修课。 她哪里需要跟云梦那种乡下姑娘学。 谢景墨的视线显示懒散的,又来,云昭端着药出去了,他的视线就垂下去。 等人进来了,就又抬起来。 没人察觉,连陈婷婷也没发现。 谢景墨却觉得有意思。 “景墨,你喜欢听这些,日后我多多说给你听,可好?” 谢景墨后背靠在墙上,淡淡说:“你说。” 陈婷婷眼睛亮起来,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谢景墨看着云昭进进出出。 受伤的士兵很多,汤药也要的多,云昭一个人忙的昏头转向。 谢景墨也不说去帮。 就那么看着。 看着小身板下蕴藏着的巨大能量。 “景墨,你说这个故事里的农夫是不是很搞笑?” 谢景墨淡淡应,“嗯。” 云昭把药都送完了,她走回去的时候,听见陈婷婷在笑。 她就没立即进去,自己找了个小凳子,歇在门口。 这一次军中损失挺大的,百废待兴,估计需要一些时日了。 云昭心里默默算了一下,108颗的养生丸,还需要四日,四日后,她就要走。 她这里正算着呢,成毅过来跟云昭说:“师父,药材不够了。” 云昭立即站起来。 她去了药房,清点了剩余的药材。 因为被雨水淋湿,有些中药材都已经不能用了。 云昭蹙眉时,陈婷婷走了进来。 听见成毅说药材不够,陈婷婷立马说,“让我父亲送来就是。” 云昭点点头,她没做任何怀疑。 也轮不到她来怀疑陈婷婷的能力,她只是跟陈婷婷说,若有办法可以跟谢景墨汇报一下。 陈婷婷笑眯眯的点头,去找谢景墨了。 云昭走出药房的时候,就听见陈婷婷邀功一般的跟谢景墨说:“我是我爹最疼惜的孩子,只要我想的,他便会不惜一切的满足我,景墨这一点药材我能帮你调度来,你放心。” 谢景墨看了眼陈婷婷,“确定么?” 陈婷婷立即点头,“当然!我现在就去给我爹写信!” 说着,陈婷婷美滋滋的坐到一边的案桌上。 云昭进去的时候,陈婷婷抬手招呼她,“云军医,你来报,我来写,你还需要什么样的药材,你跟我说,这几日就会有人送来。” 云昭走过去,一个个药材的报,其中有些字陈婷婷写的不对,云昭便写在了旁边让陈婷婷看。 陈婷婷笑眯眯的学着写,一边惊诧道:“倒是没想到,云军医写了这么一手漂亮的小楷。” 陈婷婷一边落笔,一边说:“学了不少年吧?是家中父亲教的么?” 云昭低垂着头,眸色闪了一下,“嗯。” 陈婷婷笑眯眯的点头,“写的可真漂亮,云军医总是能出乎人意料之外。” 云昭没接这个话。 她跟陈婷婷报完了需要的药材,便走到了另外一边,对谢景墨汇报了如今军营的情况。 “大体是这些,高军医修养几日便可以痊愈,到时候军中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养生丸这几日我会做完,三日后我会离开军营,到时候就不跟您另外辞行了。” 云昭不是个啰嗦的人,谢景墨也不是。 所以这些事云昭索性快速安排完,日后迅速离开。 陈婷婷听着云昭的话,落笔的手顿了一下。 她没立即抬头。 她安静的保持着落笔的姿势,她迫切的想听见谢景墨说一个:好字。 过了片刻。 就在陈婷婷以为又要出变故的时候,忽然,谢景墨淡淡的丢出一个字:“嗯。” 陈婷婷喜出望外,落笔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云昭退下。 谢景墨的眼睛望着云昭刚刚走出去的方向,一张脸沉冷如冰。 第46章 良妾的话,你愿意么? 众人愣住。 回神后,却也都不信的摇头。 云昭叹气,过去扶起林副将,“姐夫,算了,别跪他,我会想办法走的。” 云梦站在一旁,叉腰怒道:“谢景墨到底什么意思啊,娶不能娶,走又不能走的,怎么,非要别人把大好年华都耗在他身上才好么?” 林副将扯了扯云梦,给云昭递了个眼神,而后,三人回了药房。 简陋临时搭建的药房里不太避风。 林副将看着云昭被吹的惨白的小脸,身子在狂风中颤抖着。 “昭昭,恐怕……将军不会轻易放你走。” 云梦蹙眉,立即要急。 云昭给林副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林副将淡淡说:“昭昭,你心里,对将军可还有想法?” 云昭看着林副将。 林副将说:“还喜欢将军么?” 药房内陷入一阵沉默。 云梦当时就急了,林副将递了个眼神过去,云梦抿了没抿唇。 林副将叹了口气,“丫头,我能理解你。” 云昭垂着眼,觉得自己辜负了许多人。 “将军人中龙凤,你喜欢这很正常,姐夫今天就要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将军正室是不用想的了,良妾的话,你愿意么?” 云梦当即瞪大了眼睛! “将军是王爷,跟皇上一母同胞,无论京中如何忌惮,日后交了兵权,也还是有好日子过的,咱们家……攀附将军府属实是高攀了,正室必定是不行的,前面有陈婷婷呢。 但是若良妾的话……你若愿意,姐夫就是拼着不要这条腿,不要这条命,豁出去跟将军这些年跟随的情谊,也一定求着他收了你。” 云昭抬起眼。 烛火下,林副将的眉眼里满是担忧。 “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好姑娘自然都喜欢好男儿,良妾也不算难听,再者——” 林副将抿了抿唇,没接下去说。 可云昭却全然懂了。 再者—— 她跟了谢景墨七年。 哪个男子会愿意自己家娘子跟过别的男人,何况还是漫长的七年。 这想起来,日后就是心头的一根刺。 别说姻缘圆满,但是和睦一生,恐怕都是奢侈。 这个年头里,女子多不易,总是不如男子的。 “姐夫,”云昭的声音轻轻的,“我不过您扯谎,我还喜欢谢景墨,一如您说的,七年……七年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不懂高门不可攀附这个道理,如今梦醒了,我也不愿意自己沉迷在执念里。” “我是战场里活下来的女子,我不畏惧流言,也不恐将来,我吃不了寄人篱下的苦,那就让我试着出去搏一搏。” 云昭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林副将眸色凝滞,“你说这些话,可真心,不是逞强?” 云昭摇摇头,“是真心,不逞强。” “再者,天地之大,除了情爱,也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不是么?” 林副将笑起来,“那成,若你放得下,那咱就走第二条路。” 云昭:“嗯?” 林副将:“昭昭,姐夫是男子,我比你更懂男子,虽然将军拿你换了那五千铠甲,可他心里未必对你没有一丝怜惜。” 林副将看了眼云昭脸上的红痕,叹了口气,“即便没有怜惜,也必然有男人对于女人的占有欲。” 云昭跟云梦听的入神。 “而要彻底解除这个占有欲,有两个办法。” 云梦嘴快,“什么?” 林副将说:“得到新欢,旧爱嫁人。” 林副将看着云昭精致的眉眼,说:“咱们可以双管齐下,让将军最后不得不让你走。” 云梦一脸的困惑,“新欢是陈婷婷?” 林副将刚要点头。 云梦一脸的嫌弃,“我不觉得谢景墨有多喜欢她。” 林副将嘶了一声,而后,看向云昭。 云昭立即就懂了。 她说:“好。” 云梦挠头,“什么懂了,懂了什么?明明刚刚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懂了?” 云昭微微一笑,“姐夫的意思是,让我教陈婷婷投其所好,让谢景墨喜欢上陈婷婷。” 云梦身后后仰,“让云昭教?那不是更完蛋?教什么?教整天风里来雨里去,还是教整日里穿着个男装半分没有女人味?还是跟那些将士称兄道弟?” 云昭抿了下唇。 林副将看了眼云昭,也跟着叹气。 云昭招人喜欢,一是性格,二是人品,非要说的话,是得了这脸的便宜。 女子的婀娜多情,确实半分没有。 “我来!”云梦自告奋勇,“不就讨男人喜欢么?我会!” 云昭的眉头皱的苦大仇深。 云梦立即勾住林副将的手臂,“你姐夫就是证据!” 云昭:“……”也……不是没道理。 云昭:“那第二呢?” 林副将笑着说:“第二就是,旧爱嫁人,我在临城有个兄弟,叫段嘉飞,为人稳重,可依托,回头我就跟将军说,家里把你许给段嘉飞了,到时候让段嘉飞来带你走。” 云梦闻言,“可靠么?别到时候跟那个谁一样,满脑子的花花肠子。” 林副将:“不会,我这兄弟家中出的都是军中将领,从小在棍棒中长大,最是规矩。” 云梦闻言,立即说:“人呢,张的好么?我家云昭这么好看,可不能配个丑的。” 林副将:“跟将军不相上下。” 云梦点点头,“那还差不多,人品呢?” 林副将竖起大拇指,云梦还要问。 林副将整个无奈了,“夫人,我这给你筹划怎么让昭昭尽快走呢,你给我捣乱是么?又不是真相亲。” 云梦噘嘴,“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行啊。” 林副将摇摇头,“得了吧,段嘉飞家里不差,父亲是镇守将军,母亲得了诰命,哥哥是领兵功臣,听说弟弟今年参加科考,中了状元,是皇上面前红人,未来的驸马人选。” 云梦闻言,眼睛一亮,“那可不正好!” 在云梦的眼里,她家妹子谁都配得上。 别说将军了,就是皇帝也可配! 林副将把自家夫人立即带走。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云梦的声音。 “说什么?能不能过过脑子,段嘉飞的家境也不是我们攀附的上的,不过是演戏,你还当真呀?” 云梦:“那万一段嘉飞喜欢云昭呢?” 林副将:“绝不可能!段嘉飞自重沉稳,人中君子,他知道分寸!” 第45章 伤 高副将,心里咯噔了一声。 谢景墨没点破,只懒散说:“除了我,她瞧不上别人。” 高副将闻言,低笑了一声,揉了揉后脖子。 谢景墨见怪不怪。 军中女子本就少,偏偏云昭又国色,她往哪里一站,谁都被比下去。 即便是娇生惯养的陈婷婷又如何,在云昭面前依旧是不能比的。 可这样的女子,只倾心于他。 这叫谢景墨觉得心情愉悦。 陈婷婷走过去的时候,察觉了,她笑眯眯的问,“景墨,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谢景墨垂了垂眸子,“有么?” 陈婷婷看向高副将,后者移开了视线。 军中的伤患很多,营帐也倒了大半,百废待兴。 云昭处理完了伤患,外头的天都已经大亮了。 大家折腾了一宿,在晨光中缓缓睡去。 云昭忙了一整夜并没有休息,而是找了个地方,继续研制养生丸。 才刚制作不到一枚,身侧就落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云昭没抬头,只是继续做事。 “真稀奇,累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有人不困,京中那人的力量可真大。” 谢景墨阴阳怪气。 云昭懒得理会,她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太后那里我会去说,你用不着这么着急。”谢景墨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云昭侧脸上被衣带甩出的红痕。 伤痕有点深,此刻发红的地方变成了一抹不可忽视的暗紫。 谢景墨看着觉得碍眼。 抬手捏着云昭的下巴,另外一只手使劲的擦。 一抹刺痛感在谢景墨逐渐粗暴的动作中加深。 云昭痛极,可她没有动作。 就这么攥着拳头,隐忍这一切。 那抹暗紫变成了血色,一丝鲜血从裂口处渗透出来,染的谢景墨的眸色都怔怔发红。 陈婷婷拿着药膏来示好,看见的就是这血腥的一幕。 她整个都惊呆了。 “景墨,你对云昭也未免太狠了。” 陈婷婷看着云昭的伤口都觉得痛,不过,这种隐秘的害怕跟畏惧很快被心里的爽快给覆盖。 谢景墨根本就不喜欢云昭。 他就是喜欢虐待云昭! “云昭,你没事吧?” 云昭低头,连擦都没擦,继续着手里制药的动作,轻声说:“没事,我还要忙,如果将军跟陈小姐没事的话,可以让我专心制药么?” 谢景墨始料未及。 他看着云昭脸上的伤痕渗透鲜血,他瞬间就愣住了。 他要再抬手,陈婷婷先惊呼了一声。 站到了云昭的身前,张开了手,“景墨,你过分了。” 陈婷婷的眼神直接,“云昭会疼的。” 谢景墨想要视线越过陈婷婷看向云昭,可陈婷婷已经一把拉起了谢景墨,一边将谢景墨往外推,一边口吻忍不住的雀跃,“我们不要打扰云昭了。” 将谢景墨推出去,陈婷婷故作可爱的对云昭偏头笑着说:“昭昭,那你好好做药,景墨太闹我就带回去了,刚刚实在不好意思了,景墨手上没轻重,回头我再跟你赔罪。” 话里话外,俨然一副两人是一家人的模样。 云昭低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太后下旨,让她制作108养生丸,耽搁了一整夜,如今她需要加快速度,这样才能够在预定的时间离开这里。 云昭没料到,谢景墨会再回来。 谢景墨刚进来,后脚云梦就一脸防备的进来了。 还直接坐在了云昭的身边。 “昭昭,一直到你离开,阿姐都陪在你身边好么?”免得某个居心叵测的人,要弄死云昭。 谢景墨闻言,蹙眉。 “林副将的病,养好了?” 云梦身子往后靠,“不过一条腿罢了,将养着就是,我家妹子的终身幸福最重要,总不能一直蹉跎在某些人手里。” 某些人扯了扯唇。 朝外喊了一声林副将! 门外的林副将抿了抿唇,缩了缩脖子,当做没听见。 谢景墨看着云梦,又看了眼连头都没有抬的云昭,没再说话,抬步离开。 经过门口林副将身边的时候,将手里的药膏丢出去,“让她用药!” 林副将没进去,而是一瘸一拐的跟上了谢景墨的脚步。 “将军。” 下雨的路还泥泞,坑坑洼洼的布满了石子。 林副将丢了拐杖,对着谢景墨跪下。 谢景墨蹙眉,目光沉沉的看着林副将,“你什么意思?” 林副将的腿伤了,是木梁段的时候,推开谢景墨才伤的。 此刻跪在地上,身子疼的发抖,嘴角一直在倒抽冷气。 可他还是要说。 “将军,云昭这些年,跟在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求您,放了她了,让她走,我保证,她走了之后永远不会出现在您身边,我求您,放她走吧!” 都是男人。 男人有野心在前途上,多过于女人。 谢景墨早已经做出选择,云昭迟早是要走的,可谢景墨压着,云昭就走不了。 云昭岁数不少了,好好的姑娘,在蹉跎下去,就真毁了一辈子。 那可怎么好? 这七年,他眼睁睁的看着云昭隐忍了一切,就为了陪在谢景墨身边,这样纯粹的姑娘,值得一个好下场! 风里来,雨里去,云昭值得! 今天谢景墨对云昭动粗,日后呢? 他是云昭的姐夫,如今就算拼了命,也要给云昭求一个未来! 谢景墨眯起眼睛,“你是在用你这条腿,来跟我讲条件么?” 林副将咬牙,“是!” 谢景墨的脸上闪过雷霆之色。 “将军,”林副将的身后,是军师,而后是其他副将,在之后,是还患伤的将士。 所有人纷纷朝着谢景墨跪下。 军医说:“如果林副将求情不够,那就加上我们,将军,云昭是世界上顶好的女子,您若注定要辜负她,就让她走吧!” 谢景墨看着眼前跪着的人,都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们全然不懂,为何他如何纠结。 明明先辜负的人是云昭。 为什么,现在反而他才好像是那个辜负者? 谢景墨眸色沉冷时,药房的营帐被人掀开,云昭站在了背光处。 她看着地上的兄弟们,看着病痛在跪下去,那条腿就废了的姐夫,眼眶泛了红。 谢景墨滂沱怒意,许久后,才冷冷丢出一句:“我不会再对她动手!我也从对她没动手的意思!” 第44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云昭低垂着眉眼,应:“是。” 谢景墨靠在床上,他的眉眼冷厉,警告声像是淬着冰,“如果你管不住云梦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日后,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云昭给谢景墨巴扎的手,在这一刻顿住。 空气中,一片安静。 而后,云昭继续包扎,“将军,云梦从没主动挑衅,只不过看过自家妹妹被欺负,所以才动手,我也接受处罚了,不是吗?” 陈婷婷站在一边,意外的看着云昭。 云昭的脾气不算好,逆鳞不多,不过不能惹。 第一次云昭生气,是她说了成毅医术不行。 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 是因为云梦。 所以,云昭的软肋,不是自己,是身边人。 陈婷婷扯唇不屑一笑,她觉得云昭实在蠢。 她身边的人,都不过云泥之辈,云昭不攀附她这个权贵,总是在意那些肖晓做什么? 她们除了每次无脑冲,给云昭惹下麻烦,还能给云昭什么? 不过既然云昭这么护着身边人…… 陈婷婷笑着眯起了眼睛。 “将军,这次是我错了,你别怪云昭,我心急,才动了手,云昭,你别怪我,可好?” 陈婷婷半蹲下身子,执起云昭的手,表情里多了几分真情意切。 云昭下意识的要抽回自己的手,陈婷婷的力道还挺大。 给谢景墨处理完伤处,陈婷婷主动站起来,“云昭,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湿漉漉的穿着可不好,日后伤寒可是要受罪的,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云昭完全不理解陈婷婷这态度上的变化。 只不过,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确实应该换。 陈婷婷从京中来的时候,带了上百件华贵的衣衫。 她找了一件琉璃彩的衣服,递给云昭,“这件衣服是我当初生辰的时候,皇上送我的,我一直都不舍得穿呢,云昭送你了。” 云昭摇了摇头,“不必,我自己有。” 云昭进入里间,脱下身上的衣服,陈婷婷就站在她身后看。 昏暗的烛火下,云昭的后背白嫩如雪,两侧细嫩的肩胛骨随着穿衣的动作缓缓张开,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 细细的腰肢,隐隐一握。 侧面隐隐能够看见胸前半寸春光。 陈婷婷咬着唇,一股滔天的怒意汹涌而起。 凭什么! 她是户部千金,多少燕窝补品养起来的,可肌肤的细腻程度,胸前的春色,连细腰处浅浅凹陷下去的性感勾人,都统统不如云昭! 陈婷婷纂紧了拳头。 万幸的是,云昭不喜女装。 也没有接过她刚刚递过去的华衣,她无法想象,若云昭穿上那样的衣服,谢景墨会失控成什么样子! 云昭换了衣服出来,看见了陈婷婷脸上一闪而过的郁气。 她没说什么,迈步要出去给伤患治疗。 刚要迈步,却被陈婷婷笑眯眯的拉住了。 “云昭,若不是因为景墨,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云昭知道陈婷婷话里有话。 她停顿脚步,看着陈婷婷,等着她说完想说的话。 却听见外头有人喊了一声云昭。 云昭抬步要出去,陈婷婷想说的话没说,只急匆匆拉着云昭,问了最想问的,“云军医,你用的是什么熏香,为何你身上总是有一股很浅的花香?” 那香味很淡,可随着云昭的动作,总是会浅浅的冒出来。 像是—— 春日里的茉莉。 冬日里的寒梅。 清新雅致。 云昭摇摇头,“我从不熏香。”说完,云昭抬步就出去了。 陈婷婷站在原地,不悦的嗤了一声。 “不用香?能这么香?虚伪!” 陈婷婷压根不信,可翻遍了云昭的行李,除了医术,什么也没有。 她不满的站起,动作很大,包袱掉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陈婷婷不在意的伏下身子,把包袱捡起来,随意放在了桌子上。 云昭给病患处理伤口,外头风大,谢景墨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沉了口气,从身侧将自己的披风甩过去。 挺重那一下。 只听见“啪!”的一声,声音盖过了怒吼的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云昭也吓了一跳,她揉了揉脸颊,放下手时,众人才发现,云昭原本白嫩的脸上多了一条红痕。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是要杀人?! 云梦深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有缓过来,她眼底冒火,要冲出去的时候,被云昭拉了一下。 “算了。” 云梦咬着牙,“他欺人太甚!” 云昭对着她摇摇头,而后将风衣拿起来,叠好,放在了谢景墨的手边。 这一举动,让众人大震惊。 陈婷婷也被云昭脸上的红痕吓到,她怀疑谢景墨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她立马走到云昭的身边,低声问,“云军医,你没事吧?景墨下手也太狠了?” 陈婷婷说的怜惜,可云昭分明在她脸上看见了笑意。 她没说话,也摁住了云梦。 所有人都觉得谢景墨心狠,只有一侧的高副将看出了点猫腻。 “将军,您……这又是何必呢?” 谢景墨撇了他一眼。 “陈小姐身份高贵,有了她父亲的助益,您日后在京中也多了个为您说话的人,当初下了决心,如今何必又对放下的人起了怜惜?” 高副将坐在谢景墨的身侧,他们的角度是一样的。 外头的风卷进来,云昭身上单薄的衣服被吹起衣摆,身后的衣服被吹的很鼓。 谢景墨收回了视线,“我怕京中那些人?需谁替我说什么好话?笑话!” 高副将抿了抿唇,“您不是也觉得,云军医是那边派来的么?” 否则的话,当初为何会拿云昭换了拿五千铠甲。 就是要将身边的卧底清理出去。 谢景墨从两年前对云昭态度忽然转变,高副将就觉得奇怪,找了京中人打探许多,又自己细细揣摩,忽然就悟了。 ”将军,无论如何,陈小姐跟您才是良配,云军医是好,可性子桀骜,日后您总归要回京,当家主母,得自己能拿捏的才好,云昭,太有主意。” 谢景墨嗤笑一声。 眸色落在高副将的脸上,冷冷的丢出一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第43章 云昭,你要是再给我找事,我就杀了你! 云昭无法置身事外。 因为谢景墨身上的伤是因为她。 “谢将军,”在陈婷婷的怒视中,云昭缓缓开口,“外头的士兵已经多半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身上有伤,本质上跟所有受伤的士兵一样,需要治疗。” 云昭说着,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高军医,“高军医,那就麻烦您了。” 说完,云昭掀开了营帐进入了新一轮的搜救中。 陈婷婷立即叫高军医来给谢景墨看伤口。 她站在一边,眸色在室内安静后,一点点的染上复杂。 她说的口干舌燥,可谢景墨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云昭不过三言两语,谢景墨就妥协了。 陈婷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将军,您肋骨骨折,现在需要躺下,我我给您做治疗。” 陈婷婷愣住,“肋骨……骨折了?!” 陈婷婷顿了片刻,而后发了疯的一般冲出去,她要去找云昭,她要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谢景墨受伤了? 这些人该死,怎么能让这么尊贵的谢景墨受伤! 陈婷婷一边往外走,一边怒斥着丫鬟举伞,大张旗鼓的就要走出去!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回来!” 陈婷婷:“我不!景墨,云昭该死!” 谢景墨的脸色沉沉,低冷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说,回来!” 陈婷婷抿唇,看见了谢景墨脸上的坚决。 她的眼泪滚滚落下,“景墨,你都这样了,还心疼云昭,你是不是心里只有云昭,我都看见了,你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谢景墨烦躁忍着脾气解释,“无论是谁,都是我军中一份子,我都理应保护。” 陈婷婷没有立即回嘴。 不是不想。 是不敢。 她知道,谢景墨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知道,只能把气往云昭身上撒! 云昭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伤员都已经被转移了。 外头的雨还在下,云昭一进门,陈婷婷大步走过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巴掌声落下。 整个营长内都安静了。 林副将被云梦搀扶着进来,看见浑身湿漉漉的云昭,嘴角挂着鲜红的血。 而陈婷婷冷冷盯着云昭,怒道,“云昭,你失责!” 云昭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直视陈婷婷。 陈婷婷被云昭冷厉的视线看的心头咯噔了一声。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说错了么?” “景墨是怎么受伤的?” “景墨身上的伤,你责无旁贷!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承担的起么?你就是死一百次都赔不起!” 陈婷婷表情狰狞,狠狠的瞪着云昭。 她攥着拳头,因为生气浑身发抖。 “闹什么?”谢景墨看着云昭嘴角的鲜红,皱起了眉头。 他坐起身。 还不等说话,云梦已经丢掉手里搀扶着的云梦,冲了进去。 只听见又是一声“啪!”的巴掌声落下,室内再度陷入一片安静中。 这一次,云昭都呆住了。 “你打谁呢你!” “你以为你户部的千金了不起!陈婷婷,我告诉你,人不走到最后死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得意什么?!” “谢景墨承认你了么?你就在这里嚣张?!” “再者,谢景墨是将军,他救助军中士兵,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把火都撒到云昭我身上来,有本事,你冲着谢景墨去!别在这里挑软柿子捏!” 陈婷婷都震惊了。 她的脸火辣辣的疼,她抬起头,一屋子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觉得备受屈辱。 她这辈子没这么丢脸,更没被人这么打过! “云梦!你敢打我!” “我在家中,父母都不曾对动过手,你居然敢打我?!” 云梦冷冷一笑,“就是你父亲打少了,所以你如今才不知好歹!我这是替你父母教育你!” “云梦!你疯了!”林副将一脸惶恐的上前,拉了一把云梦。 谢景墨也已经坐起来,走到了陈婷婷的身边。 云昭将云梦拉到自己的身边。 “道歉!”谢景墨的目光之上而下,如有实质的落下。 云昭俯身,下跪,“我的问题,是我让谢将军受伤,我表姐也是为我出头,陈小姐要打要罚,冲我来。” 谢景墨皱眉看着云昭。 陈婷婷也看着谢景墨,就是要看谢景墨会如何处置。 可谢景墨一直没说话,陈婷婷有点耐不住,她冷冷问,“云昭,你确定是甘愿受罚?” 云昭说:“是。” 陈婷婷转头,看见谢景墨沉冷的脸,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谢景墨的意思。 她捂着侧脸,低声娇滴滴的说:“景墨,我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这营帐里头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云梦打的不是我的脸,是京中整个户部的脸,你若不严惩,日后恐怕不好交代。” 陈婷婷话说的好听,但是又带了显而易见的威胁。 谢景墨眼里的厌烦升起,“你在威胁我?” 陈婷婷立即心里咯噔了一下,“当然不是,将军,我是实话实说。” 谢景墨皱眉,看着对面三人浑身还是湿漉漉的。 云昭最甚。 宽大的衣服贴着瘦弱的身子上,走起来随着雨水晃荡。 “就发云军医治好军中所有将士的断骨!” 陈婷婷皱眉。 她很不同意这样的处理办法。 云军医本来就是军医,她治疗军中将士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谢景墨一眼就看穿了陈婷婷的想法,冷冷道:“或者,让你爹派来的高军医来诊治?” 高军医在这冷风冷雨中患上了风寒,如今还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 如何给军中将士做治疗。 陈婷婷分不清楚,谢景墨是要袒护云昭,还是真的为大局考虑,所以才我不为自己讨回公道。 可这一巴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婷婷闷闷的走到一边。 谢景墨盯着地上的人,冷声道:“还不过来给本将军疗伤!” 云昭起身,应:“是。” 谢景墨坐到了椅子上,云昭垂眸给他处理伤势。 她低低道谢。 谢景墨的眸色冷沉,口吻冰寒,“云昭,你要是再给我找事,我就杀了你!” 第42章 已然是将军夫人的语气了。 陈婷婷的话落下时,云昭正好带着伤员进来。 听见这话,云昭跟伤员们都愣住了。 谢景墨的眸色很冷,云昭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云昭在心里叹气。 这位陈婷婷大小姐现在是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么? 她若是不克制,迟早会被谢景墨厌弃。 云昭当做没听见陈婷婷的话,温声将伤员安顿下来,掀开营帐便又要出去。 身后落了一道人影,手上撩起的帘子一轻。 云昭也没多想,直接冲了出去。 外头的雨势渐大,模糊了视线,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一切可破坏的都彻底掀翻。 事发的时候正是深夜,许多士兵都在休息,毫无察觉时,许多人被压倒在了营帐内,混杂在雨声中的,是这些人的哀嚎声。 云昭身背着药箱,跟其他人将倒在横梁下的伤员抬出来,在做紧急救治后,将人抬到安全的地方。 忽然。 不知谁的脚一偏,将原本竖直的房梁踹倒,云昭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横梁直接轰然朝云昭的方向倒了过去。 云昭想起身,可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碗口大的木头对准了云昭的头。 云昭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 云昭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而后,是一声低沉阴冷的闷哼声。 云昭怔怔转头,而后,看见谢景墨口中喷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将军!”众人惊愕的过来抬走了落在谢景墨后背上的横梁。 云昭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呆愣在原地,看着晚谢景墨因为疼痛而瞬间猩红的眼底,跟充血的脸。 “你……” “为什么?” 谢景墨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撑着膝盖站起来,对周边的士兵命令道:“我没事,继续搜救!” 雨势太大,谁也没有发现异常。 众人匆匆散开,谢景墨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加入救援队伍中。 一直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谢景墨转头,看见了雨幕中,云昭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你受伤了。”云昭的声音不大,谢景墨几乎听不清楚,可从她的嘴型判断,谢景墨还是知道了。 她说:“你肋骨骨折了,需要治疗。” 谢景墨掀开云昭的手要走,可才刚刚掀开,云昭的手却又抓了上来。 云昭没在说话,可眼底满是固执。 谢景墨拧眉。 “你骨折了,你需要救治。” 谢景墨在雨中跟云昭对峙,后者眼神一沉不动,谢景墨叹了口气,“你听话,我是将军,我在,他们才有主心骨,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听你的进去救治,行么?” 云昭的手,缓缓的松动。 谢景墨很容易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而后,他反手握住了云昭的手腕。 云昭怔然抬头。 她的视线跟谢景墨的对上,而后,听见谢景墨珍重的,似承诺一般道:“不会有事,你相信我。” 像是之前七年的每一次遇险。 谢景墨都这样跟她说:“云昭,你信我。” 七年了。 她每一次想信了他。 一如这一次。 云昭点点头,谢景墨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而后,冲进了雨幕中。 那一瞬间,云昭听见自己的如雷似鼓的心跳声,比惊天的雷声还要响。 “妹子!你怎么了?”云梦从远处冲过来,看着呆呆的云昭,“受伤了没?” 云昭摇头。 云梦指了指对面,“你姐夫受伤了,你跟我过去看看!” 那一场大雨,下的无休无止。 陈婷婷隔着厚重的雨幕,看见了谢景墨抬起手,那么亲昵的宽慰云昭。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最能够袒露内心。 谢景墨替云昭挡那一下,分明是带着深深的爱意的。 陈婷婷很慌。 她在营长内,烦躁的看着一屋子的伤员,沉默了许久,转头对丫鬟道:“拿纸笔来!” 陈婷婷风速的写了一封信,而后,交给了贴身侍卫,“无论跑死多少条马,务必尽快将这封书信传到我父亲的手里!” 侍卫看了眼外头暴风大雨,沉默了片刻。 陈婷婷眸色泛冷,“还不快去!” 侍卫低头,冲进了漫天大雨中。 云昭抬头的时候,便看见有人去了马棚。 她大声问了一句,那人脚步却走的更急了,不等云昭起身,马蹄声叠叠,朝着远方奔赴而去! 云昭皱起眉头,却听见林副将闷哼一声,“妹子,看啥呢?姐夫快疼死了,好了么?” 林副将断了一只腿,云梦在旁边哭的不能自抑。 穷人要拼出一条路,靠的是血跟泪。 这次受伤,云梦担心林副将恐怕日后伤势无法继续在军中提拔。 云昭给林副将的腿做固定,一边低声保证,“阿姐,会好的,我跟你保证。” 风雨中,云梦抬起头来,泪水混杂着雨水,滚滚落下。 事实上,不仅仅是云梦会有这样的担忧。 今日所有伤患都有这样的担忧。 这一刻,所有人都把云昭当做了日后的希望。 雨还在越下越大。 所有人都一身泥泞,唯有躲在里营里头的陈婷婷。 依旧一身华府,面色莹润。 谢景墨走进去的时候,陈婷婷小跑了过去。 “将军,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会不高兴,可你是将军,是王爷,跟皇上一母同胞,你的身份尊贵非常,你何至于要这样以身犯险?你这样冲出去,皇上又不知道,领不到任何奖赏,你这是何苦呢?” 云昭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陈婷婷惊愕的低呼了一声,“景墨!你受伤了!” 云昭抬头看过去。 陈婷婷遮挡住了视线。 “景墨,你……我就说了吧?让你别出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很担心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办?” 陈婷婷扭头过来,看着云昭,“云军医,你是军中的大夫,你过来好好劝一下景墨,外头真的太危险了,别让他在出去了!” 说话间,谢景墨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陈婷婷更着急了,抬手拦住了谢景墨,转头对云昭说话的口吻焦急冷硬。 “云军医,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开口劝一句?” 已然是将军夫人的语气了。 第41章 你变弱了! 云昭最初没听见。 陈婷婷直接黑脸了,她看见营帐外远远走过来的谢景墨。 垂了垂眼睫后,笑了一下,“云军医,你对景墨,真的没心思了?” 说的时候,陈婷婷用手肘撞了一下云昭。 云昭手里的药丸差点掉在地上。 她对于陈婷婷这样反复的试探,跟从自己索要保证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心里的安全感,很是烦躁。 “您才是谢将军的心头肉,你何苦总跟我说这些呢?” 陈婷婷看见谢景墨掀起帘子进来了,她身子前倾过去,遮挡住云昭的光线。 云昭手里没注意顿时就撩了火,她下意识的挥手。 只听见“啊!”的一声尖叫声,陈婷婷便跌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 云昭还在怔愣时,门外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让屋内落了一道阴影。 云昭还坐在矮凳子上,表情怔怔的仰头看着谢景墨。 片刻后,又看向陈婷婷。 谢景墨眉头皱的很深,“云昭!你是制作药丸,没叫人推人,怎么,如今有太后撑腰,是谁都不看在眼里了是么?” 云昭放下了药丸,缓缓站起身。 谢景墨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能污蔑她。 云昭说:“我没有。” 说完后,云昭看向陈婷婷。 陈婷婷红着眼睛,将自己的被地面粗狂沙石磨的微微发红的手里递到谢景墨的面前。 “景墨,好疼!” 云昭眯起眼睛。 谢景墨冷厉的视线落在云昭的脸上,“还不去拿药箱!” 怒吼声让云昭顿了片刻。 而后,她放弃了所有的解释,走到一边拿起药箱,半跪在陈婷婷的面前给她擦药。 “景墨,你别怪云军医,是我自己不小心。” 陈婷婷一边说着,一边窝在谢景墨的怀里,声音低柔,带着满满的哭腔。 “之前你从未不小心,云军医,你就是这么照顾客人的?陈小姐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有十条命都赔不起!” 云昭的手刚刚被火撩过,刺痛感被她刻意忽略了,她低头,看着陈婷婷已经无碍的手心,淡淡说:“是,日后我会注意。” 陈婷婷将手放进了谢景墨的手心,依恋的纂了纂。 “景墨,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 处理好伤口,谢景墨搀扶着陈婷婷离开。 陈婷婷依偎在谢景墨的怀里,“景墨,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军营里晚上好黑,让我去你营帐里睡吧,好么?” 云昭身子背对着他们,听见谢景墨说了句:“好。” 那个夜里,下了一场暴雨。 雨势渐大,山洪冲垮了军营里的许多营帐。 药房靠外,云昭身子还没恢复,瞌睡了一会儿, 外头忽然卷了一整风进来,云昭还没等认真看。 一只大手便已经拉着她逃离了那座岌岌可危的营帐。 他们刚刚走出药房外不过几步的距离,只听见“轰隆!”一声,伴随着大量的泥沙滚落,药房瞬间坍塌。 云昭怔怔的看着那处废墟,若他们在晚片刻出来,就要被活埋了。 可是—— 谢景墨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救她? 云昭不解的抬起头,谢景墨看着那片废墟,脸上的表情冷厉且深刻。 “云昭!”谢景墨收回视线,落在了云昭白嫩的脸上,“你变弱了!” 云昭愣住。 从前,她很怕听见谢景墨说自己弱。 因为弱,就代表会被淘汰。 军中不需要弱女子,需要钢铁一般的男子,她若想要留下,就需要跟上脚步,一刻不停歇的让自己变强。 所以,每一次,只要谢景墨说她变弱了。 她便会埋头追赶。 生怕自己成为那个让谢景墨摒弃的人。 “是么?”可这一次,云昭不怕了,她淡淡的说:“或许吧,我其实一直都很弱。” 云昭觉得有点冷,她转头,不再看那片废墟,“走吧。” 谢景墨眯起眼睛,盯着云昭的背影,看了许久。 两人去了安全位置的营帐。 陈婷婷一见陈婷婷就冲了过来,“景墨,你去哪里了,我好怕,风雨好大,我最怕雷电了。” 谢景墨低声宽慰。 有去外头打探的士兵进来汇报,外头有来不及撤退的士被坍塌的泥土砸伤了。 谢景墨转头对高军医道:“出去看看!” 高军医已经年过六旬了,身子在宽大的军服里显得单薄,云昭拿起药箱,说:“我也去。” 谢景墨皱眉,“刚刚谁救你出来的,你忘记了,急着去找死?!用不着你,在这里面老实呆着!” 谢景墨的口吻很不耐烦。 是那副从前嫌弃弱者的口吻。 “高军医一个人应付不了,外头风大雨大,我对军营情况熟悉,我陪着一起出去稳妥。” 说着,云昭提起药箱就出去了。 高军医在风雨中跟云昭道谢,云昭轻声说:“其实我有私心,我阿姐跟姐夫不知情况如何,我担心,再者,这军中兄弟我们共处七年,我无法坐视不理。” 外头风确实很大,接二连三的营帐被连根拔起。 一旁的大树轰了一声倒塌。 士兵们始料未及。 全都奋力给无法走动的伤患挪动地方。 惨叫声在上空环绕,夹杂在风雨中,显得极其恐怖。 谢景墨抬步就要出去,才刚走一步,就被陈婷婷一把拉住了。 谢景墨皱眉转头。 陈婷婷眼眶很红,“将军,外头危险,你不能出去。” 谢景墨耐着最后的一丝性子,“我是这个营地的将军!” 陈婷婷点点头,语气颇为认真,“我知道,你有责任保护你的手下,可是景墨,外头真的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你去,外头的人,若死了,伤了,回头我叫我爹给他们请功,安抚家属,他们也算死得其所,到时候能够领一大笔抚恤金,可不正好?” “那些人的家里可以靠着这些钱过上好日子,也算是死的值了,对么?你何必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出去么?兵没了,日后再招就是了。” 穷人的命,本就不值钱。 陈婷婷不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什么不妥。 第40章 怎么,你还真能娶昭昭不成? 云昭看着谢景墨沉冷的脸,淡淡说:“驱寒药。” 谢景墨眯起眼睛,“你确定是驱寒药么?” 云昭眸色淡淡,“是。” 谢景墨点点头,笑起来,“云昭,你找死给我死远点,别脏了我的军营!” 云梦也很震惊,可她护短,听见谢景墨这么不客气,火又上来了。 “不吃药怎么办?难道让我们云昭怀上你的孩子?怎么,你还真能娶昭昭不成?” 云昭眸色一凝,拉了拉云梦的手。 云梦不听,她一股火冲上来,自己都控制不住。 看着谢景墨,张口就来,“若将军知道自己给不了云昭未来,就应当自重,如今这样算什么?身份没个身份,趁着人病还跟人同房,你把我们昭昭当什么?” 云昭惊愕的看着云梦。 “你……说什么?” 谢景墨趁着她病,跟她同房了? “陈婷婷天天哭,整个军营都知道了,将军,你若无法负责,还请您自重。” 云昭沉了沉眉头,她不明白谢景墨是什么意思。 当初,一言不发要驱离她的,不也是他么? 云昭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沉冷的怒意,化作了嘴边的一抹嘲讽。 “这里是我的军营,我若不想自重,便不自重,别说睡一觉了,就算是日日同寝,云昭不也早就顺从过么?怎么,一脸的惊愕,是装起贞洁烈女来了么?” 云昭的脸,瞬间惨白一片。 云梦要冲上去,被云昭拉住了,云昭站在原地,瘦弱的身板挺的笔直。 陈婷婷就站在一边,可她此刻却是不敢过来了。 云昭在她眼底里看见了怕。 一个男人,居然对有过关系的女子狠厉至此。 是个人,恐怕都会怕。 怕前者之鉴,也怕自己不如后尘。 可云昭面不改色,她将云梦拉到自己的身后。 然后轻声说:“将军,您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谢景墨刚要开口说话。 云昭却已经先说了,“如果你觉得这样的纠葛有意思,云昭可以奉陪。” 谢景墨眯起眼睛。 “诚如将军说的,从前也是这般,彼此都很愉悦不是么?” “我是享受不卖力的这一方,将军若是愿意继续在我身上使劲,在我为太后制药的这五天里,我是很乐意的。” 周围不断有士兵来回的巡逻,跟路过。 云昭的话露骨又直白,丝毫不避讳。 她面不改色的说着这些话,脸上甚至带着浅淡的笑意。 谢景墨盯着瓷白的小脸,却看出了她玉石俱焚的绝然。 他见过云昭此刻脸上的表情,当初被困,九死一生,云昭便是如今这样的表情,拼尽一生的骨血,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 云昭这是把他当做敌人了?! 谢景墨冷笑,露出一口白牙,“云军医倒是想,可本将军可没那么多兴致,偶尔施舍,别惦记了。” 所有人经过的,站在身边的,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都觉得毛骨悚然。 陈婷婷也惊呆了。 这像是针对,又像是调情。 “最好是,”云昭无所谓别人怎么想,否则当初就不会上谢景墨的床,如今她要走了,面子里子的,她能比谢景墨丢的更彻底,“希望将军能够说话算话,否则,叫人贻笑大方。” 说完,云昭转头就走,似一眼都懒得看谢景墨。 倒是谢景墨站在原地,扯了下唇。 陈婷婷站下一边,心情复杂。 谢景墨对待云昭,可一点没嘴下留情。 云昭有颗大心脏,若是换做她,她早就羞愤而死了。 谢景墨待谁……都这样凉薄么? 真如京中人说所,这位风流不羁的王爷,美女身旁过,谁也不留心么? 药房里。 云梦皱眉看着云昭,“为什么要吃让你以后都无法怀孕的药?云昭,你是为了谢景墨么?你瞧瞧他刚刚说的什么话?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云昭叹气,“不是为他,总之,算了……” 云梦怒极,“算了?!你总是说算了,你不知道,那天晚上谢景墨留宿你的榻上,陈婷婷就站在营帐外头哭,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你跟谢景墨在……” 云梦实在是不甘心。 自己这么好的妹子,怎么总是跟谢景墨那样的男子有纠葛! “陈婷婷哭了一整夜,她不会放过你的,现在好了,你日后无法有孕,这就是陈婷婷给你的报复!” 男人享受,女子受罪! 凭什么! 云昭之前也想问凭什么。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想问了。 她不想在为没有答案的事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陈婷婷来的时候,云昭正在跟高军医制作药丸。 陈婷婷坐在云昭的身边,恢复成了第一天见到时的温柔模样。 “云军医,景墨那么对你,你真的不伤心么?” 云昭偏头看了眼陈婷婷。 陈婷婷身上的云锦华服特别亮眼。 陈婷婷轻轻一笑,将衣摆整理好,“这是景墨送我的。她说我值得最好的,边塞苦寒,他会尽全力给我做好的东西。” 陈婷婷笑的一脸甜蜜。 云昭失了会神。 她在军营七年,谢景墨从不允许她以女装示人。 他总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那些外在的东西不重要。 “景墨还说了,日后我们大婚,定为我选寻世间最好的衣料,十里红装,风光出嫁。景墨待我可真好。” “景墨还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日后他会好好跟我过日子,将我当做世间最珍视的人。” 陈婷婷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微微一笑。 笑意羞怯,好似下一秒就要跟谢景墨成婚。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这衣料花团锦簇,很衬您。” 陈婷婷听后,看着云昭,“云昭,你很厉害,你去哪里,都会得到喜爱的,即便你离开了景墨,你也会另有一番天地,不似我,守着景墨,他便是我的天。” 陈婷婷不管云昭是否心里还对谢景墨有意思。 她都不曾后悔过让云昭喝下那碗让女子不会再有身孕的汤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陈婷婷伸出手指,“云军医,距离你跟我说的,离开军营,还有四日,到时候,你是一定会走的,对吧?” 第39章 你今天究竟喝的是什么汤药?! 陈婷婷的表情瞬间变的狰狞。 直到云昭轻轻的说了一句:“您误会了。” 陈婷婷才停顿下来,她冷冷的看着云昭,早已没有往日里面对谢景墨乖嫩不谙世事的模样了。 云昭一点也不意外。 她轻轻的说:“我会离开的。” 陈婷婷顿住,“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是奉旨给太后做养生丸,事成之后,我会离开。” 陈婷婷不相信。 这么好的谢景墨,云昭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云昭摇摇头,“五日为限,五日后,我一定走。” 陈婷婷垂下眼眸,而后,抬头困惑看着云昭。 “为什么?” “你不想当将军夫人?” “我不信。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想做将军夫人,也没有人会不想嫁给谢景墨。” 云昭听后,点了点头。 “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谢景墨,可我没有再一个七年了。” 云昭的眼神很真诚。 她完全理解陈婷婷的愤怒,不甘,她也曾经有过。 可惜—— “我希望嫁一个良人,我们是彼此的唯一,不存在身份上的察觉,我可以心安理得的依偎他,而不是见不得光,只能将满腔的爱意存放在心里,陈小姐,其实,在被以铠甲交换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另外,我云昭是身份低微,可我绝不为人妾。” “陈小姐,可以放心了。” 陈婷婷呆呆的看着云昭。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云昭确实很普通女子不同。 “你……舍得?” “虽说为妾,可锦衣玉食是不会差的,你若嫁给农夫,草草一生,你甘心?” 云昭再一次笑起来,笑意浅浅,“我有手,有一技之长,我是云昭,是云军医,我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并且可以将自己养得很好,为什么一定要依附别人呢?” “我天生骨头硬,做不来伺候别人的活。” 陈婷婷看着云昭,她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 不过,这抹情绪很快被深闺大院内的教养很快替代,“行,既然你说了,那我给你五天之间,五日之后,你立即离开!” 陈婷婷说完,转头对高军医说:“你配合云云军医,务必在五日内将太后交代的任务完成。” 高军医弯腰,称:“是。” 陈婷婷走后,云昭看了眼年迈的高军医,她说:“边上有床榻,你也过去休息一下吧,京中过来,一路劳累,我今晚不会有事的,您也安心睡。” 高军医的唇在烛火下动了动。 云昭却已经闭上眼睛睡了。 次日。 谢景墨来的时候,云昭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谢景墨端过高军医手里的中药,递给云昭,“喝了。” 陈婷婷站在一边,顿时有点紧张。 她深怕云昭会发现什么。 云昭连顿都没有顿,接过那汤药,一饮而尽。 一旁的高军医浑浊的眸子不解的看着云昭。 陈婷婷在一边松了口气,而后,轻轻的笑起来。 谢景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蹙起眉头。 转头眼神沉沉的看着陈婷婷,“你笑什么?” 陈婷婷立即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没……没有啊。” 谢景墨拧眉,看了眼眼前的药,他直直的看向云昭,问,“这是什么药?” 云昭坦然迎接谢景墨的视线,“驱寒药。” 谢景墨闻言,顿了片刻,而后转头看向高军医,“确实是驱寒药?” 军中只有云昭跟高军医两个人懂医术,谢景墨即便怀疑,也无法说什么。 谢景墨走出营帐之前,深深的看了眼云昭。 而后,走了出去。 谢景墨去了药房,取了药渣,交给了云梦。 云梦一听这药有问题,立马就出去找大夫看药渣了! 营帐内只剩下云昭跟高军医制作药丸。 高军医对着云昭深深一拜。 云昭扶起跟自己爷爷一般岁数大的老人家,“您这么客气做什么?您帮我一起做药丸,应该我谢谢您。” 高军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知道,你发现了。” 高军医的话一出,云昭就轻轻的笑了。 “我知道,你醒来的第一晚就发现了。” “你手中有茧,这是老中医才会有的东西,可你年纪轻轻,就有把脉的茧了,虽然细浅,可知道,你是好学的好孩子,一定救过很多人。” “今天将军怀疑我了,你却没揭穿,还是喝了那碗药,我愧对你啊。” 云昭轻轻一笑,“是我自愿喝下的,跟你无关。” 高军医眼泪落下,“可你昨夜不是说,也想要结婚生子,如今喝了这药,身体受损,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是我作孽啊!我对不起你!” 高军医说着要给云昭跪下。 云昭扶起老人家,轻轻的说:“我是说过,可女子失身,有谁会真心待我?再者,或许不会再喜欢谁了,所以,对我而言,能不能怀孕,其实都一样,再者,能救你一家人,我很高兴。” 云昭明白,这个年纪的老人还老边塞苦寒之地。 一定是家中人被胁迫了,所以才千里迢迢的过来。 高军医怜惜的看着跟自己孙女一般大的云昭,红着眼睛问,“你年纪还这样小,日后会遇到很多人,你会遇到你喜欢的人,孩子,你心地好,未来一定会有人护着你的。” 云昭不太在意有没有人护着。 她只希望早点做完这些养生丸,然后尽快离开。 她是重诺的人,当初输给临城城主七年。 那就是七年。 一天都不会少,她也绝对不会再对谢景墨心存奢望。 营长内高军医轻声跟云昭讨论药理。 门外忽然卷了一阵冷风。 一个高大的人影落在了两人跟前。 云昭抬起头,看见了黑沉着脸的谢景墨。 “你跟我出来!” 云昭大抵知道谢景墨为什么叫自己出去,她往外走,高军医提醒她带上外衫。 可云昭已经走了出去。 外头的夜色很凉。 云昭只穿着很薄的行军衣,她站在月色下,始终不卑不亢。 “不知将军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谢景墨背对着云昭,声音里染上了克制后的怒意,“我问你!你今天究竟喝的是什么汤药?!” 第38章 你为妾,可愿? 高军医闻言,立即大惊的瞪大了眼睛。 “小姐……我是行医几十年的大夫,我是救兵救人的,不是来夺走病患的希望的,求您开恩,别叫老朽为难。” 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艰难的跪了下来。 陈婷婷轻轻撇了地上满头白发的人一眼,“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职责,可你可知,害人性命的,或许不是病,而是蠢?!你若执意不给云昭下药,断了她的念想,那才是害了她。” 高军医抬起浑浊的眼,不解的看着陈婷婷。 陈婷婷微微勾笑,“高军医,你应当明白,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分,我为贵,她为贱,将军如今是存了点床上的想法,可毕竟不长久,而我,将长久的坐在将军夫人的位置上,我明白的告诉你,谢景墨的子嗣只能从我肚子里出来,若她先我有孕,她必定横死,你让她彻底没有孕的可能,其实,你是在救她。” 陈婷婷巧舌如簧。 高军医的冷汗从额头缓缓滴落。 陈婷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轻轻一笑,“高军医,你可要知道,救人之前先自救,你京中夫人孩子,你是否不顾忌了?” 陈婷婷看见高军医的身子狠狠的颤抖着。 她得意的笑起来,“高军医,我不仅仅要云昭失去有孕的可能性,我还要这碗药,是由谢景墨亲自端给云昭喝的!” 陈婷婷算准了谢景墨练兵的时间。 谢景墨一进来的时候,高军医刚刚端起热乎乎的汤药,要喂下去。 谢景墨淡淡开口,步子却迈的比往常大了些,陈婷婷看了后,不悦的眯起眼睛。 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 “景墨,你练兵回来了?” 谢景墨:“嗯”了声,而后从军医的手里拿过药碗。 一口一口,像是昨夜一般,将药镀进了云昭的口中。 不同的是,这一次谢景墨连人都不避了。 陈婷婷在一旁嫉妒要发疯。 可表面只能维持微笑。 “景墨,”陈婷婷给谢景墨递过去帕子,“累了吧,今晚还要守着云军医么?你若是放心的话,我来守着吧。” 谢景墨偏头看了眼陈婷婷。 陈婷婷的笑容里多了谢景墨看不懂的真心。 “白日里,是我错了,景墨你别跟我生气了,日后我会好好的待云昭妹妹的,你若是真的喜爱,等咱们成了婚,你就收了她,也行。” 谢景墨站起来,表情淡淡,“我不可能收云昭,不过玩玩罢了。” 说罢,谢景墨抬步离开了营帐。 陈婷婷勾唇,低头看着云昭的眉睫缓缓的动了一下。 云昭觉得身上到处都疼,还不等睁开眼睛,就听见了谢景墨这句话。 “云军医,你这是醒了吗?” “怎么哭了呢?” “是听见景墨的话了吧?他呀就是性子固执,云昭妹妹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去劝劝景墨。” 陈婷婷话里话外,都是自己跟谢景墨关系匪浅的口吻。 云昭撑着手,费力的坐起来。 只片刻,她就闻见了空气中散发着的一股很浅的药味。 她周身顿了一下。 陈婷婷看着云昭脸上顷刻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 “云昭妹妹,你可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景墨多着急,他对你可是真的好,看着姐姐都嫉妒了呢。” “你知道么?你喝的药,都是景墨一口一口喂给你喝的,羡慕死我了呢,我都恨不得生病但是自己。” 云昭没精力应付陈婷婷的场面话。 她只是抓住了只言片语的重点。 她掀起眼眸,看着陈婷婷,问,“你说,我的药是谢景墨亲自端给我的?” 陈婷婷点头,“当然,我要帮忙,将军说,这药要紧,一定要亲自喂你吃下,这才放心呢。” 云昭落在被子上的手,无声的紧了紧。 “而且……你知道么?你在昏睡的时候,景墨还情不自禁的……跟你做了那档子事。” 云昭闻言,猛然抬头。 原来—— 是因为这样。 因为对跟她做那种事,还是感兴趣,所以即便是她病着,也要把那种汤药喂给她喝么? 云昭沉了沉气息,轻轻的点点头,“是么?那确实是辛苦谢将军了,您替我谢谢他,另外这里不用人照顾了,您可以早些去休息。” 陈婷婷微微一笑。 她没走,反而拿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了。 云昭看着陈婷婷,视线忽然一转,落在了一旁站定许久垂头的高军医身上。 云昭垂了垂眸。 陈婷婷说话,完全没避讳这位新来的军医。 “云昭妹妹,我这里有个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云昭抬起眼。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景墨放不下你,那么索性我就让他收了你,等我跟景墨大婚之后,你再入门。” 陈婷婷抬手,抓着云昭放在被子上的手,“都是自家姐妹,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说可好?” 陈婷婷想过了,与其让谢景墨去找外头的人,不如找云昭。 云昭家境普通,父母都在京中,终归是好拿捏的。 再说了,谢景墨也明确说了,跟云昭不过是玩玩而已。 男人嘛,久了,自然就腻了。 腻了,自然就丢了。 只要在谢景墨的心里不留痕迹,云昭如今又没了生育子嗣的可能,日后时间久了,谢景墨终归是会把一颗心都交到她的手里的。 却不曾想,这话说出口。 云昭却摇了摇头。 “谢谢陈小姐厚爱,可我不愿。” 陈婷婷闻言,顿时皱起眉头,口吻低低,带着一股子的威逼,“你的意思是,做谢景墨的妾,还委屈你了?难不成,你还想做将军夫人?!” 陈婷婷倒是没想到,云昭居然这么痴心妄想! 她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云昭,眼神里喷射怒火! 如果眼神是一把利刃,云昭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云昭,我劝你识时务,并且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可觊觎将军夫人的名分?你可知,谢景墨跟当今圣山一母同胞,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让你为妾,已经是抬举你了!你别不识好歹!” 第37章 避子汤 谢景墨低头,看着云昭的手紧紧的握着衣带,她身上的汗水已经将里衣浸透。 谢景墨用力,沉睡的云昭也跟着用力。 谢景墨不敢再使劲,他低下头,唇瓣贴在云昭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昭的耳尖上。 “听话,松手。” 只四个字,云昭的手瞬间卸了所有的力道。 谢景墨拿开她的手,拿着湿布轻拭着滚热的身子。 宽大的手划过白嫩的肌肤。 外头的风吹起垂落的营布,站在门口的陈婷婷眼睁睁的透过那缝隙看见了谢景墨的身子覆盖上了云昭的。 云昭只觉得热。 后来又觉得冷。 再后来…… 便被牢牢的温热感所覆盖,她难耐的低呼出生,发出了一声轻轻喘。 最后,干燥的唇感觉到久违的滋润。 她大口大口的汲取这难言的温热。 那一晚,她像是一艘小船,沉沉浮浮了整整一夜。 夜沉了。 烛火暗了。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落在了大地上,军医站在营帐门口,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 谢景墨才松开云昭,从床上下来。 他没有避人的自觉,扯了扯被抓的紧巴巴的里衣,再拿起外衣穿上。 “去看看,昨夜的时候,似乎醒了,又睡沉了。” 军医完全不敢抬头,低着头走到了床边。 只一抬头,便能看见云昭新换上的干燥的里衣外,脖颈外头暴露的斑驳红痕。 军医对于自己要度药给云昭的举动,十分惊恐。 谢景墨看了一眼,瞧出来了,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嘱咐,“专心看诊。” 军医将头低更低,开始专注给云昭把脉。 陈婷婷一直站在营帐的门口,她都要哭出来了。 事实上,她昨夜已经在营帐的门口哭了整整一夜了。 谢景墨一眼都没看她,直接出去练兵了。 陈婷婷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将军,您对云昭,如今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收了她么?” 陈婷婷已经彻底忍不住了。 昨夜她站在营帐外整整一夜,她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谢景墨的唇贴近云昭白嫩脖颈的画面,她几乎要疯了! 营帐内还时不时的传出男女之间沉沦的喘息声! 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夜! 晨光熹微时,里面的动静才停止。 陈婷婷觉得愤怒的同时,还觉得无比的难堪! 她千里而来,远赴边塞,谢景墨就这样辜负她? 还是为了一个低贱之女? 她如何甘心? 她父亲大人的颜面何在?! 她屡次暗示谢景墨,自己也可以服侍他,可谢景墨从未对她有过那方面的暗示。 难道她一个户部千金,还比不过一个小小军医! 谢景墨心不在焉道:“随你怎么想。” 说着要走。 陈婷婷越过谢景墨,摊开了手,“我要个理由,为什么是云昭,而不是我。” 或是经过了一夜的缠绵,谢景墨今日姿态显得懒惫,神态似从前在京中恣意模样。 谢景墨听见这个问题,似觉得好笑。 陈婷婷皱眉,内心大受打击,“你笑什么?” 谢景墨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迎着清晨的光,俊朗的容颜上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 谢景墨的视线从陈婷婷的发梢从上至下,一直落在了她的脚上。 “陈小姐,当初你来,我似已经直白跟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会有情爱,将军夫人的位置,你要,我可以给你,其余的,我未曾承诺于你。” 陈婷婷的眸色一颤。 谢景墨又说:“再说,我对踏上的女子也是有要求的,非绝色,不入眼。” 谢景墨说完,直接从陈婷婷身边走过。 “陈小姐,谢某跟你说句实话,我是将军,可首先是个男子,如今会有云昭,未来还会有别人,我没有一辈子执着一个人的打算,你得早些衡量才好。” 陈婷婷大骇。 她惊愕的看着谢景墨,说:“你……是说,你除了云昭,还会有别人?” 谢景墨扯唇,走进了练兵场。 陈婷婷站在原地,刚刚几秒前心头的郁结,却因为谢景墨最后这几句话散开。 谢景墨不喜欢她,没关系。 但也不能独宠云昭。 只要不专宠,自有办法。 来之前,娘曾经说过,男子滥情好过于对除了她以外的女子专情。 滥情还可努力,专情于一人,这男子便不可再要。 陈婷婷转头看向练兵场上的谢景墨。 卓越俊美,雄姿英发。 陈婷婷拢了拢头发,沉下心神,朝云昭睡着的营帐走去。 “高军医,如何?” 军医恭敬道:“算是渡过难关了,日后好好修养,能好。” “高军医,你是我父亲指派来这边塞的,你可知道,除了军医的职责,你还需听令与我?” 高军医低头,称,“来前,陈大人嘱托过,让我必定叫小姐事事顺心。” 陈婷婷勾起红唇,满意一笑。 高军医来的时候,带来了父亲的书信。 信中父亲委婉的说:【告知高军医,他的夫人子女在京中会嘱人好好照顾,让他好好在营中协助谢将军。】 有了这句话,陈婷婷便可毫无顾忌了。 “之前大夫说过,云昭喝过长时间的避子汤,日后恐难有孕,你替我在仔细瞧瞧,可否是真的。” 女子子嗣是大事。 如今看谢景墨是舍不得云昭了,那她得早日为日后做筹算。 若云昭当真没了子嗣,那自然也危及不了她。 她也没必要跟今日一般羞恼着跟谢景墨伤了感情。 就像谢景墨说的,他是男子,这天底下的男子,也没有守着一女子过一辈子的道理。 这一点,她该早早看淡。 军医在给云昭细细把脉。 陈婷婷就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 “如何?” 军医先是没有回答,片刻后,才站起来,“小姐,我刚刚把脉,确实发现云军医的脉象里孕相有损,不过因云军医自己是大夫,在药量的把控上,她自己似乎很注意,这损伤的寸微,并未不可逆。” 陈婷婷闻言,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高军医满是皱纹的脸,冷冷的说:“那若是我让你把这可逆,变成不可逆呢?” 第36章 把人救活 云昭走的利落。 一字未留。 就好像,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点要走。 所以,在这七年中,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彻底的将一切的热情,都如烟火一般,尽情的燃放过。 云昭没料到,会有圣旨下达。 折回谢家军营地的时候,她还是恍惚的。 陈婷婷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的绽放,人就已经回来了。 “云军医,你可真厉害,连太后你都认识了,我真的小瞧你了,我还真以为你是乡野村妇呢。” 陈婷婷的口吻酸溜溜的。 云昭身上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她没兴趣跟陈婷婷周旋。 接了圣旨后,便去了原来的柴房。 陈婷婷撇了撇嘴,对谢景墨说:“云军医真势力,攀附上太后了,就看不起别人了,说话都不理。” 这话,让谢景墨的脸色比这冷夜还沉。 云昭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热,她摸了摸额头,给自己扎了几针后,沉沉睡去。 一直到,薄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脖颈。 云昭才口干舌燥,疲累的睁开眼睛。 今晚没有月光,柴房里只极致的黑。 脖颈处的手不断收紧。 云昭轻咳了一声,“谢景墨?” 对方安静了片刻。 “你知道是我!” 云昭有点头晕,吸了吸鼻子,“将军,有事么?” “云军医,好心机啊,明着要走,暗着联系了京城中的人,让我留下你,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云昭蹙眉,“将军想多了。” 她头昏脑涨,脖子被钳制着,呼吸逐渐困难。 屋子里很黑,谢景墨完全看不到这一切。 他阴冷着一张脸,口吻沉沉,“云昭,我跟你说过的吧,耍花招的话!我弄死你!” 云昭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死了。 稀薄的空气让她整个人都晕沉沉的,她试图掀开谢景墨掐着脖子的手,可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我……没……有。” “没有?”谢景墨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京中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卧底?!怎么,怕我功高盖主,所以时刻监督我是吧!” 门口的陈婷婷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云昭已经透不过气了,她努力的拍打着谢景墨的手,最后,无力下垂。 军医来的时候,烛火跟着一起将屋内照的亮堂。 “将军……”军医眼底惊骇,“您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啊?云军医……怎么说,也是位姑娘。” 又不是深仇大恨。 陈婷婷站在门外,随着一室的烛火落下,她惊愣的站在门口。 云昭脖颈处的那一条黑紫色的掐痕盘旋在嫩白的肌肤上,深刻而骇人。 军医说:“再加一分力道,人就救不过来了,太后可还等着云军医的美容养肤药丸呢。” 谢景墨看着床上毫无生机的云昭。 侧在腿边的手无声的蜷了蜷。 “把人救活。” 说完,谢景墨抬步转身离开。 陈婷婷站在门口,看着新来的军医摇头叹气,一个晚上,军医都在细致照料,云昭沉沉的昏睡了一夜。 劳累加上原本就高热,如今被这么一掐,那一夜,云昭的高热一直没退。 军医匆匆忙忙的熬药,可药好了,却怎么都喂不进去。 军医急的团团转。 “这可怎么是好?”这句话说了无数遍。 最后实在没辙,眼看着云昭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军医无奈,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猛地含了一口药汤。 陈婷婷都震惊了,问军医,“您做什么呢?” 军医嘴里含着药,呜呜着说不出话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的云昭。 陈婷婷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您把嘴里的药……渡给云军医?” 陈婷婷看着眼前的胡子发白的军医,沉默了几秒,而后让开,“那……就麻烦您了。” 军医低头,逐渐靠近云昭。 陈婷婷把眼睛瞪的很大,她觉得画面有点惊悚匪夷所思,又莫名的觉得兴奋。 就在军医要贴过去时,忽然,屋子里暗了一瞬。 年迈军医的衣领被人猛的朝后一带。 军医一个踉跄,直接把嘴里的中药吞了下去。“将……将军……” “你们都出去!”谢景墨站在烛火下,眸色冷漠极具威慑力。 军医指了指床上的人,还不等说话,就被林副将给提了出去。 军医一边倒退,一边喊:“将军,病患一定要吃药,否则的话,撑不过今晚!太后交代的养肤丸可只有云军医会做!” 声音越来越远。 谢景墨转头,对陈婷婷冷声道:“出去。” 陈婷婷咬着唇,万分委屈,“为什么?” “景墨,治病救人是军医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进来插手?” 谢景墨看着床上了无声息的云昭觉得烦躁,“我说,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陈婷婷看着口吻沉沉的谢景墨,脸上的威慑感深重不容置喙。 她大哭起来,“你就是还喜欢云昭!你不过是不承认罢了,你自己不是也怀疑她是京中人派来监视你的么?你为什么还要救她?” 陈婷婷大吼着:“为什么!” 陈婷婷最后被折回来的林副将拉了出去,走之前,陈婷婷含泪喊着谢景墨的背影。 只见他端起碗,喝下了药,而后,俯下身子,抱起了云昭。 一口,又一口的将药度给了沉睡的云昭。 营帐中终于安静下来,谢景墨眸色复杂的看着病榻上的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几个时辰后,军医将第二轮要端进来,云昭喝完后,军医对谢景墨说:“将军,云军医身子亏空的厉害,药已经服用完了,我已经尽力,如今只看,明日会不会醒。” 谢景墨对着军医。 营帐内安静了许久。 而后,谢景墨沉沉的应了声,“嗯,出去吧!” 军医应“是”而后退下。 谢景墨看着床上的人,他的眼神复杂,像是压抑着什么沉重的情绪。 夜很深。 陈婷婷想再进来,可外头有人把手,谁也进不去。 云昭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解开了她的衣衫。 第35章 离开 云昭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了。 她撑着身子起来,觉得头有点疼。 她起身随便吃了几口馒头,患病的村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所以的行程今天都可以处理完成。 一个月之期限已经到了。 她打算直接从这里去临城。 云昭走出住所,捏了捏额头,额头的温度有点不正常。 她甩了甩头,没当回事。 给自己扎了一针后,她就出门去给剩余的村民治疗了。 一直到下午,所有的村民都已经得到妥善的安置。 云梦来把行李拿给云昭。 陈婷婷看见了,可太高兴了,笑眯眯的跟云梦问好。 云梦没理会她,她看着云昭没有血色的脸,皱起眉头问,“昭昭,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 云昭摇摇头,清点了一下云梦带来的医书,“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话落。 云昭的额头上就贴上了一只大手。 谢景墨站在跟前,冷冷道:“你发烧了。” 云昭后退一步,避开了谢景墨的手,“没事,小问题,我自己能处理。” “谢将军,村民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可以离开了,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军营了,这些年谢谢将军的照顾,我们后会无期。” 云昭是个痛快人。 痛快的让陈婷婷高兴。 她转身拿起包袱跟成毅就要离开,后领子却再一次被人拉住。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谢景墨。 “把病看好再走,我可不想你病死在路上,到时候临城城主找我要人!” 云昭蹙眉。 刚要开口说话,谢景墨却一把将人丢到了马背上。 云昭头晕目眩,又被带回了军营里。 云昭很少生病,可每一次生病都来势汹汹。 当晚就昏迷了。 迷迷糊糊间被人喂了一碗药,睡眼朦胧间看到了站在烛火里的谢景墨。 她想要开口叫他回去。 可又很快跌入了梦中。 陈婷婷咬着唇,她怀疑云昭是故意的! 否则的话,怎么就那么巧,都已经要走了,却忽然病了。 京中派来的军医已经到了。 给云昭把脉的时候,说:“女子本弱,在这苦寒边塞,亏空的太厉害了,况且,她一直在吃避子汤,这汤药喝了多久了?” 军医上了岁数了,眯着眼睛,望着一屋子里的人,不知道这话应该问谁。 “你说……她一直在喝避子汤?!”谢景墨的声音在营帐内冷冷响起。 陈婷婷看过去,都觉得可怕。 谢景墨一张脸沉着,严肃又冷厉,看起来十分吓人。 “对,”军医点点头,“按照我把脉来看,喝了许多年了,这药不可多喝,女子喝多了,会伤其根本,日后恐怕难以有孕。” 陈婷婷听见这话,喜忧半掺。 喜的是,无论云昭对谢景墨来说,有多特别,云昭都不可能拥有子嗣。 这无异于少了后半身的依托。 忧的是,谢景墨听见这话,脸上的怒意,确实真真切切的。 若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子,何以会在意这个女子是否能够生育。 谢景墨不应该为云昭的懂事而感觉到省心么? 谢景墨沉沉的看了眼床上的人,撩起营帐就出去了。 背影绝然冷厉! 陈婷婷笑眯眯的就跟出去了,走到谢景墨的身边时,倒是一脸遗憾、 “景墨,云军医……可真是好决心呢。” “她为了不让自己怀上你的孩子,居然不惜喝这么多年的避子汤,想来,是真的不愿意有孩子。” “云军医……自己就是军医,对药理恐怕比谁都明白,她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们都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对么?” “之前云军医还跟林钰接触过,如今想来,或许是想跟林钰有子嗣,这么想来,云军医倒是确实对林钰多了几分偏爱。” 谢景墨的眉头越拧越紧。 云梦炖药的时候,谢景墨走了进来。 “你知不知道云昭在吃避子汤?” 云梦手里刚刚装好的药汤落在地上,“什么?!云昭一直在服用避子汤?!” 谢景墨便知道,云梦不知道这件事。 之后的几天,谢景墨的脸全程都是黑的。 陈婷婷可高兴了,去哪里都是喜庆了。 云昭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是黑的。 云梦一直守着她,见云昭醒过来,心口的一颗大石终于放下了。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顾自己。” 云昭撑着手坐起来,“我睡了几天了?” 云梦把汤药递到云昭的嘴边,云昭直接喝完了。 “三天。” “云昭,谢景墨知道你一直在喝避子汤的事情了,他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云昭没什么情绪,只淡淡说:“哦。” “哦?为什么啊?!” “妹子,你知道,子嗣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么?你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重?再者说了,你那么喜欢谢景墨,若是有了子嗣,他必定会娶你,这不是如你所愿么?你怎么反而吃避子汤呢?” 云梦想不明白。 云昭轻轻一笑。 为什么呢? 大约是,因为知道他心里有别人。 又大约是,想要给他一条后路。 若日后,他当真跟喜欢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她不希望自己,或者孩子,会成为他的负累。 她在小心翼翼的期待中,用一片真心,始终给他留了一条退路。 即便这条退路,要拿走她日后拥有子嗣的可能性,她也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天上的明月,她深深的仰望过,就很好了。 五千铠甲换了她。 不亏。 她是这么想的,所以,面对谢景墨的时候,也没多伤心。 她总是要走的。 不过是早晚, 她偷偷的藏了七年的奢望,足够了。 谢景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云昭嘴角的笑。 他压着眉头,冷冷的盯着她。 快步走到跟前,捏着云昭的下巴,“云昭!你找死!” 云昭深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的那股酸涩压下去,她依旧在笑,“谢景墨,你知道了?” 谢景墨冷厉的盯着云昭的眼。 那片澄清的眸子里,没有懊悔。 谢景墨越发恼了,他甚至恨! 云昭淡淡的笑起来,像是初次见到谢景墨的时候那般。 只不过,那一次,是走近他。 而这一次,是远离。 云昭轻声说:“我就是不愿意要你的孩子,即便是吃避子汤也在所不惜。” 谢景墨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他浑身的暴戾跟杀戮都席卷而起! 云梦都被吓到了。 她甚至觉得,谢景墨会杀了云昭! “滚!” “立马滚出我的军营!” 云昭彼时还穿着单衣,她淡淡起身,套上了外衫,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带着成毅,带着那沉甸甸的医书,彻底从烛火,走进了黑暗中。 第34章 我觉得这婚事挺好 云昭说:“我跟将军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到了。” 陈婷婷闻言,面色缓和许多。 她盯着云昭绝美的侧脸,“别让我知道你在耍花招。” 林副将在一边听着生气,要上去跟陈婷婷理论,“就是户部千金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陈婷婷看着林副将微微一笑,“我欺负谁了?” 云昭拉住了林副将,对他摇了摇头。 等人走远了,林副将才不解的问云昭,“为什么不让我说,昭昭,我说过,你也有争一争的资格,你为什么不试试?” 云昭轻轻一笑,口吻里尽是淡然,“如果他喜欢我,就不会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若他不喜欢我,我再使劲也浪费,姐夫,我不想争。” 当然。 也争不了。 因为,谢景墨的心里一直有个人。 听闻谢景墨当初还是王爷的时候是个混不吝的,吃茶斗酒,舞风弄月,什么都能来一手。 一日当街,遇到一绝色,当下失了心魂。 可两人身份悬殊,最后,那姑娘被嫁入百姓家,谢景墨失魂落魄,故而远走边塞。 知情人说这段故事的时候,看着云昭的侧脸。 笑着说:“云军医,倒是跟那姑娘有几分相像。” 那是云昭最爱谢景墨的那几年。 她浑身冰寒知道了这一切,却永远没有勇气问谢景墨一句,是真的么? 她固执的认为,守着如明月一般的君子,总能得偿所愿。 真心换真心嘛。 结果,她含着一片赤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狠厉决绝,打碎了她所有的小心翼翼跟不甘心的期盼,让她再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她才知道。 最深情的人,也最狠心。 谢景墨的一片情深都给了那个姑娘,至此之后,在遇到的人,都成了过客。 她没有执着的资格。 谢景墨远远看见云昭在跟林副将说话,脸上尽是淡然神色。 他最近越来越不喜欢看见她这种表情。 就好像…… 什么都看淡了。 等林副将走到身边,谢景墨抬手一拦,冷声问,“她说了什么?” 林副将故作不知,“谁?” 谢景墨皱眉。 林副将说:“云昭说,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家里回信,觉得她跟林钰合适,希望他们能够喜结连理,让云昭不可太挑剔,失了良缘。” 谢景墨脸沉沉的冷下去! 林副将事不关己道:“云昭年纪也大了,林钰喜欢她,真的很难得,我觉得这婚事挺好,我跟云梦都很满意。” 谢景墨冷笑一声,“就那个白面书生,他配不上云昭。” 林副将“哦?”了一声,“是么?” 谢景墨皱眉看过去,林副将俯身一躬身子,“将军,我带人巡逻了。” 谢景墨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烦躁的很。 云昭一直忙到很迟才睡,才刚刚到临时住所,就看见了,持剑环胸站在原地的谢景墨。 云昭不想惹事。 她看见了,直接转头就走。 身后的领子被人忽然提了起来,云昭皱眉,扭头看着谢景墨,“谢将军,你这样很幼稚!” 谢景墨视线冷冷的压下去。 云昭的小脸瓷白,素色的唇瓣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娇嫩。 谢景墨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低头吻了上去。 云昭皱眉,抬手就推。 可谢景墨的气息很凶,她推拒的时候,谢景墨反而趁着空隙,探了进来。 云昭最初还反抗,后来就不动了。 她睁着冰寒的眼睛,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意犹未尽,根本不管云昭看,勾着她的脖子,肆意掠夺。 云昭在呼吸失控时,终于再度激烈挣扎起来。 “谢景墨!”她咬牙。 许久后。 谢景墨喘着气,将人摁在自己怀里。 云昭失了力气,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你到底要做什么?” 把她推开的是他。 现在把她摁在怀里,仿若有多舍不得的,也是他。 “你到底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谢景墨,我不过是世间最不起眼的女子,你放了我吧。” 谢景墨眼里的缱绻在这话后,一秒退散。 他拉开了云昭,有点色气的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放了你?那个人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么?怎么,找到愿意接盘的男人,其余的也就顾不得了,是吧?” 云昭一个字都听不懂。 谢景墨吐掉嘴里的血,懒得再说,直接抬步就走。 云昭觉得身心疲累,也懒得再想。 她抬步要去休息,却在一抬眼的瞬间,看见了冷着脸,站在门口的陈婷婷。 云昭深深叹气。 “景墨为什么吻你!”陈婷婷开口就是质问。 云昭照顾了五天五夜的病人,刚刚又经历那么一遭,现在真的身心疲惫。 她站在陈婷婷的面前,淡淡说:“要不,你去问谢景墨?”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陈婷婷。 “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奚落我吗?” “你是在跟我炫耀?” “谢景墨亲了你,可是却不愿意亲我,你是这个意思么?” 云昭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昭,你不过是一个乡村女子,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我告诉你,景墨不过是无聊跟你玩玩,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云昭对此非常认同,“对,他对我,不过是图新鲜。” 云昭应得很快,陈婷婷一下子就愣住了。 云昭两手一摊,“他要是喜欢我,怎么会拿我去换铠甲?在他心里,五千铠甲足以换掉我,可陈小姐不同,您有荣耀,也有样貌,您不必跟我争执,反而丢了风度,对么?” 陈婷婷眯起眼睛,看着云昭。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你也不能让景墨那么亲你!” 谢景墨那么狂野,看着似乎要将云昭整个吃掉,这份占有欲看着就让她心焦! “好的。”云昭累极。 说完后,她进了休息处,随意找了个位置沉沉睡去。 那一夜。 云昭睡的极沉。 她的戒备心察觉到身边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可她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以至于她心中坠坠,一直无法睡的踏实。 第33章 你在威胁我? 云昭是军医。 她自然看得出来,陈婷婷给谢景墨的,是上好的千年人参,而村民的,不过几钱银子一两的人参碎末。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这些。”云昭主动说。 此刻陈婷婷看着云昭的眼神里已然充满了不满。 谢景墨抓着云昭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喝掉!” 陈婷婷已经生气了。 云昭实在是不明白,谢景墨到底跟自己是多过不去,怎么就非要给自己找事情。 陈婷婷是千金大小姐,家中父亲掌管户部大权,她不过云泥而已,陈婷婷家书一封,家中父亲兄弟,都会被为难。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并不值得。 “我说,喝掉!”可谢景墨很固执,他攥着云昭的手腕,以强势的命令口吻对云昭说:“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陈婷婷站在一旁,泪意盈眶。 “景墨,你什么意思?!这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却转赠别人!” 云昭觉得头疼,她甩开谢景墨的手,往另外一边走,继续去给伤民处理伤口。 陈婷婷依旧站在原地哭,谢景墨也没哄。 云昭越发的看不懂谢景墨了,这人情绪反复,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等这里事情结束,她立马就走。 陈婷婷哭了一整日,谢景墨厌烦的皱起眉头,“陈小姐,我以为你很清楚,你来边塞,为的是什么。” 陈婷婷惊愕的顿时停止了哭泣。 “景墨。” 谢景墨眸色冷厉,“人不能太贪心,对吗?” 陈婷婷抿唇,眼泪掉下来。 她失控道:“可是我爱你,很爱!” 谢景墨的眸色一点点的冷下去,最后眸子里再没有任何一点情绪。 “陈小姐,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有默契的。” 陈婷婷怔怔的看着谢景墨。 “若我选你,不会是因为爱,现在不会,之后也不可能,你来,不过是我父王跟母亲喜欢你,仅此而已,但是,你若还想要更多,那我确实给不了,你也别白费力气。” 谢景墨说完,将那碗人参汤放下,“这汤我就不喝了,边塞苦寒,容不下太矜贵的人。” 谢景墨说完就走。 任由陈婷婷哭的不能自抑。 陈婷婷哭了很久,谢景墨都没有来哄她。 她觉得谢景墨是真的厌倦自己了,她诚惶诚恐,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攥着拳头,走到了云昭的身侧。 “如今景墨厌弃我,你满意了?” “云昭,别忘记了,你家里还有人在京中,你若敢跟我争,你知道后果。” 陈婷婷终于不装了。 云昭没有立即回应陈婷婷,她低头给村民包扎,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染上尘土。 陈婷婷厌恶的后退了一步,生怕尘埃落在她矜贵的裙摆上。 等一切都处理好,云昭才站起来,她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不卑不亢,脊背挺直的站在原地。 “陈小姐,每个人都会有在意的东西,如果做的太过,会遭到反噬的。” 云昭站在风中,瘦弱的身子被笼在宽大衣服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她的表情很淡,可陈婷婷看出了其中的警告。 “你在威胁我?” 云昭笑笑,拿了一旁的布擦拭手上的鲜血,“我威胁不了任何人,我只有一条贱命,这些年,我在军中捍卫领土,也不忘闲暇的时候练练拳脚,陈小姐,谁都会在乎的人,你也有父母,对么?” 云昭说完,将染了血的布丢到一边,而后走到一边的去忙了。 陈婷婷站在原地许久,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原照的背影,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被威胁了! 一直到晚上,陈婷婷都没顺过来这口气。 她跟谢景墨示弱,又就下午跟云昭的对话告状。 谢景墨皱眉,把云昭叫到了跟前,“道歉。” 云昭能屈能伸,“对不起。” 陈婷婷撇嘴,她并不觉得云昭的话里有多少歉意,可也明白,谢景墨对自己的纵容也不多,她太过了,最后丢脸的是自己。 她只好作罢,末了,对谢景墨说:“那就看在景墨的面子上,算了。” 云昭对这种幼稚的小把戏没兴趣。 口头上的便宜,她也不计较。 但是谢景墨知道,云昭绝不是软柿子,她对陈婷婷的警告,也绝对不是口头说说。 对待在意的人,云昭从来都是能够豁出去命的。 “你别去招惹她。”谢景墨淡淡对陈婷婷说。 陈婷婷可怜的眨了眨眼睛,“景墨,云军医好凶啊,我还以为她一直那么温柔呢,原来,张这么好看的人,也挺会装的。” 陈婷婷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谢景墨冷厉的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秒。 晚上,谢景墨走到了云昭的身边。 “脾气挺大啊。” 云昭知道,谢景墨是在说白天里她警告陈婷婷的事。 云昭吃着野果,“我道过歉了。” 谢景墨嗤笑一声,“可你心里道歉了么?云昭,别让我知道你对陈婷婷做小动作。” 云昭抿了抿唇。 她一个要走的人,能对陈婷婷怎么样? 谢景墨还当真是维护陈婷婷,白天的事情,晚上还要来她跟前说。 这么多年了,她跟别人争过什么? 除了他,她没执着过任何事情。 云昭胸口发闷,抬步要走,却被谢景墨一把拉住了手。 云昭皱起眉头。 刚要说话,只感觉手腕一凉,她怔住。 只见谢景墨拿着昨夜老人家也给的草药,敷在了她的手腕上。 陈婷婷远远的看着两人站在月光下,宛若壁人。 她纂紧了拳头,生生等谢景墨走了,才走到云昭的身边,“你真的还喜欢谢景墨!” “云昭,你挺会装的啊。” 云昭活动着手腕关节,她叹了口气,“从这里回去军营之后,我会离开谢家军,直接去临城。” 陈婷婷顿住,她不信任的看了云昭一眼。 “真的?” 云昭说:“自然,临城距离这里百里远,此次一去,我不会再回来,跟将军也不会再见,陈小姐,我还是当初那句话,因为我,惹将军厌烦,并不值得。” 陈婷婷沉默着,“你要走,若景墨不同意,你该如何?” 第32章 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背叛我! 云昭不敢想,也不让自己多想。 她继续熬药。 谢景墨看着云昭淡然的眉眼,心头涌上焦躁。 “你答应了他什么没有?” 云昭看着眼前的火,“没有。”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侧脸,眯起眼睛,“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背叛我!” 听见这话,云昭很小幅度的扯了一下唇。 谢景墨看见了,冷眸眯起,“你笑什么?” 是要走的人了,云昭不欲多交流,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何必浪费口舌,反而显得自己没趣。 云昭敛气笑意,“将军看错了。” 谢景墨很不喜欢云昭如今的态度。 从前的云昭在军营中沉稳干练,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做女儿家,只有在他面前,她会无意识的卸下防备。 谢景墨最初很疼云昭。 跟她说过没需要伪装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可云昭摇摇头,“在这军营里,我不仅仅是云昭,更是云军医,若我整日嘻嘻哈哈,懒散惫懒,会让伤者无法信任我,我须得稳一些。” 彼时谢景墨听见这些话,心疼的很,霸道的说:“不用。” 云昭却笑着窝进他的怀中,很小声的说:“在这军营中,将军需要一个得力的军医胜过云昭,而这塌上,我愿意做将军一个人的云昭。” 当初云昭小脸白嫩,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娇羞,眼底里真真是只有他。 不似现在,无论人前人后,都带着远似天边的疏离。 谢景墨在云昭的身侧位置上坐下。 从前云昭会贪恋这样难得的跟谢景墨独处的时间。 可如今,谢景墨才刚刚坐下,云昭就站了起来。 避如蛇蝎的意味很明显。 谢景墨皱眉,一把拉住了云昭的手,“去哪?!” 云昭眉头微微皱起来,“将军还有事?” “不坐着看着药,去哪里?怎么,我还能吃了你?” 云昭的脸色有一寸的苍白,她在不算明亮的烛火下笑了一下,“将军多心了,我看一下药。” 话落。 门外有人走进来,“云军医,实在是抱歉,我们这里没有金疮药了,我给你找了一些草药,你敷敷看。” 村里的老人家走进来,看见谢景墨还抓着云昭的手,皱起眉头,哎呦呦了一声,“这大夫的手顶重要了,如今伤着怎么好这样粗暴的拽着,赶紧放开。” 屋子里暗,老人家眼睛不好,不知道在里头的是谢景墨。 谢景墨闻言,视线从云昭的脸上往下,移到了自己握住的手腕上。 只见手腕上绕着很薄的一层白布,白布上已经染上了鲜红了血迹。 谢景墨顿时手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即松手。 “我没用力。” 老人家弓着背进来,“你这男娃娃,怎么这样不怜香惜玉,小心日后讨不到好妻子,这可是大夫的手,救了村子里上百条人命的手,金贵着呢。” 老人家将草药敷在了云昭的手上。 刚敷上去,有点刺,云昭微微皱眉,谢景墨也跟着皱眉。 老人家说:“这个药效果好,不会留疤的,小姑娘最在意肌肤了,可得好好养护。” 老人家走的时候,将剩余的草药递给谢景墨,“早晚敷一次,你要细心些,可懂?” 谢景墨看着手里的草药,“懂。” 云昭意外的看了眼谢景墨,倒是没料到,他在老人家面前,这么温顺。 老人家走了,谢景墨的脸上渐渐凝重,他冷声问,“为什么不喊?” 云昭不明白谢景墨说的什么意思,“什么?” “痛,流血了,疼,为什么不喊?”谢景墨的面色很难看,称得上冷厉。 云昭觉得不解,“没什么好叫的,小伤。” 跟陈婷婷的矫揉造作不同,云昭是真的觉得没什么。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疼,也会觉得害怕。 可时间久了,就忘记喊疼了。 因为她知道,即便是喊了,也没人会心疼。 还不如戒掉痛感,不至于让自己显得更可怜。 云昭倒了中药出来,端出去给病患。 病患多,云昭就一遍遍的端出去,再走进来,谢景墨稍微数了一下,云昭前半夜,一共来回走了百来趟。 村长走到谢景墨的身边,感叹:“将军,您有世界上最好的,最中心的军医。” 谢景墨看着云昭进出瘦弱的身影许久。 他也曾经是这么认为。 以为自己知道了世界上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以为找到了可以依托真心的挚爱。 却不曾想。 云昭是那个人派来的。 于是,一切的柔情蜜意,都像是吃了个苍蝇般恶心。 “世界上最好的?”谢景墨嗤笑一声,“我看不见得。” 云昭端着药碗的手顿了一下。 火苗窜上来,火星子落在手背上,老人家惊呼了一声,云昭才反应过来。 她回神后,才感觉手背处有刺痛感。 她甩了甩手,没多在意红起一片的手,端着药又出去了。 老人家目睹全程,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姑娘不好好珍惜,你日后会后悔的。” 云昭还需要在村子里照顾,谢景墨也没回去。 云昭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谢景墨是因为自己留下的。 下午,陈婷婷带着一群人来了。 有钱人家的小姐,用钱就能有很多便利,找人来送了很多补品,又送了药材,赢了一波好口碑。 陈婷婷笑眯眯的端着參汤到谢景墨的面前,“将军,你都瘦了。” 名贵的人参,价值万金。 谢景墨看了眼眼前的參汤,又看了眼远处忙碌照顾病患的人,“云昭!” 迎着风,云昭直立起身子,长发四处飞散,让原本就娇瘦的人多了一丝破碎感。 云昭看过去,眼神很亮。 只这么一瞬间,就让陈婷婷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云昭的漂亮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谢景墨站在原地,“过来。” 云昭走过去。 谢景墨将手里的参汤递出去,“喝了。” 云昭愣住。 陈婷婷也愣住。 “景墨,”陈婷婷回神后,立马开口,“这是跟你喝的,云军医可以跟那些村民一起喝那边的。” 人参碎末。 虽也是人参,可都是娇嫩的人参,边塞的胡商手里买来的,价格低廉,可量多,够这些人喝了。 第31章 跟我抢人,他也配? 云昭是真的有点头疼。 她企图当做没听见,可陈婷婷片刻就跑到眼前来了,拉起云昭,小跑到了谢景墨的跟前。 “景墨,你——” 后面的话没说完,谢景墨的冷怒声从上至下,“云军医!你此刻的职责是治疗伤患!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陈婷婷皱眉,“景墨,可是你受伤了。” 云昭叹气,“是村民身上的血,陈小姐,谢将军好好的,这里还有大片村民没有得到医治,我劝陈小姐让开,把您的小情小爱放一边。” 说完,云昭面无表情拿着药箱离开。 陈婷婷倍感受伤,她对谢景墨道:“景墨,云军医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关心你。” 谢景墨没时间安抚陈婷婷,陈婷婷只好自己站在一边。 她远远的看见谢景墨对着云昭喊了一声,云昭提着药箱就去了一个重伤的村民身边。 她看见他们配合默契,也看见谢景墨看着云昭的侧脸,很自然的给云昭擦拭额头上的汗。 而云昭丝毫不觉得违和,也没有避让的动作。 由此可见,他们那七年里,经历多许多这样的时刻。 陈婷婷站在一旁,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将谢景墨的眼神重新拉回自己身上。 她感觉到了无助跟害怕。 村名的伤势很重,云昭处理了一天一夜,体力耗尽时,才算都处理完。 熬药的时候,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 陈婷婷刚刚要走过去,就听见林副将低头对云昭说:“将军说要商量捉拿山匪的策略,让你一起过去。” 云昭点头,站起来就走。 丝毫没有芥蒂,也不似女儿家的计较扭捏。 陈婷婷看见她走到了一群男人中间,也看见她走过去后,那些人高马大的男人们很尊重喊了她一声:云军医。 谢景墨说了接下来的计划,偏头问了云昭一声,“可有其他的意见跟补充?” 云昭接过谢景墨手上的树枝,在地上点点画画,片刻后,谢景墨说:“那就这么定了。” 而后,云昭又坐回了熬药处。 那一刻,云昭在军中的那七年,再一次具象化。 陈婷婷心慌的厉害。 她觉得,即便自己再努力,也打不败这七年了。 云昭自己没什么感觉,她只是余光看着陈婷婷十分不合时宜的给谢景墨端了一碗燕窝上去。 大小姐真的很不会分场合。 这种时候,奢靡的生活只会让村民觉得跟士兵有距离感,这不是好事。 果然。 陈婷婷端过去燕窝并且炫耀其珍贵的时候,谢景墨皱了一下眉头。 林副将坐到了云昭的身侧,“这个陈婷婷是疯了么?一点场合也不分,我猜谢将军迟早厌倦她。” 这话刚刚落下。 就被走过来的陈婷婷听见了,陈婷婷的脸色一白,转身就走了。 云昭叹气,“不管如何,她是户部千金,你们别得罪的好,日后你跟我阿姐总是要解甲归田的,权贵人家,我们惹不起。” 林副将叹气,看着眼前的云昭,“为什么……不曾跟将军闹过?” 七年。 真想闹。 或者要个说法。 也不是不行。 云昭淡淡一笑,“有区别么?总归是要走的,什么理由,我不在意。” 林副将点点头,语气里多了期待,“听说临城城主待人和善,你去,日后大掌拳脚,可是好的,云昭,你可惜是女子,若你是男子,这军中自该有你一席之地。” 云昭笑起来,“即便不是男子,也会有我一席之地!” 林副将哈哈大笑,“我家妹子有骨气,姐夫欣慰的很!” 谢景墨远远的看见云昭笑了。 几天后,山匪被缴获,谢景墨他们带人会军营,云昭被留了下来。 村里的村民需要救治,她暂时走不了。 这一日,云昭的身上都萦绕着浓重的中药味。 陈婷婷都不来找她了。 她也乐的清闲。 部队回去的时候,谢景墨皱眉走过来,视线落在云昭瘦弱的身上,“我留三个人保护你,可行?” 云昭点头,“行。” 谢景墨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云昭一眼,“有事招人来营中,三日后,我来接你。” 陈婷婷原本还高兴云昭跟他们终于分开了,听见这话,她脸色大变。 我来接你。 而不是—— 我派人来接你。 这其中差别,这口吻中不敢多想的亲昵。 让陈婷婷再一次变了脸色。 队伍浩浩荡荡的回去了,云昭照顾病患。 她很忙,几乎要忘记了时间,再一次看见部落的男人时,是云昭在熬药的时候。 对方很随意的坐在她身边,“你很厉害。” 云昭也不意外,并不惊恐,看着锅里的药。 “有没有想过,去我们部落里当军医,比在谢景墨身边要位置高的多。” 云昭摇摇头,“我要去临城。” “谢景墨能放你走?” 这几日,他目睹了云昭的能力,之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所见,便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淡定从容,心细如发,医术了得。 这样的人在军中,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应该是被放在珍视的位置上。 而不是困倦在谢景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 “而且,我小儿子很喜欢你,你来,我一定好好待你。” 云昭轻轻的说:“我跟人打个赌,赌约七年,我虽是女子,可一样重诺,谢谢您的好意,心领了。” 远处有马蹄声来,男人迎风站了起来。 他豪爽一笑,“行!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七年后,你来我这里!我部落里军师的位置,等你来坐!” 马蹄声近的时候,男人翻身上马,迎着夕阳策马远去。 谢景墨走过来,皱起眉头,冷冷的看着远去的背影,“他来做什么?!” 口吻很冷,很压迫。 “他说,让我七年后,去他的部落。”云昭淡淡说,她一向坦然,也不觉得着需要隐瞒。 谢景墨的眉头狠狠的皱起来,“跟我抢人,他也配?云昭,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 云昭无语的看了谢景墨一眼。 实在是不理解。 谢景墨的那一句:跟我抢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30章 ,你管不好的话,我替你管 谢景墨高高在上的皱起了眉头。 他将视线落在了云昭的身上,冷声说:“云昭,你的人,你管不好的话,我替你管。” 云昭不愿意云梦吃亏,可也知道云梦是为自己出头。 这个时候,把人往回拉,云梦估计要气爆炸、 云梦将云昭往自己身后拉,“将军,这事跟云昭没关系,她救了你的人,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凭什么反而责怪?你是将军没错,将军就可以不讲道理?!有本事,你把我拖出去杀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不敢?!” 云昭皱起眉头,“谢将军,陈小姐受到了惊吓,你此刻最好好好安抚,否则日后容易惊梦。” 话落。 谢景墨转头进了营帐,云梦见状,气的眼睛都红了。 云昭却宽慰的朝云梦一笑。 营帐里头的声音传出来,“景墨,我真的好害怕,我没用,不像云军医那么厉害,我当时真的怕极了,所以才喊了云军医的名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去跟云军医道歉吧?” “不用,你不是军营中人,没经历过这些,自然会好怕,云昭居然是军营中人,理应保护你,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陈婷婷柔柔应:“嗯,”又低声说:“景墨,那我晚上,在你营帐你睡可好?我……是真的好怕。” 云昭侧头看过去。 透过被风吹起的帐布,她看见陈婷婷柔弱的靠在了谢景墨的怀里,在听见谢景墨说的“好”字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红艳的笑意。 云梦重重的“哼!”了一声,白眼翻到天上去! “这下让她得逞了!什么人啊!恶心死了!”云梦的声音很大,云梦拉着云梦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晚上。 云昭在药房给陈婷婷要安神药。 云梦走进来,叹气,“都是人,都是被劫持的,凭什么你在这里熬药,陈婷婷在谢景墨的暖呼呼的塌上娇气的撒娇?!我真是气死了。” 云昭却没多在意。 她有一技之长,日后也能靠这个吃饭。 对于女子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于其他,她已经死心了。 “我可没办法像你这样淡然,我还是气!” 女子贞操,多么贵重。 谢景墨翻脸不认人,如今还这样拿云昭不当人,这口气,她这些日子反反复复的想,都实在咽不下去。 倒是云昭自己,没什么情绪,像是彻底不放在心上了。 云昭看着面前燃气的火,她声音淡淡,“阿姐,你知道么?穷人也有喜欢的东西,你知道,怎么断了奢望么?” 云梦看着云昭,“如何?” 云昭轻轻说:“穷人喜欢什么东西呢,就不去想。” 云梦愣住。 云昭看着火焰,笑起来,“这样,不会有失望,也不会有奢望。” 谢景墨撩开帘子的时候,云昭眼底落寞还没全数收起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药呢?” 云昭给谢景墨到了一碗,走出去之前,谢景墨顿了一下步子,转头之后,发现云昭已经坐回炖药的小板凳上去了。 “将军,还有事?” 语调很疏离,也很淡然。 谢景墨眯起眼,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云梦咬着牙,对云昭说:“阿姐一定给你找个好男人!” 第二轮药炖药之后,云昭给陈婷婷端了过去。 陈婷婷躺在谢景墨的塌上。 谢景墨有很严重的洁癖,他从不允许外人整理他的床榻,那七年里,都是她整理的。 如今,谁了别人。 也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情。 云昭走进去看见陈婷婷的时候,觉得有些恍惚。 不过,她很快回神,笑着端药进门,“药好了。” 陈婷婷皱起脸,抱怨的对谢景墨道:“景墨,真的还要喝么?” 谢景墨点点头,声音低低的说:“喝了才能好。” 陈婷婷眨了眨眼睛,眼眶里就积蓄了泪水。 要掉不掉的。 看起来很可怜。 这种技术活,云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 “云军医,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婷婷拉着谢景墨的衣袖,“景墨,我要好好谢谢云军医。” 谢景墨把药递到了陈婷婷的手里,“怎么谢?” 陈婷婷笑起来,看向云昭,“云军医,你一直希望早些离开是么?若我向将军求个允诺,你可愿意要?” 一石二鸟。 表面上谢了云昭,背地里又把隐患也除掉了。 陈婷婷迫切的看着云昭。 云昭点头,“要。” 陈婷婷满意一笑,她转而看向谢景墨,“景墨,我要报答救命恩人,你就应了我呗。” 谢景墨眉头一皱,坐到了书桌上,“等京都的人来了,立马滚!”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 陈婷婷要再开口,又有点害怕。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云昭。 烛火下,云昭素脸白嫩,巴掌大的脸上五官明艳动人,她心生忌惮。 “景墨,京中军医抵达不过几日时间,你就早些让云军医离开呗。” 谢景墨低头看书,不再发一言。 陈婷婷的眼睛又湿润了,云昭知道这事没什么转机。 她抬步离开了营帐。 当晚,山匪再一次袭击村庄。 谢景墨派兵离开时,给陈婷婷留下了人。 陈婷婷要跟着一起去,谢景墨没答应。 可在经过云昭面前时,脚步一顿未顿,给云昭丢了一把短匕首,“跟上来!” 云昭背着药箱就上去了。 陈婷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云梦看着陈婷婷小家子气的样子,嗤笑一声,回了自己的营帐。 云昭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有一大部分村民受伤了。 云昭立即蹲下给他们处理伤口。 谢景墨他们则在村里寻找山匪,云昭给几个村名刚刚包扎完,远远就听见陈婷婷的声音了。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碧螺长裙,耳饰叮当,身后跟着婢女,磕磕绊绊的就过来了。 云昭叹了口气,背过身子一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给村名包扎。 “景墨,你怎么样啊。怎么身上有血啊?!云军医!云军医!景墨受伤了,”陈婷婷的口吻着急,“你快来啊!” 第29章 2 陈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听见云昭的话,立马瞪大了眼睛,“云军医,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出卖景墨呢?你知不知道,粮食在边塞很重要啊!” 话落。 陈婷婷就被人扇了两巴掌。 娇嫩的脸上顿时肿成了馒头。 陈婷婷呜呜的哭起来,等尖刀驾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惊恐的浑身发抖。 “大哥,她什么都不懂,你们别为难她了,我带你们去找粮食,你们放了我们,行么?” 为首的男人看着云昭。 “你知不知道,是她害了你,她要是刚刚不喊,我们发现不了不,你现在还为她说话?” 云昭轻轻一笑,“都是女子,再说了,她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 男人闻言,很粗狂的笑了一下,“你不怕我们?” 云昭双手被绑在身后,“怕有什么用么?” 男人眼里满是欣赏,“够胆识!比这什么狗屁的千金小姐好多了!谢景墨原来竟然是个眼瞎的!” 云昭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知道我?” 男人点头,“自然,当初边塞大战,是副将带着你突围,你又用医术救了重伤的谢景墨,当时你还救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是我的儿子。” 云昭对此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如果真遇到需要救治的,她是会顺手救的,“举手之劳。” 男人哈哈大笑,“你的举手之劳,对我,乃至我的整个部落来说,是天大的善意!大恩大德我,未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云昭这么一听,立即松了口气。 陈婷婷在一旁直接看傻眼了,她不明白,云昭到底是什么胆子,怎么能跟这些土匪这样谈笑风生呢? 她都不知道害怕么? 云昭随意道:“那你把我们放了吧,就当做报答了。” 话落。 那男人的刀却架在了陈婷婷的脖子上,“我知道这个千金大小姐,因为她来了,所以谢景墨才拿你换了铠甲,要不要我替你杀了她!” 说着,男人的刀一用力,陈婷婷的脖子上立即见了血。 陈婷婷颤抖的大声哭出来。 “救,救命啊!” 云昭有点头疼,她对男人笑了一下,“不必。” 男人看着云昭,“为何,你不是喜欢谢景墨么?我替你除了对手,也算报恩。” 云昭却摇摇头。 面色坦然的笑道:“可我不需要啊,再说了,我也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一生都耗尽。” 男人闻言,凶狠的眼神一点点发亮。 “你,很聪明。” 云昭点点头,“是呢,不过,如今的男人多不喜欢聪慧的女人,可不在意,我是云昭,不管喜欢谁,我都先得是我自己,所以,不用你们替我杀谁,放了我们就好。” 男人点点头,将两人绑在树上。 而后,对云昭说:“半个时辰内,这里会有人路过,到时候,你们自然安全了,救小儿的大恩,我日后自会报答,云小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说完,男人扛着大刀,潇洒离开。 陈婷婷一直在哭,云昭真心崩溃。 半个时辰后,果真有人路过,替她们解绑后,谢景墨也到了。 陈婷婷像一只被惊吓的兔子,立即扑进了谢景墨的怀里。 颤抖着娇弱的身子,哭到:“景墨!我吓死了,我以为自己要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陈婷婷窝在谢景墨的怀里,放声痛哭。 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 谢景墨低头轻声哄。 云昭给自己把身上的绳子解开了,然后站立在原地,跟一起来的士兵们一起,看着谢景墨耐心的哄着怀里的人。 “没事了,那些人逃走了。” 陈婷婷哭的崩溃,“他们还会来么?景墨,我真的好害怕。”陈婷婷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痕,“你看,我真的受伤了,好疼。” 谢景墨拥着陈婷婷,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向云昭。 怒道:“你是做什么吃的,人就在你眼前,你也能让她受伤?平时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关键时候,怎么,什么都不会了?” 云昭低垂下眸子,“我的错。” 陈婷婷眼含热泪,“不是的,景墨,是因为云军医,所以对方才放了我们的,对方说,云军医救了他们的儿子。” 这话一出口。 周遭的士兵都用惊愕的眼神看向云昭。 云昭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上次边塞大战,我救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他们部落老大的儿子。” 陈婷婷点点头,“景墨,云军医好厉害,对方还说,日后要来报答她。” 云昭头又开始痛,这陈婷婷可真是会说话啊,这话一说,倒真搞得她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回军营!” 一路上,陈婷婷都被谢景墨抱在马背上,陈婷婷一直小声的说自己害怕。 谢景墨耐心的哄。 云昭跟着一起来的士兵,随着马匹一路走回了军营。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进营地,谢景墨质问的话,劈头盖脸就下来了。 云梦怒急,一把将云昭拉到了自己身后。 “谢景墨,你是将军没错,可我们云昭也不是地里长出来没人爱的,我们是出生村野人家,可云昭在家中,也是父兄疼爱,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军营里有人亲眼看见,原本云昭是不用被绑走的,是陈婷婷喊了,叫了,才叫对方发现了云昭,云昭被无辜连累,如今两人安全回来,你凭什么这么质问云昭?怎么,她不会扮演柔弱,你就觉得她不会受伤,心里不会难过是么?!” 云梦要疯了! 她已经管不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 大不了,让自己相公再去挨一顿打! “陈小姐是么?你家谢景墨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叫谢景墨的名字,凭什么叫我们云昭的名字?怎么,我们云昭就欠了你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的了?!” 云梦已经彻底疯了! 拉着云昭,就差指着谢景墨的鼻子骂了。 云昭叹了口气,站在一边,等云梦彻底发泄完。 横竖,大不了再领一顿打。 第28章 出现意外 云昭惊愕的看了陈婷婷一眼。 陈婷婷咬着唇,低声说:“我……也是没办法了,景墨一直不肯跟我……来之前,我母亲跟我说过,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在男人在那方面……割舍不下。” 云昭闻言,淡笑了一下,“是么?那你恐怕问错人了。” 云昭指了指自己刚刚结痂的额头。 陈婷婷却摇摇头,“可我总觉得,景墨对你是不一样的,你跟景墨的初次……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你可以告诉我么?” 云昭沉默了片刻。 当初她替父从军,才军营的第一天,就被谢景墨拉进了营帐中。 谢景墨很霸道,直接撕了她的衣裳,告诉她,给她两个选择,要么留下,要么就是欺君。 她只好留下。 谢景墨的那方面需求很大,可最初的时候,他却很温柔。 以至于,给了云昭一种自己被深爱的荒谬错觉。 这些年,她依靠着最初的那些好,一路走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云昭轻轻一笑,对陈婷婷说:“我宁愿,从未开始过。” 话落。 谢景墨从外面进来,陈婷婷红着脸从地上站起来,语气雀跃,“景墨,我父亲来信,说不日会有可依托的军医来军营,你可以放心了。” 谢景墨视线往云昭的方向撇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在位置上坐下。 陈婷婷笑眯眯的过去,给谢景墨端了一碗燕窝粥。 “景墨,你知道吗?这个燕窝价值千金,需要无数人工挑拣,才能得这么一小碗呢。” 陈婷婷处于深闺,她没有什么可以跟谢景墨聊的。 能说的,也只有生活的奢靡。 云昭坐在一边看了眼谢景墨折叠的谢景墨,就知道他在不耐烦。 云昭淡淡的叹了口气。 谢景墨或许从前是闲散王爷,可如今,他驻守边疆,见多了血泪,对这样的奢侈,自然是不喜的。 可陈婷婷不懂。 端着燕窝上去,非要看着谢景墨喝完。 才站在身侧,端着一股子贤良淑德,轻轻的拉了拉谢景墨放在桌面上的手,“景墨,父亲信里问我,我来边疆已经许多日子,跟你相处的如何,你说……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谢景墨看着书,“你照实回答就好。” 陈婷婷轻轻一笑,往谢景墨的身边一坐,轻如蝉翼的衣衫便缓缓从肩头落下。 “景墨……我……我们……” 陈婷婷欲言又止,可意思很明确。 云昭坐在角落里看戏。 谢景墨转头看了眼陈婷婷,余光落在云昭事不关己的脸上。 眉头一折。 替陈婷婷拉好了衣裳。 陈婷婷很不满,她几乎哭出声来,“景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谢景墨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哭哭啼啼了,原本看着这个陈婷婷乖巧懂事,如今倒是跟一般妇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谢景墨还是耐着性子,“陈小姐,你跟某些粗鄙村姑不同,你金尊玉贵,有些事情,需要再更慎重的场合进行,你说呢?” 陈婷婷听着这话,红着眼眶,“可我阿娘说,要在床上抓住男人的心,我来这样久,你却总不同我亲近,你让我如何想?” 谢景墨刚刚缓和的眉头又皱起来,他余光看向云昭。 后者低头在看医书,倒是十分惬意。 谢景墨重新看向陈婷婷,轻轻似无奈,又似乎宠溺的叹了口气。 云昭难得见谢景墨没辙,听见这一声叹气,她好笑的抬起头。 只见。 烛火下,谢景墨执起陈婷婷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云昭被这一幕冲击到。 愣住了。 而后,她听见谢景墨说:“可以了?” 陈婷婷都忘记了哭,被谢景墨认真的看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对这种情绪很陌生,只是呆呆的看着谢景墨。 连眼泪都忘了擦。 云昭看着谢景墨抬起手,给陈婷婷擦了眼泪,然后又低声说:“还不去睡觉?” 陈婷婷一张脸通红,捂着脸,害羞的跑了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一步一回眸。 云昭那一刻真的觉得,谢景墨要是真的想哄一个人,还真是有手段。 陈婷婷走了,室内恢复安静。 云昭刚要低下头看书。 就听见刚刚还用宠溺口吻说话的人,此刻彻底变了音调,“云军医,看够了?” 云昭收起视线,低头看书。 谢景墨看着云昭低下头,视线又全都落在了书本上。 他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云军医还真是淡定,怪不得,京中那人,要派你来。” 云昭压根不知道谢景墨再说什么。 不过,她知道,一切的反驳没有意义,她淡淡的翻书,说:“将军,您如果是想看住我,其实没什么必要,我在这里实在碍眼,您把我跟犯人丢一起,可不省心?” 她也省的整天被陈婷婷烦。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这军营里,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当日夜里,有村民反应有山贼出没。 谢景墨带兵去围剿。 云昭想着出去透口气,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握住了陈婷婷脆弱的脖子。 “想不到,这边塞之地,还会有这么细品嫩肉的小娘们!” 男人们穿着貂皮,像是某个部落。 陈婷婷挣扎的厉害,对方身后就扯下她的外衣,警告道:“别叫!否则的话,我直接杀了你!” 陈婷婷双腿都在颤抖、 云昭想着给巡逻的通风报信。 结果,还不等迈步呢,就听见陈婷婷尖叫起来,指着要抬步的云昭说,“她是陈婷婷,是户部千金,你们要抓就去抓她啊!” 云昭迈出去的步子停在了半空中。 脖子上被架刀,同陈婷婷一样被人悄无声息的给带出了军营。 一路上陈婷婷一直在哭。 被打了几巴掌后,晕了。 云昭叹气,对下手的人商量道:“再打真死了,死了就不值钱了,对么?” 几个男人互相换了个眼神。 云昭轻轻一笑,说:“你们刚刚是走错地方了对么?军营的粮仓在对面。” 话落。 为首的人懊恼皱眉,怒道:“我们知道!要不是这娘们乱叫,我们早拿到粮食了!” 云昭点点头,平静的说:“你们别伤人,我带你再摸进去,除了粮食,还有地窖里的肉,我也都知道在哪里。” 第27章 七年 “你跟林钰,真的算了?”云梦忽然开口。 云昭笑了笑,咬了口饼,“嗯,不合适。” “为什么啊?”云梦不懂,“战乱女子,最为艰难,林钰家境好,长的也好,对你也诸多偏爱,还不在意你跟谢景墨的那七年,这样的男子,你为何不爱?” 云昭轻轻一笑,“是啊,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付出过的心,不会再那么轻易给出去了吧。 而且,真的会有男人不在意自己的妻子跟过另外一个男人,长达七年之久么? 起码林钰是在意的。 这一点,云昭很早就看出来了。 云梦叹气,“没事,你不喜欢没关系,回头阿姐找给你找过一个,保管你喜欢,谢景墨根本没有心,你别再去招惹他。” 云昭点点头,“回头,我跟他说说,没事的话,让我先离开,看他怎么说。” 昨天陈婷婷不是说了么,让京中派人来。 京中来人,一定是不错的,到时候,她也走的安心。 云昭这话落下,陈婷婷就进来了。 听见云昭这话,陈婷婷眉眼里都是喜色。 “云军医,你真的愿意走?” 云梦瞧不上陈婷婷,给了云昭一个眼神,就走了。 云昭笑了一下,“嗯,愿意走的,只是不知道,您父亲派来的军医,什么时候能到?” 陈婷婷很积极,“我派了八百米加急,这两日就会有消息,到时候,快马加鞭,那军医很快就能来,云昭,我觉得成毅最近跟着你也很有进步,如今没有战乱,军中没有严重病患,临城若有事,其实你先走,也无碍。” 陈婷婷语速很快道:“云军医,我知道你跟成毅感情深厚,我跟你保证,等这边的军医一到,我立马就让成毅去找你。” 陈婷婷考虑的非常周全。 云昭轻轻一笑,“那我就提前谢谢您了。” 于是,等到谢景墨练兵回来,坐在桌子上吃饭时,云昭端着碗,走了过去。 谢景墨停住了筷子,看着云昭。 云昭刚要开口,陈婷婷立即先说了云昭想走的意思。 陈婷婷表现的挺迫切。 云昭在一边点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谢景墨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最后,他看着云昭,“你想清楚我问你的问题了么?” 云昭:“什么?” 谢景墨似乎懒得再说,云昭头疼叹气,“我跟临城城主能有什么交易呢?将军您真的多虑了。” 云昭根本不可能说,她用自己之后的七年,赌谢景墨不会因为五千铠甲放弃自己。 她输了。 输了未来七年。 这么说出来,除了让所有人觉得她可笑的人生已经无可救药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再者。 以她对谢景墨的了解,即便她真的说了,他也不会信。 云昭闭了闭眼睛,捧着碗坐回了角落里。 陈婷婷在一边立即说:“景墨,这其中,有误会,云军医一介女流,她能跟临城城主有什么交易?” 谢景墨吃着饭菜,只说了一句:“女子不得妄加议论军中之事。” 陈婷婷不甘不愿的闭嘴了。 她不敢对谢景墨怎么样,但是对云昭,她是可以的。 “云军医,景墨会这么怀疑你,肯定是有道理的,你也想快点走对不对,要不,你就实话实说吧?” 云昭低头吃饭。 陈婷婷不高兴了,“云军医,你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是说,你自己也想留下?” 云昭顿住。 “我跟临城城主的约定是,用之后七年,赌谢景墨不会放弃我,我输了,所以我欠临城城主七年,我久回未归,那边来信催我。” 陈婷婷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云昭看着陈婷婷,“你现在知道了,你要我将这个约定告诉谢景墨么?” “当然不行!”陈婷婷脱口而出。 七年。 又一个七年。 女子又几个七年? 云昭却为了谢景墨一次次的舍弃自己,哪个男人听了,会不动恻隐之心? 她怕的就是谢景墨对云昭还有心。 “我不想说,但是我得回去,您是户部千金,您比我有办法,对么?” 陈婷婷立即点头。 她十分有危机感的宽慰云昭,“云军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这个事情说出去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让你走。” 说完,陈婷婷一脸凝重的站起来。 走之前,陈婷婷转头,面色冷冷的看着云昭,“你确定,你不喜欢景墨了,你要是敢骗我,我弄死你!” 云昭看着陈婷婷笑。 她两手一摊,“您知道么?人在经历过巨大的不可置信后,就会面对现实,谢景墨就像是天上明月,不是我能觊觎的,可您不同,您本就是天上人,拥有天上月,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云昭位微言轻,卑贱粗鄙,不再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陈婷婷看着云昭。 她此刻眼神破碎,像极从云端跌落,随波逐流的模样。 “好,那我信你一次!” 陈婷婷出去了。 之后的一个下午,她都没有来找云昭。 云昭乐的清闲,看了一个下午的医书。 晚上,谢景墨有事要议,陈婷婷来找云昭聊天。 大小姐嫌地面脏,拿了凳子坐在云昭的身边。 “如果不是你跟过谢景墨,云昭我会喜欢你的。” 云昭淡淡一笑, “真的,我没遇见过你怎样的人,淡然又淡薄,可坚韧又勇敢,总是明媚的站在角落,却总叫人无法忽视你的光芒。” “你即便没有景墨,你也会活的很好。” “我在军中,听过你许多事,上阵杀敌,深入敌营,单枪跟对方的杀手搏斗,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军营医务,大家似乎都夸赞你好。” 云昭依旧那副淡淡的模样。 “大家谬赞了,我是女子,在军中多不易,大家体谅我,便觉得我好,他们是一群很单纯的人,您若对他们好,日后,他们也念你的好。” 陈婷婷听后,微微一笑,“你在给他们铺路,你是怕我日后苛待他们?” 云昭也笑了笑,“您不会。” 起码,只要一日陈婷婷对谢景墨还有意思,她就不会。 如今看来,两人相处中,谢景墨是占据完全的上风位置的。 陈婷婷点点头,“我知道,为什么大家喜欢你了。” 云昭很会说话,且总能说到人心里去。 陈婷婷顿了几秒,看着云昭嫩白的侧脸,低声问,“云军医,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成么?” 云昭没意料的点头,“您问。” 陈婷婷声音压的更低了,“景墨……当初……怎么跟你……那什么的?需要什么契机么?” 第26章 他怀疑我跟临城城主有勾结 云昭从来坦荡。 面对陈婷婷的提问,她淡淡说:“他怀疑我跟临城城主有勾结。” 陈婷婷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昭。 云昭看了陈婷婷一眼。 此刻她的眼神里倒是少了算计,多了几分真心。 “景墨也太过分了,云军医你一心一意为了军营,即便是大半夜的,有士兵不舒服,你也是过去照料的,你怎么会跟临城的人勾结呢?” 陈婷婷说话的时候,云昭一直看着陈婷婷。 她笑起来,笑意有些自嘲。 连陈婷婷这样刚来几天的人都相信她,可谢景墨却不信。 “要不,我帮你去跟景墨解释一下?” 云昭摇摇头,“谢谢,不用了。”这话,云昭也是带着真心。 谢景墨这个人向来有自己的判断,从不管旁人说了什么。 可陈婷婷还是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找想景墨,不能让他这样冤枉好人,伤了手底下人的心。” 这一次,陈婷婷再说话的时候,带了算计。 云昭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陈婷婷站起来,就往谢景墨的方向走,“景墨,云军医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了,你是不是错怪她了呢?” 谢景墨在看兵书,营帐里点了烛火。 烛火落在俊美的脸上,看到陈婷婷一阵脸红心跳。 “景墨,如果你实在不信任云军医,要不就让她走吧,留着不信任的人在身边,也是隐患。” 谢景墨看了眼远处的云昭。 她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伤口处理的有点随意,血痂留了很大一块。 谢景墨微微皱眉,对陈婷婷说:“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她不能走,再者军中伤患还需要她照顾。” 陈婷婷那种:“其实谢景墨根本不想让云昭走”的想法再一次冒了出来。 可她不敢这么说了。 她已经察觉到谢景墨对自己产生了厌烦,她若是在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善妒的女子,他不会在纵容自己。 谢景墨可以哄她,也可以宠他,可这些都要看他的心情。 他若是不满了,随时可以叫你滚。 她甚至都觉得,谢景墨不是不相信云昭,只不过是想要借由这个理由,让云昭留在军中。 “景墨,我看这些蠢材短时间内是学不会云昭军医的本事了,要不这样你看行么?我家书一封给我父亲,告知他我们这里的困难,让他派来医术高明的医者,你看可好?” 陈婷婷原本想要自己跟云昭学本事。 可医术这种事情,实在太难。 她每次一翻开天书一般的书页,就困倦的打瞌睡。 还不如叫父亲送人过来,来的直截了当。 “景墨,京中能人多,来的人一定合你心意,对军中伤患也好,在京中时,我父亲就常说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微薄力量,为边塞尽自己绵薄之力。” 陈婷婷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尽了。 谢景墨在点头,说了个:“可”字。 陈婷婷松了口气,她对着谢景墨笑了笑,“景墨,那你还不去睡么?更深露重,早些休息。” 说这话的还说。 陈婷婷抬起纤纤玉手,勾住了谢景墨的脖子。 意思很明显。 谢景墨拿下了陈婷婷的手,视线始终落在书本上,“我再看看书,你早些回去休息。” 陈婷婷不甘不愿的离开。 走的时候,看了好几眼已经自己找地方,背过身子去睡的云昭。 营帐内随着陈婷婷的离开,陷入一片安静中。 谢景墨借着烛火看着睡在角落里的人,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她还真睡得着。 谢景墨放下书,起身,走到了她的身侧。 云昭似乎是太困倦了,并没有发现。 跟白日里那些逆来顺受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宁静。 谢景墨的视线落在了云昭的额头上。 血痂在白嫩的脸上显得突兀。 谢景墨低下身子,缓缓的伸出手。 云昭在大手要粗碰上自己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谢将军,”云昭戒备起身,避开了谢景墨的手,“您要做什么?” 谢景纂了纂手,站了起来,“你跟临城城主,究竟做了什么约定?” 云昭后背靠着一旁的木板,“将军,我已经解释过了。” 谢景墨站着,身影被烛火拉的很长,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的落下。 “临城城主,死了老婆,我听闻,他的老婆,长的跟你有几分相似。” 云昭闻言,皱眉,“将军内心不堪,别把别人也想的那么不堪,临城城主人品高贵,是值得尊敬的君子。” 谢景墨点点头,呵了一声,“是,他是君子,所以值得你抛下这里,远赴临城。” 话越说越不靠谱了。 “将军,如果您不是胡搅蛮缠的话,我想您应该还记得,是您,拿五千铠甲,换了我。” 谢景墨皱起眉头,冷冷的视线压了下去。 云昭丝毫不惧,她迎着谢景墨的视线,无声跟他对峙。 过了许久,谢景墨才移开目光。 他沉沉警告,“别让我查出什么来,否则我弄死你!” 云昭丝毫不惧怕。 见谢景墨走了,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学着,不再为任何的身外事,或者人,再去过多的消耗自己的情绪。 那一夜。 谢景墨在那个营帐里看了一页书。 云昭只记得烛火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夜。 她睡了个好觉。 醒过来的时候,谢景墨已经出去练兵了。 她盘腿坐着,云梦进来,皱着眉头,“谢景墨又发什么疯?” 云昭吃着云梦送过来的饼,悠哉摇头。 “不知道,不过再有六天我就要走,这期间闭目养神,看看医术,都比出去教那些蠢材要好的多。” 云梦听见这话,哈哈一笑。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聪慧。” 针灸之术,云昭来军营之前,并不算精通。 之后一次谢景墨受伤,血流不止,之后来了一位游医,使用银针,很快就止了血。 云昭那个时候,才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针灸。 她一边学,一边在军中治疗伤患,再慢慢学以致用,谁也不知道云昭在那几个月里,一天睡不够三小时。 几个月后,她已然是赫赫有名的云神医了。 所有人都以为,云昭的医术来源于家中,却不知,云昭的针灸全都因为深爱谢景墨。 只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第25章 需求 谢景墨俊美的容颜在烛火下显得冷淡。 漆黑的眸子远远的看着云昭。 在她的凝视中,谢景墨冷漠开口,“相信你?云昭,你配么?” 那一瞬间。 云昭被巨大的失落所包围。 她怔怔的看着谢景墨,心头狠狠一痛。 她自嘲一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会出卖出生入手战友的人?” 谢景墨后背靠在椅子上,一个“是”字说的毫不犹豫。 云昭点点头。 在爱情的这场博弈里,谢景墨狠的一骑绝尘。 她毫无胜算。 甘拜下风。 云昭不被允许走出营帐,她准备给自己找个地方睡。 周遭一看,她才愕然发现,这里居然是陈婷婷搬去柴房之前的住所。 “将军,我一定要被关在这里么?我可以申请换个地方么?” 谢景墨坐在案桌上看兵书,从容自在,“你还矜贵起来了。” “不是,这里是陈婷婷之前的住所,我若住这里,恐怕她会不高兴。” 谢景墨不说话。 在云昭看来,他就是不同意。 云昭深深叹气,揉了揉眉尖。 云昭来的非常快。 几乎是云昭刚刚找了个角落坐下,陈婷婷就来了。 云昭不想起身,也懒得维持表面平静,她现在就想坐下来好好看戏。 “景墨,你为什么在这里?”陈婷婷指着角落里的云昭,“她又为什么在这里?!” 云昭坐在地上,盘着腿,看戏。 “她犯了错,关禁闭。” 陈婷婷闻言,皱眉。“她关禁闭,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婷婷的口吻里满是不可置信。 音调也跟着提高。 谢景墨看了陈婷婷一眼,眉头缓缓一皱。 陈婷婷见状,立即抿了抿唇,停了片刻,然后才说:“景墨,你要知道,是为了你才来的边塞。” “我为了你,放弃了京城中奢华的日子,来到这苦寒之地。” “京城中,我是众人眼中的才女,是户部千金,我最贵体面,我为了你,才来到这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景墨,你不能,也不许辜负我!” 陈婷婷是真的慌了。 她总觉得谢景墨心里还有云昭,她害怕他们藕断丝连。 也怕自己会输给云昭,最后灰溜溜的回去。 谢景墨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 陈婷婷急切的要表达自己的喜爱。 可她用错了方法。 男人,最厌恶的,就是以爱之名的绑架。 陈婷婷显然犯了忌讳。 云昭托腮,果然看见谢景墨冷下了脸。 他一眼也没看陈婷婷,更谈不上怜香惜玉。 他开口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陈小姐,我从来没开口叫不来。” 陈婷婷闻言,一张脸委屈的皱在一起。 陈婷婷看着谢景墨,“景墨,我不想听了,你别说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走,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你做的任何事情,是出于你自己的私心,与我无关。” 烛火下。 陈婷婷哭的梨花带雨,身子不断的抽泣。 看起来好不可怜。 云昭看了那楚楚动人的样子,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可谢景墨没有。 他像是一尊不动如山的冷面佛。 淡淡的翻看着眼前的书本,不再多说一句话。 陈婷婷最终低垂下头,“景墨,我错了,你别生气,以后我再也不敢乱吃醋了。” 谢景墨这才抬起眼,淡淡一笑,“知道就好,别撒娇了,回去睡吧。” 陈婷婷抿了抿唇。 她压根就不想走。 这里有云昭,她怎么走的安心。 可她知道,谢景墨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若一味往前,谢景墨最后一定会舍弃她。 到时候,恐怕谢景墨就不会给她机会了。 陈婷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走之前,怨念十足的看了云昭一眼。 云昭真是大开眼界了,也彻底明白了,这陈婷婷是被谢景墨吃的死死的了。 她靠在墙边,透过门的缝隙往外看。 她忽然明白过来一个道理。 人不能想要什么,否则,就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就像是陈婷婷。 户部千金,及万金宠爱与一生,若是在京城里好好呆着。 皇子也嫁的。 可却偏偏不远万里来了这边塞。 被拿捏住了软肋,如今,进退维谷,狼狈至极。 云昭看着外头,心情静静的平静下来。 谢景墨户部千金都不怜惜,她一个乡野村姑,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这么一想。 云昭的心情豁然开朗。 她刚要找个地方睡觉,刚感觉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东西直接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云昭一痛。 感觉额头的位置,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流了下来。 云昭抬手一摸,将手拿下来看了一眼。 是血。 她的血。 “云军医……你,留血了!” 陈婷婷还是不放心云昭跟谢景墨在一个营帐里。 亲手做了糕点,刚一进来,就看见谢景墨朝云昭丢了一本厚厚的书简。 那书简边缘锋利。 一下子砸在云昭的头上,划破好大一片肌肤。 陈婷婷都愣住了。 谢景墨脸上闪过一抹的始料未及,不过很快的,他脸上的情绪恢复冷淡。 “要死,别死在我营帐内!”谢景墨冷声警告。 云昭捂着伤口,从兜里拿出金疮药,摸着额头胡乱的抹了抹。 陈婷婷惊呆了。 她第一次畏惧的看向谢景墨,她害怕云昭的今天,会是自己的明天。 “云军医,你没事吧?” 鲜血从额头顺着高挺的鼻子往下,挂在下巴处,看起来格外吓人。 云昭没多在意,她只是没料到谢景墨会对自己动手,“没事,在军中什么伤都见过,这点小伤没事的。” 军中什么伤都见过。 只不过,伤口都来至于敌军,云昭没想到,谢景墨会对自己下手。 她的心寒凉一片,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 “景墨为什么生气啊?”陈婷婷一边害怕,一边窃喜。 真喜欢一个人,不会这样的。 看来,谢景墨对云昭的态度,也不过是曾经的床伴而已。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是个陪床的。 陈婷婷不会介意,她看向谢景墨的脸。 如果,他真的有这方面需求。 她也可以满足他的。 第24章 你不相信我? 云昭安静片刻,她无奈叹息。 “谢将军,所以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云昭的话刚刚落下,就被谢景墨一把扯了过去。 在云昭猝不及防时,她看见了谢景墨低垂下的眼眸。 她顿时心口一惊,她下意识的以为谢景墨要亲她。 可并没有。 谢景墨只是捏着她的下巴,用指腹狠狠的擦拭她的唇。 力道有点大,唇瓣发麻,让云昭吃痛的低呼出声。 “你做什么?!” “谢景墨,你疯了!” 云昭努力挣扎,谢景墨在某一刻松了手。 云昭后退两步,戒备的看着谢景墨。 “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景墨却在云昭质问后,冷冷的站起身,而后,在云昭的注视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昭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她刚要准备睡,柴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云昭转头一看,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眼眶含泪的陈婷婷。 “你果然在勾引景墨。” 云昭:“……”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了?”陈婷婷嫉妒的看着云昭血红的唇瓣,“你这样,叫不喜欢景墨?” 陈婷婷这一刻仿佛站在了道德最高点。 她抽泣着,“云军医,你可真虚伪!” 云昭又开始觉得头疼了。 “怎么?没话说了?我亲眼看见景墨从你的柴房走出去的。” 云昭其实压根不想解释。可陈婷婷是未来很有可能会跟谢景墨联姻的人,她确实得罪不起。 “您误会了,将军不过是来找我说事的,事情说完,就走了。” “你以为我会信么?” 云昭不在意,信不信的,其实没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得有个说辞。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陈婷婷眸色收敛,牢牢的盯着云昭。 云昭刚要说话。 就听见陈婷婷说:“我也要住在柴房里!” 陈婷婷是千金大小姐,柴房又窄又小她怎么能适应。 一会儿指挥云昭去包被子,一会儿嫌弃床板太硬。 一个晚上,陈婷婷都没消停。 云昭被指挥着,来来回回在陈婷婷自己的住所,跟柴房之间,跑了无数次。 次日。 谢景墨来,云昭还在给陈婷婷铺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陈婷婷的丫鬟呢。 “景墨,我是真的喜欢云军医,想要跟她秉烛夜谈,以后我就一起住在柴房里了。” 谢景墨眼都没抬,十分纵容,“嗯,却了什么,叫人给你送。” 陈婷婷低低一笑,“我不用别人,云军医就很好。” 谢景墨嗤笑一声,“就她?” 陈婷婷很高兴谢景墨对于自己搬到柴房的纵容态度,也非常高兴谢景墨对于云昭的态度。 陈婷婷很高兴,不过不妨碍她还是准备在柴房住下来。 云昭是无所谓的。 横竖再过几日她就要离开,陈婷婷在,也免得谢景墨来找自己的麻烦。 云昭这边才刚要松一口气。 林钰来了。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递了一封信过来。 是临城城主给的信。 信里说,希望云昭不要忘记当初约定。 林钰站在一侧,看着云昭白皙的小脸,“你……跟我们城主,有什么约定?” 云昭将信折进信封里。 “我不想说。”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显得愚蠢。 “作为朋友,也不能知道么?”林钰很有危机噶,毕竟云昭太漂亮了。 “景墨,云军医可真厉害,前几日还对林钰笑眯眯的,如今又若即若离,她手里就像是拽着一根线,而林钰就像是天山的风筝,她拉了拉,林钰就要来,手一松,林钰就得走,云军医人长的漂亮,段位也高。” 谢景墨的眸色深沉。 看着远处的两人,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景墨,云军医这么厉害的姑娘,要是她真看上谁,对方一定被她吃的死死的,你说对么?” 陈婷婷的话刚落下,就感觉到谢景墨的脸彻底黑了。 还不等她再说点什么呢。 谢景墨已经抬步离开了。 晚上。 云昭从药房回柴房。 才刚刚经过一个营帐,忽然被里头伸出来的大手扯了进去! 她惊愕的要开口叫,嘴巴却不被人一把捂住。 她迅速的掏出银针,对方迅速后退。 “谢景墨?”云昭皱眉,“你做什么?”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往对面的椅子上坐,“我能对你做什么?” 云昭觉得莫名其妙,她点点头,“那我走了。” 说完,云昭转头就要走。 “临城城主,给你的信里说什么?” 云昭步子一顿,看着谢景墨的眼神里顿时染上了审视,“这是我的私事。” “军中无私事。”谢景墨摊开手,“把信给我。” 云昭没多挣扎,也不觉得信里的内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她把怀里的信拿出来,递到了谢景墨的手里。 谢景墨打开看了一眼。 “什么约定?” 这就真是私事了。 云昭不打算说真话,因为真话会显得她蠢的无可救药了。 她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当初回来的时候,我跟城主说过,会替他研制强身健体丸,如今过了许久,他来提醒我,让我别忘记这件事。” 谢景墨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昭的身上。 营帐内一片安静。 “我不相信。”片刻后,谢景墨开了口。 云昭点点头,无所谓道:“那我也没办法,将军若没事,我去休息了。” 云昭刚要走出去,门口的护卫阻拦了去路。 云昭无奈转头,“将军,你什么意思?若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跟临城城主求证,何必为难我。” “求证自然是会求证的,不过在求证得到结果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一步。” 云昭闻言,还是怔了一下,“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背叛谢家军,你以为我跟临城城主做了交易?” 谢景墨身居高位,眸色淡淡,“我不相信人说的,我只想着证据。” 那一刻。 云昭还是不免伤心难过了一下。 七年。 她用赤忱的真心,换了这么个结果。 这比谢景墨不爱她,还要叫她难过。 “你不相信我?” 云昭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跟谢景墨的对视。 这句话,很大可能是自取其辱,可云昭还是忍不住问。 第23章 你敢! 云昭知道云梦是为自己好。 她点头,应:“嗯。” 云梦放心了,“不过,我家书都寄出去许多日了,按照往日,应该早就有回信了,怎么这次还没收到父母回复呢?” 云昭继续给村民看诊,剩余的时候,依旧是教课。 一般成毅都会跟着云昭学习,这一次,云昭的身边,多了个陈婷婷。 她拿着纸,跟在云昭的身后,也是一副学生模样。 云昭没阻拦她,当然也阻拦不住。 陈婷婷的疑问,云昭都很细心地回答。 等课散的时候,陈婷婷拿着书简站在云昭的面前,“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成为被景墨需要的那个人。” 云昭笑着点点头,“我也很期待,陈小姐成为耀眼的样子,您又不会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虽然,云昭并不认为,会医术会左右谢景墨的选择。 不过云昭没说,学医太辛苦,陈婷婷到时间,自然会知难而退。 她只想在这里好好的度过这最后十几天。 陈婷婷是深闺姑娘,针线很在行,学医看书,真的不行。 才不过两日,就厌倦了。 烦躁的将书丢在一边,跟谢景墨抱怨难学。 云昭远远的就看见谢景墨皱起的眉头,跟眼底一闪而过的厌倦。 云昭叹了口气,散漫的仰头看漫天星空。 云昭没料到,会看到林钰。 “公务,经过这里,给你带了临城最好吃的花生糕,你试试?” 云昭抿了下唇,她轻轻笑了一下,在林钰期待的眼神中,吃了一口。 林钰的视线一直停在云昭的脸上。 云昭长得明艳,属于一眼看过去好看,再看依旧惊艳的长相。 素红的唇像冬日里盛开的玫瑰,叫人挪不开眼睛。 瘦弱的身子套在粗糙的军衣中,头发扎起,耳畔散落几根碎发,整个人柔弱叫人实在怜惜。 云昭有点承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她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花生糕,抬头看向林钰。 “林钰,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林钰看着云昭白皙的小脸,眼神热的同时,声音低沉沙哑,“嗯?什么话?” “我们……或许,还是更适合……” 做朋友,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云昭就感觉到林钰低下了头,滚热的气息落在自己脸上。 她猝然抬起头,看着眼前林钰放大的脸,顿住。 远处。 陈婷婷兴奋的拉住了谢景墨的手,指着前方,“景墨,你看,林钰居然在亲云军医!” 这个发现,让陈婷婷非常高兴! “林钰的行动力可真强,这才几日啊,就有肌肤之亲了。” “不过也是,云军医长得好,男人自然都格外青睐。” “之前那些来学习的军医也有喜欢云军医的,可云军医都不假辞色,如今倒是对林钰放纵,想来是心里也中意林钰的。” “云军医这个人,看着冷冷的,到是没想到,对喜欢的人,竟然这么纵容,景墨,你看他们这么情投意合,你要不就成全他们,早些放云军医走吧?” 只要云昭走了。 自己才能彻底放心。 谢景墨冷冷的视线从对面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去了练兵场。 而这一边的云昭先一步察觉了林钰的意图。 她皱眉,一把将林钰推开. “林副将,过分了。” 林钰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他抿了下唇,看着云昭的眼神里,依旧滚热。 “我只是……喜欢你。” 云昭沉默了。 “你跟谢将军都可以,为什么……跟我不行?” 云昭皱起眉头,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林钰。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钰立马着急了。 云昭也没多入心,在这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她听过许多难听话。 “刚刚我原就是有话要跟你说,正在就现在说了吧。” “林钰,我想过了,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所以,退回朋友的位置上,或许更好。” 林钰愣住。 他有些慌乱,手忙脚乱起来,“昭昭,你听我解释。” 云昭抬起手,笑了一下,“其实不用的,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很抱歉,日后我还是要去临城,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简单一点,更好。” 林钰看着云昭,“你……是认真的么?” 云昭点点头。 男女权色,她并不抗拒,否则的话,之前也不会跟谢景墨厮混在一起。 她只是没办法勉强自己。 她始终觉得,人只活一辈子,许多事情,她都能顺从,可唯独在跟谁共度余生这件事上,她无法将就。 “是因为,你心里还有谢将军么?”林钰不甘心的问。 云昭摇摇头,“不是,我跟谢景墨不可能,我只是有些固执,所以,你别介意,你是很好的人,我相信,你能遇见更好的。” 林钰看着眼前的云昭,他觉得自己遇不到更好的了。 可他此刻不能再激进了。 否则的话,他或许会失去朋友的资格。 “好,”林钰妥协下来,“那就先做朋友。” 林钰走了,云昭松了一口大气。 那一刻,云昭忽然顿悟了许多。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纠缠,是一件负累。 云昭看着远处练兵的谢景墨,忍不住想。 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为谢景墨的负累的呢? 晚上,云昭习俗完回了柴房,才刚一踏进去房门,身后有人顺着她的步子往里推。 云昭直接一脚踏进了柴房内。 她警惕立即转头,看见了沉着脸,阴森森的谢景墨。 “将军,”云昭不愿意再让陈婷婷误会,“您是否还记得,这里如今是我的住所,您这样三番两次的来我的闺房,合适么?” 云昭有点头疼。 “这里是军营,军营的每一处,都是我的。” 云昭深深吸了口气,“对,行,既然您这么喜欢这里,那我走。” 军营许多僻静处,她多的是地方去,她觉得她若是跟陈婷婷说谢景墨在这里。 陈婷婷会很愿意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自己来陪谢景墨。 “你敢!”谢景墨一眼就看穿了云昭,冷冷警告。 云昭看着谢景墨,当真是不明白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第22章 是真正的君子。 云昭开口的时候,音调淡淡的。 其实单纯的一个不过心的问句。 谢景墨听出来了,嗤笑了一声,“喜欢你,云昭你也配?” 云昭淡淡一笑。 她身上的穴位到时间自动解开,她揉了揉肩膀,看着依旧被定在原地的谢景墨,“那最好了,我还以为谢将军还眷恋之前缠绵的。” 谢景墨冷哼一声,“你挺看得起你自己。” 云昭坐到床上,“不是就最好了,已经纠缠太久,就不应该浪费时间了。” 云昭的表情在冷色中,显得淡漠又认真。 谢景墨眯起眼睛,盯着她看。 外头士兵巡逻的声音传来,云昭沉默了片刻。 这些时间里,云昭没有看谢景墨,而是低头看着柴房的地面。 等到外头的脚步声远了,云昭才轻轻的说: “将军,我不知道您什么心思,我只说我的。” “我腻了,过去的事情如过眼云烟,从前我是做过不切实际的梦,将军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行么?” 云昭不知道谢景墨今晚为什么忽然来找自己。 她不想知道。 也不在意。 她是没有陈婷婷那样显赫的身价,可她还是云昭,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云昭。 即便没了谢景墨,她也依旧是她自己。 谢景墨看着云昭冷淡的小脸,嗤笑道:“你说腻了就腻了?” 云昭抬起眼,借着月光看向俊朗如月的谢景墨,笑了一声,“否则呢?还想要我?” 谢景墨讥讽的话刚要脱口而出。 就见云昭摇了摇头,“可不敢了。” 谢景墨闻言,皱起眉头。 “十几岁的时候,我野心大,看上了好看的男子,明月一般,大着胆子,舍弃一切,想要也敢要。” “可如今顿悟了,人就应该站在自己合适的位置上,我永远不可能是贵胄千金,即便我万般努力,也够不上自己的奢望,将军,您当个小猫小狗,把握放了吧,行么?” 谢景墨看着云昭,在她的眼里看去了去意。 他心头的那股子烦躁再一次熊熊而起。 “云昭,”谢景墨扯唇,笑的恶劣,“要不要继续,我说了算,要不要放你走,你也得看我的心情。” 云昭点点头。 她没多奢望让谢景墨明白自己的心思,她就是忽然想告诉谢景墨自己此刻心里的话。 当初,她喜欢他,她一如今日坦诚。 如今要放下,她也想跟他说清楚。 至于他如何想,她控制不了,也无所谓。 云昭脱了鞋袜,“既然将军这样固执,那就等将军想清楚了,我再放开您。” “你敢!” 云昭没说话,拉上了被子,背过身去。 谢景墨拧眉,“云昭,立马放开我。” 云昭有点累了,刚刚解了紫色曼陀罗的毒。又熬了一个通宵的中药,她刚一躺上去,就睡着了。 她最初就是想吓唬一下谢景墨,让他松口放自己走就拿掉他身上的银针。 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耳边谢景墨的声音越来越远,只剩下鼻息间谢景墨身上的冷杉味。 云昭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眼睛一睁开,就看见了谢景墨那张幽怨沉黑的脸。 她顿时惊吓坐起。 刚要问:“您怎么在这里”时,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醒了?”谢景墨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后的冷沉。 云昭立即掀开了辈子,要拔出银针的时候,她试图跟谢景墨商量,“昨晚的事情,能一笔勾销么?” 谢景墨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他冷冷的看着云昭,杀意腾腾,“你说呢?!” 云昭缩了缩脖子,不敢耽搁的取了谢景墨手上的银针。 被动站了一夜的人,慢慢的活动手腕。 云昭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如有实质的目光。 “昨天不是挺会说的么?”谢景墨往床沿一坐,双腿张开,一只手掌撑在腿上,“来,把昨晚的话,再说一遍。” 云昭抿了抿唇,“将军,还有村民等着我治疗,您要听的话,改天我再说?” 现在再说一遍。 难免她会血溅当场。 谢景墨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站起身,起步往外走。 才刚一推开柴房的门,陈婷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景墨!你,你怎么会在云军医的房内?” “你……昨晚从现在,一直呆在这里?” 陈婷婷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墨,一张脸像是刚刚被雷给劈过。 有公务来汇报,谢景墨去处理了。 谢景墨离开后,陈婷婷的目光便毫无阻碍的从外头,一直落到了云昭的脸上。 陈婷婷的眼泪,在下一秒猝不及防的落下。 “云军医,你跟景墨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昭觉得头疼。 “陈小姐,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那你怎么解释,你们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了整整一个晚上,你们做了什么?” 云昭耐心解释,“我们什么也没做,我说我用银针定了谢将军一个晚上,您能相信我么?” 陈婷婷自然不信。 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控诉道:“云军医,你当我是傻子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你对景墨还存有男女之情?” 陈婷婷哭了整整一天。 谢景墨练兵回来,陈婷婷的眼睛红成了核桃。 谢景墨看了一眼,没哄。 陈婷婷咬着唇,心里觉得憋屈,闷头吃了几口饭,抹着眼泪回房了。 云梦看了觉得痛快,“看她平时得意的,现在倒是知道哭了,谢景墨这种男人,陈婷婷拿捏不住,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云昭低头吃饭,云梦偏头问,“谢景墨昨晚,真的在你房里?” 云昭点点头,“嗯。” 云梦立即警惕,“他去做什么?谢景墨到底什么意思啊?仗着自己是王爷身份,又仗着是军中将军,怎么,还能强迫了你不成?” “昭昭,林钰对你很好,你可莫要在因为谢景墨那样的男人,错过了。” 在古代,女子失了贞洁,是何等大事。 可林钰从不提。 他把云昭当天上明月,不计较那些托付真心的过往。 是真正的君子。 会是能照顾云昭后半生的良人。 第21章 要先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云昭知道是谁。 她没有停顿的抬起头,在缓缓的站了起来,后退两步。 “将军。” 谢景墨冷色的眸光落在云昭的身上。 空气中,是云昭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淡女儿香。 云昭能够感觉到谢景墨看向自己时,逐渐灼热的眼神。 她再一次后退,刚要开口说话时,对面的谢景墨却一个大步朝她迈进。 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堵在了门板间。 “将军,”这个距离已经超过安全距离,云昭皱眉,“有事的话,您可以往后退一步说么?” 谢景墨的视线往下压,问,“凭什么?” 谢景墨这个人霸道,做什么总是没道理的,从前她会不厌其烦的去探究。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重要。 可如今,云昭不想这样了。 林钰说的对。 姑娘家,要先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无论谢景墨会不会爱她,她都不会再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上。 何况—— 谢景墨从未对她说过爱。 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虚无。 这七年,是她作茧自缚。 从此之后,不会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清明的眼,眉头缓缓的皱起。 他捏着云昭细嫩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问你凭什么?” 云昭淡淡一笑,眼神无惧的对上谢景墨,“将军,我们的距离太近了,您也不想引起陈小姐的误会,对么?” 谢景墨看着云昭娇嫩的红唇,眸色一点点的沉下去。 “这里是的军营,我要站在哪里,我说了算。” 云昭没丝毫辩驳的想法,她甚至客气的笑了一下。 “对,您是将军,要在哪里都可以,那可以让开一下么?我想换个地方站着。” 谢景墨冷笑了一声。 云昭不解抬头,她已经够客气了。 “是要走了,脾气性子倒是开始收敛了,云昭,我是这里的主,你要站哪里,也由我说了算。” 谢景墨很清楚,云昭不是没脾气。 她只是对不在意的人或者事,会隐藏所有的真实情绪。 一如七年前云昭刚开始来军营,也是这般不计较,逆来顺受,可他清楚,她骨子里的桀骜,她从不输男子的果断跟胸襟。 他看过这样的云昭。 所以格外厌恶眼前的云昭。 云昭不喜欢胡搅蛮缠,既然要走了,既然下了决心,就没必要再纠缠。 “将军,您也说了,我是要走的人,你在哪里,您似乎说了不算了。” 因为这句话,谢景墨的眼神冒出熊熊烈火! 他捏着云昭的下巴,毫无预警的直接吻下去! 云昭呼吸一滞,顷刻间瞪大了眼睛。 她抬起手,抵在谢景墨的胸口,她力道比不过谢景墨,可她有巧劲。 她抬起膝盖,毫不留情的想要朝上一顶。 谢景墨先一步预判了她,手落下,一把捏住了她的腿。 云昭就被牢牢的钉在了门板上。 下一秒,空气中闪过一道冷厉,谢景墨还不等反应,忽然唇瓣一重。谢景墨被转移了片刻的注意里。 也是这刹那之间, 谢景墨感觉到自己手腕上被刺入了一根银针。 那根细小的银针落在手腕处,而后,他感觉到指尖发麻,连带着一整根手臂都没有知觉。 酸胀的发麻感还在延续。 云昭推开了谢景墨,走了出去。 月光下,云昭出落的美艳清冷。 “谢将军,你是这里的主人,可我可以选择我臣服的对象,我只要走的人,希望谢将军清楚的记得,您用我换了五千铠甲。” 谢景墨丝毫不畏惧。 这种小游戏,从前云昭就喜欢在床上跟他玩。 他抬手拔掉了银针,丢在地上,手臂的酸麻感却没有跟之前一样立即消失。 谢景墨反应过来后,立即恼火。 “云昭!” “别担心,只不过试了个刚刚学到的穴位,酸胀感会持久一点罢了。” “云昭,你敢忤逆我!” 云昭捡起刚刚掉落的书本,“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跟将军应该保持距离,免得陈小姐不开心,半个月后,我就会离开,希望这期间,一切都好,将军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是么?” 云昭说完,轻轻一笑,直接进了柴房。 云昭确实没料到,谢景墨会跟着自己进来。 她惊愕的看着谢景墨。 在始料未及中,谢景墨抬起手,云昭一秒察觉,也拿起手里的银针。 在谢景墨抬手的同时点下云昭的穴位时,云昭没有迟疑的将银针刺入了谢景墨的另外一只手手腕。 沉默。 寂冷的沉默在无声中发酵。 谢景墨身子被银针刺入穴位,以至于无法动弹。 而云昭,被点了穴位,站在原地,不解的看着谢景墨。 “将军,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有意思么?” 话落。 门外士兵巡逻。 云昭不愿意被人知道谢景墨在自己的房里,谢景墨看着云昭,眸色越发的冷了。 “人不大,脾气倒是见长了。” 云昭被定在原地,“将军谬赞,不知道外头的士兵们看见您如今这样,可否会质疑您作为将军的能力,陈小姐若是瞧见您深夜在我这里,心里作何感想。” 云昭就是想让谢景墨以后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免得丢脸。 嘴上讨个便宜罢了。 她没认真想怎么样,事情到如今,她只想体面的尽快离开。 谢景墨一秒就看穿了云昭。 睡了七年的人,彼此之间一个眼神,对方心里想什么,早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谢景墨嗤笑一声。 “那就看看到时候,会成为谁的麻烦。” 云昭不想说话了。 柴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云昭没有说话的欲望,闭目眼神。 外头的月光从破窗户倾斜而进。 落在明艳的脸上。 从临城回来,两人难得这样安静的呆在一个空间里。 谢景墨看着云昭,眸色有点沉。 云昭被盯的有点受不了,她睁开眼睛。 听见谢景墨嗤笑一声,“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 云昭没恼,反而笑,她盯着谢景墨的眼睛,淡淡的问,“将军,我不是很懂,您现在是什么意思?” “是……还喜欢我?” 第20章 我要景墨! 滚热的中药在陈婷婷激动挥舞的动作中被不慎打翻。 云昭想过去拦都来不及。 浓郁滚热的中药溅在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个水泡。 “啊!”陈婷婷尖叫起来。 云昭立马拿了冷水浇在陈婷婷的手背上,陈婷婷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好痛!” “好痛!” “我要景墨,我要景墨!” 云昭不敢迟疑,立马叫人去叫谢景墨来。 谢景墨来得很快,一进门就看见了陈婷婷受伤的手背。 “景墨,”陈婷婷的大眼睛里注满泪水,“我好痛!我好痛,我的手要废了!” 云昭继续给她的手背浇冷水,一边低声宽慰,“会好的,我有秘制的药方,这点伤,几日就好了。” 陈婷婷却完全听不进去,窝进谢景墨的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云昭叹了口气,安静的为她处理伤口。 “水泡被弄破了,敷上药,几日就会好。”云昭一边给哭哭啼啼的陈婷婷包扎,一边低声说明。 陈婷婷扭头看着谢景墨,“景墨,我好痛,我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我从没吃过这种苦。” 谢景墨眸色冷冷的看着云昭,“这里是谢家军营,你带来的人冲撞了我的贵客,云昭,你有责任!” 这件事,云昭责无旁贷。 “景墨,不管云军医的事,是那个林钰太混账了!” 谢景墨冷厉的视线压在云昭的身上,“军营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地方,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一定追究!” 谢景墨的口吻冷厉,没有给云昭留一点情面。 陈婷婷握着受伤的手,依偎在谢景墨的怀里,一脸的委屈。 “是。日后我会注意,这次是我的问题,我会对陈小姐手上的伤,负责到底。”云昭没有避让,她做人从来都这么直率。 谢景墨带着陈婷婷冷冷离开。 云昭站在中药房里,空气满是中药味,地面上是刚刚被打碎的中药罐,一地狼藉。 云昭垂眸许久,俯身整理干净地上的中药渣。 重新起了一锅炖下,然后在小板凳坐下。 林钰冲出去买了烫伤膏来,回来的时候,中药房里只有云昭一个人了。 “抱歉。”林钰愧疚道。 云昭摇摇头,“没事。” 林钰捏着烫伤药递到云昭的手里,云昭困惑困看过去。 林钰指了指云昭的手背,“刚刚的中药也溅到你了,你都没发觉么?” 云昭怔怔低头。 看见了自己手背上泛起的小水泡。 她呆愣片刻,而后轻轻一笑,“不碍事的。” 战场上,什么样的伤没经历过?这点水泡对云昭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不是的。” 林钰却格外认真,“云昭,不是这样的。” “你是世间最好的姑娘,可你有一个缺点,你知道是什么么?” 云昭看着林钰。 林钰说:“你总是会忘记要先爱自己。” 云昭愣住。 “云昭,姑娘家,在这世间本就不易,你要记得,要先爱自己。” 云昭愣住许久,她想,林钰是温柔的。 所以,或许他后面还有话。 只不过,他给了她体面,所以没说。 云昭自动在脑海中补齐—— 姑娘家,要学会爱自己,这样别人才会爱你。 那一夜,云昭看着灶下的火,眼睛却被这句话深深灼热。 第二日。 林钰回了临城。 云昭出去送他。 回来的时候,陈婷婷站在谢景墨的身边,感叹,“云昭跟林钰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听说,昨夜,林钰在药房陪了云昭一夜呢。” 云昭听见这话了,也看见这两人了。 她走过去,“将军,陈小姐,早上好。” “我给您换药。” 云昭从药箱里拿出药给陈婷婷敷上,陈婷婷眼尖,看见了云昭手背上的伤,她惊呼了一声,“云昭,你也被烫伤了吗?” 云昭笑笑,“不碍事的。” 陈婷婷却皱眉,“怎么会不碍事呢,姑娘家,身上可不能留疤痕。” 云昭低着头,给陈婷婷小心的换药,轻轻笑着说:“陈小姐千金之躯,自然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我不过云泥,一点水泡没关系的,谢谢陈小姐关心。” 这话落下。 一直站在一旁的谢景墨看了云昭一眼。 从前的云昭,即便对人跪下,可骨子里却皆是傲骨。 她骨子里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 她从不拘泥于身份上高低。 可如今,千金之躯,云泥之别这两个词说出来,倒是真心诚意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扯着笑意的脸,厌烦极了,她如今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云昭替陈婷婷处理了伤口,又去给那些来学习的军医上了课。 这些人见识了前几日云昭的狠厉,如今倒是一个个服帖不敢造次。 “将军,云昭好厉害啊。” 陈婷婷在一旁感叹,突发奇想时,对谢景墨说:“将军,我也想学医术,我也想像云昭那般成为您的帮手,可以么?” 陈婷婷想一出是一出。 她只知道,要将谢景墨的所有目光都归拢到自己的身上,全然忘记了这句话有多么任性。 谢景墨的眉头缓缓皱起。 陈婷婷去找了云昭。 云昭当时在吃饭。 云昭怕热,不喜欢跟男人们围坐在一起。 自己找了僻静的角落慢悠悠的吃。 陈婷婷没坐下,她嫌地方不干净,脏。 她站在云昭到面前,微微笑着说:“我也想学针灸到时候。” 云昭没像之前一样问:“将军怎么说?” 而是四两拨千斤的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针灸书。 递给了陈婷婷。 “学会了这些,就入门了。” 陈婷婷刚刚还扬起的笑脸,凝滞在脸上。 “就……只是入门?就要学这么厚一本书?” 在闺中,陈婷婷最不喜的就是读书了。 云昭没多说,站起来,对陈婷婷笑了笑,走开了。 途中遇到谢景墨,只淡淡的喊了声,“将军,”头也没抬,绕道走开。 谢景墨盯云昭离开的背影,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军中的夜晚没什么打发时间的趣事。 云昭多半在柴房外就着月光看医书。 看的正入神时,面前的医书上忽然落下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第19章 底线 谢景墨收起目光,恢复成没什么情绪的样子,“药理方面,云昭比你熟。” 说完,谢景墨回了军营。 陈婷婷的脸色从刚刚的苍白,变成了惨白。 因为,或许谢景墨自己都没发现,他刚刚叫的是“云昭”而非生疏的云军医! 陈婷婷是京城贵女,被这样忽视,怎么认的下去。 她要的是绝对的偏爱。 她立即收拾了东西要离开军营,东西收拾好了,消息也放出去了,可谢景墨一直没来。 陈婷婷只好怀着怒意进了谢景墨的营帐。 “景墨,你是一点也不在意我是走还是留么?” 谢景墨看着手里的军报,口吻寡淡,“陈小姐,你是走还是留,都由你自己选择,我也没求着你留下过。” 陈婷婷闻言,眼眶立即一红。 谢景墨凉薄的抬起眼,“我不喜欢无理取闹的蠢人,太情绪化的话,这里确实不适合你,我需要的是一个识大体的夫人,看来,陈小姐并不合适,明日我叫人送你走。” 说完,谢景墨的眼神收回,重新落回眼前的公务上。 陈婷婷从没遇到过这么冷待她的人,她没想要真的走。 只不过是想谢景墨哄一哄,结果却起了反效果,如今被架在上头,谢景墨还撤走了台阶,她颜面无存。 陈婷婷咬着唇,站在原地,红着眼眶流了好一会儿的眼泪。 谢景墨从始至终当她是透明人。 陈婷婷最终重重的哼了一声,跑离了谢景墨的营帐。 熬药房。 林钰笑眯眯的坐在云昭的身边。 灶上在煮中药,浅淡的药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林钰侧头看着云昭,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但是他也有些担忧,刚刚谢景墨的眼神,不止陈婷婷看见了,他也看见了。 专属于男人对女人占有欲的眼神。 “昭昭,我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比如陈婷婷,再比如谢景墨,“我只在意你怎么想,你……心里还有谢景墨么?” 这个话,问谁都会觉得被冒犯。 可云昭很坦然。 谢景墨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是他带出来的兵,任何时候,她都不扭捏,是绝对的坦然。 “有一点,不过会慢慢放下的。” 林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 云昭轻轻一笑。 军中男儿热血,用热血铸就了军魂,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值得被真心对待。 “我不会骗人,再说了,也没什么好骗的,”云昭轻轻一笑,“外头很多人都知道,我跟过谢景墨七年,从一进军医就跟着他了,七年不算长,也不算短,我输得起,但你要说心里没有一点遗憾,那是骗人的。” 林钰也轻轻一笑。 他没料到,云昭会坦诚到这个地步。 她总是出乎意料,叫人无法轻视。 云昭太坦诚,以至于林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就在林钰要再度开口的时候,忽然有人掀开了营帐。 是陈婷婷。 她红着眼睛,看着云昭,委屈的抽泣着。 “云军医,景墨生我的气了。” 云昭缓缓站起来。 “云军医,我之前说要帮你炖药,真的是一片好意,可景墨却因为这个跟我生气,我好委屈。” 陈婷婷说着,走到了云昭的面前,“云军医,景墨真的生气了,他要赶我走。” 云昭抿了抿唇。 她不明白其中的故事,更不明白陈婷婷为什么要来跟自己说这些。 特别是她此刻一副“我拿你是闺中密友,与你倾诉心情,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的表情,越发叫云昭不理解。 陈婷婷走进来,就不走了。 一整个熬药期间,都在跟云昭诉苦,她红着眼眶,问云昭,“我在意他,我就想为他做点什么,我我错了么?” 云昭看着灶下的火,听见陈婷婷的话,自嘲的笑了一下。 来问她? 谢景墨拿她换铠甲,她连一句问的立场跟资格都没有。 起码,陈婷婷还能站到谢景墨的面前,质问一句。 耍脾气的说要离开。 能够这样肆无忌惮,一方面是陈婷婷想试探谢景墨的底线,一方面是真的自己有底气。 户部千金,不是白叫的。 可她,从始至终,都只能默然接受。 云昭看着陈婷婷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想问一句,“那我应该找谁哭呢?” 云昭没这个资格,她只能淡淡笑着说:“将军不会舍得让你离开的,不过是气话。” 陈婷婷闻言,看着云昭,“是么?云军医,你是了解景墨的,他真的是气话?” 云昭明白,此刻的陈婷婷不需要认同,她要的只不过是心里想要听见的话。 “嗯,您是户部千金,千里迢迢从京城来这边塞之地,受的委屈,将军是知道的。” 云昭的话,一下子说到陈婷婷的心坎里去了。 “真的?” 云昭点头,紫色曼陀罗的药效没彻底过,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她依旧保持着笑意,“嗯,您一片真心,自然值得被瞧见,您回去休息一个晚上,明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云昭有点累,说完这些话,觉得陈婷婷应该会离开了。 可这姑娘不是个会顾别人死活的,坐下来,就不想走了。 想从云昭的嘴里听见谢景墨对自己的在乎。 林钰在一旁听着觉得越来越无趣。 前头云昭还跟自己说,心里不是完全没有别人的痕迹,转头陈婷婷就来哭诉。 那不是哭诉,那是一把把往云昭心口里狠插的刀! “陈婷婷,你差不多得了,这里在熬药呢,你回去吧。”林钰有点火大。 陈婷婷这里刚好一点,听见林钰这么一说,立即哭起来。 “林钰你什么意思?怎么。我碍着你了?怎么,这里我就待不得了?” 林钰烦躁道:“你一股脑的过来说些烦心话,你想说,别人不一定想听,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的情绪不能自己消化么?” 陈婷婷一听,立即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云昭想拦都拦不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 云昭看着灶下的火,觉得头越来越疼了。 第18章 一张床上睡过的就是不一样! 陈婷婷进门的时候,云昭跟林钰正像朋友一样在聊天。 陈婷婷暧昧的笑意在两人之间流转。 “景墨,你看看,云军医跟林钰的感情多好啊,我可真羡慕。” 云昭微微皱眉。 她有些厌倦陈婷婷这种无时无刻却总能让人一眼看穿的小心思。 谢景墨没什么好脸色,淡淡丢了句:“有村民被山上猛虎所伤,如今在营内,你去瞧瞧。” 治病救人的事情上,云昭从来不怠慢。 她立即起身,林钰在一旁担忧道,“云军医,你自己没事吧?” 云昭轻轻一笑,“没事。” 这些年,在军营里练出来了,即便身上带伤,有事也得硬着头皮上,时间久了,她自己也都没那么在意自己了。 林钰看着瘦弱的云昭,她提着重重的药箱,利落往外走。 陈婷婷看了林钰一眼,在一边感叹道:“云军医这样的姑娘,可真难得。” 话落。 站在一旁的谢景墨撇了林钰一眼。 林钰脸上的欣赏一览无余。 被老虎咬伤的村名排列成一排躺在地上,这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重伤。 云昭到了现场后,蹲下身子,立即询问病患情况。 林钰借着军营内明亮的烛火,看着云昭嫩白的小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这样的姑娘,无论在哪里,都注定成为不可替代的焦点。 他的心再次狠狠一动,眼底溢满赞赏。 林钰笑着走过去,低声问云昭是否需要帮忙。 云昭指挥着林钰拿木板固定村名断了的腿,拿针灸给村名止血。 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说什么,陈婷婷站在谢景墨身边,笑着低声说:“云军医跟林钰配合的可真默契。” 林钰给云昭递着工具,一边近距离的看着云昭。 借着现场的光,他甚至能够看见云昭脸上细小的绒毛,虽然知道并不适宜,可林钰还是忍不住说,“云昭,你可真厉害,你看我们配合的多好,真的不考虑考虑现在就跟我定下来?” 一旁的陈婷婷听见这话,立马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景墨,你听见了么?林钰在向云昭表达爱意!” 云昭处理病患的动作利落快速,她闻言,指尖一顿,看了眼林钰,而后几秒回神,继续手里的动作。 陈婷婷脸上的笑就没停止过。 她一直盯着云昭,比林钰还迫不及待的要听见云昭的答案。 以至于,她等了好久,才惊愕的发现,从刚刚到现在,谢景墨都没有回答过她的话。 这个发现叫陈婷婷脸上的笑狠狠一滞。 她转过头,在谢景墨的脸上看见了晦暗阴冷的表情。 之前的每一次,谢景墨都表现的无所谓。 可这一次,谢景墨眯起了眼睛,身上散发不悦,冷冷的看着云昭。 似乎云昭若是下一秒敢说出那个“好”字,谢景墨就会过去杀了她。 陈婷婷心里狠狠咯噔了一声。 “景墨,你……怎么了?” 谢景墨不是没听见陈婷婷的话,跟她语调里的颤抖。 可他没说话,沉默的视线冷冷的看着云昭。 这么久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玩腻了,却不曾想,原来一开始就看上的,即便是有段时间厌烦了,可还是会下意识的把这个人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不容他人觊觎。 云昭无疑是漂亮的。 可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 娇柔的。 丰腴的。 乖巧的。 曲意迎合的。 可没有一个人是云昭。 她在床上可以柔软的像世间妖姬,让人沉迷其中。 她床下可以坚韧的像是野草,吹风一吹就长成了不可忽视的模样。 她有自己的信仰,她爱慕男人,可从不屈服,她始终保留自己坚守的底线,也从来都明白自己再做什么。 这样的云昭,总是叫谢景墨每每在要舍弃的时候,又会缩回已经放开的手。 陈婷婷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谢景墨脸上欣赏。 不是将军对士兵的。 是专属于男人对女人的欣赏。 陈婷婷紧紧的攥着手,她看着身上染了血渍,却浑然不觉的云昭,视线一点点的沉下去。 陈婷婷很想此刻做一点什么。 可她知道,自己若是在此刻过去,只会添乱。到时候,在云昭的光芒下,便越发显得愚蠢。 陈婷婷忍着,一直忍着。 等到所有的村民的被处理好伤口,陈婷婷才忍着空气中血腥味,走到云昭的身边。 牵起云昭的手,柔柔的说:“云军医,你辛苦了,接下来熬制中药的事情,就交给我。” 云昭一眼就看穿了陈婷婷想表现自己的小心思。 很多事情上,云昭是不计较的。 比如,陈婷婷在谢景墨身上的那些小心思,小动作。 爱一个人,难免会有占有欲,她完全理解,并且接受。 但是她有底线。 治病救人就是她的底线。 从前的每一次,她都会一笑而过,不多争辩,可这一次,云昭开了口。 “不用了,这是我的本分工作,陈小姐是千金之躯,这些琐事,还是交由我来做。” 陈婷婷笑了笑,笑容不达眼底,“云军医哪里的话,你原本就被将军以五千铠甲换了出去,你在这军营中,如今说来已经是客人,熬药这种事情,就不劳烦你了。” 陈婷婷一句:“换了五千铠甲,”一句“客人”明摆着是把云昭往外推。 “陈小姐,中药的熬制过程复杂,火候水量都需要严格把控,村名需要尽快的服用中药,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医者仁心,不容云昭做让步。 陈婷婷很是不满,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头看向谢景墨。 她不知道谢景墨跟云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之前的每一次,谢景墨都是站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也应当不例外。 “你去吧,把药尽快炖出来。”谢景墨淡淡开口。 云昭意外于谢景墨居然这一次偏向了自己,她惊讶了短短一秒,便退了下去。 走之前,云昭朝陈婷婷抱歉的鞠了一躬。 陈婷婷红着眼睛,站在原地看着谢景墨。 她很想像在家里大闹一番,可她忍住了。 她咬着牙,红着眼,委屈的看着谢景墨,“景墨,看来,你还是更信任云军医。” 果然,一张床上睡过的就是不一样! 第17章 惊喜吗? 谢景墨是知道云昭的。 外表看着弱不禁风,偏骨子里是我不惹事,也绝不怕事的类型。 真惹恼了她,她能舍下一身傲骨,跟你同归于尽。 小小的身子里,总是透着一股决然的狠厉。 谢景墨皱起眉头。 那男人见状,微微一笑,俯身对道:“谢将军,接下里的事情,可否让我跟云军医自行商量。” 谢景墨看着两人,沉默片刻,说:“行。” 男人将手里紫色曼陀罗打开,“我知云军医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攀附权贵,这是紫色曼陀罗,你若吃了,这事就一笔勾销。” 陈婷婷从外头进来,懵懂的看着男人手里那一枚小小的紫色花骨朵。 “景墨,这花,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么?” 谢景墨看着云昭的侧脸,说: “紫色曼陀罗惊闻天下,是出了名的催情药,吃了这个药,若是没有得到情欲的纾解,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陈婷婷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 “这么可怕。”她朝着云昭喊,“云军医,你还是不要吃了,这东西吃了,对身体必定有损伤。” 云昭闻言看过去。 陈婷婷的心思很好猜。 她在怕,怕自己真的深陷情欲,谢景墨出手相助。 云昭觉得陈婷婷实在是多虑了,谢景墨从来杀伐果决,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她笑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拿过了那枚紫色曼陀罗,仰头吞进了肚子里。 谢景墨的眉头沉沉一压。 云昭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卑不亢的看着对面的男人,问,“这样,可以了么?” 说完的同时,云昭感觉到一股热意从心头涌了出来。 她紧了紧微微颤抖的手,“将军,若是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说完,云昭直接掀开帘子,快步离开。 谢景墨坐在主位上,眸色沉沉的看着离开的拿到背影。 陈婷婷没料到云昭的性子竟这样烈,居然真的会吃掉那颗催情草药。 她还以为,云昭会哭求,会认输,会道歉,甚至会跪下来求谢景墨。 可没有,她沉默的承担了一切。 陈婷婷佩服云昭的同时,心里的那股担忧逐渐扩大。 这样的云昭,谢景墨真的放得下么? 云昭走出了谢景墨的营帐。 她一直往外走,走到了军营之外,往柴房的方向走。 她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叫嚣着,她从怀里拿出了银针,一边往外走,一边在穴道上落针。 紫色曼陀罗,果然名不虚传,即便云昭已经用银针封住了穴位,可脑子里的意识依旧渐渐涣散。 在云昭即将要走进柴房时,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而且不止一个。 云昭拧眉,她从怀里拿出冷刀,直接在动脉位置狠狠划下一刀。 鲜血喷涌带来无尽痛感,也让云昭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云昭知道,这是暂时的。 她眯起眼睛,拿起冷刀,在那群人靠近的时候,直接一刀捅在了为首男人的心口。 她的脸上染了血,眯起眼睛冷厉的看着跟上来的人,“谁再敢靠近,这就是下场!” 男人的胸口而出的鲜血,跟云昭手腕上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谁的血。 男人们畏惧的后退,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他们逐渐后退。 云昭冷冷抬起刀,一把捅进了男人的心脏。 原本还残存侥幸的男人们迅速离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漂亮的女人惹不得。 这女人恐怕疯了! 等到人群散尽,云昭才转身回了柴房。 她闭上眼睛,迅速给自己止血,而后,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银针刺入穴位,快速的止住心口情欲。 谢景墨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昭一脸的血迹。 “你在军营里杀人?”谢景墨不悦皱眉。 云昭此刻已经缓和许多,她脸色惨白,额间的汗水缓缓落下。 “他该死。” 谢景墨皱起眉头,捏着云昭的下巴,“你说什么?” 云昭想要避开,可谢景墨手上的力道很紧,她流血过多,无法挣脱。 于是,云昭睁着一双被情欲折磨的猩红的眸子跟谢景墨对视。 “我说,这些人该死!” 谢景墨低下眸子,一双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在你眼里,谁最该死?!” 云昭脑子里涣散一片,拧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 谢景墨冷哼一声,盯着云昭倔强的眉眼看。 都这种时候了,云昭依旧不卑不亢,面对劣势,反倒显示出一股子淡定从容来。 怪不得京中那人要派她来。 谢景墨松手,站起身,视线自上而下落下,眸光晦暗不明。 “要死,别死在我的军营里,滚出去死!” 说完,丢下一个瓶子,转身大步离开。 云昭不解的盯着谢景墨的背影,几秒后,低头看向面前的素色瓷瓶。 “这……是紫色曼陀罗的解药?” 云昭吃药后,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的不安稳。 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才刚刚暗。 她走出柴房,就看见了陈婷婷。 “云昭,你好些了么?”陈婷婷一脸的关心。 云昭淡淡一笑,“好多了。” 话落,云梦从远处走来,忧心忡忡的看着云梦,“妹子,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个杀千刀的敢觊觎你!谁!” 云梦手里拿了把菜刀,脸上杀气腾腾。 云昭心里感动,一边拿下了云梦手里的刀,“已经没事了。” 云梦把云昭拉到一边,“你别跟这个陈婷婷走这么近,我感觉她城府特别深,她就是故意把我支走,去买什么不常见的糕点,又让那些她找来的军医的对你发难,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事先被安排好的?你早点跟谢景墨说你有事,要回临城,别在这里久留了。” 云昭喝着云梦递过来的水,低应,“嗯。” 云昭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林钰怎么知道了。 隔天,云昭刚走出柴房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林钰。 林钰笑的亮堂,“惊喜么?” 云昭意外林钰的到来,也惊讶于在这军中,还会有人一片热烈诚挚的付出真心。 她笑了笑,“嗯,惊喜。” 第16章 你要娶我? 她微微一笑,“不碍事的,将军心疼您,我作为军医,理应服从效劳,这个药里加了甘草,不苦,您试试。” 云昭的话落。 谢景墨从外头进来,他眼都没抬,跟云昭擦肩而过。 直接坐在了陈婷婷的床沿,“怎么样?好点了么?” 陈婷婷笑着低头,“嗯,好些了,刚刚云军医给我端了药来。” 谢景墨很自然的接过,喂到陈婷婷的嘴边,“不烫,喝了早点好。” 云昭看着这一幕,失了神。 曾经,谢景墨也曾这样哄过自己喝药。 那是她来军营的第一年。 谢景墨带领大军落了埋伏,军中病患层出不穷,她几天几夜没合眼的治疗。 谢景墨看着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云昭问,“可能坚持?” 不等云昭回答。 谢景墨俯身,一手握住了云昭的脸,额头低着她的额头,低低的说:“我知你辛苦,两日,最多两日,我一定突围,云昭,再为我坚持坚持可好?” 身体跟精神的双重考验下,云昭只记得谢景墨的那个眼神。 她咬着牙,应谢景墨,“好。” 又是一个三天三夜。 谢家军突围成功,所有病患全都得到了有效治疗,云昭却倒下了。 睁眼的时候,云昭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谢景墨。 “云昭,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话音落下,谢景墨一把将她抱住。 云昭没有看错,她看见了谢景墨眼底闪过的晶莹。 那一晚,谢景墨将她抱的很紧,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松手。 那一刻,云昭觉得,自己跟谢景墨的感情,超越了爱情,他们有比亲密关系更紧密的感情。 他们曾一起面对过生死。 这样的感情,这辈子再也分不开了。 如今。 谢景墨依旧坐在了病榻边,只不过他的温柔,不再是给自己。 云昭默默退下。 营帐中,陈婷婷被哄着喝完了药,她心中无比的甜蜜。 觉得自己在谢景墨的心里终于占据分量。 她羞涩的看了谢景墨一眼,身子往床榻里头挪了挪,“景墨,军营这样大,晚上的风如野狼嘶吼,我一个人,怕极了。” 陈婷婷的眸子在烛火中显得娇羞可怜。 “我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我知道于理不合,可我真的,不介意,云昭能为你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陈婷婷实在无法继续淡定。 来之前,她只认为,军中无女子,所以云昭才是香饽饽,才能让谢景墨青睐。 可来了之后,云昭的才能,优秀,都让她无法忽视。 特别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在整日里素面朝天的云昭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陈婷婷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她迫切的希望跟谢景墨产生进一步的感觉,以此来证明,自己是胜券在握的。 “说什么呢。”谢景墨给陈婷婷拉了拉被子,“怎么拿自己跟云昭比?你是户部千金,应该注意身份。” 这一刻,烛火明亮。 陈婷婷看着谢景墨俊朗的脸,她心中涌起激荡。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顾及了。 什么大家闺秀。 什么礼义廉耻。 她统统都不想管了。 “景墨,我不管,”今日的谢景墨好温柔,让陈婷婷有了一种自己被纵容的感觉,她大着胆子掀开了被子,一把抱住了谢景墨刚劲的腰,“我就想要你,云昭可以为你做的,我都可以。” 谢景墨皱眉。 他拿开了陈婷婷的手,“你是大家闺秀,怎么总是同军中粗鲁的兵撸子比呢?云昭不过云泥,与你金尊玉贵,怎可相提并论?” 谢景墨站起来,“好了,早点休息。” 陈婷婷想再说,可谢景墨脸色不虞,她不敢再开口。 只是任由眼泪滚落。 谢景墨这一次却没有心软,直接转身走出了营帐。 身后是陈婷婷委屈的啼哭声。 谢景墨撩开营帐走出去,步子才刚刚迈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云昭。 营帐并不隔音。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淡定的脸,默了几秒,走之前,对云昭说:“照顾好陈婷婷。” 云昭依旧应:“是。” 次日。 被云昭一脚断了后半辈子的男人来找谢景墨。 “我只知如今世道是讲王法的,我跟着云军医学针灸,她却对我下重手,以至于我这辈子不能人道,将军,我要一个说法。” 谢景墨叫人来找了云昭。 云昭站在其中,眸色冷淡。 谢景墨看着她倔强的脸,“人家问你要交代,你可曾听见?” 云昭看着谢景墨,“我没错。”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骂,倒是没了昨日的高高在上,跟讨巧奚落。 云昭站在一边,表情冷漠,像是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 “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谢景墨淡声问。 男人的哭声立即止住了。 盯着云昭的绝色容颜看。 云昭被盯着,面上却很淡定。 几秒后,那男人的手指指着云昭。 “将军,事情是云军医一个人做的,我要她对我负责。” 谢景墨闻言,眸色微微一顿。 “怎么负责?” 男人刚要开口,便感觉到云昭的视线冷冷的落过来。 男人咽了咽口水。 身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缩了缩脖子,说:“我要云军医为我的下半辈子负责。” 男人的话落下,现场安静了许久。 谢景墨看向云昭。 云昭这才笑了一下,而后看向那男人,“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当然不是,你这样跋扈,只配做我高家妾室。” 云昭闻言,当即失笑。 可她没有立即动手,她在等,等谢景墨的一句话。 “将军,我下半辈子不举,云军医难道不应该负责么?云军医即便为军中立下汗马功劳,可我也还是认为,将军应该赏罚分明。” 谢景墨眸色淡淡,“云昭,你怎么说?” 云昭问,“将军什么说法?” 谢景墨,“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收拾。” 云昭便笑,“可以么?” 谢景墨皱起眉头,“我没有让你把事情闹的更大。 云昭视线直直的看着谢景墨,“那您觉得应该如何。” 第15章 怎可相提并论?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云昭嫩白的小脸。 这样娇嫩的美人,说出狠话来,真是别具一番风味呢。 陈婷婷站在一边,轻轻拉了拉谢景墨的袖口,“景墨,这个穴位是不是很难啊,云军医作为他们的老师,指不出来的话,日后如何服众?你去替她解围吧?” 谢景墨站在原地,眸色里闪过一丝情绪。 “不用,她自己能应付。” 陈婷婷的试探再一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她轻轻卷唇一笑,看着云昭站在男人堆里,纤细的脊背在风中显得脆弱。 “云军医,说吧,这个穴位,在哪里?” 男人一脸兴味,三角眼里流露猥琐欲望。 云军医淡淡一笑,在众人看戏的眼神中,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云昭比那男人低了一个头。 气势上按理来说,应该输了不止一点。 可当云昭低垂的脸缓缓抬起,眸色对上男人时,后者震惊一顿。 这眼神—— 冷厉中灌注杀意,冷漠中满是阴骘狠厉。 这绝不是一个弱女子应该有的眼神。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要后退。 陈婷婷站在一旁,见状后,眉头皱起来。 还不等陈婷婷仔细看。 只见云昭利落矫健的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而后,屈脚。 男人瞪大了眼睛,察觉云昭的意图。 他要甩开云昭的手,想要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 云昭将屈起的腿狠狠一顶。 只听见男人惨烈的叫声在军营上空立体环绕。 云昭站在原地,低垂的眸子冷淡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轻而冷的问,“现在知道任脉穴在哪里了吧?” 在场的所有人,全数愣住。 云昭轻笑着转头,对谢景墨俯首道:“将军,我想经此教学,地上这位,一定对这个穴位,刻骨铭心。” 陈婷婷惊愕的看着地上的男人被抬走。 她怔怔的抬起头。 却在抬起眼的一瞬间,看见了谢景墨眼底闪过了一抹极轻的笑意。 很短暂。 可陈婷婷还是看见了。 顿时如临大敌! “景墨,”陈婷婷拉了拉谢景墨的袖子,“刚刚那个军医,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会不会影响军营间和睦?” 谢景墨“嗯”了一声。 眸色淡淡的看着云昭,“巧言善辩,可知罪?” 云昭心底微凉。 刚刚谢景墨眼底的情绪她看的清楚,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却因为陈婷婷的几句话,瞬间转变了态度。 果然。 心里若真的有谁,那个人即便是淡淡的几句,也是被放在心上的。 云昭眸色很浅,“不知,我只是按照您的意思教学,并不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妥。” 谢景墨盯着云昭,脸上神色不虞,“我叫你教他们针灸,我没教你直接废了他们。” 闻言。 陈婷婷低呼一声,“这么严重?” 谢景墨盯着云昭自始至终不卑不亢的脸,“严重,刚刚那个男人,后半辈子注定不举。” 没人比谢景墨更了解云昭。 她可以最柔弱,也可以最坚韧。 她曾是他手里最出色的利刃,刀口朝外,刀刀见血。 云昭的表面艳丽,可从不妇人之仁。 面对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战场上是常事。 在战场上,心慈手软,意味着死亡。 云昭是能从死人堆里跟着谢景墨杀出血路来得姑娘,脾气秉性,怎么可能软弱? 只不过,这些人都被云昭的外表给迷惑了。 “这些是军营里的人,是战友,你怎可下手如此的重?” 云昭站在原地,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冷淡,“是敌是友,我分得清。” 谢景墨点头,呵的一声笑了。 陈婷婷感觉到谢景墨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硬气场,也惊愕于在谢景墨面前,云昭居然敢这样忤逆。 她又惊又怕,复杂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羡慕。 这样的情绪下,她的心情越发不安起来。 她甚至觉得,此刻的云昭跟谢景墨不是在对峙,反而像是在调情。 陈婷婷变了脸色,揉着太阳穴,虚弱的将身子往谢景墨的方向一倒,“景墨,我忽然有点儿不舒服。” 谢景墨扶着陈婷婷回营帐,几步后,扭头不悦的看着云昭,“还不跟上来。” 云昭走在身后。 前头陈婷婷摁着太阳穴的位置,虚弱的说:“景墨,我很不舒服,你说,我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了?” 谢景墨带着人回营帐,声音很轻,很柔,“别胡说。” 陈婷婷身子整个朝谢景墨的方向倒,扁着嘴,“景墨,我想爹娘了,我想我娘给我做的桂花糕了。” 谢景墨低哄,“等你好了,我叫人给你做。” 陈婷婷抿了抿唇,“可别人做的,都没有我娘做的有滋味。” 云昭跟在身后。 听着两人就着一个桂花酥,来来回回的说了好多话。 原来爱跟不爱,真的有区别。 从前,她也思恋家乡,也想过家中娘亲,谢景墨只会拖着她沉沦情欲。 何时这样耐心的低哄过。 云昭沉默的想,七年,她何其蠢,七年了,她才认清谢景墨不爱自己的事实。 谢景墨将陈婷婷安抚在床上,转头对云昭说:“务必把人看好,陈婷婷是京城贵女,用药方面,一定要斟酌小心。” 云昭低着头,应:“好的。” 陈婷婷甜甜一笑,伸出手来给云昭把脉,“那就麻烦云军医了。” 陈婷婷坐在床上,视线却一直落在谢景墨的身上。 云昭开了药方,陈婷婷撒娇着问,“景墨,药会不会很苦啊?我从小就怕苦了,” 谢景墨就看着云昭,“听见了么?开不苦的药来。” 云昭的心此刻都已经麻木了。 “将军,良药苦口,才能药到病除。” 陈婷婷在一边伸出手,小幅度的拉了拉谢景墨的衣摆,“景墨,算了,别为难云昭了,我克服一下好了。” 云昭低着头,感觉到谢景墨的视线如有实质的落下。 然后她听见谢景墨说:“你是军医,你想办法,否则的话,我要你做什么?” 云昭低头,应:“好的。” 云昭开了药方,抓了药,她应了谢景墨的要求,亲自煎药,亲自端给陈婷婷。 药端进去,云昭就要退出陈婷婷的营帐。 “云昭,对不起啊,下午的时候,害你被景墨责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一刻,云昭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句话。 第14章 不后悔? 云昭从不在意这些话。 可眼神还是下意识的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眸色淡淡,像是没听见刚刚的话,站在一旁跟陈婷婷低声说话。 众人见状,眼神交汇,多了几分兴味。 午间休息时,这些人脸上就有隐藏不住的兴奋。 其中一个军医笑眯眯的坐到了云昭的身侧,漫不经心的笑着问,“云军医见多识广,可知道紫色曼陀罗?” 云昭当然知道。 这是边塞特有的一种催情草药,只需一点点,无论男女便会溺死在情欲中。 周围的人看着云昭白皙的小脸,哈哈大笑起来。 云昭坐在一堆粗犷的男人中,宛若羊入虎口。 云梦皱眉要怒,被云昭轻轻拦住,她摇摇头,“没事,不过是口头便宜,我无所谓。” 她是要走的人,不能让云梦每次都替她出头,惹麻烦。 下午,云梦就被陈婷婷指派出去买吃食。 云昭坐在其中,有人开始动手动脚,“云军医,你说的三焦穴,是在哪里?我不懂,你指给我看看?” 三焦穴,在腰窝位置,可谓敏感穴位。 问话的男人兴味一笑,“怎么?云军医,你是也不知?若是不知,那我教你可好?” 说着就要动手。 云昭拧眉的同时后退一步,她眸光冷厉看过去,声音低冷,“自重。” “自重?云军医,听说你当初刚入军营在军中立不住脚,对将军自荐枕席,才得这些年庇佑,如今将军有了陈千金,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哥几个呢?” 云昭眸色很冷。 她不是毫无脾气,只不过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若超过了口头便宜,动了手脚,云昭绝不会忍让。 “将军,你瞧,他们学的多高兴呢,”陈婷婷笑眯眯的走过来,偏头对谢景墨说:“云军医长得漂亮,果然去哪里都讨人喜欢。” 谢景墨走过来,看了云昭一眼,又看了看在场众人。 有人笑着试探了一句,“将军,云军医确实国色芳华,咱们都倾心不已呢。” 话落。 所有人都看着谢景墨,等待着他的反应。 陈婷婷也偏头等,几秒后。 见谢景墨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是么?那就看看谁有本事,带我们云军医回家了?” 这话落下。 云昭的呼吸不可控的一滞。 谢景墨……居然这么说? 她不求他的偏袒庇佑,可她人如今在谢家军营,他理应对她的安全负有基本的责任。 可他没有。 他一次也没有。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以谦卑之身追赶,而他头也不回,从不顾忌身后的她。 七年的爱慕。 在这一刻,再度变成了一场云昭笑不出来的笑话。 云昭自嘲想笑,对面男人不依不饶,当着谢景墨的面,问道:“云军医,我们还是不明白,三焦穴,究竟在哪里?云军医,是否也不知呢?” 三焦穴。 云昭跟谢景墨从前床上厮混的时候,他最经常吻的穴位。 他说她腰窝敏感,她颤抖着身子,告诉她,这个穴位非心仪之人,不可碰。 “身上那么多穴位,有一两个不知道,也正常,云昭毕竟是个姑娘,你们这些人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呢?”陈婷婷站在一旁柔柔开口。 她嘴上说的良善,可面上却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云昭捡起地上的树枝,隔着男人的衣服布料,在三焦穴上点了点。 “这里。” 树枝触碰上的那一刻,男人忽然作怪的身子一抖,惹的周围人哄堂大笑。 陈婷婷捂着嘴,也笑了。 偏头又对谢景墨说:“将军这些人坏的很,这样闹云军医,她心里该难受了。” 谢景墨眸色冷淡的看着云昭,淡淡开口,“她不会。” 陈婷婷惊诧的睁着大眼睛,“云军医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不好太为难的。” 对面的男人们接二连三的报了许多个暧昧的穴位。 云昭是军医,哪里的穴位与她而言,都不过是治病救人的手段。 可当这些人带着嬉笑,云昭指出一个,便大笑一番的举动,实在太具侮辱。 “云军医果然厉害,那么请问,任脉穴在哪里?” 男人端着笑,直直的看着云昭笼在宽大衣服下的四肢,“这是最后一个需要请教的穴位,云军医想必会教我们的吧?” 外人并不知这个穴位在哪里。 可这些军医是知道的。 他们都笑着,看着云昭手里的树枝,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陈婷婷小声问谢景墨,“景墨,这个穴位,在哪里?” 谢景墨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看着云昭的倔强侧脸,沉默着。 “怎么了?这个穴位,是不好指出来么?” 男人似体贴般笑着对云昭道:“若是实在不变人前指出,云军医可带我去私下指出,我不会介意的。” 云昭看着男人脸上的笑意逐渐猥琐,她眯气眼睛,冷冷问,“你确定想要知道这个穴位在哪里?” 男人点头,“自然。” 周围的人都看着云昭,等着看这位人人称颂的军医,面对这样难堪的问题,会如何作答。 成毅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冲出来,将云昭护在身后,怒道:“你们这些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这个穴位你们想知道,我来指于你们看!” 男人“哎”了一声,“将军说了,云昭才是老师,你算个什么东西,走开!” 成毅气恼,扭头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站在原地,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男人见状笑了,对着谢景墨俯身,“谢将军,我们是跟云军医学本事,这个穴位对男性至关重要,云军医理应指出,您说对么?” 谢景墨看着云昭倔强的身影,淡淡道:“对。” 虽然知道谢景墨不会维护自己。 可当听见这个是字时,云昭还是难过了一秒。 不过也只是一秒。 她很快笑起来,她将成毅拉到自己身后,笑着看向男人,“你确定想要知道这个穴位在哪里?” 男人点头,“当然,这个穴位对我日后行医,很重要。” 云昭轻轻一笑,“不后悔?” 男人语调很坚定,“不后悔。” 第13章 又在闹什么?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云昭嫩白的小脸。 这样娇嫩的美人,说出狠话来,真是别具一番风味呢。 陈婷婷站在一边,轻轻拉了拉谢景墨的袖口,“景墨,这个穴位是不是很难啊,云军医作为他们的老师,指不出来的话,日后如何服众?你去替她解围吧?” 谢景墨站在原地,眸色里闪过一丝情绪。 “不用,她自己能应付。” 陈婷婷的试探再一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她轻轻卷唇一笑,看着云昭站在男人堆里,纤细的脊背在风中显得脆弱。 “云军医,说吧,这个穴位,在哪里?” 男人一脸兴味,三角眼里流露猥琐欲望。 云军医淡淡一笑,在众人看戏的眼神中,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云昭比那男人低了一个头。 气势上按理来说,应该输了不止一点。 可当云昭低垂的脸缓缓抬起,眸色对上男人时,后者震惊一顿。 这眼神—— 冷厉中灌注杀意,冷漠中满是阴骘狠厉。 这绝不是一个弱女子应该有的眼神。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要后退。 陈婷婷站在一旁,见状后,眉头皱起来。 还不等陈婷婷仔细看。 只见云昭利落矫健的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而后,屈脚。 男人瞪大了眼睛,察觉云昭的意图。 他要甩开云昭的手,想要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 云昭将屈起的腿狠狠一顶。 只听见男人惨烈的叫声在军营上空立体环绕。 云昭站在原地,低垂的眸子冷淡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轻而冷的问,“现在知道任脉穴在哪里了吧?” 在场的所有人,全数愣住。 云昭轻笑着转头,对谢景墨俯首道:“将军,我想经此教学,地上这位,一定对这个穴位,刻骨铭心。” 陈婷婷惊愕的看着地上的男人被抬走。 她怔怔的抬起头。 却在抬起眼的一瞬间,看见了谢景墨眼底闪过了一抹极轻的笑意。 很短暂。 可陈婷婷还是看见了。 顿时如临大敌! “景墨,”陈婷婷拉了拉谢景墨的袖子,“刚刚那个军医,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会不会影响军营间和睦?” 谢景墨“嗯”了一声。 眸色淡淡的看着云昭,“巧言善辩,可知罪?” 云昭心底微凉。 刚刚谢景墨眼底的情绪她看的清楚,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却因为陈婷婷的几句话,瞬间转变了态度。 果然。 心里若真的有谁,那个人即便是淡淡的几句,也是被放在心上的。 云昭眸色很浅,“不知,我只是按照您的意思教学,并不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妥。” 谢景墨盯着云昭,脸上神色不虞,“我叫你教他们针灸,我没教你直接废了他们。” 闻言。 陈婷婷低呼一声,“这么严重?” 谢景墨盯着云昭自始至终不卑不亢的脸,“严重,刚刚那个男人,后半辈子注定不举。” 没人比谢景墨更了解云昭。 她可以最柔弱,也可以最坚韧。 她曾是他手里最出色的利刃,刀口朝外,刀刀见血。 云昭的表面艳丽,可从不妇人之仁。 面对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战场上是常事。 在战场上,心慈手软,意味着死亡。 云昭是能从死人堆里跟着谢景墨杀出血路来得姑娘,脾气秉性,怎么可能软弱? 只不过,这些人都被云昭的外表给迷惑了。 “这些是军营里的人,是战友,你怎可下手如此的重?” 云昭站在原地,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冷淡,“是敌是友,我分得清。” 谢景墨点头,呵的一声笑了。 陈婷婷感觉到谢景墨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硬气场,也惊愕于在谢景墨面前,云昭居然敢这样忤逆。 她又惊又怕,复杂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羡慕。 这样的情绪下,她的心情越发不安起来。 她甚至觉得,此刻的云昭跟谢景墨不是在对峙,反而像是在调情。 陈婷婷变了脸色,揉着太阳穴,虚弱的将身子往谢景墨的方向一倒,“景墨,我忽然有点儿不舒服。” 谢景墨扶着陈婷婷回营帐,几步后,扭头不悦的看着云昭,“还不跟上来。” 云昭走在身后。 前头陈婷婷摁着太阳穴的位置,虚弱的说:“景墨,我很不舒服,你说,我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了?” 谢景墨带着人回营帐,声音很轻,很柔,“别胡说。” 陈婷婷身子整个朝谢景墨的方向倒,扁着嘴,“景墨,我想爹娘了,我想我娘给我做的桂花糕了。” 谢景墨低哄,“等你好了,我叫人给你做。” 陈婷婷抿了抿唇,“可别人做的,都没有我娘做的有滋味。” 云昭跟在身后。 听着两人就着一个桂花酥,来来回回的说了好多话。 原来爱跟不爱,真的有区别。 从前,她也思恋家乡,也想过家中娘亲,谢景墨只会拖着她沉沦情欲。 何时这样耐心的低哄过。 云昭沉默的想,七年,她何其蠢,七年了,她才认清谢景墨不爱自己的事实。 谢景墨将陈婷婷安抚在床上,转头对云昭说:“务必把人看好,陈婷婷是京城贵女,用药方面,一定要斟酌小心。” 云昭低着头,应:“好的。” 陈婷婷甜甜一笑,伸出手来给云昭把脉,“那就麻烦云军医了。” 陈婷婷坐在床上,视线却一直落在谢景墨的身上。 云昭开了药方,陈婷婷撒娇着问,“景墨,药会不会很苦啊?我从小就怕苦了,” 谢景墨就看着云昭,“听见了么?开不苦的药来。” 云昭的心此刻都已经麻木了。 “将军,良药苦口,才能药到病除。” 陈婷婷在一边伸出手,小幅度的拉了拉谢景墨的衣摆,“景墨,算了,别为难云昭了,我克服一下好了。” 云昭低着头,感觉到谢景墨的视线如有实质的落下。 然后她听见谢景墨说:“你是军医,你想办法,否则的话,我要你做什么?” 云昭低头,应:“好的。” 云昭开了药方,抓了药,她应了谢景墨的要求,亲自煎药,亲自端给陈婷婷。 药端进去,云昭就要退出陈婷婷的营帐。 “云昭,对不起啊,下午的时候,害你被景墨责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一刻,云昭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句话。 第12章 谢景墨在紧张云昭。 她微微一笑,“不碍事的,将军心疼您,我作为军医,理应服从效劳,这个药里加了甘草,不苦,您试试。” 云昭的话落。 谢景墨从外头进来,他眼都没抬,跟云昭擦肩而过。 直接坐在了陈婷婷的床沿,“怎么样?好点了么?” 陈婷婷笑着低头,“嗯,好些了,刚刚云军医给我端了药来。” 谢景墨很自然的接过,喂到陈婷婷的嘴边,“不烫,喝了早点好。” 云昭看着这一幕,失了神。 曾经,谢景墨也曾这样哄过自己喝药。 那是她来军营的第一年。 谢景墨带领大军落了埋伏,军中病患层出不穷,她几天几夜没合眼的治疗。 谢景墨看着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云昭问,“可能坚持?” 不等云昭回答。 谢景墨俯身,一手握住了云昭的脸,额头低着她的额头,低低的说:“我知你辛苦,两日,最多两日,我一定突围,云昭,再为我坚持坚持可好?” 身体跟精神的双重考验下,云昭只记得谢景墨的那个眼神。 她咬着牙,应谢景墨,“好。” 又是一个三天三夜。 谢家军突围成功,所有病患全都得到了有效治疗,云昭却倒下了。 睁眼的时候,云昭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谢景墨。 “云昭,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话音落下,谢景墨一把将她抱住。 云昭没有看错,她看见了谢景墨眼底闪过的晶莹。 那一晚,谢景墨将她抱的很紧,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松手。 那一刻,云昭觉得,自己跟谢景墨的感情,超越了爱情,他们有比亲密关系更紧密的感情。 他们曾一起面对过生死。 这样的感情,这辈子再也分不开了。 如今。 谢景墨依旧坐在了病榻边,只不过他的温柔,不再是给自己。 云昭默默退下。 营帐中,陈婷婷被哄着喝完了药,她心中无比的甜蜜。 觉得自己在谢景墨的心里终于占据分量。 她羞涩的看了谢景墨一眼,身子往床榻里头挪了挪,“景墨,军营这样大,晚上的风如野狼嘶吼,我一个人,怕极了。” 陈婷婷的眸子在烛火中显得娇羞可怜。 “我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我知道于理不合,可我真的,不介意,云昭能为你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陈婷婷实在无法继续淡定。 来之前,她只认为,军中无女子,所以云昭才是香饽饽,才能让谢景墨青睐。 可来了之后,云昭的才能,优秀,都让她无法忽视。 特别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在整日里素面朝天的云昭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陈婷婷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她迫切的希望跟谢景墨产生进一步的感觉,以此来证明,自己是胜券在握的。 “说什么呢。”谢景墨给陈婷婷拉了拉被子,“怎么拿自己跟云昭比?你是户部千金,应该注意身份。” 这一刻,烛火明亮。 陈婷婷看着谢景墨俊朗的脸,她心中涌起激荡。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顾及了。 什么大家闺秀。 什么礼义廉耻。 她统统都不想管了。 “景墨,我不管,”今日的谢景墨好温柔,让陈婷婷有了一种自己被纵容的感觉,她大着胆子掀开了被子,一把抱住了谢景墨刚劲的腰,“我就想要你,云昭可以为你做的,我都可以。” 谢景墨皱眉。 他拿开了陈婷婷的手,“你是大家闺秀,怎么总是同军中粗鲁的兵撸子比呢?云昭不过云泥,与你金尊玉贵,怎可相提并论?” 谢景墨站起来,“好了,早点休息。” 陈婷婷想再说,可谢景墨脸色不虞,她不敢再开口。 只是任由眼泪滚落。 谢景墨这一次却没有心软,直接转身走出了营帐。 身后是陈婷婷委屈的啼哭声。 谢景墨撩开营帐走出去,步子才刚刚迈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云昭。 营帐并不隔音。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淡定的脸,默了几秒,走之前,对云昭说:“照顾好陈婷婷。” 云昭依旧应:“是。” 次日。 被云昭一脚断了后半辈子的男人来找谢景墨。 “我只知如今世道是讲王法的,我跟着云军医学针灸,她却对我下重手,以至于我这辈子不能人道,将军,我要一个说法。” 谢景墨叫人来找了云昭。 云昭站在其中,眸色冷淡。 谢景墨看着她倔强的脸,“人家问你要交代,你可曾听见?” 云昭看着谢景墨,“我没错。”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骂,倒是没了昨日的高高在上,跟讨巧奚落。 云昭站在一边,表情冷漠,像是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 “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谢景墨淡声问。 男人的哭声立即止住了。 盯着云昭的绝色容颜看。 云昭被盯着,面上却很淡定。 几秒后,那男人的手指指着云昭。 “将军,事情是云军医一个人做的,我要她对我负责。” 谢景墨闻言,眸色微微一顿。 “怎么负责?” 男人刚要开口,便感觉到云昭的视线冷冷的落过来。 男人咽了咽口水。 身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缩了缩脖子,说:“我要云军医为我的下半辈子负责。” 男人的话落下,现场安静了许久。 谢景墨看向云昭。 云昭这才笑了一下,而后看向那男人,“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当然不是,你这样跋扈,只配做我高家妾室。” 云昭闻言,当即失笑。 可她没有立即动手,她在等,等谢景墨的一句话。 “将军,我下半辈子不举,云军医难道不应该负责么?云军医即便为军中立下汗马功劳,可我也还是认为,将军应该赏罚分明。” 谢景墨眸色淡淡,“云昭,你怎么说?” 云昭问,“将军什么说法?” 谢景墨,“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收拾。” 云昭便笑,“可以么?” 谢景墨皱起眉头,“我没有让你把事情闹的更大。 云昭视线直直的看着谢景墨,“那您觉得应该如何。” 第11章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谢景墨是知道云昭的。 外表看着弱不禁风,偏骨子里是我不惹事,也绝不怕事的类型。 真惹恼了她,她能舍下一身傲骨,跟你同归于尽。 小小的身子里,总是透着一股决然的狠厉。 谢景墨皱起眉头。 那男人见状,微微一笑,俯身对道:“谢将军,接下里的事情,可否让我跟云军医自行商量。” 谢景墨看着两人,沉默片刻,说:“行。” 男人将手里紫色曼陀罗打开,“我知云军医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攀附权贵,这是紫色曼陀罗,你若吃了,这事就一笔勾销。” 陈婷婷从外头进来,懵懂的看着男人手里那一枚小小的紫色花骨朵。 “景墨,这花,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么?” 谢景墨看着云昭的侧脸,说: “紫色曼陀罗惊闻天下,是出了名的催情药,吃了这个药,若是没有得到情欲的纾解,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陈婷婷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 “这么可怕。”她朝着云昭喊,“云军医,你还是不要吃了,这东西吃了,对身体必定有损伤。” 云昭闻言看过去。 陈婷婷的心思很好猜。 她在怕,怕自己真的深陷情欲,谢景墨出手相助。 云昭觉得陈婷婷实在是多虑了,谢景墨从来杀伐果决,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她笑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拿过了那枚紫色曼陀罗,仰头吞进了肚子里。 谢景墨的眉头沉沉一压。 云昭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卑不亢的看着对面的男人,问,“这样,可以了么?” 说完的同时,云昭感觉到一股热意从心头涌了出来。 她紧了紧微微颤抖的手,“将军,若是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说完,云昭直接掀开帘子,快步离开。 谢景墨坐在主位上,眸色沉沉的看着离开的拿到背影。 陈婷婷没料到云昭的性子竟这样烈,居然真的会吃掉那颗催情草药。 她还以为,云昭会哭求,会认输,会道歉,甚至会跪下来求谢景墨。 可没有,她沉默的承担了一切。 陈婷婷佩服云昭的同时,心里的那股担忧逐渐扩大。 这样的云昭,谢景墨真的放得下么? 云昭走出了谢景墨的营帐。 她一直往外走,走到了军营之外,往柴房的方向走。 她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叫嚣着,她从怀里拿出了银针,一边往外走,一边在穴道上落针。 紫色曼陀罗,果然名不虚传,即便云昭已经用银针封住了穴位,可脑子里的意识依旧渐渐涣散。 在云昭即将要走进柴房时,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而且不止一个。 云昭拧眉,她从怀里拿出冷刀,直接在动脉位置狠狠划下一刀。 鲜血喷涌带来无尽痛感,也让云昭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云昭知道,这是暂时的。 她眯起眼睛,拿起冷刀,在那群人靠近的时候,直接一刀捅在了为首男人的心口。 她的脸上染了血,眯起眼睛冷厉的看着跟上来的人,“谁再敢靠近,这就是下场!” 男人的胸口而出的鲜血,跟云昭手腕上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谁的血。 男人们畏惧的后退,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他们逐渐后退。 云昭冷冷抬起刀,一把捅进了男人的心脏。 原本还残存侥幸的男人们迅速离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漂亮的女人惹不得。 这女人恐怕疯了! 等到人群散尽,云昭才转身回了柴房。 她闭上眼睛,迅速给自己止血,而后,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银针刺入穴位,快速的止住心口情欲。 谢景墨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昭一脸的血迹。 “你在军营里杀人?”谢景墨不悦皱眉。 云昭此刻已经缓和许多,她脸色惨白,额间的汗水缓缓落下。 “他该死。” 谢景墨皱起眉头,捏着云昭的下巴,“你说什么?” 云昭想要避开,可谢景墨手上的力道很紧,她流血过多,无法挣脱。 于是,云昭睁着一双被情欲折磨的猩红的眸子跟谢景墨对视。 “我说,这些人该死!” 谢景墨低下眸子,一双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在你眼里,谁最该死?!” 云昭脑子里涣散一片,拧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 谢景墨冷哼一声,盯着云昭倔强的眉眼看。 都这种时候了,云昭依旧不卑不亢,面对劣势,反倒显示出一股子淡定从容来。 怪不得京中那人要派她来。 谢景墨松手,站起身,视线自上而下落下,眸光晦暗不明。 “要死,别死在我的军营里,滚出去死!” 说完,丢下一个瓶子,转身大步离开。 云昭不解的盯着谢景墨的背影,几秒后,低头看向面前的素色瓷瓶。 “这……是紫色曼陀罗的解药?” 云昭吃药后,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的不安稳。 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才刚刚暗。 她走出柴房,就看见了陈婷婷。 “云昭,你好些了么?”陈婷婷一脸的关心。 云昭淡淡一笑,“好多了。” 话落,云梦从远处走来,忧心忡忡的看着云梦,“妹子,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个杀千刀的敢觊觎你!谁!” 云梦手里拿了把菜刀,脸上杀气腾腾。 云昭心里感动,一边拿下了云梦手里的刀,“已经没事了。” 云梦把云昭拉到一边,“你别跟这个陈婷婷走这么近,我感觉她城府特别深,她就是故意把我支走,去买什么不常见的糕点,又让那些她找来的军医的对你发难,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事先被安排好的?你早点跟谢景墨说你有事,要回临城,别在这里久留了。” 云昭喝着云梦递过来的水,低应,“嗯。” 云昭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林钰怎么知道了。 隔天,云昭刚走出柴房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林钰。 林钰笑的亮堂,“惊喜么?” 云昭意外林钰的到来,也惊讶于在这军中,还会有人一片热烈诚挚的付出真心。 她笑了笑,“嗯,惊喜。” 第116章 那想来,是我多心了 只一眼,云昭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送来宜妃这里看诊。 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容远会对自己态度上有那么大的转变。 一切都是因为谢景墨。 云昭的脸色冷淡,对着容远俯了俯身,而后,提着药箱,走进了雨幕中。 谢景墨冷冷的看了容远一眼后,跟上了云昭的脚步。 “你怎么出来的?” 云昭继续往前走,口吻讥讽,“看来谢将军也知道,宜妃那处是龙塘虎穴了。” 谢景墨皱眉,“你说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云昭表情极淡,“不然呢?我还应该跪下来感觉谢将军不遗余力地为我在京中树敌么?” 谢景墨表情虚了一秒,“我最初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顿了一下脚步。 有些话,已经说太多了,她不想说。 说了,谢景墨这样的人也听不进去。 他自傲惯了,又怎么会纡尊降贵的低头看看她们这样的贫苦人家,是如何在这世道里挣扎的。 “将军,您是什么意思,与我而言,都不要紧。” “我如今是宫中太医,我要做的,是治好我的病人,你要做的,是娶你心心念念的林小姐,我们所有的牵扯,都应该尽数断了的,不是么?” 谢景墨蹙眉。 他不喜她脸上此刻的冷淡。 视线忽然一顿。 谢景墨的语调冷了下去,“你这额头。” 云昭避了一下,“将军,您还是不懂吗?对您而言,不过是御书房里一句戏言,便是如今取我性命的利刃,深宫内院,我们都只管好自己。” 云昭说完,低头匆匆离开。 谢景墨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在高大的宫墙下,越走越远。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扯住。 林家小院。 林如玉婢女:“小姐,谢将军身边的高副将说,将军今天有事,不来了。” 林如玉脸上画着薄淡的妆容,听见这话,脸色一滞。 握在手里的梳子,无声紧了紧。 婢女:“小姐,谢将军刚刚回京,事多,明日一定会来。” 林如玉将手里的梳子放下,面上依旧是淡笑。 下一秒。 桌子上的东西被狠狠一扫,落在了地上,“你去将军府打听一下,将军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当她林如玉是那么好骗的么? 她是什么地方出来的? 怎能不知—— 男人若心里有你,刀山火海,他都会想办法来。 他若心里没你,即便手中空闲,他也会找了由头说忙。 婢女匆匆离开,走的时候,林如玉交代,“伺候谢将军伙食的李妈妈近日家里娶媳,想必手头紧张,你给她一些银子,告知她,我最近身子不适,她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婢女立即意会,点头,“我立即去办。” 婢女出去片刻,得意回来,对林如玉说:“事情办妥了,银钱已经给了李妈妈了。” 林如玉很满意,偏头问,“可问了将军近日在忙什么?” “问了,”婢女低声说:“李妈妈说,将军近日里都在宫中,想来是宫中事多,耽搁了。” 林如玉松了口气,又问,“将军府中的盛翠,将军可有留宿她房中?” 婢女说:“不曾,将军每日归家都很晚,即便回去了,也只是独宿书房,另外,李妈妈还说,之前那云姑娘最近已经离开,再不曾见过,想来是彻底被将军遗弃了。” 林如玉闻言,微微一笑。 婢女又说:“姑娘,李妈妈也说了,将军事多,需您体谅些,好饭不怕晚,您安心等着,将军夫人的位置,非您莫属。” 林如玉一张娇俏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她抚了抚额头,对婢女含笑说,“我有些头疼,你扶我上床,想来——将军应该快来了。” 谢景墨心烦意乱。 才刚刚进府,就听见院落里,有人在说话。 “我瞧着那林小姐,实在是可怜哦,早上我去买菜,外头的人都在议论。” “议论什么?” “说那林小姐不知廉耻,已经是和离之身,居然还有脸肖想将军夫人的位置,还说她是祸国妲己,狐媚勾引男人,外头说的可难听了呢,可怜那林姑娘孤身一人在那小院子里,可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啧啧,那确实可怜,不过好在她身边还有婢女伺候。” “好什么啊,女子再嫁,本就艰难,婢女终究是婢女,哪里能比得过身边的贴心人呢?这不,我早上听说,林姑娘被两个恶婆娘辱骂,还被迎面泼了脏水,如今病倒了呢。” “啊!那可真可怜了!” 李妈妈点头,“可不是呢,林姑娘对将军一片真心,可也不知为何,将军迟迟不去下定,林姑娘作为姑娘家的也不好问,想来心里,不知多少委屈呢,女子多艰难,何况是再嫁妇啊。” 李妈妈又说了几句。 在扭头的时候,门口原本站着的人已经走了。 李妈妈微微一笑,又自然的说了其他家常。 谢景墨站在小院外许久。 里面林如玉的咳嗽声一阵阵的传出来。 婢女走出来“正巧”看见了谢景墨。 惊愕道:谢将军,你怎么来了,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呢?” 谢景墨压低声音,问,“你家姑娘,病了多久了?怎么咳的这样重?” “好几日了。” 谢景墨皱眉,“可看了大夫?” “前几日姑娘怎么也不瞧大夫,说不想浪费银钱,想着自己身价单薄,得多多带一些钱财进将军府,才不叫将军招人笑话,说娶了个便宜妇人,今日实在是受不住了,只好叫了大夫,大夫说,姑娘是思虑过重,导致的淤气不散,所以才引起咳疾。” 谢景墨眼神一暗。 “姑娘说了,将军刚刚回京,许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故而叫我不许跟将军提这事,可将军,我们姑娘心里是盼着您来的。” 谢景墨点点头,“知道了。” “明日我叫位太医过来瞧瞧,你且叫你家小姐好好休息,” “等身子好了,我就叫人来下定。” 婢女摆摆手,“不必叫太医了,小姐说,不愿意麻烦将军,而且,今日看了大夫,眼见着好多了,” 谢景墨往里看了一眼,“咳的厉害,你好好照顾,其余的事情我会料理。” 婢女点点头,“替姑娘谢谢将军了。” 谢景墨转头就走。 婢女进门:“姑娘,将军是记挂您的,知道您病了,立马就赶来了,身上的军服可都没来得及换呢。” 林如玉站在门里,看着谢景墨伟昂离去的身影,低头羞怯一笑,“那想来,是我多心了。” 第117章 她这么努力,怎么可以只为做个妾? 次日。 云昭刚从宜妃那里出来,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谢景墨。 她装作没看见,刚要绕道,就被人一把扯住了后领口。 云昭烦躁的扭头,实在是想大骂! 但是这里是宜妃住所,宜妃喜静,她不能不顾及。 只好压低了声音,怒道,“谢景墨!你发疯能不能分清楚场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清楚没有?!你不怕死,我怕!” 谢景墨直接拎着云昭往宫外走,“如玉不舒服,你跟我去瞧瞧。” 云昭极为震惊。 “谢将军,你任性也要有个度好吗?我现在是宫中太医,不得允许,是不可以外出诊治的。” 谢景墨利落道,“我跟皇上说过了,” 云昭叹气,只好扯过自己的衣服往外走。 “你确定,你的心头肉会愿意看见我?” 云昭甚至都怀疑谢景墨是不是故意找人不痛快。 否则的话,怎么会找她一个人谢景墨睡过七年的人,去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看诊? 谢景墨目不斜视的往外走,“你以为你是谁,你去了,只管好好看诊,如玉性子最是柔顺,不会不乐意。” 快要抵达林家小院时,谢景墨在门口面容认真的叮嘱云昭,“进去看诊,其余的话少说。” 云昭点头。 谢景墨脸色才有了放心神色。 进入院子里,里头的咳声传来。 婢女扬笑走出来,看见云昭后,愣了一下。 “这位是宫中的云太医,医术不错,我叫来给你家小姐看看。” 婢女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僵硬几秒,“将军有心了,可是我们小姐,先前已经看过太医了,就不劳烦云太医了吧?” 谢景墨道:“看看安心些。” 云昭听见这话,偏头看了眼谢景墨。 后者毫不察觉,对云昭说:“进去吧。” 云昭点头,带着药箱进门。 院子里陈设不错,林如玉靠在床头,脸上未着粉末,看起来虚弱破碎的模样。 “劳烦云太医了。”林如玉伸出手,细细的咳了一声,看了眼站在门外的谢景墨,很虚弱的笑了一下,“景墨就是心太细了,不过一点咳疾,没有什么大碍,还劳烦云太医走一趟,实在是抱歉。” 云昭听出点什么,她没说,只是低头把脉,淡淡回,“谢将军挂心姑娘,我先替您看一看。” 林如玉看着云昭脸上毫无破绽的表情,勾了勾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只是寻常咳嗽,不过为着景墨安心,就劳烦您给瞧一眼,先前请了老中医来瞧过了,说不过忧思过度,云姑娘待会儿就这么跟景墨说就成。” 林如玉看着云昭瓷白的脸。 断定她这么年轻,看不出什么来。 云昭能入太医院,想来是走了谢景墨的关系。 也是 女子若无法嫁的好人家,不就是得出去抛头露面么? 想到这里,林如玉有些得意的想笑,用帕子掩住了,又显出一股子柔弱来。 谢景墨在外头问,“怎么样?” 云昭又把了把脉,眸色淡淡。 林如玉虚弱一笑,“云姑娘,您这么仔细,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你就跟景墨说,我没什么,也好叫他放心。” 谢景墨在外头听见这话,刚皱起眉头。 就见里头云昭松开了把脉的手。 “如何?”谢景墨问。 云昭站在床边,目光微沉的看着林如玉。 林如玉被盯的心里有些怯,笑意不太自然,“云姑娘?如何啊?” 云昭沉默了许久。 谢景墨皱眉,口吻不自觉的加重,“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是……很严重吗?” 云昭内心挣扎。 许久后,才轻声说:“林姑娘,无疾。”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许久后,林如玉才卷了卷唇,“景墨,你听见了么?云太医说了,我没听。” 说着,林如玉想要握住云昭的手。 云昭退了退。 林如玉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片刻后,又轻轻一笑。 “谢谢你,云太医,谢谢你让景墨安心。” 谢景墨站在门口,冷冷的沉下脸,对云昭道:“你给我出来!” 云昭走出去。 谢景墨的声音很大,整个林家小院都听得见,“她不懂事,你是大夫,你也不懂事吗?云昭你是大夫,你之前亲口跟我说过,你学医时,曾经发誓,这辈子对医患者说这话,你现在是怎么了?你说的是真话么?” 林如玉靠在床上,低低又咳了两声。 听见外头云昭说:“我说的就是真话,她确实无疾。” 谢景墨怒了,“云昭,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我信任你,我才把未婚妻子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看诊的?你枉为太医!” 云昭知道说真话会是这样的下场, 对比白月光,她的话什么也不是。 林如玉什么意图,她也清楚,不过是想要早日当上将军夫人。 在刚刚把完脉沉默的几秒里,她也想过,顺着林如玉刚刚说的,跟谢景墨说,便皆大欢喜。 可她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只说真话! 她不能违背誓言。 “算了,你走吧,我回头找其他人来看!”谢景墨烦躁的摆摆手。 甩手的幅度很大,手背一巴掌打在了云昭的脸上。 力度很大。 云昭一下子就懵了。 谢景墨也愣住,“你……我……” 云昭拿起药箱,“既然将军有更好的大夫,那我先走了。” 云昭咬牙,走出了林家小院。 林如玉在房间里头得意勾笑, 还要娇声问,“景墨,发生什么事情了?云姑娘想来也是在意你,你别怪罪她。” 话落,伴随两声可怜的咳嗽,“景墨,我知道你跟云姑娘的事,她今日这样,想必是心中有你,我不恼她,反而感激她在边塞苦寒陪了你七年,景墨,你去跟云姑娘说,她若愿意,我同意你纳她为妻,我为妾。” 林如玉不过随口一说。 结果,谢景墨反而安静下来,他看着林如玉,“你……当真这么想?” 林如玉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发虚,“啊?……” 婢女接收到林如玉的视线,立马红着眼眶过来说,“小姐,你说什么话呢?奴婢不许你这样糟践自己,你怎么可以为妾呢?你不是发过誓,生生世世,只为人妻么?” 这话说完,林如玉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谢景墨把这些抛之脑后,去找别的大夫了。 林如玉把自己整个人埋在冷水里,让刺骨的水泡的骨头发寒。 她这么努力,怎么可以只为做个妾? 第118章 你怎么不说,让我入赘云家? 谢景墨找了新的大夫来时,林如玉已经高烧开始说糊涂话了。 嘴里呢喃着:“景墨……景墨……” 婢女捂着脸,哭的十分可怜,“将军,你看看,我们小姐病的这样重,那位云太医怎么说我们小姐没事呢?将军,我们小姐即便是昏迷了,心里牵挂的,依旧是您,这样的深情厚谊,您怎么舍得辜负?” 谢景墨看着脸色惨白的林如玉,眉头沉沉的压下去。 “将军,我只是个婢女,按理说,有些话我不应该说。” “可今天,我实在是不吐不快。” “您这些年在边塞辛苦,可小姐在京中也艰难,她跟别人成了婚,可心里惦记的是您,她守着身子,只想等着您回来,夫家对她颇有微词,这七年里,小姐受尽了委屈,可她心善,不愿意跟您说,增加您的负担。” “您迟迟不来求娶,小姐嘴上不说,可是心里知道,你心里有一杆秤,偏向了那个叫云昭的女子。” “将军,我们小姐爱您,护您,所以才愿意委曲求全,说自己愿意为妾,您可以去问问那位云太医,她是否愿意像我们小姐一样委曲求全呢?” “您问了,便知道,谁才是最爱您的那个人。” 谢景墨心绪复杂的离开。 等人走远了,林如玉才虚弱的睁开眼睛。 “小姐,我刚刚说的那些你教我的话,可有错的地方?” 林如玉笑着摇摇头,“没有,你说的很好。” …… 谢景墨去了太医院,云昭刚从宜妃那里出来。 “如今是攀附上了新的权贵,是瞧不见我来了吗?”谢景墨抬手,拦住了要绕道走的云昭。 云昭眸色淡淡,“鞋将军,有何指教。” 谢景墨看向她。 细嫩的脖颈处有一条红痕,是昨天他太激动时,一巴掌手背甩上去的。 他看着觉得碍眼,抬手想要抹掉,云昭却已经先后退了一步。 眼神戒备,像是被惊动的小兽,警惕的看着他。 谢景墨心头发苦,“你什么意思?” 云昭:“将军什么意思?” 云昭:“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谢景墨,“等等!” 云昭停步。 谢景墨:“若如玉愿意让出妻的位置,你愿意我一同纳她进门么?你跟她,为平妻。” 谢景墨问的时候,紧紧的盯着云昭。 云昭想都没想,就摇头了。 “不愿。” 谢景墨眯起眼睛,脸上闪过怒意,“你听清楚,我已经答应了,你为我王府的王妃,只不过,你跟林如玉平起平坐而已,你还有什么不甘心?怎么,你觉得自己的身份比林如玉贵重?” 云昭神情很淡。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笑自己,也笑谢景墨。 “原来,你从来跟我就不是一路人。” “谢景墨,你不懂爱。” “在我看来,你也不见得多喜欢林如玉。” 真正的喜欢,是偏执的希望那个人只属于自己。 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如同施舍一般,让另外一个人一起来分享你。 云昭嗤笑一声,抬步要走。 谢景墨却只剩下怒意,“云昭,我已经一再退却,你别得寸进尺。” 从一开始以五千铠甲换之,到后面的同意云昭为妾,到如今的平妻。 “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 云昭淡淡笑了一下。 “且不说,你那位心头肉是不是真的愿意跟另外一个人分享你。” “谢景墨,我告诉你,我云昭,要做只做正妻,且需允诺我,此生绝不纳妾,我家有训,不可于烟花女子共处一室,谢景墨你若想娶我,就需要跟你那位林小姐断得一干二净,此生再不相见。” “否则,你就别再来找我。” 云昭笃定了,自己说的这些,谢景墨一条也做不到。 果然。 她的话刚刚落下。 谢景墨就用一副“你疯了”的表情看着云昭。 “云昭,你以为你自己是公主,还是名门贵女?你敢这么要求我?你怎么不说,让我入赘云家?” 云昭眨了眨眼睛,“那我就多加一条,入赘云家,做我云家上门女婿。” “呵!”谢景墨讥讽的表情充满了轻视,“云昭,你真把自己的当公主了!” “就你这样的,我出门能找一箩筐!” “你以为自己当上小小的太医是个什么大官了么?竟然这样狮子大开口!” “云昭我告诉你,你若今天不答应,日后,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考虑娶你!” 云昭点头,“那就请将军记得今日说的话,我若是没去求您,您可千万别来见我。” 云昭说完,抬步走进太医院。 谢景墨一张黑脸去见了皇上。 皇上看着比自己还冷酷的脸,实在无语,“谢将军,你能不能别每次来见朕,都一副娶不到媳妇的寡夫脸?我现在都怕了你了。” 谢景墨唇线拉的笔直。 皇上叹气,“你就当着那么喜欢那位林姑娘?” “太后的意思是,郭巧巧为妻,林如玉为妾,已经是很大的退让了,郭巧巧是丞相的千金,林如玉是烟火之地出来的,你知道巧巧愿意跟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共事一夫,需要多大的勇气么?巧巧是真心爱慕你,你不考虑她,也不考虑舅舅么?” 皇上实在头疼。 这个谢景墨。 放眼望去,整个京城,谁不是攀附着权贵努力往上爬。 他倒好,纡尊降贵,非要娶那林如玉,跟中邪了一样。 谢景墨随意敷衍了两句就走了。 皇上在后面追着喊,“太后叫你去她宫里一趟,喂!谢景墨!” 公公缩着脖子,低声提醒,“人已经走远了。” 皇上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闭了闭眼睛。 公公低声劝,“皇上,人这一生,能遇到爱的人不容易,将军若执意,您给那林小姐提提身份,圆了将军的心思,可不是好?” 皇上沉默了片刻,妥协的叹了口气,“那让朕想想,什么身份配得起景墨。” 谢景墨已经是王爷,将军了! 林如玉的身份需要匹配,除非叫军中要臣认错干女儿,要么,就真要给个公主身份了! 第119章 穷人乍富 “小姐!好消息!”婢女冲进了林如玉的房间,“好消息!” 林如玉喝着比命还苦的药,柔柔说:“能有什么好消息,景墨走了之后就再回来,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婢女笑眯眯的说:“宫里贵人传话来说,将军让皇上给你抬身份呢!” 林如玉闻言,头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 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真的?!” 婢女点头,“真的,听说皇上传召了户部,礼部,大学士……一群人的大臣,就是想着给您安排一个体面的身份呢!” 林如玉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又哭。 她的身份被人诟病许久,如今,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日后,她就是贵族女了! 再之后,她就是尊贵的将军夫人。 她的身份要比那云昭高贵千百倍! 之前她还深深惧怕谢景墨会把自己说的让妻位置的事情当真。 如今想来,是她多心了。 景墨心里,还是只有她。 “小姐,你现在放心了吧?将军这么久没来下定,原来是为了给您抬身份去了,将军真的好爱你!” 林如玉娇羞一笑,缓缓点头。 军营中。 高副将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入赘!哈哈——也就云昭说的出来。” 谢景墨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她还说我不懂她?!一脸失望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七年都抹除!我还不懂她?我都让她做平妻了,我还不懂她?我要怎么懂?” “现在的云昭远不如在边塞时贴心。” “居然说出让我入赘的话?我是王爷,也是将军?云家是什么?三代务农,代代贫苦,我入赘?她那什么养活我?” 高副将笑着说,“既然云昭这么不识抬举,那你直接娶了林小姐不就好了么?皇上不是在给林小姐物色人家抬身份了?” 谢景墨不太在意这个,“云昭实在是不懂事极了,平妻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她居然不领情,呵!难不成,她当太医,还真能当做一番天地来不成?” 高副将笑够了。 也笑累了。 然后笑了笑,说:“将军,云昭要什么,你其实一直都不明白。” 谢景墨看着高副将,“什么意思?” “你明白?” 高副将想了一下,“这么说吧,我做一个假设,若是云昭跟你说,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对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另外一边还有一个你,如今她不愿意在你们之间周折,便一同让你们两入赘,你可愿意?” 谢景墨皱眉,“她敢!” 高副将问,“她敢什么?” 谢景墨说:“她敢跟别的男子……我就打断她的腿!” 之前说杀你全家的时候,满口随意。 这句话,却多了真心。 高副将笑了笑,“将军,那为什么你娶平妻就可以,云昭就不能要两位男子伺候,在你心里,终究觉得云昭低你一等,你们之间你处于高位,你看她,永远是俯视的,这不公平。” 谢景墨刚张口要驳。 就听见高副将笑着说:“而且,将军你发现了么?你刚刚生气的点是云昭不许跟旁的男人纠缠,而不是需要你入赘。” 谢景墨皱眉。 高副将摆摆手,“将军,你且自己好好想,我阿姐给我寻了一姑娘,我去瞧瞧。” 谢景墨鄙夷的看着高副将,“你昨天还跟我吵着说,非云昭不娶。” 高副将哈哈笑声来,“将军,穷人谈不起爱,她不爱我,我就换一个人,我不一定爱那个人,但是,我可以忠于她,这样一生,也是美事。” 谢景墨表情鄙夷,“渣男!” 高副将笑起来,“跟将军比,差得远,起码我不曾动过平妻的念头。” 高副将说完,摆摆手走了。 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将军,边塞苦寒,云昭眼里只有你,京中乱花渐入迷人眼,这里好男儿太多,比如皇上,又比如容霄,你不珍惜如今还有入赘的机会,日后,恐怕你想要,都轮不到你了。” 谢景墨对此,嗤之以鼻。 云昭去宜妃之前,门口的公公说,“云姑娘,太后说,您给宜妃看诊完,看您去她宫里一趟。” 云昭说:“好。” 宜妃躺在贵妃椅上,看见云昭来,勾了勾笑,“你最近的调理很有效果,本宫睡眠,饮食,各方面都不错,你来本宫瞧瞧,本宫何时可以怀上龙裔。” 云昭把脉。 低声对宜妃说了日子。 宜妃眨了眨眼睛,对云昭道:“云太医,我想要个儿子,你可有办法。” 云昭默了默,低声在宜妃耳畔说了几句。 宜妃闻言,脸颊一红,“当真?” 云昭点头,“虽说不能万全,但是有九成把握。” 宜妃嘴角勾起笑,纤细的手轻轻一挥,“赏!” 云昭衣袖里揣着五个大金锭子从宜妃处出来,盘算着怎么给家里跟姐夫贴补,日后她若出了宫,这些银子若有剩,还能开个救兵救人的医馆。 若还有剩,便能够接济穷人。 云昭想到这里,就觉得开怀。 一抬头。 太后的公公已经等在外头了。 云昭收起脸上的笑,老实巴交的跟在公公后头。 进门之前公公低声提醒,“太后今天为谢将军要娶林小姐,要皇上给林小姐抬身份的事情很生气,你进去小心伺候。” 云昭心里立即惴惴。 云昭于是想,人还是不能有钱。 一有钱就忍不住惜命。 她揣着五个金锭,如今也想过过好日子。 谢景墨能不能即刻娶了林如玉,叫大家都安生些吧。 云昭于是又想。 人有了钱,男人都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云昭低头进了太后宫殿。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昭,淡淡道:“起来吧。” “你如今是太医了,身份上也比之前好上许多,且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走上来的,哀家很欣赏你。” 云昭不敢接着捧杀的话,低着头,“云昭是天下第一蠢笨的人,谢太后夸奖。” 太后听见这话,唇线拉直了一些。 “你跟景墨,近来如何?” 云昭:“将军是天上的贵人,我不过太医院小小太医,怎有福气见到将军,不过想来将军威严,身体一定康健。” 太后眼角抽动,“我听说,你们前几日才见过。” 云昭立即道:“是的,不过是为林姑娘生病的事,谢将军忧心,叫我去瞧瞧,云昭愚钝,不仅没瞧好林姑娘的病,还让将军不快,云昭有罪。” 太后一听,皱起了眉头,“你就这样不中用?如今的女子都知道为自己争一片天,你这样畏缩,实在叫哀家失望。” “你可知景墨为了林如玉,不惜让皇上抬她的身份,你一点不嫉妒?” 云昭俯身,衣袖里的黄金坠坠,她想笑。 可脸上只能摆出悲情的苦楚来,“边塞七年,终究抵不过年少的爱情,太后,我尽力了……” 云昭长长呼出口气,显得无奈破碎,“便罢了……” 太后看着也觉得可怜,摆摆手,“算了,你也算辛苦,赏你五片金叶子,你下去吧。” 云昭低着头,努力掩饰穷人乍富的表情。 谢景墨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云昭勾起的嘴角。 第120章 我送过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你不懂 云昭从公公的手里领过金叶子,一脸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一头撞到谢景墨的怀里。 一旁公公都呆住了。 怎么还有故意往人后头站,刻意叫人往他怀里钻的呢? 可对方是将军,且递了一记凌厉的眼神过来,公公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瞧见。 云昭把金叶子立即收进了衣袖内,才站直。 “将军,”她很恭谨的恭了恭身子,“您来找太后,那我就先退下的。” 说完,迅速后退,急速离开。 一旁的公公惊愕于云昭的脚速,这看着怎么跟逃命一样。 可不是逃命么? 云昭叹了口大气,心里却美滋滋的,没想到宫中赚钱,竟然这样容易。 云昭回了太医院。 才刚一进门,皇上又有赏赐下来,公公低声在云昭耳畔低低道:“宜妃如今伺候妥当,皇上知是云太医的功劳,故而赏了这些,要你日后多多费心。” 云昭笑着谢恩。 她数了数,除了一些衣料,还有十个大金锭子。 云昭乐滋滋的想,现在就是即刻出宫,她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说不准,还真能娶个好儿郎入赘呢。 容霄笑着走到云昭的身侧,问,“这么开心,想什么呢?” 云昭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 容霄眼底的示好,她不蠢,她看的很清楚。 她微微后退了一步,笑着说:“我想着,拿着陛下赏的这些银子,在京中买个院子,日后娶个美娇夫。” 容霄眼底的笑意,顿时就淡了。 “美……娇夫?” 云昭点点头,说的很认真,“我家人丁单薄,我想着日后娶个愿意入赘的,所以如今需要多多备些彩礼,日后不好叫我家相公受委屈。” 容霄一颗心都碎了。 他家虽不止他一个,可父亲是绝对不会愿意他入赘的。 这可难办了。 容霄低声问,“一定要入赘么?” 云昭十分肯定,“当然。” 容霄眼底的失望明明白白的。 那天之后,容霄就又对她没那么热情了,意兴阑珊的样子,连笑都显得牵强。 云昭却不在意这些,她清楚要自己先安身立命,之后,才有其他。 谢景墨黑着脸站在去往宜妃宫殿的必经之处,第五次被云昭忽略。 “最近得了不少赏吧?” 这一日,谢景墨忽然就跟上了云昭的脚步。 云昭最近一脸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的开心,他看着就觉得无言。 不过几个金定子,几片薄薄的金叶子。 至于么? 云昭显得小心又认真,“对于将军而已,不过一顿酒钱。” 云昭见识过谢景墨还是将军时候的豪奢,一顿酒吃去十几个金锭对谢景墨而言也不算什么。 谢景墨被哄的有点高兴,扯了扯唇,跟着云昭的脚步,显得悠哉。 “知道就好。” “所以你就更应该明白,跟了我,比伺候宜妃,或者太后要来的有益处许多。” 这话让云昭停了脚步。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谢景墨,“是么?我跟过将军七年,我不曾记得您曾给过我任何赏赐。” 云昭从来不图这些。 但是想来还是生气。 陈婷婷去军营的时候,谢景墨不见得多偏爱,但是送东西从来没手软。 千金一张的狐皮说送就送了。 再到林如玉就更不用说了,那日她去了林家小院,里里外外的陈设雅致又精致,人人都传闻,那是谢景墨给林如玉的安家之所。 还没过门,就给人安置好了一些。 而她呢? 除了耗尽去七年,什么也没得到! 想来,可不憋屈! 谢景墨看着云昭瓷白的小脸,一脸的不甘心,他抵笑一声,“我没送过你什么?我送过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你不懂。” 云昭没听见谢景墨说什么。 她也不在意。 她大步往前走,谢景墨却依旧跟着,“你辞了太医院,好好的跟着我,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云昭目不斜视,很淡定,“是么?曾经我梦寐以求的,可如今我已经不想要了。” “将军,我能自己养活我自己,就不劳烦您了。” “你跟林小姐珠联璧合,等你们的好日子时,我一定送上贺礼,祝你们大婚之喜。” 谢景墨的脸沉下去。 他看着云昭走近了宜妃的内院,眯起眼睛不悦的想。 怪不得都说,女人有钱都变坏!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转身,去了太医院。 “怎么样?”宜妃问,“我最近都觉得惫懒,还恶心呕吐,我没声张,一直等着你来,你快给本宫瞧瞧,我是不是怀孕了?!” 云昭摸着宜妃的脉搏,沉默了许久。 宜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昭。 “恭喜娘娘,你确实怀了。” 宜妃闻言,激动的喝了好几口水!“真的?!你没骗本宫吧?!” 云昭轻轻一笑,“您不信的话,可以让其他的太医来瞧瞧,是喜脉。” 宜妃抑制不住的喜悦,可又要努力的控制自己。 她低声问,“那……能看出是公主,还是太子么?” 云昭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是还是谨慎说:“刚怀,并不明确,娘娘再等一个月,到时候我一摸便知。” 宜妃笑眯眯的点头! “好!好!”宜妃捧着还不显怀的肚子,激动的问云昭,“云太医,你看本宫如今要怎么办?这么坐着,没事吧?” 云昭轻轻一笑,被宜妃的喜悦感染,“您平日里可以稍稍走动,累了就躺着休息,其余的照着日常就好,我给您开几剂安胎药。” 宜妃点头,“去,去开!云太医,本宫怀孕了,我回头会跟皇上说,让你住进本宫的宫里来,若本宫日后诞下龙子,除了本宫赏赐,本宫的哥哥们也一定对赏你!” 十年! 她嫁入皇家十年! 她日思夜想,终于如愿! “来人啊!赏云太医黄金千两!另京中私宅一处!” 云昭闻言,深深一震! 顿时被金钱砸晕了头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被公公推了推才赶紧跪下谢恩! 云昭回太医院收拾东西。 找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寻到那十五个金锭跟五片金叶子。 有贼? 第121章 后悔 这里可是皇宫啊! 即便如今云昭有了一千两黄金,可这些金锭子还是很重要啊。 若真开了药铺,这些金子换了药,不知能救活多少人家呢。 云昭找的满头大汗。 “你还真是惜才呢,至于么?”谢景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一个黑色袋子,颠起来的重点,看着像是银子。 云昭直立起身,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了下巴。 “谢景墨,你还我!” “你凭什么说,这银子是我拿走的。” 云昭一腔怒意,忍了忍,“谢将军,你家大业大,别跟我计较这些小钱,行么?宜妃的人还在外头等我,你把金子给我。” 谢景墨有点烦云昭这种窝囊隐怒的样子,“不过几个金子,你也至于,眼眶都红了。” 谢景墨不会知道。 她有私宅了,宜妃不是小气的人,想来私宅不会小。 她日后把私宅卖了,再买个铺面,有了这些金子,她可以救助很多很多人。 “谢景墨你没穷过,你不会知道的,你把金子给我。” 云昭走过去,谢景墨却已经先抬起手。 云昭自然是没有谢景墨高的,她急的红了眼眶。 “瞧你这爱财的样子,那你这样,你亲我一口,我就把东西给你。” 谢景墨露出从前浪荡王爷的本质来。 云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眶的眼泪一点点蓄积。 许久后,她才哑着音调,忍怒道:“我不要了!” 说完,转身就走。 谢景墨手里还拿着那些银子,他看见了云昭眼眶里的泪水在转身后落下。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云昭跟着宜妃宫里的公公回去了。 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下日后,宫门要下钥了。 他只好先出宫。 才刚一出宫门口,就看见了林如玉身边的婢女。 “将军,姑娘给您做了件披肩,最近夜里冷了,需多穿些衣服。” 婢女把披肩递给谢景墨时,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一看,“是给我们小姐的聘礼么?!” 这话刚刚落下。 外头的马车上,帘子被掀开,林如玉一张白皙的脸从里头露了出来。 她脸上还带着一丝的病气,可语调中掩饰不住的高兴,“是给我的么?” 谢景墨呼吸顿了一下。 林如玉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她走到了谢景墨的面前,低着头,小声说:“原本只想着,自己还病着,远远的看将军一眼就好,没想过要下车,到不曾想,将军居然随身带着聘礼,如玉真是感激。” 谢景墨刚要开口。 林如玉已经扑了上来,垫起脚尖,在谢景墨的脸上亲了一下。 谢景墨彻底愣住。 林如玉娇羞一笑,“谢谢将军的聘礼,这就算下了定了,日后,您找人选了吉日,来迎我过门。” 林如玉说的欢喜,低头娇羞一笑,上了马车。 丫鬟抱着那袋金子,随后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在长安的街头走远。 谢景墨站在原地,如被雷劈! 那一夜,谢景墨没回府。 呆呆愣愣的去了军营,一进军营就洗了一把脸。 高副将进门,笑了一下,“别装了,心里美死了吧?” 谢景墨扭头,“你说什么?” “我们在门口都看见了,你拿了云昭的金子,给了林如玉做聘礼,将军,你在杀人诛心这一方面无人能及。” 谢景墨闹心的很,又洗了一把脸,“我没说要给她!我都没反应过来!” “是么?”高副将没多在意,“可你迟早不也要给的么?你不是早打算了要去下定?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京中不比边塞,这里闲散的很。 高副将磕着瓜子,悠哉游哉,“我今日看了个姑娘觉得不错,许这几日要下定,到时候选了吉日就成婚,将军,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墨迹什么?” “你都是想好的事情么?” 谢景墨抹了把脸,依旧觉得没擦干净,“你不明白,那是云昭的钱。” “那又如何?”高副将说:“那金子又没写名字,你明日再拿过一份给云昭就是,你将军府还差那点钱啊?” 谢景墨苦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是应该高兴的。 也应该觉得高兴不是么? 他曾经一直想的就是要娶林如玉过门。 如今,一切都水到渠成,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脑子里全都是今天惹哭云昭,她伤心的样子。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眉头紧锁的样子,笑了笑,问,“将军,林如玉亲你,我们可看见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就是觉得云昭跟了你七年,你于心不忍嘛,可是你该结婚结婚,我回头会劝劝她,我就跟她说,别痴心妄想了,谢景墨已经跟林如玉睡了。” 这话一出,谢景墨的眼刀递过去。 高副将笑眯眯的改口,“不是,不是睡,是亲了。” 谢景墨冷眼依旧瞪着高副将。 高副将眨了眨眼睛,“亲了啊,这里。”高副将指了指下巴的位置,“怎么?不承认?我们好几个人看见了。” 谢景墨一股子的恼怒升了起来,“滚!” 高副将嘿嘿的笑着走了。 走之前,低声说:“将军,我记得云昭说过,只做妻,且只能有她一个,她这个人最重诺,你想清楚哦,婚丧嫁娶,落子无悔。” 谢景墨的眼神更暗了。 夜一点点的深了。 外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谢景墨在床上躺了半天,忽然翻身起来,利落的穿了外衣。 高副将在外头数星星。 看见谢景墨从营里出来,笑眯眯的问,“将军,你去哪啊?” 谢景墨一言不发,走进了黑幕中。 他敲开了林如玉家的门。 婢女看着谢景墨的脸,顿了好久,然后轻声问,“将军……怎么了?” 谢景墨觉得局促。 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他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可他得开口。 他低声问,“你家小姐,睡了么?” 婢女看着谢景墨那张毫无喜色的脸,笑着说:“睡了呢,将军有事,要不明天再来?横竖已经下了定了,我们小姐又不会后悔,将军别心急。” 第122章 算计 谢景墨这辈子,没在钱上局促过。 这一刻,是当真的觉得开不了口。 可他走不动,他不能把云昭辛苦赚来的钱给别人。 “你能否叫你小姐起来,我就说几句话。”谢景墨说。 婢女捂嘴一笑,“将军也太心急了,这才刚刚下定,转头又急着来找小姐,可是小姐真的已经睡下了,即便真的叫起来,这深更半夜的,叫人瞧见了,对小姐跟将军的声誉都不好,将军若要见小姐,回头带着商定好的嫁娶日子来,不就见到小姐了么?” 婢女说完,恭了恭身子,转头进了院子。 片刻后,院子里的烛火熄灭,室内陷入一片冷寂中。 过了许久。 “走了么?”林如玉的声音低低道。 婢女低声回应,“小姐,走了。” 林如玉没在开口说话,只是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不管谢景墨这个金子原本是要给谁的。 如今既然到了她的手里,就断断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她今天在城门口就已经瞧出来了,这银子不是给她的,可那又怎么样,她觉得这个金子是给她的,就行了! 林如玉闭上眼睛睡觉之前,低声对婢女道:“明日,你去临街买一些喜糖,迎着街头去发,人若问,你就说是我林如玉跟谢家王爷谢景墨的喜糖!” 婢女在黑暗中应,“是。” 林如玉又说:“早些去,让谢景墨来找我要这些金子,都开不了口。” 说完这些,林如玉才缓缓的睡过去。 云昭搬去了宜妃娘娘的宫里,宜妃娘娘害喜严重,她跟着公公们出来寻些解吐的。 才走到闹事,远远有人笑着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糖。 “是云太医吧?” 云昭认出来,这是林如玉身边的婢女。 “大喜呢,昨天谢将军给我家小姐下定了,这不,我家小姐说,也大家沾沾喜气,就命我买喜糖,迎街发放呢,”说着,婢女往云昭的手里又塞了一把,“云太医岁数也不小了吧,多吃些,好觅得好郎君。” 云昭轻轻一笑,“谢谢了。” 话到这里,本该结束,可婢女并没有走。 反而笑着对云昭说:“将军疼爱我家姑娘,给了好多的东西,还另外给了一袋金子,用黑色的钱袋子装着的,里头除了金子,还有金叶子,将军说,这些拿了去买喜糖,让大家一切都高兴。” 云昭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金子,跟金叶子?” 婢女故作懵懂,“对啊,”她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你瞧,还剩一片。” 京城很大,人很多。 薄薄的金叶子变成了贺谢景墨跟林如玉的喜糖。 那原本是林如玉用来安身立命的本钱。 “将军还说了,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若不够,叫我去将军府取,他昨天匆忙,带的不多,也就这几片金叶子罢了。” 云昭脸上的笑意全无。 视线冷冷的跟远处的谢景墨对视。 谢景墨走过来的时候,婢女已经走远了。 “将军,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是故意来恶心我吗?用我的钱,买你们的喜糖,将军果真好本事!”云昭直接怒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谢景墨拉了她一把,云昭火气很重,甩了一下手。 一巴掌反手就打在了谢景墨的脸上。 谢景墨的脸色顿时就沉下去了。 “进了京,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谢景墨脾气也上来了,“不过就是几个金子,一些金叶子,你人都给过我,何况这些金子?至于这么在意吗?” “再者说了,你是气这些金子,还是气我给林如玉下定,你自己心里明白。” “云昭,女人善妒可不好。” “我之前说过的,跟林如玉同为平妻,你若现在答应,就还算数,回头我也给你些金叶子,你也能买了喜糖叫大家高兴,你云家也算得了体面,如何?” 云昭气极! 咬着牙,“将军府的福气我受不起!那些金子,就当做我给将军日后买棺材用!” 云昭说完就走。 被谢景墨一把拉住了手臂,“你一定要这么固执是吧?我问你多次,你非要这么倔?” 云昭点头,“对,我就是这么倔,而且我劝将军早些娶了那林姑娘的好!否则,她会当真觉得,你心里有别人!” 她不是傻子。 婢女那点小心思,她看的一清二楚。 之前林如玉又是装病。 如今又是满大街洒喜糖,她站这么远,婢女远远的瞧见了追过来,不就是忌惮她么? 云昭甩开了谢景墨的手,转身跟着公公回宫了。 谢景墨一张脸,看着云昭离开的身影,狠狠的甩了袖子! 谢景墨沉着脸入宫。 皇上原本美人在侧,看见谢景墨黑着一张脸进来,立即别过了脸。 “你又来做什么?”皇上觉得自己上辈子作孽,才会跟谢景墨是兄弟。 谢景墨不想回王府,也不想去军营,想来想去,只好来烦皇帝。 皇上挥了挥手,让身边人下去。 然后才无奈道,“你还要朕怎么样?朕叫了一屋子的文武百官,他们都不愿意给林如玉一个管家身份,干女儿都不愿意认,朕已经尽力了,早上太后还以为这个,把朕叫去训斥了一顿。” 皇上一脸的晦气。 谢景墨又没什么情绪了,“那就再等等,我不着急成婚。” 皇上闻言,火气更大了! “你说什么?!” “三年前,你就跪在你站着的这片砖上,跟朕说,你非林如玉不娶,你记得吗?” “如今朕累死累活的给你办这事,你说你不着急?!” “来,你给朕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话音刚落,外头太监进来,“皇上,宜妃娘娘带着燕窝莲子羹来瞧您。” 皇上立即说:“外头暑气热,她身子重,来做什么?快叫进来。” 宜妃进门之后,行了个礼,皇上急急忙忙的叫人起来。 宜妃转头,上下扫了一眼谢景墨,而后,缓缓的收回了眼神。 “皇上,嫔妾有孕,多亏了云太医,如今她住在我的芳菲殿会一直照料到我生产结束。其中辛苦,皇上你可要好好地赏她。” 皇上轻轻笑了笑,问,“你觉得赏什么呢?” 宜妃笑盈盈的站着,视线落在谢景墨的身上,“金银珠宝自然不在话下,可我觉得,云太医这样好的女子,需配得良人,才不算辜负了她对臣妾如今的一番用心。” 第123章 枪打出头鸟 皇上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谢景墨。 心里想着。 爱妃啊。 这钱能赏,人咱可动不得啊。 皇上刚要开口。 宜妃笑着在皇上身边坐下,柔柔说:“云昭说了,我这胎是双生子,这样还不足以赏云太医一个好姻缘吗?” 皇上闻言,大喜! 谢景墨眨个眼睛的功夫,就听见皇上激动的说:“赏!赏!” 宜妃勾唇,笑着看向台下的谢景墨,“皇上,我的弟弟常恒近日在宫中,我想着让两人相看一番,若两人彼此满意,也算良缘。” 皇上闻言,连连点头。 谢景墨冷着脸,“常恒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云昭不会喜欢他。” 宜妃眯起眼睛,“是么?王爷从前也是京中纨绔,如今不也照样功成名就,常恒性子是顽劣,可那是没有遇到好姑娘,皇上,我觉得,云昭就是能够镇得住常恒的好姑娘。” 谢景墨一脸的冷漠。 等宜妃走了,谢景墨沉沉看着皇上。 皇上乐呵呵的,“好了,气什么?你不是要林如玉么?如你所愿,回头我给她个公主身份也算配你,宜妃这些年无子无女,如今得云昭照料,自然感激,我给了林如玉公主身份,也算对得起你,你抬抬手,别为难云昭了。” 谢景墨冷了脸,“常恒配不上云昭。” “那谁配得上?”皇上说:“就你配得上?” 谢景墨黑着脸,“云昭心气高,她要的是可以入赘云家的人,怎么,宜妃还能让常恒入赘不成?” 皇上摆摆手,“云昭如今是小小太医,但是你瞧着吧,等宜妃这双生子的消息传出去,云昭必定成为后宫嫔妃争相抢夺的太医,容远眼见着就要退下去了,以云昭的本事,日后为太医院首位,也不是没指望。” 皇上正了正身子,“宫里的太医院首位,多大的荣耀?到时候别说是入赘,想来云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 谢景墨的脸,越发无止境的沉下去。 他知道,皇上说的是实话。 后宫女子,子嗣最重,能得一子,便可保一生富贵。 宜妃十年无孕,整个后宫皆知。 如今一胎双生,可不知道要遭多少人眼红。 而今日宜妃借着送糖水的由头,让自己的弟弟先博了跟云昭相处的先机。 一是确实看中云昭的医术,想拉拢着,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所以才在即便知道了自己跟云昭有过过去,还依旧介绍了常恒跟云昭相处。 宫中,向来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二是宜妃看中了云昭日后的仕途。 云昭本就是女子,日后出入后宫,多多便宜,比那些本就是男子的太医要合适许多。 后宫中,想来日后拉拢的人会很多。 谢景墨沉着眉头,转头出去。 后头皇上说:“你若要现在去找云昭,去宜妃那里可等不到,得去皇后处等。” 谢景墨皱了皱眉,转头,“皇后如今已经三十,难不成还能生育?” 皇上摇摇头,“我不是太医,你问我,我怎么得知?我只知道,若皇后都能受孕,那别说宜妃弟弟了,皇后弟弟,也不是不行,对吧。谢大将军?” 皇上笑着说完,就见谢景墨冲了出去。 身侧太监低声问皇上,“皇上,礼部来问,林如玉小姐的犀落公主,还封么?” 皇上摆摆手,“先放放,不急。” 皇后宫中。 “云太医,宜妃肚子里的,确定是双生子么?” 云昭跪在地上,“是。” 皇后眼神一暗,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宜妃如今二十有四了,怀双生子,会不会太为难了她?”皇后的口吻中,带着凌厉。 云昭低声说:“宜妃娘娘福泽深厚。” 皇后眯起了眼睛,语调冷沉,“是么?那你看哀家的福分,可是比宜妃少?” 云昭紧了紧手,“娘娘是皇后,自然福分万千,无人能及。” 皇后讥讽勾唇,“是么?那就劳烦云太医也给本宫瞧瞧,让本宫也怀上双生子。” “哈哈哈——简直可笑!”宜妃进门,看了眼地上的云昭,“皇后,这是故意为难我的人么?您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居然好意思说怀孕?” 云昭依旧跪着,内心叹气。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她就是那条鱼。 皇后果然大怒,“宜妃,你别仗着如今有孕,就无法无天!” 宜妃倒是淡定,“皇后娘娘严重了,本宫不仅有孕,还有尊荣,又皇上的偏爱,你有么?” 皇后太怒! 从前宜妃没有身子的时候,还没这么嚣张。 如今有了孩子,已经彻底不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了! “你放肆!” 宜妃碰了碰头上的簪子,站起来,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云昭说:“还不走,等着皇后娘娘留你吃晚饭么?” 云昭起身,后退,跟着宜妃娘娘出去。 身后。 “皇后娘娘,这个云昭后续真的有些本事,刚刚实在不凑巧,宜妃怎么就来了?” 皇后眯起眼睛,“她当然回来,如今她看云昭可看的紧,生怕宫中帮旁人抢了她去,实在是可恶!不过本宫岁数了,也不再想着怀孕的事,横竖也就这样了,我不过看不得宜妃得意罢了。” 身边的婢女低声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有您自己的福气,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放弃呢,刚刚云太医不是给您把了脉么?横竖我让她给您抓一剂药,试试也好啊。” 皇后摆摆手,“算了,中药太苦,我不折腾了,这么多年了,自从我小产后,就再也怀不上,如今也是不妄想了,免得被人嗤笑。” 云昭从宜妃这里出来,去药房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一个人。 她认的出来,是皇后身边的婢女。 她知道对方来做什么,没点破,只轻声说:“姑姑跟我来。” 她写了个方子给那婢女,婢女笑着离开。 走之前,对云昭说:“若有成效,一定来谢云太医。” 云昭没说什么,回宜妃宫里的路上,有人拦住了她。 “枪打出头鸟,你可知道?” “在这宫里,太拔尖的,死的快。” 第124章 只有恩,没有爱。 云昭一抬头,看见了没有好脸色的谢景墨。 云昭没忘记自己的那些被盗走的银钱,“谢将军,你这么没事做么?下了定了,该好好的去准备之后的婚宴,我这里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谢景墨知道她烦,也知道是因为那些金子。 “云昭,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想在宫中找靠山,这一点我不想说你,宜妃确实势大,可她终究身在后宫,后宫荣宠,虚幻的像是天上的云,全靠圣上的脸色, 再者,皇后跟宜妃多年不睦,你帮了宜妃,就是损害了皇后娘娘的利益,你可懂?如今宜妃是护着你,那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你的医术保驾护航, 可若等她生下了孩子,你对宜妃来说,就已经无用了,她还会保你吗?到时候,皇后再为难你,你可有帮手?” 谢景墨长长的呼出口气,“云昭,你终归是女子,眼界太短。” 云昭嗤笑一声,“是么?我眼界太短,那我应该找谁做靠山?谢将军吗?” 谢景墨自然是瞧见了云昭的一脸讥讽,“当然,我是朝中大将,又是王爷,我的荣宠是天生的,不因其他人的喜好,这样的庇佑与你而言才最稳固。” 谢景墨的话落下,云昭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她依旧看着前面的路。 她只看着前面的路。 她淡淡的说:“将军,靠着美色勾着男人以此安稳的路,我过了七年,如今我想换一条路走。” 谢景墨愣住。 云昭已经走近了宜妃的住处。 云昭刚刚的话没有说完整。 可谢景墨却似乎已经明白了她要说的。 她付出了七年,本以为可以依仗的,最后却是被换了铠甲,如今—— 她不敢了。 即便前面刀山火海,她也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闯一闯! 再差,也不会比当初被人像是物品一样被换走来的更差。 谢景墨站在宜妃的门口,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有些失魂的离开了皇宫。 站在皇宫外,他看着红墙,第一次后悔。 当初,不该跟临城城主做了交换。 是很好,很好的云昭,不应该被那样指摘跟侮辱。 “将军,”谢景墨听见声音转头,林如玉站在街头,风一过,树上的叶片落下来,像是多年前,他看见林如玉时的样子,可如今,他的心境已不似那年了,他扯了抹笑,走过去,“如玉。” “将军事多,我给你做了个荷包,安神用的。”林如玉没有提云昭,也没有提婚期,她盈盈一笑,脸上是数不清的温柔。 谢景墨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愧疚。 “将军可要回小院喝杯酒,暖暖身子?” 谢景墨轻声说:“营中有事,改日再去,你早些回去。” 林如玉乖巧点头,“景墨怎么说,如玉就怎么做,如玉都听你的。” 林如玉上了车,眼里流露出依恋,可嘴上依旧一个字都没多说。 马车缓缓离开,谢景墨的心复杂不已。 马车内,林如玉的笑意一点点被拉直。 婢女:“小姐,你刚刚为什么不提要成婚的事情?” 林如玉挽了挽头发,眼睛微微吊着,回过神来,又略略恼怒。 那种地方出来的,勾引男人最有手段,可这些手段,可不是良家女子会做的动作。 她想提成婚,可她知道,要抓住男人的心,就不能逼。 需要让男人对自己有愧疚,愧疚积累的越深,他就会对自己越好。 谢景墨对自己好,不过是因着多年前救了他的情谊,先不说,当年救他的人不是自己,即便是,那么多年的情谊,也早就散了。 外头的人都说,她是因为宫里的人逼迫她才嫁了他人。 是有些这些缘故。 可归根究底,谢景墨对她,只有恩,没有爱。 否则那军营,云昭进得去,她林如玉怎的进不去? 谢景墨没想带她走罢了。 男人嘴上说什么不要紧,看的是他做了什么。 她逼的太过,也不过是把谢景墨推到了别人的身边,她没那么蠢。 林如玉看着车外,没把自己的心思说给婢女听。 她只是淡淡说:“跟宫中的人说,再给谢景墨跟云昭添一把火,两人关系不断,谢景墨不会下定决心娶我。” 婢女低头,说:“是。” 谢景墨去了军营,高副将春风得意,跟旁人炫耀自己得了未来娘子秀的荷包。 “云昭说要恭喜我,她还说,我家中艰难,娶妻没有落脚处,她的新院子,可以匀给我一间,让我日后做婚房。” 高副将是家中最小,往上数九个哥哥,家里小屋子拥挤的下不了脚。 高副将这些年在边塞,省吃俭用,也只够养活这些人。 如今他要成婚,家里真要弄出一间房,也实在困难。 九个哥哥都因此打光棍。 高副将一筹莫展的时候,云昭开了口,“宜妃新赏了我院子,你若不嫌,给你一间屋。” 高副将高兴的要给云昭跪。 如今谁都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云昭却一片赤忱,全然顾念这七年情谊。 谢景墨在一旁,皱了皱眉头,他没见过高副将的未婚妻子,也不知是什么人。 他在心里埋怨云昭莽撞。 新屋子,若开了个头给了一间高副将,日后别人再要,她怎么好开口拒绝? 这个女人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 高副将很高兴,摸出了兜里的钥匙,“看,新屋钥匙,云昭最近事忙,还没去过宜妃赏赐她的新屋,我今天正好去瞧瞧,云昭说了,随我选一间。” 众人满脸的羡慕,“那我们也跟着去!” 高副将点头,走的时候,问谢景墨,“你去么?” 谢景墨皱眉,宜妃家大,赏赐的屋子不会太小,但应该也不至于太大。 他什么屋子没见过,不好这口新鲜。 高副将笑了笑,拉着谢景墨,“知道你想去,摆什么脸,走啦!” 片刻后。 众人站在高大的房屋外,叹为观止! 谢景墨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 宜妃看来确实赏识云昭,这样大的屋子,就是京中许多官员也不见得有,宜妃说给就给了。 他想起宜妃说的要把常恒介绍给云昭,想来,是真的了。 第125章 她心里暖 众人进门,连连惊叹。 每开一间屋门,他们都发出一声惊叹声! 高副将笑眯眯的对谢景墨说:“瞧瞧,云昭跟了宜妃就享福了,看看之前跟了你,啥也没有,要我,我也选宜妃。” 谢景墨黑着一张脸。 最后,高副将选了一间最最偏僻的小屋子,走到门口需要挺久的时间。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略略放松的脸,笑了,“怎么?你觉得我会选主屋?将军,你别老是把人心想的太坏。” 说完,高副将警告跟来的众人,“我这可是云昭主动说给我住,而且,日后我肯定要给租钱的,你们别仗着我进来了,就主动跟云昭开口要便宜,被我知道了,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为云昭在善后。 谢景墨的脸色彻底缓和了。 高副将还是笑,对谢景墨说:“高兴了?景墨,其实你发现了没有,你口中跟我们称兄道弟,战场上也能庇佑我们安全,但是你这里,”高副将指了指先自己的心,“还是多考虑利益,这不怪你,你出生帝王家,习惯了,云昭看着冷,也不像跟别人多亲近,可她心里暖,接地气。” 高副将还说:“云昭拿钥匙给的时候,跟我说了,回头在这院子里,给她姐夫留一间,还说,冲着她姐夫千里送云梦回家的情谊,无论日后林副将是否再娶,这里都有他一间房。” 高副将呵呵一笑,“云昭这大度,叫我都自愧不如。” 这年头,谁不怕麻烦啊。 谁不怕你一住进去,就不走了。 谁也怕人多有矛盾。 可云昭没想这些,她只知道,林副将中年丧妻,一定艰难,也知道,他往上九个哥哥,若没有这间房,这辈子都娶不上妻。 谢景墨能够随意给出去的金叶子,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糖。 谢景墨沉默了许久,“她就没说,给我留一间房?” 高副将乐了,“你自己有将军府,你还住这里做什么?不怕跟我们挤啊?” 谢景墨脸又硬了,“真没给我留?” 高副将不笑了,“你都下定了,立马要成婚的人了,你好意思在这里要一件房?” 高副将侧头看着谢景墨,“将军,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如果可以的话,高副将还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人?!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谢景墨怒了,“我没下定!那不是要下定!” 高副将点点头,“是么?那满京城都吃到你的喜糖了,听说那一日,整个京城的喜糖铺子都被买空了,将军,那银子似乎是云昭的吧?”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我最后说一次,我没有下定!那不是要下定的银子!” 高副将笑眯眯的说“哦”视线却看向站在门口的云昭。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谢景墨扭头,冷冷的看着高副将,“你故意的?!” 高副将笑了笑,“你不是要一间房么?将军,我在帮你。” 高副将说去找林副将过来,他先走了。 众人跟云昭道喜也走了。 顿时,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剩下了谢景墨跟云昭。 “怎么出来了?”谢景墨问。 宜妃娇气的很,云昭离开一步,都不放心自己的肚子。 “出来买几味草药。” 谢景墨点头,“宜妃那里,你一定要多注意,她能赏你,也能罚你,给的恩赐有多大,处罚就会有多狠厉,她的这胎双生子,你一定要保住。” 云昭点点头,“我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 谢景墨又问,“能摸出来是男是女吗?” 云昭很坦诚,“两男。” 谢景墨眉头压了压,他并不觉得是好事。 反而觉得极其凶险。 “我明日会跟皇兄说,让多去几个太医,跟你一起担着,有事别自己闷头上,现在情况跟边塞不同,宫中比你资历深的太医多的事。” 谢景墨是宫中长大。 后宫里的手段,可一点不比前朝逊色。 稍有差池,就会粉身碎骨。 他现在甚至后悔把人带回来了,早知道,还不如让她在里子拐。 外头的公公叫云昭该回去了。 云昭走时候,谢景墨说:“你这里许久没人住,我来替你规整,高副将的婚房,我也会一并叫人安排,你安心就是。” 云昭原本想说不用。 可一想到自己那些大金锭子,金叶子,也不想开口了。 横竖还一些也好。 谢景墨没听见预料中的拒绝,他露出了自己都未察觉的笑。 公公跟在云昭的身后,低声对云昭说:“云太医,谢将军笑了。” 原本以为云昭会转头。 可并没有。 云昭反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像是后面有厉鬼在追赶。 公公:“云太医,何故忽然走这么快?” 云昭:“嗯,走快些,回忆就追不上我!” 次日。 云昭正在熬药,有人忽然从身后走过来。 她下意识的一个过肩摔,倒是没料到,对方利落站稳了。 云昭惊奇的抬眼。 那一日,阳光特别好。 从头顶上落下,让人眼睛亮堂堂的。 “你就是云昭?”来人环胸勾笑,腰间系着数个香包,一脸的桀骜不信。 云昭:“是。” “你可晓得我是谁?” 云昭点头,“常恒。” 家中最小的孩子,最受宠,也最不羁。 连宜妃这样的人,遇见他也是头疼,是太医院那般人嘴里的:小祖宗。 因为宜妃的缘故,也因为宜妃母家在朝中得势,所以被允许在后宫来去自由。 云昭以为,像容霄那样的人便算是养的极好的,倒是没料到,还有更谪仙的男子。 “你倒是比外头那些混账有眼力劲,”常恒随意往一边的石桌上一坐,“听我姐姐说,是你用药,让她怀上了龙裔?” 云昭低着头,表情恭谨,“宜妃娘娘得皇上宠爱,又有子缘,我不过尽了绵薄之力,这实在是最不打紧的。” “啧!”常恒皱起眉头,“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说这些虚话做什么?我姐姐十年无孕,你调理后才怀上的,这宫中人人皆知,你何必自谦,反而显得虚伪。” 常恒从桌子上跳下来,“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嘴里没一个实话的人。” 小祖宗来了又走。 走的时候,跟宜妃告了一状,“云昭这太医无趣的很,我并不喜欢,姐姐别白费力气!” 宜妃在里头叹气,“小祖宗,你不过见了一面,怎么就不喜欢了呢?云昭长的多好啊。” 常恒,“没瞧见,我也不愿瞧,她一直低着头,跟那些对我趋炎附势的奴才没什么两样。” 宜妃不耐。 可终究不甘心,高声喊了云昭。 云昭低头在煎熬,听见宜妃的呼声,放下蒲扇走了出去。 第126章 他可以做一切驾临于她之上的事。 常恒懒得见所谓的美人。 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哥哥们只关心家族荣宠,并不在意未来他娶的女子是否是他真心心仪的人。 云昭低头,还未进屋。 就听见常恒在里头恣意道:“姐姐,纵使这云昭貌若天仙我也不稀罕,宫中女人的尔虞我诈,虚以为蛇我看的还不够多么?我才不要娶宫里的女子,我未来的心上人,一定是凉风霁月,出水芙蓉,似莲,出淤泥而不染。” 宜妃低声怒骂,“你这说的什么话,连姐姐也一起骂进去了我不成?你怎知,这云昭就不是你嘴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常恒切了一声,“她当真没有攀附之心,何以越过容远这个太医院之首,走到了姐姐跟前,她或许确实有几分本事,可靠近姐姐的心思,却未必单纯。” 云昭在门口听着,觉得不是进去的时机,便知站在门口。 低低的喊了声,“宜妃娘娘。” 里头声音有些大,没人听见她的声音。 常恒在里头桀骜道:“过了今年春,我会自己给自己选个良人,姐姐莫在费心。” 说完。 常恒转头就走。 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云昭。 他脸上立即浮上不悦,这个女子,怎么这样不守规矩,居然站在门口,听主子的闲话! 常恒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一是因为姐姐如今要云昭照顾。 二是宫中艰难,他不是不知,他懒得去为难谁。 常恒甩手离开,云昭将头低的更低。 宜妃在里头深深叹气。 这步棋,终究是走废了? 云昭在宜妃这里的日子过的不错。 宜妃有孕,皇上的赏赐跟流水一般,她得了不少好处。 日子渐渐安逸。 宫外的房子她后来又去了一次,谢景墨确实很尽心的在处理,妆点的很好。 云昭回宫之前,对高副将客气道,“麻烦高副将帮我找人算算,这屋子妆点,需要多少银子,我不想欠谢景墨的。” 高副将说:“将军对你这屋子确实是上了心,采购上大手大脚,若真细细算起来,恐怕之前的金子并不够。” 这是实话。 谢景墨是王爷,小时候在宫里长大,什么金尊玉贵的东西没瞧过。 次的,他也看不上眼。 “你瞧,堂上那对冰肌薄杯听说是前日是皇上殿里顺来的,堂前的桌子是黄花梨的,你房间里的床是特意叫宫里定制的,你今天来的不巧,他去皇上宫里说事了,否则,平日里都在这里替你瞧着,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自己打点婚房呢。” 云昭皱了皱眉头,“还是劳烦高大哥给算算,除却十分贵重的日后我还给他,其余的物件算算,我来日连同工钱一起算给他。” 高副将看着云昭认真的样子,“要算的这样清楚么?”工钱都要给? 云昭点点头。 如今已经很有太医稳重的模样了。 一身矜贵的常服,穿在娇柔的身上,不硬朗可很大方。 云昭原本就明艳,淡淡笑着又给人一种坚毅踏实的感觉。 “要算清楚的,”云昭说:“如今我跟谢景墨没关系了,一分一毫都需要算清楚,日后他成了婚,才不会生出其他的闲话来,这对我好,对他也好,再者——” 云昭笑了一下,淡淡说:“如今这些银钱,我给的起。” 高副将笑起来,是军营中男人特有的粗狂。 “云昭,你跟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云昭偏头,笑容在太阳底下晃眼的很,“嗯?” “这些银钱,我给的起,这话,若放在从前你从不会这么说。” “你从前总是隐匿锋芒,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偶尔说上一两句让人茅塞顿开的话,然后在悄悄的站回角落里,你从来都只会说,打赢了战,是将军指挥的好,从来不会说,自己也参与了讨论,献出过良策。” 云昭笑了笑,“高大哥是想说,我从前眼里只有谢景墨,对吧?” 高副将笑笑,“你太聪明,我说什么,你总是很快意会到。” “人嘛,这一辈子总会图点什么,从前我图谢景墨,我便一心一意的只望着他,如今换了想法,我只想做个好大夫,便也心无旁骛的专研,我这个人心太小,一次只能容得下一件事。” 高副将点点头,“这样很好,以你的才貌,无论去哪里,在谁身边,都一定会有成就。” 云昭又跟高副将说了会儿话,便回宫了。 等人走远了。 高副将才抬了抬眼,“下来吧,将军什么时候也愿意做梁上君子了?” 谢景墨黑沉着脸,从高高的房檐下一跃而下,“她刚刚说故意说给我听的?” 高副将都知道他在上头。 云昭自然也知道。 所以,她就是故意的! 高副将说:“云昭说了,让我跟你算清楚置办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银钱,将军要不直接给我个数,给省的我麻烦了。” 谢景墨大怒! 直接黑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昭回了宫,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银钱,再细细收好。 快过年了,宜妃不放她出宫。 云昭想着,回头盘算一下,把外头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还回去,她的钱,有大用处,不能在俗物上太奢侈。 倒是没料到,从药房回来,会见到谢景墨。 云昭看着谢景墨,淡淡点头,开口的很直接。 “谢将军,外头屋子我家的钥匙,希望你还给我。” 谢景墨眯起眼睛,“那是我自己配的钥匙,我凭什么还你?” 好理直气壮! 云昭抿了抿唇,忍住怒意,“可那是我家。” 谢景墨的眼神凌厉威逼,“我若是想,我也能顷刻让那屋子成为我家。” 这句话砸下来。 一下子就将云昭这些日子心里内心的安稳跟踏实都砸碎了。 是啊。 只要谢景墨想。 他可以做一切驾临于她之上的事。 云昭心中失落,但是也懒得跟他扯,“是么?那正好,麻烦将军把之前从我这里拿走的金子还给我,我好自己买一套属于我的院子。” 谢景墨最烦云昭这样伶牙俐齿的样子。 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脱离他的掌控。 第127章 常小爷 “怎么?”云昭脸上有讥讽的神色,“还是将军要说,若你想,这些金子也可以是你的。” 谢景墨刚要冷声说:“是。” 便听见云昭先冷冷的说了句,“那就请将军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不过现下恐怕不行,即便你是皇亲贵胄,可宜妃如今肚子里的龙裔还需靠我的医术安然,将军真要从我尸体上踩过去,恐怕也得等龙裔出生。” 云昭脸上表情始终恭敬,她甚至对着谢景墨恭了恭身子,“那么就劳烦谢将军等一等了,瞧瞧到时候将军是不是有这样的本事。” 云昭说完,转身就走。 谢景墨怒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景墨实在是不明白。 云昭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没这种意思。 可从边塞之后,她就一直在误解他。 她对谁都好,都是一副笑模样,唯独对上他,总是用奇怪的想法来揣测他。 这让谢景墨觉得实在烦闷! 近日来,林如玉也不断暗示自己成婚的日子,他都懒得回府了。 偏偏云昭这里还不省心。 “将军什么意思,与我而言并不重要,”云昭说:“宜妃娘娘还在等着我的药,将军若没有别的指示,我先走了。” 说完,云昭抬步就走。 谢景墨一脸烦闷。 以至于,他们都没有看见,远处站着一身华服的男子,嘴角噙着趣味的笑,八卦十足的看完了这一幕。 除夕了。 宜妃宫里很热闹,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渐渐大了。 宫宴她便不去了,皇上嘱咐了自己的小厨房,给宜妃跟宜妃宫里的人做好吃的来。 大家吃着年夜饭,脸上都是喜庆的笑意。 宫里下雪了,宜妃赏了云昭一件翠绿色的披肩,夜里她跟着宫女在外头挂灯笼。 远远看着像是冬日里的点翠。 她提着灯笼,递给楼梯上的太监,门外的人进不来,环胸懒散的瞧着。 “你就是云昭。” 云昭动作一顿,眼里的星光在漫天大雪中亮晶晶的,似天上最亮的星。 云昭收起灯笼,推到一边,低下了头,“公子里面请,娘娘已经在等了。” 常恒倒不着急,笑了笑,然后才抬步。 进门的时候,丢了句话出来,“长的好,何必日日总低着头,叫人瞧不见夜明珠的星光。” 这话,说的低。 云昭不敢多想,只依旧低着头,等人走远了,才拿起灯笼递给还在楼梯上的公公。 常恒在宜妃里头呆了一会儿就要走。 宜妃抱怨,“你日后可是要做小舅舅的,没半点定性,哥哥来信说,你若实在混账不好管,让我送你回西北,他来管你。” 常恒笑起来,“你叫哥哥自己同我说。” “他倒是想同你说,你嬉皮笑脸的,他没说两句,就被你糊弄过去。”宜妃这样跋扈,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遇见这小祖宗也得让步。 一边抱怨,一边细细给常恒系上披肩,“就你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日后谁管得住你。” 常恒嘴角噙着一抹笑。 宜妃撇了他一眼,“怎么?往日里,我说这话,你都要驳我,说我明里暗里催你成婚,今日这么不言不语的笑,什么意思?” 常恒长得好,唇红齿白,生的妖孽,“没什么意思,我走啦!” “哎——”宜妃无奈,“祖宗,雪天路滑,你可慢些走。” 常恒摆摆手,往外走。 走到前厅,看见云昭撑着头,跟一群宫人背对着她在廊下赏雪。 这是云昭回京的第一场雪。 往年在边塞,大雪风飞,冻得人发冷。 如今在这亮堂堂的宫里,四处都是暖的。 云昭静静的坐着,下巴缩进软乎乎的衣绒里。 忽然。 肩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云昭下意识的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下一秒,却听见一声不羁的笑声。 云昭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看见了站在风雪中,笑的若银河灿烂的常恒。 常恒生了一双桃花眼,瞳仁是极致的干净。 他只是拍了一下她,然后笑着走了。 云昭收回了眼神,继续抬头看雪。 而原本追出来要给常恒递暖壶的宜妃站在门内,笑着点了点头。 除夕这一夜,下了大雪。 宜妃的小药房里缺了一味药,云昭走过长长的宫墙去太医院的药房去取。 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谢景墨。 她绕道过去,谢景墨却忽然抬起手,“常恒,不是你能碰的人。” 云昭没兴致在大过年的跟谢景墨争辩。 她淡淡说:“将军多想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被雪映得极亮的眼,“我看见了,云昭,宫中关系复杂,你刚来,还不懂其中厉害,若说容霄是你这个身份配不起的人,那么常恒就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了。” “常恒,皇上亲封威武大将军的最小的儿子,家中哥哥也是状元郎,后西北有患,弃文从武,依旧是国之栋梁,皇上对他们一家极其看中,宜妃在宫中,也是集万千宠爱,常恒这样的人,就是配公主都绰绰有余,你贴上去,日后在常家,只会永远处于弱势,你懂吗?” 云昭抿了抿唇。 压制自己的怒意。 她想走,谢景墨怎么都不让。 云昭只好停下,“谢景墨,你一定要让我在过年不痛快是吗?” “我没这个意思,我在跟你讲道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云昭烦躁道:“谢景墨,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听到了,行不行?” 谢景墨忽然就安静下来,他盯着云昭的冷厉的眉眼,低声说:“你变了。” 云昭不能更无语,她点头,“对,我变了,怎么样吧。” 谢景墨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云昭不愿意再去管这些,她从来果断。 既然要断,就断的干脆,藕断丝连,不是她的风格。 何况。 那一日,他跟林如玉的喜糖,她已经吃过了。 “云太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公公远远的走过来,站在云昭的身后,笑眯眯的说。 谢景墨皱眉,把云昭拉在身后,“你跟皇后说,夜深了,云太医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公公恭着身子,笑着说:“那我跟娘娘是说,是宜妃娘娘不让去,还是您不让去?” 谢景墨皱眉。 “说我常小爷不让去。”常恒从漫天的雪中矜贵的走出来。 第128章 皇后太看得起我了,居然对我用了刹那芳华 常恒勾着一抹笑,走到了三人眼前。 公公低头,恭敬道:“常小爷。”心里崩溃,这里一个谢将军,尚且不好应付,如今又来个常恒。 皇后平日里看着是个和善的,可内里对底下人十分严苛。 若他请不去云昭,今晚恐怕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公公一张脸皱巴巴的。 谢景墨警惕的看着常恒,把云昭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不劳烦常公子。” 常恒嘴角噙着笑,像是完全没听见谢景墨的话。 目光跃过云昭,淡笑着问,“云姑娘,我正好要回姐姐宫里,一起么?” 云昭抿了抿唇。 她看见公公脸上的凄惨,跟衣袖提着灯笼露出来的伤痕。 今天不去,皇后明日也会叫人来请。 就不为难再连累一个人。 再者,她总不能永远站在别人身后,得人庇佑。 云昭往前站了站,轻声对公公说:“麻烦公公带路,”说完转头对谢景墨跟公公说:“谢谢两位,不过云昭的路,终究是要靠云昭自己走出来。” 说完,云昭跟着公公离开。 那一夜,雪极大。 云昭披着宜妃送的披肩,跟在公公的身后。 他们越走越远,最后夜幕中只剩下一点点灯笼照出来的光,直到最后,那两人拐了个弯,那点碎光都一并消失了。 “云昭不是你能碰的人!”谢景墨敛眸,冷冷的看着常恒。 常恒勾唇一笑,收起看向远方的目光,“是么?听闻谢将军好事将近,不知怎么有空来管这种闲事?” 常恒说完,笑着往宜妃的宫中去。 倒是没料到,那丫头,有几分骨气。 谢景墨沉沉的看着常恒,等人走远了,才提步往宜妃宫中去。 皇后宫中。 “本宫记得,你是叫云昭,对吗?” 云昭跪在台阶下,瘦弱的身子在冰冷的宫中,显得娇小。 “回禀皇后,是的。” 皇后高高在上的坐着,目光冷冷的落在云昭的身上,“你知道,皇帝有多久没有来本宫这里了么?” 云昭趴在地上。 不解皇后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 “除了商量事情,其余的时候,皇上都不会来本宫这里,宫中嫔妃争奇斗艳,本宫除了母仪天下,也想还点别的期盼。” 云昭明白了。 “云太医,你知道,本宫寝宫有多少地砖么?你知道一只蜡烛点够多少时辰会燃尽么?你知道鸟儿在几更天会开始叫么?” “本宫不愿意守着宫里整日整日的黑暗到天明,本宫也想有自己的孩子,你会帮本宫的,对么?” 云昭依旧趴在地上。 皇后眼里的泪水缓缓落下,又被抬手擦走,“人人都说,本宫年纪大了,不能再生了,可本宫不信,宜妃都能生,本宫也能!” 云昭抿了抿唇。 心里想。 其实皇后跟宜妃还是不同的。 宜妃恩宠正盛,皇上日日耕耘,自然有机会。 皇上少来皇后宫中,即便调理有效果,也需要皇上配合。 她不敢夸海口说可以让皇后有孕,否则日后,皇后以自己的口吻让皇上配合床上,她一定会成为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那可真是找死了! “皇后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天底下的万千子民都是您的孩子,这后宫之大,可紫禁城的所有孩子,都需尊称您一声母后,您何苦要受生育之苦?”云昭趴在地上,声音郎朗。 话落。 陶瓷的杯子砸在瘦弱的后背上,云昭吃痛,闭了闭眼,忍了。 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混账!” “本宫是给你脸了么?” “本宫贵为皇后,难道还要我低声下气地求你,求宜妃不成?” 云昭:“不敢。” “是么?”皇后的面容在寂寥的烛火下显得冷厉,她一字一句,“那本宫说了,本宫也要怀孕,并且本宫也要双生子!” 云昭依旧跪着,“皇后恕臣无能。” 皇后的面容在这句话后,顿时狰狞。 可很快的,她表情一松,“你无能,就你爹娘无能,云太医,本宫本不欲为难你,但是你若存心跟本宫作对,那本宫要处置一个小小的太医,及其家属,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昭贴在地上的手,紧了紧。 “云昭,宜妃可以给你的,本宫给可以给你,甚至更多。”皇后的目光自上而下落下吗:“但是如果你非要不识好歹,那恐怕谢景墨也保不了你。” 云昭在心里叹气,“如果您非要我为您调理身子,那您可以去跟宜妃商量。” 皇后眯起眼睛,又一个杯子砸落下来,“混账!怎么,你觉得我会怕宜妃不成?” 云昭不语。 皇后冷冷扯唇,“皇上如今看中宜妃,不过是看中她肚子里的双生子,你只要替本宫除了宜妃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失了恩宠,我自然有办法把你弄到我身边来。” 云昭闻言,周身一震。 “皇后娘娘,宜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已经有六个月,是已经成型的孩子,求娘娘开恩,让这两个孩子顺顺利利的诞生,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会尽力为娘娘调理身子的。” “废物!”皇后太怒,“妇人之仁,你懂什么?本宫不可能让那个贱人生下孩子!” 云昭正要说话。 皇后已经给了身侧公公一个眼神。 不等云昭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架着她的身子强硬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云昭艰难咽下后,皇后才让人松开了她。 “咳咳!” 皇后依旧坐在高位之上,她的目光冷冷从上至下,“云太医,知道这是什么毒药么?” 云昭握着衣领,目光缓缓的抬起来,跟皇后对视。 “皇后太看得起我了,居然对我用了刹那芳华。” 皇后卷唇,略欣赏的看着云昭。 “对,不过这个是改良版之后刹那芳华,这个药十五日一毒发,解药需要连服用半年才能解除身体所有毒性,这半年里,足够你处理了宜妃肚子里的孽子,也足够你帮助本宫顺利受孕了。” “另外,你配制一个药方,让人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受孕的药方。” 第129章 将军,这个毒叫刹那芳华 皇后想的是。 只要自己一旦受孕,云昭也就没有用处了。 到时候,就可以杀了云昭,那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宜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处死的,也不会有人再怀孕了! “好了,本宫来了,你退下吧,”皇后说:“下一次的解药是十五日后,到时候我要听到宜妃肚子里孩子流产的消息,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么?” 云昭从皇后的宫里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要往里冲的谢景墨。 她讶异的看着他。 谢景墨一把将云昭扯了出去。 前前后后都拉着看了一遍,然后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皇后叫你去做什么?”谢景墨拉人扯着往外走,一边着急问。 云昭吸了吸鼻子,“没什么,”她把手从谢景墨的手里扯出来,“问了问宜妃腹中孩子的事情。” 谢景墨狐疑的盯着云昭,“就这样?” 云昭反问,“不然呢?” 谢景墨并不信,“皇后这几年年纪大了,性子越发的怪异,皇上已经动了废后的心思,按照她的阴冷个性,一定会以为是宜妃怀了孩子,所以皇上才冷落她,故而她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宜妃。” 谢景墨深深的看着云昭,“而你,如今掌管宜妃腹中胎儿,她首当其冲自然是要来找你。” 云昭往宜妃的宫里走,声音淡淡,“找我做什么?” 谢景墨语调肯定,“找你杀了宜妃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云昭点点头,语调没什么波澜,“将军料事如神,厉害。” 谢景墨闻言,一把拉住了云昭,“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云昭说:“我不过一个小小太医,皇后能对我做什么?” 谢景墨并不相信。 云昭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快到宜妃的宫里时。 谢景墨忽然一把拉住了云昭。 云昭正恍神,抬起头来,对上了谢景墨凝视的视线。 “你若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云昭点头,没有片刻停顿,“嗯。” “所以,皇后今晚找你,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云昭摇摇头,“我不是说了,没有么?” 谢景墨定定的看着云昭,后者的表情毫无破绽。 云昭推开谢景墨,进了宜妃的宫里。 谢景墨站在外头,看着那抹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 云昭已经许久没有跟他说过心里话了。 云昭太聪明,也太会伪装。 她要隐瞒的事情,从她嘴里不可能透出半点风来。 谢景墨压低了眉头,直接去了皇后的宫殿外头。 “将军,这事,你还是别管了。” 谢景墨:“我从不挟恩以报,但是我今天不得不来,数年前,你晕倒在辛者库,是我找了太医救你,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如今我只要你告诉我今晚皇后宫里发生的一切,我保证,对外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知我这件事的。” 公公抿唇,叹气,混杂着雪落的声音,低低的说了几句。 雪大。 云昭捧着中药,坐在长廊里看月亮。 边塞的月亮比这里亮多了。 刚要喝药,忽然眼前卷了一阵风。 她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连人带碗,被人带上了紫禁城最高的屋顶。 云昭毫无惧色,看了眼来人后,便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坐下。 “将军,夜深了,你这样带我上来,不合规矩。” 云昭捧着碗,喝中药。 谢景墨大怒,“云昭,你知不知芳华刹那是剧毒!迄今为止,没有解药!” 云昭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药,还不忘纠正谢景墨,“将军,这个毒叫刹那芳华。” 谢景墨简直无语,“不都一样!” 云昭想。 那可不一样。 区别大了。 芳年刹那,毒性烈,顷刻毙命。 刹那芳华,她能解啊。 谢景墨在屋顶上走,底下是皇上的上朝议事的太和殿。 谢景墨将上头的瓦片踩的哗啦啦的响。 “怎么办?!”谢景墨大怒,“怎么办?!” 云昭喝完了药,把碗抱在怀里,然后淡淡说了下,说:“谢景墨,如果我在不久之后会死,我们之间的结,可以在这一刻,解了么?” 谢景墨冷冷转头,“你什么意思?” 银白色的月光落在屋顶上,鹅毛的大雪纷纷落下。 云昭勾着唇,桃花眼笑的弯起来,白嫩嫩的,“就当——” “我们从来不曾遇见过。” 谢景墨皱眉。 “我没有去过军营。” “没有爱上你。” “我不曾爬上你的床。” “你也不曾辜负我。” “如今,我也不需要你救。” “我们——” “一拍两散。” 谢景墨忽然就安静下来,他冷冷的跟云昭对视,在盛怒中,丢出三个字,“你做梦!” “云昭,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云昭叹气。 世间事,终究有许多是不能解的。 她缓缓站起来。 谢景墨一把拉住她,“你去哪里?” 云昭说:“宜妃吃药的时间到了。” 谢景墨松开她的手,“宜妃肚子里的孩子,你别动,我会叫人替你寻解药,你别着急。” 此刻若有外人在,就能看见谁才是着急的那一个。 云昭回了药房,低头烧火时,有人依在门边。 “你跟谢景墨很熟?” 云昭意外的看了眼站在门边的常恒。 她在边塞历练多年,听力向来敏锐,可刚刚…… 她没有听见常恒过来的脚步声。 云昭挑了一下眉,倒是没料到,这位人人口中纨绔,原来深藏不露。 云昭往灶里塞了一根柴,“之前挺熟。” 常恒笑了笑,风流倜傥的靠在门边,又问,“熟到什么程度?” 云昭也笑,“睡一张床的程度。” 常恒笑起来,笑声爽朗桀骜,“你这姑娘,有趣!” 云昭将中药从锅里倒出来,一边淡淡说:“常公子,我不过草芥,没什么有趣的,您说的没错,我打从一开始,就存了攀附宜妃的心思来的,我确实是故意却接济娘娘的, 我是一个很俗的人,并不有趣,其实市侩,所以,常公子就不需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吧。” 云昭说完,对着常恒躬了躬身子,去送药了。 常恒挑眉一笑。 倒是没料到,这姑娘剔透玲珑心,这样直率。 第130章 不敢劳烦 云昭没料到,她从宜妃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常恒还站在门口。 确切的说,是倚在门边。 云昭觉得这个人总跟没骨头一样,瞧着懒懒散散的。 “常公子还有事?” 常恒勾着嘴角,淡淡一笑,“云太医,医者不自医,我正好会一些医术,要不我替你瞧瞧?” 云昭清楚。 自己从皇后宫中出来。 常恒不放心,这是在试探自己。 她轻轻一笑,“不必了,常公子矜贵,不敢劳烦。” 常恒低头一笑。 却在须臾之间朝云昭出了手。 片刻后。 常恒的手打在了云昭的脉搏上。 “可以了么?”云昭确实没料到,这位常公子居然有这样身后的内力。 常恒皱着眉头,沉沉的看着云昭。 “你的脉很奇怪。” 云昭收回自己的手,腰背站的笔直,“是么?” “脉低而沉缓,像是身体康健,可这沉缓中带着杂乱,偶尔的脉搏跳动又似杂乱无章,很是奇怪。” 云昭面色淡定的解释,“之前在军中中过瘴气之毒,这个毒需要五年可解,故而如今还有残留。” 常恒依旧看着云昭。 眉眼在冷白的雪中,无端显出一股凌厉来。 “云昭,云太医,我能放心把姐姐跟他肚子里的孩子交给你吗?” 云昭点头,“常公子放心,我可以跟您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紫禁城里的任何一个孩子。” 于是,常恒又恢复成了之前纨绔样子,松垮的站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是么?那我就先替姐姐谢过云太医了。” 云昭低头,“不敢,分内之事。” 等云昭进了药房,常恒身侧的小厮低声问,“公子,要不要——” 小厮在脖颈处比画了一下。 常恒笑起来,敲了敲小厮的头,“整天打打杀杀,放心吧,她不会的。” 小厮闻言,抬眼看了眼常恒,“公子何以见得,宜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对皇家,对咱们常家颇为重要,这事常将军交代了,一定要谨慎。” 常恒点头说:“知道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云昭的眼睛太干净了。 他有一种直觉。 若是让云昭离开,那么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有可以值得托付的太医了。 云昭恭谨而稳妥。 宜妃很满意,在月份大之前,同意云昭出宫一趟,回自己家里瞧瞧。 “赏赐你的府中若有什么不便,尽管跟本宫说,我找人替你张罗。” 云昭恭敬应:是。 才走出宫殿内,云昭就被人拉到了一侧。 “谢景墨?你做什么?!” “你听过华安吧?” 云昭要挣脱禁锢她的手,可谢景墨的力道太大了。 她只好被拉着往前走。 满京城的路人看着,云昭皱了眉头,刚要怒,就被谢景墨拉着进了一个屋子。 “这是华安。”谢景墨拉过云昭,将人摁在了位置上,对对面的人说:“劳烦了。” 云昭不解,收回了手。 “华……安?那个救死人,活白骨的华安?” 云昭看过他许多医书,倒是没料到,能够看见真人。 “华大夫,你给她瞧瞧,还有没有治。”谢景墨根本就不相信云昭的那套鬼话。 进了皇后宫中,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华安满头白发,他捋着胡子,笑看着云昭,“别来无恙,云军医。” 云昭并不记得自己见过华安。 华安却笑着道:“当初在边塞,与你跟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们胜战归来,你跟将军同骑一匹马,羡煞旁人,如今看,将军依旧在意姑娘,真是难得。” 云昭尴尬的笑了笑,“您误会了,我跟谢景墨现在没什么关系。” 华安笑笑,看了眼急的一脸汗的谢景墨,“将军着急可以理解,可妇人的病,或许隐秘,将军要不出去等?” 谢景墨立即否了,“不行!” 云昭看着谢景墨,“出去。” 谢景墨根本不肯,“大夫是我找来的,你要看诊,我就必须再。” 云昭深吸了口气,“我又没嫁你,我的隐私你怎么听?你出去!” 谢景墨拉过云昭,低声冷道:“你什么我没见过?!” 云昭咬牙。 华安又是一笑,给云昭递了个眼神,然后才笑着说:“那先瞧瞧。” 云昭只好坐回去,伸出手。 谢景墨站在一旁。 华安把了很久的脉,收回手后,刚刚的笑脸现在已经很淡了。 “你……自己知道吗?” 云昭将衣袖拉平整,“知道的。” “你处理很好,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不可见风。” 云昭点头,“我会注意的。” 华安点点头,依旧是那副和善模样,“那希望日后还有机会见到姑娘。” 说完,华安起身,拿着药箱走了。 谢景墨愣住,“就……看完了?” 谢景墨要追出去,被云昭拉住了。 “他刚刚什么意思?你们打什么哑谜?” 云昭面不改色,“华安大夫的意思是,我体寒,要少见风,否则日后孕事会很困难,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暖,如今冬寒,他见我穿的少,提醒一句罢了。” 谢景墨皱眉,一脸的狐疑,“当真?” 云昭:“不信,你自己去问。” 谢景墨当然要去问,可街头上哪里还有华安的身影,只剩下熙熙攘攘不断看过来眼神里都是八卦求知欲的人群。 “云昭,”谢景墨眯起眼睛,盯着云昭略显淡白的唇色,“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云昭轻轻一笑,刚要说话。 就听见对面一声轻轻的:“景墨。” 云昭的唇线缓缓拉直,她后退了两步,跟谢景墨隔开了一个门的距离。 谢景墨皱眉。 刚要走过去,就见对面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景墨,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军营呢。” 谢景墨点点头,“嗯,有点事。” 林如玉身边的婢女狠狠的瞪着云昭,“云太医,您贵人事忙,怎么会跟将军出现在这里?将军我们小姐可一直等着您定下成婚的日子呢,如今要不是路人说,我们还不知道,您跟云太医出现在这里,近日里,我们小姐要见你,可真难。” 第131章 或许我能够帮你 婢女阴阳怪气。 林如玉偏头,低声责怪,可语调里没半分责怪的意思。 “云太医,我家婢女被我养的没规矩了,你别见怪,”林如玉装好人,“她不是有心的,你跟景墨在边塞多年,自是有别人不懂的情谊,这我都是能理解的。” 云昭轻轻一笑。 她能理解林如玉之前装病。 也能理解她如今的心急。 女儿家的出路太少了,不过都是为自己博前程。 云昭没太关注谢景墨的私事。 现下也没兴趣关注。 她对着林如玉点了点头,而后对谢景墨说:“宫中还有事,谢将军我先走了。”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后者一脸的大度,责怪着身边的婢女话多,“你瞧,云太医都生气了,她如今是太医了,而我们不过草芥,我们如何惹的起她?你日后再这样多嘴,给我跟将军惹麻烦,别怪我不留你。” 谢景墨淡淡:“她不会。” 林如玉嘴角的笑意连顿都没顿,“是,云昭最是大度了,否则也不会入了将军的眼。” 三人离开时,林如玉转头,看着了眼远去的云昭。 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再转过头时,林如玉眼底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 她依旧那副娇柔的模样。 “景墨,你别听我身边这丫头的,我知道你事多,婚事不忙的,你心里有我就行。”林如玉说着这话,矜娇的咳两声。 又似乎无意的问谢景墨,“不过,景墨,你们在去客栈里头做什么呢?” 谢景墨瞧着林如玉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他于是说:“云昭身子不舒服,我找华安给她瞧瞧。” 林如玉闻言,身子顿了一下。 “云姑娘自己就是太医,再者,她在太医院内,里面不是都是很厉害的大夫么?为什么,还要从外头找大夫?华安……可是很厉害的大夫,景墨,你费心了。”林如玉这话说的很不是滋味。 自己之前病过好多日。 谢景墨也不过找了宫中太医来看,云昭凭什么就需要谢景墨费劲力气的去找华安? 那可是华安啊! 华佗的亲传弟子! 谢景墨心里竟然这样在意云昭?! 谢景墨无法跟林如玉说宫中的事情,更无法说皇后云云。 只能淡淡道:“云昭身为太医,身体贵重,正好华安在,我便叫他顺手瞧瞧。” 林如玉想问。 是顺手。 还是刻意。 可是她没问,她在花街柳巷里呆过一段时间。 她清楚男人性子里的劣根性。 怕麻烦。 也厌恶麻烦。 他们找女人,一为身子舒坦,二位心情舒畅。 若是叫他们不痛快了,女人也就会被舍弃了。 她不能成为被谢景墨舍弃的那一个。 “景墨,你……迟迟不跟提成婚的事情,是不是后悔了?”别可以不提,可这件事,她得放在心上,宫里已经来问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另嫁他人?” 当初,她得知谢景墨要远去边塞。 她意气用事,扬言如果谢景墨不带自己一起私奔,就要另嫁他人。 结果,成婚那日,谢景墨没有出现。 “我当时,是气糊涂了,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眼里积蓄的眼泪,轻声说:“我知道,你当初也是有苦衷的,你不是说过了么?是宫中有人逼迫你嫁,这事我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迫嫁给不爱的人。” 林如玉眨了眨眼里的泪光,“景墨,你会一辈子照顾我的,对么?” 谢景墨这一刻的脑子里,闪过一张面容。 可被他刻意的忽略了,他点点头,说:“是。” 云昭去了一趟宜妃赏赐自己的府邸。 她甚至都没进门,只是后背靠在门边,看了眼四周,低声对高副将说:“高大哥,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么?” 高副将最近要娶儿媳妇,整日里乐呵呵的。 “你说。” “我最近事忙,抽不出来时间,我想让你替我找方圆百里的杀手。” 高副将惊愕,“你……要做什么?” 话落。 高副将立即又说:“你……看谁不顺眼?林如玉啊?” 云昭:“……” 云昭:“不是要杀人,我想让这些杀手护送我家里人走。” 高副将脸上的笑意顿住,不过他很快的领会过来,“也是,你如今在宫中当差,有软肋,确实不成,那……让他们时候走?” 云昭说:“今晚!” 高副将了解云昭。 她的行动力,从来都是最利落的。 “我让我姐夫跟他们说了,他们已经在整理东西了,”云昭从兜里拿出一大袋银子,高副将看了一眼,是一袋金子,“我姐夫没跟他们说我还活着,只说京中有变,要送他们去里子拐,这些金子够他们很好的过下辈子了,我之前在里子拐的院子打理的不错,他们过去就能住。” 高副将把金子放回兜里,“行,这事我替你去办。” 云昭朝高副将行了个大礼。 高副将扶她起来,“早知道你有这个计划,我就让将军把之前从你这里顺手的金子跟金叶子还你了,你也是,怎么不跟我先说,你是什么时候计划这件事的。” 云昭说:“从我入宫的第一天。” 高副将点点头,“行,我办事你放心,这些金子除了给那些护送杀手的,其余的,我一定会原封不动的给你家里人。” 云昭点头。 她盘算过了,是够的。 “那你,要去送送么?” 云昭眼里涌现眷恋,她怎么不想。 女儿都是想家,想父母的。 可皇后动了杀心,她就不能再去,否则动作太大,反而坏事。 “我不去了,”云昭狠了狠心,“若我有来日,自然会再见的。” 高副将叹气。 这都什么世道的。 逼的好好一个姑娘,竟然这样为难。 高副将拿着银钱去办事了,云昭一路上心都七上八下,生怕有什么事情不顺利。 常恒靠在门边,“云太医,你有心事?” 云昭淡淡,“常公子多想了。” 常恒笑了一下,“或许我能够帮你。” 第132章 用了她的钱,却阻了她家人离开的路! 云昭听见这话,心绪动了一下。 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压制了下去。 她还不够了解常恒,做不到万无一失的事情,她便选择不做。 云昭低下头,淡淡道:“谢谢常公子,若有事,我会跟宜妃娘娘开口的,就不劳您操心了。” 常恒笑了笑,倒是没追问。 点点头,迈着逍遥的大步走了。 云昭低着头,心里忐忑,总怕途中不安全。 “云太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云昭从太医署回去的时候,皇后的宫女拦在了眼前。 云昭过去给皇后把了个脉。 她给皇后开了方子,要离开时,皇后淡淡,“不忙,传容太医进来。” 云昭诧异。 皇后已经让容远进来给云昭把脉了。 云昭倒是没料到,皇后会这样谨慎。 亲口喂她吃了药,居然还找容远来给她号脉确认。 “如何?”皇后问。 容远诧异的看了眼云昭。 云昭面色毫无波澜,似乎早已知晓,又似乎毫不在意。 容远惊愕而后,畏惧朝皇后低头,“病重,毒深,已入肺腑。” 皇后点点头,抬手让两人下去。 等人走后,皇后皱眉,偏头看向身侧的姑姑,“我不是说,药别下的太重吗?这才几日,毒已经深入肺腑?本宫还指着她让我怀上龙裔呢。” 一旁的姑姑一脸的费解,“娘娘,女婢下药的时候很小心,就是怕坏了娘娘的大事,怎么可能病已经这么重了呢?” 皇后闻言,脸上更是恼怒,“你要是敢坏我的事!你知道后果!” 姑姑闻言,立即畏惧跪下,趴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 皇后眸色冷冷淡淡。 她原本还担心云昭医术高超,会解了那刹那芳华的毒,所以特意叫容远来确认。 如今容远说,云昭毒已深她就安心了些。 看来,医者不自医这几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云昭跟容远前后脚从皇后这里出来。 容远看了眼云昭淡然的眸色,云昭身上的淡定,已经超过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城府了。 “你身上的毒,年月已久,你自己可知道?”容远终究还是开了口。 云昭说:“知道。” “这毒按照你的本事,即便不是药到病除,也能够用药控制,不至于如肺腑这样的程度,是被你自己耽搁了。”容远沉沉说。 云昭点点头,“是。” 容远盯着云昭的侧脸,不解问,“有什么事情,比按时服药还要紧?” 云昭看着头顶上的明月,淡然一笑,“曾经有。” 容远费解,“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云昭没回答,若要认真回答,恐怕也是那三个字—— 曾经有。 边塞战事七年,她刚刚入军营的那一年,大军被围。 她一个小小军医,单枪匹马的冲进包围圈里送药。 那是第一次错过了吃药的时间。 后来,军事计谋,谢景墨都带着她。 沼泽瘴气里,她研制解药,解了军营将士的毒,她的毒却无药可解。 大军休战一月。 谢景墨在床上折腾的她下不来床。 那一个月里,她的毒便已经不可控了。 云昭往宜妃宫里走,还没等走进门,便见常恒斜靠在门口。 对云昭说:“高副将找你。” 云昭一颗心,在这一刻提了起来。 她大步往宫门外走,常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太医,还是那句话,你若需要,我可以帮你。” 云昭没有回头,大步朝后宫门走。 高副将这个时候找她,一定有事! 云昭心急的很,踩到衣摆,差点跌倒,被人扶了一把。 她头也没抬,匆匆道谢。 直接就往门口走。 “怎么了?”云昭走出宫门外,把高副将往一边带,“出什么事了?” 高副将刚要开口,眼前落了一道阴影。 他抬头,喊,“将军。” 云昭闻言,立即收起脸上的焦急。 谢景墨看了云昭一眼,而后看向高副将,“说,怎么回事?” 高副将看向云昭。 谢景墨眯起眼睛,“怎么,事情还需要瞒着我?云昭,你刚刚匆匆出来,差点跌倒,我要是不扶,你现在可没办法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云昭心急,于是看着高副将说:“怎么了?” 高副将立即皱起眉头,“我叫人送你家里出城,结果,半路林如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自己银子丢了,守城的官兵搜了一圈,搜出了你家里人怀里的银子,如今人已经被带进府衙了。” 云昭皱眉,“我给出去的银子,价值百金,林如玉出门能带这么多银子?” 她什么居心? 高副将焦急道,“可不是,可官兵查问你家里人怀里的金子从何而来,他们说是林副将给的,如今,人已经去找林副将了,这如今还有人说,林副将贪污,否则以他的品阶,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谢景墨眉头深深皱起,“如玉最后怎么说?她不是会冤枉人的人。” 高副将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林小姐一口咬定自己的金子不见了,还说……” 高副将面露难色,看了眼谢景墨,又看了看云昭。 云昭面色发冷,“还说什么?” 高副将为难的停顿片刻,“府衙的人问林姑娘的金子何处来的,林姑娘说,将军给定亲银子。” 云昭顿住。 谢景墨给出去的那些金子,是她这里抢走的! 如今金不金子的不要紧。 云家人原本出城就是低调离开的,如今进了府衙,见面了官老爷,事情就会在京中传开。 京中要利用家人拿捏她的人,必要会有所动作。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因为谢景墨! 用了她的钱,却阻了她家人离开的路! 谢景墨第一次在云昭望着自己的眼神里,看见了恨。 他床上折腾她的时候,她没恨。 他要跟陈婷婷好的时候,她也没恨。 甚至,最后她被逼逃入里子拐,她也没恨。 如今。 谢景墨在云昭眼里,看见了扎扎实实的恨。 谢景墨沉沉开口,“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先把人从府衙里弄出来再说,这一切,应该都是误会。” 高副将抹着额头的汗,“那可快点吧,迟些,恐怕要用刑了!” 第133章 好大的官威啊! 谢景墨要迈步往府衙去。 却被云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不能去。”云昭冷冷开口。 谢景墨皱眉,“为何?怎么,你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想欠我人情?云昭,你是疯了吗?府衙动刑,可不是开玩笑的。” 云昭依旧摁着谢景墨的手,“你不能去!”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如今是宜妃的人,若谢景墨如今替自己出头,只怕更会引起朝中关注。 谢景墨将军,王爷的身份,始终显目。 这个时候谢景墨去救人,只会将自己的家人彻底卷进党派之争中。 “你别去!”云昭低吼。 云昭没说让谢景墨叫林如玉闭嘴的话。 林如玉那样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不会对她家里人心慈手软。 她若在府衙中哭诉一番,就她那白莲手段,她家里人恐怕不是对手。 谢景墨到时候会偏心谁,她更无法保证。 她得找一个,身份低调,又绝对会站在自己的身侧的人。 云昭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她冷冷的警告谢景墨,“你要是去了,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杀了林如玉!” 说完,她转身就走。 谢景墨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昭冲进宫的背影,怒气冲冲的对高副将说:“她什么意思?她是不信任我?觉得去会添乱,觉得我会私心偏袒林如玉?” 谢景墨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不得云昭信任。 他们曾经可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是啊,”高副将此刻怒意正盛,“为什么呢?将军我也想问。” 谢景墨转头看着高副将。 高副将不避不让,“将军,你不能因为云昭不会说疼,就觉得她的心是铁做的吧?” 谢景墨皱眉,“我没这么说过。” “没有吗?林如玉为什么忽然冲出来,她真的有那么多金子么?” “云昭给了家里多少,我最清楚不多,当初你从云昭这里拿走的,不过十五金,数量根本不匹配,可林如玉却不松口,是当真误会,还是有心?” “将军,你明明知道,云昭在意的东西不多,家里人是她唯一软肋,云梦当初惨死,她就没想过苟活,如今能走到太医这一步,每一步都是靠她自己,她就想要给家人一个好日子,有什么错?” “你们不能活生生的把人唯一的指望都夺走吧?” 高副将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林如玉安的什么心?! 有什么脾气,真刀真枪的冲着云昭去,真爱惨了谢景墨,那就公平竞争,弄这些把戏,有意思? 云昭没空考虑这些。 她直直的往宜妃宫里冲。 还不得走到半路,远远便看见了环胸站在雪地里笑眯眯的常恒。 她一把拉过常恒。 常恒身子倾斜,差点摔跤。 “慢点,我又没说不跟你去。” 云昭:“十万火急,今天这事,算我欠你!” 常恒勾着唇,看着云昭的长发被冷风吹散在空中,太医的衣袖随着风打开,云昭的侧脸白嫩如玉。 他笑起来,低低的说了句话。 云昭把常恒丢进了府衙中。 常恒勉强站稳,理了理衣袖,转头对云昭抱怨,“粗鲁。” 云昭不便出面,对着常恒做出个请的姿态。 府衙内。 林如玉一席白衣,抹着眼泪,肩膀抖动,破碎的眼泪便砸在了地上。 谁瞧了不是我见犹怜。 “大人,我的银子真的丢了,是谢王爷给我下定的金子。” 堂上大人显然畏惧“谢王爷”三个字,问都没问,直接笑眯眯的对林如玉说:“是,坊间都说,林小姐跟将军的婚期将近,如今这些金子物归原主,只盼着云姑娘跟将军成婚时,也给本官一个机会,去堂前贺喜。” 云昭站在暗处,眸色狠狠皱起。 什么趋炎附势的狗官! 林如玉盈盈一笑,“当然,李大人若是出席,一定蓬荜生辉。” 林如玉说着,低低的瞧了眼跪在地上的云家人。 “那如此的话,也就不为难他们了,放了即可。” 李大人有意在林如玉面前表现一下,“林小姐,堂下之人犯偷盗罪,可不能轻饶,您把金子拿回去,这里头可都是将军对您的心意,万万不可再丢,” 李大人将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云家人身上,冷道,“至于这些贱民,就该加以严刑,速速处死!” 云昭站在人群外,看着堂下跪在地上的爹娘。 他们是老实本分的人。 这辈子,别说见官,就是跟邻里吵一句嘴,那都是会自己先脸红的。 如今,被人诬陷,全都是因为她的无能! 云昭的眼里蓄满眼泪。 常恒在李大人一声,“罚”之后,抬步进门,“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林如玉站在一侧,看着台阶上走下来一个一身矜贵白衣,面色如玉的公子。 这公子气宇轩辕,生的一副好模样。 他一进来,堂上的李大人胡子一抖,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哎呦呦!这不是常公子么?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宜妃娘娘可好?” 林如玉诧异的看着常恒。心想,这原来是宜妃娘娘的弟弟。 果然矜贵非常。 常恒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俯身把人扶起来。 然后才看向堂上的人,讥讽道:“李大人是越来越会当差了,我赏点银子给下头的人,如今你也要拦了?” 李大人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这金子,是您赏的?” 常恒点头,“怎么?不行?” 李大人哪里敢说不行? 这堂下的爷是个纨绔,可身份背景,可不比王公贵族差。 他要是得罪,这乌纱帽也就不保了。 “行,行,误会!都是误会!” 常恒俯身低头,问云父,“可还好?能走么?” 云父点头,“能。” 常恒放心下来,走上堂前,从案上取了金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了云父的怀里,朗声道:“这金子,小爷赏的,若有谁要问,只管来找我常恒!” 说完,常恒扶着云父云母往外走。 云昭含着热泪,目送常恒将两位老人家扶上了马车。 等人进了马车,常恒自顾的坐在前面驾马,对云昭眨了眨眼睛后,大声说:“坐好了,走咯!” 第134章 你的医者仁心,去哪里了? 林如玉站在堂前,一脸的尴尬。 她想要趁乱离开,可还不等迈步,就听见林副将一声,“林姑娘,你要去哪里?” 林副将原本要被用刑,因为是军中人,所以只是被架着控制在了一边。 如今衙人松懈,他用力挣脱身上绳索,眼里的视线如冷箭一般落在林如玉的身上。 云昭眯起眼睛,视线里染上了仇恨! 今天要不是常恒,恐怕爹娘难以脱身。 林如玉明显有些慌张起来,视线飘忽了寸许,在看见门口的谢景墨后,嘴角一顿,而后缓缓的勾起笑意。 她低下头,下意识的勾了勾耳边的碎发。 察觉到这是勾栏瓦舍会有的小动作,心里恼怒片刻,又生硬的放下了手。 “大人,常公子也走了,金子也开不了口,说不了我的冤,便算了吧。” 李大人闻言,连连点头,“那最好了,那这事就这样,退——” 堂字还没说完。 林副将却是不肯了。 军中将士,铁骨铮铮,拼出去一身的热血,不就是为了保护家人。 云梦虽然走了,可二老对他一直如亲生儿子一般。 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人,临要走了,却被人这样污蔑! 这怎么可以?! “常公子已经说了,这金子是他给的,林姑娘方才的意思是,这钱是你的?那到底是常公子说了谎,还是林姑娘在撒谎!这事关于老人家名誉,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副将看着堂上的李大人,眼神威逼,“若李大人判不了,那我就去告御状!” 李大人闻言,立即连连哎呦一声。 “怎么至于呢,你瞧瞧你,林副将你也是朝中为官的,怎么这样为难我,”李大人从堂上下来,顾不得门口还站了许多人,把林副将拉到了一边,小声说:“林副将,这个林如玉是谢将军的未婚妻子,你之前也在谢将军手底下呆过,你这样不依不饶,可曾想过谢将军的颜面?” 李大人压低声音,“如今当事人都走了,你说说你较这个真做什么呢?常小爷不差那些金子,跟云家素日里也没关系,可林姑娘也说了,她收了谢将军的定礼,这金子开不了口说话,你说,这金子是谁的,谁也说不准啊。” 林副将大怒,“那就找谢景墨来!”他的声音很大,“问问看,他给出去的金子,到底几何!” 之前谢景墨从云昭手里拿走金子,他就觉得憋屈! 后来得知,这些金子让谢景墨给了林如玉下定,他当即就要去找谢景墨。 没这么欺负人的! 结果被高副将拦住了,他原本就一腔怒火,如今送两个老人家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结果,这个林如玉不依不饶,在城门口抬着高音量,在他们即便不要金子,只求不要将事情张扬开来,林如玉居然都不肯松口。 娇滴滴的端着一副受害者的嘴脸,生生把事情闹大了! 既然事情闹大了,云昭身份特殊不便出来,那便他来! 女婿能顶半个儿! 今天不争出个道理来,他这些年算是白干了! 林如玉怎么也没想到,林副将会这么硬刚,居然完全不顾谢景墨的面子。 她之所以敢这么猖狂,原本就是觉得林副将会顾忌谢景墨。 所以,在宫中的人传消息出来的时候,她才敢单枪匹马的直接去拦了林副将的马车。 在诬赖对方偷了她的银钱。 这事,她原本就计划着,最后会轻拿轻放。 看不过云昭,所以想着最好能利用云家父母逼迫她出来。 怎料半途中会出来个常恒。 也没料到,林副将会不放她走。 谢景墨之前给的金子,都没了喜糖,其余的,她在庄外给自己购置了好几亩肥田,作为私财,手上哪里还有银子。 刚刚云家爹娘拿走的岂止十五金,若真叫了谢景墨来…… 那谎言即将被拆穿。 林如玉心里惴惴。 林副将寸土不让。 云昭眯起眼睛,偏头对高副将耳语一句,高副将点头要喊出来。 被谢景墨一把拉住了手。 云昭一个眼刀递过去。 谢景墨沉了沉气息,“里面一定有误会别把事情闹大,回头我私下问问如玉。” 云昭嗤笑一声,反问,“为什么要私下?谢景墨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要么在堂上解决,要么在堂下解决,你自己选!” 谢景墨皱眉,“云昭,你性子一定要这么烈吗?不过这点小事,问清楚便好,你何至于?” 谢景墨太清楚云昭的脾气了。 她这个人疾恶如仇,何况如今涉及到自己爹娘。 她怎么会退让。 若当真堂上解决,云昭一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景墨刚要开口商量。 云昭却已然在人群中开口,“既然问不出来,那就打!刚刚对那两个老人家不是雷厉风行吗?怎么?堂上大老爷跟谢将军的未婚妻子莫不是有染,否则怎么这样袒护!” 云昭的声音很大。 周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低声窃窃私语,“是啊,刚刚李大人还端着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架势,如今怎么不然就不吱声了?” “要不就是官官相护,要不就是确实有染!” “有染也不奇怪,这个林如玉,可是个有手段的,之前嫁了人家,硬生生让那人七年都没碰她,如今谢将军大胜回京,她立马就勾搭上了,平常人,谁有这种手段。” “呸!我最讨厌这种狐媚样子了,低着头,吊着眼角,扭扭捏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不是……” 站在门口的众人议论纷纷。 林如玉站在里头,低头抖着肩膀低声哭泣,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 谢景墨拧眉,看着云昭,“够了!堂前逼供,如玉的身子承受不了。” 云昭的面色冷淡,她回视谢景墨。 一双眸子里是腾腾杀意! “那她就去死!” 谢景墨惊愕的看着云昭,完全不理解,眼前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是几个金子,你若觉得亏了,我日后给你,双倍给你就是,而且我说了,我会调查清楚的,你为何要这样不依不饶。” “云昭,你的医者仁心,去哪里了?” 第135章 我很乐意同你亲近。 云昭嗤笑,“医者仁心,那是对值得救的人,而不是让那样的人为祸人间!” 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林副将冷冷的看着李大人,“怎么?刚刚对两个老人家,尚且下得去手,如今怎么不行?” 李大人咬了咬后槽牙,“林副将,你是当真半边不考虑自己跟谢将军的情谊了?这板子打下去,你跟谢将军边塞多年情谊,也算是完了。” 林副将眸色淡淡,“不劳李大人为我费心,打吧!” 李大人看了眼林如玉单薄的身子,又看了眼声音逐渐放大的人群。 他叹了口气,坐到了堂前,低声对林如玉说:“林姑娘,这事不怪我,你要不解释清楚,要不这板子可要落到身上去了。” 林如玉咬了咬牙,没松口。 她看见谢景墨了,她笃定谢景墨一定会来救自己。 只要她不认,谁都没办法叫她认! “大人!”林如玉抹着眼泪,“人心里的偏见是一座大山,我对谢将军情深不能自己,如今成了别人重伤我的谈资,今日之事,真相是什么,我都不论,我把这个事情背下了就是,您要打要骂,我觉不吭一声。” “横竖,在外头人的眼里,我林如玉不过是低贱女子。” “好,好,好,今天这罚我就领了!” 林如玉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对下,一副要受罚的模样。 李大人咽了咽口水,余光见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谢景墨。 他浑身抖了一下。 “这……这……” 林副将眼神凌厉,“打啊!” 李大人无奈,只好道:“打!” 林如玉狠狠哭了起来,衙役的板子才刚刚举起来,林如玉就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婢女立即往林如玉身上一扑,“小姐!小姐!你本就身子弱,怎么受得了这惊吓啊!” 林如玉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角度里,轻轻对婢女说了句话。 婢女微微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多,她没看见谢景墨,不过透过间隙,看见林如玉前几日送给谢景墨的香囊了。 别在腰间,穗子垂下,很是显目。 她立即意会林如玉的意思,嚎啕大哭起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你之前嫁入别家的那七年里,原本就备受苦楚,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还要被人诬陷!你的命好苦啊!小姐!” 谢景墨转头,冷冷的看着云昭,“你满意了?!” 云昭眸色冷,毫不畏惧的跟谢景墨对视,“并不!” 谢景墨皱眉,一把掀开了前面的人群,走到了堂下。 对上了李大人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俯身抱起了林如玉。 大步直接离开。 林副将大吼一声,“怎么?将军是要偏袒林如玉了?” 谢景墨沉沉转头,“还要闹?” 林副将难得这么刚,“是我闹,还是你的心肝在闹!” 谢景墨拧眉,“日后,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完,谢景墨直接抱着人离开。 云昭站在人群外,谢景墨抱着人从自己的身侧路过。 假寐的林如玉忽然在某个片刻睁开了眼睛,而后,视线跟她对上。 林如玉勾着笑,眼底得意,好不嚣张。 那个角度,高副将正巧也看见了,指着谢景墨抱着林如玉离开的背影。 “哎!” “这个女人太心机了!” 云昭没有一句话,她站在人群渐散的府衙门口外,看着谢景墨抱着人离开的背影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云昭当晚回宫。 高副将有点怕她会做傻事,低低的在身侧劝,“昭昭,这事,就先这么算了吧,边塞七年,你如今也在朝中,别把谢景墨逼的太过,否则日后,在宫中,你一人难以为继,今天算了,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云昭没有说话。 高副将看了眼林副将。 林副将忧心的看着云昭,她现在脸上的表情,跟当初云梦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副将觉得气闷,可还是开解道,“昭昭,先等等,谢景墨不是说,会给说法么?咱先看看,她到底有个什么说法。” 云昭依旧往前走。 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云昭轻轻的问了一句,“马车从京城到里子拐,需要多少时日?” 高副将说:“半个月。” 云昭点头,“我先回去了。” 高副将还想说点什么,林副将拉了拉他,等人走远了,林副将才道:“算了,让她自己静一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好在二老现在安全了,只不过那常恒做事,也不知道牢靠不,我们立马去打听一下为好。” 高副将立即点头。 云昭在宫中疾步行走,她本意是要去找常恒。 她以为常恒只不过是护送爹娘出城,倒是没料到,她才刚刚入宜妃娘娘宫里,常恒身边的小厮过来说:“公子说,一路风景好,他正愁无事可做,替你送二老去该去的地方,省你一笔雇佣杀手的钱,当做日后送姑娘的嫁妆。” 云昭愣住。 “他……送我父母去?” 小厮笑笑,对云昭很客气,“公子是这么说的,云太医放心,我们大公子知道公子爱闹,身边有五十多死士跟着的,一定安全替您把人送到,您尽管好好的照顾好宜妃娘娘便好。” 云昭闻言,沉默了。 这看似是为了让她好生照顾宜妃。 可细里想,她欠了常恒一个天大的,也不知道此生还是否能够偿还的人情。 林家小院。 林如玉许久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压低了声音,问,“小绿,景墨还在吗?” 婢女指了指院子方向,“将军一直在门口,可见对姑娘是十分上心的。” 婢女说的时候,一脸的喜色。 林如玉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一心的欢喜。 她低低的喊了声,“景墨。” 谢景墨一身冰寒,从院子里进来。 “怎么也不进来坐?” 林如玉叫婢女给谢景墨递了椅子,“外头凉,你我本就是要成婚夫妻,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也我下了定,故而,你也不用这样避嫌。” 林如玉低着头,轻声说:“况且,景墨是知道我的,我很乐意同你亲近。” 第136章 这不合规矩 林如意一边说,一边斜着眼观察谢景墨。 后者眼神里没有半分亲昵,反而显得冷淡。 林如玉垂了下眼睫。 而后,站起来,手轻轻的落在了谢景墨的手臂上。 “景墨?你怎么了?”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洁白无瑕的脸,实在无法想象,这样单纯的人会真的刻意去为难谁。 “你知道今天跪在堂下的那两位老人是谁吗?” 林如玉一双眸子纯真无辜,眸子里反而透着一股子的委屈,“我不知道。” 林如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桌边,给谢景墨认认真真的倒了杯水。 “喝了吧?”林如玉抬着眼,用极其认真的视线看着谢景墨,笑着说:“那两个老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景墨这辈子都在一起,对吗?” 林如玉说着,脸上满是情真意切。 她直直的看着谢景墨,在谢景墨落下的视线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婢女十分知趣的退出去,林如玉听见关门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期待极了! 她垫起了脚尖,撅起了唇。 “这不合规矩。”林如玉耳边听见脚步声,而后,是门板被大手压住,啪的一声。 声音挺大。 可见谢景墨是真心避嫌。 林如玉眼里闪过愤懑,不过她自我调节的很好。 她立即笑起来。 “景墨,我知道你最珍爱我了,也最舍不得我。”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一脸的纯美无辜,他沉默了许久,还是说:“今天堂下的那两个人,是云昭的父母。” 林如玉脸上的笑意,在谢景墨不断提及这件事时,顿了顿。 她端起桌面的上的水,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的说:“哦?是云太医的父母啊,那我还挺意外的呢?” 谢景墨看着她,“你事先不知道?” 林如玉语调肯定,“不知道。” 谢景墨眯起眼睛,“可你说,堂上的那些金子,是我给你的,我给你的不过十五金,今日堂上的金子数量远远不止于此,这个,你如何解释?” 林如玉毫无破绽的笑起来,“我没注意。” 谢景墨心里的困惑更深了,“真的?” 林如玉纯真无害,“自然,否则的话,我为什么会把这个事情闹大呢?再者说了,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不认识云昭的父母,我更不知道云昭的父母要离城,怎么就这么巧合,在门口拦住了他们呢?” 林如玉在装晕倒的时候,就已经将调理理的很顺了。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害云昭的父母呢?景墨,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愿意跟云太医共事一夫,是云太医不够爱,她不愿意罢了,我自始至终是退让这一方,不是吗?” 林如玉的一连串逼问,让谢景墨也暂时找不到头绪。 “景墨,”林如玉的声音很轻,依旧很柔,即便她此刻看起来快哭了,“今天遇到这么多事,你都没想过要安慰我一句吗?” “即便那是云昭的父母,我不过是拉着他们堂前去辩驳,这也不行?我不懂,你为何这样偏袒云太医。” 谢景墨被林如玉这么一说。 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真的—— 还来不及深想。 林如玉柔软的身子已经贴上来,红着眼睛,“景墨,你不要喜欢别人,你知喜欢我,好不好?” 林如玉在谢景墨低头下来的时候,眼泪恰好落下。 落在了谢景墨的心口上。 “抱歉,是我不好,”谢景墨深深叹气,“没别的意思,常规问一句罢了,云昭那边我终究是要给解释的。” 林如玉笑着点点头,十分得体大度。 “嗯,我知道的,景墨你在边塞七年,就算是养一只狗,也会有感情的,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提前也不知道那是云昭的父母,不过,那么晚了,云昭的父母还出城做什么?还带着那样多银钱?” 林如玉惊愕的捂住了嘴,“难道……他们犯了什么事,要走?” 谢景墨淡淡说:“不是。” 林如玉继续问,“那是为什么?” 谢景墨随口说了句,“你早些休息吧,这些事情你不用管。” 林如玉乖顺点头,“嗯,景墨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别人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对吗?” 等谢景墨走远了。 婢女关了院子的门,走进屋子,不解的问林如玉,“小姐,你就这么让谢将军走了?你不留他过夜么?” 林如玉冷笑一声,“他心心念念的为云昭父母讨公道,哪里有心思在这里过夜。” 婢女抿了抿唇,“可惜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那两个老不死的死了,云昭一定会发疯,到时候场面才好看呢。” 林如玉扯了扯笑,“是,可惜了。” “不过,也没关系,”婢女笑起来,“今天将军终归是在二选一的时候,站在了您这边。” 林如玉对着镜子梳妆,觉得谢景墨实在难搞。 她从那种地方里出来的,按理说,哄男人那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了,举手投足,连说什么话,脸什么角度最好看,都是她深谙之道。 怎么谢景墨就屡屡不上钩呢。 她已经发出邀请,谢景墨居然还能从这小院离开。 也不知道,云昭是怎么在军营里爬上谢景墨的床的! 婢女低声对林如玉忽然说:“今天我好像在府衙外看见云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没进门。” 林如玉偏头,看了婢女一眼,“当真?” 婢女:“嗯,我看的真真切切的,不过当时云昭的脸色很吓人,像是要杀人呢。” 林如玉扯唇,脸色鄙夷,“就她?杀我?” “她不过是军营中,谢景墨一个陪床的,她敢杀我?” “我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她敢动我?” “她动我,就是打谢景墨的脸,我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婢女闻言,笑着点头,“也是,若是云昭当真敢动您,那您就跟将军告状,正好没理由让他们关系搞僵呢。” 林如玉一听这话,眼底闪过一抹精明。 是么? 谢景墨会为了她跟云昭闹掰。 她很期待呢。 第137章 好巧啊,云太医 云昭在宜妃的宫中专心伺候。 之前是因为大夫责任。 如今是因为欠了常恒一个人情。 宜妃如今月份大了,不好走动,她靠在贵妃椅上,瞧着云昭笑。 “你这姑娘倒是有趣,”宜妃吃着酸葡萄,含笑道,“不过一点人情罢了,至于这样尽心?” 下头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宜妃是分得清楚的。 云昭最初,不过找自己当靠山,如今对她多了体贴照顾。 说来说去,不过是送人去一趟外乡。 “至于么?”宜妃不解。 “云昭,恕我直言,女子生来就是享福的,你别整天背负那么多东西在肩上,再有,常恒也是个从小骄横的,你若让他觉得,你那样在意那个人情,他可不会轻易跟你罢休,一定叫你拿最珍贵的东西出去换。” 云昭正在检查宜妃的吃食,轻轻一笑说:“宜妃娘娘矜贵非常,自小众心捧月,身边的人自然是无有不对您好的,云昭不同,我不过云泥,旁人对我的一分好,我总想着要还十分去报答,生怕辜负了人家。” 宜妃笑着说:“都是女儿家,都矜贵,只是你总不把自己放在矜贵的位置上。” 宜妃看着云昭精致的眉眼,玩笑了一句,“再者,你若要矜贵,你比谁都有资本。” 宜妃这话多了几分实在。 云昭便也不随意应付,她不说场面话,淡淡道:“您有家世,有容貌,身后有父兄依仗,这些才是资本,我空有容貌,看着似有攀云梯,实际上,依靠容貌获得的一切,都是最脆弱的。” 一如她勾着谢景墨纠缠的那七年。 时间一到,便如蒲苇,风一吹,就散了。 宜妃笑起来,“你这姑娘,就是太通透,什么东西,想的太明白,也就没了意思。” 云昭低低一笑,“云昭生来命贱,这样明白的过一辈子,挺好的。” 宜妃点点头,“终归还是一句话,你别因为这个恩,太由着常恒闹。” 云昭点点头,退出去。 她心里对常恒是感激的,对宜妃也是感激的。 宜妃知道常恒去为她送东西。 送的什么。 去的哪里。 什么时候回来。 是否会有危险。 这些,她统统都没有问。 明明是往日里得了一点新鲜玩意儿都要叫常恒来瞧的人,如今却放任常恒为她的事情奔波。 这件事,她欠了常恒,也欠了宜妃。 她除了好好伺候,用这一身医术报答,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报答他们。 这几日,宜妃肚子大了,睡不好。 云昭想着给她做两个药枕,去医药房的路上,谢景墨匆匆而来。 挡在了云昭的面前。 云昭停下步子,没什么情绪的看着谢景墨。 “如玉说了,她不知道那是你父母。” 云昭没什么反应,“这就是你给的交代?” 谢景墨眯起眼睛,“你不信?” 云昭:“信。” 说完,要绕开谢景墨往前走。 “你信?”可谢景墨太了解云昭了,她是个被触及逆鳞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人,云梦的事情就是个例子, 虽然当时谁都知道,是陈婷婷设计了云梦,也都觉得陈婷婷该死,可没有人敢对陈婷婷怎么样,谁都不敢,连林副将都不敢,可她云昭敢! 她嘴里说着信,可心里半个信字都不会有! 云昭平静的看着谢景墨,“我信啊,将军还有事么?” 谢景墨狐疑的看着云昭,只觉得这张精致又平静的脸上,暗藏着波涛汹涌的杀意。 “如玉说了,她不知道那是你爹娘。” “也不知道,那堂上金子有多少,她下意识觉得那是她的。” “她认认真真的告诉我,她没有恶意。” “云昭,你不能对她动手!” 云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将军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目的,对吧?” 谢景墨眯起眼睛,“你若要追究,你来找我。” 云昭没说话。 谢景墨看着她如今这一副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就烦躁的很! 他拉了云昭一把。 云昭被迫站稳。 而后,云昭忍怒道,“谢景墨,你别太得寸进尺!” 谢景墨也被云昭挑衅的态度弄的火大,“我得寸进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送你父母去哪里,我若当真要得寸进尺,常恒走的了?云昭,你别不识好歹!” 云昭已经对谢景墨死心了。 可是,当谢景墨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觉得心寒。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爱过的人,会是这样狰狞的模样。 如今他尖锐的刀口朝外,对准的是她。 他从来都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云昭轻轻扯笑。 “谢景墨,你别忘了,我跟过你七年,我也知道,你最在意什么。” 陈婷婷的死活,谢景墨从来不管,因为他不在意。 如今换成林如玉,谢景墨上心了。 火急火燎的来找她调和。 “谢景墨,我也不是从前的云昭了。” “我有筹码,我要是想,我可以当上后宫的妃子。” “我要是想,也能跟林如玉争一争这王妃的位置,太后跟皇上会乐意见到的。” “再者,我若当真杀了林如玉,你说,在宜妃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呱呱落地的时候,皇上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来处置我么?” “谢景墨,你有什么,我不清楚,我有什么,你清楚,可你拦不住。” “你没猜错,这件事,我不会跟林如玉善罢甘休,你要么一刀杀了我,否则,日后我一定叫林如玉求生不得!” 谢景墨皱眉,“你敢!” 云昭笑了,“你试试。” 说完,云昭抬步往前走。 谢景墨站在身后,“云昭,你性子这样倔强,以后一定会吃大亏的!如今一切都按照正轨走,你为什么一定要锱铢必究?” 云昭什么也没说。 她只往前走。 谢景墨站在原地,看着云昭头也不回的走着。 他忽然觉得心慌。 他总觉得,她正在一步步的走出自己的世界。 云昭出门采购药材,倒是没料到,会遇到林如玉。 “好巧啊,云太医。”林如玉依旧温婉的笑着,可笑里带针。 云昭扯笑,无所谓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慢吞吞的喝下后,才淡淡道: “巧么?” 第138章 云昭,你今日过了 林如玉看着眼前的云昭。 唇红齿白,貌美非常,即便只是穿了寻常太医常衣,也依旧是光彩夺目。 林如玉忍不住感叹,“云姑娘,可生的真好。” 云昭眸色淡淡的看着远处,“是么?挺嫉妒的吧?” 林如玉偏头看着云昭白皙,如剥壳鸡蛋的脸,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谦虚一句呢。 “事实如此,我为什么要谦虚,倒是林姑娘,平日里装的一副贤良淑德,怎么,如今谢景墨不在,便不装了?我还以为你这幅面具会一直装到跟谢景墨成婚呢。” 林如玉勾了勾耳畔的碎发,低头眉眼间,带上了怒意。 不过她隐藏的很好,她淡淡道:“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将军夫人,我何须装?倒是云姑娘,边塞七年终究是白付了,心里不甘心吧,可是无论你怎么不甘心,将军夫人的位置,始终是我的。” 云昭淡淡一笑,“是么?我若要,”云昭转头看着林如玉得意的脸,“我恐怕。也能跟你争一争。” 林如玉嘴角的笑意,凝滞在脸上。 “就你?” “对,就我。” 云昭偏头看着林如玉,“怎么?不信?要我真的跟你争吗?” 林如玉笑不出来了,也嚣张不起来了。 “你不能……” “我怎么不能?谢景墨跟你说过,让我跟你做平妻吧?我若再得皇上,太后支持,你算个什么东西呢?林如玉——” 云昭始终一副淡淡的笑意,“你别忘了,七年前,谢景墨非你不娶,可最后也只能远走边塞,他终究不是皇帝,也总有违抗不了的旨意。” 林如玉心中大惊。 嘴巴都抖索起来,可面上还要硬道:“你别扯这些,京里害怕谢景墨的性子,这一次谢景墨跟我下定,京中里的人也没说什么。” “是么?”云昭冷淡,“那为什么京中迟迟没有给你抬身份?” 林如玉再一次语塞。 她想要强势的辩上一辩,可终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垮下脸,眼眶里的泪珠一点点的积蓄起来。 最后汇聚成一大颗,缓缓滚落。 “云姑娘,你何必这样吓唬我?我是最恭谨的人,而且我也说了,我愿意让出妻子的位置,你还不愿意么?我说了,我愿意做妾,你这样都不行么?” 云昭偏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身后的谢景墨。 林如玉却只顾低头,好像没有看见谢景墨来。 她期期艾艾,“云姑娘,我刚刚已经同你解释了,我昨日真的不知道堂下的是你爹娘,真是误会了,我从没想过要与你为难,” 说着。 林如玉啪的一声跪下! 跪的太用力,林如玉皱了皱眉头。 不过,很快,她忍痛道:“云姑娘,我对你绝对没有半分恶意,我身世不好,从来不敢跟你争什么,你刚刚说,要让太后跟皇上为难景墨,这是万万不可的,云姑娘,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对方开心, 你也不希望景墨不开心对么?我求求你,你若连景墨那我为妾你都不愿意,那么,你就当王府里养了一只阿猫阿狗,随便一个什么小玩意儿,还不成么? 我爱慕景墨,这些年我心里,眼里都是他,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一片赤诚,就让景墨收了我吧,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还不成么?” 说着,林如玉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的药粉来。 “云姑娘,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为了证明我只是想要陪伴景墨的心意,这是让女子吃了不能再怀孕的药,我吃了,也断了日后利用孩子争宠的可能,你就可怜可怜吧!” 林如玉说完这话后,便决绝的仰起头。 下一秒,便做出了将药粉往嘴巴里倒的样子。 林如玉也就是做做样子,因为云昭是大夫,她不敢在药上做假,所以,这药是真。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药粉,生怕真的会碰上嘴唇分毫。 她自然是瞧见谢景墨的了。 她知道,谢景墨一定会拦着自己的。 果然。 下一秒,林如玉便听见谢景墨大吼了一声,“胡闹什么!” 林如玉倒药的动作顿住,嘴角微微的勾起。 云昭冷冷的看着林如玉虚伪的脸,她也扯了扯笑。 林如玉见状,心里一惊,刚要立即放下手。 云昭却身子一偏。 林如玉刚要放下的手肘,被一股巧劲推了一把。 那药粉便直的,利落的,全数倒进了她的嘴里! “啊!!!”林如玉完全是下意识的,没有经过脑子的,直接站起身,拼命的吐起来,她转头叫丫鬟去拿水漱口,表情着急,神色恐慌。 谢景墨皱眉看着神色淡淡的云昭,“你何必这样?” “什么样?”云昭睁着无辜的样子看着谢景墨。 要装无辜,她可以比林如玉装的更像。 不是喜欢演么? 行啊。。 来! 云昭走进堂内,拿起桌面上的水壶,快步走到了林如玉的面前,直接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窝上,林如玉猝不及防的下跪,然后,云昭捏着她的下巴,直接将一壶水都灌进了林如玉的嘴里。 “咕咕咕——” “咳咳咳——” “景……景……景墨……” 林如玉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她是万万没有料到,云昭居然敢在谢景墨面前表现这么强悍的一面! 她惊愕的同时,又崩溃。 她要孩子啊! 她要跟谢景墨一同孕育子嗣的啊! “林姑娘,”云昭把茶壶丢到了一边,低头无辜可怜的说,“你怎么把这些水喝进去了呢?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跟谢景墨生孩子呢。” 林如玉身子歪道一边去干呕。 甚至不惜那手指伸进喉咙里把刚刚喝进去的水给抠出来。 云昭站直了身子,跟谢景墨冷冷对视。 谢景墨面上没有一点情绪,“现在满意了?” 云昭:“我不是挑事的人,但是我绝不怕事,是她自己说不要孩子,求着在我面前吃药,我不过顺手帮她一把,这也是我错?” 云昭摆出林如玉同款无辜。 谢景墨是军中男子,可林如玉今日的伎俩,他不是看不穿。 只是觉得—— “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她不过是小女儿家心思,你却较真起来。” “云昭,你今日过了。” 第139章 他是不是应该早早的把婚事定下来了。 云昭拍了拍手,理了理衣袖,“是么?过了么?” 谢景墨冷冷看着她。 云昭无所谓道:“那就过了呗,人总有过了的时候,将军见谅了。” 见谅三个字,说的极其随意。 在谢景墨这里听起来像是—— 我就过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云昭确实是这个意思,她扯了扯笑,“将军若是觉得我这番作为不可,可以上报皇上,我如今是京中太医,想来将军私自动我,可并不合规矩。” 云昭说完,看了眼狼狈的林如玉。 早上涂脂抹粉,挑衅站到她面前的人,如今钗寰歪歪斜斜的松散插在头上,脸上的胭脂也不红了,唇色也淡了,趴在地上的呕吐声,显得狼狈又可笑。 “林如玉,若今天你因为这个药,确实无法生育了,恐怕还应该谢谢我,因为只有你无法生育,宫里的人或许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你嫁给谢景墨,皇室血脉,不容玷污,这你懂的。” 只要林如玉不能生育了,宫里的人才能以子嗣为由,让谢景墨另娶她人,分了林如玉的宠。 林如玉一听这话,原本刚刚顿住的身子,再一次剧烈颤抖。 她扭头,狠狠的看着云昭,“你是恶魔!” 她大哭起来,眼泪滚滚滑落,“景墨,景墨——” “云昭要害我!” “云昭,她要害我,害我们日后的指望!” 说完,身子一软,似乎虚脱般,整个人摊倒在了地上。 云昭嗤笑一声,视线冷冷的跟谢景墨对上,“谢将军,或许你应该提早告诉你的心头肉,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敬我一分,我还她一丈,别到我面前来现眼!” 云昭说完,抬步要走。 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 “够了吧?”是谢景墨的声音。 云昭明白谢景墨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 够了吧。 今天这番,足够抵偿之前耽误云昭爹娘出城的失误了吧? “她是无心!”谢景墨的口吻很重,“你今天这番,足够威风了,云昭,你若他日再出手!我不会在冷眼旁观!” 云昭一把掀开了谢景墨的手,她没有转过身。 她依旧背对着谢景墨,冷冷的笑起来,“是么?将军觉得够了?我觉得并不够!” 若不是林如玉阻挠,爹娘不会暴露在众人眼前,他们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京中。 如今,即便常恒送他们去了里子拐,可有心人只要一查便知。 这其中风险,能是谢景墨一句够了就算了的。 不过说到底,如今不是动手的时候,云昭扯了扯唇,没跟谢景墨多说一句。 抬步回了宫。 谢景墨等人走远了,才低头看向林如玉。 他如今实在是有点琢磨不透林如玉了,她好端端的,总来招惹云昭做什么? 偏偏还不是对手。 每次都自取其辱。 显得自己难堪。 婢女看见了谢景墨脸上闪过的不悦情绪,她轻轻碰了碰林如玉。 林如玉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景墨,你刚刚看见云昭在做什么了么?她要杀了我,杀了我日后为你生育的指望,她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谢景墨的目光从上至下,“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如玉心里一凉。 谢景墨没有立即扶她起来,反而先疑了她? 林如玉抿了抿唇,手掌撑在地上,缓缓起身。 “景墨,你是在怪我跟云太医起冲突么?”林如玉咬了咬唇,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谢景墨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我想着,日后我们大婚,必然是要一床喜被,我无父无母,这些东西都需要自己张罗,今日出来,像选喜被的样式,没料到,会遇到云太医。” 谢景墨闻言,拧起的眉头松了松。 “我之前跟你说过,别去招惹她。”谢景墨说,“她性子跋扈的很,你之前应当见识过,你又何必非要往她面前凑?” 林如玉立即委屈落泪,“将军,你这就是冤枉我了,我没忘跟前请去,是云太医自己来找我说话,而且,我想着,你们都是在宫中当差的,我不好视而不见的,怎的,这也是我的错了?” 林如玉抹着眼泪,身子微微颤抖,“景墨,你是不是变心了?你这样袒护云昭,是为什么?从前,你无论什么事情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泪眼朦胧的眼,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苛刻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昭是边塞回来的,她骨子里的性子跟男子一般桀骜,你是弱女子,对上她,一定吃亏。” 林如玉哭的肩膀颤抖,“没事的,景墨,为了你,我什么委屈都受得了。” 谢景墨点点头,抬手摸了摸林如玉的发,“我知你听话。” “不过日后你不用再说为妾的话,她不会肯的。” 林如玉闻言,惊诧的看着谢景墨,“云昭这样善妒么?居然要独占你一人?可你是王爷,怎么可能只宠爱一个女子?云昭太不懂事了,王爷,我只希望你开心,日后你要娶几个女子回府,如玉都不会反对的。” 这话谢景墨听着,也不像那么回事。 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说:“你别去招惹她就是,日后见了,也无需去问好。” 林如玉点点头,咬着唇,“嗯,我都听景墨的。” 谢景墨说完要走,林如玉忽然拉住了谢景墨的手。 谢景墨转头。 林如玉轻轻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香囊,低头给谢景墨系上。 “将军军务辛苦,我不能常伴左右,就让这个香囊代替我陪在将军身边,日后,只要看见这香囊,将军就能够想起我。” 谢景墨低着头,看着眼前乖顺的林如玉。 忍不住想。 是不是自己真的错怪了她。 云昭父母的事情,确实是误会? 今天林如玉跟云昭街头遇见,也真的是巧合。 他是不是对林如玉太苛待了? 林如玉是柔弱规格女子,跟经历沙场,心思深沉的云昭,终究不一样。 他是不是应该早早的把婚事定下来了。 第140章 勿念 林如玉将谢景墨的心思放在了眼里。 她在心头得意的勾起笑。 可面上还是那副恭顺的样子。 男人嘛。 只喜欢听话的。 床上柔软的。 其余的心机跟心思,他们并不当真放在心上。 林如玉站在谢景墨的身侧,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将军,如玉等着你来娶我,也不枉这七年,如玉对你一片深情。” 林如玉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谢景墨。 眼里的情谊万千。 谢景墨点点头,“嗯,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我就娶你过门。” 谢景墨走出去好远,林如玉才扯着唇,让自己得意的笑出来。 婢女笑着对林如玉道:“恭喜姑娘,很快就要得偿所愿了!” 林如玉勾了勾耳边的碎发,看着远处谢景墨即将消失的高大身影,“很快就要得偿所愿,跟真正的得到,还是有距离的,你去跟宫里的人说,若要谢景墨跟云昭彻底断了情谊,还需要在他们之间,烧一把火!” 婢女低头过去。 林如玉低声在婢女身边耳语,“断了云昭的底线,让她从此没有期盼,只要她活成了活死人,那么,她跟谢景墨就再没有可能。” 一个心里只有恨的女人,怎么能嫁做人妻? 一个心里没有爱的女人,怎么能够付出全身心的爱人呢? 谢景墨何其桀骜,一个心里没有他,只剩下恨的女人,他又怎么会要? 婢女抬起头,跟林如玉视线一对,“姑娘的意思是……里子拐……” 林如玉缓缓的勾起唇。 她挺直了腰背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皇宫中人都觉得云昭的身世比她强,其实都是人,能强到哪里去呢? 只要灭了云昭心头的那股火,再倔强的人也会跌落云端,到时候,云昭又比她强在哪里?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想死,也会行尸走肉的活。 横竖,是再无可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林如玉勾着唇,扭着身子消失在了街头。 云昭回宫之后,心里就一直不太安定。 她服侍宜妃娘娘喝了药之后,出去找了一趟高副将跟林副将。 “里子拐距离边塞近,你们认识的旧部多,我可能需要麻烦你们帮我找人照看一下,若常恒接近里子拐了,请他们帮我接应,我怕有变故。” 云昭无理由的忽然心慌。 这种心慌跟当初云梦要回京的时候很像。 当初她为云梦做好了一切算计,可最终云梦还是死了。 她如今也是机关算尽,可怕终究会是一场空。 高副将跟林副将毫无推辞,“行!” 林副将思索片刻后,甚至说:“我跟营中请假,快马追上去,为岳父母保驾护航!这一次,我一定让他们平安抵达里子拐。” 云昭点点头,感激一笑,“谢谢姐夫了。” 当晚,林副将动身。 云昭站在城门口送他。 那一日,天色极黑,远处的天跟地像是连成了一片。 云昭的那股心慌感始终浓烈,她一遍遍嘱咐林副将,“一定要小心,这三粒是护心丸,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 林副将把那三粒药丸踹进了怀里,而后翻身上马,“小妹,回去吧,放心,我一定把人安全送到里子拐。” 说完,策马而去。 马蹄哒哒,掀起细小的灰尘。 林副将最终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放心吧。”高副将劝道:“不会有问题的,两个老人家无关社稷,也没犯法,不过是两个跟他人利益最无害的人,没有人会去害他们的。” 云昭点点头,往回走。 走到宫门口,她往回望,远处黑压压的云沉甸甸的,像是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 她站在宫门口,顿了许久。 片刻后。 她大步往外走,身后的宫人朝云昭大喊,“云太医,你去哪里啊?这宫门马上要下钥了!” 云昭没有半分迟疑,反而越走越快。 她还是不放心。 她得去找谢景墨! 可谢景墨不在军营,也不在王府,盛翠站在王妃的台阶上,看着神色恍惚的云昭。 说:“将军去跟林姑娘商量日后婚事事宜了,若没有意外,他们近日或许会定下婚期,你若要阻止,需尽快。” 盛翠说完这话后,便感觉到云昭脸上的焦急一点点的退却。 最后,只剩下一片忽然被这消息砸醒的清明。 等人走远了。 管家走到盛翠的身边,“你骗云姑娘做什么?王妃不是去城北看水患了么?” 盛翠噘着嘴,“是么?我忘记了。” 管家:“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盛翠,“对啊,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林如玉,我就是故意想激一激云昭,怎么啦?你刚刚听见我说的话,不也没有阻止我么?你不是也一样不喜欢林如玉那个jian人!” 管家抿了抿唇。 在往外看的时候,云昭已经走远了。 他低声说:“希望没耽误云姑娘的事。” 云昭回了宫里。 她依旧恭顺的做事,宜妃看着她恍惚的脸,笑了笑,“担心啊?” 云昭点点头,“嗯。” 宜妃身子重,如今也不外出走动了,就呆在院子里,无聊的很。 自然也愿意跟云昭多聊几句,“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常恒身边有死士,那些死士是我爹亲自培育出来的,京中没有几人是他们的对手,你爹娘是去里子拐避世,又不是去谋夺皇位,不至于的。” 云昭也知道,不至于的。 可她就是害怕。 宜妃看着云昭笑,“我一直以为你这人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倒是没料到,你这人还挺顾亲情的。” 话落。 常恒身边的护卫进门,对着宜妃跪下,“娘娘,我家公子怕您担心,让我带了书信回来。” 宜妃笑笑,“是怕我担心,还是怕云太医担心?” 护卫笑了笑,把书信递给宜妃。 宜妃递给云昭,云昭接过拆开。 字透纸背,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一切都好,五日后,可抵达里子拐,勿念。” 云昭一颗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缓缓落地。 宜妃看着云昭笑,“安心了?” 云昭笑着点点头。 宜妃笑道:“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慰贴了,还知道差人送信回来,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这么没心没肺呢。” 第141章 你要的,不过是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云昭 那一晚,云昭睡了一觉。 可到半途,就被噩梦吓醒。 她梦见常恒带着爹娘被围困,最后…… 云昭一身冷汗,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去洗了个澡,坐在宫殿的屋顶上,远眺长安城外。 远处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就那么在屋檐上坐到了天明,然后再下去照料宜妃。 “你这姑娘,心思这样重呢?”宜妃被云昭的黑眼圈吓到,“看到书信不是好好的么?” 宜妃摇头叹气,“你该找个男人了,有了男人当家,你只管貌美,便也不用如此忧愁。” 云昭轻轻一笑,“嗯,等过段时日,会考虑的。” 宜妃稀罕的看着云昭,“当真?” 宜妃笑起来,“怎么,愿意跟常恒了?” 云昭却摇摇头,“等您临盆,做了月子,两个小皇子平平安安的过了周岁,我就回里子拐了。” 宜妃有点笑不动了,“你走做什么啊,怎么,这皇宫的富贵,都留不住你?” 云昭低声说:“我从没有什么野心,对人的期盼也很少,父母如今年迈,我需要好好照料他们,日后寻个好郎君,一切也算圆满,我知道娘娘心意, 可总最近总想起小时候,灶台的火很旺,烧的人脸红彤彤的,我被我阿娘抱在怀里,阿娘给我童谣,窗外的雨下的很大,阿娘抱着我说昭昭别怕,我家昭昭要快乐长大, 我当初出征边塞,是无奈之举,如今归来,我希望如我阿娘期盼的,平安顺遂,宫中事多,不是我能扛起来的,只希望到时候,能求宜妃娘娘恩典,让我离开。” 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宜妃生了孩子,就立刻离开。 可她如今欠了常恒人情,她得将宜妃一切照料妥当,才好离开。 宜妃惋惜的看着云昭,“你啊,就一点不好,心太小,就家里那点事。” 云昭轻轻一笑,“云昭云泥,只图安稳,求娘娘成全。” 宜妃点头,“行,日后,等一切顺遂,本宫给你恩典。” 云昭去药房取药,途中两个小太监低声说起城北水患的事情。 云昭没有多听,抬步走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云昭的心总是漂浮半空中。 她期盼能够得到一点音讯,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日日睡不着。 有一日,遇见谢景墨匆匆从城外进来,看见她后,皱起眉头,“你这什么鬼德行?怎么了?” 云昭后退,站好,恭顺一拜,“将军。” 谢景墨:“我听闻前几日你去王府找我,我这几日事忙,何事?” 谢景墨这话问下来,云昭想说,可如今已经过了五日。 常恒他们若顺利,应当已经把人送进里子拐。 高副将跟林副将跟边塞将士关系好,她也写了信给临城城主,一切理应是最妥当的安排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不等云昭开口,谢景墨已经抬步,远处的公公一直在给谢景墨递眼色。 再迟下去,皇上要着急了。 谢景墨一直等到云昭点头,他才迈步,走出去很远。 谢景墨转头对云昭大声说:“若有事,临城口等我!” 云昭站在清晨的皇宫中,低低的,淡淡的对着空气说了声,“好。” 谢景墨从皇上这里出来的时候,宫门已经要下钥了。 他问了句看守的士兵,“云太医可有来等我?” 士兵,“有,不过后来走了,许是等的太久,宜妃娘娘有事喊就走了。” 谢景墨:“可有再来?” 士兵摇头。 谢景墨转头要回去,身后的士兵连忙上前,“将军,求求了,马上下钥了,云太医如今正得宜妃器重,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您明日找她问,可好?这立马要下钥了,您别为难我们。” 次日一早。 谢景墨去找了云昭。 “你昨日找我,何事?”谢景墨看了眼云昭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云昭昨天实在心乱,病急乱投医了。 即便是她昨日真的求了谢景墨,谢景墨也无法让人传达信息。 她总是不安心,总是想做一些什么罢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惨白的脸色,抬手要碰。 云昭微微后退了一步,谢景墨的手悬在了空中。 谢景墨看着云昭,这一次没有恼怒,语气也较为平和。 他叹了口气,“云昭,你不能一直这样倔,你这样会让自己累,也会叫身边的人很累。” “我这几日事多,可一大早还是等在这里,你就这样一副脸色给我?” “你作为女子,应该明白,你终究要依附男子,你成也好,败也好,终究需要有依仗。” “许多人都说,你比林如玉好,可她都明白的道理,为何你总是不懂?” “若你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如今到这里,也够了。” “我终归是京城里的王爷,我没有太多力气折腾在儿女情长上,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若同意,跟如玉都做我的平妻,边塞七年,我对你还算满意, 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我之前用你换铠甲,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愿意,日后便跟如玉一起进我谢家门,我保证,日后不会偏袒如玉,一定给你们平等宠爱。” 谢景墨看着云昭,语气恳切,“云昭,这已经是你能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命了。” 远处的公公在等谢景墨。 谢景墨叹了口气,说:“我的计划是,等水患结束,就成婚,这些日子,你想一想如何决定。” “我已经三番五次的对你示好了,云昭你不能永远不会下台阶,太医这个位置,你终究不能做一辈子,女子,就应该貌美如花,在家相夫教子,这才是本分,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该是你母亲教导你,你家中未尽责,那便我来对你说。” 云昭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谢景墨。 她好久后,才淡淡的说:“将军,当初在边塞,你曾说过,女子不应该被拘束在内宅中,应有自己的一片广阔天空。” 因为这句话,她把一片心交托出去。 因为她总觉得,能明白女子处境的男子,应当不会太差。 谢景墨烦躁的皱眉,“我是说过,可那是在边塞,如今你在京中,你怎么总是不明白?” 云昭低低一笑,“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 “您在边塞,身份是将军,所以另外一半需要是谋士,是军医,是可以替代任何职位的女人,自然不必被拘束在一方。” “如今,你在京城,身份是王爷,所以另外一半就只能是内宅妇人。” “所以,将军,王爷,你要的,不过是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云昭。” 第142章 云昭!我好痛! 谢景墨实在不懂。 “我要的,只是我需要的?” 谢景墨嗤笑一声,“云昭,我若只要我需要的,那轮得到你吗?” 这话里带了讥讽,让谢景墨的面容看起来刻薄。 云昭不愿意搭理他,转头就走。 谢景墨看着云昭离开的背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说到底,还是他太纵着她了,否则寻常女子,若得了这样高攀的机会,恐怕都要高兴死。 而云昭不断得寸进尺,也该给点教训。 叫她自己醒悟。 谢景墨决心冷云昭几日。 好也叫她瞧瞧,自己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于是,当天回去的时候,谢景墨跟管家说:“若是云昭来找,便跟她说,我近日不见她。” 管家应:“是。” 云昭回了宜妃娘娘那里,夜半出来的时候,被皇后的婢女拦在了门口。 “我们娘娘请您过去。” 云昭一路跟随。 皇后寝宫里,一枚小小的药丸递给了云昭。 皇后眸色冷厉的看着云昭,“云太医,宜妃近日就要临盆,女子生产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生死都是常事,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云昭跪在地上,声音淡淡,“是,我知道。” 从皇后这里出来,云昭心感疲累,只希望一切快些结束,这样她好回里子拐快点跟爹娘团聚。 那一夜,她做了个美梦。 醒来的时候,常恒的随从李恒一脸灰白的跪在门口。 云昭脸唰一下就白了! “怎么了?”云昭问出这个话的时候,心口发紧。 那种灭顶的感觉忽然紧紧的捆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李恒:“云太医,我们临近里子拐,就差一脚就踏进去的时候,忽然遭遇数百人埋伏,对方都是死士,跟我们公子的死士以命搏命,最后,他们人数上占据优势,您的爹娘……” 云昭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如同雷霆炸响。 她恍惚的勉强扶住一旁的门栏,“我爹娘……” 李恒声音颤抖,不敢抬头看云昭,“他们已经……走了……” 云昭顿了许久,好一会儿后,才颤抖着唇瓣,“走……走了?是什么意思?” 李恒跪在地上,什么都没说,可却又好像,什么都说完了。 宜妃听见声音,从屋子里急促挺着肚子走出来,冷声问,“谁干的!常恒呢?!” 李恒声音更低,“公子被砍了十几刀,重伤,后来常大公子的人来支援,把公子接回去了。” 十几刀三个字,让宜妃眼前一黑! 而后,只宜妃的冷汗从额头上落下来,宜妃长大了嘴巴,大喊,“云昭!我好痛!” 云昭脑子里一片空白,宜妃凄惨的叫声不断从耳畔刺入耳膜。 她慌乱的叫人把宜妃扶进了屋子,强迫自己要心无旁骛。 宜妃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她拉着云昭的手,盯着云昭的眼睛,逼迫她给自己一个承诺。 “你跟我保证,我的孩子一定要全须全尾的生下来!” 云昭看着宜妃,紧了紧刚刚还在颤抖的手,“我跟你保证!” 这话刚刚落下,宜妃就痛的跌落在了床上。 屋内宜妃拼尽了力气,肚子里的双生子有点胎位不正,云昭一手的鲜血,拼尽了全力。 屋外。 皇上着急的团团转。 皇后拿着帕子,给皇上擦拭汗水,“皇上,莫急,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的。” 皇上点头,可来回走的脚步,却依旧不停。 皇后眯起眼睛,眼神里闪过狠厉神色,她给旁边的太监递了个眼神。 太监低头,缓缓退下。 才往外走几步,皇后的贴身婢女追了出来,对太监说:“云昭是自己人,你只管跟她说,你是皇后娘娘派去的,她自然会把孩子给你,另外,那两只夜猫都准备好了么?” 太监点头,“早就准备好了,就为了今天这一出,狸猫换太子!” 婢女满意点头,太监退下后,婢女走到皇后的身边,“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皇后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又低声对婢女说:“跟后面准备的死士说,两个孩子一到手,立即掐死!埋在后花园里,做肥料!” 婢女点头,退下。 皇后端着茶,走到了皇上的身边,低声软语,“皇上,您歇一歇吧,女子生产都是走鬼门关,皇上亲自坐镇,那些小鬼都不敢来了,您喝口茶,歇一歇。” 皇上现在哪里喝得下茶,他接过茶水,皇后刚要高兴,便见皇上把茶杯递给了一旁的公公。 皇后的嘴角在一瞬间绷直! 下一秒,就听见皇上随口道:“皇后,你没生过孩子,你不知道里头艰难,你要是待不住,就先回自己寝殿,等爱妃生了,朕会派人跟你说的。” 皇后一肚子的怒意差点直接窜到脸上! 什么叫她没生过孩子! 她也怀过孩子! 只不过,最后没有生下来罢了! 皇后直接冷脸,“皇上你是什么意思?讥讽臣妾不会生吗?” 这是对于女子最大的羞辱! “朕不是这个意思!”皇上烦道,“皇后,你是皇后!你能别在这个时候给朕添乱吗?!” 皇后黑着脸,低低一声,“臣妾不敢。”事实上,怒意已经染到脸上。 皇上的贴身太监见了,都微微后退,生怕自己被波及。 片刻后。 皇上也觉得自己的话刚刚重了,放轻了语调,“皇后,朕不是那个意思,宜妃这孩子是皇宫里的第一对双生子,是福降我的朝,我自然重视,你母仪天下,天底下的孩子都是你孩子。” 皇上这话算是给了个台阶。 可皇后并不痛快,也不高兴。 她脸色很冷,嘴角绷得笔直! 天底下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 可她也想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生的孩子! 而不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的孩子! 皇后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日之后,她一定要叫云昭好好的给自己调理生子! 她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让皇上再不能看轻自己! 屋里,宜妃的惨叫惊天动地。 云昭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她抓住即将虚脱的宜妃的手,看着宜妃的眼睛,对她说—— 第143章 你才是罪魁祸首! “孩子快出来了。” “我跟你保证,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双生子,你用力!” 宜妃头上的汗水将头发湿哒哒的黏在了侧脸上。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无力的摇着头,“云太医……我没力气了,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双生子,胎位不正,这本来就很难。 产婆也犯难,对云昭说:“再正不过来,就要一尸三命了,要问皇上,保大还是保小么?” 宜妃闻言,立即一把握住了云昭的手,“云太医,我要保小!我保小!” 云昭深深皱眉,看了一眼眼神闪过的产婆。 她握住宜妃的手,“娘娘,你相信我,还不到这种时候,我会尽力,我豁出去这条命,我一定抱住你跟孩子,前提是,你别放弃!皇宫内院,若你走了,你的两个孩子,将如何艰难,你比我清楚,所以,为了你的孩子,请你活下去!” 宜妃灰败的眼睛,因为云昭的话,亮了起来。 她拼了命的用力。 只听见哇!的一声, 一个孩子出生了! 一侧的婢女火速的将孩子抱走了,云昭还不等反应,第二个孩子已经落地,她迅速减了脐带。 将第二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还不得她反应过来呢,刚刚的产婆忽然尖叫一声,大喊,“猫!宜妃生了一堆狸猫!” 宜妃原本就虚弱,听见这话几乎要晕死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侍卫要从云昭的手里抢夺孩子,云昭紧紧抱住不肯。 那人低声对云昭说:“我是皇后派来的!松手!” 宜妃躺在床上,已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听见侍卫说的话,也听见云昭说:“不行!这是皇子,是宜妃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 云昭紧紧的抱住孩子,侍卫抬手,一掌批在了云昭的后脑勺上。 她咬住了牙,支撑住身子,紧紧的抱住了孩子。 她大声喊:“救命!有人要抢皇子!救命!” 外头的人附耳一听,立即回禀皇上,皇后见状立马要上前阻拦。 还不等开口说话。 皇上已经一个反手甩过去,直接冲了进去。 皇上进去的时候,侍卫又是一掌披在了云昭的身上,只听见砰的一声,这力道极其大,是肋骨的断裂声! “抓住他!”皇上大吼,太后派来的嬷嬷迅速上前从云昭手里抱走了孩子。 云昭指了指窗外,“另外个孩子,被抱走了!” 侍卫迅速去追。 皇上抱着怀里的孩子,地上还有两只刚刚生下来的狸猫。 皇上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问云昭,“可还好?” 云昭努力的撑着身子,只觉得头晕目眩,下一秒。 忽然喷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而后,天旋地转。 她直接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皇上见状,急了,立马对身侧的太监说:“赶紧去叫人去找谢景墨,就说云昭受伤了!让他速速进宫!” 皇上交代完,就去处理今晚的事情了。 他原本以为谢景墨一定会进宫,一定会好生料理云昭。 万万没料到,谢景墨会交代管家说,任何有关云昭的事情,都不要汇报。 以至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去料理宜妃跟两个孩子,而云昭一个人躺在太医院内,昏迷了一天一夜。 容远岁数大,熬不住,从宜妃处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一身血,躺在血泊中的云昭。 他立即上前,匆匆把脉,给施了针,云昭才气若游丝的睁开了眼睛。 “你断了三根肋骨,还有脖颈处的伤,你伤的很重,你知道吗?!” 云昭撑着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她无力的支撑着双腿,缓了好一口气,才对容远说:“我会为你今天做的,得到好报的。” 说完,云昭撑着腿,一步步的往外走。 容远看着一身鲜血已经干透的云昭,皱眉道:“你得养伤!否则日后会留后患!” 云昭没说话,她一步步的往前走,找到了常恒的随从。 随从被云昭的样子吓了一跳。 此刻的云昭惨白着唇,脸上的瞳仁染上了杀意,她攥着随从的领口,问,“我姐夫呢?” 随从低声:“大将军派去支援的人到的时候,林副将已经昏迷,是死是活,如今并不得知。” 云昭心头一颤! 是她害了林副将,否则的话,林副将不会从京城赶过去。 “那……我爹娘的尸体呢?” 随从低声说:“当时埋伏的人太多,他们只救活人,所以……云太医你的爹娘……如今应当在里子拐……的门口。” 云昭眼睛一闭,她点点头。 随从都害怕她随时会晕倒。 可云昭撑着腿,一步步的往外走。 那一日,日头极大。 照的人发晕。 她敲开了将军府的门,她想对谢景墨说:“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这可笑的自尊了,我愿意做你最听话的玩偶,我求你把我爹娘从冷寒的边塞带回来!” 云昭的泪如雨下。 她急急的告知管家,可管家被盛翠拉到了一边。 盛翠看着云昭,冷冷的说:“是你害死你的爹娘,若你早日归顺太后,成了王爷夫人,你早得庇佑,你爹娘何至于年迈还远走他乡?云昭,你阿姐的死是因为你,你爹娘的死也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抱着你可怜的自尊,你不愿意像将军低头一步,人人都说,你比林如玉强,可我却觉得,你比林如玉蠢笨不知道多少,连林如玉都知道,归顺王爷,以求后半生富贵,而你,抱着你的清高,害死了身边所有的人! 你看不起我们是王爷身边的一条狗,对吗?你表面恭谨,也内心始终不愿意低下高傲的头,你是了不起的云昭,是太医云昭,可那又怎么样?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云昭,这就是教训!” 盛翠盯着云昭逐渐苍白的脸,内心有一股隐秘的痛快。 凭什么都是女子,云昭却能够得将军偏爱。 拼什么都是女子,云昭却能够入朝为官! 女子就应该依附男子,而不是想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盛翠冷冷地对云昭说:“你如今不用来找王爷了,因为王爷说,近日里他不愿意见你,你走吧。” 第144章 求赏赐 云昭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回走。 阳光刺眼。 周围的人一点点的多了起来. 不断从她身边经过,她抬起眼,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 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她没有家人了。 世界之大,再没有人会抱着她,把她当做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温柔的喊她一声:昭昭。 可奇怪的是,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只觉得眼睛很干,她的灵魂跟不上她飞速往前挪动的脚程。 她现在还能倒下,她还有事情需要去处理! 她不能让爹娘死了,还曝尸荒郊野外。 她踩着凌乱的步子匆匆回宫,直接推开了冲进了皇上的御书房。 里面还有大臣在。 他们在商业国事,看见跌落在地上的云昭时,众人错愕的顿住了嘴边的所有的话。 皇上也惊愕了,看见云昭身上已经干了的血迹,“云太医?你这是做什么?你不会从给宜妃接生完,一直都没换洗衣物吧?” 云昭跪在地上,一只手不受控的晃荡,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只手脱臼了。 她顺手一扶,只听见咔的一身,骨头接上去了。 可在场的大人们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太残忍了吧! 这什么太医?! 云昭跪在地上,声音嘶哑,“皇上,我救了两个皇子,才不至于被狸猫换太子,求皇上赏赐!” 这话一落。 连一直站在门口的太监们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云昭。 自古以来,德不邀功。 更没有人敢向皇上请功的,再者,狸猫换太子是后宫隐晦事,云昭怎么当着大臣的面就说出来了! 皇上的脸顿时变得很精彩。 他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云昭跟谢景墨的,否则这两人怎么总是给他难堪事! 皇上挥了挥手,大臣们下去。 皇上沉了沉气息,问,“你要求什么赏?你就是要求赏赐,也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找到御书房来?再者说了,你照顾宜妃是分内事,居然也好意思跟朕要赏赐。” 云昭直立起身子,看着皇上,“求皇上垂怜!” 皇上叹了口气,问,“你想问朕要什么?” 云昭一字一句:“我想要一只精锐,供我用半个月,另,我如今照顾宜妃生产,难免在宫中树敌,我求皇上垂怜,许我只直属皇上管理,其余人,有诏可违抗,另,我还想要一根金杖,上可打贪官,下可杖奸臣。” 皇上皱眉,“你小小女子,胃口还挺大,你这不等同于问朕要上官宝剑么?!” 云昭身子低低的趴下去,“皇上,我只是小小女子,胸无大志,只为保命,求皇上垂帘。” 皇上也觉得云昭捅不破这天,不过一根一米金杖,做不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小小女子,也不过是拿了出去炫耀罢了。 “行,准了,”皇上的注意力不在所谓的精锐上,再者,皇宫数千人,一只精锐,不算什么,“回头朕让人赏你,莫辜负朕的心意,拿着金杖胡作非为。” 云昭再度深深一拜,“谢皇上荣恩!” 谢景墨从军营回来,正要踏进御书房的时候,云昭从里面出来。 他转头看她。 她却连余光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要拉住她,可手伸出去了,却捞了个空。 谢景墨皱眉,喊了声,“云昭。” 后者像是恍惚没有听见,谢景墨的目光随着云昭往前,云昭注视着云昭的背影。 怎么觉得,她的背影不太对劲。 他要追出去,一旁的公公见状,吓了一跳,立马上去拦了一把。 “哎呦呦,将军,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谢景墨狠狠的瞪了公公一眼,再往外看去,云昭已经走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心慌。 御书房呢。 “皇上,云昭刚刚来找你做什么?”谢景墨进门就问。 皇上复述了云昭刚刚的要求。 谢景墨一脸的不解困惑,“她不是邀功的人。” 边塞七年,她若邀功,位置可在林副将他们之上。 她才华决然,许多人都遗憾,若云昭是男子,必然有将相之才。 可谢景墨却觉得,云昭是女子便好。 便是他一人可见所有春光。 她的好,他知道便好。 “是么?”皇上嗤笑,“那你可小看这丫头了,我看她野心大着呢。” 其余的都是小事,金杖,够在宫里威慑了。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今日云昭的眼神不一般,跟之前的温润,与世不争都不相同。 “哦,对了,前天晚上,有人企图狸猫换太子,这事我交给别人不放心,景墨,你去调查。” 谢景墨眉头深深蹙起,“狸猫换太子?” 皇上一脸困惑的看着谢景墨,“你不知道吗?当时整个太医院都在照料宜妃母子,我还以为,你会照料云昭,她似乎断了三根肋骨!”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破例赏赐了金杖。 “你……”皇上错愕,想起刚刚云昭身上的血迹,“没去照顾她啊?我还想着说,你不是心系云昭么?我便打发了人去将军府告知你云昭受伤了,你好生照料人家,云昭以身相许,也算是美谈了,怎么?你不知道?!” 皇上皱眉,大怒! 大吼一声,“李德海!” 李公公从外头低头进来,抿唇看了眼谢景墨,然后低声说:“回皇上的话,奴才亲自去的将军府,可将军府的人说……” “说……” 谢景墨顿时一脸惨白!! 皇上并不知情,“说什么?!” 李公公:“将军府的人说……将军嘱咐,这几日无论云姑娘有何事来找,都不用告知,我当时明确说了有紧急事,对方始终回复的是同一句,奴才只好回宫。” 皇上惊愕,“这么说,云昭断了三根肋骨!至今无人一直?!生生挺到现在?可她刚刚在殿中并未说啊。” 李公公叹气,“这话,自己不好说吧,再者,现在所有太医都在宜妃娘娘哪里,云昭姑娘本就不是矜娇的人。” 皇上闻言,又皱眉,“那她问朕要一只精锐做什么?” 谢景墨眉头深深折叠,“她……还问你要精锐了?” 第145章 我云昭这条命是他的 皇上啧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朕问你,你反而来反问我,你不是说云昭是你的人么?我看不见得。” 皇上抱怨,“朕以为你会照顾好她,才叫人去找你,这死奴才没人料理也不说,云昭是朕两个孩子的恩人,你就这样怠慢,谢景墨,你这样迟早就没老婆!” “哎——你去哪里啊!” 谢景墨脚步匆匆,他根本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本意就是想冷云昭两天。 从来没想过不管她! 谢景墨大步往外走,经过太医院的时候,顺手拎了个太医出来。 太医匆匆跟着谢景墨的脚步,以为是宫里哪个娘娘出事了,惊出了一头冷汗。 高副将等在门口,看见谢景墨,立马走上去,“云昭在宫里么?” 谢景墨:“没有!” 高副将急的很,“不在宫里,那去哪里了?” 谢景墨看着高副将一脸天崩地裂的样子,不解问,“怎么了?” 高副将顿住。 十分诧异的看着谢景墨,“你……不知道?” 谢景墨皱着眉头,一把纂住了高副将的领口,“我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 谢景墨此刻心慌的厉害,他攥着高副将的领口,微微的颤抖,“说啊!” 高副将咬着牙,狠狠的等着谢景墨,“谢景墨,我之前只以为你是面冷,如今看来,你的心也是冷的,你怎么好意思现在来问我怎么了?云昭不是去找你了么?你没见她?” 谢景墨现在无比后悔那一句:这几日云昭来,不用告诉我! 他没料到,会出事…… 他心头隐隐的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许久后,才将隐晦的猜测述之于口,“是……云昭的爹娘……出事了?” 高副将抿唇不说,可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将什么都说清楚了。 谢景墨攥着高副将的手缓缓松开。 “怎么会呢?” “不是花重金找人护送了么?” “你跟林副将不是跟临城那边打招呼了么?他们没照看吗?” “即便是遇到山匪,也不至于的,边塞那么多将士,不会有问题的。” 谢景墨心慌的列举出多种的不可能,以此来否定自己的想法,可高副将脸上的轻蔑,却叫他无法视而不见。 谢景墨眼神颤抖,许久后,才哑着音调,“是受伤了?” 高副将闭了闭眼睛,“死了。” 谢景墨周身一震。 “你……说什么?!” 高副将大吼一声,“死了!你满意了吧?!尸体在里子拐的门口暴晒!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野狼叼走!” 谢景墨惊愕的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死……了?” “怎么会呢?” 高副将也说:“对啊,怎么会呢?我还记得,我去给他们送金子,两个老人家握着我的手,说他们不要钱,只希望他们宝贝平安,什么都比不上云昭的平安重要,他们只是平民,最普通的平民,如今远走他乡,不过是要活命,怎么就死了呢?!” 高副将十分激动!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送两个老人走的时候,老人家眼底的留恋跟不舍。 那么大年纪了,离开故土,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过求一线生机! 可有些人,连一线生机,都不愿意给他们留! 高副将实在不明白,他们这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在边塞这么多年,守护的都是一些什么鬼东西! 谢景墨没料到,两天时间会发生这么多事! 他立马问高副将,“云昭现在人呢?!” 高副将眼底通红,他为云昭不值,为云昭的七年不值得,“我不知道。” 谢景墨听完,一把推开了高副将。 他带着太医,直直往外走。 高副将在身后,看着谢景墨显得焦急仓皇的背影,心里再没有当初云昭被以五千铠甲换走的可惜。 他如今只觉得,云昭离谢景墨越远越好! 谢景墨根本不值得云昭的真心以付! 云昭是太医,没有圣旨不能离开京城。 她站在城门口,看着皇上的精锐远远的踏马离开,最后消失不见。 她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像是随时都要倒下来。 城门的士兵是之前边塞的随军回来的,看见云昭这样,不免担心。 “云太医,皇上的精锐一出,什么事情都能办到,你别太担心。” 安慰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此刻云昭脸上的悲情足以摧毁世界上最坚韧的东西。 云昭跟那人道了声谢,转头折回去。 才不过须臾,身后有马蹄声来,刚刚离开的精锐,骑马回来,还带了一个临城将领。 是林钰。 “云昭,”许久不见,林钰几乎不认识眼前的人,瘦的厉害,眼神里没有一丝光彩,不见当初初见时眼底熠熠生辉的倔强,就像是被人凭空夺走了所有的期盼,“临城城主派我来的。” “他说,知你不会愿意让你爹娘回这污秽的京城,你一定希望你的爹娘远离纷争,所以,他做主把你爹娘葬进了里子拐,你从前在里子拐的院子还在,你爹娘便葬在了后山顶上,日后年年清明,他会替你去照料,让你安心。” 林钰忧心的看着云昭,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云昭,你没事吧?!” 云昭摇头。 林钰说:“城主说了,不会叫你家人枉死,一定追查到底,让你好好养着身子,听他消息。” 云昭一脸苍白,可还是努力的扯出一抹感激的笑来。 可这笑却像是哭。 她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只能低低的说:“林钰,我没有爹娘了,以后……没有人疼我了。” 云昭抿唇,看着空旷的远处。 她缓缓跪下。 一跪父母养育之恩。 二跪临城城主施以援手。 她深深口头,在心里发誓,今日之仇,日后一定让背后的人加倍奉还! “外头风大,起来吧,”林钰心疼的很,他伸出手,扶着云昭,“你爹娘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云昭看着林钰,“谢谢你来,也替我谢谢临城城主,你告诉他,我云昭这条命是他的,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里子拐,官员是不给进的。 临城城主却将她爹娘顺利葬了进去,还许诺日后会照料。 其中不易,他没有说,可云昭明白。 “你做什么?!”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 林钰被人一把掀开。 谢景墨带着太医站在了云昭的身后,他冷冷的看着林钰,怒道,“你来做什么?!你在干什么?!她是你能碰的?!” 第146章 这个时候来演情深,太迟了吧?! 林钰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站稳后,怒气攻心,冷着眉眼,对谢景墨冷声,“你以为你是谁?” “这个时候来演情深,太迟了吧?!” 谢景墨极怒,他眉头折叠,冷道:“你以为你把消息带回来,你就够资本在我面前得意了?” 林钰气的脸色涨红,几乎失控,“我从来没得意过。” “我在你面前能得意什么?”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将军,你手中权势无人能及,你什么都能做!可你做过什么?!” 林钰大吼,“你为她做过什么?!” “谢景墨,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为你所用,没有感情的工具!” “你若当真珍爱她,只会助她,圆她想完成的所有事,而不是在时候假惺惺的再这里跟我争执。” “你是厉害,可你为她做过什么?!” “谢景墨你是贵为王爷,将军,身份是尊贵,可在我心里,你从来都配不上云昭!” 林钰真的是气疯了! 以谢景墨的权势,他若当真愿意,派人护送,也不至于云昭父母暴尸荒野的下场! 他们去收尸的时候,野狼已经在拖拽着啃食尸体。 他一个边塞见惯生死的将军,都不忍回想那个画面。 临城城主将云昭父母葬在里子拐,一是尊重云昭之前意愿,二是尸体残破,怕送回来,云昭先受不住。 林钰朝着谢景墨大吼,“你厉害,你什么都能做,那你倒是照顾好她啊!你要是不作为,你就别怪别人做的太多!” 谢景墨眼底猩红。 他想反驳,可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他只是看着云昭,他把云昭攥在了身后,他的人,怎么允许他人觊觎? 至于这份占有欲从何而来,他不愿细细去想。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 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是一人之下的大将军,而云昭…… 不过云泥。 是这芸芸众生中,家境最最普通,他甚至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的存在。 他已经垂怜,他应该感恩戴德。 这是他出生皇家,骨子里带出来的道理。 他甚至凉薄的觉得,云家的人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若能够庇佑,云昭需感恩戴德,若他无法抽空,她也不应该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应该施以援手。 因为,对于云昭而言,能够攀附上他,已是高攀。 甚至到此时此刻,谢景墨都还是这么想的。 他要的只是云昭,又不是云昭那一大家子的人。 可当攥在手掌里的手腕被人用巧劲挣脱开,谢景墨还是愣住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云昭。 眼神里是诧异,也是愤怒。 可云昭并未看他一眼,像是懒得看,也像是不屑看。 “林钰,谢谢你千里迢迢来跟我说这些,大恩大德,日后一定报答!” 云昭对林钰深深鞠躬。 林钰要上去扶,云昭却坚持,而后,云昭声音嘶哑的对林钰说,“重孝在身,无法招待,”云昭看向高副将,“麻烦高大哥替我照料一下。” 云昭从来都是最妥帖,也最稳妥的。 即便在这种时候,施恩于她的,她即便心里千疮百孔,也还是依旧会礼貌照料。 高副将点头,对云昭说:“我听说你身上断了三根肋骨,好好看一下,别真留下病痛日后光阴可怎么好?” 云昭低低道谢,又看了眼林钰。 而后,才迈步往皇宫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谢景墨便追了上来,“我带了太医来!” 云昭充耳未闻,只是往前走。 谢过林钰之后,她似乎行尸走肉一般,再无法顾忌其他。 谢景墨烦躁极了,他最讨厌的就是云昭这幅不说话的样子! 他狠拽了她一把! 却没料到。 云昭像是天边漂浮的云朵,下一秒就跌落在了地上。 云昭的眼睫虚虚的睁开,又缓缓的闭上,闭上之前,她看见高副将跟林钰仓皇的脸,还有谢景墨在耳边惊愕的呼声。 云昭被抬到了太医院。 谢景墨原本的意思是要把人抬到将军府的。 但是,宫里来人,说宜妃娘娘那里需要人,云昭就是死了,也得先把人抬回宫里。 太医院。 容远眉头紧紧的皱着,谢景墨站在一侧,问,“你皱什么眉头,你倒是说啊!怎么样!” 容远叹气,“这肋骨都断了三日了,不做任何措施,到处走动,如今内里移位,日后恐怕挤压内脏,老了,有苦头吃了。” 而且—— 云昭体内还有一种毒,不过这话,他先不敢说了。 谢景墨眉头折叠,冲容远大怒,“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什么手法,把人给治疗好!跟没伤过之前一样好!” 容远身子颤,弓着年老的身子,趴在地上,“老臣无能,只能尽力照料,若说要回到没有好之前的样子,即便叫老臣死,也是万万办不到的,这骨头上的伤,如破镜,难重圆了。” 谢景墨眼神一怔。 他缓缓低头,看着病床上的云昭,才不过短短几日,已经瘦脱了像了。 即便是在昏睡,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 下一秒。 无声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眸里缓缓溢出,滴落在谢景墨的手心。 那一刻。 他有些后悔。 当初,若他派人照料,或许云昭爹娘不会有如今境遇,她也会高兴一点吧。 他明明知道,她在意的东西不多。 可却从来没有过爱屋及乌的想法,说到底,他总归是觉得,云昭无论站在哪里。 只要他招招手,便会一如七年前在军营的那一夜。 她爬上他的床。 清冷的烛火下,清高的白皙面容,一点点的褪去身上的衣料。 至始至终,只绽放在他的掌心中。 他似乎忘记了。 她也是人。 也会痛。 谢景墨伸出手,指尖落在云昭的眉宇,一点点的抚平上面的痕迹。 “不管用多少名贵中药,无论你们耗费多少人力,心血,我要你们尽最大的能力救治!” 谢景墨沉沉的命令! 云昭是五天之后醒的。 醒来的第一眼,谢景墨便敏锐的察觉到,云昭看人的眼神,不一样了。 第147章 是吃了豹子胆了?! 从前的云昭看似清冷,其实挺爱笑的。 倒不会太放肆。 不过勾着唇,低低的笑起来,宛若七月里,热烈盛开的玫瑰。 总叫人心动。 云昭的心肠很软,她初去军营,多的是看不起她的人。 因为跟他的关系,背后议论的人也比比皆是。 可她从未上前去争辩过。 后来,军营被突袭,病重者多。 可她从未私心报复,即便军营中只有她一个军医,她也从未徇私。 云昭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在军中立足,这一点,他一直是承认的。 如今的云昭。 从里到外,都只剩下清冷。 完全不似当初鲜活。 她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灵动,只在眸色深处隐藏着什么沉重的事情。 这个时候,谢景墨只以为,她因为心情悲痛,以至于暂时无法纾解。 时间久了,就好了。 可他忘记了,这是云昭,是有仇必报的云昭。 云昭起身的时候,谢景墨皱起了眉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容远说需要好生静养。” 云昭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缓缓的披上了外衫。 “你要去哪里?!”谢景墨口吻沉沉。 “宜妃那里需要我。”她还记得,昏迷之前,是宜妃身份的王公公来传她回宫。 若无大事,王公公不会来。 如今常恒因为她的事情身受重伤,她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护宜妃。 谢景墨眉头狠狠的皱起,烦道:“你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你着急去献什么殷勤?怎么,常恒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云昭穿好外衫,没打算回应。 她要往外走,谢景墨伸出手要去拦,却被云昭避开。 谢景墨的手就滞在了空中。“云昭,你总是这么倔,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早早屈服,就不会有你父母今日惨死的事!” 这话一出。 云昭的眼泪缓缓落下。 谢景墨抿了抿唇,自觉自己说的过于刻薄。 云昭一言不发,直接往外走。 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可都再也不会说出口。 她想说—— 是的。 如果可以选择,我可以当一个精致的玩偶。 如果时间可以回头,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当一个没有思想的后宅妇人。 我曾经,也找过你的。 不过是你避而不见罢了。 于是云昭想。 如果可以,我情愿从来没有见过你,情愿死在边塞苦寒之地,也好过一次次的体验失去身边人的苦楚。 如果可以——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云昭挺直了腰背,忍着疼,一步步的往前走。 宜妃是难产,产后几日高烧,温度一直没有退下来。 云昭去的时候,太后,皇上,皇后都在屋子里。 皇后站在皇上的身侧,低声劝,“皇上,您可要小心注意身子,夜深了,臣妾伺候您回宫安寝吧,宜妃这里有太医在,想必是能好的。” 皇后的眼珠子都盯在皇上的身上。 她最近日日在喝云昭的中药,盼的就是能够得皇上临幸,得一子。 可皇上如今日日操心宜妃,她如何能有机会怀上太子! 都是宜妃这个贱人! 皇后的眼里闪过一抹恶毒! 被太后恰巧看在眼里,太后眸色里划过不悦,不过这个皇后是她扶持上来的,她自然不会点破。 只是冷冷的瞪了皇后一眼,责怪这个蠢货太过心急。 等宜妃死了,皇上自然需要解语花,还愁没有时间伺候? “皇帝,夜深了,”太后叹气,也明白深宫女子,没有子嗣的苦,她淡淡开口,“你明日还要早朝,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叫剪秋在这里候着,若有什么事,让她及时跟你汇报,横竖你在这里,太医也施展不开。” 还是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皇上的心里。 皇上站在床边,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宜妃,低声又霸气的说:“宜妃,朕要你醒过来,等你醒过来了,朕就册封你为皇贵妃!” 这话一出。 皇后眼底神色立即慌张! 她立即看向太后,太后没什么好情绪的看了皇后一眼,觉得这皇后人选当初实在是选错了! 也太不淡定了! 太后烦躁的对皇后说:“皇后,夜深了,还不服侍皇帝回去?” 皇后点头,应“是。” 横竖,今晚有机会,万一她被宠幸,一举中子! 也能扬眉吐气! 想到这里,皇后挺直了腰杆! 刚刚软声唤了声,“皇上,我们——”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 公公进来报,“皇上,云太医来了。” 这话一出,皇上的眉头立即舒张开来! “醒了?!赶紧请进来啊!等着她来救命呢!”皇上很激动。 甚至直接往外走了,大有要亲自去迎接的架势。 皇后急急走上去,“皇上,刚刚您不是答应,先去休息么?我们——” “进来了吗?”皇上一边问,一边迈步出去,看见云昭苍白的脸色后,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脸,跟见了鬼一样,你这样来,回头谢景墨不知怎么跟抱怨,横竖不管,既然你来了,就赶紧给朕瞧瞧,这些庸医,没一个成事的!” 云昭被拉着进去,路过皇后的时候。 皇后杀人的眼神直接刺在云昭的身上!恨不得当场让云昭死! 云昭进门,给宜妃把了脉,又要了之前几位太医给开的方子。 皇上在一旁焦急等待。 皇后比皇上还着急,“皇上,也深了,您——” “深什么?!这里在看诊呢?你眼瞎啊!皇后贵为国母,你一点贤惠都没有,如今宜妃高烧不退,你只想着自己利益,我看你这个皇后是不想当了!” 皇后闻言,匆匆跪下!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是心疼皇上,何曾考虑过自己利益!” 皇上懒得回应。 太后也懒得在扶起这坨烂泥! 皇后跪在地上,低低垂泪,侧眼冷冷的扫想云昭。 这个该死的—— jianren两个字还没想完。 只见云昭冷冷的转过头来,视线直直的跟她对上。 皇后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云昭却已经缓缓的收回了视线。 皇后立即皱眉,这个云昭,怎么变了? 从前谨小慎微,如今,倒有几分跋扈冷意模样。 是吃了豹子胆了?! 第148章 谢景墨,我没跟你赌气,你知道的 太后坐在一侧,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云昭…… 长本事了。 太后端着茶杯,浅淡的喝了口茶,将眼底精明深深藏匿。 云昭…… 从前太慈悲,端着济世救人的想法,成不了大事。 早就是她手里的弃子。 如今倒是多了几分凌厉跟冷然,颇对她的口味。 太后缓缓勾唇,嘴角扬起一抹兴味笑意。 谢景墨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 太后心里咯噔一声,瞧见是谢景墨后,又松了口气。 “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谢景墨先看了眼云昭,见她正在给宜妃把脉,抿了抿唇后。 没提刚刚太后的那一抹笑。 只是站到了太后的面前,“皇上叫我照料云太医,她身上的伤我需要负责。” 太后闻言,有点意外。 她一直以为,谢景墨觉得云昭是自己派去的人,不乐意在人前亲近呢。 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样?”皇上可管不了周围的人,时刻注意着云昭,眼神迫切,“有办法么?” 一屋子的太医看着云昭。 他们在太医院资历深厚,在这宫中混迹多年。 他们都没有办法的病,云昭若说有办法,他们的颜面放在哪里?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谢景墨看透了这一屋子人心里的算计。 正要上去替云昭说句话以此破局,可刚要走过去,就被太后一个眼神过去,身边的嬷嬷抬手,拦住了谢景墨。 嬷嬷笑了笑,“将军,里面是皇上的妃子,你不便入内。” 谢景墨知道,这是太后给云昭的考验,就是要看看,她手段如何,凭借自己能走到什么位置。 谢景墨皱眉,低声对太后说:“她不行!” 太后没说话,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茶。 谢景墨站在门外,眉头深深折叠。 时刻准备着,若云昭说错什么,得罪了整个太医署,他便立即进去当场宣布纳了云昭! “皇上,这些药没有问题。”清脆的音调里带着一丝虚弱。 云昭弓着身子,一字一句:“这些药,没有问题,只不过娘娘刚刚生产,身子虚弱,退热需要一些时日,况且,这些日子,都是我替娘娘调理身子,所以太医署的太医们琢磨方子是需要一些时日的,这都是正常的。” 皇上闻言,眼里闪过疑惑。 当下都有些不信任云昭了。 倒是一侧的太医们都松了口气,太医院里,不需要太拔尖的人,更不需要能力太出众的人, 大家都差不多,那最好。 云昭自然瞧见了对面太医们齐刷刷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皱眉问云昭:“那这烧什么时候能退?” 云昭轻声说:“今晚。” 这话一出。 对面的太医们齐刷刷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们的眼睛里都闪过惊愕跟恼怒! “你疯了!”这话是太医们心里想说的,不过被谢景墨说了出来。 谢景墨觉得云昭实在是太疯狂了,“皇上,云昭脑子有问题,故而在这里放下海口,实在是无心,我这就把人带走,免得她胡言乱语!” 谢景墨说完,一把掀开了面前站着的嬷嬷。 直直的走向云昭。 云昭眸色淡淡,却十分有力量,她跪在地上,腰背笔直,“求皇上给臣一个晚上的时间,若今晚娘娘的烧还不退,臣愿意一力承当失责之罪!” 谢景墨的步子因为这话狠狠顿住! 他不明白云昭。 从以云昭换五千铠甲之后,他就再也看不懂她了! 明明有更好的路走。 明明能走的更轻松。 可她永远要选择最艰难的那一条路,并且,一去不回头。 谢景墨不明白。 怎么就有人,这么喜欢找苦吃! 一屋子的人因为云昭笃定的话渐渐散去。 太医院的人感激云昭没有为难他们,可也不敢留下跟云昭担责,这宜妃娘娘已经高烧三日,他们是掏空了毕生所学,可并没有一点成效。 云昭嘴里说的:这药没问题。 究竟有没有问题,对不对症,他们心里清楚。 宜妃的病况实际上比三日前更重。 他们一个个胆战心惊。 如今有机会离开这是非之地,自然要速速离开! 容远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看着云昭,确实没料到,这姑娘比他们这些男人还有担当。 “容大人,”云昭站在月色下,喊住了容远,“我这里却一个打下手的,我想要让容霄给我打下手,可好?” 容远闻言,不解的看着云昭。 刚刚皇上走的时候,留了一堆打下手的人,云昭谁都没要,如今却又开口问他要云霄。 只不过打下手,不会有功,但是也无过。 容远也没多想,点点头,让云霄留下了。 夜深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宜妃的一些贴身婢女,然后就是云昭跟容霄。 容霄拿着云昭新开的方子,诧异的看着云昭。 “这方子——” 云昭对容霄说:“我身上有伤,劳烦你去小药房把药抓过来炖了。” 容霄看着方子良久,“可你这方子,对么?” 容霄忍不住怀疑,“你这方子……跟之前几位大人于我父亲讨论出来的,背道而驰,这……能有效果么?” 容霄是真心为云昭着急。 “云昭,如果你实在没把握,要不我去求求我父亲,我父亲是太医院之首,我去求求他们再连夜想一个方子出来,可好?你这方子药量大,还辛辣浓烈,宜妃吃了,会出事的!” 云昭刚要说话,便看见了站在门口冷着脸的谢景墨。 她简短对容霄说:“你先去抓吧。” 容霄也看见谢景墨了,只好先去小药房抓药。 等人走了,谢景墨走了进来,一把纂住了云昭的手。 “你跟我走!” 云昭想挣脱,可这会儿已经真的没有力气了,她只是跟着谢景墨的脚步,但嘴上却淡淡的说:“走不了了。” 谢景墨的步子顿住,他愤怒的转过头,“云昭,你是在跟我赌气吗?!你这是为了跟我赌气,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云昭笑了。 月色下,笑容很淡,也不入眼底。 她看着谢景墨,摇了摇头,“谢景墨,我没跟你赌气,也不会跟你赌气,我不过是想换一种活法。” 谢景墨不解的看着云昭。 云昭轻轻的挣脱了被谢景墨抓住的手。 那一夜,风凉。 云昭站在冷风中,风带动衣摆,吹起了发绳。 “我想要试一试也站在高位上,是什么感觉。” “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的身世,也瞧不上云家人么?为的,要不过是因为我云昭站的不够高,不是么?” “我是云泥,可我有一身傲骨,我有一身的医术,我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往上走一走。” “谢景墨,我没跟你赌气,你知道的。” 第149章 宜妃过不了今晚了! 他们相爱过。 彼此话里真假,谢景墨自然知道。 他深深怔住。 云昭扯了扯笑,转头进了宜妃的宫里。 那一夜,黑色浓稠,谢景墨怔怔站在原地,看见那无边的黑,一点点的将云昭吞噬殆尽。 他心慌无比! 他大喊一声,可却再无人回应! 云昭炖了药,给宜妃端去,一碗药,宜妃喝三口便吐一口。 容霄站在一侧,满心的不安。 “云昭,这不成啊,这药不入口,是因为药不对症,不能再喂了!” 云昭却像是没听见。 她扶着宜妃,一口口的将药喂进去。 才刚喂完,宜妃已经起身,将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细看之下,这呕吐物里,居然还带了血丝! 容霄大惊! 他立即对云昭说:“这不成,这把胃血都吐出来了!云昭,我立即去找我父亲来瞧瞧!” 说完,容霄仓皇的跑出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跌了好几次,摔的鼻青脸肿的。 门口皇后的眼线看了这一幕,幸灾乐祸的退下去。 立即跟皇后回禀,宜妃过不了今晚了! 而太后的眼线回去回禀后,太后摇了摇头:终究是成不了气候。 这一晚,从这一刻,才开始彻底安静下去。 容霄拿着药房,去太医院拦住了原本要走的太医们。 这几日他们都守在宜妃的宫里,如今好不容易让他们回去,可不得抓紧走。 要是回头在被抓回去,那可是要命的! “容霄啊,不是我们不跟你回去,那宜妃病的古怪,我们也已经尽力,你叫我们回去,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你叫我们回去,除了多几个人担责,还能做什么?” “对啊,容霄,说一句自私的话,云昭不是刚刚死了家人么?她如今无依无靠,若圣上真的怪罪,她也不过一条命去抵,可我们呢?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你的师父李太医,刚刚家里添了孙子,你说若他出了事,他刚刚出生的孙子,要怎么办?” 容霄红着眼睛,“那你们就不管云昭了吗?!你们别忘了,她要是不去,可替不出你们!”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 容远原本也提着箱子要准备回家了,看见容霄手里的药方,叹了口气。 “你个破性子,急什么?!” 容远伸出手,“这是云昭开的方子?拿来我们瞧瞧吧。” 没人想瞧这个方子,可容远是太医院之首,他们不能得罪。 不情不愿的放下了行李。 低头凑过去看了眼方子后,众人脸色大变! 连容远都忍不住脸色颤抖,声音沙哑的问容霄,“这……这是云昭给宜妃开的新方子?!” 容霄点头,脸上也闪过为难神色! 容远立即问,“这……这……给宜妃喝了?!” 容霄点头。 只一秒,刚刚才聚众的众人纷纷低头拿起自己的东西,立马要走。 容霄见状,当即着急的大门一关,后背抵在门口。 “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 李太医闭了闭眼睛,“容霄,你也跟着我一起学了这么久了,这方子有没有问题,你自己说。” 容霄抿了抿唇,“是……有点烈了,可是——” 可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对面的李太医便大吼,“有点?!这是有点?!这药量,这计量,这是治病,还是要谋杀?!云昭太胡闹了!” 陈太医:“可不是,云昭之前也不是这么激进的人啊,这下是怎么了?我的天呐!这可不是胃血都要吐出来?!” 王太医:“这宜妃娘娘肯定活不过明天!容霄你让开,我要出宫!” 张太医转头,一脸煞白的看着容远,“这不会影响我们吧?” 这话一出,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 容远眉头凝重,不发一言。 众人眉头狠狠皱起。 “要不……”有人声音弱弱的说:“我们去找皇上吧,跟皇上说,今晚的事情可跟我们没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云昭自己的主意。” 说这话的人,叫李四。 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他。 容远皱眉,冷声质问,“太医院上下一体,若云昭出了事,咱们也不能独善其身!都坐下!一起想办法,再开出一个方子来,让容霄送去!”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都拉成了苦瓜脸。 可他们也都明白,容远的话没错,即便他们告发了云昭,那皇上若问一句: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也实在是说不出来。 横竖到底,这锅太医院得背! 众人坐下商讨起来,容霄松了口气。 从茅房出来,周围看了一眼,却不见了刚刚要告发云昭的李四。 他也没心思多虑,一头埋进了激烈的讨论中去。 皇后寝宫。 皇后换上了一款粉色的薄纱,屋里的烛火只点了两盏。一切的朦朦胧胧,恰到好处。 皇后软下身子,勾着媚眼,娇滴滴的喊了声,“皇——” 话还没落下。 门口有人喊了一声,“皇上,太医院李四求见。” 皇上原本就没什么心思,一听这话,立马抬手掀开了皇后。 皇后一脸的旖旎,被掀翻在了被子上。 “皇上,你好不容易来臣妾这里一次,你就这么着急走?宜妃那里有云太医在,你就放心吧。”皇后不甘心的起身劝。 皇上穿上鞋子,淡淡说:“太医这么晚过来一定有事,朕改日补偿你。” 皇后刚要勉强一笑。 就听见皇上说:“下次别穿这么粉了,你早过了十八娇嫩的年纪,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说完,皇上就走了。 皇后一张脸,五颜六色的轮着变换颜色。 “该死!” “该死!” “云昭!该死!” 前头大殿,李四跪在地上,“皇上,我是太医院李四,我要告发云昭贪进冒功,企图草菅人命!” 皇上眯起眼睛,“你说话可有证据。” 李四拿出了刚刚来之前誊抄的一份方子,“您瞧瞧。” 皇上认识上面的字,可是看不懂,于是冷声问,“你说话要有凭据,你若诬陷,朕一定严惩!” 李四趴在地上,“皇上,我所说的没有一字虚言,现在整个太医院都在想着如何为云昭善后,宜妃宫里的人也说,宜妃过不了今晚了!” 皇上皱眉,立即蹭的一下站起身。 “去宜妃宫里!” “另外,让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过去!” 第150章 时间到了! 皇上去往宜妃宫里的途中,转头对身边的太监说:“去叫谢景墨来!让他看看他的人,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 公公低头,匆匆应:“是。”心里想的是,皇上雷霆之怒,云昭完蛋了! 云昭安安静静的等在庭院里。 皇上匆匆而来,身后紧跟着皇后,再之后是浩浩荡荡太医院的人。 云昭缓缓起身,面色一片泰然。 “皇上。”她跪在地上。 皇上一脸的不虞。 还不等开口,皇后已经急不可待的问,“宜妃呢?云太医,你害死了宜妃!” 云昭跪直了身子,看见了门口匆匆走来的谢景墨。 后者锁着眉头,一脸凝重的跟她对视。 目光像是在说:“既然你一定要选择这条难走的路,那么我便瞧瞧,你能走出何种境地来。” 云昭收回了目光,对着皇后道:“我不明白,您说什么。” 皇后烦躁的很,这个云昭屡次三番坏她的事。 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要不是云昭,事情早就成了! 如今两个小祸害已经留下,宜妃这个大祸害,一定要除掉! 包括这个云昭,也要一起死! 这样,整个后宫就太平了! “你不明白我说什么?”皇后把药方甩到云昭的脸上,“你好好看看,这不是你给宜妃开的方子?!” 云昭看了一眼,“是。” “是?!”皇后几乎被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是!你知不知道,这个药性极其浓烈,宜妃刚刚生产,身子柔弱,你这么强的药性下去,是不是要她死?!” 云昭淡淡:“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可你刚刚也承认了,这个药方是你开的!” 云昭看了眼皇后狰狞的,恨不得自己立马去死的脸,片刻后,淡淡的说了句:“这个药方是我开的,只不过,我不明白,皇后并不懂药理,何以说的这么头头是道?” 这话一落。 皇后的脸色顿时顿住。 “你……” 皇后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皇上眯起眼睛,视线冷冷多疑的看着皇后,“李太医跟朕汇报的时候,你并不在场,刚刚路上也无人提及药性,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并不知道,原来皇后居然懂这些?!” 皇上的口吻已然动怒。 皇后见状,立即瑟瑟跪下,“皇上,臣妾冤枉!” 皇上刚要开口,太后来了,太后瞧了眼地上无用的人,翻了个白眼后,对皇上道:“宜妃要紧。” 皇上这才又将视线放在云昭身上,“皇后刚刚说的,这药性烈,可属实?!” 云昭低头,“臣并不觉得。” 皇后一听,立即咬牙切齿。 皇后转头,看向身后浩浩荡荡的太医院,厉声问,“你们觉得呢?!云昭开的这药房,可有过当?!” 整个太医院无人回答,全都低着头,瑟瑟发抖,准备承受着雷霆之怒。 皇上点点头,嗤笑一声。 “好,好好!朕的太医院如今倒是把自己当成了睁眼瞎!也就李四一人刚跟朕说实话!那便好!” 皇上大声道:“那李四,宜妃的病,由你来瞧!” 李四闻言,顷刻间瞪大了眼睛。 他…… 他不会啊! “皇上,”李四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厉害,“皇上,恕臣无能!” 皇上闭了闭眼睛,一席龙袍威严又寡冷,“整个太医院居然都是无能之人!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冷冷的看着云昭,“云太医,你在朕面前立国军令状,宜妃若无退烧,你该当如何!” 谢景墨在后面听见这话,立即站了起来。 还不等开口。 只听见云昭一声,“皇上,距离明日还差两个时辰,时间还未到,皇上现在罚臣,臣不服。” 皇上都被气笑了,直接叫人拿了椅子,坐在宜妃的床边,“行!你嘴硬!” 说这个话的时候,皇上狠狠的瞪了谢景墨一眼。 眼里的意思是:看看!这就是你的人! 谢景墨低着头,对身侧太监说:“去我府里拿先帝赐给我的免死金牌。” 太监点头,弓着身子退出去。 却在要转身的时候,被皇后的人拦住,“公公,皇上雷霆之怒,谁也不许离开这里,都得候着!” 谢景墨转头,看见了被拦在门口的公公,狠狠皱了下眉头。 院子里,跪了一圈的人。 太医们哭丧着个脸。 “容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先写个遗嘱啊?”最胆小的王太医问。 李太医也一脸郁色,“不至于吧?这一太医院的人都在这里呢,难道日后宫里的贵人,不要太医了?” 陈太医烦到:“这都什么破事啊!早知道刚刚走了,现在好了,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 众人纷纷议论。 谢景墨偏头看了眼云昭。 她倒是铿锵的很,不见一点惧色,脸色除了有些惨白,别的一切都很正常。 依旧是那一副野草烧不尽的模样。 期间。 云昭又进去喂了一次药。 叫了容霄一起陪同。 一群人在院子里,听着宜妃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一颗心七上八下。 有几个胆小的太医,已经现场晕了过去。 皇后扯着嘴,掩饰不住得意。 太后靠在一边淡淡喝茶,对于皇后的小家子气,十分不悦。 心里想换皇后的心思达到了顶点! 皇上震怒,拍着龙椅,指着一群跪在下头的太医,“你们是废物吗?!里面吐那么厉害,您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人吭声! 皇上闭了闭眼睛,额头上的青筋全数凸起! 他远远的跟站在一侧的谢景墨对视,长着口型,对谢景墨说:“宜妃要是死,我要云昭陪葬!” 谢景墨叹气,往宜妃里头瞧了一眼。 什么都没瞧见。 若真救不活,那就让云昭做王妃,皇上看在这一点上,或许能轻轻放过。 实在不成,他再去边塞七年,终归是要留下云昭一条命。 谢景墨这么想着,反而放松下来。 清晨的第一缕光,落在了皇宫内院中。 皇上极度不耐烦的站起来,“时间到了!” 云昭的死期也到了! 刚要说话,谢景墨也站起了起来。 却听见里头传来婢女一声喜极而泣的,“退烧了!” 全场狠狠震惊。 退…… 什么了? 第151章 她谁也不怕! 所有人周身一震。 皇上急切的要进去看一眼。 被更为急切的皇后捷足先登。 皇上皱眉,顾不上责难,跟着进门。 之后是浩浩荡荡的太医们。 所有人都是一脑子的问号。 退烧了? 怎么退的? 用什么退的? 吐那么厉害?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结果,所有人进门的时候,看见了睁开眼睛,浅浅对着皇上勾笑的宜妃。 皇后:“……” 太医们:“……” 皇上:“……!!!爱妃,你觉得怎么样?” 宜妃依偎在皇上的身上,低低一笑,“皇上,臣妾没事,这一屋子的人,怎么这样兴师动众,是谁救了我?” 宜妃看着站在眼前的众太医,“是容太医么们?” 这话一出,容远的老脸一红。 皇上哈哈大笑,高喊了一声,“云昭!” 刚刚宜妃醒的突然,所有人往里冲,云昭反而被挤出去了。 听见这一声喊,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云昭进去。 “云昭,你很好,妙手回春!堪称国手!” 云昭跪在地上,低低说:“是娘娘洪福齐天!” 皇上笑起来,很是满意云昭的知进退。 宜妃看着云昭,又看看皇上,轻轻说:“皇上,臣妾的两个孩子要不是有云昭,早就被人换成了狸猫,臣妾也一定会高烧而死,云昭这次,有大功,您可要好好的赏赐他!” 皇上点头,“那是自然,云昭,虽然之前你去御书房要过赏赐,可如今你救了贵妃,理应嘉赏,你说,你要点什么?!” 云昭趴在地上。 “臣只愿娘娘千岁,皇上万岁,国泰民安!” 皇上闻言,大喜,“行,既然你不暂时不知道要什么,那日后你若有想要的,尽管跟朕开口就是。” 云昭谢了恩。 一旁的容远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的太医院之首要不保。 这个时候,却又听见云昭提醒了一句,“皇上,昨晚是容霄为臣做了助手。” 容远闻言,眼神一震! 他忽然反应过来,云昭这是在兑现之前,他救了她的承诺。 她当时对他说的那一句—— 你会为你的好心,得到好报的。 当时,他全然没在意,万万没想到,云昭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 怪不得,昨日夜里,云昭一定要留下容霄。 原来,做的是这样的谋划。 看来,云昭早就对宜妃娘娘的病成竹在胸了。 倒是他,格局小了。 想到这里,容远老脸通红。 云昭倒是面色无常。 皇上大喜,自然不会吝啬这一点赏赐,开口便是:“容霄有功,赐二品,赐黄金千两!” 容霄愣住。 二品?太医院中,二十年升一品阶,从四品往上,要熬四十年。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荣退之前,能混个二品。 李太医,也就是他的师父,也才从二品! 如今。 他是二品了?! 还有黄金千两?! 容霄呆住,容远也呆住。 他自然也没料到,自家的蠢儿子,能够混到二品的位置! 祖宗显灵了! 云昭看着呆愣的容霄,低低提醒,“还不谢恩?” 容霄啪的跪下,“谢皇上!谢云太医提携!” 皇上见状,忍不住笑。 一群人散去时,容霄还如活在迷雾中,容霄低声对容远说:“爹,我是二品!我只比你低一品!我是太医院里,最年轻的二品!” 容远心里也高兴,不过还是扯了扯容霄的衣袖,叫他低调! 转头,又低声对容远嘱咐,“日后,多瞧着云昭的眼色,她叫你往东你就往东,可知道?” 容霄闻言,撇撇嘴,“你之前不是还说,叫我不要跟云昭混迹在一起?嫌弃人家身份低微。” 容远抿了抿唇,“少啰嗦,”转头可以等在门口,等人都散了,刻意对云昭很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云昭淡淡说:“没什么,我不喜欢欠人家的。” 容远想再说点什么,不过看见谢景墨黑着脸过来,低低对云昭说了句:“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只管跟我开口。” 说完,容远拉着容霄走了。 这里,容远欠了云昭一个大人情。 谢景墨眯着眼睛走过来,满脸的不爽,“你倒是会笼络,可你若想凭借这个功劳,让容远许你进容家门,恐怕不够。” 云昭眸色淡淡,“够不够,自是我的本事,不牢将军操心。” 谢景墨蹙眉,“你一定要跟我这么说话?!” 云昭视线笔直,凉薄安静,“是将军一直这么跟我说话。” 谢景墨冷了脸。 云昭却已经不在意了,她抬步就往里走,谢景墨在后面说:“皇上说了,许你休息,你不至于这么拼命!” 云昭说:“我欠常恒一条命。” 谢景墨愣住。 许久后,他才缓缓回神,深深的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苦吃! 谢景墨愤愤离开。 云昭去小药房的时候,意外发现太后贴身的嬷嬷还在外头。 “太后说,请云太医出去说说贴心话。” 云昭跟出去。 太后看着云昭的眼里,满是欣赏,一如七年前,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女子一定会成为谢景墨在边塞的牵挂。 于是,她设局让云昭成为她的人。 “皇后给你下的毒,正好被哀家之前给你下的忘忧解给解了,说来这事,你要感谢哀家。”太后面容矜贵,一抿一笑间,满是雍容。 云昭眸色冷淡,“是该谢谢您,若没有您在从中挑拨,谢景墨不会恨了我足足七年。” 临去边塞,云昭被召进宫,被太后强行喂下毒药。 责令她时时刻刻将边塞情况汇报进惊。 如今的皇上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她自然要替皇上看着最大的隐患。 偏偏这个隐患是自己亲生,杀不得,动不得,只能远远的叫人看着。 一边责令她看着谢景墨,一边却又担心她会得谢景墨专宠爱。 故而,故意跟谢景墨透露,她是太后自己派去的人。 “这七年,我是该谢谢您。”云昭不卑不亢,之前因为家里威胁,她无可奈何,如今,她孑然一身。 她怕谁? 她谁也不怕! 第152章 我不会对你手软 太后看着云昭桀骜的眼神。 淡淡一笑。 当初看中她,就是因为她骨子里的这份桀骜。 如今,她得皇上重用,还能在绝处逢生,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她非常欣赏。 “云昭,过去的事,哀家不想再提,日后你好好为哀家做事,自然有你的好处。”太后对于拿捏人性这一点还是非常自信的。 她看着云昭,像是看手底下最会看家护院的狗,“只要你听话,日后,无论是太医,还是国手,都会是你的,哀家能够保证你一生富贵荣华。” “哀家对你的要求,只有一条,听话。” 后宫筹谋,太需要聪明的女人了,如今的皇后不中用,她需要做的就是扶持一个新的皇后,稳定后宫。 而太医这个身份,在后宫中实在便宜。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许多事。 “当然了,”太后淡淡的说:“我知道,你一直中意景墨,你若如今还愿意的话,只要你做的好,哀家可以许你身份,让你配得上景墨。” 太后缓缓的勾起唇,“哀家新认的太平公主如何?” 给地位,给权势,只要能够稳固后宫,再给个公主身份又如何? 太后想的很开,目光自上而下落下云昭的身上。 她觉得,她给出的条件足够优渥,云昭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太后自信的看着云昭,等着她感激涕零的跪拜自己,成为自己最重臣的狗。 “太后是一国之母,公主的身份,我实在是不配,更不敢妄想。” 太后脸上的笑意凝滞在脸上,而后,眼底闪过一丝凶狠! “你要知道,上一个违抗命令的人,已经被当做花肥洒在花圃里了,云昭,你是要违抗我吗?” 云昭跪在地上,声音不卑不亢,“臣不敢,臣只知道,今天臣刚刚立功,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您的宫殿,若今日凭空消失,恐怕会惹人生疑,也坏了太后威名。” 太后一张看似雍容的脸,顿时狰狞。 她冷冷的看着云昭挺笔直的后背,缓缓眯起了眼睛。 “是么?”太后声音越发的冷,“云太医,你可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一辈子站在人前,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也不是谁都能一直有好运气,得到哀家的青睐。” 云昭趴在地上,“臣自小生在贫苦家中,从不曾有过好运气,习惯了。” 太后眯起眼睛,眼里的利刃恨不得化成实质性的冷刀,“你还真是天生的硬骨头!” 云昭声音淡淡,“谢太后夸赞。” 太后嗤笑一声,“那哀家就看看,哀家在你身上下的毒,云太医是否能彻底解除,你又能否活过25岁。” 云昭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云昭自小福薄,生死有命,不强求。” 云昭从太后这里出来,引路的太监不断的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风一吹,后背的冷汗凉飕飕的。 太监提着灯,侧过眼看身边的云昭。 月底里,银白的月光下,灯火照在平静的脸上,淡定的像是一尊淡定的佛。 老太监抿了抿唇,到底忍不住,“云太医,好胆识,好魄力!多少男子,都没有你的胆量。” 云昭目光笔直,毫无波澜,“我只是不怕死罢了。” 老太监手里的灯笼随着风轻轻摆了摆,叹气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安静,“是人都怕死,怎么会不怕死呢?我们太监是没了根的东西,都尚且要这威严宫中苟活,何况是姑娘前途郎朗呢。” 老太监记得,那一夜,云昭再不曾说话。 临走时,太监看了云昭一眼,小小年纪的姑娘,眼里平静如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云昭回了宜妃的宫里,才往里走几步,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云昭扭头。 看见了拱门外的谢景墨。 隔着长长的廊道,云昭看着谢景墨,“谢将军,有事?” 谢景墨:“出来说话。” 云昭并没动,她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这是宜妃宫中,谢将军并不合适出现在这里,若无事,我先进去了。” 谢景墨顿时急了,“你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太后有心招揽你,你若不服从,她不会罢休。” 云昭低垂着眉眼,好久没有看谢景墨。 许久后,她才轻声看着地上的某一块破砖说:“谢景墨,你之前一直觉得,我是太后的人,故而对我忽冷忽热。” 谢景墨看着云昭。 之前,他确实十分介意这件事,他讨厌被任何人以任何事制衡! 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十分介意。 也觉得,如果有朝一日确认了这件事,一定会当场杀了云昭! 可今天。 这一刻。 当云昭亲口主动的说起这件事的事后。 他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多介意。 他甚至希望,她别说了。 因为,月色下,云昭的身子太单薄了,就像风一吹,她就散了。 云昭口吻淡淡,“其实你没猜错,当初入军营第一日,我就被发现了是女儿生,太后依此为要挟,让我暗送在军中情报给她,你这些年的怪罪,其实没有错怪我。” 谢景墨皱起眉头,只觉得此刻的云昭,似乎下一秒就要碎了。 “我……一直不敢跟你承认。”云昭眼里有什么东西,细碎的像是冬日里的珍珠,一闪,又一闪,“我当时,有点怕。” “怕你不要我。” “也怕太后会对我家里人动手。” “我怕的东西很多,我总也没办法两全。” “所以,你怪我,你把我以五千铠甲换人,我心里难过,可我认了。” “谢景墨,”云昭抬起头来,透过长廊,跟谢景墨对视,“这些年,无论你信不信,我没跟太后说过你什么,我不欠你什么,走到如今,是我一个人的选择,你说我固执,我是固执,可是我还是想凭借我自己固执继续走下去。” “谢景墨,过去种种,如过眼云烟,日后事事,你我从此陌路。” “云昭的事,劳烦谢将军别再插手。” “否则。” 云昭眼里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杀意,“我不会对你手软。” 第153章 女人摆平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男人。 云昭说完,没听谢景墨说任何一个字,直接转头就走。 云昭进了屋。 她没料到,宜妃会在自己屋里。 云昭跪下。 宜妃的目光凌冽,她看着云昭,“云昭,你若要走这条路,你跟常恒便没可能。” “我是宜妃,可我也是常家的女儿,是常恒的阿姐,你若执意选择复仇这条路,那便无法成为我常家儿媳。” 如今杀害云昭父母的凶手并不明朗。 可一定会是宫中人。 一定是地位不菲。 云昭要报仇,势必伤筋动骨,常家没必要冒这个险。 宜妃看着云昭:“即便是要放弃常恒,谢景墨这样的好选择,你也要继续走复仇这条路么?” 云昭轻轻一笑。 笑里没有任何情绪。 她不能跟任何人承认任何事。 她只是对着宜妃深深一拜,“云昭云泥,配不上常公子。” “你这样铁石心肠?”宜妃叹气,“你可知道,常恒为了你,为了保护你的家人,被砍了十几刀,他从小到大,别说刀伤了,家里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他,你忍心再叫他伤心?” 云昭紧了紧侧在腿边的手,“是云昭不好,配不上常公子,云昭这条命,只要常家要,随时来取。” 宜妃闻言,深深叹气。 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你跟常恒的事情,自己跟他解决,你救了我跟两个孩子,算我欠你的,日后你若有所求,我允你一件事。” 宜妃走了。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云昭从地上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安静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宿。 次日。 云昭出宫采买。 前脚刚刚踏出宫门,后脚有人跟了上来。 她刻意往热闹处走,几个灵巧的闪身,便消失在街头。 “哎——”林如玉身边的婢女,“人呢?刚刚还在这里。” “这呢。”云昭坐在对面的长凳上,视线淡淡的看着那婢女。 “你……我没找你。” 云昭轻轻勾笑,“是么?那你告诉你家小姐,我有事找她,我记得,我好像有一笔账,还没找她算。” 婢女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你敢!” 婢女自然知道,是因为当初林如玉诬陷云昭父母偷钱的事。 若不是那个事情闹大了,云昭父母的动向不会被外人知道,最后也不会死。 或许杀云昭父母的人不是林如玉。 可林如玉是间接导致云昭父母被杀的凶手! “我们家小姐可是准王妃!你敢动王妃!” “云昭,你别以为你做了太医,救了宜妃跟她的两个孩子你就了不起,我告诉你,我们王爷跟皇上是一母同胞!你要是敢动我们王妃,那就是动我们王爷!就是动皇上!你吃要被杀头的!” 云昭看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婢女,“你小姐教你这么说的么?” 婢女挺了挺胸脯,“才不是!我们小姐人美心善,最最良善!” 云昭勾唇,站起身,“是么?那你告诉你家小姐抓紧点时间,否则晚了的话,可就当不上王妃了。” 婢女闻言,深深皱眉,“你什么意思!你咒我们小姐死?!” 云昭没说话,转头便走。 婢女看着云昭绝然的背影,仓皇的跑回家。 彼时,谢景墨也在,婢女啪的一下跪下,添油加醋的把云昭的话复述给了谢景墨。 林如玉一张小脸瞬间就白了,当即落下泪来。 “景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没想过,云昭的父母会出事,我当时真的以为,那个金子是我我的,我事先都不知道,那是云昭的父母,我只是爱惜你给的银钱罢了。” 林如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见着,几乎要晕厥。 婢女立马又加了一句,“云昭还说,什么狗屁准王妃!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你家将军已经许我平妻,只不过我看不上眼,我云昭要做就做正妻,如今等我杀了你家小姐,我就是谢景墨唯一的妻子!” 谢景墨闻言,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她……真这么说?”谢景墨想起昨夜云昭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他很怀疑,云昭会说这些话? 她还会想做自己的妻? 婢女并不知道言多必失,也始终觉得谢景墨这样身份的人,自然都是女子巴结着他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谢景墨往外推呢? 她于是继续说:“当然,真真的,就在街头,她还说了,我家小姐是个jian货!还说我家小姐根本配不上您,说您跟小姐这些年的情谊,都是虚无!她跟您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如玉从刚刚就发现谢景墨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完全不是恼怒的样子。 林如玉等婢女说完,立即哭倒在谢景墨的身上,防止他多想。 “怎么办?” 林如玉很会装可怜,一双大眼睛里积蓄满眼泪,盈盈抬头的时候有个角度显得特别的娇俏。 她微微抬头,轻声问,“景墨,怎么办?云昭要杀我,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罪不至死啊!景墨,你要不带着我,去找云昭道歉,可好?” “我可以跪下来跟她道歉,跟她忏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如玉本以为,自己都这么说了,就是石头,也动心了。 结果,谢景墨皱了皱眉头,“这事,确实很棘手,她……性子倔,这事你确实有些责任,回头我把人叫出来,让你们当面说说。” 林如玉表情控不住的滞了一下。 “啊?” 婢女立马说:“将军?你真的要姑娘给云昭道歉啊?凭什么啊!我们姑娘可是你日后要娶的妻子,她去道歉,多丢面子啊。” 林如玉低头,小声抽泣,“景墨,没事,为了你,别说道歉,我什么都愿意做。” 婢女一唱一和:“可是,小姐,你这样实在是太委屈了!” 林如玉轻轻的摇摇头,“没事的,景墨,你去把云昭小姐叫来,我愿意道歉,我可以跪下,我一定好好忏悔,什么面子我都不要了,这件事,终归是我的错!” 林如玉一边说,一边观察谢景墨。 “实在不成,我把这条命给云姑娘。”林如玉咬了咬唇,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沉了沉眸子,“我去叫她。” 等人走远了。 婢女看着谢景墨的背影,叹为观止,“他还真的去啊,我的天,谢将军听不懂别人的言下之意啊?” 林如玉皱了皱眉头,“叫来云昭也好,这个云昭,可不是善茬,让谢景墨摆平她。” 女人摆平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男人。 第154章 来世再见 谢景墨以为云昭回宫里了,所以打算去宫里找她。 倒是没料到,云昭还坐在之前跟林如玉婢女说话的位置上。 像是料定了谢景墨会来。 谢景墨看着云昭,缓缓的眯起眼睛,“你算计我?” 七年边塞战旅,他了解云昭。 她若是认真起来想要算计谁,那谁也逃不过。 她算准了林如玉的婢女会把话都带到,也算准了他会出来找她。 “你怎知我就不会偏袒你?你怎么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因为林如玉来找你?” 云昭坐在位置上,笑的极淡,“林姑娘是谢将军的心头宠,会因为她出来找我,这还用算?” 谢景墨下意识的想反驳。 云昭却已经懒得再听,只是抬了抬下巴,“说吧,准备怎么办?” “你是打算替林如玉背了这个事,还是如何?” 谢景墨一直看着云昭,也看见了她眼里的决绝。 她没在开玩笑。 “若我说,这个事我背,你要如何?” 谢景墨说这个话的时候,林如玉从远处走过来。 她没有立即过来,而是看向了云昭,像是在等云昭出招。 她也似乎笃定了,云昭没办法真的拿谢景墨怎么样。 “这是若将军要背,”云昭笑了一声,眼里却闪过杀意,“那京中不久后,就会少一位王爷。” 这话一出。 林如玉大骇。 她从来都以为,女子对男子的相处,只能是低微到尘埃里去讨生活。 从没想过,还有人敢对谢景墨如此。 谢景墨皱眉。 林如玉看着谢景墨,扯着唇,眼泪就出来了。 她走到了云昭的身边,“云太医,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别怪罪景墨,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都往我这里来,要杀要剐,你都冲着我来!” 云昭没说话,只看着谢景墨。 她在给谢景墨选择的机会。 她之前还以为,谢景墨会选择保全林如玉呢,因为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谢景墨不会不明白,她是动真格的。 边塞七年,外头的人都以为云昭最精医术。 实际上,她最善于用毒。 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对方无声无息的死亡。 当初大军来战,谢景墨几人被困,云昭仅一人,持毒,战败千人。 故此,边塞里有一句话—— 得云昭者,得天下。 只不过,谢景墨不愿意云昭声势过大,抹去了边塞诸多关于云昭的传言。 所以,云昭此刻看着在笑,实际上,她比谁都认真。 林如玉不明白者两人为什么都不说话。 她只知道,她要做将军夫人,谁都不能挡着自己的路。 “景墨,都是我错,让云昭杀了我吧,”林如玉施施然的软了身段,像是被吓到了,“或者,云姑娘,你让我死!” 说着,林如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 “云姑娘,我自己动手。” “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父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可我事先真的觉得,那是我金子,我没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父母做了什么,怎么就让人暗杀了,当然了,你要因为这个怪罪我,没问题。” 林如玉的眼神深深看向谢景墨,“我只是不愿意景墨为难,我希望晚我死了之后,你能够跟景墨幸福美满的过日子,景墨,以后我的忌日,你要记得给我烧纸!” 说着,林如玉的利刃划伤了脖颈。 鲜血从刀刃缓缓滴落地面。 林如玉的手发抖,不断的深呼吸,眼泪也陆续从眼底滚落下来。 “景墨,来世再见了!” 林如玉说着,手上加大了力道。 她一再的放缓速度。 因为绷着一口气,浑身都紧绷起来,那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 云昭这个疯子! 谢景墨怎么还不来阻止自己! 林如玉要紧了牙根,实在骑虎难下。 她看向谢景墨,他的下颚线凌厉,可就是迟迟没有出声阻止,他只是看着云昭。 林如玉也只好看向云昭。 云昭视线淡淡,已经没看她了,她看向了远处。 也不知道是算准了她不会对自己下手,在等着看笑话。 还是笃定,她无论如何,都活不过今日。 她讨厌云昭身上无论何时都这样淡定! 都是女子,她哪里比云昭差了。 林如玉闭了闭眼睛,她知道,今天谢景墨必须在自己跟云昭之间选择一个! 她呜呜的哭了一声,深情的看着谢景墨,声音悲悯,“景墨,来世再见了!” 说完,林如玉握刀的手一用力,刀口划过肌肤,鲜血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林如玉几乎感觉到自己跳动的脉搏,跟迅速消失的生命力! 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怕死。 她怕极了! 她手上无法再用力,手上一松,刀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云昭勾唇,表情略带嘲讽。 她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的刀,视线低垂着看着地上晕倒的林如玉,“林小姐,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挺会晕的,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帮你?” 说着,手里的刀刃迎着光闪了一刀冷光。 “够了!” 云昭清楚的看见林如玉身子的战粟,也听见耳边谢景墨忍无可忍的怒吼。 “够了!” 手里的刀被谢景墨一把夺走,谢景墨面色冷厉,没有一丝情绪。 他冷冷的看着云昭,“都这样了,还不行吗?” 谢景墨指着地上的林如玉,婢女趴在林如玉的身上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大声,“小姐!你命苦啊!” “你一片情深,可却落的如今下场!” “你总是说,你找到了日后依仗,你可以放心的让那个男人给你一个家了,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你怎么这么傻,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还要因为心爱的人,咬着牙齿,委曲求全,甚至不惜豁出去这条命!” “小姐,你真的好傻!” “我为你不值啊!” 婢女红着眼睛,对谢景墨说:“将军,当初的事情都是误会,你为什么不相信小姐呢?她是你日后结发之人,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反而让外人来欺负她?” “在您的心里,究竟是小姐重要,还是外人更重要!” 第155章 彻底决裂! 婢女似乎从内心深处,发出灵魂怒吼。 林如玉躺在地上,微微的睁开眼睛,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的脸色紧绷。 林如玉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 她想起上次谢景墨对于自己的上次提议云昭做王妃,自己做妾后的直男思维。 她深深恐惧。 立马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婢女的手。 婢女立即大哭,“小姐,你流了好多血!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这一声吼,打断了谢景墨的深思。 他冷冷的看向云昭,“你现在满意了?” 云昭摇摇头,表情冷漠,看着地上的林如玉,像是在看一个垃圾,“除非林如玉死,否则我满意不了。” 谢景墨的脸色更难看了! “云昭,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流了这么多血,几乎也是死过一次了,你还不满意?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云昭闻言,怔了一下。 她反问谢景墨,“将军,几乎死,是真的死了吗?我的爹娘是真真实实死了的。” 谢景墨烦躁的皱起眉头,“难道一定要她死才能解恨?你知道的,这件事背后的人不是林如玉,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当初的事情也说了,是误会,你一定要这么偏执?你父母若是知道你如今心狠手辣。他们也不会开心。” 云昭闻言,笑了一下,“你怎知道我父母会不会高兴?将军替我下去问一声?” 谢景墨是真的怒了,“云昭!你别太过分!做事太过,对你没好处!” 云昭从位置上跳下来,好正经严肃的喊他名字,“谢景墨。” 谢景墨看着她。 那一日,阳光正好。可云昭的眼里没有光。 云昭说:“我爹娘这一生与人为善,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许久,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们做事总是给人留余地,可下场呢?” 云昭指着地上的林如玉,“如果你还有一点判断力的话,你就能知道,那天林如玉拦住我爹娘,绝非偶然,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这一点你很清楚。” 所以,刚刚林如玉对自己动手,谢景墨没拦。 就是因为清楚—— 云昭:“她现在还能好好死,若今日不死,日后必不能好好活,你选。” 谢景墨十分烦躁:“你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算是杀了林如玉,你除了得到一条人命,你还能得到什么?你爹娘已经死了,不是吗?” 谢景墨是皇家公子,亲情方面从来淡薄。 从前他不明白,云昭为了云梦居然把陈婷婷杀了的荒诞行径,如今更不明白,云昭这样一副了无生机,要跟全世界为敌的行为。 谢景墨看着云昭,一脸的匪夷所思,“你至于这样吗?” 林如玉在这个时候缓缓的睁开眼睛,像是终于喘了一口气。 她盈盈落泪,抬起眼,似有无尽的悔恨。 那一句:“云姑娘,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解气么?”说的催人泪下。 谢景墨看了林如玉一眼,又看了看我云昭一脸的铁石心肠。 “云昭,边塞七年,你是的兵,我说的话,你从来没有违抗过,如今我命令你,这件事到此为止!”谢景墨几乎大吼,他觉得此刻的云昭像是脱离他掌控的野马,他根本驾驭不了了。 这种感觉,莫名的让他心烦,更多的是心慌。 云昭看着谢景墨,觉得好笑。 当初谢景墨很清楚,她会要了陈婷婷的命,可他却不曾用这样严厉的口吻对自己命令过什么。 如今为了林如玉,倒是开了金口。 爱不爱的,区别挺大。 “谢将军,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早就已经不是你的兵了。”云昭冷淡一笑,“所以,你的命令,我不用听。” 我不是你的兵。 你也不是我当初爱的那个人了。 云昭不再看谢景墨,只看着林如玉,她视线低垂,眸色很冷。 “林如玉,我问你最后一遍。” “是自己死,还是日后生不如死,你选。” “今天这事,谁也替不了你,谢景墨也不行。” 云昭的面色如厉鬼,林如玉不敢直视,只能掩着脸,低低的哭,不回答。 “行了,”谢景墨让婢女把林如玉扶起来,对林如玉说:“你先回去吧。” 林如玉畏惧的看了眼云昭,眸色低敛,对谢景墨说:“那……云姑娘还没消气,怎么办?景墨,”林如玉拽住谢景墨的衣袖,“你帮我跟我云姑娘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的后果,我当初就是没了那些钱,我也绝不计较了,真的, 我当初没有为难的意思,我只是爱你,爱你给的那些金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云姑娘要这么误解我,至认识以来,我一直在退让,你也是知道的,我甚至都说,让出王妃的位置给她,是她自己不要,如今却又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为难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王妃的位置?” “我不要了还不行么?” “景墨,我争不过人家,我只会等,我能等,等云姑娘消气,行么?” 林如玉一边说,一边眼眶里掉落巨大的泪珠,像是被欺负惨到了极点。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柔弱的样子,无奈的看着云昭,“这件事,不论对错了,我补偿你,你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只要你放过如玉。” 谢景墨说完,冷冷的补了一句:“云昭,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如果你还要继续不依不饶,那我也不会客气!” 敢问整个京城,除了云昭,也没人敢让自己这样不断的放低底线的去讨价还价了。 谢景墨觉得,他已经足够宠溺。 云昭若是识时务的话,就应该从台阶上下来。 免得彼此难看。 林如玉站在谢景墨的身边,低垂着眼,嘴角却缓缓勾起笑。 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角度里勾起的笑意,足够让云昭看见,也足够惹怒云昭。 甚至叫云昭失控,跟谢景墨彻底闹翻! 谢景墨这么久不跟自己成亲,这个云昭,占据绝大部分影响因素。 今天,正好让他们彻底决裂! 第156章 她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 云昭自然看见林如玉嘴角挂着挑衅的笑。 她视线淡淡的看过去,对谢景墨说:“那谢将军就放马过来,横竖,也不过是死,我豁得出去。” 谢景墨恼怒的看着云昭。 “你一定要把事情搞的这么难堪?” 云昭点头,“是啊,这不是明摆着呢么。我已经说了,让你们选,是今天死,还是日后死,看来。”云昭看向林如玉在,淡淡一笑,“你是舍不得今天死了,”云招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那行,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云昭一步步走向林如玉。 林如玉彼时并不明白云昭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得意,得意的靠在谢景墨的怀里,她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 谢景墨十分警惕。 云昭下毒杀人于无形,谢景墨自然是知道的。 他抬起手,将林如玉护在身后。 他咬着牙,眼睛发红的看着云昭,一字一句:“云昭,我用七年边塞情谊跟你换她一条生路,行不行?” 谢景墨眼见着自己这句话后,云昭笑了。 笑意很淡,很讽刺。 云昭的眼睛也微微红了,脸上确实漫不经心的笑容,“谢将军,还真会物尽其用。” 谢景墨也不想说这句话,可他知道,今日要是他不救林如玉,林如玉必死无疑! 林如玉十分不解,不解此刻谢景墨脸上的慎重。 不就是个云昭么? 至于这么步步后退么? 是因为忌惮? 还是喜欢? 林如玉眸色微微眯起,紧紧的盯着谢景墨脸上的神色。 “云昭,你清醒一点,你爹娘的死,后背的人一定不是林如玉,我跟你交换条件如何?你放过林如玉,我替你抓出身后的人,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帮你把身后的人杀了!” 这话一出。 云昭挑了下眉,“谢将军,你这是为了林如玉,不惜说大话了?” 背后的人,一定权贵颇盛。 可能是太后,也可能是皇后,亦或者是皇上! 谢景墨要么就是骗她,要么—— 就是林如玉的命,在他的眼里,心里,超过了前面这三个人。 云昭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的情深,显得可笑又悲凉。 云昭:“我不愿意相信日后如何,我这人只看眼前,谢将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谢景墨还想说点什么。 云昭却已经摆摆手。 “再说就没意思了,既然林如玉舍不得现在死,那就慢慢来,”云昭眼神戏谑,“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云昭这话,是对着林如玉说的。 林如玉原本勾着眼尾,扯笑看着云昭,被她这么一说,眼神一震,林如玉嘴角的笑意顿时停滞。 云昭走了。 没留一丝余地。 林如玉看了眼云昭绝然的背影,又看了看谢景墨。 “景墨,云昭走了,”林如玉说:“她……是不是心里还怪我?” 谢景墨眸色晦涩。 林如玉看出了点眉目来,“景墨,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跟云昭反目,都是我的错。” 云昭消失在街角尽头,谢景墨才收回视线,他低头看着林如玉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她不会罢休的。” 林如玉闻言,故作一脸的害怕。 可心里却不以为意。 不就个小小的太医么。 能把她怎么样? 还真的能杀了她不成? “你别小看她,”谢景墨说:“她……善用毒,你……娇弱,不是她的对手。” 林如玉柔顺点点头,“那就麻烦景墨保护我了,你是大将军,是我日后的夫君,是我的天,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林如玉很会说软话 漂亮话说起来,没人不动心。 谢景墨低垂着眸子看着林如玉,叹了口气,“以后遇见她,你绕开路走。” 林如玉点点头,“都听你的。” 林如玉等谢景墨走了,偏头问身侧的丫鬟,“宫里的贵人可说过,云昭会用毒?” 丫鬟摇头,替林如玉把披肩披好,然后才不屑说:“能有什么稀奇?大夫嘛,都懂一些药理,在饭菜里下点毒之类的,就算云昭要做这些,也要能够近您的身,小姐您放心,日后您的一切事宜,我都亲力亲为,保管您在出嫁之前都顺顺利利的。” 林如玉闻言,依旧有些不放心,“若只是这样,谢景墨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不知道,”丫鬟不在意的说:“应该就是担心姑娘吧,将军走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到时候调几个人过来给您用,将军多疼爱你啊。” 林如玉闻言,微笑着点点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身后跟自己神似的丫鬟,低声说:“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思,等长姐日后攀了高枝,一定给你许个好人家!绝不会亏待你。” 身后丫鬟眼眶微红,“长姐,我知道你对我好。” 林如玉紧紧的攥着木梳子,“只不过,谢景墨一直不愿意娶我,看来还是心里有云昭,既然云昭上门来挑衅,那我就不能不利用了。” 丫鬟闻言,不解看着林如玉,“长姐是什么意思?” 林如玉眯起眼睛,“宫里的贵人不是拿了含笑半步癫来么?你拿一个指甲盖来,放到我的吃食里。” 丫鬟大惊,“长姐不可!这东西可是有剧毒的!” 林如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最后推谢景墨一把,这样他才能娶我,我手里的筹码不多,我一定要尽快嫁给谢景墨。” 丫鬟眼眶含泪的摇头。 林如玉:“去吧,我有分寸。” 丫鬟眼眶里的眼泪滚下来,“好,我听长姐的,不过长姐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丫鬟说完,走了出去。 谢景墨在军营里烦心的很。 转头就跟高副将抱怨,“云昭实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威胁我!” 高副将神色戚戚,云昭交给他的事情没办好,他很是愧疚。 听见谢景墨这么说,高副将蹭的一下从位置上起来,“将军,你这么说话,你还是不是人?云昭死了爹娘,你当真没有一点怜惜?你还是人吗?!你的心里只有你的林如玉,怎么,别人在你眼里,就不是人了?” 第157章 可我已经为难了 谢景墨被高副将吼的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吼,怒极! 他冷冷的瞪着高副将,“你什么意思?怎么,难道云昭父母的死,是因为我?难道是我派人去杀死她爹娘的吗?” 高副将懒得跟谢景墨说。 要走,谢景墨还不让,“你去跟云昭说,让她别为难林如玉,她要什么,我都允了。” 谢景墨想了一个早上。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云昭必然会高兴。 他对高副将说:“你就跟云昭说,我同意了,让她做王妃,此生不纳妾,只要她同意放过林如玉,十日后,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我迎她进门。” 高副将原本就火大,听见这话,几乎气的跳起来! “你在搞笑?!”高副将瞪着眼睛。 谢景墨十分认真,“我认真的。” 高副将气的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谢景墨依旧说:“当初在边塞,她盼着的,希望着的,我都能给她,她会高兴的。” 高副将眯起眼睛,“她会高兴的,除非没有那些不为难林如玉的前提!” 否则的话,高兴个鬼! 没人会愿意因为嫁给一个为了救别的女子,而娶自己的男人而高兴。 何况,云昭性子还那么倔。 “你去跟她说,你吼什么?我又没要你嫁。” 高副将十分认真,“云昭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认识你!” 谢景墨说:“这件事,林如玉或许故意,但是,背后的人不是她,她只是烦我因为云昭一直不成婚,我知道你为云昭抱不平,可你不可否认的是,云昭如今在朝中,需要庇佑,而我,就是可以庇佑她的那个靠山,不是吗?” 这话—— 高副将无可反驳。 谢景墨除了面对云昭,面对其他任何人,都是游刃有余。 “再者,你要替云昭做选择么?”谢景墨说:“你知道她的,边塞那么多年,她心里有我。” 这话—— 高副将也没办法替云昭说没有。 他憋屈的厉害。 谢景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云昭的父母即便在天有灵,也希望她能够顺顺利利的过完后半辈子,你说,整个京城,除了我,谁还能这么了解她?” 高副将憋闷。 谢景墨说:“你去跟她说,十日后,圆她心愿。” 这样的话,就皆大欢喜了。 高副将问,“那你那个红颜知己呢?林如玉可不是个善茬,她能同意你娶云昭?” 谢景墨皱皱眉,“我会安顿好她,给她在朝中介绍一个可靠的同僚,” 听见谢景墨这么说,高副将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 “我天!” “谢将军,我真不知道应该先夸你博爱,还是夸你大义!” “你居然能够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还亲自安排人娶她?” “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林如玉?” 高副将觉得自己刚刚听见了一个鬼故事。 “那不然呢?”谢景墨脸上没见多为难,他说:“云昭脾气你知道的,这件事,若不妥,她不会罢休。” 高副将叹为观止,“你还真是会安抚。” 谢景墨并不觉得这话是什么难听话,“行了,你去说吧,我叫人张罗喜事。” 高副将撇了撇唇,“我劝你先去跟林如玉说。” “不用,你直接跟云昭说吧,如玉不会怎么样啊,她性子最是温柔体贴,娶云昭这件事,还是如玉自己提议的,我不过是两全其美罢了,如玉会体谅我的,你不理解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顺的人。” 高副将不欲多说,点点头,“最好是,那我跟云昭去说了。” 谢景墨点头,“去吧。” 高副将倒不是觉得这事沦为交易有多好,但是云昭身为女子,孤生一人在这世界上,总归是需要有人帮忙的。 谢景墨有些话,说的是没错。 只要谢景墨日后跟林如玉当真断了,那么日后云昭还是会有好日子的。 谢景墨这个人是桀骜,也冷漠,还有无数清高。 可有一点,他对云昭,无论什么时候,终归是心软多一点。 所以,云昭若觉得可以,他便回头出去操办。 一定把云昭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办起来! 高副将在宜妃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等中午了,云昭才出来。 看见高副将,云昭诧异了一下。 直到听完高副将带来的话,云昭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你说……”云昭觉得,这是她听过最搞笑的笑话了,“谢景墨要补偿我,提出跟我成婚?” 高副将点点头,“他承诺,只娶你一个,这辈子,不再领娶,你觉得如何?” 高副将在云昭的脸上,看不见一点高兴的样子, 反而,云昭的表情看起来,无尽的讽刺。 “我觉得不怎么样。”云昭说:“而且,很荒谬。” 高副将摸了摸鼻子,“谢将军的意思是,你就别为难林如玉了,你看呢?” 云昭眸色淡淡,“可我已经为难了。” 高副将惊掉了下巴,“啊?!” “怎么时候?” “在哪里?” “怎么为难的?!” 云昭说:“昨天,在桥上,我下了毒,名为郁色。” 高副将不解,“这是什么毒?没听你说过。” 云昭淡淡一笑,笑却不达眼里,“郁色,我刚刚特意为杀害我爹娘的凶手们研发的一款毒药,毒性很慢,很悠长,一点点的从头到尾,溃烂下去。” 高副将听了后,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云昭说:“所以你告诉谢景墨,我以后不会找林如玉的麻烦了,让他放心。” 高副将终于明白,谢景墨之前说的云昭的那句话警告;是今天死,还是日后生不如死。 “你……”高副将惋惜的看着云昭,他亲眼看着盛开的玫瑰,如今昏暗晦涩成腹黑的模样,他觉得可惜了。“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告诉我。” 云昭轻轻摇头,她看向远处。 那里有人气疯了一般朝这个方向几乎奔跑而来。 她勾了勾唇。 “看来,是起效果了。” 高副将惊骇转头,看见了疾驰而来的谢景墨。 谢景墨眼睛发红,怒不可遏。 第158章 你要娶云昭?! 谢景墨远远而来,走近了,直接破口大骂,“是不是你干的?!云昭,这一次真的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如玉一张脸,彻底毁了!” 高副将在一侧震惊。 没控制住的脱口而出,问云昭,“不是说,叫郁色么?这毒不是慢性的么?” 怎么隔天脸就毁了呢? 云昭眨了眨眼睛,还不得开口,手上忽然多了一个力道。 她被谢景墨攥着手腕,朝前奔跑,几乎飞起来。 高副将着急的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后悔刚刚自己多嘴。 云昭被谢景墨攥着,她匆匆抬起头,看见了谢景墨紧绷冷厉的侧脸。 过了午门的时候,他看见谢景墨咬着牙,冷冷的扭头,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冷冷瞪着她,“果然是你!我都已经许你十里红妆了,你还要如何?云昭,做人不能太贪心!” 说这个话的时候,谢景墨已经攥着云昭的手来到了林家小院。 林如玉正在里面哭,听见谢景墨这话,惊愕的长大了嘴巴,都哭不出来了。 她顿时不知道,应该先质问云昭为什么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毒手,还是应该先问谢景墨,刚刚说要娶云昭的话,是不是真的了。 云昭一进门,就看见林如玉错愕的眼神,跟一张像是被涂鸦的脸。 她心里痛快了谢,谢景墨放手后,她懒懒的站在一侧,揉着被纂的酸疼的手腕。 “你自己看看!”谢景墨怒不可揭,“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你知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你这么做,等同于杀了她!” 谢景墨说的面目狰狞。 云昭懒懒靠在一侧的门板上冷笑。 林如玉缓缓站起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问,“景墨……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么?” 林如玉一脸的惊愕,几乎已经顾不得掩饰了、 她抓着谢景墨的手,表情失控,“你说,你要娶云昭?!” 谢景墨皱眉,觉得头大,“这现在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林如玉立即道,“那什么是要紧的事情,”林如玉心头涌上一阵愤慨,心绪纷乱。 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被谢景墨骗了! “所以,景墨,你是故意的么?你一直不愿意松口娶我,就是为了云昭?” “你心里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云昭?” 林如玉觉得自己要发疯! 谢景墨错愕的看着林如玉,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力道很重,他甚至都感觉到了痛。 “如玉……你……” 云昭依靠在一边,心情有一股舒适的快感,原来夺走别人的希望,是这么一件痛快的事情。 她优哉游哉,看着林如玉失控的质问谢景墨。 也看着谢景墨深深的愣住。 在谢景墨的心里,林如玉是最温顺,最乖巧的人。 她甚至不止一次的说过,要让他娶云昭过门,说云昭边塞七年,跟着他不容易。 她也说过—— “云昭孤苦无依,难免被欺辱,是你说的,要我多多照料,你还因此觉得我是一个长情的人,”谢景墨呆呆的看着林如玉,“也是你说的,只求在我身边,即便无名无分也不要紧,你要的,只是我这个人,不是吗?” 谢景墨全然不解。 高副将从后面追过来,听见这话,补了一刀,“将军,你不是说,会亲自给林姑娘再朝中找一个好归宿么?” 谢景墨点头,“是啊,”他转头,温和的跟林如玉解释,“我只要娶了云昭,她就会放过你,日后我给你找一良人,也不算辜负你,你不了解云昭,她这个人心狠手辣,十分暴戾,这事如今看来,依照我说的去解决是最好的。” 林如玉完全看不出哪里好! 她只觉得这些都是谢景墨的借口! 他根本就不想娶她! 他心里从来都只有云昭,她看透了,但是她不说破! 她只是像看着负心汉一般看着谢景墨,“景墨,你是王爷,你是将军,你何至于怕云昭怕成这样?” 林如玉泪如雨下,声声质控,“你可以杀了云昭啊,她一再挑战你的威严,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林如玉指着自己的脸,“景墨,你看见了么?这就是云昭对我的报复,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如今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你杀了云昭,一切事情不都平顺了么?你一个王爷,何至于需要跟云昭一个太医去商量什么,还因此娶她?!” 林如玉觉得这简直荒唐! 谢景墨七尺男儿,边塞杀敌如麻,还能惧怕一个风一吹就跑的小女子?! 在林如玉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 她的眼里迸发恶毒! “如玉,你说什么啊?”谢景墨心力交瘁,他对林如玉说:“你的脸不要了吗?云昭下毒无人能解,她若死,你这张脸,就彻底毁了。” 这脸上的毒,是不是云昭下的,林如玉自己心里有数! 她愤怒的对谢景墨说:“我不管,我如今什么都管不了了,你杀了云昭!我要云昭死!” 林如玉一双冷眸如地狱厉鬼,她狠狠的盯着云昭,“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得好死!” 谢景墨再一次被惊呆。 他印象里的林如玉,不是这样的…… 喊打喊打,怎么如今跟泼妇一般? 而且,这一切,不原本都是她自己说的么? 如今…… 怎么又不愿意了? 是如今不愿意了? 还是之前说的,从来都是假的? 谢景墨被颠覆了,她呆呆的看着林如玉,又看了眼在一侧冷笑的云昭。 高副将站在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问谢景墨,“将军,这什么情况啊?林姑娘这是不愿意你另娶他人?可是你说的,林姑娘通情达理,温顺乖巧,你说什么,她从来都是听什么的,如今这是怎么了?这架势,比泼妇还泼妇呢。” “感情,之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林如玉闻言,几乎要上去撕破高副将的脸! 被身侧的婢女拉了一把,婢女对着林如玉摇了摇头。 云昭站在一侧,将这一幕,收进了眼底。 林如玉被拉了一把,拉回了理智,她捂着脸,戚戚的看着谢景墨,“景墨,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159章 破防了 谢景墨头痛欲裂,他没想过,会在林如玉这里听见“不”字。 “景墨,我就是被毒死了,我就是现在就死了,我也不愿意跟你分开,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林如玉抖动肩膀,又变成了之前柔弱的样子。 谢景墨楞了好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低声劝林如玉,“可我已经答应云昭,此生绝不纳妾,你若还跟着我,势必要受委屈的。” 林如玉知道,自己不能跟谢景墨争。 否则,只会叫男人厌倦。 于是,她啪的往地上,也就是云昭的方向跪下! “云昭,我什么都依景墨,她要娶你,要怎么我都没意见,我只希望,你给我一条活路,只要一个跟在景墨身边的机会,丫鬟,或者暖床的,都可以!” 林如玉趴在地上,身子像是因为哭泣而颤抖着,“你如今已经惩罚过我了,我这张脸也彻底毁了,我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云昭,我求求你,你就容了我吧!” 林如玉声音轰动崩溃,跟片刻前狰狞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景墨跟高副将都呆住。 云昭倒像是早就知道林如玉是什么样的人. 她淡定的往前走,走到了林如玉的跟前。 她半蹲下身子,捏起林如玉的下巴,她用只有自己跟林如玉能够听见的音量,低声笑着说:“你这脸,是我弄的吗?” 林如玉眼神一闪。 她下意识的要狡辩。 却在下一秒,看见云昭敛了笑意,冷冷的看着她。 素色的唇瓣微启,云昭说:“不过挺好的,这就当做一个前奏,你不是想好好活,我都能成全你。” 说完,云昭站起来。 林如玉立即哭出声来,像是因为极度惊吓,顿时晕厥到了一边。 “小姐!”婢女立即上前,嚎啕大哭,“小姐!你怎么样了?” 婢女一边哭,一边对谢景墨说:“将军,你怎么这样狠心?你知道姑娘这些人是怎么走过来的么?她心心念念的等着你回来,期间遭受了多少非议,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小姐要成婚了,如今你却忽然反悔,全京城的人,可都吃过你们的喜糖的,怎么,如今你要说,这喜糖也不作数了么?” “再者,小姐心里有你,全京城都知道,你要她嫁给别人,别人怎么会真心以待?将军,你这是要我们小姐去死么?” “她自己不会说,不会争取,是因为不愿意你为难,可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将军,你怎么可以辜负我这么好的小姐呢!你看看她这张脸,可全都是因为你啊!” 婢女声音高亢,一字一句逻辑清晰。 说的谢景墨愧疚都起来了。 他转头,对上了云昭悠哉的表情,烦道,“先过来把毒给我解了!” 云昭说:“她脸上的毒,不是我下的。” 她看了眼林如玉露在外面的手,红点隐隐约约,她补了一句,“我的毒,还没出来呢。” 谢景墨简直要被云昭给气死了。 “她脸上的毒不是你下的?那是谁下的!”谢景墨已经被磨的没有耐心了,刚刚婢女的话,是触动到他内心的,“云昭,你别再得寸进尺,我已经对你很忍让了!” 云昭的面色一点点的冷,“是么?其实将军不用对我这么忍让,要杀我,尽管来,哦,要我提醒将军么?我如今是两个小皇子的御用太医,你杀了我,可好跟皇上交代?” 谢景墨被气的额头的青筋都凸起来! 云昭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甚至打了个哈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她原本可以跟谢景墨说,无论几日,自己都不会嫁他。 可看着躺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滚落的我林如玉,她愿意让她去跟谢景墨闹。 她扯扯笑,走了。 婢女看着云昭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简直不能更崩溃。 “谢将军,你就这么让云昭走了?” 高副将环胸,看了眼地上的林如玉,鄙夷一笑。 之后对上婢女的视线,狠狠瞪了一下后,说:“不然呢?没听见么?云昭可是两皇子的御用太医,怎么,你想让谢景墨杀了她,公然挑战皇权?找死啊!” 婢女闻言,缩了缩肩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副将:“那你什么意思?!嚎什么呢,怕邻居听不见啊,看看你们自己什么身份,去给云昭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做王妃!” 高副将在谢景墨要骂人之前,麻溜走人。 林如玉又缓缓的醒了过来,她靠在婢女的怀里,跟谢景墨无声对视,“景墨……”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低低的,小小的。 像是受尽了委屈,可又甘之如饴。 她低垂下眼睛,眼泪就这么滚滚落下。 “我不为难你,我去死,算了……”林如玉脸一歪,低低的哭的不能自己。 婢女看了眼林如玉,又看了看谢景墨,“将军,留下来吃饭吧,小姐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今天早上高高兴兴的出去卖了鲫鱼,说要亲手做了给你吃,这脸上的伤啊,哎——” 婢女说完,扶着林如玉起身,自己去了小厨房。 院子里。 林如玉跟谢景墨对视。 谢景墨叹气,“如玉,你放心,我一定找人帮你把脸上的伤给治好。” 林如玉低低点头,“景墨,你真的要跟云昭成婚么?” 声音破碎,眼泪滚落。 伤心至极。 谢景墨叹气,“那你不要你的脸了?” 林如玉闻言,抬起头,眼神坚毅,“景墨,为了你,我可以不要这张脸,”林如玉说的笃定,不是因为真的不怕,而是她知道,这张脸的复原办法,这原本就是她嫁祸云昭的手段, “我不愿意你因为我,受人威胁,景墨,我爱你!” “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 林如玉说的声音很轻,可很笃定,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林如玉觉得,就是心如钢铁的人,也应该心动了。 她刚要再说几句。 耳边却忽然一阵惊呼声。 林如玉皱眉,不悦的看着婢女。 这么好的气氛,被破坏了! 婢女指着林如玉的手腕,“小姐,你的手!” 第160章 我要她命做什么? 随着婢女的一声惊呼。 谢景墨跟林如玉都齐齐低头。 只见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红痕。 随着林如玉抓挠的动作,红痕逐渐扩大,且几秒后,红痕迅速泛黑。 “啊!!!”林如玉再也淡定不起来,她像是擦拭什么脏东西一般,狠狠的擦拭自己的手臂,“这,这是怎么了?!” 林如玉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深深的知道,她之所以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能够得谢景墨喜爱。 除了谢景墨口中所谓的救命之恩之外,还有这张脸,这副娇嫩的身子。 她是勾栏瓦舍里出来的,男人什么德行,她最清楚。 “景墨,怎么办?怎么办?!”林如玉无比慌张。 谢景墨有过几秒钟的不解。 脸上的问题比手臂上的重多了,且在显眼处,可林如玉丝毫不曾在意。 手上的红痕看着像是蚊子咬的,不吓人,可林如玉怎么反应这么大? 谢景墨不解的看着林如玉。 林如玉这下是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几乎要崩溃,看着谢景墨哭的要喘不过气,“景墨,怎么办?我要毁容了,云昭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谢景墨皱起眉头,先把心头的疑虑放下。 “你等着,我再去找云昭!” 林如玉是疯了,才会让谢景墨去找云昭,才拉着谢景墨,“景墨,云昭恨我,她不会真心救治我的,你替我找太医吧。” 谢景墨点头,抬步就走。 云昭这根硬骨头,他还真啃不下来。 林如玉可以为了他不要脸,可他不能让她丢了命。 谢景墨去太医院找太医的时候,云昭正在药房里抓药,谢景墨进去把容远为首的几个太医都抓走了。 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云昭一眼。 “我回头找你算账!” 云昭懒得理会他,继续低头抓药。 晌午云昭准备午休的时候,常恒的随从从门口进来,匆匆进了宜妃的殿中。 云昭挂心常恒的伤,跟了过去。 还没等走进门,就听见里头常恒的随从说:“宜妃娘娘,常公子醒了。” 云昭透过窗户,看见宜妃面露大喜。 “身上伤势可好?” 随从立即道:“好,如今已经好多了,公子知道娘娘跟云太医必定挂心,所以派我来报。” 宜妃嘴角微微勾起,“这小子,如今倒是会疼人了,常恒还说什么了吗?” 随从说:“说了,公子说,当时来里子拐拦截的,是宫里人。” 宜妃皱起眉头:“谁?” 随从:“公子只说那人必定是宫里太监,一开口就是被阉割后的嗓音,他们都蒙面,可身手矫健,全副武装,看不清面容,公子也只在最后,昏迷之际,瞧见握刀人虎口处一枚小痣,其余便不知了。” 宜妃闻言,缓缓眯起了眼睛。 片刻后。 宜妃问,“你刚刚进来时,可曾看见云太医?” 随从:“不曾。” 宜妃点头,“宫中事关厉害关系,云昭在宫中毫无依靠,如今这个也不算线索,她性子固执,若知道了,必定执拗处置,你刚刚同我说这话,便不用对她说了,这姑娘命苦,日后由本宫照料着,也该事事顺遂。” 随从点头,应,“是。” 云昭站在窗外,眸色深深。 随从走的时候,云昭随意问了一句,随从只说常恒醒了,其余的都没说。 云昭垂眸顿了半晌,回神的时候,发现容远站在殿门口,一张老脸低的看不见。 或许是注意到云昭看了过去,他也抬起头,对着云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云太医,有个事,想麻烦你。” 云昭:“?” “今天谢将军把我们叫出去,给一位叫林如玉的姑娘看诊,她脸上有伤,可是无碍,已经配药,几日就好,可身上的红疹,看着是小,可我跟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无法断定那是什么导致的,谢将军放话下来,这个病只限我们几日就要看好,谢将军还说……这毒是你下的,你看看……看在我们几位太医的面子上,要不把这个毒给解了?” 云昭走出去,才发现来的不止容远一个人,还有太医院其余的几位太医。 大家七嘴八舌。 “是啊,云太医,这事你说说,怎么弄的,你跟这林小姐的事原本不关我们的事,如今我们却被殃及。” “可不是,云太医,谢将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我们三日内没把毒给解了,他说就要跟皇上说,我们医术不精,让我们都回家养老。” “云太医,你前途无限,就别跟我们为难了吧。” “是啊,这跟我们可都没关系啊。” “……” 云昭被气笑了。 谢景墨这是知道自己请不动她,所以派人来做说客了。 可真厉害! 她这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得罪了整个太医院的人。 日后在太医院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云昭缓缓的眯起眼睛。 谢景墨为了林如玉倒是什么破招数都使得出来! 云昭微微一笑,对那几个人说:“当然,我本不欲跟几位大人为难,一点小毒我自然是可以解的。” 这话一出,几位大人顿时面露喜色。 “不过……” 云昭话音一顿,而后轻轻一笑,“几位大人可发现了,这林如玉的身上不止我下的那点毒。”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顿。 他们都是太医,虽然不善用毒,可是诊脉还是会的。 容远也说:“林姑娘身上是有两种毒,其中一种作用于脸上,另外一种,作用于手臂。” 云昭点点头,“我下的毒作用于脸上,那林如玉为了威逼谢景墨娶了她,所以才给自己下毒,用来陷害我,我是医者,再者我品阶在你们之下,我能懂什么毒?可那林如玉就不一样了,她出生烟花之地,这种嫁祸手段,她自然是熟练的。” 云昭的话一出,顿时让几位大人脸上升起疑虑。 云昭知道,这几个都是千年的狐狸,不是随便三言两句就会相信的。 于是她继续说:“我给林如玉下毒,我坦坦荡荡,你们问,我也就说了,我厌恶林如玉,也不喜谢景墨,我不过是小小惩罚她罢了,我要她命做什么?你们给我个理由,你们说,我为什么要她的命啊?” 第161章 原来将军对林如玉好,是有原因的 几位太医一听,互相对视一眼后,点点头。 “也是。” “云太医若是不愿意嫁谢将军了,要林如玉的命,确实无用。” 云昭勾了勾笑,“可怜我们整个太医院都被林如玉当做棋子,戏耍的团团转。” 这话一出,众太医脸色一僵。 “林如玉不过是烟花女子,可却手段了得。” “先是逼迫我给她下毒,之后又利用谢景墨来给你们施压,最后你们来找我,让我众叛亲离,最后让谢景墨对她怜惜,以至于可以顺利嫁入王府,她这一招,可谓一举多得。” 云昭摇摇头,感叹,“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做王妃的料呢,当初嫁给之前的丈夫,居然能保全清白,果然不是等闲,云昭佩服!” “也不枉我们今天都给她做了嫁衣。” 云昭啧啧几声,容远几个人脸都绿了。 他们黑着脸走的时候,云昭在背后问,“容太医,李太医,脸上的毒,解毒方子我还没写呢!” 容远摆摆手,大吼,“我们要去找皇上说理!” 云昭扯着唇,看着那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太医院里的个个都是人精。 周旋于后宫,皇上,要是身上没点城府跟靠山,也留不下来。 云昭轻描淡写的一句:“为别人做了嫁衣”给了这些人自己被算计的感觉。 他们一齐跪在了皇上的宫殿门外,云昭给宜妃炖药的时候,外头的宫女太监们讨论热烈。 “你们是不知道,以容太医为首的太医们齐刷刷跪在了御书房外,求着皇上给做主呢。” “他们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们是给贵人看诊的,怎么能去给林如玉那种人看病呢。” 云昭听见这话,在里头淡淡的笑。 容远他们还是聪明,不说自己治不了,只说自己不愿意治。 外头还说—— “谢将军被叫进了御书房,听说被骂了好大一顿。” “皇上说,将军色令智昏他不管,但是不允许他糟蹋太医院的太医,让他另请高明呢。” 皇上来找云昭的时候,谢景墨也在场。 皇上威严,“朕问你,林如玉身上的毒,你能解么?” 皇上问的是能解吗? 而不是是你下的吗? 云昭挑眉,倒是没料到,谢景墨能帮自己藏着这个事。 “不能。”云昭说。 谢景墨这几天烦躁死了,听见云昭这一声不能,忍无可忍,直接过去,一把钳制住云昭的脖子,怒道:“你再说一遍!” 为了这个破事。 他被太后责骂。 被太医院联合上奏。 被皇上还骂了一通。 他此刻憋屈的红了眼。 皇上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即大呼,“谢景墨,你疯了!在大殿中,在朕的面前动手!” 谢景墨是真的有点失控,被周围太监劝下来后,看了眼云昭的泛红的脖颈。 无声的紧了紧手。 云昭弯腰,咳了好几声,淡薄的后背弓出脆弱的幅度。 皇上皱眉,转头瞪着谢景墨,“你这一烦躁就动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谢景墨皱眉,也觉得自己过火。 他朝云昭走过去,后者却已经后退好几步。 云昭跪下,声音诚恳,“皇上,我用亡母发誓,我不会解林姑娘身上的毒。” 皇上跟谢景墨都迅速一怔。 谁都知道,在云昭的心里,家人最重。 皇上摆摆手,让云昭退下。 在让云昭待下去,他都觉得是在欺负人了。 谢景墨也追出去。 那一日风大,京城的风吹动衣摆,扬的很高。 谢景墨追过去的时候,才发觉,云昭似乎又瘦了。 他更加发现的是,从得知她爹娘离开,她除了第一日,之后似乎都没有哭过。 她那样重感情的人,却一直憋着没有哭。 是因为知道没人会心疼她么? 那一刻,谢景墨的负罪感爆棚。 他追上了云昭,把怀里的药递出去,指了指云昭的脖子,“擦擦。” 云昭没有表情的看着谢景墨。 因为站在台阶上,她得以机会跟谢景墨平视。 这感觉让云昭觉得,自己第一次平等的面对谢景墨。 “不用给我这个,谢景墨,毒是我下的。” “解药我也确实没有研制,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让杀害我爹娘的人活。” “你要叫谁来做说客,都随便,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手里的药,嗤笑一声,“谢景墨,我也早就过了,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就感动的年纪了。” 说完,云昭淡淡离开。 谢景墨站在原地,深深怔住。 他想跟云昭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药,也没有交换的意思。” “单纯是一个普通的示好。” 他好想说,“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可他没有机会说,因为云昭似乎总也不愿意听他说。 他们之间,不像在边塞亲密,她走的太远,他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了。 高副将来找云昭的时候,两人在营地的草地上吃花生。 高副将看了眼云昭,“你瘦了不少。” 云昭闲闲吃着水煮花生,无所谓道:“是么?我还以为,你也是谢景墨叫来劝我的。” 高副将哈哈一笑,“还真是。” “不过我没打算开口,找你聊聊天。” 云昭点点头,她知道高副将不会开口。 两人相交多年,她什么脾气,高副将知道,高副将什么脾气,她也清楚。 他们都是不会叫彼此为难的人。 “不过,你都不好奇谢景墨为什么对林如玉那么好么?”高副将吃着花生问云昭。 云昭丢了一粒花生到嘴里,“之前好奇过。” 还很有心机的在床上问的, 结果,谢景墨黑着脸直接下床了,之后的许多天,都不曾碰她。 于是她明白了。 林如玉是谢景墨心里不能碰的地方,她不提就能维持表面和平,她若提了,那便是连着表面和平都不要了。 她一直遵守底线, 此后再没越线。 高副将说:“之前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媳妇跟谢家老妈子熟,他们聊天,说起了谢将军跟林如玉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将军对林如玉好,是有原因的。” 第162章 打个赌? 云昭把花生粒丢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哦。”一声。 高副将转头,看着云昭白皙的侧脸,“你如今还想知道是为什么么?” 虽然相处多年,可他始终摸不透云昭的心思。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云昭的心里,是否还有谢景墨? 还会像从前在边塞一边,不管不顾,永远眼里只有谢景墨,永远走站在他那一边? 高副将看不透,索性直接问,“你还想知道是什么缘故么?” 云昭跟高副将蹲坐在地上,淡淡说:“随你,你想说,我便听,”也好知道知道,这七年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可若高副将不想说,那她也无所谓,横竖过去回不去,听了也改变不了如今她跟谢景墨的境况。 高副将停顿了许久。 之后,说:“那我说?你若中间觉得不想听,你就走人。” 云昭随意点头。 高副将的声音淡淡的,“听说,先帝爷原本是属意将军做皇帝的,心里这么打算,表面却最对五阿哥宠爱,用五阿哥为将军挡枪,后来一次围猎,五阿哥看穿了先帝爷的心思,万念俱灰,设计陷害将军,将军跌落山崖,被人一家人所救,那家人精通医理为将军做了紧急处理,才让宫里的太医有时间救回将军的命, 后来将军身子好了回头去寻那家人,可那家人却已经搬走了,过了许多年,将军依旧挂心当年恩人,后来一日在街头上,看见了手里持着墨色玉佩的姑娘,他才知道,当初救他的人家遭遇变故,而林如玉也被卖进花楼,做了花魁。” 高副将说完了。 他低头吃了好几个花生米,都没听见身边的人有动静。 他诧异转头,看向云昭,“怎么不说话?” 云昭恍惚的回神,“嗯?” 高副将诧异,“你刚刚没听见我说的么?” 云昭扯了扯唇,笑意有几分讥讽。 不过很淡。 “嗯,想了点很多年前的事,你刚刚说什么?” 高副将开口要复述,云昭却已经站起来,“算了,下次听吧,我回去了,宫中有事,不能离开太久。” 高副将张开嘴巴,顿了许久,而后回神点头,“啊,那行,回去小心点。” 云昭点点头,眼里的神色却是无比讥讽。 墨色玉佩。 这样啊…… 云昭一步步的朝宫里走,她没打算拆穿林如玉的这个谎言,因为她只觉得可笑。 她并不觉得,需要用任何理由,去报答任何一个人,即便那个对象,可能是她? 她如今不稀罕。 也从没想过,当初一个随手施救,要让人报答什么。 林如玉倒是好心机了。 既然谢景墨那么喜欢报恩,那就让他报个够。 对一个人最深重的惩罚,莫过于在他最在意的事情上捅刀子了吧。 云昭勾了勾唇,迈步走进了皇宫中。 谢景墨去找了高副将,“你跟她说了缘由了么?她可听了?” 高副将还在吃花生米,说:“说了啊,你都给我下命令了,我能不说吗?” 谢景墨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在正常不过了,可不是搞出人命来。 那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觉得只要让高副将跟云昭说了自己对林如玉好的缘由,云昭自然就对过去释怀了。 那么,她也能对林如玉升起恻隐之心,林如玉的毒,也就有希望可以解了。 高副将偏头将谢景墨脸上的想法尽收眼底。 然后就听见谢景墨问,“她怎么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救人?” 高副将:“就谁?” 谢景墨震惊,“你装什么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高副将十分纯真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谢景墨:“……林如玉啊,她什么时候去救林如玉!” 高副将一脸的无辜,“她没说啊,再说了,你那个破故事,跟云昭有什么关系?” 谢景墨刚要辩驳,就听见高副将说:“将军,你别告诉我,你对林如玉的恩,要用云昭父母爹娘的命去报答?” 谢景墨理直气壮的看着高副将,“我说了,我会补偿云昭的。” 高副将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谢景墨当即黑脸。 高副将觉得自己态度上过分了一点,可他真的十分认真的问:“将军,还是你在跟我说笑话?可这个笑话,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没有什么能够用自己家人的死去代替的,这一点,还用我说吗?” “将军,你出生皇家,可基本的孝道要我说吗?” 谢景墨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高副将摇摇头,“将军,你听我一句,你若还想跟云昭有日后,林如玉的事情你就别再去管了。” “别的不说,你说当初救你的人是林如玉,这件事,我都存疑的很!” 林如玉那种女人,会救一个几乎死的人? 独善其身才是她的做法吧。 高副将甚至觉得,把一个病重的人抗回自己家,不顾后果的这种行为,反而更像是云昭会做的事。 谢景墨一个头两个大,“你别跟我说风凉话,当初的事情我跟林如玉验证过,她亲口说的,在哪里捡的我,又是如何捡到我的玉佩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纯良的人了,你不能这么误解她。” 高副将一脸的惊悚,“她纯良?” “怎么不是?”谢景墨反驳,“她明明知道,这枚玉佩是我的,可却一直没有来找我,最后甚至流落烟花之地,也依旧如莲般保守纯洁,世人都误解她,她却始终一笑而过,这种胸襟,许多男儿都不曾有,怎么算不得纯良?” 高副将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林如玉没去找过你?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想着攀附你?” “宫中不喜你跟林如玉许久,你每次出宫身边都有人跟着,你怎么知道,太后没有派人从中阻拦,而林如玉未去寻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谢景墨嗤笑一声,“说的想你看见了似得。” 高副将撅了撅嘴,“我没看见,可我知道,你家的林如玉可不是有好处能够耐住不求回报的人。”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说:“将军,要不,打个赌?” 第163章 旧事 谢景墨看着一脸笃定的高副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的不确定。 回去的路上,谢景墨一直在想高副将的话。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林家小院。 院子里,林如玉的声音柔柔的传来,“小翠,是不是快要死了?” 小翠声音里染上了哭泣声,“小姐,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将军还要娶你过门呢!” 淡淡的压抑的笑声浅浅传来,“不想这个了,我福薄,当初能救景墨,已经用完了这一辈子的运气,怎么还敢奢望呢?” “再者说,景墨没说,可我知道,他心里有我,这已经足够了。” “我这一生,漂泊无依,没人给过我的温暖,只有景墨给了我最深切的温柔,我这一生都感激他。” “日后,即便我真的走了,我也会在天上保佑他跟云太医白头偕老。” 小翠呜呜的哭出声来,“小姐,你总是为别人想,可谁为你想过?你就是心底太好了,才会让别人那样攀诬。” 林如玉脆弱的笑了一下,“傻话,其实我很高兴呢,这一生能够认识景墨,我没有遗憾了。” “我还记得,当初在悬崖下发现他,他一身的血,我什么都顾不上想,直接就把人带回家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个王爷。” “我便知道,这不是我能够期盼的人了,如今好了,我站在他身侧,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小翠疯狂摇头,“小姐,你一定会嫁给将军的,你一定要撑住啊!小姐!” 小翠在里头嚎啕。 谢景墨站在门外,心里不是滋味。 回想刚刚自己心里的那些怀疑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人! 如玉乖软,会有什么心思呢。 她为了自己,遭受多少非议,如今他却还要怀疑她? 他实在不是人! 谢景墨咬了咬,对忽然走出来的丫鬟说:“跟你们小姐说,会没事的,我找云昭来救她!” 小翠立即拉住了谢景墨,“将军,你会娶我们小姐的是么?” 谢景墨抿了抿唇,一张脸狠狠紧绷。 小翠立即说:“将军,你就算是安慰我们家小姐,这样也不行么?” “她都已经这样了。” “她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你!你去哪里找对你这么专一的人?!” 谢景墨敛眸,许久后,在小翠的期盼,在林如玉的注视中,轻轻的说:“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就娶你。” 林如玉温柔一笑,点点头,“好,景墨,这辈子,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 谢景墨去找云昭的时候,才知道,云昭被皇后叫走了。 皇后殿中,云昭跪在地上。 “本宫多久才能怀上龙裔。” 云昭上前,给皇后把脉,视线却忽然微微抬起,看了眼皇后身边的贴生太监的虎口,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痣。 “你看什么呢?本宫问你话呢。” 云昭低垂下头,“您要的,一定会心想事成,可皇子须贵重,才好成年之后承担大任,身子孱弱,终究会有后患,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皇后面色发冷,“你每次都说给你一些时间,本宫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你知道本宫日日看着皇上去找宜妃那个贱人,心里有多不痛快吗?!你给本宫一个确切的时日,还要多久!” 皇后面容在烛火下狰狞! 云昭低着头,淡淡说:“一个月。” 皇后咬牙,“好!一个月,一个月我要是还没怀上,皇宫里也就不需要你这么一个人了!” 云昭声音依旧平稳,“好。” 皇后冷声,“滚吧!” 云昭起身,在退出去的时候,视线环顾一圈,将殿内每一个人的手腕虎口出都看了一遍。 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低头退了出去。 云昭刚从皇后这里出来,就被人直接一把抓住,往宫外走。 云昭抬头看了眼,认出了谢景墨。 他的侧脸紧绷,眉头紧紧锁着,脸上不见一点笑意,气势汹汹的攥着她走。 云昭才发现,她连质问的想法都没有了。 从前那个,自己一眼看过去觉得好看至极,挪不开眼的人,如今,她却已经没有开口的欲望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日,面对谢景墨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心情。 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一句话都懒得再跟他说。 她从前觉得的,会爱一辈子的人,如今终究是走散了。 谢景墨转头看了眼云昭,“你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云昭才淡淡问,“去哪?” 谢景墨最烦云昭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他抿唇,故意不说。云昭也就不问。 谢景墨一路拖着云昭走,直接把人带去了林家小院。 “你要么把人给我治好,要么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头。”谢景墨怒了! 云昭看了眼眼前的小院,院子别致,桃花开满了一整个院落,风一吹,桃花散落下来,落了满地。 院子里的长椅晃晃悠悠,水流声浅浅。 云昭走过去,在躺椅上躺下,优哉游哉,“行啊,那我就在这里养老了。” 谢景墨皱眉。 听见云昭笑着说,“那里,”纤细的手指指着树下的位置,“埋尸当肥料,正好。” 谢景墨的脸彻底唰的黑下来,“云昭!” 云昭不说话了,她闭幕眼神,最后居然真的睡了。 睡梦里,她救了一个从山崖上摔下来的男人,男人一身华贵,却满是鲜血。 爹娘畏惧,说这人身份贵重,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可怎么是好。 她想救 爹娘便依了她。 地上有一枚墨色的玉佩,路过的叫花子捡走了,她喊了一声,那人跑的更远。 她把人抬回去,也把这枚玉佩忘记了。在她眼里,人命比玉佩贵重的多。 后来,家中变故,她随着爹娘搬了家,从此把这件事遗忘的彻底。 今日,旧事忽然入梦。 云昭是被洒在脸上冰冷的雨水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自己对面的林如玉。 恍惚间。 这张脸跟小时候叫花子的脸一点点的重叠在了一起。 最后,变成了同一个人。 第164章 云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如玉站在云昭的对面。 一双眸子淡淡。 她作着揖,轻声对云昭说:“云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还是怕死。 这是来求和了。 云昭坐起身,眸色冷淡的看着林如玉,“要是我不呢?” 林如玉脸色一僵。 她确实没料到,谢景墨都拿云昭没办法,她还以为两人会因此决裂,却没料到,谢景墨也只是把云昭丢到了林家小院里头。 之后,再无作为。 她确实不想死。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为了今天来让云昭毒死的。 她自然得来求和。 “云姑娘,何必呢?为了两个已经走了的人,跟景墨撕破脸,真的值得吗?”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高兴。” “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跟景墨提,他会答应你的。” 林如玉声音温柔,一字一句,端着的是当家主母的派头。 她看了眼云昭,轻轻一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说着,林如玉在位置上坐下,招呼着婢女给自己端茶送水。 姿态已经是京中贵女的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林如玉是那家千金呢。 只不过,身上的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烟花气,却是怎么也摆脱不去的。 林如玉很会享受。 即便是如今身上有疾,也依旧要鲜花沐浴,檀木染香,喝着上好的龙井,再配上京中最名贵的糕点。 细细咀嚼,再缓缓的喝上一口香茶。 柔和的茶水在唇齿间散开,她脸上满是陶醉,她顺手给云昭递了一杯。 勾着眉眼,对云昭笑着说:“试试?” 云昭喝了一口。 林如玉笑问,“如何?” 云昭后背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满嘴银子的味道。” 林如玉丝毫不在意,“这个世界上,有人活得好,就有人活的不好,云昭,我无意跟你争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博一个好日子,一如今天,一如现在,我不要愿意颠沛流离,我只想下半生安安稳稳,所以,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云昭扯笑,“你觉得我会怕你?” 林如玉很自信,“怕我,是不至于,但是,你也杀不了我,我跟景墨之间的事情,你不清楚,我是拆散不了你们,可你也绝对甩不掉我,我们休战,不好么?” 林如玉往云昭手边空了的杯子上倒了一杯茶,“我们就像今天一样,和平共处,不好么?男人在外头是争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享受,云昭,你应该把自己当做姑娘一样来宠爱,你应该过过好日子了。” 林如玉的话,自认说的掏心掏肺。 她侧眼看着云昭,觉得自己这些话足够动人心,谁会不想过好日子呢。 却不料。 云昭许久都没有开口,脸上也好无向往。 她甚至没喝那杯茶,而是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然后淡淡扯笑,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是么?” 林如玉皱眉看着云昭。 云昭忽然又开口,“林如玉,你的好日子,真的属于你吗?” 这话一出,林如玉笑不出来了。 她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视线怔怔的看着林如玉。 整个人呈现恍惚的神态。 似惊讶,似惊愕,是悚然! 她下意识的想扯出一抹笑来,可实在太艰难了,最后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云昭,“你……什么意思?”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如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觉得云昭似乎发觉了什么! 而这件事,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你发现了什么!”林如玉顿时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她狠狠的盯着云昭,恶狠狠的看着她,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将人撕碎! 云昭不语。 林如玉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云昭!你说啊,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说啊!” 林如玉面色狰狞,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掐死云昭。 云昭依旧坐在椅子上,摇晃着椅子,似笑非笑。 那一瞬间,林如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拿起一边的刀,眼里闪过一抹凶狠的杀意! 就要冲过去的时候,一旁的婢女冲了过来,拦住了林如玉。 小声的说:“小姐!将军在看着呢!” 林如玉闻言,手里的刀瞬间滑落,一时之间,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林如玉看见此后,云昭嘴角的笑意扩散的更大了。 林如玉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装柔弱,可她这一次不敢了。 她深深的害怕,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云昭发现,并且,会在下一秒被云昭捅出来! 这样,她这些年所享受到的一切,来自于谢景墨的优待,就都会随之消失! 甚至,谢景墨会恨她! 一定会! 林如玉畏惧的看着云昭,声音剧烈颤抖,“你,你知道了什么?” 云昭笑了笑,眼神意味不明,“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更担心我想要做什么,而不是担心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毕竟,这些世界上,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就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不是吗?” 这话落下。 林如玉的身子顿时如落叶一般簌簌发抖,她脸色唰白!她如看地狱恶魔一般看着云昭。 “你……你……” 半天了,她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云昭看着她,淡淡的问,“这些年,你享受的这些好,林如玉,真的属于你吗?哦——” 云昭忽然笑了笑,说,“我或许不应该叫你林如玉,而应该叫你王二丫。” “这多年不见,倒确实是一开始没认出你来。” “当年你落难经过我家,饿的几乎要死,是我爹给了你一块薄饼,救活了你,你还记得么?” 林如玉当然记得。 她颠沛流离,没有任何人对她施以援手,唯有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给了她一块饼。 那是个饥荒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那块饼让她活了过来。 那个男人或许也没想到,多年之后,他会死在自己亲手救活的人的手里。 想到这里,林如玉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心里有一种隐秘的痛快。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比她过的好的人,都最后不得善终! 否则的话,怎么抚平她这些年受过苦心里的不平衡。 第165章 惨白的脸上缓缓有了血色 从她接过那个饼,她就发誓,要成为人上人! 林如玉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随之狰狞。 云昭冷冷的看着她。 林如玉回神的时候,跟云昭的视线对上,心里狠狠的咯噔了一声。 “你爹就是给我饼的那个男人?” 云昭冷淡说:“我是那个男人的女儿。” 林如玉脸上的惊愕更甚,她浑身都在发抖。 谢景墨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他皱着眉头,步子很大的停在林如玉的身边,“怎么了?怎么抖的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有人这两个字,谢景墨咬字很重,眼神也随之看向云昭。 云昭眸色淡淡,脸上满是嘲讽的意味,“是么?我欺负你了么?” 林如玉立即摇头。 她深怕云昭下一秒就会喊出自己原来的名字。 或许随之戳破什么。 她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谢景墨的眉头折叠起来,“如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云昭威胁你什么了?你别怕,你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谢景墨以为林如玉是担心自己的病,立即对云昭说:“你快点给如玉看诊,她要是真有什么好歹,我就杀了你!” 云昭扯笑,视线缓缓从谢景墨的脸上移到林如玉的脸上,她似笑非笑的问林如玉,“要我救你?” 林如玉大气不敢出。 云昭说:“是我欺负你?” 林如玉立即摇头,拉着谢景墨就要走,谢景墨烦躁的很,瞪着云昭,“你阴阳怪气什么!” 云昭视线跟林如玉对上,林如玉颤颤巍巍的挪开,一秒没敢让谢景墨多呆。 推着人走开。 谢景墨十分不理解,“如玉,你性子就是太软了,我刚刚已经在为你出头,你推我做什么?” 林如玉一脸的焦躁,“云昭没有欺负我,将军,我们进屋吧。” 谢景墨却是不相信,林如玉从前就表现出一副乖软的样子来。 他怎么放心? “云昭那个人,最会胡搅蛮缠,你不能过分忍让,再者,你身上还有毒,需要云昭给你解毒。” 谢景墨说着就要往外走,被林如玉心急的一把拉住,“将军!别去!” 谢景墨十分不解。 从前林如玉也会让他多退让,可从没想今天这么真心。 “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的毒,不解了?” “这可是致命的毒,容远说了这毒除了云昭,整个京中再无人可解,若不解,你必死无疑,你知道吗吗?” 林如玉听着这话,心如死灰。 他想解! 他怎么不想?! 可是能怎么办呢? 如果让谢景墨知道,自己不是当年的人,他怎么还会对自己怜惜? 她了解男人。 一旦乖巧的女人从未骗子,那么之前她所经营的就会随之坍塌,她在谢景墨心里的形象也会崩塌。 谢景墨这些年对她多加照顾,甚至这整个林家小院都是谢景墨置办的,若她不是当初救了他的人,她很清楚,谢景墨会想丢一块抹布一样,彻底把自己丢掉! 这不可以! 这绝对不行!“将军,你让云昭走吧!我不想治了!” 谢景墨十分不解,可不管怎么问,林如玉就是不说,甚至最后,直接把他推出了林家小院。 谢景墨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解。 这—— 究竟是怎么了? 他想了半天,对林如玉说:“我不知道云昭对你说了什么,又威胁你什么,既然我对你有过承诺,我就一定会实现,我会照顾你,未来也一定会娶你,你今日心情不好,我明日再来。” 谢景墨说完,这才走人。 林如玉依在门板上,泪如雨下。 她期盼多年的话,如今谢景墨终于对自己说了。 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云昭发现当年的事情?! 为什么?! 婢女走到林如玉的身边,低声说:“既然被发现了,那就除之而后快,除了孕照再没人知道当年的事情,长姐,这样的话,你就是当年救了王爷的人!” 林如玉缓缓抬头,对上了婢女坚定的眼神。 “这……可行么?” 婢女面色狰狞,“富贵险中求!” 林如玉闻言,远远的看了眼躺在躺椅上吃甜点的云昭, 婢女低声说:“她爹已经死了,您不过是好意,送她下去一家团聚,这是好事。” 林如玉闻言,缓缓点头。 林如玉进了厨房,不多时端了一碗精致的糕点出来。 “我自己亲手做的,你尝尝。” 林如玉的糕点做的很好,周围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也许多人说,让她开个糕点铺。 林如玉自己瞧不上做生意的营生,她心比天高,就是要做王妃。 王妃怎么能抛头露面呢。 林如玉把糕点递到了云昭的手边,“我观察过了,你喜欢桂花味的,这糕点我用了多多的桂花,香味更重,你试试。” 云昭看了眼盘子里的糕点。 “你不吃?” 林如玉笑了笑,“我不喜欢吃甜。” 云昭:“哦,是么?” 林如玉又笑,拿起一块边缘处的糕点,咬了一口,“云姑娘多心了,如今你在我的院子里,真出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解释的,你既然不放心,那我吃一口你瞧瞧。” 说着,林如玉当真咬了一口。 云昭呵了一声,随意的拿了一块,要放进嘴里时,她忽然扭头。 林如玉毫无防备,吓的手里的糕点都掉在了地上。 云昭看着她。 林如玉干笑了两声,“云姑娘,怎么了?这糕点能吃,我刚刚不是已经吃了么?你怎么这样小心呢?” 云昭看着她,“你心虚什么?” 林如玉:“……”喉咙忽然就觉得干燥,“我……我没有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林如玉总觉得,这个云昭看人的眼神,总有一种把人看透的感觉。 那种洞若观火的眼神落在身上,就像是心里有什么小心思,也全然暴露在她的眼里。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从前是厌恶。 如今是惧怕。 她迫切的希望云昭快点把糕点吃进去! 然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云昭拿起糕点,缓缓的放进了嘴里。 在林如玉的注视下,吃下了那枚糕点。 林如玉大大的松了口气,惨白的脸上缓缓有了血色。 第166章 她还没这么慌张过! 林如玉一直盯着云昭,想要看她彻底咽下去。 可中间谢景墨忽然来了! 云昭还顺手,给谢景墨递了一个。 林如玉顿时天崩地裂的惊愕起来! 云昭看着林如玉几乎变形的脸,淡淡扯笑,“怎么?将军吃不得?” 林如玉不确定云昭吃的这么一小口是不是足够起作用,她看了看云昭,又看了看谢景墨。 脸色很精彩,“不……不是……” 云昭抬了抬手,示意谢景墨接过去。 谢景墨顿了好一下。 云昭好久没跟他示好了,他几乎都要忘记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景墨才发现,云昭对自己,似乎真的挺重要的。 他怀念极了在边塞时云昭乖软的样子。 云昭其实长得很美,美丽中带着寡冷的清高,总给人一种征服欲。 谢景墨接过那枚糕点,声音不自觉的软下来,“你要是日日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话音中,带了点不知自的宠溺。 林如玉如临大敌的看着谢景墨拿起了糕点。 她立即说:“景墨,别吃!” 云昭挑眉。 林如玉咬唇。 云昭问,“怎么呢?林姑娘,你刚刚不是极力劝我吃这个糕点么?怎么,舍不得给谢景墨吃,还是——” 云昭话音一顿。 林如玉的心口砰砰的剧烈跳动。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说……景墨不是不爱吃甜的么?这个桂花糕,我特意做甜了,景墨,你别吃这个了,我给你做别的。” 林如玉的语速非常快,一张脸也涨红起来。 云昭看着林如玉手忙脚乱的样子,缓缓扯笑。 “是么?这糕点,确实没问题?”云昭问。 “当然了,”林如玉立即说:“你刚刚不是看见我吃了一个了么?” 云昭自然看见了。 那一枚无毒嘛。 林如玉自然吃的痛快了。 可剩下的都有毒,谢景墨要是吃了,恐怕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当场中毒身亡,她的王妃梦也算是做到头了。 可林如玉也不能明着说,否则,她在谢景墨心里纯良的形象就彻底坍塌了。 仙女怎么会给人下毒呢。 仙女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最纯良的。 云昭好笑的看着林如玉的脸一下红,一下白。 林如玉内心崩溃,她只能狠狠的盯着云昭。 内心期盼着云昭立即毒发,这样谢景墨就不会吃这个糕点,云昭也可以当场死! 她也不用承认这个糕点有毒。 一举多得。 可云昭拿着糕点,笑的唇红齿白,一点也不像是要中毒的样子! 林如玉只好赌,赌云昭已经知道这个糕点有毒,她会先一步于自己不忍心,不忍心谢景墨吃下着有毒的东西,先一步阻止谢景墨。 这样的话,她也还是能够独善其身! 林如玉脑子里千回百转,整个人都接近崩溃! 谢景墨全然不知,他只是看着手里的糕点,希望吃了这个糕点后,云昭能一如从前听话。 这样的话,他也就满足了。 即便此刻林如玉阻止,谢景墨还是淡淡笑着说:“吃一个,没关系的,正好嘴里寡淡。” 林如玉闻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景墨拉开了林如玉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我试试味道。” 他一直是知道云昭喜欢吃桂花味的糕点的。 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好吃的。 可如果能够让他跟云昭的关系破冰,吃一个也没什么。 眼看着谢景墨就要把糕点往嘴里放,林如玉整个人都很烦躁起。 她再一次看向云昭。 她觉得此时此刻,是她跟云昭比谁心狠的较量! 只要她不开口,云昭一定会开口! 云昭在边塞陪了谢景墨七年,她不可能舍得! 林如玉一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一边唇瓣发抖!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沉稳! 云昭比她更舍不得谢景墨死! 一定是这样的! 林如玉要紧了后槽牙。 谢景墨将林如玉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很诧异,明明之前那么柔顺的姑娘,如今怎么老是露出这种狰狞的表情? 这还是他认识的林如玉么? 谢景墨一边这么想,一边将糕点放进了嘴里,林如玉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失控! 她猛的转头看向云昭! 云昭坐在躺椅上,面色淡淡,优哉游哉,可半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林如玉立即:“云昭,你都没话跟景墨说吗?” 谢景墨闻言,把嘴边的糕点放下来。也看着云昭。 云昭点点头,“这糕点不错,趁热吃。” 林如玉:“!!!”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说她也跟过谢景墨,怎么能这么狠心?! 林如玉抖抖索索。 云昭挑了一下眉,“林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至此,林如玉彻底明白过来,云昭她就是知道这东西有毒! 故意的! 云昭笑起来,眼神挑衅! 她就是故意的! 反正她又不做王妃。 她不怕谢景墨死。 林如玉咬牙,云昭看着谢景墨,“试试吧。” 谢景墨点头,把糕点放进嘴里,要咬第一口的时候,身侧有一个力道狠狠地的推了一下他的手! 谢景墨毫无防备。 手里的糕点滚落地面。 谢景墨是真的没有防备林如玉,所以,力道过来的时候,他都惊呆了。 怔怔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跟地上的桂花糕。 许久后,才转头看向林如玉,“你……” 林如玉一张脸涨红,她努力的想要解释自己反常的缘由,可是想了半天,却因为太着急,脑子一片空白。 林如玉看着谢景墨的脸,又看看似笑非笑的云昭。 一颗心,冰凉冰凉的。 她还没这么慌张过! 谢景墨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十分不解,“如玉,你怎么了?” 云昭也托腮,冷笑着问,“对啊,云姑娘,你怎么了?你不是最善解人意,温顺乖巧,知书达理的人么?这是怎么了呢?” 林如玉自然听出了云昭话里的阴阳怪气。 可她还不好说什么。 只能憋着一口气,绷着脸,呜呜的哭起来,“景墨,你怎么可以吃别的女人给你递的东西?” 谢景墨更惊诧了。 云昭呵呵一笑,补刀迅速,“呦——这还演上了,这是吃醋了?不是说,没名没分都可以么?怎么,吃块糕点,就不成了?” 第167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林如玉此刻恨死云昭了! 这个女人!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这么着急! 却故意这么说! 可偏偏她还不能辩驳。 站在一侧的婢女见状,立即上前,端起了那盘桂花糕点。 “这端出来太久了,都冷了,我拿厨房里热一下吧。”说完,婢女就要走。 却被云昭给摁住了。 “你急什么?” 婢女闻言,眼神狠狠一闪。 林如玉立即上前,刚要替婢女开脱,就听见云昭淡淡来了一句,“怎么?做了亏心事,怕被发现啊?” 云昭意有所指,谢景墨听出来了。 他的视线在云昭跟婢女之间徘徊,最后,视线落在了眼前的这个糕点上。 “这个糕点,有问题?”谢景墨说着,将视线看向了林如玉。 从一开始林如玉的态度就很反常。 谢景墨的眉头不可置信的微微折叠。 “怎么会呢,将军多心了,”林如玉立即走到谢景墨的身边,“这个糕点是我亲自做的,我刚刚还吃了一个,完全没问题。” 这话一出,谢景墨顿了片刻,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婢女的身上。 “来人,把这个糕点给我送给太医院的容远看一眼,看看这糕点到底有没有问题。” “是!” 都不等婢女阻止,下人立即拿走了婢女手里的糕点,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林如玉抿了抿唇,干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兴师动众,不过就是一个糕点罢了,我刚刚也吃了,没有一点问题啊,再说了,刚刚云太医也吃了,要出事的话,我们两个也都已经出事了。” “对吧?云太医?” 云昭扯了扯笑,“我可不知道,反正糕点是你做的,你端给我的,有没有问题,你不是最清楚么?” 林如玉眼神一暗,咬牙烦躁。 可面上只能笑,心里提心吊胆的怕被查出点什么来。 她匆匆退下,云昭看了眼林如玉匆忙的背影,扯了扯笑,抬头看了眼谢景墨。 凉凉的在下一秒收回了视线。 谢景墨刚刚还想着这女人开窍的,居然对自己示好了,结果翻脸又是这个嘴脸。 他皱了皱眉头,外头正好有人喊,他便走了。 走出门的时候,谢景墨回头看了一眼,云昭坐在躺椅上,头顶巨大的桃花树开的茂盛,她嘴角勾着一抹淡笑,到有几分他盼望着向往的日子了。 谢景墨想,回头跟皇上辞了宫里的事,让云昭就呆在将军府里。 女子不应该抛头露面,否则心都野了。 脾气也大起来,实在是不好管教。 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就还是他的好云昭。 谢景墨收起视线,迈步出去。 房间里。 林如玉大怒! “你是废物吗?!景墨要进来,你也不拦着点,现在好了,糕点被送进了宫里,你说怎么办?日后要是景墨查出来那糕点有毒,别说王妃了,什么都没了!” 婢女低垂着头,“我也没办法啊,我怎么知道将军什么时候会来,我已经冲进去要提醒你了,可是将军脚程快,我也没办法。” 林如玉烦躁的皱眉,往窗外看了一眼,“你到底做了几块没毒的糕点,为什么云昭吃了这么久都没事。” 她可是亲眼看见云昭吃了一块糕点下去的。 按理说,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怎么还好好的坐在外头呢。 婢女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我记得很清楚,做了一块无毒的糕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云昭现在还没事,是因为……没搅拌均匀?” 林如玉闻言,大怒,“废物!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就这么被浪费了?” 婢女也觉得委屈,她怎么就知道,云昭的命这么好,就挑中了没毒的那一块呢? 林如玉眯起眼睛,“现在景墨那边,便不好交代了。” 如果谢景墨知道这糕点有毒,还是她亲自端给云昭的,会怎么想? 林如玉心烦意乱。 忽然。 她将视线放在了一旁婢女的身上。 婢女的心头颤了一下,“长姐……” 林如玉:“小翠,长姐知道,你最是聪慧,也伶俐,你应该清楚的,谢景墨的信任,对我很重要。” 婢女点点头。 林如玉:“所以,这件事,一定需要有人站出来认了这事,你是我的贴身婢女,当时在现场反应的也很激烈,若说是你下的毒,景墨就不会怀疑其他了。” 婢女闻言,大惊看向林如玉,“长姐!” 林如玉:“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出去躲一躲,等到日后我嫁入了谢家,当了王妃,再接你回来。” 婢女闻言,立即摇头,可林如玉哪里会听她说。 “行了,就这样,我会给你一千两,你拿着这笔钱,连夜离开京城!长姐答应你,三个月后,一定接你回来!” 婢女只好点头。 当晚。 林如玉给了婢女一千两银子,把她送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 冷风吹过脸颊。 忽然,婢女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好漂亮的小娘子,有人出钱卖你的命,送你走之前,先让小爷高兴高兴。” 夜黑风高,野地翻滚。 婢女的泪缓缓从眼角滚落,她的视线看向京城的方向。 她没有料到,她一直忠诚以待的长姐,又遭一日,会这么对待她! 次日。 谢景墨一早拿着昨天拿走的桂花糕黑着脸就来了。 还不等进门,林如玉已经放声大哭起来。 谢景墨走进去,林如玉已经哭的几乎晕厥。 谢景墨:“怎么了?” 林如玉:“小翠,就是我身边的婢女,昨晚忽然消失了!将军,我怀疑是有人对她不测!你快点帮我查查啊!” “小翠跟我情同手足,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迫离开的。” 云昭背着手走进来,似笑非笑,“是么?被迫离开?嗯,或许还真是被迫离家,走的时候,我看她包袱沉甸甸的,带了不少银子呢。” “哪一个被迫离家,会带这么多钱呢?”云昭一双清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林如玉。 林如玉没料到,小翠走的时候,居然会被云昭看见。 她眼神狠狠一闪,“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第168章 她还是觉得心寒 云昭觉得,只要不是傻子,就已经能够听清楚这话的意思了。 她懒得纠缠。 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眉头折叠。 林如玉在一边抹着眼泪,声音低低,“景墨,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云姑娘你刚刚说那个话,又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影射什么吗?我已经中毒了,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难道真的要我死,你才高兴?” 林如玉恶人先告状。 云昭丝毫不怕,她只是环胸,看着林如玉矫揉造作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笑意跟谢景墨的视线对上。 片刻后,又缓缓移开。 只不过几秒,谢景墨却已经读懂云昭刚刚眼神里的意思了—— “这样的货色,你也看得上。” 谢景墨顿时心里生气一股恼怒,是一种品味被轻视了的感觉。 谢景墨狠狠瞪着云昭的背影,身侧的人柔柔的喊了声,“将军……” 谢景墨只觉得烦躁,他不耐烦的转头,看着林如玉,脱口而出,“你以后别那么多小动作。” 林如玉闻言,顿时委屈的瞪大了眼睛,“景墨,你……说什么啊?” 谢景墨没有好脾气,“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林如玉听见这话,内心拔凉拔凉的。 “景墨……你……” “什么意思啊?” “你相信云昭,不相信我吗?” “你知道的,小翠表面上是我的婢女,实际上是我的妹妹,我对她一向倚重,小时候,我就是为了给她一口吃的,所以把自己给卖了,我怎么会杀她?而且,你看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会杀人?” “景墨!”林如玉捂着胸口,“你太伤人了!” 谢景墨厌烦至极。 他觉得林如玉最近的小动作太多了,后宅女子,小动作多,他能理解。 他自己就是宫里出来的,皇额娘的那些动作狠厉果决,他从小看到大。 林如玉的这些东西,都不够他看的。 他看不上林如玉的是—— 做事情不利落,太肤浅,那点脑子也就够做这点被人一眼识破的事情。 偏偏她还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 实在叫人看了烦躁。 可只要一想到林如玉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林如玉看了眼谢景墨铁青的脸,不敢哭了,只是轻轻柔柔的说,“景墨我知道错了,我没想那么多,你就看在我之前照顾你,救你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 林如玉知道男人爱听什么,她轻轻的说:“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眼见着谢景墨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林如玉适时的捂着胸口,轻轻的,娇贵的咳了两声。 谢景墨眉头一皱,对她说:“外头风大进去吧,我会让云昭来给你解毒,另外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我说了会娶你,就一定会娶你,你安心等着就是。” 林如玉柔柔应,“是,都听将军的。” 几句话柔顺的话,林如玉就又变成了乖柔的模样。 谢景墨从林如玉这里出去的时候,云昭正在外头的院子里,拿着小食喂鱼。 谢景墨沉着脸就过去了,“宫中找你,我说你外头有事,先不进去,你若是迟迟不到岗,到时候我会让人把你的位置空出去,皇宫你就不用再去了。” 云昭并不着急。 她很清楚,不论是宜妃,还是皇后,她们的身子都需要调理,不会放任她在外头的。 谢景墨等了很久,都等不到云昭说话,他有几分恼怒。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谢景墨说。 云昭看着鱼池里的小鱼,冷笑着问,“将军说的是我爹娘的死,还是林如玉昨日要毒死我这件事?” 谢景墨黑着脸,“都是。” 云昭点点头,“也是,刀子没下在自己身上,自然不觉得疼。”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谢景墨对林如玉的袒护,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谢景墨阴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下,就在云昭以为,谢景墨会走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常恒病重,你知道吗?” 云昭丢小食的手瞬间顿住。 谢景墨瞧见了,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云昭转头,直直的看着谢景墨,“常家势大,他们有先皇赏赐的御用神医,常恒已经被送回去月余,不可能病重。” 谢景墨很不爽此刻云昭的态度。 自从回来之后,她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可这一刻,她却有了几分常人的焦急神态来。 看的他心烦的很。 他根本不想提常恒,可谢景墨知道,云昭固执,若是不这样,她不可能会放过林如玉。 “常家传信来说的,常恒病重,需要雪梨含山的忘忧莲。” 云昭皱眉,“忘忧莲?这种草药生长在雪山,一千年一开花,一千年一结果,十分难得。” 云昭看都没看谢景墨直接说:“我去找!” 谢景墨一把抓住了云昭,冷冷的看着她,“你倒是紧张他!你既然知道这种药难得,就应该明白,你即便是去,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种药。” 云昭皱眉,掀开了谢景墨拽着自己的手,“找不到我也要去!” 谢景墨眯起眼睛,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从前,云昭也只会对自己这样在意,她的情绪也只会因为自己而波动! 如今,她听见那个常恒病重,居然不顾生死都要去那寒山?! 简直是疯了! 谢景墨想狠狠的摇醒云昭,可他却不得不权衡。 在云昭抬步往外的时候,谢景墨凉凉说,“忘忧莲,我有。” 云昭的步子骤然停下。 她缓缓转头,瞬间就明白了谢景墨的意思。 云昭已经很久不对谢景墨抱有期望了。 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把他当做陌生人了。 可当谢景墨的筹谋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寒。 她习惯了他的冷漠,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觉得—— 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 那种,不断被刷新认知的感觉,每一次都震碎她的三观。 “你的意思是,”云昭冷冷看着谢景墨,“用设计我的爹娘的仇,换了忘忧莲,去报你的恩?” 第169章 摄政王 云昭清清楚楚把意思表达出来。 谢景墨感受到云昭看向自己时,冷漠的眼神。 他抿了一下唇。 “你可以不用把这个当做交易。” “不用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不过我帮常恒一个忙,顺手还了你对常恒的恩,你再帮我一个忙,解了林如玉身上的毒罢了。” 云昭闻言,几乎第一时间就笑出声来。 “是么?” “可以这么算么?”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我爹娘白死了,常恒去救人,身负重伤,我救他,就成报恩了?到头来,毫发无损的是林如玉?” “谢景墨,你是这个意思吗?” 谢景墨张了张嘴,说不出“好”字来。 可林如玉的病情有点严重了,要是不想办法,林如玉必死无疑。 他也是实在无奈。 谢景墨现在甚至有些厌恶回京了,回来之后,一切总是在身不由己,不断的将云昭推离他的身边。 他已经很努力了,可事情总是无法两全! 这叫他无力,也叫他难过。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云昭,此时此刻,他依旧只能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计较对错没有意义,减少没必要的伤亡才是最重要的事,你也不希望常恒死吧?” 谢景墨这个将军不是白当的,他的筹谋里,早算准了云昭一定会为了常恒,为了活人妥协! “我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你想好了,就把林如玉身上的毒给解了,我立即把忘忧莲送给宜妃。” “这可忘忧莲是先皇当年送给我的,十分珍贵,即便是真的作为交换,也已经够了。” 云昭眸色淡淡,她看着谢景墨离开的背影,侧在腿边的手,缓缓收紧。 林如玉在房间里,看见云昭端着汤药进来。 林如玉一下就知道了,这是谢景墨说服云昭了。 “我在景墨的心里,还是十分重要的,无论当年是谁救了他,这些年,在他的心里,是有我一席之地的。” 云昭把汤药递出去,刚要说话,外头有人进来。 “云太医在吗?” 云昭放下药走出去,是皇上身边贴身的福海。 福海笑眯眯的,“云太医,外头的事情可办好了,这两日您不在宫中,里头可乱套了,您要是事情处理好了,您就跟着回去吧。” 云昭看了眼屋内,林如玉已经端起药,喝完了。 她转头跟着公公离开。 一路上,公公笑眯眯的说:“云太医这几日辛苦,皇上说,您回去先好好休息,改日再去宜妃那里。” 云昭闻言,顿了片刻。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谢景墨把忘忧莲给了宜妃了。 却不料—— 公公笑眯眯的说:“谢将军是带着忘忧莲进宫了,不过晚了一步,摄政王之前也得了先帝爷给的赏赐,已经早将军一步,把药给了常家公子的随从,早早的带回去了。” 公公笑着说:“想不到,云太医还认识摄政王,倒是令人意外了,还是摄政王说,您外头事情多,让您好好先休息一下的呢。” 云昭眯起眼睛,“摄政王?” 谁? 她不认识什么摄政王。 公公笑眯眯的说:“摄政王倒是少有的关切人,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倒是对云太医很是照料,云太医是跟摄政王有过什么渊源么?” 云昭扯了一个很淡的笑。 她不知道这位摄政王是何方神圣。 不过也不好在没看见人之前,先砸场子。 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福海对云昭很有好感,他跟弟弟在宫里当差,弟弟染了很重的咳疾,被贵人嫌弃要丢出宫去,是云昭一剂药,救了弟弟的命。 福海对云昭满是感激。 真心希望在这个人情淡薄的宫中,云昭这样面冷心热的人能够有个好的将来。 比如这个摄政王,就很不错! 福海笑眯眯的说:“咱们家摄政王当初辅佐皇上即位,又平定了危机最大的西海,如今西海达赖的人听见摄政王的名字,都还闻风丧胆,如今摄政王回京,皇上不知道多高兴,非要留着摄政王在宫里吃酒。” “从小到大,皇上对京中兄长都不太亲近,唯独对摄政王,心里多是依恋跟信赖,今日摄政王回京,奴才瞧着,皇上偷偷的红了眼睛,转过头,还抹了眼泪呢,皇上年少时经历的事情多,如今心思难猜了,可面对摄政王,依旧如当年,像是崇拜自己哥哥般爱戴。” 一路回宫,云昭的话少,福海的话多。 他是想要让云昭明白,这位摄政王是个人物,是个顶好可以抓在手里的人。 也是能够让她摆脱谢景墨的人。 云昭听出来的。 回到休息处的时候,很真心的对福海俯了俯身子,“您的意思我明白,谢谢。” 福海笑了笑,也是年纪不大的人,没有设防时笑起来多了点纯真。 “我明白云太医清冷不喜跟人亲近,一身才能,依仗自己也能平步青云,”福海笑着说:“可咱无论男女,即便是我们这些没根的人,不也希望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么?云太医心底好,一定要好人有好报啊。” 云昭点点头,福海笑着走了。 云昭看着福海的背影,她不过是顺手给了他弟弟一剂药,福海今天便跟他说了这么许多,原本不符合他稳妥性子说的话。 是因为要报答她对弟弟的好。 而有些人,她掏心掏肺过,得来的不过只是交易。 不是因为人心不好,只不是有些人,不堪托付罢了。 云昭收回视线,进入太医院的时候,周遭的同僚都看着她。 “云太医,听说你认识摄政王?” “云太医,你可不能否认,摄政王自己跟宜妃说的,那朵忘忧莲是因为你,所以才给的常恒。” “那忘忧莲世界上只有两朵,一个在摄政王的手里,一个在谢将军的手里,云太医,你好本事啊!居然能够让摄政王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为你讨人情。” 云昭抿了抿唇。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人脸。 她确信,她根本不认识什么摄政王。 容远也走到了云昭的身边,因为容霄的事情,容远对她很照顾。 容远说:“云昭,这棵大树,你若抓紧了,可保一辈子富贵荣华,可……摄政王这个人,脾气阴晴不定,睚眦必报,不是个好相处的。” 第170章 可我不能。 容远压低声音,十分慎重的对云昭说:“你自己要小心。” 云昭勾了勾唇,轻轻道谢。 等云昭进了药房,容远看见了容霄落在某处的视线,他轻轻叹气后,走到容霄的身边。 “这件事,怪爹。”容远说:“是我没有足够了解云昭,才导致你们是彻底错过了,如今看来,云昭是顶好的姑娘,可如今——” 容远低声说:“前一个谢景墨,后面一个常恒,若再加一个摄政王,孩子,你不过区区二品,实在是没什么机会了。” 容霄眼神一暗,低声说:“我知道,我如今,不过是想着她能够日日开心,这便好了。” 容远闻言,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他的偏见,让容霄错失了良缘,看来,也只能给孩子另找一个,来宽慰他的心了。 云昭出来的时候,容霄等在药房外头。 容霄:“还要去宜妃宫里么?” 云昭:“嗯,宜妃身子最近才好,我需要多上心些。” 容霄看着云昭白皙精致的脸,原本安奈住的心思,还是忍不住浮上来。 “云……云昭,我有话跟你说。”容霄说。 云昭点点头,“你说。” 容霄咬了咬唇。 对面轻轻卷了一阵风,云昭的发带飘起来,整个人飘逸又温柔。 容霄:“我想再问问,你觉得……” “摄政王,你往这边走,太后等您好久了,要不是您在皇上那里,太后早就要叫您过去了。” 云昭抬起头,远远的看过去。 只能看见男人高大的背影,黑色的莽纹服饰在日光下闪着金光,即便隔了这么远,云昭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位摄政王身上强大的气场。 这就是…… 摄政王? 背影看,似乎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 “云昭??”容霄讲了一大段的话,耳根子发红,一抬头,居然发现云昭走神了。 他顺着云昭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那位人人惧怕,又人人敬仰的摄政王。 “那就是摄政王?”云昭问。 容霄口腔苦涩,缓缓点头,“嗯,是他。” 云昭反复又看了几眼,等到人走远了才收回视线,而后,她对容霄说:“那我先去宜妃处了。” 容霄想再重复一遍刚刚表白,抬头看见云昭清澈看着自己的眼眸。 他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恍惚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我顺路,我跟你一起去宜妃那里。” 云昭点头。 路上。 容霄再一次问,“云昭,你认识这位摄政王?” 云昭觉得背影熟悉,可她确实不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不认识吧。” 容霄闻言,松了口气。 立即说:“摄政王高不可攀,传闻惊世才绝,文武全才,可这人腹黑,城府极其深,听闻先皇原本是属意谢将军为帝的,可后来出现变故, 成了咱们这位皇上即位,当时新皇即位,下头的人多有不满,新皇手段软,是这位摄政王杀了两任宰辅,三个文臣,这才让新朝畏惧,从此有了规矩。” 容霄偏头看了眼云昭,低声说:“所以,咱们还是离这些人远远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你说呢?” 云昭点点头,“嗯。” 容霄高兴起来。 到了宜妃宫外,容霄再度红了耳根,眼睫垂着,“云昭,我……” 云昭刚刚的注意力都在这位摄政王身上,此刻看着眼前的容霄,便顿住了。 在容霄开口之前,云昭轻轻的笑了一下。 笑意很淡,但比往日里,多了真诚。 “容霄,你很好。”容霄愣住。 “我说,你很好,在我这种出生贫苦的人看来,你是属于那种命很好的人,家境好,父兄疼爱,好多次你当值,我都看见容院大人在门口等你一起归家。” 容霄动了动唇,“那你想不想也……” “我很想,”云昭很坦诚,“可我不能。” 云昭再一次先容霄说:“如果再提前好多年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可以!我非常非常愿意,可如今,我不能, 我身上背负了太多,容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人值得你去放弃原本的幸福,值得让你的家人去冒风险,我的爹娘死了,我羡慕你有爹娘,所以也不会让你的爹娘,因为我未来的举动,遭受危险。” 容霄动了动唇,“那……我若愿意等你呢?”容霄隐约知道,云昭的父母被害,他以为是意外,如今看来,是他想简单了。 云昭轻轻笑,“你是很好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好的人,就好了,其余的,便不奢求了。” “再者,我们是同僚,日后相处机会多,等来日你成婚了,我一定送上大礼,当做今天同僚情谊的回报。” 云昭说完,便进了宜妃的宫殿。 容霄站在原地,内心一片悲凉。 可他知道,云昭是很善良的人,她没有让他说出任何一个有关于“喜欢”的字眼。 她甚至把今天他们之间的对话,定义为同僚的叙旧。 就是为了让他日后不尴尬,也好将这段过往抹除。 这个时候了,云昭还在为别人考虑。 容霄不甘心,可抬起眼,远处站着容远,容远年纪很大了,风一吹,下巴的长胡子随着风飘动。 岁月在脸上刻画年纪,容霄忽然就明白了云昭那一句—— 没有人,有权利让你的家人受到伤害,我也不行。 容霄挺了挺脊背,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成长了。 “爹,我们回去吧。” 容远轻声说:“若是实在不甘心,要再试试么?爹,可以帮你。” 容霄笑了笑,“不了。” 两人要走远了,即将要转弯的时候,容霄转过头去看。 宜妃的殿门口很大,很宽,落叶洒了一地。 斑驳的光落在地上,隐隐错错。 容霄至此知道,自己是彻底的错过了。 宜妃宫内。 宜妃看着云昭,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你认识摄政王?” 云昭没办法含糊,“不认识。” 宜妃闻言,皱眉,“不认识,怎么会给我忘忧莲?你知道摄政王给我忘忧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第171章 王爷入赘? 云昭低着头,“不知。” 宜妃说:“当着皇上的面,摄政王直接跟我说,是因为你,所以才把忘忧莲给我救常恒的,还说,这事算我欠了他的,所以日后,我不能因为常恒的事情,为难你。” 这怎么听,都像他们之间是旧识。 或者说,不仅仅是旧识,更像是相好。 否则,何至于当着皇上的面说这些话? 这是明着告诉皇上,云昭这个人他认识,并且是他的人? 宜妃皱起眉头看着云昭。 她确实小看云昭了,之前是谢景墨,后来是摄政王? 这排场,比她还大? 宜妃还要说什么,贴身的婢女进来禀告,“娘娘,谢将军在门口,说自己身子不适,要见云太医。” 宜妃皱眉,“谢景墨怎么那么多毛病,一下子是外头相好的中毒,一下又是自己不舒服,那么多毛病也别指着一个大夫看啊。” 婢女低着头,走到宜妃身边,压低声音,“娘娘小声些,要不还是让云太医先出去吧,奴婢瞧着,谢将军的脸色不太好,黑黢黢的,一双眼睛像是要杀人呢。” 宜妃闻言,皱眉,只好对云昭说:“你先出去吧,回头我再找你说话。” 云昭点头出去。 宜妃等人走了,才转头问身边的人,“谢景墨说别的什么了吗?” 婢女摇头。 宜妃啧了一声,“我盯上的人,怎么抢的人这么多!我得叫哥哥常恒要是好转了,赶紧给我送回来!” 她有预感,谢景墨,跟这个摄政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婢女闻言,低声说:“不会吧,谢将军不是外头有相好的么?叫……林如玉?若谢将军真的喜欢云太医,那里有叫喜欢的人,去给相好治病的道理?这不是笑话么?” “再者,摄政王……听闻,他从不近女色,坊间传闻,他喜欢男子,云太医不是医术好么?或许是顺手救了谁,摄政王来卖人情而已,云昭自己不是也说,不认识摄政王么?” 宜妃暂时也想不通,只好说:“希望吧,常恒好不容易心动,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她这个做姐姐的,要好好替他守着才是。 云昭走出去,看见了门外的谢景墨。 谢景墨一脸黑沉沉的,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杀气! “你见过他了?!” 云昭:“谁?” 谢景墨咬牙切齿,“传闻中的摄政王!” 云昭不解谢景墨又在发什么疯,她撇了撇嘴,“你到底有病没病,没病我进去了。” 谢景墨心慌的厉害。 从他知道他回来之后,他就心慌的很! 明明已经避世的人,明明说了,一辈子不会回京的人,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而且,还带着忘忧莲?! 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 一想到这里,谢景墨就心慌的厉害,他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云昭,亲口来问一问。 “云昭,”谢景墨纂住云昭的手,“你是我的人!你到死也得给我记得!不许做任何背叛我的事情!” 谢景墨的口吻很重,跟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云昭无奈极了,“将军,要我跟你在提醒一下五千铠甲的事么?若真要论,我也是临城的人。” 谢景墨一下子就怒了! “别跟我提那劳什子五千铠甲!” 早知道有今日。 他宁愿不回来,在边塞,云昭只有他,也只能依附他! 可来了京城太多变数,他烦躁的很! 云昭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谢景墨,“忘忧莲是摄政王给宜妃的,我并不欠你这个人情,所以,你与其不断提及过去的事情,不如说一说,眼前。” “你最好看好林如玉,否则,我一定杀了她!” 云昭的视线很冷,很冷。 谢景墨心里的慌张感逐渐增加,京城中的变数太多了,他立即对云昭说:“万事都随你,回头我会跟皇上说,要娶你过门,等你过门之后,再说其他。” 谢景墨郑重其事的说:“这是我保全你最好的办法。” 云昭甩开谢景墨的手,“我不需要你抱歉,我也不会进你谢家门。” 谢景墨烦躁发火,“你到底要怎么样?!”声音很大,几乎惊动宜妃宫里的人。 云昭皱眉,把人往外带了带。 谢景墨顾不上这些,“之前在边塞,是你说的,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嫁我为妻,怎么,现在要反悔?!云昭,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爹娘的事情,日后再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样还不行?!” 谢景墨真心觉得云昭变了。 从前的云昭都不用他说这些,自然会主动体谅,从来不曾让他这么烦躁过。。 如今的云昭,真的是让他心力交瘁。 “你知道我一天多少事么?我不可能永远只围着一个人转,云昭,你耍脾气,我也都忍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要知道,我是有底线的,你要是一直太超过,我也不会再包容你!” 谢景墨打小就在皇宫里长大,因为受宠恣意非常。 云昭不过农家女,他已经放话让她做王妃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你就非要盯着林如玉?不就是因为我之前在意林如玉么?你心里就这么不能容人?” “我是王爷,是将军,未来会有很多妾室,这都是再正常不多的事情,你怎么不能体谅?你若要做王妃,就要有王妃的气度,我甚至都已经答应你不纳妾了,云昭我已经表现我最大的诚意!你还不知足?!” 在谢景墨看来。 云昭的爹娘是死了,可他娶了云昭,已经是对这些事情最好的交代了。 云昭却依旧不依不饶,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云昭懒得跟谢景墨说,有些事情,说不通。 她凉凉看了眼谢景墨,说:“你的意思我明白,用我嫁入王府,来当做给我的交代。” 说什么日后会有说法,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谢景墨,你把我当傻子骗?” “行,既然说到这里,那位给你个面子。” “你入赘我云家,做上门女婿,日后生的孩子,跟我姓云,添我云家人口,也算告慰我爹娘在天之灵,林如玉的事情我就日后再问你要说法,如何?” 王爷入赘。 这是明着羞辱了。 第172章 怎么可能入赘! 如云昭所料一般,谢景墨果然气愤跳脚! “云昭!” 谢景墨凶神恶煞,“你别太过分!” 云昭眸色淡淡,“怎么,你不愿意?” 谢景墨理所当然,“自古只有王爷娶妻,怎可能我嫁你?传出去,是要被笑话死的!云昭,你任性也要有个底线!” 谢景墨一张脸涨得通红,狠狠的瞪着云昭,“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你若还要任性妄为,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回头机会!” 云昭看出了谢景墨眼底的凉薄,她点点头,“嗯,那就都别回头。” 往前走。 谁也别回头。 谢景墨咬了咬牙,他之前只以为云昭说入赘是开玩笑,却没料到,她居然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一个堂堂王爷,怎么可能入赘! 简直做梦! 这辈子都不可能! 而且,其实对于云昭,谢景墨是有绝对的自信的。 因为那千依百顺的七年。 也因为他是云昭第一个男人。 他破了她的身子,谁还会娶她? 所以这些日子,他并不觉得什么,只觉得云昭是在跟自己闹脾气。 如今云昭一口咬定要入赘,谢景墨是真的恼了她了! 再任性,也不能这么个任性法! 谢景墨狠狠的看着云昭,“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松口?!” 云昭明白,这确实已经是谢景墨的底线了。 从前她不在意谢景墨心里有没有别人,可后来,她看见过谢景墨跟林如玉相处的样子。 也看见过谢景墨真正喜欢人时的模样。 她便没办法在没心没肺的喜欢谢景墨,没办法告诉自己,只要陪在谢景墨的身边就可以了。 何况如今,他们之间隔着好多事,云梦,爹娘的死,他们之间本就再无可能。 云昭抬起眼,深深的看着谢景墨。 年少时喜欢的男人,如今依旧英俊非常,站在那里都是瞩目的样子,先皇曾经属意谢景墨为新皇,他自小也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又经过了几年战场历练,身上沉淀的戾气跟与生俱来的震慑感,让谢景墨耀眼非常。 可终究—— 这个男人,成不了她的良人。 云昭眼神遗憾,转头进了宜妃的宫里。 谢景墨站在门外,只看见那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高副将在宫门口等谢景墨。 远远的就看见人一脸晦气的走出来。 高副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每次看见谢景墨在云昭那里碰壁的样子,就觉得痛快。 “怎么?云昭没答应?”高副将乐呵呵的。 谢景墨看了以后更烦躁,“怎么?你很高兴?” 高副将呵呵一声,“这爱情的苦,将军你也是吃到了。” 谢景墨冷哼一声,“她脾气太倔!” 高副将笑了下,:“云昭不一直那样么?要不,也就不是云昭,你也不会喜欢她。” 谢景墨闻言,一脸见鬼,“谁喜欢谁?!” 高副将勾唇,“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个摄政王来者不善,像是冲着云昭回来的,你把自己洗干净了入赘算了。” 谢景墨脸色铁青。 高副将幽幽说,“别以后入赘机会都没有。” 谢景墨猛的转头,“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云昭早就是我的人,她跟我在边塞厮混七年,谁人不知?他的身份是摄政王,若云昭再拿入赘说话,他能答应?可岂不是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这话—— 听着有几分道理。 摄政王冷傲孤僻,沉默寡言,工于心计。 这样的人,跟入赘确实没什么关系。 可不能真的为了谁入赘。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出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偏门的位置一直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摄政王,要不要去见见云昭姑娘?”身边小厮压低声音说。 男人的声音矜贵低冷,“不必,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 云昭知道皇上邀了摄政王在宫中喝酒,她想去见一见这位摄政王,常恒的事情,也跟她道一声谢。 可去的时候,福海说,摄政王已经回去了,五日后才会再进宫。 云昭往外走,还不等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抬手拦住了。 “云太医,皇后有请。” 皇后宫中,云昭跪在地上,皇后的视线幽幽,“你居然认识摄政王?!” 皇后的口吻中有忌惮。 “你们什么关系?” 一个谢景墨,她已经不好对付,如今多一个摄政王,这个云昭背景太大,看来留不得。 云昭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皇后眼底的杀意。 她眼神垂了一下,而后,淡淡,“摄政王跟我表姐是旧识,表姐亡故的时候,嘱托摄政王照顾我。” 云昭只好胡诌。 而某个此刻站在暗处的人,扯了扯唇。 还挺精明。 不傻。 皇后闻言,眼底的杀意浅了些,她还以为,又是一个被狐媚勾了心思的男人。 “你表姐怎么会跟摄政王认识?什么缘故,值得摄政王为你拿出忘忧莲?”皇后随后,又立即凌厉道。 “不知,”云昭一脸恭敬,也一脸的真诚,“只知道,表姐走的时候,托付了摄政王,当时摄政王是应了的,至于什么缘故,表姐如今已经亡故,我便不好问了。” 不好问。 也是不能问。 死无对证。 暗处的人听见这话,扯唇淡笑,下一秒,消失在了屋檐角落。 云昭若有所感的抬了抬头。 皇后问,“看什么呢?” 云昭:“觉得今日这鸟儿啼叫格外好听。” 皇后闻言,扯了扯唇。 没见过世面的庸俗女人! “行了,过来给我把脉。” “云昭,你之前可是跟本宫保证过的,一个月内,让本宫怀孕,如今一个月快要到了,本宫的肚子毫无动静!” 云昭把着脉,俯身在地上,“恭喜娘娘。” 皇后刚刚还狰狞的脸,一时间转换不过来,显得十分惊愕。 “你……说什么?!” 云昭声音浅浅,“恭喜娘娘,您有孕了。” 皇后闻言,大喜! 想要立即站起来,可又唯恐惊吓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真的?本宫,有了?” 皇后说完,有些贪心的又问,“可是双生子?” 第173章 你们皇宫里的人,命就更贵重? 云昭低头,恭恭敬敬,“不是,您身子弱一些,双生子无法负荷。” 皇后闻言,表情都是有些不满足。 “那本宫生完这个,可还有机会再孕。” 皇后说的时候,有些烦,近日几次皇上都要千请万请才愿意来,否则的话,都在宜妃那里厮混。 不过横竖无事,只要子嗣多,皇上的自然会愿意来。 “行了,你也辛苦了,赏黄金千两,你今日搬到本宫的皇后前殿,务必像照顾宜妃一样,照顾本宫,让本宫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落地。” 云昭低头,“是。” 皇后大悦,不过片刻,整个皇宫都知道,皇后年过三十居然怀孕了! 整个皇宫也都知道,是云昭调理的功劳! 才不过一个上午,云昭“送子观音”的称号,已经传遍整个皇宫。 太医院门口,挤满了人。 “我们立嫔娘娘找云太医!” “我们李娘娘找云太医。” “都走开!我们皇贵妃找云太医!” “皇贵妃如今年过四十,还能怀吗?!开什么玩笑,凑什么热闹?!” “皇后不是也年过三十!皇后都行,我们贵妃为什么不行?!” “好笑!我们皇后才三十出头,你们是四十出头,这是一回事么?!走开!” “哎,别挤我!” “你踩着我了!” “……” 一时之间,整个太医院门口吵闹的像是菜市场! 而此刻的云昭跪在太后宫里。 “哀家听说,皇后怀孕了。” 云昭跪地,“是。” “是男还是女?” 云昭:“如今脉象太弱,还瞧不出,需等三个月后,才知是男是女。” 太后坐在高位,手里的佛珠在指尖滚动,“三个月后,若是女孩,则孩子活,若是男孩,则母死子死。” 云昭惊愕抬头,怔怔看着太后。 太后手里的佛珠滚动,表情虔诚,“当初先皇在的时候,执意要立如今的皇后为后,左右不过是偏爱他们李家些罢了, 这些年,皇后偏执,行为无状,早就不该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了,如今先帝故去七年,这个皇后也该换人, 三个月后,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公主,那便在让她活几个月,彼时去母留子,我知道你能做到,若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那三个月后,他们便一起归西。” 太后的目光自上而下落下,“这是哀家的意思,也是皇帝的意思,你懂了吗?” 云昭知道皇家凉薄,可如今一听,依旧惊愕。 “这事,不必让景墨知道,他从前跟李家交好,若知道了,恐怕跟你为难,这事做好了,你身体里的毒,哀家自然会叫人给解了。” 皇家命令,从来没有反驳跟争取的余地。 云昭退下之前,看了眼太后身边的太监。 距离有点远,那公公手里拿着浮尘,瞧不真切。 她只好先退下。 云昭出来的时候,经过皇后宫门口。 里头欢饮鼓舞,皇后喜悦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皇上,你不能只疼宜妃不疼我,我也要云昭贴身照顾,这是嫡子,自然配得起最好的。” 透过宫门,云昭看见皇后笑的灿烂。 云昭进宫这么久,没见皇后这么高兴过,她始终是郁郁寡欢的,如今是真高兴。 皇上笑了笑,指尖点了点皇后的鼻尖,两人宛若恩爱天作。 “那是自然,朕已经跟宜妃说了,让云昭来照顾你。” 皇后闻言,脸上大喜,喜后又是娇羞,盈盈低头间,可也见少女时艳丽模样。 云昭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只得出一个结论—— 男人的鬼话,断不能信,焉知,这笑的背后—— 藏的是糖还是刀? 云昭回到宜妃的宫里整理东西。 走的时候,宜妃对云昭说:“皇上交代的事情,好好办,日后自然会有赏赐。” 宜妃的话说的不够清楚。 可云昭已经明白言下之意。 皇后要死,宜妃上位。 云昭视线闪了一下,宜妃轻声说:“是男是女,其实只有你知道,对吗?” 云昭立即抬头。 宜妃又说:“如今这宫里,女子后宫生产你是权威,你说皇后肚子里的是男,那便是男,不用再多等十个月,本宫就能往上坐一坐那炙手可热的位置。” 这话,很清楚了。 无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都说成男的。 这样的话,直接处置了,皇后跟太后都不会说什么,也没人会去检验质疑什么。 这原本就是宫中密幸。 宜妃也好稳当的往高位上坐,除了后患一了百了。 宜妃见云昭没说话,淡淡问了句,“怎么,你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公主的可能性大?” 云昭确实知道,不过她没承认。 宜妃松了口气,“即便是公主又如何,左右不过多活几个月,横竖是要死的,没了母亲的公主,日后的下场便是和亲,再惨也没有的了,还不如一早就不要出生、” “云昭,你不用顾虑,这事你按照本宫交代你的,去做就是。” 宜妃看着云昭的脸,略有深意的说:“你可别忘了,常恒护送你爹娘出城,身负重伤,如今还起不来床的恩情。” 云昭走的时候,宜妃给了云昭五千两黄金。 云昭拿着沉甸甸的黄金,内心却并无一点喜悦。 才刚走几步,就撞上一个人。 云昭抬起头,对上了谢景墨神色莫测的目光。 “抱着什么?” “宜妃赏赐的黄金?” 云昭没说话。 谢景墨一脸讥讽,“带血的黄金,你花着安心吗?” 云昭闭了闭眼睛。 太后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结果,一堆人都已经知道了。 宜妃是皇上大嘴巴。 谢景墨呢? “不用想了,我猜出来的,”谢景墨说:“皇后岁数大了,自然容貌不敌宫中瑰丽,有人迫不及待要取而代之,是吧?” 云昭:“我不知道,你若想知道,你去问上头的人。”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你变了。” “你再不是从前云昭了。” “你的直率,狭义都去哪里了?你如今的眼里,是不是只有钱?你的心呢?都去哪里了?” 云昭眸色一点点的在谢景墨的质问中发冷,“我没心,你满意了吗?” “谢景墨,皇后的死,比我全家亡故的痛更甚么?我怎么不见当初我爹娘走的时候,你这样焦急?” “怎么?你们皇宫里的人,命就更贵重?” 第174章 去看他心上人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他语重心长,像是在军营里许多次般郑重的对云昭说:“你不可否认的是,人命,原就是有贵重的。” “你父母的命,跟皇后的命……本就不同。” “云昭,无论你是不是承认,人跟人之间,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像有些人一辈子就在乡野,皇权富贵,是他们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而有些人,比如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出生,就是公主,她的起点,是外头那些孩子,用尽一切努力都抵达不了的终点。” 谢景墨的表情很认真,“你可以不承认,但是这是事实,不是吗?” 谢景墨的口吻像是在沙场事冷静里透着客观,还透着一股子冷漠。 云昭看着他,只反问了一句,“那你去边塞七年,你贵为王爷,又为什么去守护这些市井的人呢?” “人出生贵贱不同,那你又为什么喜欢林如玉?是因为她在你心里有不一样的位置,所以你觉得她矜贵,而我父母也是如此,他们在我的心里无可替代。” 谢景墨觉得烦躁,怎么都跟云昭说不通。 “你好好的,扯到林如玉的身上做什么?” “对了,你先跟我出宫一趟,你去看看如玉的脸,为什么一直没好?你不是替她解毒了么?” 谢景墨不由分说,拉着云昭就往外走。 路上遇到了高副将,高副将稀奇的“呦-”了一声,“这是去哪里?” 云昭甩开谢景墨的手,对他说:“我自己会走,”而后又对高副将道:“去看他心上人。” 这话让谢景墨皱了皱眉头,“好好说话。” 两人上了马车,高副将也跳上去,坐到了云昭的身边。 两人之前在军营里吸光了,靠的挺近,云昭扯唇笑了一下。 谢景墨环胸,眉头皱的很紧,片刻后,谢景墨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高副将,坐这边来。” 高副将头也没抬,“我两聊天呢。” 谢景墨眯起眼睛,脱口而出,“什么话要靠这么近说,坐过来!” 最后三个字,口吻有点重。 正在聊天的两个人,都不由得抬起头看了过去。 高副将惊愕。 云昭鄙夷。 高副将在谢景墨威逼的眼神中坐到了谢景墨的身侧。 他看了眼看向窗外的云昭,压低声音,对谢景墨说:“将军,你是……吃醋了么?” 下一秒。 高副将就被踹出了马车。 只听见哎呦一声,云昭怔愣着转头,不解的看着谢景墨,“你是疯了吗?” 谢景墨说不清楚刚刚胸口处的那抹不自在,只知道,他不愿意别的男人靠近云昭。 马车行到半路。 忽然就停了。 车夫高声质问对面,“对面的是谁!我家谢将军的马车,对面烦请让让!” 云昭掀开帘子,看见对面一顶华贵轿子,周边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随从,因为是只看得到侧面,所以看不真切。 云昭刚要放下布帘。 就听见对面的人喊了一声,“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这是我们家摄政王!让开!” 云昭放下布帘的手停顿。 摄政王? 云昭偏了偏头,创说中矜贵的摄政王坐在轿子里,她什么也没瞧见。 马夫像是也没料到对面的来头这么大,压低了声音问谢景墨,“将军,怎么办?” 谢景墨其实是无所谓让一步的,可看着云昭好奇的样子,他忍不住心头一股子怒火,直接高声,“让对面走开!” 这话有点不客气,马夫不敢说,只能无辜的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高副将。 高副将叹气,走到对面,跟人赔笑脸,好说歹说。 而后,云昭看见对面的轿子往里闭了闭,马车立马迅速动身。 经过那辆轿子时,云昭更加仔细,只见对面的轿帘轻轻被风卷起,她下一秒就要看清对面的人是谁时—— 手上忽然一股力道,她直接被拖了进去。 “谢景墨!”云昭猝不及防,“你干嘛!” 对面的帘子被吹开,墨色的眸子冷冷的侧看,什么也没瞧见,只听见某人恼怒的低吼声。 还真是中气十足啊。 马车继续往前,高副将跟在外头,简直不能更无语,“将军,摄政王如今是皇上跟前红人,你这么得罪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景墨瞪着云昭,胸口一股子怒意,直接回,“我怕他?!” 高副将在外头摸了摸鼻子,“可人家也不怕你啊。” 马车来到林家小院。 不等谢景墨拉,她自己就下去了。 跟上一次不同,云昭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她进了林家小院,林如玉脸上有面巾遮挡,一双露在外头的眼睛憔悴又无神。 跟上一次的淡定不同,这一次看见云昭,林如玉立即激动起来! “云昭!你害得我毁容了,你知道吗?!” 林如玉这辈子,最满意的就是自己这张脸,如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跟腌咸菜一样皱巴巴的,她怎么不恼! 她恨不得要立马杀了云昭! 云昭当然知道林如玉的连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此刻的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立即说:“是么?你脸毁容了,怎么会呢?” 林如玉咬牙切齿! 怎么会?!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 她给自己的脸上下了毒,后来又中了云昭的毒,原本的是想着云昭的毒解了之后,她在利用脸上的毒,诬陷云昭。 可还不等动手,脸上之前的伤口居然溃烂了! 她吓的精神失常! 立即用药给自己解毒。 结果! 无效! 无效! 没有一点效果! 她眼看着溃烂的位置渐渐变大,她手足无措,她没人倾诉,她无法告知谢景墨,这个毒是她自己找人配的。 现在,解不开了! 她只好继续诬陷云昭,让云昭来想办法! 若是想不出办法,她就要云昭为自己的脸陪葬! 云昭慢悠悠的看着林如玉,“你给我看看你的脸,瞧瞧怎么回事。” 林如玉闻言,立即下意识看向谢景墨。 “不行!”林如玉一生最在意美貌。如今这幅样子,怎么可以示人,特别对面的人,还是谢景墨。 云昭一眼就看出林如玉的想法。 两手一摊,“那我就没办法了。” 第175章 别矫情了,我看看吧 谢景墨皱眉。 他心思里没那么多女儿家弯弯绕绕,立即对林如玉说:“就看看,你瞧大夫不给看伤口怎么行?” 云昭眨了眨眼睛,“对啊,怎么行?” 高副将在一边学着云昭的样子,也眨了眨眼睛,“对啊,那可不行。” 林如玉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那……别人都走,只留下云昭!” 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那还不如她死了算了! 云昭刚要开口说话,高副将却已经开口,“那不行!” 林如玉刚刚都已经看见谢景墨抬起的腿了,如今高副将这么一句,谢景墨又顿住。 “怎么不行?!”林如玉烦躁的很。 “你诡计多端,我家云昭良善纯真,我们若都走了,你陷害她怎么办?要么你直接看,要么你找别人,我们不伺候!” 高副将最烦林如玉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 端着一副人面兽心,面上还装出受害者的样子。 最是恶毒! 林如玉烦死了,她心急下冲着高副将吼,“管你什么事啊,你怎么这么多话,你不过一个副将,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高副将开口就要骂回去。 被云昭拉了一把,慢悠悠的回了一句,“不过一个副将所以没资格开口说话,那么林姑娘觉得,得是什么职位才配得上跟你说话。” 这话一出,林如玉就顿住。 她自觉自己说错话。 咬了咬唇,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有点烦,最近林如玉也不知道怎么了,性情大变,跟疯了一样,说出的话,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考虑到她最近身体不好,也就算了,不多计较。 “行了,那我们出去,”谢景墨说到底还是体谅林如玉爱美的心思了。 林如玉很满意,不管怎么样,谢景墨始终还是向着自己的。 谢景墨刚要抬步,云昭却已经先一步扯下了林如玉的面巾。 只听见一声惊慌的“啊!”声,林如玉急急忙忙用手盖住脸! “林小姐,如果你不让我看你的伤口,我是没办法给你看诊的,另外,谢景墨,高副将说的很对, 人心叵测,我是不敢单独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的,你之前也说过,人跟人之间,贵重不同, 林小姐在你心里贵重万分,我可怕我不小心,让你的心上人吃了亏,到时候你再来质问我,可就来不及了,毕竟,这伤在脸上,一不小心,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你也不想林小姐一辈子脸上盖着条布吧?” 高副将立即补刀,“可不是,我看着这伤口是化脓了?再过几日,可不得刮骨?脸上一个洞,一定很壮观。” 谢景墨瞪了高副将一眼,“闭嘴!” 而后,对林如玉说:“就看看,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点伤,治疗好了,就没事了。” 谢景墨在这方面很直男。 他有审美,但是很高,比如云昭,林如玉的容貌不错,可跟云昭比,高下立见,所以在谢景墨这里,林如玉的容貌,从来算不上惊艳,顶多看的过去。 林如玉却以为谢景墨只太爱自己。 无论自己什么样,他都觉得能包容。 她眼里滚着热泪,满是感动,“景……” “别景了,赶紧的吧,看完我还要回宫。”云昭淡淡道。 林如玉烦躁的很,转头,在谢景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了云昭一眼。 云昭完全无所谓。 林如玉缓缓的把遮盖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 “我的天!”高副将已经足够克制了,可还是被吓到! 林如玉立即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在容貌方面,钝感力是很强的,可这一刻,眼神里还是闪过一抹厚重的惊诧! 林如玉捕捉到了,立即哭了起来! 伤口被泪水浸泡,又刺又痛,林如玉哭的龇牙咧嘴,毫无半点从前秀丽。 这形象在谢景墨的心里打了百分百的折扣! 林如玉自然看见了谢景墨眼里的震惊跟惊诧。 她心里失落。 所以,女子最终还是要靠美貌笼络男人的心。 她眼神下垂,有点不敢哭了。 云昭将一切收入眼底,扯了抹讥讽的笑。 “行了,别矫情了,我看看吧。”云昭冷淡的说。 林如玉知道自己要是没了容貌,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也只好将自己的伤口给云昭看。 云昭认真看了几眼。 很好。 渐层云朵的毒已经蔓进去了,再过几日,伤口就会从红色蜕变成粉红色,最后,伤口会变成暗红结痂,然后结痂掉落,形成新的溃烂点。 渐层云朵的毒,就是这样一层层弥散开来,最后,一张脸变成皱巴巴的盆地。 “怎么样?”林如玉非常紧张。 云昭扯了扯唇,很遗憾的说:“这不是我下的毒,我确定,我下的毒,已经阿全解了。” 只不过,她的毒正好跟林如玉的毒冲突,加速了后者的进展,顺便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变异。 所以,林如玉给自己吃的解毒药,没有效果。 症状反而会加重。 不过,这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反正,她下毒,她已经解了。 林如玉的眼神狠狠一闪,脸上的毒是不是云昭下的,她比谁都清楚,可是,她没办法! 她只能一口咬定,“怎么可能!不是你,会是谁?云昭,你别以为你这么说,你就不用对我的脸负责!” 谢景墨眉头折叠的看着云昭,“你就说你能不能解。” 云昭:“我已经说了,这个不是我下的毒。” 言下之意,跟我无关。 谢景墨烦躁,“不是你下的毒,会是谁?!” 云昭也很凶,“对啊,你用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会是谁!” 谢景墨瞬间就安静下来。 云昭淡淡道:“谢景墨,我不欠你什么,给常恒的忘忧莲也不是你给的,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坦荡,是我的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无赖我!” 话落。 云昭在谢景墨开口之前淡淡道:“有人要自找死路,那我不负责善后,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如玉就那么看着云昭走了。 转头之后,撞上了谢景墨深深凝视自己的眼神。 第176章 云昭,我要你发誓 林如玉的心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 在想要狡辩,可眼神却控制不住的狠狠一闪。 也就是这么一下,让谢景墨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整个人都愣住,他十分不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你……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呢?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惨不忍睹的脸,实在无法想象,他心里认为的柔美女子,怎么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只是为了,要陷害云昭? 可林如玉明明是最温柔良善良的呀,当初自己昏迷不醒,是她背着自己去求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还记得靠在瘦弱的肩头,她坚定的对自己说:“别睡,我一定会救活你!” 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别人存着坏心思呢? 怎么会? 谢景墨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撕碎了! 他转头就要走,可身后林如玉却冲上来,一把抱住了谢景墨。 “景墨,你别走!” “我知道,这一次是我错了,可我也已经受到惩罚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脸上毒一直解不开,我不过是想要你在意我,仅此而已, 我跟你发誓,我绝对没有要害云姑娘的心思,我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没人在意我,没人心疼我,好不容易有你护着我, 我是真的害怕,你会厌弃我,我没办法了,才用这样愚蠢的法子,都只是因为我爱你,你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别怪罪我。” 谢景墨转头,一张脸深沉,“你愚钝啊! 林如玉哭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不会解这个毒,只有云昭了,景墨,你帮我再去跟云昭说说,你是将军,是王爷,她总会听的。” 谢景墨气恼至极,“她会听个屁!你没看她刚刚讥讽我的样子?” 一副谢景墨,你看上的人,不过如此。 气的谢景墨烦躁的紧。 谢景墨走的时候,冷冷低下一句,“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林如玉心急的很,怕谢景墨会不管他,可又只能转过乖巧的样子,靠在门边,柔柔点头,“景墨,我等你,我知道,全世界都放弃我,只有你不会。” 谢景墨大步走了。 林如玉紧了紧拳头,咬牙,“云昭,你这个贱人!等我好了,今天的耻辱,我一定要你加倍奉还!” 深夜。 酒肆。 谢景墨闷头喝酒,“我其实是不理解,我已经说了,等一起都好了,我会遵守承诺,娶她的!为什么还要玩这么拙劣的把戏?” “平白叫云昭看笑话,”这是谢景墨十分在意的点,“你看看今天云昭走的时候,那讥讽的样子,要笑不笑的。” 高副将喝着酒,笑着问,“将军是更在意林如玉骗你,还是云昭笑话你眼光不行?” 谢景墨想都没想,“当然是后者!” 林如玉的骗他,他顶多惊愕罢了。 “你在意云昭笑话你,为什么呢?”高副将洞若光火,“谢大将军,还在乎一个姑娘对你什么看法?你连皇上怎么看你,你都不在意。” 谢景墨闻言,手里的酒一顿,“你什么意思?” 高副将笑笑,“我没什么意思,摄政王……云昭迟早会见到的,我最近一直在想,里子拐清闲自在,他回来做什么?是因为权势,还是地位,亦或者,是因为某个人呢?” 高副将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了。 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能在乎什么权势跟地位。 所以—— 谢景墨缓缓转头,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着高副将,“你这话什么意思?” 高副将摇摇头,“没什么意思,这不是聊天么。你看看你,还急眼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视线冷冷,“谁急眼!” 高副将叹气,“行,你没急眼。” 酒过三巡,高副将的媳妇来接他了。 高副将起身的时候,谢景墨忽然开口。 “他……是为云昭才回来的?” 高副将笑了笑,把桌子上的酒喝完没说话,然后走进了雨幕中。 那一夜,有点凉。 谢景墨看着高副将撑着伞,一手牵着刚刚成婚的娇妻,两人一高一矮,走进了雨幕中。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 他跟云昭也曾亲密无间,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云昭回了宫,才刚踏进宫门,皇后身边的太监就找了过来。 “去哪里,去了这么久?”云昭下意识的看了眼太监的虎口,那里什么都没有,这种习惯,已经成为云昭的下意识了,“皇后找你,赶紧走吧。” 云昭跟在后头,身边经过无数人。 每一个人她都会仔细观察。 她一定要找出那个杀害爹娘的人! 一定要! 皇宫宫内。 “听说,你是跟谢景墨出去的?”皇后问。 云昭跪在地上,一边给皇后请脉,一边淡淡回答,“是。” 皇后没说多什么,她知道家里跟谢景墨的渊源,“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能看出是男是女么?” 云昭没说。 肚子里的是男孩。 并且是个很健康的男孩。 这意味着皇后需要在三个月内,死于非命。 云昭张了张嘴,还不等开口,外头的小太监进来报,皇上来了。 皇上的视线进来后,就落在云昭的身上,开口第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还看不出来么?” 云昭垂了垂眼睫,“暂时看不出。” 皇上点点头,没多强求,不过有孕不到十日,看不出来也正常。 皇上坐了坐,又匆匆走了,皇后十分惋惜,她依恋的看着皇上的背影走进雨幕中,轻轻的—— 似乎对云昭说,又似是对自己说: “我十二岁的时候,在他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可他不喜欢我,我就一直等,生等着过了年纪, 皇上比我小,要不是因为我母家的关系,他不会娶我做皇后,这一点,我很清楚, 可我还是嫁了他,这些年,我就这么等着,盼着,在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亲近, 我几乎嫉妒的发狂,我迫切的希望自己有个跟皇上的孩子,我盼的都要发疯的时候,终于有了跟皇上的孩子。” 那一刻的皇后,浑身都满是温柔,她眼神里有笑,“云昭,你会替我守护好我的肚子里的孩子的,是吗?我要你跟我保证,你会拿命,拿你作为大夫的信仰,像照料宜妃一样,来照料我。” 第177章 云昭,你想做皇后吗? 云昭跪在地上,声音淡淡,“我保证。” 皇后看着云昭毫无波动的眼睛,嗤笑一声,“云昭,你并不适合撒谎,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眼里没有光。” 云昭跪在地上,她没有回答这个话。 她五岁学医,学医前的第一句话,是父亲告诉她的—— 昭昭,你这一生都要记得,你做大夫,是要给病人看去光的,你答应爹爹你永远不要成为夺走光的人。 云昭此刻跪下地上,身子趴着,声音淡淡,“云昭不敢。” 皇后眸色晦暗,“不敢,也不能对吗?” “我坐皇后的位置许多年了,如果连这一点敏感度都没有,我这个皇后就算是白做了。” “皇上想要废了我,已经很久了,最近对我家族动作频频,我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皇上来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也是征兆。” 云昭跪在地上,久久沉默。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多,心里都明白。 事到如今,皇后直接挑明,“我家跟谢景墨交好,当初原本是一力扶持谢景墨当皇帝的,可他中途被太后说服,如今我家依旧愿意给出他承诺,若日后他想坐上皇帝宝座,我家一定以死相护。” 云昭惊愕。 皇后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边塞地域,有我家暗兵,个个骁勇,谢景墨若有朝一日要反,我家可助他心想事成,所以,谢景墨会保我。” “而你——” 皇后眼神锐利,她的目光至上而下落下,“云昭,你想当皇后吗?” 云昭纵使久经沙场,此刻也还是惊愕。 她呆呆的看着皇后。 皇后说:“你心里怀疑我?觉得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些兵力,不来救我?云昭,人人都有信仰,而我家的信仰,是以谢景墨为尊, 我父走时,让我发了毒誓,边塞的暗兵,只可为谢景墨所用,你以为这些年,你们屡次险中突围,是为什么?” 全臣都有执念。 皇后的父亲执念便是如此。 “所以,云昭,我问你,你想做皇后吗?” 皇后看着云昭白皙的脸,轻声说:“若你想要这个位置,谢景墨会为了你反。” 云昭眨了眨眼睛,觉得此刻过于魔幻。 “我?”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谢景墨身边蝼蚁。” 皇后闻言,只笑了一下,她深知有些事情,时机不到,无法强求。 “那我们换个条件。”皇后说:“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可以帮你,我只需要你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如何?” “你一个是叫你杀人,一个叫你救人,云昭,作为大夫,你也有你的信仰,对吗?否则的话,你应该早就告知皇上,我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了。” 皇后的心机,出乎云昭的意料之外。 皇后一秒看透了云昭的心思,“未出嫁前,我也是将领女儿,熟读兵书,只不过,被情爱困住,白白浪费一生罢了。我若是男子,成就未必比旁人少。” 云昭抿了抿唇。 皇后看着她,问,“我现在要你一句准话,本宫肚子里的,是不是男孩?” 云昭咬唇,许久后,“是。” 皇后笑起来,笑容很温柔,充满了母性光辉。 “你不用害怕,你只需要始终对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公主,宫里的人会留我十个月的命,到时候我本家撤出京城,隐姓埋名,我家力量积蓄,已是大幸, 而你,只需要在我生产当天,把孩子报给谢景墨,之后的事情,他会处理,另外,生产当天产房里头只会是我的人,不会泄露半分的。” 云昭皱眉,“谢景墨……答应帮你?” 皇后点头。 云昭问,“为什么?”据他所知,谢景墨并没有要反的心思。 皇后淡笑,只是看着云昭,却久久没有开口。 许久后,云昭都以为皇后不会说的时候,却听见她说:“日后,谢景墨会告诉你的。” 云昭不在意这些,“那你要怎么帮我调查杀我父母的凶手?” 皇后说:“我是皇后,我自有我的手段,若日后你能做到我的位置,你自会明白。” 等云昭走了之后,身边的婢女低声问,“娘娘何故跟云昭说这么多?” 皇后摸了摸肚子,轻声说:“我想给我的孩子,结个善缘。” 她有预感。 若有朝一日,京城变了天。 云昭或许还真会坐到她如今的位置上。 云昭出来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恍惚间抬头,看见了站在月光下的谢景墨。 他一身黑衣,双眸漆黑,视线自上而下落下,显得平和,又有力量。 “吓到了?”谢景墨问。 云昭抿了抿唇,说:“没有。” 谢景墨盯着她,“云昭,你不适合撒谎。” 那一日,两人一前一后,云昭在前,谢景墨在后。 谢景墨看着云昭瘦弱的身影,凝视良久。 那一夜,两人在深夜里走了许久。 一直到云昭的住处,谢景墨才在身后停下,“没什么可怕的,你不是想查你爹娘的死么,你听皇后的,之后的一切,我自会安排,你不会有事。” 云昭缓缓转头。 对面的谢景墨一如七年前她刚刚去边塞时高大。 他的双眸总是沉静,像是无论什么都无法撼动他。 当初她如军营,他伸出手,跟她说:“别怕。” 她就真的没在害怕过。 如今。 他还是这么对她说。 可她已经无法依靠他了,他们站的很近,可云昭却觉得,他们之间有一条永生永世无法跨越的鸿沟。 云昭有些难过,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人这一生,总归是要靠自己走完。 云昭什么也没说,转头回了自己的寝殿。 谢景墨看着云昭。 他不明白。 为什么这一次云昭没有如七年前一般依靠自己,没有握住他的手,对他说:“有你在,我不怕。” 次日。 皇后的贴身婢女匆匆来喊,“云太医,太后跟皇上不放心,叫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去给娘娘号脉,关于娘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让他们今天必定给出个结论来。” 婢女一脸惊慌,“怎么办?!” 云昭紧了紧侧在腿边的手,一抬头,便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谢景墨。 第178章 幕城延 去皇后宫中的路上,婢女问步履匆忙。 云昭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婢女一扭头,才发现云昭拉了一大截,急吼吼的过来,“哎呦!我说云太医,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越走越慢了。” 谢景墨跟在云昭的身后走,他静静的注视着云昭的背影。 云昭很聪明。 几乎通透的聪明。 她知道,她此番过去,若是给皇后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做了保,就彻底被拉下水了。 她不愿趟这浑水,可她无法说“不。” 他有替她说“不”的权利、 最早的时候,他可以安排,让宫中其他太医来做这件事,可皇后提云昭名字的时候,他没有反对。 他觉得,该让云昭去经历这些事,这样才知道,京中为难,这样她才能再一次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说他冷漠也好。 说他寡情也罢。 甚至可以说他心狠,无情,腹黑,怎么都好。 他迫切的希望利用这件事,让云昭重新依附自己。 他打算好了一切,而这一切,也都随着自己的计划在进行,可这一刻,看见云昭的纠结,徘徊,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可谢景墨没有开口劝。 他知道,云昭没有别的选择,她会一点点的明白,他才是她在宫中最好的选择,唯一的依仗。 她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云昭最终还是转过头来,看向了谢景墨。 她不明白,她于是问谢景墨,“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在宫中无权,为什么皇后选我?” 彼时,谢景墨眸色淡淡,高高在上,因此在阴雨天里显得淡薄,又不近人情。 他说:“因为这里是皇宫,因为她是皇后,因为你站的不够高,因为你身后灭有人,也因为——” 谢景墨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残忍。 可这就是世间真理,他得告诉云昭,他需要让云昭快速的成长起来。 于是,谢景墨说:“因为,你之前所不理解的,人跟人的命,本就不同,命运早在暗地里,给每一个人都标好了价码,云昭,这就是你的命。” 谢景墨眼睁睁的看着云昭里的神采一点点的消失。 他再一次夺走了云昭对未来的期盼跟渴望。 他又一次的将人性,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暴露在云昭的面前,告诉她—— 你除了依靠我,你别无选择。 在云昭怔愣时,谢景墨却已经抬步,替她做了选择。 他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踏进了皇后的宫中,在一句高声的,“云太医来了,她早跟我明确说过,皇后肚子里的是一位公主,在场太医难道还有人比云太医更精通孕事了么?” 谢景墨黑眸冷冽,视线咄咄。 他目光扫了一圈对面站着的太医,嘴角笑意寡淡,“太医院的人,可有跟云太医不同见解的?” 云昭如今是后宫红人。 人称送子观音。 宜妃,皇后,这样被早就宣判了无法生育的人如今真真实实的有了身孕。 太医院里,谁敢对云昭的判断质疑? 即便真的质疑,也不会有人真的站出来说什么。 女子怀孕,腹中孩子性别本就只是个大概,若如今错了,也只是云昭错了,跟他们没有关系。 既然这样,何必铤而走险?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实在不会在这个时候强出头。 谢景墨明白这个道理。 云昭也明白。 她故意路上走的慢一些,就是想着,若有哪位耿直太医能够说出跟自己不一样的观点来,日后,也好推脱自己眼拙,顶多算个医术不精罢了。 也不至于犯了死罪。 却不料,谢景墨会拉着自己先声夺人。 能进太医院,呆这么久的,都是人精,他们听见谢景墨的话,都低下头,声称自己眼拙,时间太短无法看出腹中孩子性别,并无人跟云昭争辩。 太医院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云昭。 太后,皇上,宜妃的目光都一起落在了云昭的身上。 皇上目光沉沉,“云太医,皇后肚里的确是公主?” 宜妃的视线若有实质的落下。 像是质问。 因为谢景墨的一声高呼,云昭进退为难。 谢景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刚要开口,皇上已经抬起,“我要听云太医自己说。” 云昭别无选择,她看了眼皇后,低声,“是,臣察觉皇后脉象稳和,确是公主之相。” 这话落下。 云昭清楚的看见了宜妃眼里的失望。 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来了又走。 云昭站立其中。 谢景墨走过去,刚要开口,就被云昭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谢景墨就那么站着,目光沉沉中带着点情深,“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清楚吗?” 云昭不想清楚,也懒得清楚。 她转身就走。 谢景墨跟上去,“我会护你周全,何况我了解你,若真的给你选择余地,你也一定会这么选,你不是杀人如麻的人, 皇后肚子里孩子终究是一条生命,我不过是提前替你做了选择,仅此而已,跟你自己说出口,没有什么分别。” 云昭眯闭了闭眼,缓缓在原地停下。 她看着谢景墨,终究是没有当初看向年少时爱人的心境了。 如今,她只剩下厌烦。 她觉得可惜。 可也坚定,她看着谢景墨,一字一句的说:“我不需要任何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为我做任何选择,谢景墨,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皇后生产结束,我希望我们见面不识!永远别在有接触!” 谢景墨刚要开口。 云昭却已经一句话砸过去,“你真让我恶心!我实在后悔,当初喜欢过你!” 云昭说完,转头就走。 剩下谢景墨站在原地,深深惊愕。 他—— 刚刚听见了什么? 云昭—— 刚刚说了什么? 谢景墨疯了一般追上去,直接拉住了云昭的手。 “你说什么?!” 谢景墨的脸在阴沉沉的天里,变得狰狞,“谁让你恶心?!你后悔喜欢过谁?!” 云昭烦躁的要甩开手。 可谢景墨纂的太紧了,她皱紧了眉头,谢景墨瞧见她脸上的痛感,下意识的放手。 却不料。反作用的力道,导致云昭整个人甩了出去。 谢景墨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伸手要去抓。 第179章 谢景墨,你补偿的起吗? 却在要触碰上云昭的时候,被云昭一把甩开。 下一刻。 眼看着云昭就要跌落下身后阶梯。 云昭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好了迎接接下来的痛感。 片刻后。 云昭缓缓的睁开眼,她没有如预期中的跌落,反而身后是硬邦邦的手感。 “摸够了没有?”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昭下意识的站起身。 还不等站定,就听见福海公公惊慌的声音传来,“摄政王,你没事吧?” 云昭站定抬眼,听见福海公公又连忙问了一句,“云太医,你没事吧?” 云昭刚要回答。 视线却被站在福海前面的人夺走了视线。 “幕城延?你怎么在这里?”云昭呆愣住。 福海公公一听立即紧张的提醒云昭,“云太医,一定是最近太忙了,说胡话呢,这位是摄政王,可不敢直呼名讳。” 云昭深深惊愕,“摄……政王?” 是幕城延?! 里子拐里的浪荡子…… 是摄政王?! 摄政王是幕城延?!他明明是里子拐的老大,怎么成—— 摄政王了?! 云昭还在呆愣,福海公公怕云昭还有什么不妥,立即低声提醒幕城延,“摄政王,皇上在等着呢,先走吧。” 幕城延点点头,路过云昭对面一步的距离时,抬起手—— 福海还以为摄政王要怒。 却不料,幕城延伸出了一身手指头,点在了云昭的额头上。 “冒冒失失的,小心点走。” 幕城延的力道不大,云昭的头只随着动作微微后仰。 然后,她看见幕城延在经过谢景墨的身边时,冷冷的说了句:“皇上找你,跟我一起走吧,”说完,冷漠的跟谢景墨擦身而过。 几人走出去好远。 在即将要转弯的时候,摄政王转过头,看着远去的单薄身影。 比在里子拐,瘦了很多。 之前养出来的肉,全给消磨了。 幕城延脸色暗了暗。 偏头,对上了一直看着自己的谢景墨。 幕城延冷冷一笑,“谢景墨,你挺会照顾人。” 这话,嘲讽意味就很重了。 福海公公都听出来了,一瞬间,冷汗从后背落下。 谢景墨面无表情,“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掺和,你不是在里子拐逍遥,称此生不再回京,怎么,嫌弃里子拐偏远,受不住寂寞。” 幕城延冷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用怕,我不会在京中久留。” 谢景墨看向幕城延,总觉得一股子不妙的心思蔓延心头,“什么事?” 幕城延一身蟒袍矜贵往前走,他口吻沉静冷淡,“几个月前,有一对夫妇死在了里子拐的门口,老爷子奄奄一息时,托我照顾他家闺女,我如今来,就是为了带走两位老人的孩子。” 谢景墨自然听出了,这孩子就是云昭!谢景墨怒道,“你做梦!” 幕城延眸色浅浅,“那一对夫妻,如今就葬在里子拐,我要带他们的女儿回去,他们在等着他们的女儿回去。”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幕城延,“云昭是我的人,此后无论生死,都只能在这京城!” 幕城延冷笑,“是么?她是你的人?” 幕城延表情讥讽,“她可以是任何别的人,但是绝不会是你的。” “她可以是临城城主的人,因为她被你以五千铠甲换给了临城。” “她也可以是我的人,因为她被迫离开军营,是你亲眼看见她进的里子拐。” “她甚至可以是常恒的人,是他一路情深义重,护送云昭爹娘。” “谢景墨你说云昭是你的人,那么每一次,每一次她遇险,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在哪里?” “哦,对,你只不过是不断的强迫她成长,让她足以独当一面,谢景墨,谁都有资格说,云昭欠了他们的,唯独你没有。” “因为,你从来不曾救她于水火之中!” 谢景墨被幕城延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胸口起伏,眼神里迸发怒火,“我那都是为她好!没有人会一辈子站在另外一个人身边,你知道什么!” 幕城延气笑了,“是么?既然这样的话,她要你有什么用?” “谢景墨,你真虚伪!” “你当初让云昭在边塞军中七年,你多次依仗她,才可获得胜利,你如今为自己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实,不过是在惧怕,你好怕她的光芒在盛,你怕她再不是你可控的云昭,所以!” 幕城延语气不断加重,他盯着谢景墨的眼睛,“军中七年,他首次助你突围时,你说那是偶然,第二次她为你献计,助你拿下城池时,你说怕她贪功, 第三次,她以一人之力,用毒打败比对手,在边塞名声大噪,也是你对外说那毒其实是他人所做作,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被你以爱之名彻底掩盖,谢景墨,你才是最自私的胆小鬼!” 这些话,没人敢这么跟谢景墨摊开来说。 林副将不能。 高副将不敢。 云昭不屑。 可他今日非要替云昭分说一番! 否则的话,他怎么气得过?! “你不过看她心软,你不过知道她在意家人,她一直是你为家人,所以你说别贪功,她便信了, 否则,陈婷婷出现边塞的时候,何至于压制她到那般境地,你若在皇上面前提她功劳,她如今亦是有军工在身, 何至于让云梦惨死?这一桩桩一件件,谢景墨你看似无辜,其实你是背后的刽子手!你才是主谋!” 谢景墨瞪着眼睛,眼底发红,脸上尽是羞恼,“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她早就是我的人! 女子在军中有功,日后能有什么作为,不如将这功劳给我,给军中将士,她日后终究是要在内宅混迹一生的,这些对她没有什么益处, 我早就为她在我王府中归置了位置,没有给她的功劳,我已经盘算好了,会在日后用其他方式补偿她。” 幕城延锋利的盯着谢景墨,声声质问,“是么?” “你可以补偿吗?” “云梦的死。” “云昭爹娘的死。” “你拿什么补偿?” “你一句轻轻的补偿,就是云昭一家子的离散。” “谢景墨,你补偿的起吗?!” 第180章 我把我自己赔给她,这还不够吗?! 谢景墨也怒了,大吼着:“我把我自己赔给她,这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样?!” 谢景墨烦躁不堪,他冷冷的看着摄政王,“你知道什么?!我有我的难处!” “她执意要做王妃,可林如玉这些年一直在等我,她一直为我守身,对我情深义重,更有小时候的恩情在,我不能不当一回事。” “我已经一再退让,可她始终不依不饶,幕城延,我已经尽力,是她太过了!” 幕城延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景墨,“是么?你已经尽力了吗?你尽力的方式,就是让她跟林如玉共事一夫?谢景墨,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句,如果没有云昭这些年在边塞为你筹谋,你如今能好好的在这京城做你的大将军吗?” 谢景墨眼底赤红,“云昭的好我会补偿,林如玉我也无法辜负,我已经在想两全之策!” 幕城延看着他,“若今日非要你选一个呢?” “云昭,林如玉,你选一个。” 谢景墨眼底瞬间通红,他盯着幕城延,浑身紧绷,拳头紧紧的握着。 “你们都要逼我!” 幕城延摇摇头,“谢景墨,做人,不能太贪。” 幕城延说:“人我是一定会带走的,谢景墨,实际上,当你在两个人之间徘徊的时候,你已经配不上云昭的真心。” 幕城延来之前不知道云昭为什么没有跟谢景墨挑明当初救他的人是自己。 如今,看见谢景墨,却已经明白了。 天底下的女子多存了一份私心。 希望自己永远永远被坚定的选择着。 而谢景墨不能,所以云昭便罢了。 对她而言,她已经觉得,谢景墨知不知晓当年的人是自己,都已经无所谓了。 幕城延扯了扯唇,“谢景墨。你已经蠢无可救药了。” 幕城延说完就要走,谢景墨却敏锐的感觉到幕城延话里的不寻常。 谢景墨:“你什么意思?” 有些话,云昭既然不说,幕城延也不会替她说。 幕城延迈步走近了皇上的宫殿,谢景墨则站在原地,来来回回的想幕城延刚刚的话。 而此刻的云昭,已经被宜妃叫走。 宜妃失望的视线冷冷的落在云昭单薄的身子上。 “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宜妃质问。 云昭俯身,“今日太医众多,我若撒谎,必定会被识破,不过十个月,娘娘再等一等。” 宜妃眯起眼睛,“等等?云昭,你可知道,十个月会发生多少事情,你又怎么知道,我看上皇后的宝座已经许多年!” 宜妃看着云昭,“你救了我,救了我的孩子,常恒也爱慕于你,云昭,我希望你能为我所用,我必定不会亏待你,你可明白?” 云昭跪在地上,“明白。” 宜妃看着云昭,“女子生产,九死一生,期间更是诸多磨难,云昭,我要你无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五日内,我要皇后连带着孩子,一起死。” 宜妃的视线沉沉落下,“你可能做到?” 云昭抿唇,许久不答。 宜妃缓缓的眯起眼睛,给了身侧的婢女一个眼神。 婢女端了一杯茶送到了云昭的手边,轻声说:“天冷了,云太医可杯茶,暖暖身子。” 云昭身子顿住。 许久后,她拿起那杯茶,缓缓喝下。 宜妃的目光自上而下落下,“云太医,我把你当自己人,五日内,皇后的死就是你的投名状。” 云昭闭了闭眼睛,起身缓缓退下。 等人走远了。 婢女才不忍问宜妃,“娘娘,您会不会逼的太紧了,云太医是好人。” 云昭在宜妃这里住过许久,他们下头的人都得照拂,也都明白,云昭是个心软的人。 宜妃眸色淡淡,“我知她心软,可心软的人,在皇宫是活不下去的,我不逼一逼她,她又怎么会动手。” “一个人的优点,换一个场景,可能就变成缺点了,云昭太仁慈,道德底线太高的人,是很难为他人所用的。” 宜妃看着这高高的宫墙,低声喃喃,“如果无法为我所用,那只能由我,亲手毁了她。” 云昭从宜妃的宫里出来,身子四肢的痛感已经渐渐的蔓延上来。 她刚要给自己施针封住血脉,谢景墨忽然出现。 她拿针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偏了。 云昭抿了抿唇,无奈的看着谢景墨,“我现下有事,谢将军要找我麻烦,改日请早。” 云昭说着,抬步要走。 她想存一处安静的位置,给自己施针,以压制宜妃刚刚给自己下的毒。 却不料。 还不等抬步,谢景墨一把拉住了云昭,脸色焦急,“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我问你一件事!” “你跟幕城延说了什么,我跟他提及自己跟林如玉的关系,他为什么说我蠢的厉害?” 云昭喉头漫上一口鲜血,生生咽下,然后才用尽全力甩开谢景墨,“我不知道。” 谢景墨自然不信,“你怎会不知?你告诉我,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说在林如玉跟你之间无法抉择时,幕城延会那么说,这其中,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云昭脚底一软,几乎要晕倒。 勉强扶着一旁的宫墙,才堪堪站稳。 她叹了口气,毒已经蔓延进经络了。 即便用针,也晚了。 云昭看着谢景墨,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被抽离,“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谢景墨完全不明白云昭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觉得心慌的厉害。 “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意思?”云昭身子摇摇欲坠,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有人扶了她一把。 之后,一只手落在她的脉搏上。 “你……”幕城延沉沉皱眉,云昭对着她摇了摇头。 谢景墨站在一侧,看着两人一字未发,却好像当即就明白了彼此心意! “你们干什么!当我死了?!” 幕城延看着云昭,低声问,“谁干的?!” 云昭紧了紧眉头,“没事,我能处理,你去叫个小宫女来,扶我去太医院。” 幕城延皱眉,“我抱你去。” 这话落下。 还不等动手,谢景墨忽然冲了过来,在所有人始料未及时,先一步抱起了云昭。 第181章 跟我回谢家 力道过猛。 毒性随之散开。 云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云昭忍不住想—— 老天爷,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事情,至于这么对她不依不饶的么? 云昭被送到了太医院。 容远再一次给云昭把脉,他眼神深深震撼。 谢景墨紧张的问,“怎么回事?忽然就晕了,是怎么了?你到底说啊!” 容远给云昭之前摸过两次脉,每一次都叫他震惊。 这一次…… 多种毒性在人体纠缠,且每一种都相生相克,不死已经是奇迹了。 谢景墨抓着容远的手,“什么情况,你说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晕了,你到底会不会看?不会看,给我换一个人来!” 谢景墨很少看见这样昏睡的云昭。 她自己是大夫,医术不错,所以谢景墨很少操心云昭的身体。 可如今,云昭一脸惨白的昏睡在榻上,他还是慌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忽然空了一大片。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容远一后背的冷汗,只能说:“等人先醒过来,之后才能做决断。” 这么复杂的毒,恐怕也只有云昭自己才能知晓如何克制了。 谢景墨烦躁不堪,他焦急的站在一侧。 目光沉沉的落在云昭的脸上,“我不知道你不舒服,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拉扯你了,云昭,你是我在边塞带出来的人,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在下一秒抬起头,“幕城延,你之前在皇上门口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蠢的无可救药,你把话给我说明白!” 幕城延看着床上躺着的瘦弱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 而后,轻声说:“这话,你得问她,我没有资格替她回答。” 谢景墨怒极,几乎失控。 他讨厌云昭此刻的状态! 他也讨厌云昭的事情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是他的人,永远都是! 幕城延还有些理智,“先想办法,把云昭身上的毒解了吧。” 这话一出,谢景墨深深震惊。 “你……说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 幕城延也震惊,“她没告诉你?” “她身上的毒,起码七八年了,加上今天的毒,几种毒混在一起,几乎要她性命,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不知道吗?” 幕城延惊愕。 谢景墨呆滞。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为彼此的话,深深震惊。 谢景墨只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深,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幕城延,“你……说什么?!她身上有毒?七八年了?!” 幕城延闭了闭眼睛,“谢景墨,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这一日。 摄政王跟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将军大大的打了一架。 整个皇宫都传开了。 最后甚至惊动了皇上! 皇上现场几乎没办法淡定,“摄政王,你……这是……” “谢将军……你又是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在宫里打架啊?” 皇上崩溃,有本事去外头打啊,如今打在了宫里,他连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谢景墨脸上挂彩,可气势很凶,视线直接的看着皇上,“我的人,从宜妃的宫里出来之后,半死不活,几乎要死!皇上你给我一个交代!” 皇上一听,更头疼了,“你的人?云昭同意了么?再者,云昭不是一向跟宜妃交好,怎么会对云昭怎么样呢,这里面有误会吧。” 谢景墨不听这些,“有没有误会,把人叫来!” 宜妃被通知去太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是完完全全没有料到,云昭会晕倒,而谢景墨会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上来。 宜妃去的时候,谢景墨一双眼睛赤红,冷冷的盯着她。 宜妃心里烦躁,又同时咯噔了一声。 “皇上,我不明白谢将军说了什么,云昭忽然中毒,我也很忧心,但是这脏水不能这么往我身上泼,臣妾委屈!” 谢景墨的目光凌厉而狠决,“我不管你们后宫怎么勾心斗角,但是你们不能波及她!她为什么中毒,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毒,我不管谁下的,今天都给我解了,否则就别怪我闹个天翻地覆!” 谢景墨只要一想起昏睡的云昭,心里就慌张的不行。 容远刚刚来说,云昭气息很弱,还说,毒入了经脉,他暂时没有办法,除非拿到解药。 谢景墨当时浑身气的发抖。 当着皇上的面,跟迟来的太后的面,直接冷声道,“今天要是不想出办法来,云昭要是没醒,谁都不许走!” 宜妃下意识的看了眼皇上,皇上略恼怒的看了眼宜妃,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你?” 宜妃,“臣妾……我没下这么重,我也不知道云昭为什么忽然会晕倒,这事跟我没关系。” 皇上闭了闭眼睛,“你去惹谢景墨的干什么?他性子要是发疯,谁拦得住?你先把解药拿出来。” 宜妃郁闷至极,“臣妾现在拿出来,那岂不是做实了我下毒的事?” 之前看谢景墨跟云昭并不对付。 她确实没料到,谢景墨会因为这事发疯,至于吗? 谢景墨冷冷的盯着宜妃,宜妃抿了抿唇。 快到上朝的时间了,皇上先跟谢景墨说:“朕先去上朝,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谢景墨坐在太医院的入口,“今天要是云昭醒不过来,谁也不能走!” 太后坐在屋子里,透过长长的走道,看着自己那离经叛道的儿子,低低说了一句,“倒是没料到,七年前种下的种子,会在今日发芽,云昭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谢景墨不管这些,他只一句—— 他要人醒过来。 眼看着上朝的时间近了,皇上只好给宜妃递了个眼神。 最后,宜妃推了个婢女出去背了锅,拿出了解药。 云昭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阴沉沉一张脸的谢景墨。 “醒了?” “中毒了,为什么不说?” 云昭看了眼跪在一侧的容远,低声跟容远道了谢。 才刚一抬眼,就听见谢景墨说:“我已经跟皇上说,你不适合宫中,等身子好了,你直接跟我回谢家,别在宫中惹事了!” 第182章 都是人,我也不愿一生都在给别人做嫁衣。 云昭眸色冷冷。 要不是谢景墨让自己站队皇后,也不至于惹怒宜妃。 宜妃下的不是什么稀罕的毒,她自己能解。 可偏偏出来就遇到了谢景墨,要不是他让自己耽误了时机,她又怎么至于命悬一线? 云昭给自己把了个脉。 脉象一塌糊涂。 “你听见了没有?!”谢景墨怒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没有我,你就死了!现下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云昭,你能别总是这么任性吗?” 谢景墨自认为苦口婆心。“这里不是军营,万事由不得你。” 云昭闭了闭眼睛,头疼的厉害,一个字都不想说。 幕城延看见了,把谢景墨叫出去。 “干什么?”谢景墨的口吻冲的很。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谢景墨,“谢景墨,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大动干戈,会给在云昭在宫中树敌多少?” 谢景墨嗤笑一声,“你在这里马后炮啊?刚刚云昭情况紧急,你没看见?怎么,现在人醒了,你在这里高高在上说些什么?” 幕城延摊开了手,手心里是一枚很小的药丸。 谢景墨怔了一下。 幕城延:“这是我找人去宜妃宫里找来的解药,谢景墨,你做事太冲动了你知道吗?你明明知道,宫中诸多权贵需要招你为婿,其中以你舅舅为首,你如今这般声势浩大,可知道,会让云昭在宫中境遇越发危险?” 谢景墨并不这么觉得,“我会护着她,幕城延我警告你,别妄想我的人!” 说完,谢景墨头也不回的进了太医院。 幕城延沉沉的皱起了眉头。 “你立即跟我出宫!”谢景墨进了云昭的房里,开口第一句就说的这个,“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住进王府去, 林如玉的脸也找机会医治,日后你跟她共同服侍我,其余的我不想听,你现在是自己起来,还是我拖你起来。” 云昭靠在床头,嘴里的药才刚刚喝下去,容远侯在一旁,尴尬的想要原地消失。 云昭温和对容远说:“谢谢您,我这里没事,您先出去吧。” 容远感激点头,云昭刚要开口,皇后匆匆进门。 “云太医,你没事吧?!”皇后一脸忧心。 云昭刚要说没事,谢景墨已经先说:“我要把人带出宫去。” 皇后立马:“不行!” 之后,谢景墨跟皇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云昭头痛欲裂,她隔着一道帘子看着外头的两人。 谢景墨面红耳赤。 皇后焦急直接。 最后,以皇后一句:“行!你要让云昭出宫,可以,那你换林如玉进来,我身边不能没有你的人,否则未来,如何互通消息?” 谢景墨瞬间就顿住了。 “我派别人来。” “不行!”皇后非常果断,“云昭,或者是林如玉,你选一个。” 室内忽然陷入一阵诡秘的安静中。 之后。 皇后淡定起来,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来茶碗,“谢景墨,我家一直扶持你,我父亲曾是你太傅,对你有恩,如今我命不久矣,只求留下血脉,这一点,你必须助我,林如玉或者云昭,你择其一留下。” 谢景墨瞬间安静下来。 皇后语气也和缓许多,声音压低了不少,“景墨,林如玉身子弱,城府也浅,你不是说,她是最温顺柔和的人么?放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你真的忍心?” 谢景墨垂了垂眸子。 片刻后。 抬起眼,隔着帘子看了眼靠在床头的云昭,最小码的衣服,她穿着依旧十分宽松,宜妃下的毒,也才刚刚解。 一张笑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往日里灵动的眼睛毫无神采。 谢景墨紧了紧侧在腿边的手。 “景墨,你放心,今日是意外,之后云昭入驻我宫殿,我不会让她出事,事成之后, 你跟云昭才算经历过京城风雨,日后,她也只能依附你,景墨,你还不了解云昭, 她跟林如玉不同,她身上有自己的翅膀,你若不拔出她的羽翼,她不会真心的诚服于你,你还不明白吗?” 这番话,让谢景墨怔住。 皇后走时,轻轻在谢景墨耳边说了一句:“外头的女人如何,无所谓,可身边的女人,还是别太有本事的好,否则,你无法拿捏。” 皇后轻轻低笑,“你以为云昭为什么有勇气拒绝你这个王爷,是因为她那一身医术,若这一身医术没有了。 那么她便如刚去军营一般,无依无靠,举目无亲,人在没有依靠如浮萍的时候,才能真正归顺, 谢景墨,枉费你是大将军,这一点你都看不透吗?” 皇后感受到谢景墨紧绷的身体,她残忍的说:“二选一,你是要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云昭,还是要一个耀阳夺目,可一辈子都不会站在你身边的云昭。” 皇后扯着笑,留下个贴身婢女后,缓缓离开。 男人的劣根性,便是所有一切,都希望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而当男人控制不住女人的时候,就会说女人疯了。 她已经好多次听见谢景墨咬着后槽牙,说云昭:“你疯了!” 皇后一步步的走在宫中,步履坚定,仪态万千。 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轻声说:“我的孩子,母亲为了你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云昭最终搬去了皇后的宫里。 来的那天,谢景墨送她来的。 “等这件事后,我就接你出宫,如玉太柔顺,她不合适宫中磋磨,你且在宫中熬一熬, 皇后如今要依仗你,不会对你太严苛,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日后,我会补偿你。” 补偿。 又是补偿。 云昭被一次次放弃,然后被一次次说:“我日后会补偿你。” 她听的麻木。 也早就不报任何期望。 她走近了皇后的宫中。 谢景墨抬起眼,看见云昭抱着她的小包袱,一步步的往里走,转了个弯,她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皇后宫中,“云昭,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云昭跪的笔直,脸色虽然苍白,目光却有神,她看着皇后,淡淡说:“皇后,我们之间是有交易在的,在您怀孕三个月,其余的太医能够诊断出您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杀了我父母。” 皇后挑了下眉头,“云昭,你现在是在命令我吗?” 云昭有些累,她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 姿势显得慵懒,散漫。 “此番经历生死,云昭有些感悟,爹娘生我一场,我在这浮华的宫中如草芥一般,我终归要做一些什么来,否则爹娘可不白生我一场?” “都是人,我也不愿一生都在给别人做嫁衣。” 第183章 她没睡好,性子可烈 云昭语调很淡,但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不怕死。 她怕她死了,还没给爹娘报仇! 皇后眸色淡淡,“若我不答应呢?” 云昭:“无妨,只不过,明日,整个京中都会知道,您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罢了。” 皇后闻言,骤然眯起眼睛,“你敢!” “有何不敢?”云昭觉得坐着不舒服,她缓缓起身,还顺手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我的命,换皇子的命,值啊,我爹娘若知道了,也要夸我有出息。” 皇后烦躁的皱眉,“云昭,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云昭,眉眼里有慈悲。 如今只剩下冷漠。 云昭笑了笑,“因为我发现,把道德底线提一提没什么不好的。” 云昭说着就要往外走,走之前,提醒了一句:“如今剩余时间,没有三个月了,劳烦皇后加快速度了,另外,西厢房太冷,我要住东边,有利于我养身子。” 云昭说完,迈步走了。 皇后气的摔碎了一盏茶杯! 下头的婢女进门问,“皇后娘娘,云太医说她要住东边,另外……要出入宫内外自由的牌子,每日伙食用度得按照您小厨房的规格来。” 皇后闻言,气的又摔了一盏茶! “她怎么不说她要做皇后!” 婢女低头,“那……要收拾东边的房间么?” 皇后咬牙,“收!让她住!我就要瞧瞧,她有什么能耐!若是调理不好我的身子,我就把她千刀万剐!” 云昭每日一请脉。 后来说不必这么频繁,改成了三日。 在之后,改成了五日。 皇后气的头疼,直接叫来了谢景墨,“你的人!日上三竿了,还在睡!比我这个皇后起的都晚!谢景墨,你管管啊!” 皇后觉得再这么下去,整个翊坤宫,云昭做主算了! “吃喝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各种严苛对我,我一个——” 皇后想说,我一个快死的人了,怎么还不让痛快吃点好的! 简直壕无人性! “谢景墨,你的人你不管教,回头我若是管了,你可别怪我下手重!” 谢景墨找到云昭的时候,她确实在睡觉。 最近日子舒心,她睡的好,窝在松软的被子里,从没这么舒服过。 谢景墨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皇后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呆呆的问,“怎么说?” 谢景墨说:“她还在睡。” 皇后呆了,“那你叫起来啊!” 叫起来,扇巴掌,狠狠教训啊! 结果谢景墨说:“这姑娘什么都好,可有一样,我从不去惹她。” 皇后眯起眼睛,“什么?” 谢景墨抿了抿唇,“她起床气,特别重,边塞之前有人来犯,就是在她困顿之时,结果,她一把毒药,借着东风,直接把对方整个部落都灭了。” 谢景墨看着皇后,“您要试试吗?” 皇后咬牙切齿,“那怎么?现在还要我等她睡醒?!” 谢景墨,“我可以去叫,就看您承受得了么?她没睡好,性子可烈。” 皇后深吸了口气,倒是想说怕什么! 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咬了咬牙,“行!那就等她起来!” 一直到快中午了,云昭才缓缓睁开眼睛。 刚一睁眼,就看不知道在自己床边坐了多久的谢景墨。 云昭直接闭眼。 谢景墨:“醒了就起来。” 云昭利落起身,洗漱后,跟着谢景墨去了皇后面前。 谢景墨偏头看了眼站的笔直的云昭,“你不跪?” 皇后翻了个白眼! 云昭伸了伸腿,“前几日跪多了,累,皇后免了我跪。” 皇后呵呵,“是你自己大逆不道!我是国母!叫你跪我,是你的福气!” 云昭直接在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云昭福薄,这服气给别人吧,我饿了,先吃饭了。” 皇后立即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都惊呆了,看着云昭,怔怔,“你……疯了?” 云昭给自己装汤,“还好吧,还能更疯,我没九族,要杀我,还是尽快。” “不过,皇后,你肚子里孩子的事情也很快就会暴露了吧?”云昭懒散道:“我是无所谓,我家里就我一人,真要论罪,我死就死了,可皇后——” 云昭抬眼,看着皇后,“你家,人挺多吧?联合谢将军欺瞒圣上,诛九族,得有百来号人?有你们陪我死,值。” 皇后现在后悔莫及,万万没料到,这云昭是这种德行的人! 谢景墨也惊呆了,“你……”可偏偏云昭说的是实话。 你了半天,谢景墨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云昭表情讽刺,“皇后多厉害呢,不是鼓动着,这事结束后,让谢景墨要了我这身医术本事?” 皇后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诧异来形容了。 谢景墨深深震惊! “哦,你们那日说话是挺小声的,不过我耳朵刚好挺好使,听的挺清楚,也因此,我大彻大悟了、” 她费尽心思救人,他们却已经在背后算计好她了。 显得她的良善无比可笑! 不是要疯么? 她能比任何人都疯! 云昭慢条斯理的吃饭,谢景墨跟皇后震惊的久久无法回神。 等回神过来,云昭已经放下碗筷。 “我们各取所需,最后该死的去死,该生下来的生下来,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但是若有人非要算计我,我若真的被夺了这一身医术,那我只能用毒了。” 云昭笑着看谢景墨,“你知道的用毒的本事的,我能灭了一个部落,也能让繁华京都此后寸草不生,将军见识过,应该能信我。” 云昭说完,缓缓起身,“我吃饱了,二位慢用。” 云昭说完,还顺手抱起了地上肥嘟嘟的大黑猫,悠闲的来了一句:“跟我晒太阳去,咱们也过过好日子。” 等人走了许久。 皇后才缓缓上移震撼的视线,对谢景墨说:“你的人!”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人!” “你说的,稳妥!顺当!最最规矩的云昭!” “谢景墨,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谢景墨毫无食欲,从皇后这里出来的时候,路过院子。 云昭躺在躺椅上,躺椅晃啊晃。 她闭着眼睛,怀里是那一只大黑猫。 第184章 你不是不可取代 “云昭,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你可知道,里面坐着的可是皇后。” “无论她能活多久,她都是皇后,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一日,只要一句话,就能够杀了你!” “京城大夫千千万,你当真以为,她可依仗的,只有你一人?” “比你听话的,多了去了,你不是不可取代。” 谢景墨非常激动,音量即便克制了,可还是很大。 吓的云昭怀里的小猫,一溜烟的跑了。 云昭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踩了下摇椅的底部,摇椅轻轻的晃动,“既然那么多人可替代我,那叫他们来,让皇后杀了我,我没意见。” 谢景墨怒极!“云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昭闻言,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谢景墨拜了一拜。 “对啊,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云昭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直直的看着谢景墨,眼里是一片坦荡,可再无纯真清透。 “这应该谢谢您,谢将军。” “谢谢您,无时无刻,都让我贴身去去体会这个世界的残忍,以此让我有独立的本领,如今我想我真的有了这本事,您不应该为我开心吗?” 这话一出。 谢景墨深深怔住。 “你……” 这是他原本所期待,所设想的。 可当看到,听到,云昭真的如此离经叛道时,他却半点不觉得开心。 她的独立,叫他惧怕。 她的行事作风,叫他恐惧。 这一刻,当云昭真正变成了自己所期待的样子时,他却发现,这不是他要的云昭了。 他要的云昭,乖顺,狡黠,聪慧,善良,她是不够独立,她甚至害怕打雷,她怕的时候,总想要依靠他。 那才是他的云昭。 他放开了手,让她在外头走了一遭,回来,他如今只看见一个面目全非的云昭。 这不是他的云昭啊! 云昭静静的站在谢景墨的面前,无惧无畏,“将军,离开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飞出去的鸟儿,也永远不会再飞回来。” 云昭说完,转身进了皇后的宫里。 里头,皇后的声音传来,“云昭,你若还这般胆大妄为,我就杀了你!立即来替我把脉!” 之后,是云昭的声音。 她的声音从前很亮,如今,却显得低冷,期间夹杂着很浅很浅的冷笑,“皇后,您是个很快就要死的人,可您肚子里的孩子, 会一直活下去,得罪一个太医,对您的孩子成长没有好处,您说呢?” 咣当一声! 是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 皇后怒极! 云昭淡淡,“孕妇若频繁动怒,一定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若您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恐怕,您连十个月都活不下去了。” 云昭说完,不等皇后崩溃发怒,已经淡淡说:“没其他的事情,我去午睡了。” 说完,谢景墨当真看见云昭从皇后的寝殿出来,走向了她睡觉的房间。 谢景墨睁大了眼睛,再回神的时候,跟站在寝殿门口的皇后对上了视线!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以至于头发的发钗都歪了。 可她只是站在门口,努力的控制着颤抖的身体,然后,一点点的将脾气压制下去! 因为皇后明白,云昭说的没错,她是个好死的人,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活很久。 她不能得罪云昭! 谢景墨这一刻明白,皇后的软肋,被云昭紧紧的拿捏住了。 次日。 在见到云昭的时候,谢景墨问她,“你是故意的?你一早就想过要保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以此来达到让皇后帮你调查杀害你父母真凶的目的。” “可你之前还装作一副被迫的样子,只等到如今,木已成舟,皇后不得不依仗你,你才露出真面目。” “你早就想像今日一般发疯了对吧?从你父母死的时候,你就已经疯了!只等到今日来发作,云昭,你好心机!” 云昭是整个边塞最优秀的军医,亦是最优秀的军师。 她走一步,从来都看十步。 被识破了,云昭也没否认,只是说:“我是云泥,宫里谁看不顺眼了,都可以踩我一脚, 我若一开始就疯,皇后会在这么多太医里,选择我为她保下孩子吗?皇后以为我不愿,却依旧拉我下水, 如今我跟你们在一条船上,你们惧怕的,你们畏惧的,你们所需要谋划的,都会成为我手里的剑。” 谢景墨恶狠很的盯着云昭,“你怎么会是这样?” “我一直是这样的,”云昭面露讥讽,“你们男人也不一直都这样吗?若女子能帮你们成就事业,那便是贤内助,若不能,那便不断磋磨他们,嘴上却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你好。”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对你无尽的冷漠,谢景墨如今我很好,不需要你为我好,我如今拿捏住了皇后,你若真的为了好,为什么是如今这样的表情?” 云昭讥讽扯笑。 谢景墨却一身寒凉,如置身冰窟!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云昭会用她的满腹计谋,来对付自己. 谢景墨怔怔时。云昭淡淡又说了一句:“你告诉林如玉,我没忘记她,晚上可别睡的太熟!” 这话一出。 谢景墨脸色大变。 “云昭!” 他一把拉住了云昭,“她一张脸已经几乎都毁了!也够了吧?!你做人做事留一些余地,不好吗?!” 云昭站稳后,笑了一下,“谢将军,你说什么呢?你怕我会杀了林如玉啊?”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 云昭明艳的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的,因为我发现比叫一个人死更难过的事情是——” “生不如死。” 那一刻,谢景墨看着云昭,居然觉得陌生了。 林如玉再看见云昭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天之后了。 在街上,云昭出宫采买。 林如玉看见了,提着一把刀就上去了。 给了人钱,把云昭诱到巷子,林如玉手里举着刀,冷冷的看着云昭。 “云昭,你毁我容貌!今天我要你也尝尝容貌尽毁的滋味!” 云昭冷冷的看着林如玉,“你若能够还我爹娘,我即便是一张脸长满疮我也情愿!” 第185章 合起来是一个“贱”字。 林如玉举刀,直接冲向了云昭。 只听见巷子里一声凄惨绝望的叫声回荡。 谢景墨来的时候,云昭已经不在巷子里了。 巷子里只剩下林如玉。 她蜷缩在地上,脸上被头发覆盖,眼泪从头发里一点点蔓延出来。 谢景墨刚要去碰她。 林如玉立即激动的大喊,“别,别碰我!景墨,求你!别碰我!” 谢景墨立即停住了动作,他低声对林如玉说:“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你身上的毒,姚记真人可以治疗吗?我已经叫人替你把他寻来了,就在巷子口。” 谢景墨说完,就要站起来去叫人。 可还不等起身,却听见林如玉激动说:“别!别叫人来!我不想看见任何人!我谁也不想见!” 谢景墨:“你不想解毒了吗?!” “如玉,你别任性,你等着,我把人叫进来,这位姚记真人我已经问过了,你脸上的毒,她是有办法的。” 说着,谢景墨起身,把一个白胡子的老人领了进来。 老人掀开了盖在林如玉脸上的头发,而后,顿住。 “这……” “确定要解毒么?” 老人问。 谢景墨立即,“当然!” 老人沉默了片刻,“这个毒,我是可以解,可是你们要想好,若这个毒解了之后,脸上的字会十分清晰,人人可见。” 谢景墨一脸不解,问,“什么字?” 林如玉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 老人不解,直接道,左右脸颊,合起来是一个“贱”字。 谢景墨蹙眉,低头一看。 果然,在坑坑洼洼的脸上,确实刻了一个入骨的贱字。 “可有办法?” “老夫只解毒,刻在脸上的字,无法,而且,我看这字,似乎上头撒着固颜粉,估计是不好去掉,得伴随这个姑娘一辈子了。” 这话一出。 林如玉刚刚还只是默默落泪,这会儿嚎啕大哭起来。 她扑进谢景墨的怀里,“是云昭!景墨,是云昭!她知道你替我寻了会解毒的人,就故意在我的脸上写字!” “景墨,我甚至都跪下来求她了,我说,我不会跟她抢夺你,我说,我可以给你们做牛做马,可她不肯! 她一定要我离开你,她要我发誓!我不愿意,她就对我下狠手!景墨,都是云昭!都是她!她为了得到你,不折手段!!” “她毁了我的脸!” 一旁的老人家等林如玉都吼完了,才低声问,“请问,这个毒,还解不解?” 谢景墨沉沉的站起来,“解!” 谢景墨走的时候,林如玉已经晕过去了,即便是晕了,嘴里还喃喃着:“景墨,你要为我要报仇!杀了云昭!” 军营里。 高副将拍着大腿哈哈哈大笑! “这像是云昭会做的事,将军你还记得好多年前,有敌军潜入我们的军营,云昭也是对他们用毒,迷晕了他们,然后在他们脸上刻字!” 谢景墨烦躁的皱起眉头,“可林如玉不是敌军,这些办法不应该用在自己人的身上,你没看见林如玉脸上的毒解之后,那个贱字,清晰可见。” 高副将却不这么认为,“林如玉对云昭,有杀害父母的大仇,怎么不是敌人?” 谢景墨揉了揉眉头,“你就别添乱了。” 高副将嘿嘿一笑,“你要是觉得这事是云昭错了,你怎么不去找她?怎么,现在她拿捏了皇后,你也不敢动她了?” 高副将说这个话的时候,特别开心,非常得意。 不知道,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高副将说:“所以,我现在忽然觉得,书里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扯淡!这不过是男人为了控制女人说的混账话!不过是男子怕女子有作为,自己无法更好的操控他们罢了。” 谢景墨眸色沉沉。 高副将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若真较真起来,将军,云昭在军中的功劳,不比我们任何人低,你敢说,你当初隐藏了云昭的才能,不是因为怕她脱离自己掌控?” 谢景墨冷笑,“怎么可能,我是怕她在边塞树大招风,危险。” 高副将没跟他辩,“我还以为,林如玉的事情出来,你会冲进去找云昭呢,倒是没想到,会跟我在这里喝闷酒。” 谢景墨眸色沉沉,闷头喝了口酒后,说:“如玉说,云昭是因为要跟她争风吃醋,所以才对她下的手。” 高副将给谢景墨倒了杯酒,“所以呢?” “可我问过一起出去采买的宫人了,他们说,是有人找的云昭,把云昭引入了巷子里,并且有人看见,林如玉是拿着刀进去的。” 谢景墨说完,喝了杯子里的酒。 转头看着高副将惊愕的脸,“怎么?” 高副将一脸惊愕,“将军,你长脑子了?” 谢景墨:“……” 高副将:“还有呢?” 谢景墨没跟高副将计较,又说:“而且,就云昭眼前对我这态度,她根本就不能因为我争风吃醋,林如玉这话,我很难相信。” 高副将哈哈笑起来,“还真长脑子了。”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觉得自己貌若潘安,云昭就是死都会固执的喜欢你呢,看来你是有自知之明的。” 谢景墨恼怒的瞪了高副将一眼,“你现在是在说风凉话吗?” 高副将嘿嘿一声,“将军,我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若仔细把你入京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好好想想,你会有新的发现的。”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沉思的脸,微微叹气。 他低低的说:“只不过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云昭接到高副将叫宫人传给自己信时,她正巧遇见了幕城延。 一改外人嘴里的腹黑,幕城延看着她,扯出散漫的笑,嘴里刻薄的很:“我还以为,京中有什么东西叫你值得放下边塞快活,回来蹚浑水呢,看来,你过的也不怎么样。” 见到故人,云昭放松下来。 她笑了笑,“对啊,受到惩罚了,你开心了吗?” 幕城延哼了一声,“你要找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昭郑重的对幕城延说:“谢谢你让我爹娘埋在里子拐,也谢谢你给了常恒救命药,替我还了恩,大恩大德,我日后一定报答。” 幕城延表情闲闲,“日后?我可不稀罕日后。” 云昭愣住,“?那……你如今有想要什么东西么?” 幕城延表情傲娇,“城外莲花池里新鲜的莲子,你给我采两柄。” 云昭:“就这样?” 幕城延环胸,“我要最大的!” 第186章 长了一张漂亮脸,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谢景墨来皇后宫里找云昭。 皇后眼睛不是眼镜,鼻子不是鼻子,冷冷淡淡的说:“你不是说云昭是你的人,你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么?我瞧着,她倒不像多听你的。” 谢景墨没什么好脾气,“人呢?” 皇后不满说:“听说跟摄政王出去了,谢景墨,你的人好手段啊,幕城延那种油盐不进的人都能跟她亲近,云昭可真是好手段!” 皇后若有所指的说:“长了一张漂亮脸,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不等皇后说完,谢景墨已经抬步迅速离开。 问了守门的人,才知道他们往城外去了。 谢景墨找了许久,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才在城外一大片莲花池里找到了云昭。 漫天的莲花,风一吹,花瓣就四散开来。 湖心的凉亭里,一男一女席地而坐,腿身在凉亭外。 “怎么样?没骗你吧,带茎的莲子最甜,你试试这个。”幕城延剥开后,递了一个过去。 云昭接过去,放进了嘴里。 谢景墨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云昭这样笑了。 云昭的眼睛是桃花眼,瞳仁很大,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精致的脸庞带了笑,叫人移不开眼。 云昭此前,只对他这样笑。 如今—— 却对着另外一个男人! 谢景墨谁不清楚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只知道,幕城延在他的眼里变得极其碍眼!而云昭的笑,也变得极其难看! 她只能对着他笑! 只能是他! 谢景墨侧在腿边的手缓缓握紧! 云昭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嘴里的莲子散发清香,她刚要再低头剥一颗。 凉亭的木板忽然因为有人重重的走过来,而发出剧烈的震动。 她下意识的转头,还不等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已经被人一把扯了起来。 云昭不备,被拉了起来。 谢景墨低头看见云昭雪白的足,他眯起眼睛,朝着云昭大吼,“你敢不穿鞋!谁给你的胆子!” 云昭被吼的脑子嗡了一下。 回神过来,无语的对谢景墨说:“莲花池里耕作的妇人,都是脱了鞋袜下去的,谢景墨,你心是脏的,看别的东西,也都是脏的!” 谢景墨根本听不进去这些。 也看不见莲花池里耕作的人,他只知道,他不允许云昭在除了他之外的人面前,露出一点肌肤! 一点都不行! “跟我回去!”谢景墨不由分说的拉着云昭,都不等云昭穿好鞋,直接拉着人就走。 幕城延站起来,皱眉,一把拉住了云昭的手腕。 谢景墨立即停步,他用近乎杀人的视线盯着幕城延,“放手!” 幕城延面色很冷,他直直的跟谢景墨对视,“你就是现在有天大的事情,也让她先把鞋子穿上。” 凉亭里多有人来休息,鞋子带了小石子,嗝着脚疼。 谢景墨烦躁的很,侧身过去,一把扯掉了幕城延握着云昭的手,“跟你没关系!” 谢景墨拉过云昭到自己身侧,而后抬起手,遮挡住了幕城延所有的视线,低头对云昭说:“穿鞋!” 云昭完全不知道谢景墨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她皱眉穿鞋,才刚一穿好,还不等站稳,就被谢景墨拉着手腕,一把带了出去。 “上马!”谢景墨命令道。 云昭站稳后,理了理衣服,然后才皱眉看向谢景墨,“你有病?”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云昭,“谁允许你单独跟幕城延出来的?” 云昭闻言,掀起眼眸,她没说话,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谢景墨。 直到,谢景墨自知理亏的抿了抿唇,“皇后找你。” 他编了个借口。 云昭不咸不淡的牵了自己来时的马,翻身上去。 谢景墨见状,立即翻身上马,跟上。 “你知不知道,你擅自离开皇宫,若皇后出现什么事,你作为贴身太医,担待不起。” “你又知不知道,当班期间,出来玩乐,若是叫旁人知道的,参你一本,可不是不可!” 云昭闻言,偏头看了眼谢景墨,语调讥讽,“我想除了谢将军,应该不会有人这么闲,来关注我一个小小的太医是否来这莲花池休息片刻了。” 谢景墨皱眉,刚要反驳。 云昭却已经懒得听,只听见一声,“驾!”云昭夹紧马腹,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一直到快到城门口,谢景墨才追上云昭。 谢景墨一时间无比感慨,云昭的马术,还是他教的呢。 抵达宫门,云昭翻身下马。 回宫的时候,谢景墨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云昭远远的瞧见福海公公,主动上去打招呼。 于是。 福海就被夹在了两人中间。 “公公出宫了?”云昭问。 福海有意要跟云昭闲聊,他们平常无聊也会聊天。能够跟云昭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他们这种人的福气。 可此刻—— 福海后背的冷汗都要出来了,谢景墨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嫌弃他碍事的想法非常明确了。 “啊,”福海声音颤抖,“出去了一趟,云太医也出去?” 云昭从衣兜里拿出新鲜的莲子。 福海当下顾不得谢景墨在场,接了过去,“新鲜的,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新鲜的莲子了。” 云昭知道福海家道中落,跟他聊天的时候,便知道,他家门前有一大片莲花池,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便也就是那一片莲花池了。 城外种莲,可他们是宫人身份,不能出城。 云昭变魔术一般从衣兜里拿出一朵粉色莲花,递到了福海的手中。 福海当即热泪盈眶。他没料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云昭会记在心里。 谢景墨在一旁,唰的一下,脸就黑了! 感情他出去找她,她倒给旁人送花! 还给一个阉人送花?! 跟云昭认识这么久,云昭从未给他送过花! 谢景墨的脸阴沉沉的,云昭不想给福海压力,笑着说:“那我回宫了。” 福海点点头,看了眼谢景墨后,低头离开。 “你倒是会巴结人,知道福海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么费尽心思。”谢景墨阴阳怪气。 云昭懒得搭理他。 不过细细一想。 这红墙之中,皇上权势最大,她若想没有后顾之忧,该找皇上这个靠山才对。 第187章 赐婚? 谢景墨看着云昭小狐狸一般的精明眼神,立即如临大敌,“你在想什么?!” 云昭收起脸上的计较神色,淡淡,“谢将军真聪明,谢谢将军提点。” 云昭说完,直接进了皇后的宫里。 云昭回去的时候,皇后正在院子里喂鱼。 看见云昭回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云太医可真厉害,前有谢景墨,后有摄政王。” 云昭眸色淡淡,“距离之前说的七天,可没几日了,您有空在这里跟我说风凉话,不如去替我找凶手。” 云昭说完要走。 刚要抬步,便听见皇后淡淡说:“已经有眉目了。” 云昭闻言,立即扭头,“什么?!” 皇后丢着鱼饵到鱼塘里,“整个皇宫,虎口有痣的宫人有五个,等我细细查完,再告诉你。” 云昭沉了沉眉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几日后。 云昭从药房里配药出来,路上遇到了幕城延。 幕城延看着云昭瘦小的身子包裹在宽大的宫服中,一张脸被太阳晒的红彤彤的。 “聊聊天?” 他们爬上了最高的凉亭,坐在里头。 幕城延看了眼云昭,“什么时候去看你父母?” “你父母墓碑上我未提字,等你回去给他们提。” 云昭坐在高处,眺望整个北京城,“会回去的。” 幕城延垂了垂眼,“有些话,本应该你父母跟你说,可他们没机会了,那我跟你说一句,父母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的孩子开心快乐。 若他们真的在天上能看见你,也不希望你被仇恨束缚,可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无法平息,” 幕城延说:“这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我不劝你,但是云昭,你答应我,等这件事结束,跟我回去吧。” 云昭缓缓的掀起眼,看着幕城延,点了点头,“嗯。” 幕城延笑起来,样子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潇洒,“行,那咱们说定了,这一次你若在食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幕城延伸出手,“拉钩!” 云昭笑了笑,“小孩把戏。” 幕城延却很固执。 云昭于是伸出手。 幕城延:“云昭,你跟我立下了约定,事情结束,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我这这个人,可不会原谅别人出尔反尔两次!” 云昭点点头。 高处的风很凉。 云昭回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在凉亭里等着了。 那姿态跟平日里不同,很是有些傲娇,像是探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杀我父母的,是谁?!”云昭问。 皇后微微扯笑,“我是将范围缩到最小了,可云昭,我告诉你是谁,你并不一定真的敢动她。” 这话一出,云昭便知道,这后头是个了不得的人了。 皇后看着云昭紧绷的脸,笑一下,“你确定,你还要报仇吗?云昭,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我还是告诉你一句话, 人,很多时候,还是笨一点的好,别知道那么多东西,这样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心里自然也能够轻松许多, 你如今是宫中得宠的太医,你若不这么固执,日后飞黄腾达,那都是小的了,容远即将退了,你若保我孩子顺利生下,皇上容颜大悦,说不定就把太医院之首的位置给你了。” 云昭看着皇后,可不觉得她会这么好心。 皇后笑笑,坦然承认,“我是没那么好心,不过我觉得你那天的话有道理,我是个要死的人,可我孩子会一直活着,他需要朋友。” 她希望云昭可以一直在这宫里,这样她的孩子,也大概率能够平安长大。 “我没兴趣做什么太医院之首,告诉我,你所怀疑的两个对象,是谁。” 皇后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云昭凑头过去。 皇后的寝殿一片安静,热风迎面而来,云昭眼睛缓缓的眯了起来。 话说完了。 皇后直立起身子,她盯着云昭的脸,“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云昭,你考虑一下我前前面说的话。” 云昭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了,她冷冷的说:“我不屑!” 皇后点头,她已经预料到云昭的固执了。 “行,随你吧。” “不过,我希望你遵守承诺,照料我孩子一路平安生下来。” “另外,若日后有机缘,我希望你帮帮这个孩子,我们家会感谢你的!怎么说,这也是你保下的孩子,对吧?” 皇后从前跋扈,如今为了孩子,倒是低了头。 云昭看着眼前眼神迫切的皇后,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头,“好。” 皇后笑了笑,低低的说了句,“你还是心软。” 云昭从皇后这里出去,原本要去太后宫里,迎面就撞上了谢景墨。 谢景墨远远的看着她,等走近了,问,“要去找谁?” 这话意有所指。 云昭笑了笑,“我正要去太后宫里给她请平安脉。” 谢景墨沉默了片刻,“不再想想吗?那是一国之母,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云昭笑起来,“谢将军说什么呢?我是军中太医,皇后孝顺,让我去给太后请个平安脉,您这样戒备我,做什么?” 谢景墨眉头皱的很紧,“可她终归是我母亲!云昭,你不顾念从前,也要想想之后,我们之后……你若是动了太后,我们还有之后吗?” 云昭笑起来,她看着谢景墨,“将军说什么呢?我们早就没有以后了,我刚刚已经说了,不过是去给太后请平安脉,将军若是不放心,跟着的一起去?” 谢景墨就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太后宫中。 太后诧异的看着底下站着的两个人,“你们今天怎么一起来了?” 云昭跪在地上,说了来意。 太后伸出手,一边跟谢景墨聊天,“哀家听说,林如玉的脸毁了?” 说话的时候,眼神看了眼谢景墨,又看了眼云昭。 后者表情淡淡,像是跟她无关。 谢景墨低头,“是。” 太后开口之前,又看了眼云昭,而后对谢景墨说:“既然容貌有损,那王妃人选,你要另择他人,你心里可有人选?” 谢景墨听着这话,也看向了云昭。 太后笑了下,“你若心里有了人选,那便跟哀家说,哀家赐婚,总归叫你心愿达成。” 第188章 换一颗大树 云昭明白这两人什么意思。 她跪在地上,感觉此刻的自己如蝼蚁一般,这些贵人抬起脚,自己就再无反抗的力气。 太后问,“云昭,若我将你许给景墨做妾,你可愿意。” 谢景墨听见这话,微微的皱了下眉头。 太后瞧见了,于是说:“云昭,你身份地位,遇上景墨,已经是造化,即便是做妾,也已经是王爷的妾了,你应该知足。” 之前太后曾经说过,让云昭做谢景墨的王妃,当时不过是要制衡林如玉。 如今,林如玉毁了容貌,那对太后便再没有威胁。 她知道谢景墨属意云昭,可她希望谢景墨娶了宰相侄女郭巧巧为妻,云昭便算是她给谢景墨的一颗糖,他要这颗糖,就得收了云昭。 太后说完后,自古自的说:“景墨,巧——”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 云昭却已经先俯身说:“太后,云昭身边低贱,高攀不起王爷府,请太后收回承命。” 太后闻言,脸色当即不悦。 “你说什么?!” 谢景墨只以为云昭是不满自己为妾,他也知道太后的心思,于是,他说:“太后,我答应过云昭,这一生只娶一人,绝不纳妾。” 太后闻言,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她冷冷的目光自上而下的落在了云昭的身上,“是这样吗?!” 口吻加重,颇有威胁的意思。 “云昭,”太后面笑肉不笑,“你可要知道,即便如今你家人已经死绝,可如今还尚有一名为副将的姐夫,还生还。” 云昭睁大了眼睛。 太后说:“前些日后,常家来报,说你姐夫醒了,哀家送了一颗千年人参去,他如今便已经能下床,哀家心思贵重,你可知道该如何报答?” 如何报答? 就是把自己许给谢景墨做妾? 太后轻慢的笑了笑,很矜贵的喝了口茶,“云昭,你要知道,这京都是皇帝的京都,哀家要让一个人死,他就不可能活,你可清楚?” 谢景墨闻言,皱眉,“太后,臣的婚事,自己会拿主意。” 太后看了眼迟迟没有表明态度的云昭,说:“哀家给你一日时间,若你同意,明日一早,花轿会去皇后宫里抬你。” 这样一来,皇后就不得不换太医。 之后的一切,便都在掌握中。 而这一切,只需要牺牲云昭一个女子便都可达成。 何其划算。 太后眼睛也不眨,云昭抬眸想要求一声,可在看见太后面色淡淡的表情后,沉默了片刻,缓缓的退了出去。 云昭低头缓慢的往外走。 身后的太后并没有多少顾忌的对谢景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皇后必须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明日你把云昭抬出去,日后宫里的事情,你们都别插手了。” 谢景墨烦躁道,“这些事情跟云昭有什么关系,她最厌烦有人拿她家里人作为威胁。” 太后嗤笑一声,“不过一枚棋子,你何必这样上心,再者,谢景墨,对待女人要宠也要狠,你就是犹犹豫豫,徘徊不决,才难成大事!” 谢景墨皱眉。 太后烦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安排了,这个云昭心思太难琢磨,也很难拿捏,你玩一段时间也就罢了,过几年你没了新鲜劲,再丢回边塞,别再让这样的硬骨头回京。” 云昭一字一句,听的一清二楚。 她转头,看见谢景墨动了动唇,距离远了,她没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 云昭从太后这里出来,那一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她抬起头,看见了烈日,晒的人心里沉甸甸的。 片刻后。 她眯着眼睛低下头,低低的说:“幕城延,这一次,我或许又要食言了。” 太后是宫中翘楚,没有人会为了她得罪太后。 云昭经过御书房的时候,听见两个小太监说:“摄政王去打猎了,听说要三日后来回。” 云昭低头,苦涩的眨了眨眼睛。 那一日,她在深宫的高楼上站了很久,等到天空的晚霞划破天际时,她跪在了皇上的门口。 福海叹气,半蹲下身子,“就这样急么?摄政王后日就回。” 云昭低着头。 太后此举,是故意避开幕城延。 所以,太后不会让谢景墨的花轿,迟一天来。 她等不到幕城延回来了。 福海叹气,“那我进去跟皇上说,在门口等?” 云昭点头。 福海抿了抿唇,最后问了云昭一句,“云太医,一如宫门深似海,你可要想清楚了,一踏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宫里头的权谋利益,心狠手辣,都将成为日常主线。 云昭跪的笔直,目光坚定,“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太后的那一句:这个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彻底点醒了她。 她要找一个人,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唯一的家人,更足够让她在这个深宫中,找到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 这个人,只有皇上! 谢景墨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福海公公对云昭说:“云姑娘,皇上请你进去。” 谢景墨追过去,他急迫的喊了一声,可云昭却毫无反应。 她的脚步连顿一下都没有,直接抬步迈进了大殿里! 谢景墨追过去,被福海拦在了门口。 “让我进去!” 福海跪下来,“将军赎罪,皇上说了,暂不见客。” 谢景墨一张脸冷的像墨,“云昭刚刚进去了!” 福海点头,“是的,云太医得皇上召见,如今进去了,将军若有急事,不妨在这门口等一等?” 谢景墨哪里肯等! 他心慌的厉害。 他想告诉云昭,我从没想过让你作妾,你若不愿做妾,那便做妻,你只要开口,之后的一切我来处理。 即便是太后,他也能够和缓的处理了这件事。 他没料到,云昭这样性子刚烈,他没料到,云昭会想到攀上皇上这棵高枝。 他自始至终,自信的以为,云昭的依靠,云昭的选择,只有自己! 谢景墨站在宫殿门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扇大门。 他声嘶力竭的大吼,“云昭,你给我出来!” 第189章 真正下定了决心 宫殿里。 皇上听着外头谢景墨的嘶吼,在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昭。 “云太医,你可知道,谢景墨对你势在必得,太后早前已经跟我说了,把你赐给景墨,朕已经答应了。” 皇上没说的是,圣旨都已经写好了。 云昭晚来一步,圣旨都要拿出宣读了。 “你如今是什么意思?” 皇上有些看不懂云昭,这么好的上位机会,云昭为何来了自己这里。 云昭在边塞跟谢景墨厮混七年,诸多情谊,如今虽然不是王妃的位置,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十分正常,云昭在宫中多时,理应看透。 “你不愿只当一个小小妾室?”皇上猜测道,口吻里有些不悦,他们这些皇族看中的人,可没有被嫌弃的,“云太医,可你也不过只是个太医。” 跟皇亲贵胄,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人的出生本就决定了一切。 “皇上,我不愿。”云昭承认的坦然,“我是一个人,我不是谁手里权谋的棋子,您之前答应过,云昭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皇上看着云昭,“可如今是太后发话,朕也没办法。” 云昭闻言,沉默了片刻。 就在皇上听不得外头谢景墨的吼叫,要让人把云昭带出去时。 云昭忽然深深对着皇上一拜。 皇上看着云昭清丽的脸,不解,“你什么意思?” 云昭再抬起头来时,眸色清透,坚定,她说:“如果,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这个人的高度,而我的高度也只能为人手里的一枚棋子,那么我便要豁出去命的选择执棋人。” 皇上闻言,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看着云昭,“你什么意思?” 云昭面不改色,“你初登大统,朝堂动荡,后宫忧患,另有太后对您政务上的把控,使得您这么多年,已经无法真正的实现自己的统治梦想。” 皇上刚刚还温和的脸,一点点的沉下去,“云昭,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云昭说:“臣知道,我还知道,您壮志未酬,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被人威胁,即便那个人是您的兄长,是您的母亲,您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上!” 云昭的声音淡淡的,外头的雨落在窗帘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表情肃冷,“若我注定了要成为一枚棋子,那我愿意奉您为执棋子的人。” 皇上觉得云昭这话荒唐。 他显示严肃,而后又笑起来,最后,威严的大殿里陷入一阵诡计的沉默中。 “云昭,你以为你是谁?你一介女流,敢放这样大话?” 云昭不卑不亢,一字一句,“您是皇上,您若觉得我是一介女流,我便是,若您觉得我不是,那我也可以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刀。” 皇上看着云昭认真的神情,沉默了许久。 “如何成为的手里最锋利的刀?”皇上说。 云昭轻声却有力道,“八年前,我替父从军,瞒过了军前体检,七年间,我救治军中重患无数,同时,随兵出征数百次,其中,我献计无数,用毒兵败敌军最高达五万余人,另外劝降敌军三次,手刃敌军首领五次。” 云昭细细数着。 皇上脸上却是一连又一连的惊愕。 云昭还在说:“这些战绩,有史可查,皇上,边塞磋磨七年,我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也可成为您真正掌握,统治朝中的一把利刃。” 皇上沉默片刻,“你不愿做谢景墨的妾,却非要来趟这浑水,为何?” 皇上不明白。 云昭笑了笑,随口扯了个谎,“我曾在亡父母面前许诺,这一生,绝不为人妾,日后若嫁,也须男方入赘,以蓄我云家香火,爹娘遗愿,云昭不敢违抗。” “再者,良禽折木而息,您是明君,云昭早心生钦佩,自然要选您作为我的主人。” 后面的话是虚话。 皇上明白,可是不妨碍他觉得这话中听,好听。 “那你这个意思,是要朕驳了太后赐你的婚约?” 云昭再一次深深一拜:“臣的意思是,以三年为期,三年后,一切尘埃落定,我自请从宫中离开,您庇佑我三年平安,这三年,我为皇上利刃,您为云昭名义上的夫君。” 三年。 足够她杀了杀害她父母的真凶了! 皇上再一次愣住。 “云昭,你好大的胆子,你现在是在跟我谈交易吗?”皇上吼道。 还一来一往的。 云昭直直的看着皇上,“对您而言,这不是难事,您的后宫,需要有人替您稳妥的掌控,不是吗?” 皇上冷笑,“朕纳了你,谢景墨还不跟我闹的天翻地覆?!” 云昭有备而来,“您只需要跟他说,是我自请入宫,今夜,外头诸多宫人也看的清清楚楚,是我跪下门口求您许我进门,他不会怪罪您。” 皇上再一次沉默。 他忍不住仔细的端详堂下的女子。 每一次。 每一次她都能叫他高看一眼。 明明生如草芥,却总是如春风又生的野草一般,勃勃生机的长成一片嫩绿。 不死不灭。 “你可想好了,”皇上此刻的面容,沉静,冷静,冷淡,“这条路,你走了,可就没有后悔药。” “谢景墨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今日放弃他,就等于彻底背弃了他,你或许不知道,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不得温情,他曾经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后来父王一遭身死,他总归性情上诸多改变, 他对你有真心,无论多少,都难能可贵,你如今辜负,他日后一定加倍找你讨要回来, 他如今会护着你,念着你的好,顾忌你们边塞多年情谊,一趟趟的去宫里寻你,都是因为跟你的这些往昔,因为你不曾背叛过他, 若按照你刚刚说的,他若得知真相,日后,恐怕他不会信你,并且,会不断找你麻烦, 谢景墨的性子有多偏执,不用我说,你比我清楚,你确定要这么做?” 云昭刚要张口。 皇上却已经缓缓抬起手,“云昭,我给你一夜思考,若你反悔了,天亮之前,从这里走出去,刚刚商讨的事情作罢, 若天亮后,朕醒了,你还在这宫殿里头,那便是你真正下定了决心。” 皇上说完,抬步走进了内殿。 云昭跪在地上,静静地注视着宫殿里跳耀的烛火。 第190章 云昭,你过来。 谢景墨就站在皇上的寝殿门口。 最初,他还以为云昭在跟皇上谈事情。 他闹心的在外头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谢景墨渐渐的焦躁起来,“福海,都进去这么久了,你进去看看啊。” 福海低头,态度恭敬,“将军,皇上跟云太医在谈事情,里头没有喊,奴才不不敢进去啊。” 谢景墨挥挥手,“你不敢进去,我敢!你让开!” 福海往地上一跪,“将军,您别为难奴才,您这下若闯进去了,明日皇上就要砍我的脑袋。” 谢景墨抿了抿唇,他沉下了脸,冷冷的注视着门的方向。 皇上寝宫的门长久的没有打开。 谢景墨眯起眼睛,觉察出事情不对劲来。 “这是皇上寝宫,皇上留云昭这么迟,不合适吧?” 福海将头垂的很低,“将军稍安勿躁。” 谢景墨皱眉,“这里头是不是有猫腻?皇上这打的什么算盘,他不会是看上云昭,把人给留里面了吧?!” 福海闻言,啪的一声跪下,“将军,这事关云太医名节,可不敢乱说。” 这话,福海是真心替云昭说的。 所以,当皇上寝宫里的蜡烛,晃晃悠悠的熄灭时,福海的表情跟谢景墨一样震惊。 谢景墨震惊了一秒,而后,现场炸了,他顾不上其他,直接起身要去推门。 被福海叫了好几个太监拦住。 “我不想跟你们动手!你们给我让开!”谢景墨说这个话的时候,一张脸绷的很冷,厮杀的戾气周身翻滚! “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不让开,就别怪我动手!” 福海他们怎么敢让。 谁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谢景墨是个没轻没重的主,真闹出什么事,那可怎么交代? 福海一脑袋的黑线,迅速招呼了侍卫过来。 片刻后。 院子里响起了士兵们的惨叫声。 谢景墨杀红了眼,他浑身冰冷,只知道,他的人如今在那宫殿里头,他要杀进去! 惨叫声持续了半夜。 宫殿里熄灭的蜡烛亮了起来,宫门缓缓的打开,皇上一席正黄色寝衣站在了月色下。 “谢景墨,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景墨一手持着长枪,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皇上,“云昭呢!你把她怎么了??!” 在谢景墨的心里,眼里,云昭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专属物品。 他不要允许任何人,在他没有同意之前染指! 皇上一只手靠在身后,一边淡淡的看着谢景墨,“谢将军,这里是皇帝寝宫,一个女子入了夜,还在里头,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福海惊愕。 谢景墨震惊。 “不可能!”谢景墨下意识的立即反驳,“她不是个贪求富贵的人,就算是圣旨下了,她宁愿死,也不可能愿意入这皇宫内院。” 皇上淡淡的看着谢景墨,觉得这男的真的自大的可以。 “是,之前或许云昭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却并不一定。” “她在边塞陪了你七年,若当初你一回京,就娶了她,或许如今,她便真的只能是你的人了,可你没有,你在林如玉的周边徘徊,举棋不定,那你就别怪有眼光的人对她下手。” 谢景墨不可思议的看着皇上,“你既知道她跟过我七年,也知道我们之间情谊,你却还要来横插一脚?” 皇上不语。 谢景墨又说:“你后宫佳丽无数,还差一个云昭吗?我不管你们在里头做过什么,你把人给我还给我!” 谢景墨眼睛猩红,冷冷的看着皇上,他抬起手里的长枪,对准了皇上。 “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君臣!” 皇上料到了谢景墨会闹。 而且也知道,他这次一定会闹个大的。 可却没料到,他会这般行事,这样的胆大妄为! 福海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立即站到了皇上的身前,惊恐的对谢景墨说:“将军!你冷静!这可是皇上!你这长枪是指向敌人的!怎么会指向皇上呢!” 谢景墨狠狠的盯着皇上身后的那扇门。 他大吼了一声,“云昭!你给我出来!你现在出来,还来得及,我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若此刻不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景墨吼的声嘶力竭,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眼底一片猩红,看的福海都不忍心。 皇上依旧背着手站在宫殿的门口,他看着谢景墨疯魔一般,心里想的是:情爱这个东西,碰不得。 谢景墨在月光下的面目狰狞。 皇上后退了几步,而后,低头对福海说:“多叫点人来,别让他进来。” 福海点头,“是。” 那一晚,惊动了整个御林军。 皇上坐在床边,听着外头的喊叫声,不堪其扰。 此刻的他,有一些后悔。 为了一个云昭,得罪谢景墨,会不会代价太大了。 直到—— 云昭缓缓的从地上起来。 一点点的解开了衣带。 皇上:“……” 皇上紧了紧落在床边的手,“你……做什么?” 话音落下。 云昭的外衣掉落在地上,随后,是头上的素色发带。 皇上彻彻底底的愣住。 他看见云昭的长发如瀑布般柔顺散开,也看见云昭一身白色里衣下,纤细的身段。 他呆住。 云昭脑子却十分清晰,她越过了地上的衣服,打开了寝殿的门。 一瞬间。 皇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之后。 是长枪落地的声音。 谢景墨的声音震撼,那是皇上从没听过的颤抖,“云……云昭。” 云昭没有走出大殿。 她依旧站在里面,披着长发,素着明艳的脸,站在斜视进来的月光中。 风一吹。 带动飘逸的发,带动轻薄的衣角。 那一刻的云昭,如天上的仙子,款款下凡。 那一刻的皇上想—— 或许,他知道,为什么谢景墨这么放不下云昭了。 “谢将军,”云昭的声音清脆明亮,“何必如此呢?” 谢景墨看着云昭单薄的身子站在风中,他皱眉要上前去。 却见云昭微微后退了一步。 谢景墨立即停步,他的表情变的小心翼翼,他对着云昭,隔着许多个侍卫抬起了手。 “云昭,你过来。” 第191章 我要用自己命去赌一个男人的良心,可不太蠢 谢景墨想说。 你过来。 像从前一样,于千万次中,毫无疑问的选择握住我的手。 他眼神期盼迫切,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昭。 “你听话,云昭,过来,你听话。” “只要你过来,一切的一切,就都算了。” “我不跟你计较。” “天亮了,我就带你回家,你不是要当我的正妻吗?行,我答应你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为了那五千铠甲,为了云梦,也为了林如玉,你心里对我诸多不满,这些我都知道, 日后,我会弥补中,我会安排林如玉嫁给合适的人家,我日后会好好的照料你,我答应过你,此生不再娶妾,我会做到, 你现在出来,你从里面走出来,好不好?”谢景墨的声音低声诱哄。 云昭却始终安静。 许久后。 云昭才遗憾的说:“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不高兴,在伤心什么,只不过,你从未放在心上。” 谢景墨蹙眉,“我有苦衷,我是大将军,我有我的衡量,今天我们不说这些,你先出来,好不好?我们回去,慢慢说。” 谢景墨要哄人的时候,很会哄。 他会说最好的听的话,会做最软乎的事,所以,从前只要勾勾手指头,云昭就溃不成军了。 吃了死心眼的亏,也因为舍不得叫谢景墨太为难。 所以之前在军营的许多次,她都轻易的不再跟谢景墨闹了。 这也给了谢景墨一种,很好拿捏云昭的感觉。 殊不知,这好拿捏的背后,是一片真心。 如今这片真心,被彻底辜负了。 云昭看着谢景墨,淡淡的说:“从前,我总是容易原谅,如今,这一次,便不了吧。” 谢景墨的眼睛瞪的很大,他摇着头。 云昭却在笑,“终归是有缘无分,谢景墨,与你从前种种,如前一辈子,日后,我只走我自己要走,想走的路,再跟你无关。” 云昭说完,转头要走。 谢景墨瞪大了眼睛,“不,不是!云昭!你自己说过的,你说过会一辈子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云昭,这是你亲口说的!” 宫殿的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上。 那一日风大,没有关紧的门被风猛的吹开。 再没有人来关。 可谢景墨去不敢,他不敢走进去,哪怕看一眼。 寝殿内,皇上看着跪下地上的云昭。 “你是准备就这么跪一晚吗?”皇上问。 云昭趴在地上,“让您跟谢将军关系僵持,是臣的错,自请罚跪一晚。” 皇上看着云昭的眼神有点深。 片刻后,“随你。”而后,皇上躺下。 再过了一段时间。 周围万籁寂静。 一切都消停了下来。 云昭缓缓起身,外头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地上,是一大片明晃晃的白。 她听见了皇上绵长安稳的呼吸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跪坐在地上,静待天明。 次日。 皇上起床上朝,福海进门伺候的时候,云昭已经在伺候了。 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进去,还是退下。 云昭淡淡的说了一句:“烦请问福海公公,这腰间香囊,平日里可是戴在这个位置。” 一句话,解了福海的困。 福海进门,等一切都料理完了,皇上看了眼云昭,淡淡说:“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你也要走完,昨夜的话,朕记下了,日后你作为朕的妃子,就住在日辉宫吧。” 云昭跪地,答:“谢皇上。” 太后醒过来才知道这件事,此时,皇上已经赐了云昭贵人的身份。 太后气的狠狠甩了一盏茶! 午后。 云昭接到懿旨,大致意思是,皇后之前是她照料,如今胎像不稳,要她再过去一趟。 云昭没有推辞。 她坦荡的走在这红墙绿瓦间,走到了皇后的跟前,行了个礼。 “云昭,原来你的目标是皇上,倒是我小瞧你了。” 云昭在侧面的位置坐下,喝了杯茶,然后才淡淡一笑说:“我们之间的约定,依旧作数,你帮调查凶手,我替你掩饰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眯起眼睛,“你如今是贵人了,居然还要做这件事?” 云昭笑笑,“人生在世,总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为人子女,若都不能为自己的父母报仇,那便枉为人!” 皇后静静的看着云昭,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如今女子多依附男子,这么有血性的,倒是少见。 “行!”皇后说:“若我最后能够替你手刃了仇人,”皇后并不知道,云昭跟皇上的约定,她对云昭说,“那我希望你承诺我,照料我的孩子平安长大,我要你成为我孩子的额娘。” 云昭闻言,笑起来,“口气这么大?” 皇后说:“毕竟你的仇人是这两位里的其中一位,一个是当今太后,一位是未来皇后,哪个都不简单,不是吗?” 云昭抬了抬手里的茶杯,“成交。” 皇后勾了勾笑,觉得云昭这人痛快,跟宫里那些尔虞我诈的蠢货都不同。 她悠闲起来,摸了摸肚子,“昨夜动静闹的很大,谢景墨……你是真放下了?” 云昭也悠哉起来,她淡淡一笑,说:“当初您说,年少时您对皇上一往情深,可如今却落的如此下场,可见情爱这事,终究是奢侈, 你明白的太晚,所以你得死,日后你的孩子得管别人叫娘,这却已经是你最好的安排了, 你不遗憾吗?皇上会因此心疼吗?他不会,他日日在其他的女子塌上安眠,我若跟你一般,也只能在谢景墨面前混个面目全非。” 皇后看着云昭明艳的脸,“你倒是想的开。” “不想开,不行啊,”云昭说:“我不愿自己变成深宫怨妇,谢景墨也不值得我如此。” 皇后说:“可觉得谢景墨不会对你那样狠心、” 云昭笑起来,她看着皇后,“我要用自己命屡次去赌一个男人的良心,可不太蠢?” 皇后闻言,深深顿住。 许久后。 她拿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 茶水凉了,入了胸口,心尖冰寒一片。 皇后淡淡说:“若我有你的觉悟,也不至于如此,若我的孩子日后真的有机会在你膝下,劳你细细教导,我家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第192章 那不懂事的,已经打死了 云昭从皇后这里出来的时候,谢景墨已经等在门口了。 云昭朝他拂了拂身子,礼貌而客套。 谢景墨眯起眼睛,眼底充满了红血丝。 “我昨晚一夜未睡,你可知道?”谢景墨的眼神里似萃了毒。 他冷漠的看着云昭,“我一直站在门外等你出来,我不信你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谢景墨愤怒的胸口起伏,他吼叫着,“你知不知道,王府里张灯结彩,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虽然是妾,可我是打算用正妻的礼仪来迎娶你的!” 谢景墨的眼神里充斥失望,“云昭!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辜负了我!” “你辜负了我对你的这一番筹谋,你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谢景墨情绪几乎失控,他企图在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在云昭的脸上看见一丝一毫的愧疚,后悔,伤心,痛苦。 可都没有。 云昭的表情始终很平淡。 无波无澜。 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将军,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先走了。” 谢景墨抬手一拦,“你想装作没听见?!” “云昭,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昭闻言,嗤笑了一声,她平直的看着谢景墨,口吻很淡,“是么?可我早就对你失望,不抱期待了。” 谢景墨闻言,脸色一顿。 云昭坐上了贵人的轿子,她的视线目视前方,冷而寡淡。 那一日,没有太阳。 周边是无边的冷,穿墙风一阵阵的刮到脸上,谢景墨觉得脸上冷,心更冷。 他看见轿子被抬起来,也听见云昭说:“谢景墨,我早就已经学会,不再依靠你,如今是,未来也是,散了吧。” 那一日,风吹过,洒落漫天的花。 谢景墨站在花下,看着那一抹身影,渐渐远去,他缓缓的握紧了侧在腿边的手。 云昭回了日辉殿,这是皇上赏赐她的宫殿。 还没进门,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桃树下的宜妃。 宜妃转头过来,跟云昭深深对视。 片刻后,她轻轻一笑,“如今不该叫云太医,应该喊你一声妹妹了。” 宜妃一脸的笑意,很亲近的走过来,“之前你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孩子,如今你当了贵人,我送一些好的衣料给你做衣衫。” 云昭道了谢。 宜妃轻轻一笑,“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只不过,我还没把你当了贵人的消息告诉常恒,否则,他一定是会伤心的。 不过我理解的,人往高处走嘛,应该的,妹妹刚刚从哪里来呢?” 云昭:“皇后宫里。” 宜妃点点头,叹气,“也是,皇后没多少日子了,皇上爱惜她肚子里的公主,是会叫人关注的,不过这个皇后就是娇贵, 一点点小毛病也要来麻烦人,你如今是贵人了,她却怎么还好这样劳累你,回头我跟皇上说一声,叫容远过去吧。”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 她知道,去不去皇后那里,自己说了不算,她没必要表态,回头叫人拿住把柄。 宜妃看了眼云昭淡淡的模样,笑了笑,“到底还是生分了,从前,妹妹也是什么都跟我说的。” “妹妹,可你不懂我的心,我是一向很看好你的,之前我就有让常恒跟你在一起,如今我们一起服侍皇上,日后我成了皇后,也好在继续照顾你,你会医术,我有地位,这整个后宫,可不就是我们的天下?” 云昭轻轻一笑,她看向宜妃,“娘娘这话,太重了,天下是皇上的天下。” 宜妃楞了一下,而后抿嘴笑起来,“是,是,倒是我不严谨了,那成,我宫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宜妃迈步走出了日辉宫。 云昭身边的婢女看了眼宜妃,并不十分理解,对云昭道:“宜妃娘娘显然是对您示好来了,您之前也同她亲近,为何刚刚不接了她的好意?” 云昭看着宜妃远去的身影,淡淡的低声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比自己跟可靠。” 宜妃如今只等着皇后死了,就坐上皇后宝座,可后宫的女人容不下太明艳的花朵。 无论从前如何亲近,都抵不上身侧荣耀来的踏实。 这一点,她明白。 宜妃自然更懂。 云昭刚要回屋,外头有太监迈步进来,对云昭并不行礼,高高在上的说:“太后有请!” 云昭身后的婢女闻言,微微的避了一下。 被那太监看见了,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嘴角的鲜血顿时就渗透出来。 婢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监的视线下垂,如看蝼蚁,“贱蹄子!太后见你们家主子,那是你们家主子的福气!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找死!” 婢女瑟瑟发抖,“不是,不是的!” 云昭眸色淡淡,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公公,“公公走吧,耽误了太监召见,可就不好了。” 太监看了眼云昭,嗤笑一声,转头出去了。 云昭抬步跟上之前,跟地上的婢女说:“把嘴角的血擦干净。” 婢女落泪,低声在后头跟云昭抱怨,“人人都说,太后心慈,可实际上,太后是后宫中最心狠手辣的,云贵人,你如今贸然过去,可不吃亏?我去叫皇上来救您?” 云昭偏头看了眼身侧宫女,她嘴角的血迹已经被抹除了,可脸却红肿的厉害。 她淡淡的丢出一句:“看来是还没被打够吗?” 云昭摆出威严姿态,“你如今在我宫里,说话做事,都代表我,你若出了什么事情,别人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我! 我如今不过刚刚成为贵人,太后尚且对我没有如何,你去找了皇上,可不叫外头的人说我恃宠而娇?你是何居心?” 云昭眉眼凌厉,语调威慑。 前头的公公听见云昭这些话,偏头看了云昭一眼。 云昭进入太后的宫里。 外头婢女绝望凄厉的哭喊声从外头传来。 不过片刻,那婢女就断了气。 公公低着头进来,对太后说:“那不懂事的,已经打死了。” 太后坐在高位上,手里端着茶杯,眼神漫不经心,“如今该叫你云贵人了,外头不懂事的下场,你可看清楚了?” 第193章 提前跟您说一声 云昭来宫里不久,可也已经太清楚,这公众弱肉强食。 她低声,“看清楚了。” 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你在边塞多年,身上沾染匪气,可你要知道,这里是皇宫,是权贵之地,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太后不悦,在情理之中。 云昭没有嫁给谢景墨为妾,反而成了皇上的贵人,她心里自然有怨,也有恨。 可碍于她是皇上的妾室,暂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这就是在高位上的好处。 旁人看你不顺眼,可也只能看着。 云昭从来不是个会跟别人争口舌之快的人,她低头,恭恭敬敬的应,“太后教训的是!” 太后眯起眼睛,“不过你既入了这皇宫,就该安安分分的做好本分,若引得景墨跟皇上的纷争,我拿你是问!” 云昭低头,声音低低,“这恐怕不是我能控制的,这些话,我想您应该跟谢景墨说。” “啪!”的一巴掌落下。 太后怒瞪,“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 云昭一边脸肿起来,态度却依旧不卑不亢,“我早就说过,我如今对谢景墨无意,可没有人相信我,连谢景墨自己也不相信, 太后,我不过一介女流,谢景墨要如何,我控制不住,我只知道,如今我的心里只有皇上。” 云昭说这话的时候,谢景墨站在门口。 太后抬起眼,看见了谢景墨眼神地震! 他呆呆的看着云昭的背影,似乎没料到,有一日会听见云昭说自己的心里有了别人。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冲进来,一把将云昭拽了出去。 他威逼的看着云昭,“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昭:“我说的是实话!” 谢景墨:“我不信!云昭,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相信你会爱上别人!你说,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你为什么要依附皇上?是因为要找寻杀害你父母的真相?如果是,我也可以!你何必依附皇上?!皇上不会比我更可靠!” 云昭眸色淡淡。 正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皇上驾到。 云昭甩开了谢景墨的手,走到了皇上的身侧。 谢景墨看着自己空荡荡手心,一时之间,依旧无法接受。 “谢将军,你过界了。” 说完,皇上伸出手,“今天是你作为贵人的第一日,我跟你一起见一见皇额娘,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皇上这个话是看着云昭说的,却又像是说给谢景墨听的。 谢景墨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牵着云昭的手,进入太后的宫中。 里头顿时一片的母慈子孝。 谢景墨皱眉要冲进去,却被人一把拦住,谢景墨转头刚要拔刀,便看见了高副将这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进来了?!” “皇上让我做贴身侍卫,谢景墨,你冷静一点!” 谢景墨冷静不了一点,他要拔刀,又被高副将摁了回去。 高副将把人拉到一侧,低低怒道,“你自己不想活了,别拉扯云昭!” “你要知道,你面前的人是皇上!他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表面现在或许隐忍不发,可心里一定会不高兴,如今皇上江山还不稳固,所以对你多做避让,日后呢?!” “谢景墨,你如今是王爷,是将军什么都不怕,可云昭什么都没有!朝中那些老顽固要是弹劾她,你叫她日后该如何在这深宫生存。” 谢景墨闻言,拔刀的手瞬间顿住。 透过长廊,谢景墨往里看,云昭站在皇上的身侧,温顺乖巧。 他的胸口再一次掀起一股恼怒! “景墨,算了吧。” “云昭走出这一步,一定是想清楚了,你又何必呢?!” 谢景墨大怒,“我何必?!她原本就是我的人!” 高副将,“没有谁永远属于谁的,再说了,这多年了,你也不见得就非云昭不可,你——” 话没说完,谢景墨大怒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非她不可!” 谢景墨的声音很大。 高副将怔了一下,就把人拉到了一边,他掏心掏肺,“来不及了,若这是别人也就算了,可这是皇上,一人之下的皇上!你别胡闹了。” 谢景墨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皇上又如何!当初若我想,如今这皇位便是我的!” 高副将一听这话,吓的两腿发抖,“你真的是疯了!” “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你若当真这么喜欢,太后说让我云昭为妾的时候,你就应该开口,而不是现在追悔莫及,行了,回去吧,这里你看着也是糟心。” 谢景墨冷冷的皱眉,高副将跟身侧的人招呼了一声,拉着谢景墨快步离开了。 太后宫里。 云昭只有只有喝茶的时候才微微抬头。 皇上看了云昭一眼,见她之后都没什么表情,便跟云昭从太后这里退出去。 长长的宫闱。 皇上跟云昭一前一后的走。 身后的太监远远的跟随,从外人眼里,这是一对情深的佳人。 “查到了吗?”皇上问。 “没有。” 皇上:“不在太后宫里?” “每次去,都是那几个公公,可我知道,太后手底下养了一群为她办事的太监。” 这话一出,皇上偏头看了云昭一眼。 眼里有震惊。 云昭说:“之前谢景墨跟我说的,是太后暗暗养着的,您不知道,也是正常。” 皇上的权威,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被挑战。 皇上眯起眼睛,“你故意跟我说的?” 云昭将头低的更低了,“您问,我便说。” 皇上微微蹙眉,“在这宫里,只能朕有权利养暗兵,太后糊涂,”皇上看了眼云昭,“你之前说你诸多本事,那么这些暗兵,就交由你处理,当做你给朕的投诚状。” 云昭低头,应,“是,不过我的手段,会有一些过分,提前跟您说一声。” 皇上没说话,云昭再抬头的时候,皇上已经走远了。 云昭知道,黄山这是同意了。 当晚。 太后的宫中,起了一场大火。 火势很大,将太后的宫殿烧的一干二净。 伴随着火势一样汹涌而来的是所有太后宫里的人身上都长了大片的荨麻疹。 包括太后本人。 第194章 杀了她!!! 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 太医们争相给太后诊治,恨不得每时每刻出现在太后眼前。 唯有云昭。 她只专注于宫人的诊治。 她给宫人们把脉,细细的看过每一个宫人的虎口。 在某个人面前停下时,云昭淡淡的笑了一下。 “李公公。” 这位李公公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可最近不知是什么缘故,外出了许久,昨日刚刚回宫。 云昭盯着李公公虎口的那枚痣,淡淡笑了一下,“我来替您看看。” 如今云昭是贵人了,可李公公也没在客气的。 撇了云昭一眼,高傲的伸出了手。 云昭的视线就落在虎口的那枚痣上,“李公公,今日来太后这里,少见你,是外出做事了么?” 李公公很冷淡,“为太后办事,偶尔不在宫中也是有的。” 云昭摸着李公公沉稳的脉搏,又是一笑,“公公好身体,您这脉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练家子。” 李公公闻言,嗤笑一声,“贵人说笑了,奴才不过宫里最微不足道的,能是什么练家子。” 说着,李公公收起了手,“行了,开方子吧,等身子好了我还要出宫给太后办事呢。” 云昭笑着点头,站起来时,余光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谢景墨。 “这场大火,是你设计的?!”谢景墨几乎立马可以肯定。 “为的就是调查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怀疑李公公,你怀疑是幕后指使者是太后?!” 云昭没说话,脸上没了笑意。 她看着远处,眸色淡然。 “云昭!你不能单单凭借一个所谓的虎口有痣就出手,这也许是偶然呢?” 云昭闻言,转头看向谢景墨,她淡淡反问,“将军,你好会说道理,那你凭什么没有缘由跟根据,只是凭借一场莫名大火,就觉得这把火是我放的?你的依据呢?” 谢景墨脱口而出,“我了解你!” “我了解你的才华,你的心机,也了解你的锱铢必报。”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你宁愿杀错一百,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云昭,可这是太后!”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是么?” “不是吗?!”谢景墨忽然心头升起一股冰寒,“云昭,你现在变的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你从前满怀善意,那份医者仁心去哪里了?再者抛开所有的一切,太后是我亲生母亲!你一点都没有顾虑吗?!” 谢景墨又气又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云昭笑了,“你的亲生母亲,要我顾念?为什么?她又不是我母亲。” 云昭说完,转身进门。 谢景墨立即要跟进去,云昭忽然停步,她冷声警告,“谢景墨,这里是后宫,你作为前朝大臣,频繁出入后宫,不过是仗着皇上宽容, 可你要知道,人言可畏,你终究只是个将军罢了,别无法无天,把自己真当回事。” 云昭说完,迈步走向太后的宫殿。 谢景墨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云昭的背影。 片刻后。 谢景墨要迈步进门,被高副将拉了一把,“行了!她如今是贵人了,跟你不是一路人,谢景墨,你别疯了!” 谢景墨转头,眼神猩红,他说:“你没看见吗?她在玩火!” 高副将停顿片刻,淡淡的说:“那也跟你没关系了。” 谢景墨闻言,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云昭进了内殿,给宫人们开方子。 太后在里头问,“这病多久能好?” 容远的声音传来,“太后,您身上长了疹子,不可见风,这几日清单一些,会好的。” 容远几个开了方子后退了下去。 太后抬起眼,余光忽然看见一个身影。 她抬起眼,看见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是云昭。 她侧身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很浅的笑,她仰着头,看着天,笑意很真诚。 不知道为什么。 太后总觉得,那个笑叫自己不寒而栗! 她心头升起一股恶寒,传了李公公进来,“李明达,你若病好了,替我除一个人。” 李明达:“谁?” 太后:“云昭。” 李明达不解的看着太后,“她?一个刚升上来的贵人?” 太后低低垂眸,脑子里再一次闪过白日里云昭嘴角的笑。 那个笑,叫她实在不舒服。 “嗯,杀了她!我总觉得,她会是无穷后患!女子不能太有本事,特别是云昭会医会毒,这就很是问题!” 李公公想起白日里看见云昭的样子。 白嫩嫩的一张好面孔,眼神有点沉,不过态度上很客气,不见一点被宠爱后的跋扈。 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子可以成气候,不过既然太后说了,他便应下,“是,等这几幅药吃完,奴才就解决了她。” 太后点点头,摆手,叫太监下去了。 当天夜里。 太后急症,忽然头痛欲裂,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 所有人被扣押在宫中想办法。 容远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冷汗,他跪在太后的床边,给太后把脉。 皇上坐在外头,“白日里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这点小毛病都看不好,都是废物!” 一整个太医院瑟瑟发抖。 太后在里面连咳了好几声,容远刚要开口询问。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楚落下。 顿时。 太后的寝宫内,一片死寂的安静。 皇上最初不解,问身侧的公公,“刚刚什么声音?” 这话才落下。 就听见太后惊呼了一声,而后,便是惨烈的呼喊。 容远一脸惨白,过几日他就正式退休了,临了了遇上这个事,怕是晚节不保啊! 他颤抖着唇,对皇上说:“太后上岁数了,剧烈的咳嗽导致肋骨断裂,刚刚——” “刚刚就是肋骨断了的声音。” 太后闻言,立即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的眼前再一次闪过白日里云昭勾笑的表情。 她毛骨悚然,心里想的是,只要她醒过来,就立即叫人处死云昭! 太后陷入昏迷,整个太医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云昭但是淡定,跟其他的嫔妃们站在一处,默不作声。 第195章 你是不是疯了! 一日,两日过去了。 太后都没有苏醒,反而身上的荨麻疹越长越大了,有的甚至流脓了。 太医院的人跪了整整一地。 皇上一张脸铁青的厉害。 趁着没人的时候,皇上把云昭叫到了门口。 “云昭,朕是叫你杀了太后手底下的暗卫,不是叫你杀了太后!你是不是疯了!” 云昭表情情真意切的无辜。 最近有很多人说她疯了。 可她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从前,她为谢景墨活,大家都说,她情深似海,不可多得,如今,她为自己活,大家却说,她疯了。 归根究底,她不过是知道,随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事罢了。 云昭看着皇上脸上的忧心,完全理解他。 这些贵人,只有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即便是情亲淡漠的皇家。 “皇上,您冤枉我了,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太后就病倒了,再者说了,我是会用毒,不过也只是浅薄的毒, 这是荨麻疹,跟毒可并不是一个东西呢,再者说了,太后自己咳断了肋骨,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太后是您的生母,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云昭跪在地上,消瘦的身子被宽大的外衣笼罩,看起来十分破碎。 皇上眯起眼睛,“真的不是你?” 云昭摇头,她懂的藏拙。 自古以来,太能干的将军都会被皇上忌惮,可见用人时,得用最厉害的人,可风平浪静时,皇上希望自己才是那个最厉害的人。 冒头的人都得死! 云昭明白这个道理。 “不是我,”云昭深知多说多错,“不过,皇上,若如今您要顺水推舟做成什么事,云昭或许可以试试。” 云昭抬起眼,看着皇上,“比如,太后的暗卫,我能连着根,一起掀了。” 皇上闻言,脸上有心动。 他抬眼看了看太后寝宫的方向,又有些犹豫,“可……太后现在还病着,朕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太不君子。” 云昭完全理解。 想要得权,又想要美名。 云昭说:“皇上仁慈,太后养兵本就不妥,如今也该是时候,让太后颐养天年了,少了这个暗病,太后心思放缓,自然能够长命百岁。” 云昭说:“这怎么能说是算计,这是孝道!” 皇上点点头,“那你去办吧!” 云昭跪在地上,深深一拜,“是!” 云昭起身时,皇上又开口补了一句,“云昭,你跟朕发誓,你绝对不会动太后。” 云昭点头,表情真挚无比,“云昭发誓,若违背誓言,就让云昭这辈子所爱之人,下那无间地狱,永死不得超生!” 皇上点点头,没觉察出什么不对。 只对云昭说:“那你下去办吧,做事干净一点。” “另外,太后这个病看着有些重,曾经也任职太医院,可有办法医治?” 云昭一脸的纯真,“皇上抬举了,不过会一些粗俗的方子,误打误撞治好了一些病,可不敢在太后凤体上班门弄斧。” 皇上点点头,“下去吧。” 云昭:“是。” 她抬步就走,才刚走到门外,就被一双眼睛狠狠的盯住。 云昭冷淡转头。 “如今倒是好心机了,连皇上都骗!”谢景墨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云昭。 云昭什么医术,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么? 曾经西域部落的王族剩一口气,是云昭用药救回。 三个月后,那皇族皇子大病痊愈,差点要娶了云昭,以示感激! 这样的人,一点荨麻疹,对她来说,不过信手捏来! “你跟皇上,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否则的话,刚刚皇上跟云昭的对话,何至于那么奇怪。 云昭冷淡的看着谢景墨,“将军说笑了,皇上是天子,我能跟他做什么交易?” 谢景墨于是想。 也是。 云昭是贫家女子,除了一身医术,皇上也瞧不上什么,并不至于会到合作的地步。 谢景墨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疯魔了! 他再要抬头的时候,云昭却已经走了好久了。 他心头失落时,高副将走了过来,“我来的时候,林如玉在宫门口,她让我跟你说,有话跟你说,她在宫门口等你,让你出去一趟。” 谢景墨心里烦躁,皱了皱眉头。 高副将呵呵一笑,“怎么?怎么不是捧在手心里呵护吗?人家毁容了,你就不要她了?将军,看来你的钟情,也只是建立在容貌之上嘛, 可若是这样的话,我又想不明白了,云昭可比林如玉长得好多了。” 谢景墨糟心的往外走,走的时候跟高副将嘱托道,“云昭若回来,你跟她说一声,我找她,让她务必在门口等我。” 高副将撇了撇嘴,“将军,你是不是疯了?云昭如今是皇上的贵人,见你做什么?再说了,你都去见林如玉了,你就跟着林如玉回家算了。” 谢景墨瞪了高副将一眼,快步走了。 云昭回来的时候,高副将还是转达了谢景墨的话。 云昭没当回事,抬步要走,高副将说:“真走了?那他回来问,我怎么说?” 云昭头也不回,“你跟他说,若真有那么多话说,就去皇上榻上找我,让皇上陪着一起听。” 高副将几乎惊掉下巴,回神过来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喜欢如今这个飒爽的云昭! 谢景墨匆匆回来的时候,就高副将一个人站在门口跟身侧的士兵闲聊。 谢景墨气喘吁吁,“人呢?” 高副将传达了刚刚云昭的话,谢景墨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人云昭都比你清醒,她自己选了什么路,心里清楚的很,景墨,是你还不清楚,云昭却已经走远了。” 那一夜,谢景墨彻夜未眠。 而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太医院的一群人。 太后把肋骨给咳断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昏迷不醒。 一个方子一群人琢磨到半夜,在皇上威逼的视线中,几人低低的说了句:“那先试试!” 那一晚。 太后咳了血,再度昏迷。 一张脸在烛火下惨白的像个死人。 云昭站在一侧,眸色凉凉。 第196章 震怒 太医院的人跪了一地。 皇上雷霆大怒,“不是说是小问题吗?怎么还越治越重了呢?!你们到底会不会治!” 以容远为首的太医,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面色惶恐,“臣——臣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尽力医治,按理说,这样程度的荨麻疹,只要用药,是不会有大碍的。” 皇上逼问,“那为何一直昏睡不醒?” 云昭站在一侧,已经入夜了。 烛火跳跃,她眨了眨眼睛,走出去之前,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太后。 她往外走,身后是皇上的震怒。 才不过往外走几步,身后有人脚步匆匆的追了出来。 是容霄。 隔着月色,容霄朝云昭深深一拜,“如今,应该叫您云贵人了。” 容霄缓缓起身,直直的看着云昭,眼里有一些还没来得及藏好的情谊。 云昭只当做没看见。 她淡淡一笑,“有事么?” 容霄,“我父亲想要见您,您可否在这里等一等。” 云昭点头,“好。” 容霄的话已经说完了,可却没有走,他低头站在原地,许久后,才低声问出一句,“贵人……如今可好?” 云昭看了他一眼,容霄被养的很好,浑身上下,一股子书生的儒雅,侧脸看过去,也干净斯文。 这样的人,就应该如常恒一般,被捧在手心里,活的像个太阳。 云昭眼神羡慕,淡笑着回答,“挺好的,谢谢容太医关心。” 容霄抿了抿唇,“外头的人都说,你是因为瞧上了高位,所以当初才拒绝我,可我知道,你不是,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容霄沉默了片刻后,又说:“云昭……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总觉得心疼,可我太弱小,我保护不了你,你很厉害,你总是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一切事情, 我不知道说什么,可我想告诉你,日后若有为难的事情,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的,你可以跟我开口,只要我有,只要我能。” 云昭很感激,她点点头,说:“谢谢。” 话到这里,容远来了。 容远看见容霄脸上的神情,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容霄点头,退下。 几步后,又深深转头,可云昭已经跟父亲对上了视线,对他并无半眷恋。 容霄心里遗憾,缓缓退去。 “云贵人。”容霄朝云昭一拜。 云昭:“有事么?” 容霄面色为难了一瞬,可还是问,“太后的病,有些蹊跷,可我说不好,贵人医术非常,可否给老朽一些建议?” 云昭面色沉静,淡淡道,“没有,在我看来,太后确实身患荨麻疹,我认同您的诊断、” 这话一出,容远面色艰难起来,“那依您看,太后为何一直迟迟未醒?” 云昭闻言,又是一笑,“云昭才疏学浅,不知太后为何不醒。” 容远闻言,叹了口气,他低谢了一声。 云昭转身要走,多留无益。 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容远苍老的声音。 “容霄曾经爱慕娘娘,是我有眼无珠,毁了这番姻缘,这件事,是我错了。” “容霄心里却是一直记挂您的,皇宫凉薄,他是第一个对您好的人。” 云昭的步子,缓缓顿住。 片刻后,云昭转头。 月色下,容远一张老脸皱巴巴的,脸上是无穷的辛劳跟忧愁。 云昭垂眸片刻。 容远眼巴巴的抬起头,“贵人,我知道您有您的筹谋,为了父母,理应如此,可我……也有一大家子要顾,皇上雷霆之怒,轻则降职,重则祸及全家,求贵人垂怜!” 说话间,容远就要跪下! 云昭看着月色下,苍老的身子,缓缓跪下。 “贵人,您是为家人,我亦也是。” 云昭沉默许久,风一吹,有些凉。 云昭眼里的清冷一点点清明,“容太医,容霄并不适合宫中,你荣休后,带着他归家吧,他喜好音律,人生在世,难得恣意。” 容远闻言,惊愕抬头。 他明白,云昭给了他们家一线生机,给了容霄难得的仁慈。 在太后的寝殿里,他看见了云昭眼底的杀意,如今来求,不过是尽力一试。 容远深深跪谢。 云昭走之前,在容远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容远保拳道谢。 当晚。 太后虚弱苏醒,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说,容远不愧是宫中之首,用药精准,无人能极。 容远听着赞美之词,在皇上满意的神色中晕厥过去。 太医诊断,容远劳心劳力,耗尽心血,不宜再度操劳。 容霄跪下,请求皇上允许家父告老还乡。 皇上看了眼床上唇瓣已经有了血色的太后,点点头。 容远被抬离了皇宫,身后跟着容霄。 彻底踏出这红墙绿瓦之前,容远睁开了眼睛,他握住了容霄的手。 对容霄说:“最后看一眼吧……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容霄于是懂了,这全都是父亲跟云昭的筹谋。 他站在受益的位置,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他甚至无法跟云昭道一声谢。 容远握着容霄的手,“走吧,孩子,这不属于这里,她也不属于你。” 容霄回头,身后是幽远的长廊,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云昭,再见了。” 云昭在凉亭里喂鱼。 谢景墨怒气冲冲的来。 云昭头也没抬,“谢将军,你是不是太没规矩了一点?这里是后宫。” 谢景墨眯起眼睛,“是你,对不对!” 云昭:“什么意思?” 谢景墨:“你设计了空隙,让容远远离这是非,他才走不过两日,原本精神卓越,眼看着就要康复的太后,再一次陷入昏迷,这很难不让我怀疑,云昭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 云昭淡淡扯笑,“是么?我竟不知,谢将军这么看得起我。” 谢景墨眯起眼睛,“你回答我,这一切,是不是你的设计!” 云昭摇摇头,“将军多想了,我不过一个女子,没有这样的本事。” 谢景墨却不相信,“云昭,我警告你,太后是我亲生母亲,若她出什么事,我不会与你罢休!” 云昭闻言,笑了起来!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第197章 你有当上位者的实力 许久后。 她才在谢景墨的眉头中,笑着说:“你紧张了?” “当初你怀疑我是太后派去边塞的奸细,各种跟我为难,无论我如何解释,你都不相信我, 你多次让我喝下避子汤,不就是不愿意受到太后拿捏么?怎么?如今太后病重,你为何又母慈子孝起来?” “再者,我父母亡故的时候,你多么轻松自在,那个时候,你可曾想过今日,你可曾想过,我也不会罢休?” 谢景墨恼怒,“可她毕竟是我生母!而且,云昭我待你不薄,你不能这么对待太后!” 云昭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很冷很冷的疏离。 “是么?”云昭漫不经心,“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不是都在医治么?将军急什么?” 谢景墨冷冷的瞪着眼睛,“你是确定不愿意放过太后是吗?!” 这话一出。 殿里有太监高呼,“太后又要晕了!” 谢景墨拽着云昭,匆匆进么。 太后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似乎要翻白眼,当着是要晕了。 太后从没感觉自己这么虚弱过,她看见了云昭进门,也看见了她脸上深入谷底的冷漠。 她抬起手,想要跟皇帝说,杀了这个女人! 可还不等真的说出点什么,胸口翻涌一股子的热意。 “噗!”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太后再一次在众人的惊愕中,晕死过去。 谢景墨立即拽着云昭的手,把人丢到了皇上的面前,“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云昭!” 皇上凌厉的眸色落下,“云昭?!是你吗?!” 云昭:“不是我。” 云昭:“谢将军说是我,证据呢?” 谢景墨咬牙,身后的太医们已经乱做一团,有人说要去请容远,可太监却说,已经去请,可容远也晕迷在床,并不能来。 谢景墨冷冷的盯着云昭,“这还要证据吗?整个皇宫里,就你用毒最厉害。” 云昭不慌不忙,“将军,从始至终,我没有靠近过太后,要下毒也需要有媒介的,您告诉我,我怎么下的毒,又为何要下毒?” 云昭看着谢景墨,“我跟太后并无仇怨,我为什么要毒害太后?我不明白,请谢将军指点。” 一屋子的人,云昭就这么问出来了。 可谢景墨却答不出来。 不是不说,是不能说。 于是,谢景墨只好恶狠很的盯着云昭,“我知道是你!” 云昭笑笑,“人的成见是心里的一座大山,谢将军觉得我出身卑贱,诡计多端,配不上皇上,故此来污蔑我,可我确实不曾近太后的身。” 皇上看了眼云昭,后者言之凿凿,神色毫无异常,只有一片坦然。 他对云昭说:“起来,你先下去吧。” 谢景墨看着云昭退下,眼神里覆盖上恨意! 他大吼,“云昭,别让我恨你!” 云昭头也不回。 当晚,太后病重。 幕城延匆匆从围猎场回来,看见云昭的时候,她已经一身贵人的服侍了。 幕城延眼底一片冰寒,却又在下一秒,被浓稠的心疼所替代。 “你做事,总是这么极端。”说着,他将狐皮套在了云昭的身上,“去猎场打猎瞧见的,叫人处理,紧赶慢赶的做出来的。” 云昭拢了拢身上的袄子,笑起来,“很暖。” 幕城延什么都没问,却好像什么都已经知道,“你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谁都劝不了你,你确定,自己可以掌控得了皇上,那可是皇上。” 云昭挑眉,笑了一下。 幕城延知道此刻不合时宜,可还是抬起手,刮了刮云昭的鼻子,“你啊。” 云昭:“我以为,你会像从前一样骂我,怪我。” “我是想,”幕城延叹气,“可父母之故,摆在首位,我开不了口去怪你,但是云昭,你曾跟我许诺,要跟我回里子拐,你不许食言!” 云昭点头,“三年后,我一定回去。” 幕城延笑了笑,身后太监来说:“摄政王,先进去看看太后吧。” 摄政王点头,进了去。 云昭刚要往外走,忽然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 云昭皱眉看过去,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听了多久的谢景墨。 谢景墨一张脸黑成了锅底,他冷冷的凝眸,走过来,“什么三年后?” “你答应了幕城延什么?” “你们之间,做了什么约定?” “你跟幕城延,如今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三年?!究竟什么意思?!” 谢景墨紧紧的盯着云昭,最后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意思?!” “你当贵人,是你跟皇上的交易?否则你为什么盘算好了,三年之后一定会离开?” 云昭确实没料到谢景墨会忽然出现,可既然听见了,她也不怕。 “将军听错了,”云昭表情淡淡,“没有什么三年。” 谢景墨表情顷刻狠厉。 刚刚他一听说幕城延回来了,立马就出来了,就是怕幕城延纠缠云昭。 倒是没料到,会听见这一番话。 “你告诉幕城延你的计划。却不告诉我?!” “就因为我是皇家人?!” “云昭,你厚此薄彼!” 云昭听见这话,都笑了。 笑容讽刺,不达眼底、 “谢将军,真会开玩笑,您的亲生母亲还在里面躺着,你现在还有心情跟我说这些?” 这话落下。 里头的太监在里面大吼,“太后又吐血了!来人啊!来人啊!” 谢景墨当即要进去,进去之前,冷冷的瞪了眼云昭,“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休想跟幕城延勾勾搭搭!” 说完,谢景墨走了。 云昭觉得无聊,她坐在凉亭里,不一会儿,皇后出来了。 “你动的手?”皇后问。 云昭偏头看了眼皇后,扯笑。 皇后有些意外,但是又没那么意外,她笑了笑,“我现在越发觉得,选你做我孩子的额娘,是明智之举,云昭,我的孩子若日后做了皇帝,你就是最年轻的太后,如何?你要试试么?” 云昭摇摇头,“这张大饼,并不好吃。” 皇后笑了笑,“怎么。你怕宜妃?” 她死,宜妃上位,她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允许别人的孩子当皇帝? 皇后笑笑,“可我觉得,你有当上位者的实力。” 第198章 问点事儿 太后再一次陷入晕厥。 宫中人陷入一片焦灼中。 云昭趁着夜色,穿着黑色的斗篷,抵达了宫中最阴冷的地方—— 冷宫。 “是你!”太后身边的李公公眯起眼睛。 云昭轻轻一笑,“李公公,我没别的意思,找你来,问点事儿。” 月光下,李公公虎口的那枚黑痣越发明显。 云昭的目光从上头轻轻略过后,眼底里闪过一抹杀意!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公公身为太后的暗卫,自然不会把云昭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我可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你敢把我绑到这里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公公被双手朝后绑在了柱子上,眼神里闪过重重杀意! 他冷冷的盯着云昭,“立马把我身上的绳子给解开!否则,我日后回禀太后,可没你好果子吃!” 云昭轻轻淡笑了一下,给自己拿了张椅子,在李公公的对面坐下。 然后,才轻声道:“李公公,五岁入宫,家人父母具在,得太后庇佑,一家子在外头富贵非常,李公公,你说你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也不知你双手沾满了鲜血,日后该如何偿还!” 李公公闻言,呸了一声,他表情狰狞恐怖。 “我为太后办事,太后叫我做的事,就没有错事,你私自把我关在这里,你才是犯下大错!我等着,我一定跟太后禀告!” 云昭轻轻说:“太后晕迷了,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李公公闻言,脸上的表情陷入一股子惊愕中。 “你说什么?!” 片刻后,李公公脸上出现恍然的表情,“是你!太后身上的荨麻疹是你搞出来的!” 云昭摇摇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荨麻疹,不过是跟荨麻疹一样症状的一种毒罢了。” 李公公闻言,立即瞪着云昭,“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对太后下手!云昭,你不想活了!” 云昭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表情很淡,“你以为,太后还有机会醒吗?” 这话一落,李公公脸上的表情狠狠一滞! “你……说什么?” 云昭说:“你不用管我说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太后为什么杀我家人!” 李公公顿了片刻,“谁?” 云昭:“边塞里子拐,一双年迈夫妻。” 李公公愣住,“开什么玩笑,我没去过边塞。” 云昭闻言,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李公公,“我没去过边塞,再者太后位置尊崇,对付你还需要杀你父母?再说了,你父母是谁?一介草民,还需要特贴去杀?你也太看得起你父母了。” 云昭闻言,陷入一阵很长的沉默。 李公公自己就要用内里崩开身上的绳子。 可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云昭眯起眼睛,“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太后有没有派其他的人去做这件事?” 李公公:“怎么可能,太后的暗卫都归我管,他们做过什么,我能不清楚?你赶紧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云昭看着李公公脸上的表情,压根是不屑扯谎的。 李公公,“再者说了,虎口上有痣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宜妃的弟弟,他的贴身随从,虎口里就有一枚痣!比我这个还大!你怎么不说是他?!” 李公公还在挣脱。 云昭冷冷说:“不用挣脱了,你中了我的软骨散,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李公公闻言,脸色惊愕。 “你!” “我已经说了,不是我!” 云昭淡淡起身,“可有人要你死。” 李公公,“谁!” 云昭:“皇上。” 云昭从冷宫出去的时候,谢景墨已经冲了过来,面目狰狞,“云昭,你再不给我解药,太后真的要吐血而亡了!我跟你保证,杀你父母的不是太后!” 云昭看着谢景墨,许久后,递出了一个方子给他。 谢景墨拿着方子,飞一般的走了。 云昭直接去了皇后的宫里。 皇后在浇花。 “我有孕在身,你要动我,可是要一尸两命。” “云昭,起码我有一件事没有骗你,太后身侧的李公公虎口确实有痣,而宜妃弟弟身边的随从也有, 我只不过忘记告诉你了,我派去调查的人里有人发现了你父母手里曾经紧紧握着常家的腰牌,因为扯不下来,怕留下证据,所以那些人把你父亲的手砍了,我的人沿着路发现了。”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告诉你,还诱导太后是杀你父母的凶手,是因为,我跟皇上离心,一切都是因为太后,我就是死,我也要跟太后报复!”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能攀附上皇上,还能敢对太后下手,云昭是我小瞧你了。” 云昭站在皇后的宫门口,浑身发冷。 “所以,你一直拿我当做你权力斗争的筹码?” “皇后,”云昭没有等皇后的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我也可以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活不到明天。”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不过很快的,她笑起来,“将功折罪,我给你一样东西。” 皇后叫贴身婢女进屋娶了个匣子出来,“这是你父亲死都抓在手里的令牌。” 云昭眯起眼睛,“你想让我替你对付宜妃,一样的手段,若是做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皇后闻言,癫狂笑起来,“这一次是真的。” 云昭:“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常恒会受重伤?” 皇后说:“当天还有另外一拨人,混乱中,两方人马对峙,伤了常恒,至于另外一拨人是谁,我不清楚,我的人只说,人数不少,当晚惨叫声响了一整夜。” 云昭沉默着。 皇后看着云昭,“我虽然不满宜妃,可对我来说,皇上不是宠信宜妃,也会是李妃,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害她,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云昭盯着她,“宜妃为什么要对我父母动手!” 那个时候,她还在替她保—— 胎。 云昭的眸色狠狠一滞。 皇后看着云昭的神色,就知道云昭想到了。 “这个宫里,只有利益,没有温情,云昭,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你也别恨我,你是骗了你,可也给你向皇上递了投诚状,你以后只会得皇上重用,不好吗?” 皇后笑起来。 云昭看着她,记起来,这位皇后出阁之前,可是战场上有勇有谋的将军后代。 是她小瞧她了。 第199章 我等了你整整一夜。 云昭从皇后这里出来的时候,整个宫里已经传遍了。 太后服了谢将军找来的神医的药,已经醒了。 云昭有些沮丧,她坐在城楼上,身侧忽然落下了一道人影。 “不是太后吗?”幕城延说。 “不是,一开始也没确定,二选一,”她运气不好,选了个错的,“当初我爹娘,死的不安详是么?” 幕城延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人只分活着跟死了,其余的都是扯,云昭,你很聪明,但是这里,” 幕城延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心事太多,太杂,所以才会判断失误。” 云昭看着幕城延。 月光下。青丝散落耳畔,看起来明艳又清纯,矛盾又无辜。 幕城延咧嘴笑了一下,“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吗?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当然了,这原本是优点,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这就成了你的软肋。” 云昭说:“什么?” 幕城延:“心太软啦,因为你是大夫,所以你自带慈悲,可有些人,慈悲无用,只会换来变本加厉,不过没事,横你不贪恋高位,事情解决了,咱们就走。” “不就是个宜妃嘛,不就是个未来的皇后嘛,不怕她!让她杀人偿命!” 云昭抿了抿唇,问,“当初,有两拨人,去杀我父母,你看见了吗?” 幕城延摇头,“当时太乱,我们出去的时候,外头一塌糊涂了,是常恒跟我说,那是你父母,我才把人带回去的。” 云昭闻言,点点头,眸色沉沉的看向远方。 幕城延摸了摸云昭的头,“静下心来,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云昭沉沉的应了声,“嗯。” 从城楼下去,已经快要天亮了。 云昭在日辉宫的门口看见了谢景墨。 谢景墨沉着一张脸,冷声问,“去哪里了?我等了你整整一夜。” 云昭懒得回答。谢景墨直接就跟着云昭进了日辉宫。 云昭惊愕的看着谢景墨,“你疯了?这里是后宫,你随意进来,是要害死我吗?!” 谢景墨抓着云昭的手,“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太后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云昭淡淡:“是么?” 谢景墨紧紧的盯着云昭,“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云昭甩开谢景墨的手。 “我之后不会替皇后遮掩,之后皇后的生产我也不会配合,你们找别人吧。” “为什么?!” 云昭眸色淡淡的看着谢景墨。 “我之前确实太仁慈了,我以为,做人应该有基本的底线,我不喜欢皇后,可是我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抱有善意, 可她竟然敢算计我,那么我就要让算计我的人得到应该有的后果,皇后不是会算计,能算计么? 可她忘记了,只有长长久久活着的人才有机会算计别人,她赌我慈悲,不会不管,那么如今我就要所有人看看, 我可以不管,而且,我还可以笑着站在旁边看,我是有软肋,可皇后忘记了,她也有。” 谢景墨怔怔的看着云昭,“你……说什么?你——” 谢景墨立即就明白过来。 他快步去找了皇后,皇后呆呆的看着谢景墨,“她……真的这么说?” “可这是一举两得的是,除了太后的暗卫,皇上也高兴,只要皇上高兴,她就可以得到重用,我日后的孩子才有更好的前途!” 谢景墨烦躁不堪,“是!可前提是,得她乐意!” “她如今性子越发的刚烈了,你说说你,好好的去惹她做什么?” “她如今已经说了,你的事情她不会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后闻言,立即惊慌,“不行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能叫人发现啊!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景墨,你一定要帮帮我!” 谢景墨皱眉,“我上哪里给你找人去!” 皇后一颗心七上八下,忽然,她记起来,“林如玉!我记得,林如玉是会一些医理的!你把她叫进宫!顺便带个产婆进来!” 谢景墨闻言,眉头一皱,“林如玉,会医理?你怎么知道?” 他都不知道! 皇后抿了抿唇,“我之前认识她,不过入宫后,就断了联系,其他的你别管了,你把人带进来吧,就说给我保胎, 不过,你再去找找云昭,你跟她说,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日后我绝对不算计她,叫她莫要动怒,尽量让她来给我保胎。” 谢景墨眸色冷漠,“我已经替你问过,她只回我一句话。” 皇后立即问,“什么?” 谢景墨:“她说,若再紧紧相逼,她就将你的一切计划,告知皇上,这个功劳一定比除了暗卫的大。” 皇后一脸惨白,她看着谢景墨,“她居然这么说?她都不顾念你也牵扯其中了吗?她都不怕这件事会连累你吗?” 谢景墨冷笑,“你的算盘都打我这里来了,那我就告诉你,我在她心里,如今屁都不算!” 皇后这才知道,自己失算了! 林如玉进宫的时候,一脸的彷徨。 “景墨,皇后说,让我进宫伺候她?” “嗯。” 林如玉一直以为,这是藏在桌面上的关系,却没料到,会被放到台面上来。 “你……”谢景墨一边领着林如玉往里走,一边问,“会医术?” 林如玉闻言,心头一惊,“啊?哦……只小时候学过一些保胎的方子,算不得会。” 这个回答,并不能叫谢景墨满意。 他总觉得,林如玉在刻意隐瞒什么。 “如玉,你之前似乎也没有说过,你跟皇后认识。” 林如玉一后背的冷汗,“啊?哈哈,她如今是皇后了嘛,我也不好多攀扯,我不过小时候的几眼,不算认识。” 谢景墨皱了皱眉头,经过日辉宫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幕城延往这个方向来了。 他眯起眼睛,身侧林如玉似乎又说了句什么。 他完全没听见。 只把人匆匆送给皇后就走了。 走出去几步,林如玉追出来,“景墨,皇宫好大,我害怕,你每天都来看看我行吗?” 谢景墨点头。 林如玉:“我听说,云昭给皇上做贵人了,你别难过,你还有我。” “如玉,我还有事,先走了,日后来看你。” 谢景墨话都没说完,已经匆匆走出去好远。 第200章 改了药方 等人都远了,林如玉脸上的眷恋才一点点消散,变成了不甘。 “别看了,他心里没你。”皇后刻薄道。 “怎么可能!”林如玉脸上的疤痕很深,光线下,看起来十分狰狞,这会儿她发狂的样子,看起来更吓人了。 皇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她再一次深深的后悔,自己得罪了云昭。 这天天看着个丑八怪,日后她生出来的孩子,不会耳濡目染也这么丑吧?! 皇后想着改天还是跟谢景墨说,想象办法,把云昭弄回来。 实在不成,她赔礼道歉都行! 林如玉把皇后的算计看在眼里,她嗤笑一声,“别想了,云昭性子执拗,你算计了她,她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皇后懊恼的很,没结果了太后,还丢了没个医术高明,貌美如花的云昭,换了个无法入眼的林如玉。 “你安心替我保胎,等事成之后,我让谢景墨娶你为妾。” 林如玉不满皱眉。 皇后冷怒,“怎么,你还想要王妃的位置?你看看你如今这张脸,还能看吗?我明天叫新太医院之首程晨给你看一看,行了,你先退下吧,晚上没事别出来。” 皇后将脸上的嫌弃,写的明明白白。 林如玉眯起眼睛,在云昭之前开的u药房上,改了其中一个数字。 做完这个后,她拢了拢头发,去了云昭之前住的房间。 进去才片刻,她就出来了,嫌弃太小,不够素雅,装饰不够矜贵。 皇后咬牙,“你是皇后,还是我是皇后!要不,这个皇后你来做?!” 皇后真是后悔的要疯掉! 林如玉却是个自信的,她淡淡一笑,“云昭那个jian人都能做贵人,我如何做不得皇后?” “只不过,我不屑罢了,我不像云昭,朝三暮四,我只愿意跟着谢景墨,这皇宫是大,可我要做独一无二的王妃、” 皇后眯起眼睛,“看不出来,你野心还挺大。” 林如玉勾唇笑,自顾自的去了偏殿最大的一间房间。 晚上林如玉饿了,出来找点心吃的时候,在门口桌子的方子上又添了一笔。 而后,进了房间,睡了个好觉。 次日。 皇后觉得头疼,看着食欲正好的林如玉,她无力道,“你别自己吃,你给我瞧瞧,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精神头,差了很多?” 林如玉:“不知道,可能之前云昭给你开的药方不合适,所以现在出现副作用了。” 皇后一听,立即紧张的说,“那你赶紧给看看啊!” 林如玉喝完了手里的粥,又吃了块点心,才在皇后火急火燎的视线中,拿起了桌面上的药方。 然后,随意拿起笔,在其中一个数字上,划了一下,“可以了。” 婢女急匆匆的去抓药了,林如玉就悠闲的在葡萄架下晃。 等散朝的时间到了,她就去台阶下等谢景墨。 下朝的时候,人多,大家都看见林如玉脸上围着纱巾,小跑到了谢景墨的面前。 柔柔的叫了声,“景墨,幸苦啦。” 那声音很柔,勾栏瓦舍里学的婉转,侧面一个男人经过,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只见那女子身形婀娜,可惜脸上遮盖面纱,瞧不见真容,这声音若黄鹂,实在曼妙。 那男子走了很远,还偏头又过来瞧了一眼。 林如玉看过去,问谢景墨,“那个人是谁?” 谢景墨把手从林如玉的手里挣脱出来,“礼部的王远林。” 林如玉闻言,撅了撅嘴,“哦,礼部啊。” 那口吻里有些瞧不上。 谢景墨听出来了,说:“他爹是工部的王大人,过段时间,就应该高升工部尚书了。” 林如玉闻言,眼睛亮了一下。 不过转头,看着谢景墨,笑眯眯的说:“那也比不过我们家将军厉害!” 男人挺受用这话的,何况谢景墨最近天天在云昭面前碰壁。 “走吧,”谢景墨声音放轻了一点,“皇后怎么样了?” 林如玉随口,“挺好的,还是用的之前云昭的方子,那方子没问题。” 谢景墨听见这话,又更安心了一点。 云昭这个人不识时务,但是,医术还是可以的。 “景墨,皇后说,要让程晨给看脸。” “你应该叫程大人。” 林如玉娇滴滴的笑,“好,景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谢景墨把人带到了太医院,面纱脱下来,里头的一群太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什么鬼?! 林如玉紧了紧谢景墨的袖口,眼睛里立马就是眼泪了。 谢景墨皱眉,冷厉的视线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众人顿时低头。 程晨:“伤势太重了,我也只能试一试。” 林如玉娇滴滴的笑,“程大人医术高明,一切都摆脱你了,日后我还要嫁给景墨,程大人总不至于让将军府丢脸对吗?” 程晨一头的冷汗,心想这姑娘口气到不笑。 打着将军的旗号,狐假虎威。 谢景墨皱了皱眉头。 近日来,他越来越觉得林如玉陌生了,说话做事,市侩的很,不如云昭坦荡。 程晨给林如玉开了药,送她回去的时候,在门口往里看。 “皇后的脸上,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林如玉:“会吗?我瞧着挺好的呀,不能更好了。” 谢景墨闻言,点点头,“那我走了。” 林如玉依依不舍,谢景墨头也不回。 走出去好几十步了,忽然身后有声音喊他。 声调有些弱。 谢景墨一转头,看见了皇后。 谢景墨:“?” 皇后揉了揉眉头,“你能不能帮我去见一下云昭。” 谢景墨:“她不给我好脸,我还去找她,她还以为我非她不可了。” 皇后捂着胸口,“你知道我的情况,不方便让别的太医来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开始,胸口就有点闷闷的, 喘不过来气,而且,我感觉这个药的味道,怎么跟之前不太一样,谢景墨,算我拜托你了,你帮我把云昭叫来, 她心肠软,就算是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她给我看一看方子,还是可以的,我真的有点不太舒服。” 皇后的姿态摆的很低。 第201章 这一次我不骗你! 谢景墨抿了抿唇,“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她这个人,别人一旦背叛她,她就不会原谅。” 他以五千铠甲换了她,她就没有原谅过他。 皇后闻言,垂了垂眸,“那……好吧,那算了,本宫先进去了。” 皇后扶着墙进门,对着林如玉招了招手,“扶我进去,你给我看看,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林如玉脸上一阵冰寒,“您不是找景墨去找云贵人了么?就不用我了吧,我医术也不如云太医。” 林如玉把皇后扶着坐到位置上就走开了。 她把一味补气的方子药量加大了,虚不受补,皇后跟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受不了。 她之前还以为,皇后可以帮助自己登上高位,却不曾想,在她心里,自己居然也不如云昭那个jian人! 那还留着何用。 不如除了,日后跟宜妃投诚! 林如玉脑子盘算的很快。 已经想着去找一趟宜妃了。 谢景墨原本要出宫,想着不对劲,还是去找了一趟云昭。 云昭果然避而不见。 他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 高副将看见了,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 谢景墨一脸晦气的走了。 次日。 皇后急急叫人去找谢景墨,林如玉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皇后。 她在等。 等皇后的孩子落胎。 谢景墨来的时候,皇后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 “你去找云昭!你帮我去找云昭!” 谢景墨一脸艰难,皇后见状,扯过一旁的披肩,捂着肚子,艰难的往日辉殿的方向走。 日辉殿距离这里远,皇后脸上的冷汗落下来。 谢景墨不好扶,林如玉上去扶的。 “皇后娘娘,你都这样了,还要去找云昭,她心思歹毒,知道自己要走了,肯定给你改了药方, 否则的话,怎么忽然反应这么大呢,要我说,您就应该处死云昭,否则的话,你皇后的威严在哪里?” 林如玉鼓动着皇后。 皇后咬着唇,站在日回殿的门口,她拍着门,冷汗簌簌,“云昭,你开门!我错了,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云昭!” 宫门紧闭,毫无动静。 皇后狼狈的跌落地面,她捂着肚子,她知道她不能退,也不能顾忌皇后颜面,她要她的孩子活! “云昭,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还那么小,他还没出生,他还没机会见一见这个世界,云昭,这是我的孩子,可这孩子是你保下来的,日后也会是你的孩子,会是你的依仗!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帮帮我无辜的孩子吧!我罪过再大,可稚子无辜啊!” 皇后声音凄厉。 林如玉在一旁缓缓的眯起眼睛,她偏头问谢景墨,“不是说,皇后肚子里的是公主吗?怎么我听着皇后这意思,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的?” 谢景墨面不改色,“皇后想要个嫡子疯魔了,她肚子里的,就是公主。” 林如玉:“真的?” 谢景墨:“自然。” 林如玉见谢景墨如此笃定,于是打消了念头。 门枝丫一声开了。 云昭站在了门口。 皇后欣喜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云昭眸色低低,“此事之后,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任何事。”算是全了她跟这孩子的缘分。 皇后顾不得其他,立即点头,“好,好!” 云昭叫谢景墨扶起皇后,进门后,给她先吃了一粒安胎丸。 林如玉眼见着在云昭的几枚针灸之后,皇后的脸色一点点和缓,然后,唇瓣都有了一些血色! 林如玉:“!”jianren,坏她好事! 云昭拿过药方,只看了一眼,“这个方子被人改过。” 谢景墨皱眉,“?” 皇后:“不会啊,这就是你之前开给我的那个,怎么会改过呢?” 话到这里。 皇后忽然顿住。 确实味道跟之前不同。 皇后冷眸皱了片刻,而后,将视线看向了站在一侧的林如玉。 云昭点到为止,皇后会的借刀杀人,她也会。 她下了逐客令。 谢景墨眸色沉沉,视线也一直落在林如玉的身上。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如玉委屈巴巴的几乎要哭起来,“跟我没关系啊,我说过的,这个方子,我就当着皇后的面动了一笔,改了个很小的药量。” “怎么?我景墨,你也不相信我吗?” 谢景墨一是之间没有作答。 皇后倒是先笑了,一反常态,温和的握住了林如玉的手,“怎么会呢,如玉妹妹,你这样娇滴滴的人,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宫中人多也杂乱,说不准是谁有心害我。” 林如玉看着皇后眼里的笑,不知为何,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谢景墨叹气,抱拳,“皇后娘娘请勿怪罪,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皇后点点头,“你调查你的,只不过,我跟如玉妹妹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在没调查清楚之前,就让她在我宫里陪着我吧。” 林如玉立即就要摇头。 皇后即刻冷了脸,“怎么?你不愿意啊?是嫌弃的宫里的人伺候不够好吗?” 说着,给了旁边的一个贴身婢女眼色,把人提回了自己的宫里。 进门之前,皇后对谢景墨说:“你放心,我不会杀她,但是谢景墨,你为了林如玉,辜负了云昭,你眼光可真差。” 皇后说完进了宫里。 那天之后,很多天里谢景墨都没看见林如玉从皇后的宫里出来。 谢景墨遇见云昭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有些话,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了。 “如玉……也是糊涂,你别怪她。”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没必要说的太清楚。 云昭淡淡一笑,“谢将军严重。” “既然你不怪她的话,你可以去皇后宫里看看她吗?她此刻肯定是伤了,你帮着我去看看?” 云昭看着谢景墨,觉得这人十分好笑。 这个皇宫里,或许谁都会同情林如玉。 只有她。 她不会。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林如玉死的人,”云昭笑起来,“谢将军,你是觉得林如玉死的不够快,叫我去送送她么?谋害皇嗣按律当斩,谢将军,你的心头肉,也该懂点事了。”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身后谢景墨看着云昭,深深叹气,“我知道你跟皇上的三年之约,云昭,三年后,我娶你过门,这一次我不骗你!” 第202章 他喜欢上云昭了。 云昭听见这话,差点摔了一跤。 她不可置信的转头,无语的看着谢景墨。 “你这个人的钝感力,真的是超绝的。” “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娶我?” “你跟皇上一母同胞,按理说,我们现在关系是亲戚,你知道吗?” 谢景墨可不听这个,“这些跟我没关系,反正你上过我的床,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云昭:“……那你这辈子的女人,得多成什么样。” 云昭说完,转头就走。 剩下谢景墨在身后,“你说谁呢,我可没有!” 云昭懒得听,也不想听。原本是想去见一见皇上的。 可半途,太后身边的婢女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后要见你。” 云昭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她跟着婢女走,期间路过幕城延,幕城延提了提手里的吃嘴,指了指日辉宫的方向。 云昭点点头,刚要低声说个好。 幕城延手里的东西就被谢景墨被拿走了。 云昭无言,她只好转头继续跟着婢女走。 “云昭,你如今也是好起来了,敢对哀家下手!” 云昭跪在地上,“不敢,您错怪臣妾了。” “是吗?”太后的眼神里,迸发冷厉,“那我手底下的那些暗卫,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部都消失了!” 云昭淡淡,“不知、” 太后冷笑,“是吗?可我看你如今知道的是越来越多了。” 云昭不卑不亢,“我只知道,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要我死,我就活不过明天。” 太后怒了,大声,“你少拿皇帝来吓唬我!当初在两个孩子之间,我看他乖顺,最后才选了他上位,没料到,居然也是这般见利忘义的货色!” 云昭对这个不做评价。 也轮不到她来做评价。 太后看了眼云昭,“你倒是聪明,知道巴结皇帝,可云昭我告诉你,这后宫里,有你这点小聪明,是活不久的!” 云昭淡淡,“一定活的比您久。” “啪!”太后努了,手上的力道一扫,桌子上的茶杯应声飞了出来,砸在了云昭的额头上。 鲜血从额头缓缓滴落,最后砸在地面上,可云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太后第一次惊惧云昭这个人。 云昭去见了皇上。 皇上看见云昭来,又问了一次,“皇后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若是皇子,就不留了,最近皇后家蠢蠢欲动,我瞧着是有些心思的。” 云昭眸色淡淡,“皇后近来信不过我,没让我伺候,倒是林如玉陪在身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皇上不如问她?” 这话才刚刚说出口。 云昭余光就瞧见谢景墨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昭眸色淡淡,也没有小话被人偷听去的羞愧感。 她一如既然的淡定。 就好像刚刚说的话里,没有夹杂要林如玉背锅的私心。 玩心眼这方面,确实没人比得过云昭。 谢景墨在心里叹气,刚要维护林如玉两句,避免火烧到林如玉的身上。 结果还没开口,他就看见了云昭额头上的那处伤口。 “你这伤,怎么弄的?!”谢景墨的语气陡然加重,皇上也跟着把视线投过去,“还真是,不过还好,伤口不大、” 谢景墨冷冷,“谁弄的?!” 谢景墨说这个话的时候,视线扫过对面的皇帝。 皇上无语了,“不是我。” 谢景墨冷眸盯着云昭,“谁?” 云昭自己并不在意,茶碗丢下来的时候有点疼,不过能忍,后来从皇后那里出来,她随意拿了帕子擦拭干净了,看着伤口不算明显。 进门之前,她特意拨了拨头发,原应该是瞧不见的。 倒是没料到,谢景墨眼睛这么好使。 “我问你是谁!”谢景墨再一次抬高了音量。 云昭嗤笑一声,“问了做什么?好像你真的会替我出头似得!” 谢景墨立即道:“你说!” 这是小伤,云昭没打算要张扬。 在边塞受过的伤,比这个重一百倍,当初喝下避子汤,她心里痛一万倍。 如今不过小小伤口,她实在不明白,谢景墨为何小题大做。 想来想去,也就是在皇帝面前凸显他们关系好? 云昭想到这里,往边上避了避。 晦气啊! 谢景墨烦躁的皱眉,“你躲着我做什么?” 云昭不愿意跟谢景墨废话,她蹲了蹲身子,“皇上有事,那臣妾现退下了。” 臣妾两个字,云昭咬字很重。 她在故意提醒谢景墨自己的身份。 云昭退下,谢景墨立即就要跟出去,被皇上叫住了。 皇上无语,“谢将军,你方才没听见云昭对自己的称呼吗?” 谢景墨撇了撇嘴,“我知道她跟你是逢场作戏、” 皇上惊愕,“她说的?” 谢景墨一脸恍然。 皇上立即知道,自己被谢景墨给骗了。 谢景墨当即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来,之后,一言不发的追了出去。 只不过,他在途中看见了一幕。 云昭跟幕城延两个人在石阶上站着,一起眺望远方,云昭嘴角还挂着笑,他们并排站着,衣服的袖口距离很近。 从某种角度上看,像是在隐晦的牵手! 谢景墨额头上的青筋顿时爆炸! 他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想起在御书房的时候,云昭对自己的避之不及! 这一刻,胸口翻涌的怒意,让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是的。 他喜欢上云昭了。 他后知后觉。 在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所谓的占有欲,原来有另外一个名字。 叫—— 喜欢。 他惊愕的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一直到云昭跟幕城延挥手,走远后,谢景墨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云昭的背影,也看着幕城延站在原地时,视线落脚的方向。 他缓缓的眯起眼睛。 走上了前。 “如果,你还有作为男子的自觉的话,你就应该知道,云昭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你跟她站的太近,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谢景墨冷冷的看着幕城延。 幕城延转头过来,他站在台阶上。 视线自上而下。 谢景墨觉得自己低了一个头,气势都拉不起来。 于是,他往上也站了一个台阶。 第203章 代价有点大对吧? 幕城延的表情讽刺。 看着谢景墨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谢景墨于是立即猜测,“你知道,你早就知道!” 幕城延没说话。 谢景墨于是一秒确定,“她跟皇上是契约合作,你早就知道,云昭告诉你的?” 这个想法,让谢景墨极其不悦。 有一种,自己的位置被取代了的感觉。 幕城延始终要一个字都没说。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幕城延,“我劝你离云昭远一点,否则的话,就是公开跟我为敌。” 幕城延这一次停下了脚步,他嗤笑一声,看着谢景墨,“你以为,你是谁?” 谢景墨刚要开口。 幕城延先了一步,“你又以为,我会怕你?” 摄政王的震慑力不是虚的,谢景墨眯起眼睛。 幕城延嗤笑一声,转头走了。 那一日,谢景墨没有回王府,而是去找了高副将。 问,“你说有什么办法,把幕城延支走,起码十年内不要出现在京城。” 高副将不理解,“十年?为什么是十年。” 谢景墨说:“十年之后,云昭跟了我,孩子也生了,幕城延就算是回来,也彻底迟了。” 高副将惊掉下巴,“你不是一直很自信吗?” “再说了,你一个王爷,跋扈的将军,要追求一个女子,需要十年?我天,你还有这觉悟呢。” 谢景墨没心情开玩笑,“你不懂,我感觉,云昭跟这个幕城延,关系不一般。” 高副将自然知道,“是么?我没看出来。” 谢景墨:“?” 高副将:“不过就算有,也很正常吧,云昭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幕城延收留了她父母,还给她父母下了葬,这是大恩,云昭跟他亲近一些,很正常。” 谢景墨烦道,“要知道这样,云昭的父母当初我派人去接回来,就没有如今的事了,你帮我想想,我要如何,才能顶了她对幕城延的好感。” 高副将随口道,“还真有一个,不过就怕你不敢去做。” 谢景墨偏头,眼里的眸色一点点的淡去。 他明白高副将嘴里说的,所谓的不敢。 云昭如今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杀害她父母的凶手。 而排除了太后,那么嫌疑人就是宜妃。 “我猜,云昭近日里会动手。”高副将说。 其实,云昭跟幕城延有没有恩,或者是不是特殊对待,他并不知晓。 高副将单纯的觉得,一个女人的七年太珍贵。 这是谢景墨欠了云昭的。 他看不下去。 也不打算袖手旁观。 他就是要在后面推一把,让谢景墨还了云昭这七年。 日后,云昭婚丧嫁娶,那都随她自己心意。 谢景墨还了那七年的情,他们之间,才算是干干净净了。 谢景墨不知道高副将心里的这个小九九,他沉默了许久。 如果要给云昭出这个头,就是要为难宜妃。 为难宜妃,就是为难整个常家,为难日后的皇后。 这…… 高副将:“代价有点大对吧?那你再想想?” 高副将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 并且,他做的很好。 他聪明的不说话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谢景墨沉默的站起身,往外走。 片刻后。 在谢景墨几步都要走出去时,他忽然转过头,眸色冷重的看着高副将,“如果,我真的做了,云昭会平了我以她换五千铠甲的怒吗?” 高副将点头,“会。” 高副将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那就是—— 从前的云昭,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景墨皱眉走了。 高副将仰头喝了口酒,看着天上的月,低声说:“林副将,我也算是为了你们家,豁出去了!” 谢景墨准备上朝的时候,遇到了林如玉。 人有点多,谢景墨把人带到了一边。 “这是上朝的时间,你这个时候来拦我,不合适。” 林如玉眼睛一红,把脸上的纱巾拿了下来。 谢景墨之前已经看过林如玉的脸了,可如今一看,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是……” 之前只是单纯的丑,如今是吓人了。 林如玉哭着说:“是皇后,是皇后!她故意叫太医院的人给我开刺激的药,每天让婢女给我端的饮食都是海鲜刺激类的,才不过三日,我的脸就这样了!” “景墨,你救救我,你把我救出去吧!” “皇后怀疑是我在她的药里下毒,可我真的没有,这一切都是云昭的阴谋诡计,景墨,我是给云昭背锅了!” 谢景墨眸色沉沉,许久没开口。 林如玉紧张的看着谢景墨,“景墨,你之前说过的,当初是我救了你,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帮我的,对吗?” 谢景墨之前没发觉自己对云昭的心思,如今发觉了,自然不想跟别人牵扯太多。 何况这个人,还是林如玉。 “林如玉,你的诉求我知道了。”谢景墨缓缓开了口。 林如玉脸上的表情一怔。 刚刚谢景墨……喊她什么? 连名带姓的喊她——林如玉? 林如玉怔住。 谢景墨继续说:“皇后这件事,是什么缘故,大家心里都清楚,都是聪明人,你就没必要装傻了, 皇后这个人心狠,你得罪了她,她不会轻拿轻放,可你对我有恩,这件事我会帮你,只不过这件事后,我们就算两清了。” 林如玉怔住。 “你……说什么?” 谢景墨说:“之前是我的问题,错把恩情当做感情了,可我如今发现,感情就是感情,不是恩情可以替代的, 你做过许多事,我从前也一直包容,如今觉得,就是因为我包容太过,所以导致你如今不分轻重, 今天就算是我摊开了跟你说清楚,你若同意,那我便去找皇后,你若不同意……” 林如玉眯起眼睛,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我若不同意……景墨,你要如何?你要看着我死在皇后的手里吗?” 谢景墨抿了抿唇。 而后,在林如玉幽怨的注视中,一字一句的说:“你若不同意,那你就再回去好好想想,等你同意了,再来跟我说。” 谢景墨说完,就去上朝了。 林如玉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第204章 奴家这厢有礼了 不过林如玉没有震惊太久。 男人是什么玩意儿,她太清楚了。 不过是如今看她的脸坏了,所以找了所谓的“把恩情当做感情的借口。”来摆脱她。 林如玉站在原地,看着谢景墨上朝的背影,眸色幽深。 “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我要你这辈子都还不上我的恩情,我要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林如玉眉头狠狠一拧,朝太后宫中走去。 途中,遇到了礼部的王远林。 上一次她问谢景墨的时候,王远林的还还不是工部的尚书,如今已经是了。 林如玉脸上遮盖着薄纱,轻轻的将身子一偏。 “啊~” 她顺势跌落在地面,双眸盈盈抬起,百转千回。 勾栏瓦舍里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王远林低下身子,闻见了一股女子身上独特的悠香,这女子身子柔软无骨,手上肌肤白嫩似雪。 王远林视线看过去时,那女子娇羞的低头,轻轻柔柔的低声道:“对不起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奴家…… 王远林看着眼前低头的姑娘,“你不是这皇宫中人?” 林如玉轻轻摇头,“我是来给太后娘娘安胎的,日后还是要出这宫门,自力更生。” 王远林是富家公子哥,心里多了几分柔情,听见林如玉的话,又是敬,又是怜惜。 “那姑娘……” “公子莫问,奴家只是在宫中伺候娘娘安胎,日后就要离开,不愿意招惹是非,身上还有事,先走了。” 林如玉太明白男人的心里了。 得不到的,往往才是最好的。 她抬着步子盈盈迈步,可步子却不大,王远林一抬手,她一转头。 两人的视线碰撞。 王远林眼睛里有光闪了一下。 林如玉便知道,成了! 她盈盈勾唇,欲语还休,以退为进。 王远林天雷勾动地火! 林如玉笑着离开,走之前,声音轻轻的说:“公子,奴家叫林小玉。” 林如玉故意没有用真名,她知道,如今不过惊鸿一瞥,还需要时日,若这个时候报了正名,难免对方会因为她的出生,谢景墨的权势而胆怯。 她要等。 等对方沦陷,等对方非他不可,到时候,一切就任由她拿捏了。 林如玉笑着离开,走了好远,在微微偏头,王远林还站在原地看她。 林如玉得意的笑了。 她直接去找了太后。 太后不悦的皱眉,“谁让你来找我的!” 林如玉跪在地上,把脸上的面纱解开,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我也知道,您的羽翼近日被拔除了,您贵为太后,可身边也需要忠心的人不是?” 太后嗤笑,脸上鄙夷,“就你,也配?” 林如玉轻轻一笑,“太后,不可否认的时候,这些年,景墨的心里一直有我,这便是我的手段, 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么?我不敢自诩是太后的朋友,可也期盼着为太后排忧解难。” 太后眯起眼睛,看着林如玉,“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能替我做什么?” 林如玉笑起来,“太后,我能为您除掉云昭,也能为您把持着王家,我还能为您除掉皇后,我的用处很多,只看您怎么用了。” 太后闻言,脸上的不屑渐渐散了点。 “你要什么?” 林如玉跪在地上,深深俯拜,“太后,我知道您驻容有方,传言当初华佗在世的时候,给了您一颗可以返老还童的养颜丹。听说即便是迟暮老人也可回春,亦可以解百毒。” 太后脸上的不屑加重。 “就你,也配?” 林如玉低头,“配不配的,不过是太后一句话,再者,我是为太后做事,没这张脸,我干不了活呢。” 太后沉默了许久。 而后,给了身侧的人一个眼神。 锦色的盒子被人双手捧了出来,打开那盒子,里面是一枚很小的药丸。 拿到手里,那药丸散发出了玫瑰的香味。 林如玉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放。 “这个药丸可以解你脸上的毒,其余的养颜丹,是云昭之前配给哀家的,吃了肤色凝如雪,你一起带走吧。” 林如玉走的时候,太后在后面冷冷的说:“以后别再来!” 林如玉知道,太后是同意了自己帮她做事。 可追根究底,看不上她的出生。 林如玉扯笑,低头走出去的时候,余光看了眼太后的高位。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没进宫之前,谢景墨就是她可攀的最高的枝头,如今来了这皇宫,天高海阔,她有的是机会! 云昭都能做贵人! 她凭什么不能? 只要她拥有绝世美色,一切都能好起来! 十日后。 皇后看着院子里拿玫瑰花瓣泡手的林如玉,“你最近脸上,是不是用东西了?” 疤痕浅了。 脸也白了,通透了。 连之前的痘疤都消退了。 伤口处冒着粉红,看起来,像是换了一张新的脸。 林如玉双手浸透在水中,勾唇轻轻的笑,“皇后,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里吗?” 皇后闻言,当即没有好脸色。 “本宫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教育我。” 皇后的称呼并不能激怒皇后,她优哉游哉的洗着手。 玫瑰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散漫开来。 林如玉低头,看着水里的自己,眉眼缓缓勾起风情。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 “可你们知道,我为了变美,自小就经受过非人的努力,皇后,你知道吗?我有一个绝技,只要男人上了我的床, 即便是不做那件事,我也能让他们舒舒服服,欲仙欲死。” 皇后闻言,瞪大了眼睛。 “觉得这些话,惊世骇俗吗?”林如玉笑起来,“我命不好,没出生在世家,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出来的,你是京中贵人,自然不知道世事艰苦。” “可我知道,”林如玉笑起来,她转头,对着皇后惊愕的表情,“我知道,男人,一味的依附他们,是没用的,他们需要的是新鲜,需要的是征服,需要的是舒服。” “而这些的前途,便是女子的容貌,你需要先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我听闻你几十年如一日的爱慕皇上, 可皇上却只爱宜妃,你跟宜妃,出生,家中权势,哪一样差了?你错就错在,你不够爱自己,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容貌,你就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第205章 博你一笑 皇后冷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皇上从未爱你,也知道,你在宫中数十年,皇上都不曾爱你,他为你折过花吗?他为你描过眉吗? 他为了博你一笑,费尽心思么?他没有,因为连你走不爱你自己,他怎么会爱你。” 皇后嘴硬想说点什么。 可一开口,便想起那一年宜妃生辰,皇上亲自给宜妃在院子里埋了一坛子的合欢酒,说日后百岁,两人同饮。 也记起来,宜妃那日生产,皇上心急如焚。 更明白,皇上之后要除了自己,是因为宜妃难产时她那一手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被看穿。 皇上什么都没说,他甚至都不需要跟她求证,他轻描淡写,定了她的结局。 林如玉看着皇后怔愣的表情笑起来,“如今明白,也是太迟了,你肚子里的是皇子吧?” 皇后闻言,一脸的戒备。 林如玉笑了笑,“这孩子,你给我吧,我会替你养大,让他成为新皇,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如何?” 皇后毛骨悚然。 林如玉笑了笑,“你放心,我会待他如亲生。” 林如玉把手从盆子里拿出来,用细细的布擦拭后,才转走看向此刻站在门口的云昭。 刚刚那些话,她是跟皇后说的,也是跟云昭说的。 她跟云昭都是从底层上来的人,所有,跟这些金尊玉贵不同,她们都是要豁出去命才能活下去的人,自然是最强劲的对手! 皇后抬起眼,也看见了门口的云昭。 云昭走进门,把手里的药放下,“最近宫中蚊虫多,太医院配的方子。” 云昭走出去好远。 皇后从后面追上来,“刚刚,林如玉说的话,你听见了?” “她想要利用我的孩子上位!” 云昭闻言,眸色一顿,而后,缓缓迈步。 皇后盯着云昭的侧脸,“云昭,可我只相信你,我肚子里孩子是皇子,你知道的,你如果养了他,这日后就是你的依仗,你难道不想吗?” “我是为你好,我感念你是个良善的人,我等于给你留了一条出路,你不感激我吗?”皇后盯着云昭。 云昭淡淡,“这种好事,你给林如玉吧。” 皇后闻言,立即皱眉,“她心术不正,我不愿意我的孩子由她去养。” 云昭听见这话,嗤笑一声。 不知道,或许听见这话,还当真以为,良善这两个字对皇后来说有多重要呢。 “你什么意思?”皇后语气冷了下来。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当我是傻子?”云昭看着皇后。 皇后眼神畏惧,步子微微后退,“我……不明白。” “是么?那需要我跟你挑明白?”云昭说:“林如玉是谁的人?她一开始就是你的人,你唯恐日后谢景墨成家,不好拿捏,所以提前安排了林如玉, 可惜了,太后不许,两人被迫分开七年,七年里,你一直也没有放弃,陈婷婷明面上是太后放过去的, 可背地里,你没少鼓动,嬷嬷的那一碗碗避子汤,你的杰作吧? 你之所以放心把孩子给我,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可靠,或者觉得我这个人不错,而是你打心里明白,我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林如玉不同,她还年轻,她有野心,她会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两人之间,你需要不愿意你的孩子只是个垫脚石, 所以你追出来找我,所以你在所有人里选择了我,你看中我,也看中我身后的摄政王,谢景墨,乃至太医院,跟我的这身医术,对吗? 对你来说,只要你的孩子攀附上我,未来安全自然不必说,有个懂医术的娘亲,平安长大问题不大, 若再有别的可能,就是你祖上积德了,我之前懒得说,是体谅母亲为孩子筹谋将来,如今你却当我是个傻子? 怎么,你还想利用这个孩子,挑拨我跟林如玉,再对比看看,那个人更合适,手段更凌厉? 可算盘打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养你这个孩子。” 她答应过幕城延,三年后,她要回里子拐。 这一次,她不能在失约。 云昭说完,准备抬步就走,却没料到,一抬头就看见幕城延。 幕城延勾了勾笑,对她说:“走了,太医院喊你有事。” 云昭点头,跟上了脚步。 城墙里,红砖绿瓦。 云昭第五次转头看向幕城延,“你笑什么?” 幕城延脚步悠哉,像是在散步。 像是在里子拐的每一个夜晚。 云昭不由得也放松下来。 “笑你,不蠢。” 云昭也笑,“人心,不难猜,来来去去就那些东西、” 人生在世,都有欲望。 有的人为了权。 有的人为了钱。 …… 你知道那个人图什么,她的一切想法,都会有落脚点。 几乎不用猜。 唯有幕城延。 云昭看不清楚,他在自己身上图什么。 他太单纯,也太纯粹了,至于,每一次,面对幕城延的时候,她心情都很复杂。 幕城延视线压低,看了眼云昭嫩白的小脸。 皇宫里的女人,浓妆艳抹,唯有云昭,永远素冷着一张脸,高傲清冷,穿着素衣,穿梭其中,明艳又让人无法忽视。 “什么时候穿一回女装我瞧瞧。” 云昭看他,“嗯?我这个就是女装。” 幕城延:“你这个……你身边的丫鬟穿的都比你好,”头上无装饰,脸上没胭脂,“白瞎了你这张好脸。” 丫鬟在后头笑。 幕城延扭头过去问,“你家主子这样,你也不上点心,起码衣服多整理两件,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家主子来这皇城捡破烂呢。” 丫鬟之前在另外个贵人手底下当差,意外染了麻风病,被云昭救治后,就忠心跟在身边了。 听见幕城延这话,丫鬟低笑,却很有分寸的后退了几步,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幕城延见状,对云昭说:“你身边的人,倒是伶俐。” 云昭刚要说话。 那丫鬟忽然笑着开口,“我家主子若打扮起来,恐怕皇宫颜色尽失,有人要担心了。” 幕城延愣都没愣,点点头,对那丫鬟说:“那劳烦你,帮我盯着你家主子,可千万别打扮的太俏丽。” 丫鬟笑起来。 云昭无奈,“你两头回见,如今倒是一边的了。” 幕城延哈哈笑起来,声音传递出去很远。 谁也没有注意到,三人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个人,黑着脸站了好久。 第206章 说话这样荤素不忌? 那是谢景墨少见的幕城延笑的这么高兴。 幕城延什么人,大名鼎鼎的摄政王。 他要是对云昭没点想法,能对着她笑成这样? 之前谢景墨就有猜测。 可猜测跟实际看到的,还是会有差距。 谢景墨的视线随后放在云昭身上。 她面色柔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身上没有一点来了这个皇宫后的攻击感。 她很放松。 谢景墨烦躁的皱起眉头! 云昭没有看见谢景墨,丫鬟翠梅跟云昭说的时候,云昭还愣了一下。 翠梅,“真的,其实但是距离也不远,我感觉不仅仅是我,摄政王都看见谢将军,只不过摄政王没搭理。” 很久之前的很多时候,云昭对于谢景墨的出现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知力。 无论他出现在哪里,她总是第一时间,第一秒钟发现他,抬起眼,便能顷刻锁定他的位置。 如今—— 云昭缓缓叹气,终究是过去了。 “贵人,晚上皇上说来你这里用膳。”皇上的贴身太监匆匆来报。 云昭闻言,点头。 丫鬟说:“贵人梳妆打扮一下吧,皇上就要来了。” 云昭去摇摇头,“不必。” 晚上皇上来宫里,问了云昭一句,“朕一直困惑,朕来这后宫的时间也不少,为何朕的子嗣这么少,今天皇额娘又把朕叫过去说这件事,饭后,你给朕瞧瞧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昭应:“是。” 皇上在位十年,除了宜妃近日里生下的两个孩子,之前曾诞下三个,都是公主。 太后担心,如今宫中只宜妃两个皇子,日后朝前大臣心中会有偏颇常家的想法。 云昭于是明白,心里再爱,也不喜欢因为子嗣被掣肘。 饭后,云昭给皇上把脉。 皇上的视线落在云昭被月光照亮的白皙脸上。 云昭不慌不忙,“换一只手。” 皇上递了另外一只手过去。 云昭把脉片刻,然后,在皇上的注视中,收回了手。 “如何说?”皇上的眼色有些热。 九五之尊,朝中事多,来这后宫,便是要片刻欢愉,抛开所谓的合作,云昭的颜色也是后宫翘楚。 皇上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皇上自己清楚。 云昭心里自然也明白。 “皇上,您晚上是否夜尿频繁,腰膝酸软,房事时常会感觉到疲累,力不从心?” 皇上原本逐渐炙热的视线,一点点的散去了热度。 皇上:“……” “另外,您是否尝尝会感觉到,没什么兴致,不如自己偶然间的——” “停!”此刻的皇上胃口全无,他看着云昭素冷的脸,闭了闭眼睛,“云昭,你是大夫,可你也是女子,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 非要说的朕面目无光? 男人被当面说不行,这可不要命? 云昭一双眸子请冷懵懂,“皇上,我是大夫,不知应该如何含蓄,我只是在陈述您的病情。” 皇上:“……” 云昭还嫌不够,“另外,您是不是掉发严重?出恭力气使——” “闭嘴吧你!”自从当上皇上,他已经很少有这种面红耳赤的时候了。 好好一番旖旎,被搅乱成狗屎! “我算是知道,你比林如玉差在哪里了,这嘴,太不讨人欢喜,”皇上气闷,“行了,别扯这些了,你就说说怎么治吧,朕的后宫子嗣就都靠你了。” 云昭点点头,“皇上,您需要节制,需要有质量的进行,需要——” 皇上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太监,“你跟他说吧,”是真顶不住,看着这么一张美貌的脸,跟他面无表情的讨论这些。 皇上要起架离开,云昭却喊了一声,“皇上,每个月五次,其余次数,您在嫔妾这么睡吧,我每日监督您,给您做调理,半年后,这后宫,我保管在出两位皇子。” 皇上本都要走了。 听见最后这句话,又转头过去。 “当真?” 云昭点头,“自然,不过皇上除了五日,其余的时间,您都需要在我这里,否则,我拿捏不好下药分寸,恐怕会前功尽弃。” 皇上眯起眼睛。 云昭又说:“另外,您可以放心,云昭孤身一人,即便外界误会我得宠,也没有娘家可巴结,嫔妾身子受损,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所以您也不用担心我是给自己谋后路。” 一番话下来。 打消了皇上所有的顾虑,“你确定,一定得这么调理?” 云昭俯身,“云昭愿意尽力一试。这是家中传下来的偏方,之前从未失手。” 皇上抿抿唇,云昭立即叫下头的人去收拾了偏殿。 皇上黑沉着脸,“怎么,朕睡偏殿?” 云昭低头,“皇上除了我允许的那五日,其余时候,您需要禁欲,我已经不能生育,就不浪费皇上耕耘了。” 皇上:“……”他真的要被云昭的话给雷死了。 如今的女大夫,说话这样荤素不忌? 皇上好奇,“你跟谢景墨也这么说话?” 云昭明白皇上在想什么,故作懵懂,“自然,不过将军说过,我性子木讷,十分扫兴,要不是这张脸,要不是边塞女子稀缺,他也不可能瞧得上我。” 皇上点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皇上去了偏殿休息。 福海看不懂。 “贵人,你既然留了皇上下来,为何不伺寝?” 这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云昭却只是摇摇头,进了自己屋里。 一连十日,皇上都在云昭这里。 因为这个还惊动了太后。 可云昭一句,您是要宜妃的子嗣独大,还是日后福气绵长,让太后哑口无言,不得不咬牙作罢。 宜妃摇着扇子,站在宫门口,盼星星盼月亮。 “皇上今晚,又不来了么?” 宜妃眼神失落,“皇上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看过两个孩子了。” 宜妃问身后的婢女,“是不是本宫生了孩子,身材走样,皇上不喜欢我了。” 婢女闻言,赶紧宽慰,“怎么会呢,娘娘绝代芳华,无人能极。” 宜妃没什么兴致听好话,远处派去打探的太监匆匆小跑过来。 宜妃立即紧张的问,“怎么样?皇上今晚来我这里么?” 第207章 皇贵妃 太监脸色一暗,“今晚……翻的是云贵人的牌子。” “什么?!”宜妃闭了闭眼睛,咬牙,“又是云昭!皇上已经连着十一天去了云昭那里,怎么,这是要专宠不成?!” 宜妃从来没觉得云昭会是威胁。 可这一刻,她还是感到了不安。 “皇上从来没这么专宠过一个人……” 宜妃失魂落魄,她的目光看向日辉宫,为自己不安,也为还没到手的皇后宝座不安。 她是皇后! 未来的一国之母! 谁也不准耽误她的好事! 云昭每日都给皇上把脉,皇上不让说那些症状了,只让开药。 这一日,云昭面色缓和,不似之前把脉时凝重,皇上看出来了。 于是问,“如何,是不是状况大好?” 云昭刚要开口。 门口宜妃的贴身婢女匆匆而来,跪在了皇上的跟前,“皇上,您快去看看吧,宜妃身子不舒服,叫唤着难受呢。” 皇上立即要起身。 走的时候,转头问云昭,“朕如今身子如何?” 云昭低头,“您快去宜妃姐姐那里吧,我等您回来再跟您细细的说,另外,您喝的药,我一起给您炖上。” 皇上抿了抿唇,匆匆走了。 丫鬟心里无语,这人都叫走了,怎么还想着让皇上回来? 这不是公开跟宜妃抢人吗? 皇上去了的时候,宜妃躺在床上,就像是只剩了一口气。 落着眼泪,窝在皇上心口落泪。 皇上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哭碎了,安抚了后,刚要说在宜妃这里歇下,就听见外头翠梅说:“皇上,贵人让我来问问您,几时回去?时间上还是需要把控的,否则之前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宜妃一张脸几乎立即狰狞! 她立即问皇上,“什么前功尽弃?” 皇上总不好说自己不行,于是,只好咬着牙,对宜妃轻声道:“过几日朕再来看你,云贵人刚刚受宠,跋扈的很,朕也要让着她,否则日后撒泼,朕很为难。” 宜妃闻言,浑身一震,呆呆的看着皇上。 “皇上……已经宠爱云贵人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夜风大,窗户被吹的哗啦作响。 皇上没有听见宜妃的话。 宜妃眼睛含着泪,看见皇上走的匆忙,冷风带动黄色的衣摆,吹的很高。 婢女也呆滞许久,“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样急切去见一个人,娘娘,皇上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云昭了吧?之前就听说过,皇上拿着云昭的画像,整个京城的找人。” 宜妃的心猛的坠落。 她紧了紧落在被子上的手! 次日。 云昭在院子里赏花。 翠梅低声说:“主子,外头风大,吹了一地的花瓣,进去吧,别着凉了。” 云昭摇摇头,对翠梅说:“你去再煮一壶茶来。” 翠梅困惑的看着云昭。 云昭淡淡勾笑,说:“有客来。” 翠梅把新煮的茶端上桌的时候,宜妃从门口进来。 云昭没起身,宜妃也没多在意,直接在云昭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如今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争宠是吗?”宜妃说。 云昭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宜妃。 宜妃转头过来,原本雍容的面容显得憔悴,想来是一夜没睡。 她扯了个笑,姿态显得随意,“我原本无意跟你争宠。” “是吗?”宜妃无法淡定,“无意?那你为何昨晚让人把皇上从我房中叫走,你是何居心!” “云昭,我弟弟常恒可是为了你才受的重伤,怎么,你这是都忘记了,如今居然反过来,跟我作对?!” 这话落下。 云昭捏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是,我应该谢谢常恒。” 宜妃闻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哼,“知道就好!” 云昭却忽然转头,她看着宜妃,说:“之前有人跟我说,杀害我爹娘的凶手,身上有某些特征。” 宜妃端着茶杯的手,在这一刻抖了一下。 滚热的茶水落在手指上,烫的宜妃惊呼了一声。 云昭看着她。 有些话,已经不用问了。 宜妃整理好,坐下后,匆匆看着云昭,“什么特征?” 云昭说:“常恒没跟你说吗?” 宜妃:“没有。” 宜妃:“什么特征,你跟我说说,我在宫中许久,或许会知道些线索。” 云昭点点头,“是么?听说,对我爹娘动手的人,虎口处有一枚黑痣。” 宜妃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她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是吗?那这个特征还挺明显的,你查到了吗?” 云昭点头,“有眉目了。” 宜妃惊愕的看向云昭,“?谁?云昭啊,你本事好,可你不懂这深宫内院,里头弯弯绕绕,多的是挑拨离间的,你可别道听途说,需要证据的。” 云昭,“是么?也是,毕竟对方是太后,我确实是需要好好考虑。” 宜妃的表情是控制不住的惊愕。 “太后?” 云昭点头。 宜妃想起什么来,而后,她放松的笑起来,“你说太后身边的暗卫,那确实有可能,他们做的都是一些腌臜的活,可是既然是太后动手,也是没办法不是。” 云昭眸色幽远,“是啊,对方做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觉得一定不会败露,还是觉得我一定拿她没办法。” 云昭深深的看着宜妃的侧脸,笑着问,“宜妃娘娘觉得呢?” 宜妃喝了口茶,“我怎么会知道,行了,没什么事,我先去给皇后请安了,走了。” 宜妃匆匆离开,背影显得仓促。 云昭的眸色狠狠一暗。 皇后宫里,云昭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一进来,一屋子的人,除了皇后,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全都愤懑的看着云昭。 皇后兴致缺缺,争宠跟她无关,她也是不敢再惹云昭。 随意叫云昭坐下后,说了几句,就要叫大家退下。 却听见忽然有人尖锐的说了声,“云贵人如今盛宠,倒是连一杯羹都不愿意分给我们姐妹了!” 这话落下。 皇上看向云昭。 云昭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个年过四十的皇贵妃。 当初新皇上位,为了跟前朝联姻,不得已娶了大自己许多的皇贵妃陈氏。 陈氏家大,太后都不敢得罪她。 此刻,她恶狠很的看着云昭,“狐媚子,倒是好本事!” 云昭刚刚进门,翠梅就已经提醒,说皇贵妃跟宜妃这些年交好,都看不惯皇后,今日宜妃是没来,可从云昭宫中走的时候,绕道去了一趟皇贵妃的寝宫。 想来是添油加醋,说了许多。 第208章 子嗣? 皇后坐在上位置,看着这场闹剧。 她暂时还没打算为云昭解围。 想看看,她自己的道行在这深宫中,能到什么地步。 陈氏当初是因为前朝缘故才嫁了皇上,皇上并不喜爱,这些年,也很少被皇上宠幸,虽然表面给了身份荣耀,可到底这后宫,得靠着皇上的宠爱才有提面。 如今云昭专宠,她自然心里不高兴。 加之云昭身后无人,在这些嫔妃的眼里,血统不正,却跟她们平起平坐,贵妃被撺掇着,自然火气渐盛。 众人等着看好戏。 云昭却是轻轻一笑。 这个时候,外头太监通报了一声,“宜妃娘娘到。” 云昭挑眉。 这是来看好戏了? 否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宜妃一进门,环视一圈,扯了扯笑,“皇后娘娘,我来晚了。” 说是这么说,可面上却半点愧疚的意思。 皇上是个马上要下台的人,还需要什么敬意? 宜妃往前头的位置上一坐,抬手端起茶水来喝。 “妹妹,你怎么还喝得下去茶?”陈贵妃看着宜妃,颇有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听闻昨日你跟孩子都不舒服,喊了人去找皇上,偏生有些狐媚子,利用着狐媚手段勾引皇上,让皇上夜深了还在宫中奔走。” 陈皇贵妃看着宜妃,一脸的关切,“妹妹如今,没事了吧?” 宜妃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她委屈的笑了笑,表情故作大方,“没事,生产之后,一点小毛病。” 陈皇贵妃哼哼了声,“妹妹倒是好度量,只是有些人不懂事,看着倒跟没事人一样,颇为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说她呢。” 一屋子的嫔妃们抿嘴笑。 云昭也扯了抹笑,并不言语。 陈皇贵妃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得不挑明,“云贵人,说你呢!这脑子是多不好啊,别人笑,你也跟着笑?” 名字没点自己头上来,云昭自然不应。 如今点了名,云昭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站起来,“陈皇贵妃,我确实不知道您在说我,皇上要去哪里,那是皇上自己决定的,由不得我,若需要因为这个赔罪,我可以跟宜妃娘娘赔罪。” 这话一出。 陈皇贵妃脸上的表情立即狰狞起来,“你!” 云昭拂了拂身子,看了眼宜妃脸上得意的笑容,“宜妃娘娘,您也是得过盛宠的人,原来竟然这么没有容忍的雅量,那我回去跟皇上说便是,让他时常去你那里坐坐?” 一屋子的人听见这话,都愣住了。 皇后坐在高位上,抿着唇,艰难忍笑。 好多年了,没有看见宜妃吃瘪的样子。 到时没想到,她快死了,还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 宜妃的脸唰一下就黑了,原本要装的淡定,风度,这会儿都没有了。 给了身侧林如玉一个眼色,“以下犯上,云昭你该死!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这么来消遣我!来人,给我赏巴掌!” 林如玉正愁没机会呢,听见宜妃这句话,勾唇笑起来,朝着云昭就走了过去。 皇后正要开口。 却见林如玉抬起的手,别云昭狠狠的捏住,下一秒,直接被云昭甩开,林如玉没站稳,当即跌落在地面。 “云昭!”宜妃激动的从位置上站起来,“你居然敢对我的人动手!” 云昭站在堂中,盈盈一笑,“抱歉了娘娘,皇上喜欢我这张脸,若是伤了,那就是伤了皇上的心,故而只好造次了,宜妃娘娘,莫动怒,嫔妾说了,会跟皇上说,让他去您哪里,就一定会说,您怎么不相信我呢?” 宜妃大怒,“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一脸的惊愕,“那您是不希望皇上去您哪里?” 之后,云昭一脸恍然,“也是,您如今有两个孩子要照料,自然是心力交瘁的,那我回头跟皇上说,您身体虚空,不能承受雨露。” 宜妃已经气的要发疯了,“你胡说什么?!” 皇后坐在高位上,叫旁边的婢女给自己抓了一把瓜子。 宜妃原本已经要站起来了,可却被林如玉摁了一下,宜妃崩盘的理智稍稍回笼。 她咬了咬牙,“对,我如今是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可其余的嫔妃们还没有子嗣,宫中苦寒,没有孩子在身侧,那漫漫长夜,可怎么熬?” 宜妃重新坐下,拉了拉衣摆,轻描淡写,“对吧,各位姐妹们。” 一时间,众人被拿捏住了心思,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其中为首的便是陈皇贵妃,她年纪最大,在这人多嘴杂的皇宫里,谁都拿她不能生育的事情来说嘴。 陈皇贵妃被宜妃这么一挑拨,立即觉得,云昭的那些话是说自己的! 她气的头上的步摇乱颤,下一秒直接站起来,“你这个jianren,含沙射影的说谁呢!” 说着,一巴掌就要往云昭脸上打。 皇后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眯起眼睛,刚要开口制止,却听见云昭更胆大包天的说了一句,“没有孩子,深闺内院,自然孤独。” 话落,云昭的身子微微一闪。 皇贵妃的巴掌落了空。 “你刚躲?!”皇贵妃大怒! 云昭微微一笑,从善如流,“所以这些日子,皇上说在我那里,可也不过是我研究如果调养好生子,让各位贵人更好怀孕罢了。” 这话一出。 整个大殿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连冲动的皇贵妃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听见云昭的话,嫔妃们都站了起来。 说到底,谁不想儿孙满堂。 只不过,碍于嫁了皇室,表情上都需要装出一副娴静淡雅来罢了。 “各位别忘了,我们贵人可是有送子观音的称号的。”云昭身后的婢女淡淡提醒。 众人脸上又是一阵迟来的顿悟! 是啊。 就记着争宠,怎么忘记了这回事了。 “宜妃娘娘恐怕也忘记了,”云昭扯笑,看向脸色僵硬的宜妃,“您如今的两个孩子,是我照料着才好好落地的。” 这话一出,刚刚都厌恶看向云昭的人,此刻眼睛放光! 说到底,皇上的宠幸再重要,能重要的过子嗣? 必然是不能啊! 第209章 陈皇贵妃 如果说,大殿里有人希望这个皇宫里不要有人在怀孕,那一定是宜妃! 皇后是要死的人,她肚子里的是公主。 而如今整个皇宫,就她一人生了皇子。 只要日后这宫中没有皇子在出生,那么她的孩子就是未来的皇帝! 当初,她看中了云昭。 云昭替她调理出了这两个孩子,她就知道,云昭是可以左右这个皇宫子嗣的人。 可偏偏云昭不愿意久留,还说等孩子落地就要走。 那怎么可以! 云昭不能走! 她要长久的留下来,帮助她,帮助她的孩子成为皇上! 云昭需要让这皇宫的每一个女人都成为怨妇! 这是她的计划! 所以,她派出了常恒,希望常恒能够让云昭留下,可从云昭把父母送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云昭还是要走。 云昭跟宫中里的人不同,她吃过苦,她也不怕苦,她要的不是权利,金钱,甚至连姻缘她也放得下,她心里唯一的软肋,就是家人。 所以,她才让人暗地里去杀了云昭的父母,为的就是让云昭可以无依无靠,自此留在宫中。 她心里对云昭是亏欠的,可这深宫大院里,谁又能独善其身? 谁不是染了一手的鲜血一步步的往上走。 只不过,她错估了云昭对家人的执着,也错估了她的能力。 她没料到,她居然能让皇后怀孕,还能让皇后替她差之前的始末。 如今,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昭淡淡一笑,“我是草芥,并且无法怀孕,”云昭丢出重磅炸弹,“我只不过觉得,这深宫太冷清,希望这里增添一些热闹,所以才留了皇上在我宫中调理身子,惹的各位不快,云昭该死。” 皇后又开始嗑瓜子。 而一种嫔妃们看向云昭的眼神从刚刚的震惊,变成了热切! “你的意思是……”一个进宫三年的嫔妃问,“我们都有机会怀上孩子?” “当然,都是女子,怎么不行?当然,贵人们身子有些弱一些,是需要一起调理的。” 那嫔妾闻言,立即站起来,走到云昭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云贵人,那你替我看看,我身子可需要调理啊,我入宫之前,身子就不好,皇上也宠幸过一些时日,可肚子就是没有动静。” 云昭抬手给把了脉。 一屋子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云昭。 包括刚刚嚣张的陈皇贵妃。 “您月事不准,胸闷郁结,这样即便是受孕了,孩子日后身子孱弱,也难养大。”那嫔妃闻言,捂着嘴,一脸的惊恐。 皇后淡淡在这个时候开口,“怕什么?之前多少人在背后说本宫不能生,我岁数也大,之前月事从来不准,如今不也怀孕了,再说了,宜妃的两个孩子就活蹦乱跳的,你们就安心让云昭调养,怀孕不是难事。” 话到这里。 陈皇贵妃眸色闪了一下。 皇后扯了扯笑,她给了云昭一个顺水人情,说到底,还是看上了她今日翻手为云的表现。 希望卖个人情,她日后记得自己的好。 云昭又陆陆续续给几个嫔妃把了脉,最后说:“近日我会替皇上调理身子,若有想法要怀孕的贵人,可以来我这里登记一下,日后我瞧着合适怀孕的时间,让皇上过去宠幸,一定能够事半功倍。” 众人闻言,一脸喜色! 唯有宜妃。 黑着脸,嗤笑一声,“说的好像,你能让谁怀孕,就让谁怀孕似得!这东西看命!命不好,再努力也没用!” 这话一出,陈皇贵妃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云昭扯了扯笑。 从皇后这里出来。 宜妃喊住了陈皇贵妃,“姐姐别跟我生气,我是气云昭在里头妖言惑众,姐姐不会相信她的那些鬼话的吧?” 陈皇贵妃嗤笑一声,“是么?你这两个孩子,不就是相信了云昭的鬼话,这才生下来的么?怎么?到我这里,就信不得了?” 宜妃脸色一僵。 陈皇贵妃冷冷的走了。 早知道不相信人挑拨了,现在好了,得罪了云昭,若云昭真有让人容易怀孕的本事,她岂不是错失良机! 陈皇贵妃是个直性子,一张脸懊恼的很。 云昭被众星拱月的走出来。 宜妃冷冷一哼,“之前不过是偶然,是本宫有福,这些人可不是好相处的,你若日后无法让她们顺利怀孕,她们一个个会剥了你的皮!” 云昭淡淡一笑,声音挺大的,“宜妃娘娘说笑了,我一个无法生育的人,最是知道贵人们相当额娘的心思了,怎么会骗人呢?” “我实在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阻挠我去让大家有孕,”云昭一脸无辜,“当然了,您若不喜欢,我不做就是了,宜妃娘娘仪态万千,我不敢得罪。” 这话一出,成功把火引到了宜妃身上。 原本,宜妃确实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如今,忽然就失了人心。 当天,有人偷偷的去找云昭要开方子受孕,婢女站在门口,遗憾又委屈,“可不行呢,宜妃娘娘当时都开口了,若是我家贵人胡乱给人看诊,那是要受罚的, 我们家娘娘自己无法怀孕,本就悲苦,一片丹心还受质疑,如今伤心欲绝,这回来就病了呢。” 这话一出,整个后宫想要受孕的嫔妃们都对宜妃气的牙痒痒。 宜妃这些年在宫里积攒的好人缘,一天之内就败光了。 云昭闭门不出。 不过,几个时辰后,有人看见陈皇贵妃的女婢敲开了日辉殿的大门。 “云贵人,我们皇贵妃说了,今天一切都是误会,是宜妃挑唆,她本人对你毫无恶意,她希望能够有孕,也希望您能帮着调养一番,若是日后能够怀孕,陈氏家族,必定感激不尽!” 陈氏是大家,有了陈氏的恩德,就算是在后宫里站稳了。 否则之前皇上也不会娶比自己大这么多的陈氏。 云昭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她给了皇贵妃的婢女一个方子,“一天两次,十日后,皇上临幸,一月后,必然能成事。” 婢女瞪大了眼睛,“这么灵?” 云昭笑笑。 于是,等在日辉宫门口的各宫眼线门,亲眼看见陈贵妃的婢女非常珍惜的将那个写着方子的纸,放进了衣兜了。 第210章 不信任他了? 谢景墨被皇上派去治水患了。 才刚到京城,就直接奔着云昭的日辉宫去。 路上—— “可太神奇了!” “陈皇贵妃,居然真的怀孕了!”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陈家上下这几日高兴疯了!听说,在当街布施呢!就是为了给未来的小皇子积福!” “这陈家势力庞大,未来这小皇子必定集万千宠爱于一生了!” “那可不是。” “……” 谢景墨听了一耳朵宫女太监们的闲话,心里也诧异。 这陈皇贵妃都快年四十了,居然还能怀孕? 真是奇事。 不过,他没打算多停留,到底是皇上家事,跟他无关,他才刚刚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来不及跟云昭说,就被皇上派出去了。 他准备跟云昭好好聊一聊。 他不介意她这段时间里的胡闹了。 也会帮助她调查处父母的死因,总之顺着她,让她先跟着她回谢家,日后的一切,他再做安排。 谢景墨这么想。脚步正要加快的时候,一个宫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可不知道,这陈家早上上奏,说要写云贵人呢,如今,云贵人皇上嘉奖的旨意恐怕已经要传到日辉宫了。” “可不是,如今往后,要叫云贵人为云嫔了。” 谢景墨骤然停步,他转头一把拉住了经过身边的一个宫人。 太监被吓了一跳,瑟瑟发抖道,“宣旨的是福海公公,眼见着已经去了。” 谢景墨说完,大步往日辉宫去。 还不等到,却已经看见了从日辉宫折回来的福海了。 福海看着谢景墨拜了拜,“将军,圣旨已经宣读完毕了,如今,云贵人已经是云嫔了,后宫重地,您若当真为了云嫔好,就不该再来。” 这些话,不是福海这个身份的人可以说的。 可他还是说了。 云昭是好姑娘,应该被善待。 谢景墨直性子,后宫阴暗,他知道,可终究是不如深入其境来的深刻。 福海走了,高副将眸色复杂的看着谢景墨,“之前,若你要抢,不过一个小小贵人,皇上让也就让了,赏给你也无妨,可如今,是牵连前朝的嫔,将军,你该放手了。” 高副将叹气。 从军中来京,这两人总也在错过。 谢景墨脸色一白。 高副将叹气,“福海说的没错,如今陈皇贵妃怀孕,云昭是站在了万众瞩目的高位,所有后宫的人都盯着她,稍有差池,她就会从高处坠下,尸骨无存。” 能让后宫的女子怀孕,这是好事,可也是一把双刃剑。 没怀孕的,自然尊云昭为珍宝。 可有孕的,且已经生下的,比如宜妃,就视云昭为眼中钉了。 谢景墨眉头狠狠一皱,大步朝日辉宫去,高副将看着谢景墨匆匆背影,深深叹气。 作孽啊! 陈皇贵妃四十有孕,极为重视,整个陈家跟皇上求了恩典,让云昭照顾其孕期。 谢景墨在的时候,云昭下头的婢女正在整理东西,准备迁往陈皇贵妃的宫中随身照料。 谢景墨一个大步就跨进来了,丫鬟都没拦住。 “云昭!”谢景墨眸色沉沉的看着云昭,“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多危险的事情!” 云昭眸色淡淡,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奔出来的。 她甩开谢景墨的手,“将军自重。” “自重个屁!”谢景墨瞪着眼睛,“我走之前跟你说,一定要沉住心思,掩盖锋芒,为什么不听?” 云昭把东西整理进包袱里,谢景墨又给拿出去,云昭无奈的看着他。 “将军,你都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听闻最近林如玉跟我王远林走的挺近,你都不去看看么? 她不是你白月光吗?你若这次再不上心,恐怕就要被他人夺了心头所爱了。” 谢景墨把云昭的东西丢到一边,恶狠很的一把抓住云昭的手,“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是吧?提什么林如玉,我跟你说,我心里没她。” 云昭无所谓他心里有谁,她后退一步。 却被谢景墨往前拉了一步。 云昭皱眉,怒了,“谢景墨,这里是后宫,是皇上妃子住的地方,你可以任性,可我不能,你能别出现在我这里吗?” “你少跟我扯这些!我知道,你跟皇上是交易,三年之后,不,你今天就跟我回家!” 说着,谢景墨扯着云昭的手就要往外走。 却被云昭一把甩开了。 长袖甩在脸上,谢景墨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耳光。 “谢景墨,我就不明白了,事已至此,你又为什么忽然摆出深情的架势来,可不管如何,我如今已经不需要了,你明白吗?” 谢景墨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 他只知道,他不愿意云昭在再这深宫里打滚! “你不就是要查你父母的死么?我替你查,不用三年,你给我半年时间,我跟你承诺,凶手无论是谁,我一定替你了解!” 云昭刚要不屑开口。便听见谢景墨大怒: “我说了给你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交代,若日后查出来,背后的人当真是宜妃,我替你杀了她!” 云昭随口道,“那背后的人若是皇上么。” 谢景墨眸色狠厉,直直的盯着云昭,“那我便屠龙!” 这一刻,无论谢景墨是真心还是假意,云昭还是震惊了。 她呆呆的看着谢景墨,任由他忽然借力将自己的抱在了怀里。 “云昭,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我会帮你!只有我会帮你!” “无论是谁,未来我一定给你交代,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话落。 门外哗啦打碎了一个花盆。 谢景墨狠狠转头,冷厉的眸子往外看。 云昭走出去,看见地上站着一只黑猫。 黑猫喵了一声,逃也似的跑走了。 云昭的眸色陷入沉沉的沉思。 谢景墨走的时候,对云昭千交代万交代,“你按兵不动,等我消息,知道了?” “我一定给你查清楚,行不行?” 云昭站在台阶上看着下头站着的谢景墨。 “所以,之前你可以查,只不过,一直不愿意去查,”云昭看不懂他,“如今却又愿意了,谢景墨,你告诉我,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否则我们无法合作。” 谢景墨怔住。 他悲哀的发现,云昭,那个跟了他七年的云昭,居然—— 不信任他了? 第211章 条件呢 “我能有什么意图?”谢景墨烦躁道,“我就是单纯的想对你好一点,你怎么不相信呢?” 云昭眯起眼睛。 她当然不信。 正要说话,皇上派人来找云昭,谢景墨只好放人走。 去往皇上宫里的路上,福海看了几眼云昭。 云昭:“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福海轻轻一笑,“姑娘聪敏,有些话,不需要我说。” 云昭笑了一下,低声说:“谢谢。” 到了皇上的宫里,皇上开口便是:“有人跟朕说,皇后肚子里的是男孩?” 云昭眸色浅浅,“谁?” 皇上眉头微微蹙着,“你不用管谁是,你就告诉朕,是,还是不是。” “这关乎江山社稷,云昭,朕可以一手捧你上来,也能让你如蝼蚁一般低贱,你可明白?” “是你跪在这里,求着朕,让朕给你机会,如今,你已然是朕的嫔,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从来不曾勉强你,对你做过什么, 但是,你需要时刻记得,你是朕的人,你可懂?” 云昭低垂眸色,“懂。” 皇上脸色淡然,显出几分凌厉的刻薄,“行,那你现在告诉朕,皇后肚子里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云昭跪在地上,态度虔诚,“最近都在陈皇贵妃身边伺候,上一次我给皇后把脉的时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确实还不到三个月,无法判断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性别。” 皇上眯起眼睛,“朕现在命令你,再去确认一下,若这一次还是无法确认,或者皇后肚子里的是皇子,那么朕要你十日内,让皇后跟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陨灭!” 云昭闻言,缓缓抬起头。 皇上脸上的表情果决,阴骘,完全不似一个女子的夫,也不似一个孩子的父。 此刻的皇上,似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他暴躁的没有一丝耐心,只想要皇后跟孩子死! 云昭不由得想起皇后说起皇上时的一片柔情。 她的心头微凉、 从皇上这里出来,云昭遇见了宜妃。宜妃显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脸上得意道,“云嫔,还是你会攀附,知道皇后要倒台,提前攀附上了陈皇贵妃。” 云昭抿唇没说话,往前走。 宜妃在后头跟着,笑了笑,“你猜,是谁跟皇上告发的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婴的?” 云昭没什么表情。 宜妃笑笑,“林如玉说的,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上皇上,可惜了皇上没看上她。” 宜妃说着,多看了云昭两眼,心头升起一股的危机感。 她觉得,皇上对云昭除了利用,还是有些别的。 宜妃看着云昭,“你觉得你这一次,还能救得了那孩子么?” 云昭闻言,站定了步子,她看着宜妃脸上得意的表情、 淡淡一笑。 宜妃皱眉,“你笑什么?” 云昭说:“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在一个已经失势的孩子身上大做文章,林如玉什么人?她能碰见皇上,中间没有你的手笔吗? 想借由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来顺手除掉我们?这个如意算盘,你会不会想的太好了?” 宜妃脸上的表情淡淡,“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陈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会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并且,后宫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宜妃娘娘,您的孩子恐怕不可能是这皇城里唯一的皇子。” 宜妃脸上的表情顿时凝滞。 云昭看着宜妃僵硬笑不出来的脸,笑了一下,说:“之前,我总觉得,若有朝一日,找到了杀害父母的仇人,一定要利落一刀解决了对方, 可如今我却不这么想了。”云昭上下打量着宜妃,“我觉得,生不如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的从手中流逝,却无能为力,这样才是最好的报复。” 宜妃脸上表情狰狞。 云昭丝毫不惧,她笑着说:“眼前孩子没长大,想皇后快点死掉,自己坐高位,对吗?” 宜妃盯着云昭,“你想做什么?皇后肯定会死!” “是,那上位的,一定是你吗?”云昭一针见血的反问,“陈皇贵妃若诞下子嗣,你猜,她能不能有能力跟你争一争?” 宜妃顿住,“不,不可能的,皇上已经答应我了!这皇后的位置是我的!” 云昭轻笑,“是么?男人在女人跟事业之间,选择的从来都是后者,何况还是江山,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当初皇上会娶陈氏呢?” 云昭看着宜妃凝滞的脸,“你刚刚不是很得意吗?别着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云昭说完,挺直了腰背,一步步的朝外走。 宜妃看着云昭的背影,忽然一身的恶寒。 此刻,她忽然有点后悔,动了云昭的父母。 云昭去了皇后宫里。 谢景墨已经在里面了。 皇后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皇上怎么会忽然疑心我的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六神无主,生怕保护不了最后一丝血脉。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想来是谢景墨把消息告诉了皇后。 她坐下,喝了口茶水。 皇后看着云昭,恳求道,“云昭,我知道你有办法,你替我想想办法!” 云昭喝了口茶,“我是有办法,”皇后刚要眼睛一亮,便听见云昭说:“但是,我不会免费保你,我只跟你做交易。” 皇后一顿,“什么交易?”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说:“你出去。” 谢景墨顿住,“为什么?你们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谢景墨被皇后赶出门口的时候,十始终无法相信。 云昭跟皇后在密谋? 而他,被赶了出来? 这宫里的女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屋内。 皇后,“你说,怎么才能保住我的孩子。” 云昭喝了口水,说:“你是肯定要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你清楚吗?” 皇后:“清楚。” 云昭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这孩子是男的,若没有操作,日后,也得死,你又清楚吗?” 皇后点头。 云昭:“我有办法,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在这深宫长大,或许无法得万千宠爱,但是,平安长大那是可以的。” 皇后愣住。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谢景墨把孩子带出宫的,如今—— “还能让我的孩子在这宫中长大?” 云昭:“可以。” 皇后紧紧看着云昭:“条件呢。” 第212章 我当初答应了要娶她 谢景墨根本不知道云昭在搞什么鬼。 只知道,后来无论多少太医来给皇后诊脉,诊出来的,都说皇后肚子里的是公主。 谢景墨问皇后,“这怎么做到的?”宜妃不死心,怀疑宫里的太医都被买通了,特意找了外头的民间郎中来,可结果依旧。 所有人于是都相信,皇后肚子里的是公主。 皇后也从那一天开始,对谢景墨说:“之前的计划取笑了。” 谢景墨愣住,“为什么?!你这孩子不能留在宫中,先不说没有额娘,你这孩子是皇子,注定活不到成年,一定会死!你不为这孩子日后打算了?” 皇后笑起来,“谢将军,你说话好笑,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公主,日后我若死了,这孩子得皇后教导,怎么会受欺负?” 谢景墨一脸的惊愕。 皇后教导? 日后的皇后,不早就定了宜妃了么? 这两人水火不相容,皇后能放心把孩子交给宜妃照顾? 这听着感觉像是个鬼故事! “谢景墨,这段时间的筹谋谢谢你,日后若有需要,我家自然会报答,这后宫你日后少来吧。” 皇后说完,挺着肚子进了门。 谢景墨实在不懂,他直接去找了云昭,云昭当时在给陈皇贵妃把脉,出来的时候,看见是谢景墨,一脸的晦气。 “找我有事?”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眼,“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云昭轻轻一笑,“你现在的表情,跟宜妃早上来找我的时候一样慌张。” 谢景墨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透云昭,“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昭:“我没做什么啊,我不过替贵妃保胎,这是皇上的命令,我遵守而已,谢景墨,这里是后宫,你应该自重,日后少来找我。” 云昭说完,就进了屋。 陈皇贵妃正在吃药膳,看见这一幕,问,“谢景墨不会坏事吧?要不,我叫家里找人,先把他调走,等我生完了,再让他回来。” 云昭笑笑,“行。”乐的眼不见为净了。 陈皇贵妃看着云昭淡淡的样子,笑了笑点头,让下头的人去办了。 “我不去!”皇上的御书房,谢景墨义正言辞,“后宫事多,我得留下!” 皇上不能更无语,“这是朕的后宫,你留下做什么?!你是能提朕生孩子还是怎么的?!你即刻给朕去看江南水患!” 谢景墨硬着脖子,终究无法抵抗皇命。 这是谢景墨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没有争这个位置。 谢景墨走的时候,跟皇上开了个条件,他走的可以,幕城延也得走。 皇上头疼答应。 幕城延走的时候,找了一趟云昭。 “自己能搞定么?”幕城延笑着问。 两人坐在屋顶上,满天繁星,云昭说:“能。” 说完,云昭又看着幕城延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幕城延也笑。 云昭于是说:“宜妃之前找的江湖郎中你安排的?” 幕城延:“我以为会败露,提前做了安排,没想到,那郎中出来居然跟我说,皇后肚子里的,确实是公主,我还愣了一下,想来你是用了别的办法,迷惑了大家。” 云昭笑笑,没否认。 幕城延又说:“陈皇贵妃怀的是公主,这事只有你知道,而皇后如今怀的是皇子,如今这事,也只有你知道。皇后同意把宝座让陈皇贵妃,助她成为新任皇后,条件是两家孩子互换, 至此,明面上,陈皇贵妃得到了皇子,而后皇后生死,死前托孤,把公主交给陈皇贵妃抚养,公主由此得到生母庇佑,一切稳妥,她们便都达到了彼此的目的。” 云昭不意外幕城延会看透她下的这局棋。 她轻轻一笑,“是么?那我的目的呢?” 幕城延:“让宜妃的算盘落空,宜妃若当不成皇后,日后你才好一步步的让她陨落。” “你要的,不是宜妃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 云昭闻言,扯了扯笑,“摄政王你知道的太多了。” 幕城延笑起来,欣赏的看着云昭,只问,“要帮忙吗?” 云昭摇头,“母为则刚,这件事,不需要我出太多力气,皇后跟皇贵妃自然会让这件事滴水不漏。” 幕城延点头。 也明白,此刻即便云昭是捅了天,这两位后宫中站在皇权顶峰的女人,也会帮她把这天补好。 幕城延笑着递给云昭一杯酒,“那我就在江南水患地,等着听云昭的好消息了。” 云昭笑了笑。 幕城延走的时候问云昭,“三年太长,等缩短一些么?我想里子拐的莲子了。” 云昭看着幕城延笑,“等你回来,事情成了,就回去。” 幕城延咧嘴笑起来,“成!” 次日。 幕城延走的笑意满怀. 谢景墨则忧心忡忡,他看着幕城延的笑脸,十分不理解,“云昭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还笑的出来?这后宫要大乱了!” 幕城延没搭理,驾的一声,马跑出去好远! 谢景墨骑着马,站在墙根下,一脸的忧心忡忡。 忽然。 拐角处一抹清丽的身影闪过。 谢景墨眼睛一亮,他翻身下马。“云——” “林如玉?” 林如玉一眼就看见谢景墨脸上的失望,她心里冷哼,面上却是一笑。 “景墨,我知道你今日要走,来送你。” 谢景墨下意识的往林如玉的身后看了一眼。 林如玉的身后空空如也。 林如玉:“……” 林如玉:“景墨,这是我亲手秀的荷包,里面有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福,希望你此去平安顺利。” 谢景墨看着林如玉,心里对她是有愧疚的。 “如玉……” “景墨,我知道,云昭跟了你七年,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难以舍弃,我都明白, 不过我一直仰慕你,我从来不求回报,我也会一直等着你回来的,景墨,你知道的,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林如玉依依不舍的送别。 生等谢景墨的背影从路的尽头消失了,林如玉才离开。 谢景墨一脸的苦涩,终究觉得是自己辜负了林如玉。 高副将这次跟着一起去,看着谢景墨这难舍的样子,嗤笑一声,“将军,你这辈子啊,算是折在林如玉的手里了。” 谢景墨抿了抿唇,“这事,我是我对不住她,你别这么说她,我当初答应了要娶她,如今却始终不能,是我的问题,我亏欠她的。” 高副将闻言,无奈的闭了闭眼睛,“那你们在一起得了。” 第213章 想来你在他心里,重要非常 谢景墨跟幕城延走的那一日。 宜妃来找云昭。 彼时云昭正在葡萄架下悠闲的喝茶。 宜妃不客气的坐下,“你如今,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是吗?” 云昭淡淡一笑,“娘娘严重了,您是未来的皇后,我怎么敢跟您作对?” 云昭一身素衣,宜妃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从父母死后,云昭就没穿过鲜艳的衣服,永远素白一身,像是在祭奠,又像是在永远提醒自己什么。 “云昭,”宜妃咬牙,“你看在常恒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云昭闻言,轻轻一笑,她看向宜妃狰狞的面容,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 “宜妃娘娘说什么,我不明白。” 宜妃怒了,“云昭,你身后毫无依靠!你执意要跟我作对,没有好结果!” 云昭轻笑,“娘娘,我命jian,可我也想为自己搏一搏,有没有好结果,你说了不算。” 宜妃咬着后槽牙!“你现在是准备帮着后宫的人,来跟我的孩子夺太子之位了?!” 宜妃眸色阴沉沉的,“宜妃,你别忘了,林副将还在我常家军中养伤!你若执意跟我作对,你猜,林副将会不会中途出现什么意外?” 云昭眯起眼睛,直直跟宜妃对视。 片刻后,云昭笑起来,“娘娘如今是用我姐夫威胁我?” 宜妃淡定起来,“你如今,也就剩姐夫这么一个亲人了吧?你若是不收手,我很难保证林副将的安全。” 云昭看着宜妃,看着她以为笃定而显得刻薄的脸。 云昭忽然坐了回去,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娘娘,早年我曾发过誓。” 宜妃看着云昭,看着她眼底翻涌起一股杀意。 这让宜妃心惊的握起侧在腿边的拳头。 却在下一秒,听见云昭说:“我发誓,我这辈子不会动无辜稚子。” 这话一出,宜妃浑身的冰寒,心尖狠狠一颤。 而后,她的视线跟云昭对上。 明亮妩媚的眼睛里充斥杀意,“你若敢动林副将,我杀了你两个孩子,不信,你试试!” 宜妃立即失控,“你敢!” 云昭却笑起来,“一个林副将,换你两个孩子,值了,来日在我姐夫的坟前,我可以告慰他了。” 宜妃看着云昭嘴角的淡笑,她也想笑,表示不屑,可她笑不出来。 她的表情一点点的冷,最后变成颤动,最后,变成很多很多的畏惧! “若我如今还只是个太医,或许这些话,我不敢说,可我如今是嫔,是皇上的云嫔,宜妃娘娘要我死,也得找个合适的由头, 当初,我能在这杂乱的后宫中,让您生下这两个孩子,我也能不动声色的夺走他们,娘娘,我们做个约定, 祸不及家人,你若遵守,我就遵守,若您安奈不住,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来皇宫的这些日子,云昭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不会同情弱者的眼泪。 也不会嘉奖善良者的善举。 她需要很强大,很狠心,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宜妃果然不敢动弹了,她看着云昭轻描淡的表情,声音颤抖,“这……可是皇子!你敢动他们,株连九族的!” 这话一出口。 宜妃却赫然发现,云昭已经没有在乎的家人了。 她的软肋,已经在一次次的拿捏中,消耗殆尽了! 宜妃站在夏日的葡萄架下,浑身冰寒。 云昭预料到常恒会来,可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 夏日里,他披着长衫,唇色惨白,身后带着同样重伤的林副将。 两人身子虚弱,常恒先开了口,“云昭,聊聊么?” 云昭叫人安顿了林副将,然后才同常恒坐在了长廊上。 常恒笑起来,脸上却没有血色,他开口便是一句:“抱歉,没保护好你的家人,这件事,是我欠你的。” 云昭看着远处天边的云,心头百感交集,她说不出一句原谅,也无从责怪。 “跟你没关系。”许久后,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常恒轻轻叹气,“本想着,这次回来,同你提亲,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可终究——是不能了。” 太热天里,常恒的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家里人的筹划,我从来都跟不上节奏,如今,一切缘由,是常家欠你的,我不能说让你原谅,也没资格。” 云昭给他递了水。 常恒接过,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来,脆弱又无力,“云昭,我只一个请求,两个孩子无辜,希望你能高抬贵手,可以吗?” 云昭说:“当初你送我父母回边塞,其中情谊,云昭感激一辈子,只不过,父母之仇大过天,我无法跟你保证任何,真的抱歉。” 常恒捂着手里的水,沉默了好久。 许久后,才轻轻站起来,叹气,而后直直的看着云昭,“那……日后,你便是我常家的敌人了。” 云昭点头,并无责怪,她说:“保重。” 常恒再一次深深的看着云昭。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年寒冬,他匆匆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爬在梯子上挂灯笼的明媚姑娘。 第一眼,他就觉得自己沦陷了,他跟阿姐说,要娶她为妻。 只是不知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常恒拢了拢披肩,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跟云昭道别,“保重。”走的时候,常恒给云昭递了一张小相,是那一年冬日里,他细心描绘。 他一直细细踹在身上,如今,全貌归还。 等人走远了,陈皇贵妃挺着大肚子出来,看着常恒的背影,对云昭说:“长得不如谢景墨威武,不如摄政王俊美,怪不得你不要。” 云昭笑笑,“我不过一介草民,配谁都是高攀。” 陈皇贵妃却摇摇头,“你太小看自己了。” 片刻后,又八卦问,“谢景墨跟幕城延,你要哪个?” 云昭看着陈皇贵妃,陈皇贵妃笑着说:“我家跟某人有些亲戚关系,他走的时候,特意来找我,让我好生照顾你,说之后必定谢我, 我跟他要了个价值连城的砚台,你知道的,他那人穷酸,最喜这些,从前我求了百次,他都不给我,如今倒是为了你,把心头肉都给我。想来你在他心里,重要非常。” 云昭于是知道,陈皇贵妃说的是幕城延。 第214章 不过可惜了,他现在没在这里 陈皇贵妃看着云昭光洁的脸,笑着问,“你喜不喜欢幕城延?” 云昭轻轻一笑,珏瑟芳华! 陈皇贵妃愣了几秒,而后笑着摇头,“怪不得他为你出山,确实是个绝妙的美人儿,云昭,等这件事办完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人生没几个三年,莫在这寂冷的宫中蹉跎。” 云昭听见这话,看向我陈皇贵妃。 陈皇贵妃笑着说:“你争取在我生产这段时间,把该办的事情办完,我孩子生产那日,就是你离开宫里之时。” 云昭直直的看着陈皇贵妃。 她以为,她会留自己。 起码,等到孩子稳定,等到她出了月子,等到一切水到渠成,她好一切平顺的接管一切。 倒是没料到,她会舍了自己的利益,来成全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实不相瞒,幕城延是我不成器的堂弟,如今家中就他还未成婚,小时候,他惯会护着我,如今也该我成全他一回。” “你不知道,当初我被迫嫁给皇上,家族中,只有他一人拿着长刀来找我,说若我不愿,只要我开口,他带我杀出京都, 我如今都还记得,他意气风发,站在风口处,发带吹的很高的桀骜模样,云昭,人这一生,会失去很多,也会得到很多,失去的,要铭记,得到的要珍惜。” 陈皇贵妃说完这些话,就回了屋里。 云昭站在朗朗晨光下,纂紧了拳头! 五个月,还有五个月。 宜妃,林如玉,她会在这期间,一一了结! 云昭从皇上的宫里出来,福海笑着走到云昭面前。 “姑娘为何今日这样高兴?” 云昭抬起眉眼,“嗯?有么?” “有,没瞧过姑娘这样高兴过,想来是有大喜,恭喜了。” 云昭低垂下眉眼,轻声:“谢谢,” 皇上坐在殿内的宝座下,透过大殿,目光看向门口。 云昭穿着素衣站在门外,清晨的落在,透过地面折射在白皙的脸上。 那一刻,云昭浑身上下,像是沐浴在金光中,连头发丝都在发亮! 她站在光里笑。 皇上手里的握着的毛笔执在手中,墨水缓缓滴落在洁白的纸上,一点点的熏染开来。 福海抬起眼,下一秒,便愣住了。 陈皇贵妃淡淡的走上前,对云昭说:“我宫里的药没炖好,你回去给我瞧瞧。” 云昭愣了一下。 什么药? 不过她很快从陈皇贵妃的往身后看的眼神里察觉到什么 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收敛起来,最后变成了一条直线。 “娘娘,那我先回去了。” 云昭恭了恭身子往外走。 途中,云昭对身侧的丫鬟翠梅说:“日后我的衣衫再素一些。” 翠梅惊愕的看着云昭,“主子,不能再素了,如今您身上的衣衫比丫鬟们都素了,我实在不明白了,这后宫主子们都争奇斗艳,恨不得把自己粘到皇上的身上去, 您倒好,恨不得把自己拾到成丫鬟,这是为什么啊?您不知道,宫里其他的主子们都笑话您,说您一身素衣是是因为手头空缺,穿不起好衣衫。” 云昭往回走。 丫鬟在后头唠叨,“可我知道,您不缺衣衫,皇上是赏赐过的,谢将军也给过您好料子,是您自己低调,不愿意惹眼,可主子,这是后宫,您……” 翠梅唠唠叨叨,云昭也没反驳,当闲话听。 忽然,一声尖锐的笑声传入了耳朵里。 林如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云昭,要说你这个云嫔做的可真失败,连伺候你的下人都觉得你寒酸上不了台面,我都替你害臊!” 云昭原本淡然的表情在看见林如玉后,闪过一抹狠厉! 林如玉畏惧的后退了好几步。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恼怒,“云昭!我说的是实话!” 丫鬟看不过去,要上去理论,云昭抬了抬手,往前走。 她盯着林如玉的眼睛,笑起来,“听闻你最近跟王远林走的很近?” 林如玉脸上的笑得意起来,“是又怎么样?王公子对我一见倾心。” “哦?”云昭嗤笑一声,“你不是此生都要嫁谢景墨么?如今这样痛快的就放弃了?” 林如玉狡辩道:“你胡说什么?我心里自然只有景墨,只不过王公子对我情深义重,我心中感恩与他多说几句话罢了,你少搬弄是非。” 云昭看看着林如玉的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 云昭啧啧两声,“我在想,要是这张脸再入从前般毁的天翻地覆,你说王公子会不会透过你不堪的脸,瞧见你嚣张得意的内心?他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你?” 林如玉闻言,眼神地震! “云昭,你敢!” 云昭轻轻一笑,“我敢不敢,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云昭说着,轻轻一笑,似随意的抬起手,在空中柔软的转了个弧度。 “翠梅,走了。” 当时经过的宫女太监挺多,他们都看着,也并不觉得,云昭当时做了什么。 只不过,很快的,林如玉白嫩的脸上还是长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 林如玉如今少了谢景墨的依托,又没有显赫身份。 遮着脸,求着人让太医给看一眼。 太医还没看,云昭路过,惊呼了声,“这是蚝毒,会传染!致死的!” 这话一出,那太医一退八百米远。 传闻中,对林如玉青睐的王公子眼神里的惧色一览无余。 林如玉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云昭,“你好恶毒!” 而后,她看向那王公子,“远林,你别听云昭胡诌,我这脸没一点问题,就是过敏了,不信的话,你叫太医来给我瞧!真的,不是什么蚝毒!” 王远林看向太医院的太医们。 里面的太医一个个的后退。 或许云昭医术不是整个太医院里最老道的,可论认毒,那确实是无人能及! 云昭说了,这毒致死! 那他们再上去,那不是找死么?! 谁也不敢上去! 云昭环胸,淡笑看着林如玉的丑态。 “云昭,你敢设计陷害我,谢景墨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云昭点点头,“是,不过可惜了,他现在没在这里。” 第215章 这个云昭太懂事了! 林如玉一脸的惊惧。 云昭却显得淡定,“林如玉,如今你不过草芥,而我是云嫔,我要你死,你逃不过今日。” 林如玉抬起眼,云昭眼底的杀意一览无余! 林如玉是真的怕了! 她颤抖着声音,直直的看着云昭,“云昭,你说的,你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的死,也是你说的,让我死是便宜我了,所以你不能对我动手!” 云昭点点头,“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林如玉的眼神里流露出求生欲,“对啊!所以你不能杀我啊!” 云昭:“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有未来。 她不想跟这些人腐烂臭在这深宫中。 她还有机会走。 她要痛快的杀了这些人,一步步的走出属于自己的未来来。 她是阿爹阿娘最疼爱的女儿,她得好好的过日子,得过的像个人样! 林如玉怔怔的看着云昭。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看见云昭在一起抬起手,什么类似灰尘的东西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而后,她只感觉到唇上一片麻木。 再之后,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无。 林如玉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 也第一次更为深刻的发觉,人一定要有本事!得不断的在高位上,才有足够的底气! 而王远林,显然无法成为她的底气! 林如玉蜷缩在地上,心里的恐惧不断翻涌。 云昭…… 她居然敢。 她居然真的敢在这太医院,在这么多双眼睛,在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面前,杀人! 林如玉惊愕云昭的勇气,也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的消失。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啊! 云昭的眸色淡淡,她开始倒数,在数到五的时候,有人一声,“太后驾到,”打破了这肃冷的气氛! 太后身边的太监匆匆给林如玉喂了一粒药丸。 太后眸色冷厉的看着云昭,“你在做什么?” 云昭面色毫无惊慌,她表情淡淡跪下,“回太后,我什么也没做。” 太后看着地上几乎昏迷过去的人,“你什么也没做?那林如玉这是怎么了?” 云昭:“林姑娘中了蚝毒,我刚刚也在替她看诊,谁知她忽然发疯,我只好躲避。” 太后眯起眼睛,又看了眼地上的人,“这宫中,怎么会有蚝毒?” 云昭:“不知。” 太后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可云昭都以,“不知”作答,气的太后眼里迸射冷刀! 云昭依旧不卑不亢。 最后,太后只好冷声,“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只好交给皇上来决断!” 云昭被带到皇上处,太后先发制人,“这是你的宠妃,你瞧瞧,居然敢在这后宫行凶杀人!实在是好大的胆子,我不知道如何处理,皇帝你来吧。” 这话刚刚落下。 宜妃就进来了。 她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云昭,勾唇微微一笑,“这是怎么了?云嫔怎么跪下了?” 太后冷冷的看着云昭。 林如玉被随意丢在旁边,狼狈的很、。 “皇上,我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云嫔怎么还是对林姑娘动手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谢将军, 可我不明白啊,云嫔不是已经入宫了,你如今是皇上的人,怎么心里还恨着林姑娘呢?莫不是,这心里还有谢将军?” 云昭眨了眨眼睛,笑了。 宜妃脸色一冷,她最讨厌云昭这种笑了,“你笑什么?” “我如今是云嫔,我怎么还会惦记他人?当初我若入了将军府,也不过一个妾,皇上待我真心,我自然真心以报,怎么至于为难他人呢?” 云昭笑着说:“倒是宜妃娘娘,进门之前还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开口闭口,就是我还眷恋谢将军, 我也是替您接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您送我的衣料也还在我宫里放着,怎么如今这样污蔑我? 是因为我替宫中姐妹看诊让他们受孕,所以使得宜妃娘娘不快?那是云昭该死,日后我不给这些娘娘们看诊了好不行么?” 云昭这话说的很是时候。 外头的娘娘们原本要进来瞧热闹,如今这热闹说到这里身上来了。 她们怎么肯?! “宜妃娘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云嫔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让你说的居心叵测了?”说话是一直无子的冷妃。 “对啊,娘娘,如今你膝下有子嗣,你也不能断了我们的念想啊!”说话的是陈妃。 于妃咬牙切齿,“是要是阻碍我有孕,我就跟谁拼命!”这是原本云昭安排近日里去自己宫里调理身子的于妃。 眼见着自己就要子嗣有望,如今有人来搅和,她自然不肯! 眼神里迸发杀意,几乎要杀人! 涉及自身利益,谁也无法袖手旁观。 这个时候,太后跟宜妃才发现,云昭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这庞大的后宫中,建立起属于自己,坚不可摧的关系网了! 陈皇贵妃打着哈欠从外头走了进来,“这么热闹呢?云嫔,你怎么回事,我的药你什么时候回去给我炖?” “你可要知道,我肚子里的龙子若是受损,我母家大怒,你可承担不起,还不赶紧回去!” 陈皇贵妃的母家,是太后都不敢得罪的存在。 云昭起身,低头,“那嫔妾告退。” 宜妃眼睁睁的看着云昭完好无损的走了,她指着角落里蜷缩成一圈的林如玉。“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陈皇贵妃笑了笑,“宜妃这么在意这个人,那你带走好好安顿就是。” 陈皇贵妃走到皇上的跟前,“皇上外头热,我有些头晕,你陪着臣妾回宫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最后,只剩下昏迷在墙根,失禁的林如玉。 云昭回了宫,给陈皇贵妃炖好了药。 送药的时候,叫翠梅去送的。 翠梅惊愕的看着云昭,“这么好的,见皇上的机会,主子你怎么不去?” 翠梅还以为云昭不知道皇上送陈皇贵妃回来的,忍不住要再提醒。 云昭去说:“我知道皇上来了,不过我今日惹了事端,无颜面圣,我决定面壁试过,一年内不再侍奉皇上。” 翠梅惊呆了,“一,一年?!” 而整个后宫都松了口气,心里忍不住的想,这个云昭可太懂事了! 第216章 求他,一定要救自己。 皇上把人叫进了御书房。 他在白纸上写字,交代完后宫的事情后,淡淡说:“听说,你跟敬事房说林如玉的事情你有大过,要面壁思过一年?” 云昭低头,恭恭敬敬,“是。” 皇上嗤笑一声,“你怎么不直接说十年。” 云昭低着头,绝色容颜隐匿在素色的衣料中,她明白,自己不是能在皇上面前耍心眼的人。 可也明白,那一日,晨光下,皇上笔尖落下的那一滴墨,绝对不是毫无意义。 她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可也绝对明白,艳丽容颜下谁都会偶尔晃神。 多喜欢谈不上,瞧得上眼,可能性很大。 她要做的就是在看得上眼中,折了个兴味。 她寡淡说:“十年太久,不可信,一年显得真诚许多,再者,我不过皇上手底下的奴仆,皇上何必在意我这拙劣的说辞?宫中佳丽千千万,云昭扮演的,不过是最忠心的奴才,随口一句话,劳烦皇上关注,实在惶恐,是云昭该死。” 皇上闻言,看着云昭低着的头,嗤笑了一声,“到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云昭依旧低头,“不该说的话,云昭不说,该说的,自然得开口,皇上对云昭恩同再造,三年之恩恍如昨日,云昭始终茗记于心。” 皇上依旧低头写字,口吻淡淡,分辨不出情绪,“那若朕不愿要这三年之约了呢?” “云昭,”皇上在纸上写下大字,“若朕觉得你有趣,想要你留在这宫中呢?” 云昭不慌不忙淡淡说:“皇上要云昭留下,云昭自然便该留下,只不过,云昭便不再是云昭,便是这深宫中一枚最寡淡的夜莺罢了。” 皇上闻言,顿觉无趣! 摆摆手,“出去。” 云昭低头,缓缓退出去。 皇上明白,云昭是在告诉自己,若强行留下,她会变成这深宫中所有嫔妃一般。 勾心斗角,唯恐天下不乱。 她还在告诉皇上,她可以做谋士,也可以做后宫嫔妃,可若做了嫔妃,那她的一身医术,就不是讨后宫欢心的良药,可是杀了争宠妃子的冷刀。 皇上爱慕美人,可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特别还是这么厉害的麻烦。 陈皇贵妃撑着下巴,好笑的看着云昭,“你真这么跟皇上说?他肯定心里气死了,作为九五之尊,被人这样轻视,太伤自尊。” 云昭笑笑,刚要开口。 宜妃的人进来了,开口便是,“云嫔,宜妃娘娘找你过去一趟。” 云昭之前已经听说,林如玉瘫了,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其余的地方都不能动了。 原本太后还想救一救,结果发现消耗了不少解毒丸,可却没有一点作用,反而让症状越发的严重起来。 太后气急败坏,决定不再浪费仙丹。 这成了宫中笑料。 倒不曾想,今天宜妃会替林如玉来出这个头。 陈皇贵妃看了眼云昭,说:‘不想去,就不去,我的宫里,也没有听一个娘娘摆布的道理。’ 陈皇贵妃喜欢聪明人,而这个聪明人还是幕城延喜欢的人,她私心里多了几分偏袒。 “去看看吧,”云昭站起来之前,喝了面前的茶水,低声说:“这两个人,总归要处理完了,我才好安心的走。” 陈皇贵妃点点头,“去吧,”她给了贴身婢女一个眼神,“你跟着去。”这是陈皇贵妃用老的人,云昭如今身份上不及宜妃,陈皇贵妃怕云昭吃亏。 带上她的人,无论是谁,也不敢太张狂。 云昭轻轻一笑,抬步往外走。 走到宜妃的地盘,她没见到宜妃,但是看见风尘仆仆的谢景墨了。 她嘴角的笑意淡了点。 院子里摘葡萄的宜妃嘴角笑意深了些。 “云昭,”谢景墨简直无语了,“你怎么对林如玉忽然下这么重的手?你要知道,这是宫里,你不断彰显自己的能力,是会被赏识,可也会被觊觎,这是一把双刃剑,你这么聪明,你不知道吗?” 云昭看着谢景墨,听着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景墨在关心她呢。 “谢将军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会不明白?你别给我装傻,我知道是你做到,你赶紧把毒给我解了。” 云昭甩开谢景墨的手,“抱歉,解不不了。” 谢景墨立即:“为什么?!” 云昭:“这是蚝毒的进阶版,毒发十天自然解了,可中途若是进补,那便必死无疑。” 当日林如玉中毒时,是太后给了林如玉一枚自认为保命的仙丹妙药。 之后,又连续给喂了三颗。 也就是这几颗名贵的药,如今成了要林如玉的追魂刀。 “所以,谢将军要是想找人算账,你应该找太后。”这事跟她没关系。 谢将军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林如玉过不去,要说是因为你父母的事情,可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云昭,你如果一直放不下过去,怎么能拥有美好的未来呢?你要向前看,我知道你能解这个毒,你听话,先跟我进去,把这个毒给解了。” 谢景墨说着,就要拉云昭。 云昭随便他拉着,只说:“我刚刚说的很清楚,这毒十日后自己会自动解开,只不过补进肺腑里的毒,就再也解不开了。” 谢景墨转头。 云昭一脸的淡定认真。 她直视着谢景墨的眼神,表情没有一丝的虚无,“谢景墨,这一次我没有骗你。” 说话间,谢景墨已经把云昭拉进林如玉的房间了。 云昭一字一句,声音清晰的在房间里回荡。 她说:“我没说谎,这毒,大罗神仙来了也解不开,林如玉你只有两个选择,” 云昭觉得自己真善良,这个时候,还给了林如玉两个选择,“要么,去死,要么——” “你可以蝇营狗苟就这么过下去。” “躺在床上,听见皮肤腐烂,看见容颜衰老,再一点点的感受着娇嫩肌肤的溃败。” “林如玉,你可以选。” 林如玉除了眼睛,嘴巴都已经动不了了。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绝望的眼泪顺着眼眶缓缓的落在,砸在了枕头上。 她深深的看向谢景墨。 求他,一定要救自己。 第217章 让云昭去,那林如玉还有活路? 谢景墨完全无法直视。 之前那么温婉的一个人,如今变成这样。 他转头,抿唇看向云昭。 云昭面无表情,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谢景墨在看她。 “云昭,你跟我出来。”谢景墨把人喊出去,不愿意当着宜妃面前给云昭不好看,给她面子。 云昭表情淡淡。 “云昭,你这样是不是太狠心了?” “你要一个人这么看着自己生命衰退,还不如直接让她死。” 云昭理所当然,“那就让她死啊。” 这口吻,这语气,谢景墨差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她。 “云昭,”谢景墨安奈住脾气,“你是大夫,是保护我国子民的士兵,你为了他们的安宁,抛头颅洒热血,你为了就是他们的安康,如今你这样对付云昭,不违背你的初心吗?” 云昭想都没想,“不违背啊。” 谢景墨:“……” “而且将军,你似乎忘记了,我是替父从军,我是因为要保护我父亲所以才去边塞,不是因为要保护林如玉,你不擅长偷换概念。” 谢景墨:“……现在是跟你讨论概念的时候吗?” 云昭淡淡,“将军,你若能救,你自己找人救,这事我不行,你找我没用。” 云昭说完就要走。 谢景墨一把扯住了她的后领口,咬牙,“这事确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昭点头,“你要么一巴掌拍死我,要么放我走。” 谢景墨眸色沉沉的看着云昭。 云昭没看他,所以没看见谢景墨眼底的无奈。 片刻后。 谢景墨松了手,云昭一秒没停顿,拉了拉领口,直接抬步走人。 云昭还挺诧异的,这一次谢景墨倒是没为难她许多。 这是转性了? 宜妃在里头都看呆了,这谢景墨不是将军吗? 在云昭面前,战斗力这么弱? 她拿着葡萄走出来,震惊的问谢景墨,“你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你知道她如今在陈皇贵妃下面做事,我很难才把人叫出来的。” 谢景墨淡淡,眼底已经没有刚刚面对云昭时的情绪,此刻显得冷。 他说:“那我要我怎么样?她如今毕竟是嫔妃,我还能怎么样?” 这话一出。 宜妃更震惊了,“你还在意这个?” “前台御史天天参奏说你没事就往后宫跑,也没见你对云昭避嫌过,你刚刚扯人家衣领的时候,不说她是嫔妃,现在来跟我装?” 谢景墨抿了抿唇,“没事我走了。” “哎——”宜妃还指望着谢景墨来因为林如玉跟云昭大吵一顿呢,如今什么也攀不上。 而且,她怎么瞧着,这谢景墨如今对云昭无奈的同时,还多了几分宠溺? 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烦恼不堪,“既然你没办法叫云昭救人,那林如玉也不能在我这里,你把人带回去吧,我这里可不养病秧子。” 谢景墨皱眉,“我治水患,中途回来,我怎么带人回去?” 再者说了。 他之前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云昭,带人还好说, 如今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云昭,他还把林如玉带回去,那不是纯傻子么? 他如今跟云昭已经困难重重了,他可不愿意再给自己找麻烦。 要是小伤那带回去还行,过几日好好把人送走,这可是瘫痪,带回去,成责任了。 回头指不定云昭那丫头怎么误会。 谢景墨忽然开了窍,他对宜妃说:“人就还放你这里,我想办法找人来救,你放心不会太久。” 谢景墨说完,不得宜妃开口,“我真的要走了,你也知道,我公务在身,而且我真的不合适在后宫呆着。” 说完,抬步就走。 林如玉躺在里头的房间里,眼神闪过一抹浓稠的恨意! 人心凉薄,谢景墨居然负她! 林如玉咬着后槽牙,眸色深深沉沉! 当日,她求了宜妃,让自己出宫。 宜妃诧异的同时,自然是巴不得。 她立即点头,“既然你自己要走,我也不好挽留,那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将军府?” 林如玉眼里闪过阴骘,她对宜妃说:“不用,您叫人拿个破草席,包一包,把我往最热闹的集市里一丢就行。” 隔天。 最热闹的集市里,林如玉当街躺在其中。 她鬼哭狼嚎,叫着谢景墨的名字。 “负心人谢景墨,他是我未婚夫婿,整个京城的人都吃过我们两的糖果,如今,我病重,他却如此凉薄对我!这世道活着不如死了啊!” “负心人谢景墨!我这一生都许他,托付给他,如今却落的这样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谢景墨在我跟云昭之间摇摆不定, 我冤啊!我苦等谢景墨七年,整个京都的人都看在眼里,如今我病重,却落的如今下场!谢景墨可不就是当初的陈世美!” 林如玉的声音凄厉,市井里有人将这个编成了段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街小巷都流传谢景墨负心童谣。 皇上雷霆大怒,“马上叫人把谢景墨给我找回来!这个林如玉真的杀了她都不足惜!” 谢景墨被人紧急叫回了京城。 皇上劈头盖脸,“你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你知道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这么说你吗?说你是陈世美,说你心思歹毒,说你仗着皇家权势,欺辱良家妇女。” “谢景墨,你刚刚才好一点起来的名声,如今是彻底败了!” “你如今还去治什么水?这谣言,都满天飞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云昭知道这事了?” 听见这话,皇上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你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怎么安抚民心,你还有空关心云昭?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今天早上上朝,整个御史台都是参你的本子!” 谢景墨倒是淡定,“我去找林如玉,她就是一时情急乱说话。” “找什么?!”皇上大怒,“那女子如今瘫痪就是赖上你了,你自己送上门去找她,那可不被她当街赖上?” 谢景墨想说林如玉不是这样的人。 便听见皇上说:“你不用去了,朕叫云昭先去了。” 谢景墨闻言,大步一抬,立即往外走。 让云昭去,那林如玉还有活路? 第218章 话痨 福海在外头听着里头的话。 看见谢景墨风风火火的就冲出来了。 他跟在后头送谢景墨出宫门,走到一半,周围没人。 他叹了口,低声在后头说:“将军,您这事不方便出面,既然云姑娘已经去了,您何必在出面?” 很多事情,就是话越多,事也越多。 林如玉她见过,披着一张男人都喜欢的可怜面皮,端着可怜的样子,哪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谢景墨偏还生了怜惜的意思,这如今要是出去,唯恐偏袒。 “到时候,林如玉若真的赖上您,当街您可怎么好回绝,到时候真把人带家里去?” 福海没有成家,可他在后宫里见识了这么多,怎么会不清楚林如玉的那些低贱手段么? “将军,您在即将溺死的时候,会不折手段的抓住手边的一切,即便眼前是要救她的人,她都会不惜一切的踩着那个人往岸上爬,将军,您别去做让林如玉踩着的那根浮木了吧。” 福海苦口婆心。 谢景墨却越来越急,脚步越迈越大。 他头也没转,对付福海说:“你不知道,云昭脾气硬,我要是不出去,她一定会杀了她!林如玉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如玉脾气软,不是云昭的对手。” 福海闻言,惊愕的看着谢景墨,“您这意思,您心里还有林如玉?” 谢景墨的腿跨过宫门,“有没有都不耽误她曾经就过我,我得报恩。” 福海站在宫门口,看着走远的谢景墨,叹了口气。 谢景墨是了解云昭的,如果他没来,针灸的银针会顺着致命的穴位刺入,林如玉会当街身亡。 云昭蹲下身子,手里的银针细不可见,她利落的抬手。 刚要动手,便被人一把拉了起来。 云昭皱眉,凶狠阴冷的转头。 就差一点。 只差一点,林如玉就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云昭,你疯了!这里是长安街,最繁华的街道!你不要命了!”谢景墨的声音传来。 云昭眯起眼睛,冷冷的看他。 林如玉呼出一口气,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她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从眼角滑落,身子倾斜着显出女性柔美幅度。 她故意的,出宫之前,她特意跟宜妃说,别给她穿太多衣服,她就是要蛊惑男人! 谢景墨低头,看见林如玉身上轻薄的布料,立即叫人给她盖了衣服。 林如玉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趁着街头人最多的时候,她盈盈问,“景墨,你答应过我,要娶我,如今我这般难看,过往的承诺,便作废了吧。” 这话一出。 整个长安街的人都看向了谢景墨。 等着谢景墨回答这个问题。 谢景墨折眉。 周围人低声窃窃私语, “林如玉都这样了,还怎么娶?” “你懂什么?他们有少年时的情谊,再者说了,在人落难的时候抛弃对方,是什么君子所为?” “可这毕竟瘫痪了,难不成就这样还能做王妃?谢景墨可是王爷,还是将军。” “那又怎么样?男人自古多凉薄。” “我觉得谢景墨是不这种人。” “那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谢景墨不会丢下林如玉!” “……” 因为这个赌局,周围的人都紧密的盯着谢景墨。 云昭站在一侧,凉凉环胸,“赌多少的?我也……” 话还没落下,云昭就被谢景墨扯到了一边。 谢景墨刚要开口,林如玉却已经精明的抢先一步,“呜呜呜……景墨,我知道你重情谊,可是我如今这个样子,你还是不要管我了,虽然说,我曾经在你病重的时候救过你,虽然说,你确实也许诺过要娶我,可是——” 林如玉脸上的泪水晶莹落下,眼神空洞的凝视上空,“一切——都过去了,景墨,你若怜惜我,就让我死吧,你亲手了断了我,也好过我被别人折磨,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林如玉确实很会说。 也很能说。 即便如今她瘫痪了,可分分钟掀起热议! “谢将军,你可是将军,阵前发话的人,如今林如玉这样,你不管,不合适吧?” “对啊,谢将军,人品对于一个将领来说,何其重要?” “我们可是吃过你喜糖的,按照外头来说,你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这样丢下林如玉不管,不合适吧?” 周围的人看着眼前可怜的林如玉,都纷纷开口。 谢景墨皱眉,他转头看了眼云昭。 云昭自然明白谢景墨的意思,这是要自己开口解围。 云昭站在一侧,眼神凉薄,似完全没接手到谢景墨的眼神求救。 街头的声音很大,一浪又一浪。 福海带着圣旨来的时候,叹气好几声,他走到谢景墨的身边,对谢景墨说:“皇上预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皇上说了,您是将军人品需贵重,否则日后下手将士谁听您的?如今民意如此,皇上让你先把人接回府。” 谢景墨惊愕,“这怎么可以?” 福海:“将军,您来之前,奴才就说过,溺水的人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如今您是不管也不成了,皇上懿旨,您还是遵守吧。” 谢景墨眼神一暗,“绝对不行,我把人接回去,这算什么?日后大家不得说,我这是变相承诺要娶了林如玉?” 福海抿了抿唇,手臂里露出一抹黄,“将军,您别为难奴才,皇上说了,您若实在不从,引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要么您现在把人先带回去,日后从长计议,要么——” 福海顿了一下,“奴才当众把赐婚的圣旨拿出来,您看呢?” 谢景墨被逼上梁山,他看了眼地上的林如玉,又看了眼云昭。 他知道自己从踏出皇宫的那一步开始,已经没有退路了。 “云昭……”谢景墨觉得万分无奈,“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街上的人太多了,云昭被人流挤出去,谢景墨隔着他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心里是一阵盖过一阵的慌乱。 云昭是跟福海一起回宫的。 回宫的路上,福海不是谨言慎行的福海公公,他化身话痨。 义愤填膺。 第219章 她活不过今晚! “谢将军实在是太不懂林如玉那种女人了,我之前都说过,别出来,他非不听,如今好了,把这么个瘟神请回去,日后还怎么弄出来?” 云昭表情淡淡,笑了笑,“消消气。” 福海无法消气,“我是替姑娘不值得!” “七年是一个人最好的年岁,结果,就砸在这么个不清楚的人身上,一天福也没享过。” “这个林如玉,姑娘你可不知道,她之前在宫里,还勾引过皇上几次,故意在御花园的路上,唱歌,跳舞,要不是奴才,皇上还真上眼了。” 云昭轻轻一笑,“福海公公真厉害。” 这话若是别人说,福海会觉得是揶揄,是奉承,只有云昭说出来,他觉得这是夸赞! 福海越说越起劲,“不过姑娘如今也是好起来了,您才出来一下,皇上就担心了,还特意让我带了圣旨出来,姑娘我觉得皇上是对您上心了的,紫禁城虽然不好,可若日后成了贵妃,也是造化,再这后宫还不横着走?” 福海推心置腹。 云昭挑眉看他一眼,福海倒是在她面前越来越不拘着了,什么话都敢说。 等云昭入了陈皇贵妃的宫里,福海身边的小太监看不过去,低声说:‘师父,您怎么对这云昭这样好?她不会出去说您跟她说的这些话吧?’ 福海摇摇头,指着云昭离开的背影说:“你记着了,你认我这个师父一天,你就得护着她一天,把她当成我,敬着,重着。” 徒弟怔怔抬起头,看见云昭瘦弱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徒弟说:“师父,我不懂。” 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周围人哪个不是巴结着,为什么偏偏护着这位看起来毫无权势的云昭。 福海轻轻一笑,低声说:“因为,只有她,把我当个人,也只有在她面前,我可以自称我,这个时候我是福海,不是奴才。” 他跟别人是主子跟奴才。 跟云昭,是朋友。 云昭回了宫,陈皇贵妃一看见云昭进门就问,“谢景墨把人带回去了?” 云昭点头。 陈皇贵妃咬牙切齿,“鬼迷心窍了!我真是不理解,现在的男人能眼瞎到什么程度才算完?” 云昭没做声。 陈皇贵妃说:‘不过,你知道林如玉救了谢景墨的事么?所以谢景墨才对林如玉好。” 云昭淡淡,似随口回答,“是么?” 陈皇贵妃看着云昭不在意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去药房的路上,云昭遇见了宜妃。 “听说,谢景墨把林如玉带回去了,云昭,你付出的那七年,在我弹指间,终归成个笑话。” 云昭嘴角挂着笑,“对比宜妃,有过无不及。” 宜妃嘴角的笑意凝固。 云昭继续淡淡,“听闻前朝已经有陈皇贵妃的家人提议,等皇贵妃生了龙胎后要给她晋一晋位份了,在往前,就得是皇后了吧?” 宜妃最近正心烦这件事呢,听见这话,脸上立即狰狞。 云昭笑着说:“所以说,人别高兴的太早,以为自己稳坐钓鱼台,其实不过是幻觉罢了。” 宜妃一张脸狠狠的皱起来。 可她没有想之前一样发怒,而是硬生生的忍下去了! 她咬着后槽牙,憋着想发而没有发出来的怒火,很牵强的笑了一下。 “云昭,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们好好聊聊?” 宜妃还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我知道,林如玉已经住到谢景墨的家里了,我有办法,让你成为谢王妃。” 云昭几乎当场嗤笑出来。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来跟我求和?” 求和这个字眼太卑微,宜妃几乎当场就黑了脸。 不过,还是忍住了,“你要怎么认为都可以,我觉得我们之前合作的很好,我两个孩子要不是你,也没机会来这个世界上, 你既然让他们来了,必然不会忍心看他们蹉跎一生,云昭,我之前对你父母动手,全然是因为太欣赏你, 我怕你牵挂太多,也怕你会被别人拿捏,故此做了糊涂事,如今你看在我都来找你道歉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吧? 你相信我,只要你站我这一边,我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后宫都掌握在你我手里,此后,这个后宫我说第一,也只有你能说第二,如何?” 云昭笑起来,她看着宜妃。 她嘴里说的抱歉,可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她一脸的精明算计,好像已经做好了全盘的盘算。 “云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父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说了我很抱歉, 可之后的日子是你自己的,你也不能永远都停滞在过去中,对吗?你相信我,给我一年, 一年之后,我让你做上陈皇贵妃的或者,或者,你要做王妃也可以,你可以选。” 宜妃觉得自己开除的条件优渥至极。 没有人会不答应。 她盯着云昭的表情,却见她神色始终冷淡。 宜妃愣住,“你……不心动?” 云昭笑起来,“可能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很记仇,过去的仇没有报,晚上会睡不着的。” 宜妃脸上的笑顿时沉下去,最后消失不见,“你的意思是,你非要跟我作对了?” 云昭直视着宜妃的眼睛,“林如玉生不如死,现在轮到你了,宜妃娘娘。” 那一晚,宜妃发了一夜的癔症。 把皇上给招来了。 “皇上,你看我头发是不是掉了好几根?” “皇上,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有小细纹?” “我手上这个小红点!之前没有的,我中毒了!皇上,我中毒了!” “给我下毒的人是云昭!” 皇上安慰了一个晚上,次日把云昭叫到了御书房。 同之前的和颜悦色不同,这一次,皇上的脸色凝滞,“云昭,我不记得,我有叫你对宜妃下手,皇后即将临盆,你的任务就是去母留女,其余的人,不一个也不许动,你明白了吗?” 云昭站在御书房内,淡淡应,“知道了。” 云昭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福海忧心忡忡的看着云昭。 刚要走过去,谢景墨就来了,“云昭,林如玉发高烧了,你再不去救她,大夫说,她活不过今晚!” 云昭在想刚刚皇上的话,注意力没在这边,被谢景墨一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忽然。 一只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云昭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阳光下的幕城延。 他使了个巧劲,云昭就被轻轻拉了过去。 第220章 懿旨 谢景墨看着幕城延的手落在云昭的身上,皱起眉头,“你放开她!” 幕城延低头看云昭,“没事吧?” 云昭摇摇头,“没事,皇上不是紧急招你么?你去吧,我这里没事的。” 江南水患严重,死伤无数,幕城延眼底赤红,许多日没睡了,他不放心的跟云昭确认了好几遍,确认云昭没事,才迈步朝皇上的御书房去。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眼,“幕城延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跟他走太近,云昭,算我求你,你去救一救林如玉,她真的快死了,你若不去,她当真活不过今晚!” 云昭迈步跨过横栏,口吻淡淡,“活不过今晚?那我明早买个炮竹,庆祝一下。” 谢景墨折眉,“云昭,你日后要如何我都依你,十万火急救命,你这一次一定要跟我走。” 云昭停步,看着谢景墨,“若我不呢?” 谢景墨沉沉看着云昭,眼神复杂,片刻后,他淡淡说:“云昭,我知道,你要为父母报仇,但是林如玉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坐视不理,日后你要如何怪我都行,但是我得先救林如玉。” 说着,在云昭淡漠的眼神中,谢景墨直接拉着人进了御书房。 “什么?”皇上一脸的阴郁,他皱着眉头,沉沉的看着谢景墨,“你是疯了吗?!” “你要用你边塞七年军中,要用你手中兵权,你将军的身份替林如玉求一条生路?”皇上觉得这要求简直荒唐! “谢景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景墨跪在地上,“臣知道!” “七年边塞所立军工,何其不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林如玉那样的女人舍弃这些?你知道没了将军的头衔,你就是闲散王爷,你知道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你吗? 谢景墨,林如玉这个人不简单,她既然能想到当街哭求,就说明她没有半点考虑你的处境,你如今要舍弃这么多,只为了救她?!” 皇上简直不可理解,“你都这样了,你还说,你心里没有她?” 谢景墨跪在地上,在皇上这就话后,偏头看了眼云昭。 他沉着音量,说:“臣心里是有人,但是不是林如玉,只不过当初的恩情不能不报,求皇上成全。” 皇上眯起眼睛,“你要如何成全。” 御书房里,一片静默。 福海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而后,御书房里,谢景墨的声音缓缓响起,“臣想借云嫔娘娘一用,林如玉身上的毒,她能解。” 皇上看着谢景墨,缓缓开口,“她能解?若她解不了呢?” 谢景墨笃定,“不,她能。” 皇上刚要看上云昭询问,便又听见谢景墨再一次开口,“若解不开,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所以臣来找皇上。” 皇上从这话里听出一点苗头,“你的意思是……” 皇上觉得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显得残忍,他看了眼云昭。 果然见云昭脸色已经白了一片,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被抿了抿。 “臣的意思是,”谢景墨没想为难任何人,可他没办法,林如玉如今就这一条生路,当初她就他水火,如今他不能看她就这么死了,“皇上下懿旨,让臣带云嫔出宫给林如玉治疗。” 话落,皇上看见云昭的指尖陷入掌心皮肤。 他皱起眉头,刚要把这件事缓一缓。 云昭跟谢景墨纠缠七年,如今谢景墨为了其他女人豁出去一身军工,被她求生机,偏偏这大夫还只能是云昭。 这有点太虐。 皇上自己先有点受不了。 “谢景墨,你知道若朕下了这道懿旨,是什么意思?” 谢景墨点头,咬牙,“知道,如有抗旨,杀无赦!” 皇上眸色沉沉,叹气,“你这是要朕的云嫔死?”论狠心这一块,谢景墨果然有皇家的果决。 谢景墨咬着牙,沉沉说:“云嫔不会死,林如玉也不会,这个毒,云嫔能解。” 皇上自然也明白,云昭能解。 “若她能,可不愿解呢?你可想过,这道懿旨下去,也会要了云昭的命。” 谢景墨落在腿上的手猝然握紧,他说:“若云昭不解,那我陪着她们一起死!” 皇上的眉头折叠更深了。 他转头看向云昭,觉得这事谢景墨做的太决,他企图开口缓和一下,“云嫔,圣旨朕就不下了,你跟着谢将军回府看看?若能治,就顺手治一治。” “谢景墨,你也别撒泼,朕的云嫔出去给林如玉治疗,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 谢景墨却没有站起来。 皇上看懂了云昭。 谢景墨自然也懂。 如果没有这道懿旨,云昭绝对不会救,林如玉一定死! “求皇上成全。”谢景墨俯身,头叩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皇上皱眉,其实林如玉死不死,跟他没关系,可他不愿意让谢景墨牵着鼻子走。 太无法无天,也太狂背。 再者,他居然有点担心,若他下了这道懿旨,会彻底毁了云昭。 可谢景墨步步紧逼,头磕出了血,皇上最后只好答应。 圣旨下了,谢景墨站起身,却不敢在看云昭。 云昭表情淡淡,对谢景墨说:“我回去一趟,拿点东西。” 谢景墨说:“我陪你去。” 云昭没应,谢景墨就跟在身后。 他们认识许多年,最初云昭宠着谢景墨,事无巨细,后来,来了这皇宫,谢景墨成了不依不饶的那一个。 他们之间,纠缠许多年。 可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云昭即便在筹谋千百次,也万万不会料到,谢景墨会用一身军功,用她的命去给林如玉求一丝生机。 云昭去见了陈皇贵妃,给了她五粒药丸,“这个药丸是我精心研制,保胎最好,临盆那一日,以幕城延的手段一定能够保娘娘平安。” 陈皇贵妃看着云昭,“皇上……真的下了懿旨?让你救治林如玉?” 云昭点头,“娘娘,这事不用告诉幕城延,他日夜兼程的回了江南,那里有像我爹娘一般孤苦无依的百姓需要他,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云昭表情淡淡。 陈皇贵妃信以为真。 云昭从来都是最稳妥的人。 第221章 来不及了 云昭从陈皇贵妃宫里出来。 谢景墨偏头看了她好几眼,“你没带药箱吗?” 云昭没说话。 谢景墨知道云昭生气了,他也没强迫她开口的意思。 之前云昭也有很多次,是袖口里放着银针救人的。 谢景墨没想太多。 云昭在前面走。 谢景墨就在后面跟着。 等快到将军府了,谢景墨才拉住云昭,云昭没动,也没挣脱,而是安静的看着谢景墨。 此刻谢景墨的脸上难得的有了愧疚的情绪。 这么倨傲,自负的人,脸上出现这种情绪的时候,多少有些别扭。 他看着云昭的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云昭转身要走,谢景墨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之前,我也做过许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可是云昭,我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过后,我算是还了林如玉的救命之恩,日后我便什么事都把你放在心里,可以吗?” 云昭没有表情。 对她来说,谢景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 “我知道你现在生气,”谢景墨不敢直视云昭的眼睛,心虚的说:“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云昭看着谢景墨脸上滔天的愧疚,疲累的眨了眨眼睛后,淡淡的说:“假设,我告诉你,之前救你的人,是我,你信吗?” 谢景墨足足愣了好一下。 回神之后,却又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谢景墨紧了紧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惴惴,有些无所适从,他想笑一下,可是脸上的笑意凝固,故而显得僵硬,“你怎么可能是当年救我的人?云昭,你不能因为如今要救人,你心里不愿,就编造这么个谎言。” 云昭料到,即便自己开口说了,谢景墨也不会相信。 她点点头,随口,“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是救你的人呢。” 这话一出。 云昭便看见谢景墨立即松了口气,他脸上僵硬的笑也松泛许多。 云昭确实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跟谢景墨说点真话,他居然会是这种表情。 云昭收回眼神,淡淡,“进去吧。” 云昭进门,她今天来只做一件事。 就是要林如玉的命! 云昭要踏进林如玉的房门时,谢景墨不知道为什么,心慌的厉害。 他拉了云昭一把,“我刚刚跟你道歉是真心的,你跟我保证,你会全力救治林如玉,” 谢景墨软硬兼施,他拿出圣旨,“这是皇命,皇命不可为,云昭,你不会为了林如玉丢了自己的性命的,对吗?” 谢景墨的眼神直接。 他迫切的希望从云昭的嘴里听见一个肯定的答案。 云昭四两拨千斤,“将军,你要是对我这么没自信,你何不另找他人?” 于是,谢景墨抓着云昭的手缓缓的松开。 云昭头也不回,直接推开了林如玉的房门。 屋子里都是药味,林如玉躺在床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看见云昭进来,林如玉癫狂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剧烈的咳嗽。 “你终究还是来了,云昭,你斗不过我。” “云昭,你知道吗?” “当初你爹娘出城门,是我故意找人跟太后说,你父母要出城,若你父母真的离开,日后再无拿捏你的可能, 也是我找人跟宜妃传话,说你生出了要离开的心思,若你离开,日后她的两个孩子,前途无法保证, 还是我,故意在你父母要出城的最后一秒,找人拦住了马车,你给你父母保命的黄金成为了杀死他们的利刃, 听说他们死的时候,还想着见你一面,你知道吗?你父母的尸体被丢在荒郊野外,被野狗啃食,是因为我,我找人诱了狼群过去!” 林如玉癫狂的笑起来,“你猜测的没错,你很聪明,这一切都跟我有关系,可那又怎么样呢? 圣旨在上,即便我杀了你父母。即便我杀了你全家,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云昭,你斗不过我的哈哈哈!” 林如玉癫狂大笑。 谢景墨握着圣旨站在门外,一脸的复杂。 云昭倒是脸色淡淡,她从衣袖里拿出三支香来缓缓点上。 而后,插在了一旁的药渣上。 林如玉脸上的笑意顷刻顿住,“你什么意思?” 云昭没说话,给自己搬了条凳子,在林如玉的对面坐下,就那么,安静的,眼睛不眨的看着她。 林如玉不明白,心头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云昭,你什么意思?” “谢景墨跟我说了,他去宫里求圣旨了,他要用他一身军功来换我的命!云昭,你敢违抗圣旨?你不要命了?!” 云昭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林如玉。 点燃的香淡淡散开味道,林如玉剧烈的咳起来。云昭坐在一旁。 林如玉捂着胸口朝外大吼,“谢景墨!景墨!你快来啊,云昭要害死我!” 林如玉瘫痪了,她动弹不了,所以没有看见谢景墨其实一直站在外头。 将林如玉的那些话,全数听见了耳朵里。 他眸色沉沉,相当复杂。 最后,被林如玉吼的受不了了,他才抬步进去。 林如玉一看见谢景墨眼泪就掉下来了,“景墨,你快点叫云昭救我,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谢景墨看向云昭,“什么时候给治疗?” 云昭淡淡,“不急。” 谢景墨皱眉,“什么意思?” 云昭没再开口说任何话。 林如玉眼泪缓缓,表情哀戚,跟刚刚独自面对云昭的时候,没有半点类似。 谢景墨于是惊愕的发现,林如玉居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她一向私底下都是这么挑衅云昭的么? 谢景墨脑子翁的一下,脑子里有什固定的想法,碎了。 “景墨,你不是请了圣旨么?你把圣旨拿出来命令云昭啊,我真的不舒服,景墨,你要救我,你得救我,我曾经也这么救过你,你忘记了?” 最后一句话出来。 谢景墨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手,他看向云昭说:“不管怎么样,先救人吧。” 话落下。 点燃的那三只香缓缓的散发致命的味道,屋内的气味越来越浓稠。 在谢景墨走向云昭,要让她起身去看一眼林如玉的时候。 云昭坐在椅子上,淡定的说:“来不及了。” 第222章 真相1 “来……来不及了?”谢景墨呆滞的重复着云昭的话。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想过要让云昭给林如玉陪葬,他就是想让云昭救治林如玉。 他没有别的愿望,他只是希望他们两都好。 自己的救命恩人好。 自己喜欢的人也好好的。 仅此而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这么难实现。 谢景墨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药渣里的那三支香。 “你!” 云昭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姿势端正,“这香本身无毒,可会催化林如玉身体的毒素发作,”云昭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林如玉身上,她笑起来,“怎么样,你不是觉得我不敢违背圣旨要你的命吗?” 林如玉刚刚还激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的冷寂。 “你……疯了?” 云昭轻轻一笑,“怎么?你怕了?” “我跟你说的更直白一点?” “从现在开始,你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你只有四个时辰可以活,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的身体都会出现新的病痛症状。” “疼痛的等级会随着时间不断加重,从皮肤,到骨髓,再到灵魂,最后暴毙。” 云昭的声音很好听,很低,很轻柔。 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林如玉浑身战簌。 “你……你疯了!你杀了我,你也会死!” 云昭点点头,“对,但是死有何妨呢?你怕吗?我不怕啊。” 云昭这话的口吻像是哄小孩。 谢景墨站在一侧,瞳仁不断地睁大,他没料到云昭会这样。 他没料到,他会把云昭逼到这种境地。 他没想过要云昭的命! 从来没有! 云昭确实不怕,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视线始终落在林如玉的身上,像是要好好看着,杀自己父母的凶手最后是怎么死的。 倒计时开始了。 林如玉的症状确实如云昭说的,显示皮肤发热滚烫,无法触碰。 “景墨,我好痛,”林如玉跟谢景墨说过好多次这句话,可这一次,是真的,“景墨,我真的痛!” 林如玉的汗水从额头上落下来,砸在被子上,她身上的汗水已经湿透了。 她不断的喊着疼,凄厉,崩溃,每一声,每一声都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绝望吼叫。 伺候的女婢们都怕了,他们畏惧的看着林如玉,也偷偷看着云昭。 他们看不明白,云昭这样瘦小的身体里,是怎么蕴藏着这么巨大的能量的。 为父报仇,到哪里去说,都是大孝。 他们不觉得云昭恐怖,只觉得林如玉该死! 他们给林如玉端上了茶水,云昭看过去,朝着他们笑,低声的道了谢。 谢景墨听着林如玉崩溃的嘶吼,找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 他慌乱的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不希望林如玉死,还是不希望云昭死了。 一个时辰后,林如玉的同感加倍。 大夫的汤药被打翻了,她无助的朝着谢景墨抬起手,她恶狠狠的盯着云昭,“云昭,你不得好死!你这个jianren,你不得好死!” 林如玉痛苦的吼叫了一整夜,谢景墨没办法,把已经退休的容远走叫来了。 容远带来了容霄。 容霄走过去问,“云昭,你还好么?” 云昭看着他,“谢谢,我很好。” 可怎么会好呢?容霄看着云昭又瘦了一圈的脸,心疼的挪不开视线。 容远不知道其中波折,他去给林如玉把了脉,最后的结论,跟云昭之前说的一样。 谢景墨无奈的说:“有没有缓解疼痛的办法?” 容远看了眼云昭,说:“没有。” 云昭掀起眼眸,对着容远笑了一下。 这个情她承了。 容远走了,容霄转头看了云昭好几眼,云昭看着他,笑着说:“我没事,别难过。” 容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最后被容远带走了。 谢景墨黔驴技穷了。 他最后站在房间的门口,里面的林如玉疼的抽气。 谢景墨只好找云昭,“你若实在恨她,一副药送她走吧,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云昭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谢景墨。 她绝美的笑起来,眼睛在满是烛火的房间里很明亮。 “我……残忍?” “谢景墨,你觉得我残忍吗?” 面对云昭的眼神质问,谢景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昭今天很淡定,太淡定了。 她跟谢景墨说话的口吻,像是在聊天。 “谢景墨,我认识你许多年,你的军工里有你的一半,也有的一半,这一点,你承认吗?” 谢景墨唇瓣动了动,什么话也说话不出来。 “我在死人堆里背过你,在大军围困你的时候救过你,我为你做过许多,我从不贪图名利,我摸着良心,我可以告诉你,我只图过你。” “所以,没有军功,其实与我而言,无所谓,可你如今用这一身军工来挟持我,来威胁我,我想不到你会这么做。” “做人应该有底线,你对我,从来没有底线,我很失望,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 “我爹爹告诉过我,落子无悔,从前很多时候,我都只觉得你我有缘无分,你可以不帮我,可你没主动害过我,可这一次,你动了手。” “落子无悔,可这一刻我真真是后悔了,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云昭很少这么认真的剖白自己。 所以,这一次这么真心,这么真情,谢景墨受不住。 他呼吸不过来,他怔怔的看着云昭,许久后,他只能说出一句,“我没有想害你,云昭,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他没想过,云昭会宁愿违背圣旨。 他没想过,会到如今境遇。 他真的……没有想过。 谢景墨崩溃至极,他看着云昭,深深说:“我对林如玉只有恩,对你才有情,云昭,我很早……很早,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你。” 云昭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 倒是此刻在病床上哀嚎的林如玉,忽然停止了吼叫。 猝然的停止,让整个房间一下子变的很安静。 安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景墨……”林如玉虚弱,她似乎也在用生命发出质问,“你刚刚……说什么?” 第223章 真相2 谢景墨抬起眼,终于承认,“我对你,只有恩,没有情。” 林如玉顿住。 许久后,她忽然狂笑起来! “你,你说什么?” “你对我只有恩?谢景墨听听你说的鬼话!” “你对我只有恩,那为什么你七年前出征的时候,我送你的帕子,你一直带着?” “你对我只有恩,那为什么当初我说你要娶我,你没反驳?” “你对我只有恩!那我当街散发你我喜糖,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你一次次的为了伤害云昭,你说,你对我只有恩?!我不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 谢景墨的脸上难得出现愧色,他低低的说:“抱歉,我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对,我一直觉得,云昭是太后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我不承认,也不想承认,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爱上一个细作。” 谢景墨的话,让整个房间都变得安静。 林如玉的脸因为疼痛而狰狞,可是她没有在发出一身嘶吼。 云昭觉得没意思,站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满院子的荷叶连连,让她想起了幕城延。 若他知道,自己又失约了,会恼吧。 云昭轻轻叹气。 而此刻的房间里,林如玉已经只剩下出的气了,她盯着谢景墨。 她说:“景墨,我没有多久了,我不求你别的,我求求你,你说你其实喜欢的,一直是我,爱的一直是我,我求求你,你说了我就相信!” 谢景墨站在门边,低着头,“对不起,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林如玉一脸的哀求。 她这一生,成也是谢景墨,毁也是谢景墨。 她不允许,到死了,却发现自己只是个笑话! 她哀求着谢景墨,希望他告诉自己,“你爱我的,你是爱我的,景墨,我就要死了,你骗一骗我,就当做是骗骗我这个将死之人,可以吗?” 谢景墨却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 林如玉闻言,眸色一怔。 眼底的眼泪流出来,是一串的血水。 在烛火下,看起来极其恐怖。 婢女们都已经不敢进来了。 “景墨,你当真,要对我这么狠心?我只是让你骗一骗我,你都不愿意?”林如玉的话里,掺杂恨意! 如果不是谢景墨! 她会好好的找一个人嫁了! 如果不是谢景墨,她不会被宫里的人拿捏住。 如果不是谢景墨,她不会对爱情抱有幻想!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谢景墨,可他如今,却说—— 却说,对不起? 林如玉笑起来,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谢景墨。 她说:“谢景墨,是你先对我狠心的,那你就别怪我!” 谢景墨猝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林如玉笑起来,她没有力气的摔倒在床上,她看着天花板,说: “那一年,我家里穷,我出门想要找点吃的,途中遇见一个姑娘背着一个男子,她远远的看,远远的看, 我看见她背上的男子身上滑落一枚玉佩,我等着他们走远了,才小跑过去捡那枚玉佩。” “那玉佩光泽漂亮,通透油润,我手贴在上面冰冰凉凉的,我把玉佩收起来,站起身,看见了那个昏迷在女孩背上的男人的脸。” “后来,有人来寻,我拿出玉佩,远远的指认了那个男子,我说,当初是我救了他,所有人凭借那枚玉佩信以为真。” 谢景墨站在门口的位置,那一夜无风,可他却浑身冰寒。 云昭坐在院子里,林如玉在房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林如玉说:“这样的好事,我当然要认下了,我最初只是想要钱,那可男子生来卓越,眉眼俊朗,我便贪了心。” “那男子对我好,我便对他说,要用恩情换感情,让他许我一世安稳,男子沉默了许久,隔了许多天后,才答应, 我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眉眼不见喜色,可我不在意,我要当王妃。” 林如玉笑了笑,她看着谢景墨,说:“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我不是当初救你的人。” 谢景墨瞪大了眼睛,眼底乱了。 “再之后,宫中有人来找我,威胁我,说若是我不听话,就告诉你,我不是当初救你的人, 我怕了,你对我太好,让我太留恋,我喜欢你喜欢的紧,我真的爱上你了, 所以,我没办法,我只好当做别人的棋子,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我没错, 后来你离开七年,从宫中人嘴里得知,你要回来了,带了一女子,我心慌,可宫里的人说,无碍, 因为你误以为她是太后细作,其实,她从来不肯依太后的要求,真正的监视你,你可始终对她误会。” 说到这里,谢景墨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 林如玉满意的笑起来,“所以,这事我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我才是你身边的细作,你一而再的,认错人了!哈哈哈!” 林如玉执狂的笑起来。 她没多少力气,笑了很久,就喘了很久。 “另外,你早就知道,是我设计害了云昭的父母,对吗?可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 谢景墨怜惜的眼神转化成了恨。 林如玉却毫不在意了,“救了那男子的真正恩人,其实早就知道是自己救了那男子。 可她却始终不曾告诉,一开始是因为爱,因为她爱那个男人,所以不愿意她为难, 也是因为对爱多了一分固执,她不愿意,也不屑,他们的感情里掺杂别的什么, 她卑微,却固执,她对自己,也对那个男人太自信,她觉得,七年的感情,抵得过那些。” 说到这里,谢景墨已经猜出来,林如玉说的人是谁了。 他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林如玉大笑,“谢景墨,你自以为皇权富贵,可你蠢啊!你的自以为是,你的愚钝,害了真正救你的人,害了真正爱你的人!” “如今,她千疮百孔,早已对你不报期望!我谢谢你,送她来给我陪葬!” 林如玉的笑声持续了许久。 最后浅浅淡淡的落下来。 她死之前,说一句话,“云昭,我死了,你的爱情也死了,我不亏。” 林如玉的死传入了宫中。 宜妃在皇后面前熏染了一番,云昭被治了一个“抗旨不尊,”被压入大牢。 谢景墨站在林如玉的病房门口。 深深的看着被带走的云昭。 他的心碎成了一地,连大口呼吸都不敢了。 第224章 我一辈子欠他的 云昭被压入大牢的第一时间,陈皇贵妃就来了。 云昭坐在地上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陈皇贵妃低怒道,“你倒好,还有心思玩儿呢,这事宜妃故意挑大的,被上个抗旨的罪名,你麻烦大了!” 陈皇贵妃心烦的叫人给云昭换个舒适干净的牢房。 云昭笑笑,“在哪里都没事,我什么苦都吃过。” 她是穷人家的女儿,虽然家里疼爱,可还是吃过不少苦,后来入了军营,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把自己当男人用的。 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如今这牢房倒是更舒适一些。 “你糊涂啊,你何必为了那么个jianren搭上你自己,你不喜欢林如玉,日后找个由头把人杀了就是,你何必?” 云昭笑笑。 她知道,陈皇贵妃是恼自己冲动,可彼此也都知道,只要林如玉的前面站着个谢景墨,这事就没那么简单。 云昭隐忍蛰伏这么久,才得了这么个结果。 “也不算亏,”云昭笑起来,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陈皇贵妃给云昭递了厚被子跟枕头,“来得仓促,明日我再叫人送些别的来,你看看可还有缺的?” 云昭身形瘦弱,宽大囚服在身上荡的厉害。 “不用,只不过,有句话,想麻烦您。” 陈皇贵妃说:“你说。” 云昭于是郑重跪下,“谢景墨总说,我这人穷,可志不短,心高气傲的很,膝盖跪下了,可心里总归不曾认真跪下过, 如今我跪下了,只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够答应。” 陈皇贵妃皱眉,“你说就说,跪下做什么?先起来。” 隔着牢房,陈皇贵妃够不到云昭。 云昭淡笑着说:“就让我跪着说吧,机会不多了,这一次这件事,宜妃算是抓到我的小辫子了,拼着利用常家的权势,也一定会让我死, 我之前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没关系,我只求您别告诉幕城延我的这些事, 他好不容易从这皇城出去,就是想在里子拐安逸的过下半辈子,他没说,我没问,但是我知道,他是为我出的里子拐, 这件事,我一辈子欠他的,如今我不能再拖他下水,他是摄政王,可他是皇上的摄政王, 一旦违抗皇命,宫中有的是想要他死的人,用他命换我的命,我这一生都不会安生, 您肚子里的孩子很稳妥,只要您按时服用我给您的安胎药,孩子一定健康又安稳, 所以算我求您,也算云昭后着脸皮,今日邀个功,别告诉幕城延我的事,日后我在九泉之下,会日日祈祷您的跟公主,日日安康,平安和顺。” 陈皇贵妃皱眉,“可你甘心吗?你的杀父仇人,可不止林如玉一个。” 陈皇贵妃企图利用仇恨唤醒云昭的斗志。 云昭却笑了。 笑里满是深意。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牢狱中,陈皇贵妃看着她的笑,心头大惊! “你……” 云昭说:“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一定会走,陈皇贵妃您的福气,在后头。” 陈皇贵妃怔怔离开,走的时候,云昭说:“牢里阴暗潮湿,您别再来了,” 陈皇贵妃走出去好远,牢狱的门缓缓合上,她转头,看见云昭站在里头浅浅的对着自己笑。 那笑里满是诀别。 谢景墨去找了皇上,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里面大臣在议事。 皇上皱眉,“谢将军,我这里在议江南水患的事,你有事,先出去等着。” 谢景墨站在门口,丝毫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福海低声对谢景墨说:“将军,您跟随我出去,待会儿皇上召见了,您再进来。” 谢景墨没开口,也没动,就那么盯着皇上看,眼神不避不让。 皇上胸口沉着一股子的气,“谢景墨!朕让你先出去,你没听见吗?” 谢景墨啪的一声跪下,“求黄上放云昭出来。” 皇上无语的很,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朕已经说了,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再进来,难道你那点破事,还比江南水患上千百姓的性命更重要吗?!” 谢景墨跪在门口,“是!在臣的心里,云昭的生死比任何人都重要!” 皇上倒抽一口凉气! 有些话,可以摆在心里,但是永远不能说出口! 否则就是犯了大忌! 皇上气的直接丢了一方墨,砸到了谢景墨的头上,乌黑的墨水顺着脸落下。 谢景墨依旧跪着,毫无避让。 最后,皇上大怒,叫了十几个护卫才把人架出去。 等人丢出去后,皇上才揉了揉额头,对台下的几个大臣说:“心急则乱,今晚谢景墨说的混账话,不许泄露出去!” 等一切商议好,皇上才让谢景墨进去。 福海站在门口,让手底下的人都散开。 皇上的怒吼声,下一秒就从里头吼了出来,“谢景墨,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刚刚那么多朝中大臣,你胡说什么?” “再者说了,圣旨是你来请的,你自己应该知道后果,如果你没有把握以此控制云昭,你就别来请这个圣旨,害的朕跟你一起丢人!” “如今好了,林如玉死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死的,你现在要朕如何?真放了云昭,所有人都会说朕偏袒后宫,你叫我如何做?!” 皇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宜妃跟常家不断跟朕施压,最近边塞有敌军进犯倾向,这些都需要依仗常家军, 你看着似乎只是死了一个林如玉,可后头牵扯许多,你能不能给顾一顾朕的死活?” 皇上烦躁的很,“早知道,这破皇帝不做也罢,真是头疼死了!你说,你让我放了云昭,朕怎么跟外头交代,来,你跟我说说看。” 本来死个林如玉无伤大雅。 谢景墨一请旨所有事情都变了! 抬到桌面上来说,林如玉的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违抗圣旨,杀头的罪! 皇上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 最后,看着谢景墨问,“不对,你先给朕说说,你之前来请旨,一脸的坚定,你是知道抗旨的下场的,怎么忽然又替云昭求情起来?” 第225章 常家不会罢休,你听话! 谢景墨说了始末。 皇上楞了好一下,而后,直接被气笑了。 “你是说,你被林如玉给骗了?!” 谢景墨黑着脸点头。 皇上几乎无法相信,“你确定,你刚刚跟我说的是,你所谓的救命恩人,其实是云昭? 而你,一直误认为是林如玉,并且,因为误认还不断的伤害云昭?!你是这个意思,我没听错吧?” 谢景墨烦躁的给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是这个意思,你没听错。” 皇上闻言,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谢景墨,枉你自称足智多谋,这么点破事,你居然都会弄错?” 谢景墨一脸憋屈,“我不想说别的,你放人吧。” 御书房里没别人,皇上也随意给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 “若是换成是别的事情,可以。” “但是如今这件事,性质不一样了,宜妃跟常家咬着这件事不肯放手,所以人我现在肯定是放不了的。” 谢景墨顿时折眉,“你是要看我愧疚死吗?” 皇上呵呵一笑,实在是太少看见谢景墨如此吃瘪了,不过笑了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哎——” “你跑我这里来嚣张什么?” “是你自己误会人家的,也是你跟我请旨的。” “另外,谢景墨你搞清楚没有,云昭现在是我的妃子,要着急也轮不到你来着急。” 谢景墨一张脸黑沉沉的,“你说吧,要怎么才能放人。” 皇上刚要重复前面的话,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年头,他嘴角的笑意顿时收敛。 最后,眸色里只剩下一片意味深长的冷色。 谢景墨看着皇上,“你……” 皇上忽然沉沉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谢景墨听着这话,忽然心头重重一跳! 皇上说:“当初常家出征西北,离开的之后,在军中留下了一支常家护卫队,我把这支护卫队,放在了监牢里了。” 这话一出。 谢景墨拔腿就走。 皇上匆匆跟出去,立即对门口的福海说:“快跟去看看。” 福海原本就心急如焚,听见这话,拔腿就走,走的太急,踩到衣摆差点摔倒。 皇上在后面啧了几声,“稳重点!” 福海飞速跟上去,福海的徒弟小凳子就没见过自己的师父跑这么快,这么慌张过。 云昭正在牢狱里闭目养神。 忽然,有几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最后,那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牢房门口。 云昭缓缓的睁开眼睛。 牢房外的几个彪形大汉遮住了所有的光,他们的影子落在地上,似乎几块庞然大物! “你们是谁派来的?” 云昭的话刚刚落下,只听见哗啦一声,牢房的门锁被人一刀劈开。 男人们声音粗壮,手里的利刃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取你命来!” 牢房内刀光剑影,鲜血高高溅起,喷洒在昏暗的牢狱内。 谢景墨才刚刚踏进牢狱门口,就闻见浓稠的血腥味。 他的心跳几乎暂停,他脑子里那一刻都是云昭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腿脚发软,被身后追来的福海撞了一下,整个人跌落在地上。 是从未有过的心慌跟恐惧。 他几乎不敢过去,福海跑了进去,只听见福海站在牢房的门口,大吼了一声,“云昭!” 只这两个字,谢景墨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撑着门板站起来,却发现腿软的厉害。 眼前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勉强站了几秒才缓和过来。 他要迈步的时候,才发现腿颤抖的厉害。 “叫什么?”忽然,云昭从暗处走出来,她染了一脸的血,却好像那一年,谢景墨刚刚见到她时明艳的样子, 之后,谢景墨听见云昭对福海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景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刚刚被抽走的力气一点点重回身体里。 下一刻。 他毫不犹豫的朝着云昭冲过去,想也没想,一把将人重重的抱在怀里!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细听的话,谢景墨的语调里已然带了哽咽。 云昭试图把身上的人拉开。 可谢景墨力气实在太大了,她用力了好几次,可身上的人好像黏在她身上了。 “谢景墨,你能站好吗?” 谢景墨好久都没有说话。 前一秒要失去云昭的感觉太惊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他后怕的浑身发抖,“你没事吧?” 谢景墨的声音都跟着颤抖。 云昭不解,视线跟站在对面的福海对上,她觉得莫名其妙,问福海,“他发什么疯?” 福海抿了抿唇,尴尬一笑,“可能是看见你没事,太高兴了。” 云昭:“哦,”了声,再度使劲,可谢景墨依旧抱着自己不肯撒手,她无奈至极,“谢景墨,差不多得了,别搞得生离死别似得,怎么?林如玉死了,没寄托了,就来找我啊?那你可找错人了。” 谢景墨一脑子的旖旎被云昭几句话磨灭的一干二净。 他站起身子,黑着脸,“你这嘴,实在不可爱,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云昭并不迟钝,反而非常敏锐。 谢景墨的态度变化,她自然是察觉了。 她不觉得温暖,只觉得可笑。 她后退好几步,身后的景象便暴露在两人的眼前。 四个彪形大汉七孔流血,死了。 福海竖起大拇指,“厉害!” 云昭拍了拍手,“来之前身上带了点,有点急,用的多了点。” 谢景墨皱眉,看着地上的几个大汉。 云昭的话,绝对是有所保留了。 这四个大汉身上绝对带了功夫,而云昭还有机会反应,且反杀,得益于她在边塞多年的应激能力。 若是换做常人早就死了。 “问出来是谁指使的了么?”谢景墨问。 云昭拍了拍手,“还用问么?”自然是常家人。 谢景墨点点头,“这里太危险了,你跟我回王府。” 云昭看了眼福海,福海没说话。 云昭便懂了,这不是皇上的意思,既然不是圣旨,那她也就没有非要遵守的必要。 她拍了拍衣摆上的灰,走进了自己的牢笼中坐下。 抬头后悠闲的对福海说:“麻烦出去的时候跟外头的狱卒说,把我这里清理清理。” 谢景墨黑着脸,“云昭,你出来跟我走,常家不会罢休,你听话!” 第226章 我一定救你出去! 福海看着云昭气定神闲的坐进牢里,他只好出去找狱卒先来清理。 谢景墨对福海说:“不用找人,我待会儿就把人带走。” 福海口头说:“好的,”转头就走出去了。 谢景墨:“……” 不过他也没空在意这个,对云昭说:“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但是这事非同小可,你跟我回王府,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叫人来王府带人的。” 云昭没说话,最后甚至闭上了眼睛。 谢景墨只好蹲下身子,耐心十足,“云昭,你听我的话,你没必要现在了,还拿自己的命跟我怄气,你说呢?” 云昭闻言,笑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谢将军,你会不会太高看自己了?我不跟你走,就是跟你怄气?你想什么呢?” 谢景墨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云昭眸色里带了认真跟决绝,“因为,我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了,即便是死。” 谢景墨听见这话,神色狠狠一怔。 “你……” 你了好久,之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云昭重新闭上眼睛,牢房里充斥血腥味,后来福海找人来把牢房整理干净。 福海走的时候,对谢景墨说:“将军,云昭姑娘如今是云嫔,跟您走也不合适,要不,您先跟奴才先出去?呆久了,回头让常家人找到借口,云姑娘恐怕又要担上一个罪责了。” 谢景墨抿唇,他看着云昭冷淡的脸,深深说:“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谢景墨从牢狱里出去,直接就去找了宜妃。 宜妃坐在钓鱼台前,矜贵的吃西瓜。 看见谢景墨来,勾着红唇,“呦——这不是谢将军么?稀客。” 谢景墨进门,“你要怎么才能放过云昭。” 宜妃挑眉,扯了扯笑,“谢将军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云嫔是自己作死,为了个jianren害了自己性命,跟我可没关系。” 谢景墨看着宜妃,“跟你没关系吗?林如玉瘫痪,你若真的不喜她,你完全可以暗暗处理了,可你偏偏把她放到了市集处,把事情不断扩大,这事跟就是你在背后一手推进的。” 宜妃淡淡一笑,“是又怎么样?” “云昭若好好的只做个太医那便罢了,可她非要掺和进来,居然让陈皇贵妃也怀了孕,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居然让陈皇贵妃跟皇后一起联手,如今朝中人多看好陈皇贵妃为后,我若不出手,难道等着看陈云那jianren坐上皇后的位置吗?!” 谢景墨皱眉,他不愿意讨论后宫纷争,他问宜妃,“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云昭。” 宜妃的眼里闪过一抹狠狠的戾色,“放过她?她能力几何,你自己清楚,我找人找了他父母,我放过她,她必定来杀我!我不可能放过她。” 谢景墨立即说:“我可以替她担保!只要这件事上你高抬贵手,我保证她日后绝对收手。” 宜妃闻言,嗤笑一声。 “就你?” “今天若来的是幕城延,我还可相信这话几分。” “你?” 宜妃脸上的讽刺越发浓烈,“谢景墨,我想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云昭心里的地位了。” 宜妃或许更想说,如今你在云昭的地位,恐怕都不如福海这个太监! 谢景墨一脸沉沉,“我为她对担保,都不行吗?” 宜妃摇头,“若你还有将军身份,我还姑且给你点面子,如今你手里无实权,不过是个挂名的王爷,我常家无需看你面子!” 若真要看谁的面子,那谁的面子能有摄政王的大。 谢景墨来了又走。 宜妃身边的丫鬟不解的问,“摄政王怎么还没来?” 宜妃漫步经心的把鱼饵洒进鱼池里,“许是没人通知他,你找人快马去江南,把这件事告诉幕城延。” 只要幕城延来,就一定会救云昭。 这皇城里只要拿捏了摄政王,日后在这宫中还不所向睥睨? 日后她当上皇后,她的儿子就是太子! 这整个皇家就都是他们常家的! 幕城延抵达皇城,直接去找了云昭。 黑漆漆的牢狱里,云昭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幕城延悬着的心在看见云昭安然无恙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甚至笑起来。 “你倒是轻松还有心情看蚂蚁搬家,我马都跑死好几匹了。” 云昭抬起头来,看见是幕城延也跟着笑。 “你怎么来了?” “不是不让他们告诉你么?” 话落。 云昭反应过来,她点点头,“也是,有的是人会通知你。” 幕城延看着云昭瘦弱的身子,叹气,“又瘦了。” 云昭接过幕城延递过来的糖果,放了一块到嘴里,她甜的笑起来,“还成。” 幕城延说:“我待会儿就去见皇上,你放心,没事。” 云昭点头,“我没事,你也不用去找皇上。” 幕城延闻言,看着云昭。 云昭站在昏暗的牢房里,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幕城延于是笑起来,“要我做什么?” 云昭想了几秒,“就麻烦摄政王大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开,回去救江南深陷水患的民众于水火吧。” 幕城延笑出一口冷色白牙,“那你得跟我保证,等我回来,一定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云昭点头。 幕城延轻轻一下,低头从怀里拿出一根素色的发簪。 “知你不爱装饰,我在江南救助水患,途中倒了一颗千金的金丝楠木,我瞧着木料精美,就自己做了这根簪子,便宜你了。” 云昭接过去。 那根簪子上雕刻浮云,颜色素雅,木质圆润精致。 “收好了,这可是我给的聘礼。”幕城延笑道。 云昭愣了一下。 幕城延看着她笑,“怎么?你都要跟我回里子拐了,没做好做我幕城延夫人的心里准备?” 云昭抿了抿唇,刚要开口。 幕城延却已经笑起来,“好好在这皇城里呆着,我跟皇上说过了,这次水荒的事情结束,我带你走。” 云昭立即瞪圆了眼,“皇上怎么答?” 幕城延笑起来。 木质老化窗户透进来一束光,落在他身上,俊美明朗。 云昭捏着那根木簪,跟着笑起来。 第227章 死去的冤魂来索命 谁也没有注意到,牢狱的入口处,有人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他攥着拳头的手在腿侧收的很紧! 他看着云昭脸上久违的微笑。 那个笑曾经只属于他! 幕城延来了又快马飞速离开。 宜妃听见消息,直接摔了手里的茶杯,“你说什么?!幕城延只是去牢里看了云昭,就走了?” “怎么可能?!” “是走了?还是去找常家人说清了?你这狗眼,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跪在地上的太监低头,瑟瑟发抖,“娘娘,看清楚了,守城门的士兵说,他们亲眼看见摄政王一匹快马往江南方向去了,而且驿站的人也说,确实瞧见摄政王的马匹了。” 宜妃眯起眼睛,嘴里喃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幕城延对云昭的上心程度有目共睹,他不可能只是去看看云昭就离开的啊。”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一定有!” 宜妃捏着茶杯喃喃,神色有些癫狂。 与此同时。 太后眸色沉沉,“走了?去江南了?” “怎么可能,幕城延没去找皇帝求情?” 太监说:“没有。” 皇上都已经准备好了等摄政王来跟自己闹一场,他说辞都准备好了。 结果—— 福海低着头,“确实走了。” 皇上有些不确信,他是信任幕城延,可他不敢保证,幕城延会不会为了云昭跟常家联手。 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心。 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可这不耽误他并不希望他们强强联手。 皇上松了口气,“要说懂事,还是摄政王懂事,不像那谢景墨,天天就做到来为难朕。” 谢景墨原本要进御书房,听见里头皇上这话,眸色沉冷许久,又缓缓退了出去。 他直接大步去找了云昭。 云昭一句悠闲,知道他来,眼皮也没抬一个。 “你真的不怕死吗?”谢景墨看着地上数蚂蚁的云昭问。 云昭没说话。 谢景墨眸色落下云昭头上的那根木簪上,他的脸色顿时沉下去,“昨日听说幕城延回来了,你们见过了?” 云昭依旧没说话,把他当做空气。 “他那么远来,就没想着进宫救你?你不伤心?” 云昭这才开口,“他是摄政王,昨天要守法,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谢景墨看着云昭冷淡的样子,恨不得进去掐死这个巧言令色的女人! “我前头说了许多话,你都不吭声,如今提到谢景墨,你倒是按耐不住维护了,云昭,你什么意思?” 云昭淡淡,“什么意思?不是很明白了么?” 这句话,几乎让谢景墨控制不住心头彪悍怒火! 可他生生忍住了。 他知道云昭的为人,你强她跟强,她吃软不吃硬。 “幕城延来了又走,不是因为他没考虑救你,而是你有你的计划,说说吧,是什么。” 云昭手里巴拉蚂蚁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她抬起眼看向谢景墨,这一刻,云昭清楚,她跟幕城延说的话,谢景墨听见了。 “你既然听见了,又何必问。” 谢景墨说:“我不知道你具体计划,你的计划是什么?” 云昭没说话,低头继续巴拉蚂蚁。 谢景墨额头上青筋凸起,“你有计划,告诉了幕城延,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我近日里为你的事,蹦波的腿都要断了!我谢景墨就从来没有像现场这样过,四处求人,你看在眼里,竟一点都不感动吗?” “云昭,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云昭始终没说话。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 “另外,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皇城!不是你们家后门菜市场,你如今动的不过一介草名,所以皇上不会大动雷霆, 可云昭,你要明白,里头的贵人,每一个,每一个都不是你可以敌对的绝色, 你从来不相信命,可我告诉你,这就是命,你父母已经死了,你别做傻事,你知道吗?!” 安静。 牢房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谢景墨克制着脾气,“我给你时间,你自己想清楚,你想清楚了,就叫人来找我,我会帮你的,另外你的一日三餐,我已经叫人看顾了。 谢景墨说完,头痛欲裂的离开。 宜妃宫里。 “皇上,你什么时候处死云昭啊,这都多久了,您偏袒她也不至于偏袒成这样吧?”宜妃趴在皇上的怀里撒娇。 皇上最近听见“云昭”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疼。 “皇上,臣妾知道您疼爱云嫔,可这毕竟是抗旨啊,您若是不严惩,日后别人也都效仿,那您的皇上威严何在呢?” 宜妃一边说着,一边把柔软的身子往皇上身上贴。 皇上眼神迷恋,点着头,“行,行,朕知道了。” 次日。 送走皇上去早朝,宜妃对着镜子得意的梳妆。 丫鬟笑着说:“恭喜娘娘,云嫔这次死定了,您昨晚的枕边风,在加上常大人早朝上一启奏禀,云昭必死无疑!” 宜妃勾着笑,“就一个草芥出生的贫民也敢跟我斗,还想为父母报仇,” 宜妃嗤笑一声,“异想天——” “嘶——” 宜妃脸色忽然一变,立即抬手捂头,“你到底在做什么?!最近这第几次了,头发都数不清楚吗?” 丫鬟瑟瑟发抖,宜妃低头一看丫鬟手中的梳子。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头发。 她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怎么回事!” 丫鬟拿着木梳的手微微颤抖,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不知道啊,” 宜妃嫌弃手底下的人愚笨,换了个贴身的丫鬟。 可木梳才刚刚贴到头皮。 只见那快头皮跟着木梳沾染的头发,一起被刮掉下来。 丫鬟惊恐大叫着,“鬼!鬼剃头!” 顿时,整个宜妃宫中乱作一团! 宜妃颤抖着手,拿过铜镜,她微微偏头。 “啊!!!!” “鬼啊!!!” 当天,萨满法师进了宫。 法事做了整整一宿。 宜妃头发的头发在次日早上又掉了一块。 宜妃颤抖着声音问法师,“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法师双手合十,眸色肃穆,冷冷说:“死去的冤魂来索命,我无力回天了。” 宜妃“啪”的一下,跌坐地面! 第228章 看来将军,也是俗人 谢景墨到牢房里问,“这事,是你做的吗?” 云昭坐在一束月光落进来的地方,面容看起来清丽,狡黠。 “世人都说,女子以貌示人,最能令男子一往深情,宜妃爱美,自以为仙人之姿,却偏说皇上偏袒是因为一颗真心,无关貌美,我始终好奇,若宜妃没了浓颜,后宫之中,可还得翘楚宠爱?” 云昭笑起来,笑容似绽放的玫瑰。 谢景墨瞬间呆滞。 云昭扯唇耻笑,“看来将军,也是俗人。” 谢景墨皱眉,“云昭,你可知,宜妃不仅仅是宜妃,她代表整个常家!” “哦~”云昭眉头缓缓纾解,艳丽的容颜中,带上腹黑,“还有常家,谢将军提醒,对的,还有常家。” 谢景墨觉得,云昭疯了! 简直是不能更疯了! “云昭,你一心复仇,可曾想过日后如何自处?你面对的是宜妃,皇帝的宠妃,是常家,边塞的重臣,你敢动这些人,你当真是找死!” 云昭却勾着笑,不再言语。 谢景墨悔恨莫及,“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来京城!” 云昭看着天上的明月。 若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也绝不会来京城。 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太迟了。 害她爹娘的人,都得偿命! 谢景墨站在外头看着云昭清瘦的脸,低声说:“云昭,我带你走,可好?我带你回边塞,还回从前的地方,我娶你为妻,我们在边塞恩爱一生,忘记这里发生的事情,你说,好不好啊?” 云昭没说话,似懒得说。 也懒得看谢景墨。 谢景墨心慌的厉害,“你等着我,我就去求皇上,他会让我带你走的!” 谢景墨离开的脚步匆忙,可还不等走出去,福海已经带着人来了。 谢景墨愣住,一把抓住福海,“你来这里做什么?” 福海一脸的急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宜妃娘娘非说她如今有异状是中毒了,皇上叫我来带人过去问话呢。” 云昭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其余的所有人都被摈除在外,皇上威严的目光自上而下,“云昭,朕问你,宜妃的异状是你引起的么?” 云昭跪下地上,“不是。” 皇上拧眉,“是实话吗?” 皇上会希望培养自己的棋子,可当有一天刀刃朝内,他便会理所当然动了杀心! “不敢欺瞒皇上,今日我始终在牢狱中,不曾亲近过娘娘,再者,我志不在后宫,我对宜妃娘娘动手,没有理由。” 皇上脸上的杀意浅了一些。 “那宜妃身上异状你可解?要知道,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云昭差点笑出来。 让她救杀害自己父母的人,这不是笑话么? 她摇了摇头,“来的路上,听闻路过的太监说了,法师说了,这是地狱里的人来寻仇了,非常理之事,我亦无法解。” 皇上闻言,脸上又差了点。 “你先看看吧,或许呢?”皇上喊人叫宜妃进来。 宜妃冲进来,眼神似乎要撕了云昭,云昭淡定过去把脉。 后跪下,“回皇上,脉象无异常,宜妃娘娘身体康健。” “放屁!”宜妃大怒,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云昭的脸,“就是你!你记恨我杀了你父母,你被压入牢狱之前,来见过我,一定是那个时候,你对我下了手!一定是!” 云昭眨了眨眼睛,一张艳丽的脸上满是无辜,学着林如玉落了两滴眼泪。 畏缩的蜷缩着肩膀。 我见犹怜状。 “你这个jianren,你装什么无辜。” “我要打死你!” 云昭抬起袖口,半遮面容,视线却看着宜妃。 女子貌美,柔顺,乖巧,顺从。 三从四德。 男子才倾心。 而此刻,此刻的宜妃失了所有的柔美,只剩下泼妇叫骂。 皇上怜惜,可男子的怜惜能维持多久? 一天? 还是一个月?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 何况这貌美女子多如鸿毛的后宫。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里,云昭看着宜妃挑衅一笑。 宜妃疯魔般再度疯狂喊叫。 若是貌美女子,叫嚣也就当做情趣了,而此刻的宜妃,脸上灰色的斑点伴随着要掉不掉的长发,看起来,跟街头疯婆子无异。 皇上看了,也是心惊。 云昭扯唇,再被福海叫着带下去,经过宜妃身侧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很低的说了两个字。 之后,云昭从容迈步。 身后安静一秒。 而后,宜妃如发疯了一般,拿起一边的刀,狠狠的冲向了云昭。 那一刀是要刺向要害! 云昭微笑着偏了偏身子,只堪堪刺中了肩膀。 云昭虚弱的跪在地上,眼神里猩红涌起,“宜妃娘娘,你杀了我爹娘还不够,如今,还要赶尽杀绝杀了我吗?人命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云昭的这话,正巧被门口的皇后,陈皇贵妃听见。 两人对视一眼,计上心头。 匆匆上前,“云嫔,你没事吧?皇上!宜妃怕是疯魔了,伤了云嫔倒罢了,这如今在这御书房都动了刀,伤了您可怎么好?!由嫔妾先带下去叫人管束吧!” 陈皇贵妃听完皇后说的,立即道,“皇上!若是伤了您的龙体,可就不是管束的事了!” 宜妃被皇后跟陈皇贵妃的人匆匆带下去。 皇后挺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子,“皇上,林如玉死了是小事,可如今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越发大了,之前都是云昭替臣妾调理的,如今临盆,臣妾也希望云昭在身边。” 陈皇贵妃也跪下,说了同样一番话。 皇上心累点头。 云昭也被带走。 皇上揉了揉头,对福海说:“朕实在是不明白,宜妃从前是最柔顺的,连路上的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如今怎么这样癫狂?” 福海低声,“女子容貌多贵重,如今这般自然是难堪的,依奴才看,陈皇贵妃手底下的人是最稳妥的,让照顾一段时间,等一切恢复了,您再去瞧宜妃娘娘,她便不至于心头郁结。” 皇上闻言,点头,“那朕这段时间,便不去见宜妃了。” 云昭彻底走出皇上的地界时,听见了最后这句话。 她缓缓的勾起唇。 第229章 有朝一日 谢景墨面对这个结果,整个人是呆滞的。 他完全没料到,云昭居然能安然无恙的脱身。 还能顺手让宜妃短时间内失去皇上的注意力。 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福海出来的时候,看见谢景墨,笑了一下,感叹道:“很厉害吧,云姑娘总有一种顽强的如野菜一般强大的生命力,真令人钦佩。” 谢景墨转头看向福海。 福海手里拿着浮尘,脸上的那种与有荣焉的笑意实在叫人惊愕。 一个没了根的人,居然都能这么惬意的笑出声。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陈皇贵妃把云昭安置好,云昭最近睡多了,一点也不困,拿了本医书坐在院子里看。 她实在是没料到,谢景墨居然敢翻墙进来。 “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了。”这是谢景墨的心里话。 可能他太长久的站在高位了,所以,他看不见云昭身上的生命力,也看不见她出类拔萃的能力,跟筹算。 他总觉得,他就是个柔弱的女子,总归是要在男人的羽翼下才能成活。 可今天这一场,看他看清楚了,云昭不是等闲, 他不得不正视,从前,确实,是他轻看了她。 “可你要知道,宜妃不可能会因此失宠,因为她背后站的是常家,一如陈皇贵妃年纪比皇上大,可为了权势,前朝平衡,皇上还是将她纳入宫,给了体面。” 云昭视线放在医书上,“将军的意思是,宜妃即便会失宠,可皇上也依旧会因为常家,给她体面。” 谢景墨:“对。” 云昭淡淡,“那若常家没了呢?” 谢景墨大大的惊愕。 云昭说:“常家没了,就没有需要权衡的势力,皇上自然也就不需要权衡着给宜妃体面了。” 谢景墨立即说:“你别忘记了,宜妃给皇上生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也是宜妃的附身符!” 话落。 谢景墨看见云昭笑了。 她的视线依旧落在医书上,翻书的动作很轻,显得漫不经心,可不知道为什么。 在那一静一动中,谢景墨却觉得,云昭没有述之于口的话,令人惊心动魄! “那是你自己接生,你拼命保护下来的孩子,你是医者,你不会对孩子动手的是么?!云昭,你跟我保证!” 云昭只是看书,谢景墨却像是被给了某种答案,跌跌撞撞的走了。 他觉得自己都要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云昭了! 等人走了。 陈皇贵妃从后头的拱门走出来,“你吓他做什么?” 当初,云昭愿意帮助她登上皇后的位置,其中一条,就是不能伤害这紫禁城里的孩子。 她心软,怎么可能伤害那两个孩子。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懂你。” 云昭没什么所谓,“嫌烦,赶一赶,让他别来。” 陈皇贵妃眼神好,指了指云昭头上的素色发簪,“挺适合你,他审美不错。” 云昭笑起来,这会儿,多了几分真心真意。 “他人是走了,却不放心你,写了好几封信来,说你或许会有动作,让我无论如何配合你,那口吻是我没听过的焦急。” “我问他,何时行动,怎么配合?他一概不知,想来好笑,他最是筹谋神算,如今倒是多了几分毛头小子的莽撞来。” 陈皇贵妃看着云昭笑,“我瞧着他是真心喜欢你,我希望你们长长久久,这件事后,就走吧,仇恨什么时候能算完呢?你如此一下,常家也算重创,你说呢?” 云昭点头,“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们就走。” 云昭这般是为幕城延,也是为边塞将士。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真让常家边塞将领受阻,那毁的便是更多的家庭。 她不会,也不能。 她前头那么跟谢景墨说,不过是吓吓他罢了,也让他对自己断了念想。 为日后离开,算了铺路。 “行,那你好好养伤,等幕城延回来后,我再设计你假死,到时候,你跟幕城延一起离开,回你们的里子拐。” 云昭笑着点头。 陈皇贵妃身侧的丫鬟上前给云昭倒了一杯水,水温过热,烫了一下,洒了一壶好茶。 云昭近日里没什么事做。 只等着幕城延回来,近日里下了几场大雨,听闻江南水患厉害的很。 云昭看着黑压压的天,有些心神不宁。 这一日。 狂风大作。 皇后宫里的人来说,皇后恐怕要生了。 云昭开了一剂要给陈皇贵妃,不多会,陈皇贵妃的肚子开始疼。 云昭拿捏的很好,皇后那边的孩子一出来,这边立即有人要接走,片刻后,陈皇贵妃的公主便换到了皇后的房里去。 云昭抱着女娃跟皇上道喜,皇上欣喜的抱着孩子,同时给了云昭一个眼神。 皇后瞧见了。 她看着云昭站在原地不动,轻轻笑了笑,她轻轻的唤了声,“云昭。” 云昭扭头走过去。 皇后紧紧的攥着云昭的手,“我谢谢你,可我也求你,若你有朝一日,必须在这宫中终老,我求你,求你看顾好我的孩子!” 云昭紧了紧手,“可我……终究要走。” 皇后的声音很低,很浅,“我知道,我说的是,你若有朝一日,你能答应我么?” “云昭,你心慈,我求你,我来世给你做牛做马,我求你应我!算是我这个额娘,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云昭看着此刻入水里打捞出来的宜妃。 她眼里急迫,直直的看着云昭,“求你,云昭,我求你!” 云昭艰难,“好,若有朝一日的话。” 皇后轻轻的笑了,而后,就着云昭的手,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枚早就准备好的毒药。 这枚毒药要了皇后的命。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她只顾着求云昭,她没让云昭动手,自己结果了性命。 宜妃的孩子,陈皇贵妃已经说了会看顾。 可当娘的哪里会嫌孩子的照顾多呢? 总归是再多一些。 再多一些的好! 她是用自己最后这一丝好,去换孩子日后福报。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 就这样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没了。 婴儿的啼哭声在整个后宫里回荡,久久不散。 第230章 你从来……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我 皇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以病重殒没了。 丧仪给了起码的体面。 几天后。 后宫迎来了新的主人。 陈皇贵妃没有疑问的成为了新的皇后。 她领养了皇后诞下的公主。 视如己出。 整个后宫的人都忍不住赞誉这位新皇后—— 仁厚善心。 皇上也感激陈皇后的懂事,为此,来陈皇后这里的次数都变多了。 云昭被归置在皇后的后殿中,俏无声息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的很低。 而宜妃,即便是派了宫中所有太医,常家寻遍了江湖所有名医,都无济于事。 她的容貌再也回不到当初,甚至在一日日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 有一日,皇上路过,竟不认得那就是宜妃。 听说,也是那一日,宜妃怔怔,在长街上跪了整整一宿。 云昭知道后,只是淡淡一笑。 男子多爱貌美,没了这美貌,也不过如此。 幕城延写信来说:“无论云昭是美还是丑,我都心悦之。” 云昭笑着将信放在枕头下,只盼着幕城延早日归来。 那段时间,谢景墨很忙,等一切都闲下来。 有一回,在皇城墙根下,谢景墨远远的看着云昭。 云昭没避没让,就这么走过去,两人对面而立,云昭拂了拂身子,礼貌而客套,“谢将军好。” 说完,迈步要走。 没有从前的冷淡,也见不到情绪之下的疏离,就像是陌生人之间的基本问号,连一丝基本的喜怒都没有了。 谢景墨怔了很久,他看着云昭转身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他跟云昭,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几日后。 皇上设宴,酒宴上,谢景墨下意识的去找云昭的身影。 却迟迟不见人,陈皇后笑着随口提了一句,“近日里夜间风寒,云昭病了,病了有一段时间,老也不好,她便不愿意出来走动。” 皇上当时新得了个美人,摆摆手,只当听过了。 谢景墨握着水杯的手却在听见这话后,抖了一下。 之后,再安奈不住的站起身,离开了酒宴现场。 冬日风寒,云昭站在梅花枝头下,一席雪白的披肩笑的如冬日里最娇嫩的玫瑰。 谢景墨先看见的云昭,走过拱门才发现,里头不仅仅只是云昭。 月色下,云昭一张白嫩的小脸露着他许久不见的微笑,她抬着纤细的手,给对面的人体贴的系着披肩。 云昭说话音量浅。 可谢景墨还是听的很清楚,“什么时候回?” 男人的声音俊朗无双,带着浅笑,“最多一个月。” 云昭点点头,脸颊有些红,“那你路上小心,别这样来回奔波了。” 男人似忍受不了,抬手将人抱在怀里,声音压着笑,“想你了。” 那一瞬间,谢景墨浑身的血液停滞,他怎么也想不到,云昭跟幕城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他听见幕城延似无法克制思念一般,沉沉的说着,“云昭,我很想你。” 云昭笑起来,仰着头。 幕城延盯着云昭明亮的眼,虔诚的低下了头,吻了上去。 那一刻,谢景墨的世界都崩塌了! 他站在原地,血脉似乎都逆流了! 那是他的云昭! 是他的女人! 是跟过他七年的女人! 如今却在别人的怀里笑的一脸温柔! 而且他们说什么? 等幕城延回来,就走?! 谢景墨紧紧的攥着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的颤抖! 幕城延还吻了云昭!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景墨攥着拳头,要冲过去的时候,外头有人喊了幕城延一声。 幕城延低头,低声对云昭道,“得走了,等我回来。” 云昭点点头,两人抱在一起,许久后才缠绵不舍的分开。 云昭一直目送着幕城延离家,忽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云昭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暗处的谢景墨。 云昭的眉头轻轻的压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松开。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云昭要走,谢景墨立即跟上去。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谢景墨的怒火此刻一秒也克制不住,他一把抓住了云昭的手臂,几乎怒吼,“我看见了!我什么都看见了,云昭,你敢背叛我!你竟然敢!” “你还让幕城延亲了你!” 谢景墨说着,直接猩红着眼,一把将人带进怀里,他低头吻下去,企图用自己的吻覆盖住幕城延留下来的温度。 可才刚刚低头凑近。 “啪!”的一巴掌便重重的落在了脸上。 声音很大。 力道极重! “无耻!”云昭拧眉。 谢景墨的头歪至一边,许久后都没有回神,他安静了许久。 好久后,他才转头凝视着眼前的人。 “你不是我的云昭。” “我的云昭,不会这样对我,更不会对我动手!” 那可是在边塞陪了他七年的人,如今,却为了别的男人,对他动了手? “幕城延可以对你做的,我凭什么不行?!” 谢景墨极怒,他将云昭摁在怀里,失控的怒火让他一双眼睛被染的猩红。 “你还让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睡了?” “是不是!” 说着,谢景墨动手要扒开云昭的衣服,云昭气急,高高抬起手,便又是一巴掌! “谢景墨!你清醒一点!” 云昭狠狠的推开了谢景墨,她站稳后,冷冷的看着谢景墨,“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明白吗?!” “我不喜欢你,早就不喜欢了,你还不明白吗?” 谢景墨攥着拳头,低着头,冷冷的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昭冷淡,“从被交换的五千铠甲,从云梦的死,或者更早之前,更早在我付出的真心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我就已经渐渐的收回自己的喜欢,只不过,你从不曾发觉。” 谢景墨闻言,周身一震。 云昭说:“我是可以傻傻的爱一个人很久,可对方要是不值得,我便会及时抽身,谢景墨,我是傻,可不是蠢,我付出的所有我认了,我不会为了已经付出的,在不断的投入沉默成本,我有给的资本,就有收回那些好的勇气。” “谢景墨,你从来……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我。” 第231章 云昭不能跟别人走! 谢景墨闻言,点头。 嗤笑了一声,“行,你真厉害啊,说收回,就能收回,那我呢?我付出的呢?我跟你不一样,我收不回来,你必须负责到底!” 云昭已经不想说了。 可有些话总得清楚的说一次。 不是因为谢景墨。 而是因为幕城延。 她不希望自己的缘故,给幕城延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谢景墨,我从来也没有强迫你喜欢过我,我都是自己喜欢你,用我的方式去吸引你,所以我希望你也别强迫我,我们走到今天,不是偶然,身份,权势,认知,都决定了我们之间的结局,你是体面人,我希望我们之间也能体面的结束。” 这是云昭的真心话。 可谢景墨听完,却嗤笑一声,“你做梦!” “你说喜欢就喜欢,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云昭,你把我当什么?阿猫,还是阿狗?我告诉你,开始跟结束,都由不得你来决定!” 云昭心累。 她深深叹气,“如果结局无法体面结束,那么很遗憾。” 说完,她转身要走。 却又听见身后谢景墨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谢景墨第二次问。 可云昭知道,谢景墨问这个话的意思。 “在里子拐,还是这一次回宫之后?” 云昭很诚实,“回宫之后。” 谢景墨嗤笑一声,“云昭,你也不过如此嘛,男人为你付出一些,你就迫不及待的贴上去,你就这么缺爱吗?!” 谢景墨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他只知道,眼前的局面,他一刻都不想面对! 他只知道,云昭不能跟别人走! 一刻也不行! 如果这话放在从前,云昭会觉得失望,可如今失望也没有了,她无所谓的点点头,“你觉得开心就行。” 说完,云昭抬步就走。 谢景墨要去抓她,云昭这一次却有了防备。 “谢景墨,”云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冷,“你或许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这个人心狠,你要是一而再的触犯我,我不介意,让你也试一试中毒的滋味。” 云昭眸色里闪过一丝阴骘的冷厉,“我一直不对你下手,不是因为还喜欢你,我只是觉得,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 你不对我施以援手,我不怪你,但是你若刻意阻碍我,那我必不会对你手软!” 云昭说完,冷冷的看了谢景墨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将谢景墨定在了原地。 因为,他在云昭的眼里,看见了显而易见的杀意。 云昭…… 要杀他?! 那个把他从死人堆里巴拉出来的姑娘要杀他。 为了别的男人,用那副凶狠的眼神看他。 就好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得。 那一夜,谢景墨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云昭忽然就变了。 幕城延对她就那么重要?值得她对自己冷眼相向? 高副将来找谢景墨,看见里面一脸天崩地裂的人。 他站在门口顿了顿,叹了口气后,才走进来。 “你看见了?”高副将问。 谢景墨顷刻转头,震惊的看着高副将,“你知道?!” “我知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好骗的,“幕城延这来来回回的许多趟,不就是为了云昭么?而且你忘记了么?今日是云昭生辰。” 谢景墨再度愣住,“今夜是……” “是啊,你从来都不记得,你只知道你的生辰云昭要对你好,可她的生辰,你从来不记得, 把你当兄弟,所以掏心掏肺的跟你说,你这样追女孩子,哪个都得跑, 你瞧瞧,这风雨夜的,幕城延从这里到江南,要一天一夜,跑死五匹快马,可人家说什么了么? 风雨无阻,每个月都回来最少两次,要我是姑娘我也喜欢他,景墨,不是我说,你真的差太多了, 要我说,你也耽误云昭许多年,你抬抬手,让他们走吧,云昭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小姑娘不容易, 我瞧着,幕城延是真心对她好,他们两日后也不在你面前晃荡,你别为难人家了, 你一个王爷,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呢?再者说了,若你不阻拦,我瞧着皇上也能给他们个恩典, 说真的,这些年的军功,有云昭的一份,你且把这个恩典还给云昭,你说怎么样?” 高副将说完,才发现谢景墨冷冷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啊。” 谢景墨几乎要爆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副将懵逼了,“告诉你什么?” 谢景墨,“他们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副将眨了眨眼睛,“我天,我还没告诉你?幕城延第一天回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别总虐云昭, 否则的话,媳妇就被人拐跑了,当时你呢?你跟林如玉在街头发喜糖,我以为你真心要去林如玉,我还说什么?” 谢景墨烦躁不堪,“我当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高副将脱口而出,“那也没人得就这么等着,耗着,等你明白啊,再说了,你要明白,边塞七年你干什么去了?” 谢景墨憋屈的很,刚刚幕城延那个狗东西亲云昭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了,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幕城延这狗东西看样子是要等江南水患事情了解之后,带云昭走!” 高副将说:“我觉得挺好的,你之前不珍惜,没人有义务在原地等你一辈子,再说了,你是王爷,就你这身份,还怕找不到媳妇么?” “我瞧着你也不是非云昭不可。” “谁说我不是!”谢景墨大怒,“我若不在意,我何至于当初让她跟参军,我若不在意,何至于设计她跟我回京城,我若不在意,又何至于在这里跟你废话!” 谢景墨已经气炸了,口不择言了。 高副将脑子却灵光。 他眨了眨眼睛,“哎,先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你不在意,何至于设计让云昭参军?” “麻烦你解释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 第232章 是我 谢景墨脸色一僵,显得有些别扭。 在高副将的注视中,他闷声开口,“当初以云昭父亲的年纪,本不用参军。” 高副将大惊! “你……” 高副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许久后,才无语道,“所以是你设计,让云昭随军,我就说,参军体格检验第一步云昭就过不去,怎么就随军到了边塞,还那么——” 话到这里。 高副将再次瞳孔地震。 “所以,后面云昭的女儿身暴露,也是你……” 谢景墨点头,索性都承认了,“是我,我见着时机成熟,故意设计了云昭暴露,让她为了家人安全,不得不依附我。” 高副将叹为观止。 片刻后,又琢磨出不对味来,“不对啊,你那个时候,不是心里是林如玉吗?” 谢景墨板着脸,“那个时候,就没想清楚。” 只知道,元宵街头惊鸿一瞥,云昭让他移不开眼。 他注视许久,鬼迷了心窍。 这些年,他有许多机会想清楚,这样的冲动设计下,到底是为什么。 可终归掺和了太后的设计,他不愿想。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舍不下面子。 即便云昭救过他许多次,他依旧觉得,那焦急的神色里,满是设计。 他日日提防自己不能深陷。 可谁知道,在当初长安街头,明亮的月色下,他已经一眼万年。 高副将叹气,“将军,可你明白的,太晚了。” “晚吗?”谢景墨脸上浮现自古以来上位者的骄傲,“我谢景墨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高副将叹气,“可云昭是人,不是东西。” “将军,你喜欢一个姑娘,总不能永远拿捏着她的软肋去逼迫吧?” “再者,不是心甘情愿的爱,逼迫来的爱情,你觉得有意思吗?” 谢景墨回想边塞七年,他说:“有意思。” 高副将:“……” “你问过云昭吗?” “她觉得有意思吗?” “若她有朝一日知道当初的一切都是设计,她好好一个姑娘被迫远赴边塞,跟家人分离这么多年,她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谢景墨心头一滞,立即说:“她不会知道的,日后我会补偿她,她会是我王府里唯一的正妻。” 高副将表情一言难尽,“云昭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谢景墨听不进去这些。 他只知道,上位者拥有绝对的视角,跟决策权。 只要他利用的好。 那么云昭会一如当年,一步步的走到自己的身边。 这一次,他会好好爱惜她的。 高副将走的时候,对谢景墨说:“将军,你要知道,有些人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可有的人,不会。” 而云昭,属于后者。 谢景墨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云昭只能是他的。 谢景墨直接去找了皇上。 “我知道,你们是交易,现在交易也应该结束了,麻烦皇上把人还给我。”谢景墨开门见山。 皇上晚上喝了酒。 听见谢景墨这么一说,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已经用治江南水患,跟摄政王对了承诺。 所以,如今无法在应谢景墨。 谢景墨却好像什么都知道,“没关系,我跟幕城延公平竞争,最后,让云昭自己选。” 皇上抬起眼。 只见谢景墨背着月光,一身戾气显得整个人阴郁冷戾,眸色里满是侵占的暴躁。 皇上皱了皱眉头,“云昭已经选过了。” 她答应了。 “那就再选一次,”谢景墨满是占有欲,“直到选我为止!” 皇上皱眉,“景墨,你是王爷,是将军,你身份尊贵,你何必总跟云昭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真如今看着,她跟幕城延很好,你何必呢?” “你之前喜欢林如玉,如今林如玉死了,你就缠上云昭了?这不厚道,也没必要,失了你皇上的水准。” 谢景墨依旧听不进去,他显得霸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最后选谁,云昭来决定,而她最后,只能也只会选我。” 谢景墨说完,俯身一拜,直接走人。 福海站在外头,听的心惊胆战。 他深深为云昭发愁。 明明眼看着就是好日子,谢景墨怎么又要发疯。 高副将不放心,把人拦在城门口。 谢景墨摆摆手,“你帮我约幕城延见面。” 高副将惊呆了,“你找幕城延做什么?” 谢景墨眼睛都红了,“我能干什么?云昭如今没了软肋,但是幕城延有,里子拐,是幕城延最大的软肋, 我让幕城延选,我也让云昭看看,不管是多么深厚的感情,都会有被摧毁的一天。” 高副将:“你……是疯了吗?幕城延现在还是摄政王,你现在是要公开跟他为敌吗?” 谢景墨一脸的疯狂,“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江南水患立马就要结束,我拦不住云昭,她若要走,她那脾气,我知道我拦不住、” “别那么多话,你帮我跟幕城延说,我要见他。” 谢景墨说完就要走。 高副将在身后,“谢景墨,你就不怕云昭最后会恨你吗?” 谢景墨脚步一滞。 不知道为何,想起云昭父母走的时候,云昭万念俱灰那几日,他紧了紧拳头,狠了狠心,“我说了,我会补偿她,我会比幕城呀对她更好。” 说完,似乎怕自己后悔。 谢景墨头也不回的走了。 高副将在背后叹气。 次日。 谢景墨进宫。 路上碰见一个人。 那人蓬头垢面,脸上坑坑洼洼,笑起来的时候,阴森恐怖。 “谢将军。” 谢景墨一看,“是你。” 曾经威仪万千的宜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知道你想留下云昭,我们何不联手?” 谢景墨:“就你?” “我身后是常家,谢景墨,一时的威胁是短暂的,你要的是除掉永远的敌人,让幕城延永远回不来。” “你知道的,我们常家有这个本事,幕城延再厉害又如何,不过肉体凡身,谢景墨你跟我合作,我不用你一兵一卒,我就能让幕城延消失。” 谢景墨看着宜妃丑陋的脸,“你要什么?” 宜妃笑起来,阴森森的,“我要你辅佐我的孩子成为太子。” 第233章 撤离 谢景墨不明白,“皇上如今年盛,暂时也不可能立太子,你如今筹谋,未免为时过早。” 宜妃却说:“我如何筹谋,跟你无关,我知你重诺,你只要答应我,云昭我帮你得到。” 谢景墨没立即应。 宜妃却表现的很有诚意,“等着看结果吧。” 说完,宜妃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路的尽头。 江南水患派出去的官员陆续回来了。 云昭看着回来的人内心欢喜。 跟福海半夜坐在无人的长廊聊天。 “也不知道幕城延几日回来,也该回来了。” 福海看着云昭嘴角的淡笑,也跟着笑,“应该快了,我听着皇上说也就这两日,朝廷已经准备嘉奖了,我瞧着皇上也准备了送你们走的东西了呢。” 云昭笑起来,一身轻松。 来这宫里,她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她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香囊,“我身边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你,你晚上要值夜,夜里蚊虫多,这是我研究多日才研究出来的, 戴在身上,防蚊虫,防鼠蚁,里面还有十颗保命的药丸,有事的时候吃一粒,解百毒,无事吃,延年益寿。” “这个给你,这个给寿公公。” 寿公公是福海的弟弟。 福海看着手里的香囊,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一个太监,能得贵人这样记挂。 “福海,你知道吗?里子拐的新鲜莲子最好吃了,等你荣退,你来里子拐,我请你吃。” “我在里子拐有个大院子,日后我酿了美滋滋的桂花酒,请你来喝,我的手艺在里子拐无人能及,谁都比不上。” 福海看着云昭眉飞色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一日,谢景墨在皇上的殿中疯魔的样子。 他想说,可又不忍打扰云昭此刻的欢喜。 他太少看见云昭这样高兴了。 在这深宫中,要为一件事高兴,多难呢。 而谢景墨站在远处的凉亭里,将长廊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云昭在笑。 也看见云昭在张望未来。 那未来里,没有他。 他很嫉妒。 也很愤怒。 他心里又不愿意她伤心,他复杂又纠结,可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他终究觉得,云昭得是他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 云昭从最初的欢喜,到渐渐担忧。 她甚至让陈皇贵妃去问过,“幕城延怎么还没回来?” 皇上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神色复杂。 云昭恍惚走进去,“皇上,幕城延怎么了吗?” 皇上不语。 云昭心头一滞,头也不回,转头就往外走。 她路过了池畔,路过了长桥,被拦在了高墙内。 谢景墨看着云昭灰白的脸,说:“回归途中,幕城延遇到了贼寇,坠落山崖,死了。” 云昭猛的抬起眼,“不可能!”三个字,字字铿锵。 “朝廷已经找了五日,依旧没有音讯,你去也是于事无补,你何必呢?云昭,你放心,即便是幕城延没了,可还有我,我会照顾你!” 云昭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只往外走。 谢景墨扑过去拦,却被一把匕首抵住了喉咙。 谢景墨怔住。 他没料到,有一天,云昭会对自己动手。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云昭,幕城延已经死了,你不能出去!” 云昭手里的刀刃抵在谢景墨的脖颈处,“后退!我说后退!” 云昭的眼泪落下来,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她说:“谢景墨,我不管是谁设计的他,若他死,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谢景墨怔怔。 云昭那一刻脸上的狠厉跟保护欲太强了,就像是在边塞的那七年。 她无怨无悔保护自己的那七年。 如今,她疯魔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谢景墨的心头裹上浓厚的失落。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脖子上一片粘稠。 他看着自己手上沾染鲜血,云昭是真的要对他动手。 悬崖处,云昭竭力大喊。 高副将拉着云昭的手臂,“云昭,你冷静一点,再往外,幕城延没找到,你自己先掉下去了。” 谢景墨赶来,看见的就是云昭站在悬崖上,脸上挂着泪,悲痛欲绝的样子。 他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凌迟了几百遍。 天空一阵滚雷,下了暴雨。 雨点不要命的往下砸。 所有的人都去避雨了,只有云昭。 她不相信,也不肯相信幕城延真的死了,她固执的像一个不会累的机器。 雨打湿了裙摆。 打碎了谢景墨的心。 他好像看见了那一年,自己被埋进死人堆里,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阵亡,只有云昭,她不相信。 她徒手把他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抱着他求他别死。 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一片真心交付给别人。 那一刻,谢景墨希望幕城延已经死了。 因为这样,云昭就不会走。 可他居然又害怕幕城延真的死了。 因为这样的话,云昭就永远被困在这个雨夜里出不来了。 这个认知让谢景墨无比的心慌,他大吼一声,“都给我出去找!”众人从避雨处走了出去,展开了新一轮的寻找。 雨下了五天五夜。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无以为继。 只有云昭,她拖着湿透的身子,不断的在雨幕中呼喊幕城延的名字。 那一刻。 谢景墨忽然明白过来。 自己输了。 他不是输给幕城延。 是输给了云昭。 输给了云昭的一片赤城真心。 曾经这片真心里也有他,是他的固执,彻底丢了她。 八天后。 山体塌方。 所有人都放弃。 京城中甚至准备对外宣布幕城延的死讯。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 谢景墨站在云昭的身侧,“回去吧,他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云昭却好像听不见。 事实上,云昭好似早就听不见任何话,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哑了,只能嘶哑的发出破碎不成音调的,“幕城延”三个字。 可她依旧在坚持。 谢景墨要强制把人带回去,云昭此刻也没有力气跟他对抗。 可她趴在谢景墨的肩膀上,低低的说了一句,“你把我带回去,我也是个死。” 谢景墨内心轰动,所有的期盼跟希冀,在这一刻轰然倒地。 云昭继续漫无目的的寻找。 所有人接到宫中传唤,当日撤离。 第234章 幕城延是不是死了? 只有云昭。 她像是什么也听不见。 她一味的找。 谢景墨站在她身侧,却感觉,云昭的目光永远也不会在落到自己身上了。 “如今已经许多天了,即便幕城延找到了,也活不了了。”谢景墨说完,嘱托高副将看好人,“皇上最近身体不适,我先回去看一眼。” 谢景墨说完,不放心的离开了。 雨停了又下。 谢景墨烦躁的回宫。 宫门口看见了一身破败,却勾着笑意的宜妃。 “怎么样?” 她的表情疯魔一般,“幕城延是不是死了?” 谢景墨皱眉,“幕城延是摄政王!摄政王你都敢动手!你是不是疯了?!” 宜妃视线往谢景墨的身后看。 “怎么?云昭没跟你回来?” “她很伤心吧?” 谢景墨皱眉,“一切拜你所赐!” 宜妃闻言,捂着嘴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谢景墨,你现在在这里给我装什么?” “最希望幕城延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我们也是做过约定的,我替你杀了幕城延,你日后扶我儿子上位,你可要记得!” 谢景墨没料到,宜妃会这么疯狂,“我当时可可没答应你了。” 宜妃摇摇头,“是吗?你没答应我吗?” “那我跟你说完之后的许多天里,你为什么也没来反驳我?谢景墨承认吧,你慌了,你怕云昭真的会跟幕城延走,所以你怕了。” “不用怀疑,幕城延的死你要负全责!谢景墨你在怕什么?幕城延已经死了,那么高的悬崖,他必死无疑,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谢景墨皱眉。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疯婆子在说什么。 正要说话,就看见福海远远的朝着他跑过来,“哎呦,将军,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皇上不好了!” 这话一出, 谢景墨直接愣住,“什么意思?” 福海神情紧张,“将军你出去好几日,所以不知道,皇上也不知道患了什么急症,忽然就病重起来,太医们都在里头呢,一个个急的焦头烂额,可偏偏看着似乎毫无办法,太后都过去了,您也赶紧去过吧。” 谢景墨点头,立即要走。 可那一刻。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脸色一白,视线狠狠一顿。 而后,不可思议的看向宜妃。 谢景墨的瞳孔睁大,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宜妃看。 很快,他被福海拉着走。 可他的视线依旧朝后,之后,他看见宜妃捂着唇笑起来,他听见宜妃说,“摄政王没了,就会有新的摄政王,谢景墨,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兑现!” 谢景墨怔怔的看着宜妃疯笑。 看着她仰头,举止怪异乖张,心拔凉拔凉的。 谢景墨跟着福海进了皇上的寝宫,里头都是浓稠的药味。 太后在里头着急的朝着太医们发怒,“朝廷养你们做什么用的!一开始不是说是小问题么?怎么忽然就是急症了?急诊赶紧治啊!!” 谢景墨走进去,屋子里跪了一堆的太医。 太后看见谢景墨,如今跟看见救命仙人一般,立即抓住了谢景墨的手,“景墨,你看看啊,你看看皇帝,怎么就忽然这样了?” “宫中皇子还都在襁褓,可如何是好啊!” 太后六神无主。 从前她戒备谢景墨如今却只有他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谢景墨安慰了太后两句,之后过去看了眼皇上。 皇上脸色惨白,额头上不断的渗出汗水,身上滚烫,呼吸却渐渐微弱。 谢景墨找了太医来问。 太医低头,惴惴道,“这个病实在是太凶险了,我们已经尽力医治,可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谢景墨皱眉,“没有先把高烧退下去的办法吗?” 太医低头,哗啦跪在地上,“臣,无能!” 谢景墨皱眉,太后哭起来,外头后宫的那些嫔妃们呜呜的哭着。 他心烦意乱。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他问:“云昭会看么?她能看吗?” 太医黔驴技穷,立即点头,“可以一试!” 谢景墨于是大步迈出去,对福海说:“去找人把云昭带回来!就说皇上病重!” 福海愣了一下。 谢景墨承认自己有私心,可他咬了咬牙。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真的怕了。 他怕云昭会不要自己, 他怕云昭真的能找到幕城延。 他怕他们心心相印,而他终成过路之人。 总之,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 福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去了。 福海忧心忡忡,深怕云昭会无法决策。 那一日。 雨下的很大。 哗啦啦,不要命的往下砸。 福海带着人出去。 忽然。 在拐角的路口,一张孤冷的烛火下,他看见了云昭! 她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大雨滂沱。 两人的身上都被淋透了,可云昭眼神坚定,一步的将那个人扛到了光亮处。 福海匆匆跑过去,认真一看。 云昭背着的,正是消失许久的幕城延! “云昭,你这手,怎么了?” 云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那里鲜血如注,已见白骨。 “没事,找到幕城延的时候,遇到了一群狼,最初没防备,抬手去档,被撕了一块肉。” 福海震撼的看着云昭,看着云昭嘴角的笑。 她笑着对福海说:“我找到他了,还有气,我给他吃了护心丸,我开个方子,劳烦你炖了药让他喝。” 福海一边点头,一边哭。 因为云昭手上的伤口太大了,鲜血流了一路。 他刚答应下来,云昭虚弱的笑着,等到身后的护卫把人从云昭的身上抗走。 云昭闭了闭眼睛,却再没有睁开。 她整个人朝后倒,瘦弱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鲜血混在满是泥泞的泥土里。 福海忍不住低声哭起来,他扶着云昭上了马车,不断的说:“云昭,你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当晚。 一辆马车疾驰从东门进入威严皇宫。 福海把幕城延安顿在了日辉宫,找了人来给云昭把脉,又给两人去按照方子开了药。 回来的时候,云昭不在了。 幕城延也不见了。 福海惊愕的问婢女,“人呢?” 第235章 你跟我说实话。 婢女说:“太后得知云嫔回来了,叫人把她带走了。” 福海闻言,眼神一颤,“这还昏迷着,也叫人喝一口药再去啊。” 婢女惊恐的说:“太后的人硬塞了一颗回魂丹直接就把人拖走了,手都没包扎,趟了一路的血,可吓人了。” 福海知道,宫里万事皇帝大。 如今皇上病重,太后自然不会管其他人死活。 “那摄政王呢?” 婢女一脸的呆滞,“谁?我进来的时候,没看见摄政王啊?” 福海心口一顿,狠狠跺脚,“这都什么事啊!” 福海只好往皇上的寝宫去。 云昭迷迷糊糊的被喂了药,之后被丢在地上。 谢景墨一回头,就看见倒在血泊里,勉强睁眼的云昭。 他眉头一皱,立即快步过去,“怎么回事?!” 他大声呵斥把人粗暴拖来的人,“怎么把人弄成这样了?” 那人回禀,“手是云嫔自己伤的,为了丹药,估计这就要醒了。” 谢景墨低头看着云昭的手,几乎半只手掌都被咬掉了,小手指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那是谢景墨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 他立即找人包扎。 太后却说:“包扎了,还怎么把脉,那一盆谁来,把人弄醒!” 谢景墨闻言,猝然睁大了眼睛。 他是希望把人叫回来,但是绝不是要把人弄死! 可这会儿太后哪里会听? 躺在床上的是她的儿子,是她荣华富贵的保障! 别说一个云昭了。 就是死一百个,都不足挂齿! 太后直接起身,拿过太监手里的水,直接泼了过去。 谢景墨起身一挡,遮挡了大部分。 云昭缓缓醒过来,听见了所有的争执。 她提着一口气,朝着谢景墨跪下,“将军,我把幕城延带回来了,就在我的日回宫,求您找人过去照料,我会好好给皇上看诊的。” 谢景墨看着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却心系幕城延的云昭,胸口苦涩。 “知道了,你省点力气。”谢景墨嫉妒又心痛。 他扶着云昭,云昭艰难起身,一张脸已经白的像纸。 却还不忘对谢景墨说:“我没求过你,如今我求你,你要嘱托人去照料幕城延,谢景墨,之前种种过眼云烟,我不怪你,如今我只求你,求你让他安稳。” 谢景墨咬着牙,“知道了!” 他不知道从前云昭是不是也这么对自己。 他只知道,云昭的手是大夫的手,可她却为了救幕城延牺牲到这种地步。 “你流了很多血,云昭,你知不知道,你也会死!”谢景墨说。 云昭却只是笑。 她说:“你们谁都没有找到他,是我找到他的,是我一个人,找到他的。” 云昭在床边跪下,实际上已经跪不住了,只能被谢景墨虚虚的扶着。 那根要掉不掉的手指,虚虚的挂着。 福海在外头红了眼,克制不住的落泪。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冲出去,就对着荷花池,“天杀的!老天爷,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么好的姑娘,你竟然这样逼她!” 云昭在里头,又被为了一颗强心丹。 云昭艰难的写了个方子,“只能试试,无法保证人一定能醒。” 说完。 云昭虚弱的晕死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 乱不是因为云昭,从她写完药方之后,就被所有人忽略了。 有人继续上前照顾皇帝。 有人拿药方誊抄。 有人去抓药。 谢景墨低头,心里哽的难受,他抱起云昭,把人安置在偏殿。 等大夫们都在等药效的过程中,叫了大夫来给云昭看诊。 又把伤了的手巴扎起来。 “这手……”太医欲言又止,“恐怕日后无法拿重物,把脉……也许会有问题。” 福海立即:“刚刚不是还可以么?怎么日后会有问题呢?云昭医术了得,手要是不能把脉,那岂不是荒废一身医术?!” 太医低头,叹气,“是,但这伤口太大,太重,恐伤了神经,日后血肉长出来,再看看吧。” 谢景墨送走太医,福海红着眼睛哭的厉害。 回神后,又紧紧的攥着谢景墨的手,沉沉的说:“将军,摄政王不见了!” 那一夜。 已经不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了。 谢景墨调动了整个护卫队去寻找幕城延,命令人把皇宫出入口封住了。 还不等亲自去找一找,太后就叫人来说,皇帝的高烧止住了。 太后并不满足,叫人又给云昭喂了两个强心丹。 这个东西吃了,会有一时间强心的疗效,可时间过后,人便会如掏空一般,耗损的更厉害。 太后这是豁出去云昭,要让云昭保下皇帝! 谢景墨去的时候,云昭被架着又再给皇上把脉。 云昭的唇瓣很浅,没有一丝血色。 她眉头皱着,手上的包扎已经被人解开,她端着病体写下了药方。 这一次,她没有立即昏睡。 她艰难的问谢景墨,“幕城延有人照顾么?” 重伤的云昭声音很小,没了平日里的跋扈跟尖锐,可看起来,却脆弱的像一片云。 “有。”谢景墨咬着牙回答。 云昭看着谢景墨,“真的吗?” 谢景墨叫人来给云昭包扎手,却被云昭拒绝了,“谢景墨,你告诉我,幕城延怎么了?” “他只是昏迷,我开的药方他若是服用,在吃些东西,会好起来的,他不可能有事。” 谢景墨喉间干涩,“已经叫人在照顾了,你——” 他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云昭,你千辛万苦找来的人,不见了。 他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云昭,护卫队已经找了许久,可始终没有头绪。 他也无法让云昭先顾及自己,先顾及皇上,然后再去探寻幕城延。 因为他知道云昭的固执。 也知道,云昭的坚持。 他渐渐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云昭看着谢景墨的脸,身子微微的颤抖,站不稳的时候,谢景墨企图过来扶她一把。 云昭却抬起手。 她显得太冷静。 她问,“幕城延出事了是吗?你跟我说实话。” 第236章 ,他……一定会死么? 谢景墨没答。 可云昭却什么都懂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一句话—— 一入皇城深似海的意思。 她在夜黑中抬起头,周围的烛火很亮,她只问谢景墨,“能大致知道,人被谁带走了吗?” 谢景墨心里有想法,但是抿了抿唇,最终没说。 云昭点点头,“是,你没责任帮我。” 说完,云昭转身要走。 谢景墨怔怔的看着云昭坚韧瘦弱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子的不忍心。 他抬起手,抓住了云昭的肩膀。 随着手的晃动,云昭的那枚晃荡的手指头鲜血斑驳,刺痛谢景墨的眼睛。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你连处理自己的伤口都没时间,你是大夫,你曾经说过你的手胜过你的生命,如今,你都不在意了吗?” 云昭:“是,幕城延对我而言,比我的命还重要。” 谢景墨闻言,骤然失神。 他怔怔的看着云昭的侧脸,看着她一身的血迹,他忽然觉得无比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见云昭要走。 谢景墨无力的说:“今晚,太后在皇上这里坐镇,大概率是没空的,宫里跟你有大仇的,只有——” 谢景墨后面的话没说完。 云昭却已经什么都懂了。 她低低的说了句:“谢谢”后,抬步就走。 谢景墨急切的追上去,深情是认真的焦急,“云昭,你斗不过宜妃的,宜妃如今是失势了,可如今皇上这身体,眼看着撑不了几日,常家一定会扶持宜妃的孩子为太子, 到时候,稚子尚在襁褓,常家把持朝政,彼时,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如今救不了幕城延,也不过是把自己搭进去而已!” 云昭闻言,嗤笑一声。 她转头过来,即便一身污血,容貌却依旧明艳。 她的眼睛始终很亮。 里面是坚韧,是倔强,是破局的勇气! “谢景墨,我们不是一路人。” 谢景墨愣住,他看着云昭决绝的脸,指尖颤抖。 “当初,谁都说你必死无疑,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你记得吗?” “如今,谁都说幕城延没有生还可能,”云昭抬起自己的双手,“也是我,用这双手,把人从淤泥里挖出来的。” “我做过许多人不解,不认同,否定的许多事,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们不是一路人,今天的恩情我会记得的,日后若站在敌对阵营,因为今日之事,我会放你一马。” “从前,我只站在你的身后,”那一夜,月色黑,风大,风卷起素色衣摆,谢景墨看见云昭笑了,她说:“如今,我也想往前站一站,从前军中,总有人说,可惜云昭不是男儿,否则上阵杀敌,不知多么骁勇。” “可他们不知道,人生的战场,从来都不拘泥于战场,这后宫,也可以是。” 谢景墨脸色一白,“你要做什么?!” 云昭说:“谢景墨,从前我就在想,若我跟你来一场较量,谁会赢,谁会输?从前我甘愿辅佐,如今,也该叫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了。” 云昭笑起来。 她不在看眼前的谢景墨,她视线往上一抬,月亮很亮。 可不及里子拐。 但没关系。 只要人生得意,处处都是生机。 只怕,那个男人又要说她食言了。 云昭收起眼眸,眼底最后的一丝温情烟消云散,她再没看谢景墨一眼,直接转头离开。 谢景墨在后面大喊! 可呼声被风盖过,被雨盖过。 最后在七零八落拍打声中,只剩下无力的悔恨! 云昭跪在了陈皇后的面前。 陈皇后着急,“我派了许多人,可都找不到幕城延。” 云昭抬起眼。 陈皇后愣了一下,“你……” 云昭深深叩拜了一下,而后起身,她直接而直白的问,“娘娘,您是希望做太后,还是希望进皇陵。 陈皇后大惊,脸色当即一冷,“你胡说什么?!妃子只有陪葬才能进皇陵,你这是在诅咒皇上死!你知不知道,就你这句话,是要被杀头的!” 云昭面色淡淡,只那么安静的看着陈皇后。 陈皇后心头一惊,“你的意思是……” 里头的孩子哭了,扰的人心烦意乱。 陈皇后转头叫里头的奶妈把孩子把进离屋离去。 “你的意思是,皇上过不了这一关?” 云昭:“中了足量的地狱白莲,这毒神仙来了,也解不了。” 陈皇后大惊,“这……那……可明明皇上之前还是好好的,谁敢对皇上下毒!这是不要命了!” 云昭显得冷静,也冷漠,“娘娘如今若是要把这些问题放在首位,日后,也就之后进皇陵陪葬的份了,既然娘娘没有鸿鹄之志,那我便也无需在这里浪费时间。” 云昭说完,就要起身。 陈皇后立即着急,“哎,你看你的着急的,我这不是事情太突然没想好么。” 云昭看着陈皇后,“时机紧迫,失之一毫,差之千里,您不为您的皇子考虑,也要为公主想想。” 陈皇后咽了咽口水。 云昭说:“我知道,您的筹划里没有先皇后的这个皇子,可如今,命数到了这里,您没有机会跟皇上生自己的孩子, 再说了,是否亲生那么要紧么?这孩子尚在襁褓,只要您想,您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陈皇后闻言,紧了紧手,“那……日后……怎么办?” 云昭说:“找到幕城延,让他成为新一任君主的摄政王,扶持新皇,可保护陈谢两家,永生永世荣耀。” 陈皇后闻言,眼神里的翻腾渐渐安静下来。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条件就是要救出幕城延。 云昭直接又直白,“是,否则我何苦费力?当然,也因为我觉得您才有资格做后宫之主,否则我若直接找了宜妃,她恐怕会非常乐意卖我这个人情。” 陈皇后迟疑片刻。 “人在宜妃手里,你怎么知道我能救人?” 云昭看透了人性。 幕城延跟陈皇后是有不错的亲戚关系,可在大的利益面前,除了涉及自身,他们也只会边边角角的出些力气。 “我知道,您有一只暗卫在宫内,也知道,陈氏在外头养了一匹死士,从前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如今——” 云昭抬起眼,看着陈皇后笑了笑,“是可以干活了。” 陈皇后大惊,“你怎么知道,我手底下有这些人。” 云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您总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身上。” 陈皇后皱起眉头,“你能保证,皇上的毒,一定解不开,他……一定会死么?” 第237章 真的敢…… 说到底,人在什么时候,都是优先考虑自己的。 陈皇后不愿意自己被利用,日后若皇上被救回,她的势力就败露了! 为了个幕城延,毁了大局,这不划算。 云昭在陈皇后的紧迫的眼神中,再度一笑。 她说:“如今太医院无能人,皇上死不死,除了听造化,也得听我这个一介草民的。” 云昭说完这话,看见陈皇贵后的脸彻底一白。 她笑起来,“时间不等人,半个时辰后,若我没见到全须全尾的幕城延,我就不麻烦您了。” 说完,云昭抬步走出了陈皇后的后宫。 “娘娘,这个云昭,敢这么胆大包天?!” 陈皇后眯起眼睛。 “娘娘,云昭有这样的胆识么?真的敢……” 陈皇后想起云昭刚刚的冷厉神情,“我猜她有。” 否则当初,何以可以一手操控她跟前皇后更换孩子这样的事。 “那……要叫人找幕城延么?” 陈皇贵妃说:“不找到人,她怎么会帮我,没听见只给我半注香的时间吗?” 婢女,“可这云昭如今实在乖张,当真要帮她么?我感觉她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 陈皇贵妃笑起来,“我如今好像知道,当初为什么宜妃要杀了云昭的爹娘,只为了让云昭留在自己身侧,若一个人没了软肋,便能全神贯注的辅佐。” 婢女闻言,看了眼陈皇贵妃,“云昭刚刚已经许诺,让摄政王继续辅佐,这不好么?知根知底,还是自家人。” 陈皇贵妃眼神深邃。 好么? 幕城延自然是好。 可再好,怎么有云昭好呢? 摄政王是森林里的王,可王也会疲累,会倦怠,可云昭却如一只阴冷,时刻戒备,眼睛发着绿光的狼。 为了在意的人,她可以毫无底线,为了在意的人,她可以舍弃自己所有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人,拿捏住了软肋,就是拿捏住了她。 这样的人辅助新帝,才能跟她共襄盛举。 稚子年幼,能否顺利长大,日后是否跟她同心同德,都未可知。 她要筹划的很多,很长。 不是幕城延能做到的。 她要抓住的是云昭。 她真正的孩子是公主又如何。 谁说,这盛世之下,女人不能登基成为人上人?! 她偏有这样的野心,让这满朝文武,都跪拜她的心尖肉! 陈皇后对身侧的人说:“调动所有人马,半注香之内,找到幕城延。” “另外,让父亲带着人马,在皇宫外等我号令!” 只好皇上一驾崩,就让陈家的人直接攻进来! 福海一直在陈皇后的宫外等云昭。 见人出来,急吼吼的拿着药过去,“老天爷啊,你这姑娘,可半点不知道疼惜自己,你这手再不处理,日后可再无把脉可能。” 云昭低头,看见福海拿着药粉,细心的给上了药,包扎起来后,才红着眼睛看云昭。 福海急的团团转,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流着眼泪,“这可怎么好呢?吃这么多苦,换不了一点甜,你要不赶紧趁乱走吧,我知道一个狗洞,云昭你跟我走,我放你出宫去。” 说完。 福海拉着云昭的手就要走。 云昭却没动。 福海转头,看着云昭。 云昭轻轻一笑,“福海,你不是都听见了么?” 福海眸色一顿。 云昭:“我知道你听见了,我……没想过要避着你,福海,我做了太久的狗了,如今我也想做人,我想光明正大的站在大殿上,做自己,即便这会被千夫所指,可我也要试一试,你能理解我吗?” 福海既感动,又心疼。 他知道自己蠢,可蠢人也有力气不是,他使劲点头,“我能明白,可这太危险。” 云昭笑笑,抬起被包扎好的手,“谢谢你。” 在这诺大的皇宫,还有人在意她的手,在意她好不好。 云昭走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去找了宜妃。 宜妃似已经在等着云昭来,“你还是这么聪明,不过,再聪明,也就这么几天了,云昭,蝼蚁撼不动天。” 云昭在宜妃对面坐下。 对方恼怒。 她却笑,“我这个人,不信命。” 宜妃一愣。 云昭说:“我来,就是问问你,幕城延的事情是你下的手,对吧?期间,还有谁参与过了?” 宜妃看着她。 云昭喝了口水,“细细想来,许多事其实也能想通。” “边塞七年,你拢着林如玉等谢景墨回来,太后怕我得谢景墨的心,从中作梗,后来我入宫,你暗中作祟,怕我不从你,怕我太强大, 这些我都可以轻拿轻放,我只问你,幕城延掉落悬崖,除了你,还有谁在后头筹谋?” 宜妃停顿片刻,而后嗤笑。 “云昭,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对付你,我还需要用那么多人么?” 云昭点点头,起身,并不纠缠。 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门外的谢景墨。 他手里拿着药,看见云昭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眼神一暗,“你要做到事情,太疯狂了,云昭,你知不知道,若败,你得死。” 云昭看着谢景墨,笑了笑,“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会让我死吗?” 云昭说完,抬步离开。 剩下谢景墨站在原地,深深的惆怅。 他的云昭,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试试算计,城府深重的人了呢。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负她! 可一切,终究太迟了。 云昭回到了皇上的身边。 用了药,皇上的精神好一些了,皇上虚弱的看着云昭,“云嫔啊,好得是你,朕知道,你能救活朕。” 云昭轻轻一笑。 福海进门,低声对云昭说了句话。 云昭替皇上拉了拉被子,表情淡淡,“您睡一觉,能治好。” 皇上听完,安静的睡了。 云昭走出去,福海说:“幕城延人找到了,陈皇后说,已经安置好了,也喂了药,如今还在睡,看着还行。” 云昭问,“你亲眼看见了么?” 福海点头,“是,我特意进去看了,在睡,呼吸平顺许多,药渣我看了,有些不认识,但认识的,是你开的方子里的药。” 第238章 已经接走幕城延了 福海是皇上身边伺候久的了。 做事十分谨慎。 云昭点点头。 她对福海说:“你跟陈皇后说,把人送回里子拐。” 福海震惊。 “啊?” “不是说,日后辅助……”福海压低声音,“怎么,送回里子拐。” 云昭笑起来,不远处站着谢景墨,她没避讳,她说:“人,是不可以有弱点的,”她已经被拿捏太多次,又怎么可以再在这种事情上再跌倒一次。 每一次,都是血的教训! “况且……”云昭说:“陈皇后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幕城延,她要的是我。” 她展现出来的能力,她的医术,都是陈皇后看中的东西。 幕城延太正了。 人格太正。 看似闲散,可真认真起来,做什么事情都有筹划,有底线。 她没有。 所以,陈皇后要的人从来都是她。 只有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才足够狠心,足够不择手段。 福海不懂其中道理。 云昭小小年纪,却早已经深谙其中厉害。 “是弱点……”福海不解,“陈皇后,会把人送走么?” 云昭笑了笑,她看着单纯的福海,说:“人都会有弱点,陈皇后也有,她的弱点比我重大许多,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何况,救幕城延也算不上什么沉没成本。 “去吧,她会答应的,你跟她说,今夜子时,送幕城延出城,彼时我会在门口接应陈家军入宫,事成之后,她最年轻的太后!” 福海点头,匆匆离开。 云昭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明月。 所有人因为云昭的那一句:‘皇上能好,’都松了一口气。 太后也回去休息了。 “你这么安排,就一定确保能万无一失吗?”谢景墨走到云昭的面前,视线复杂。 云昭笑了,她还以为以谢景墨偏执的个性,一定会阻止他。 可他却没有,反而冷漠的旁观一切。 这都有点不像谢景墨了。 “云昭,你能保证,宜妃跟陈皇后,一定是后者胜么?若陈皇后输了,你知道你会被如何吗?还是你真这么自信,自己一定能赢?” 云昭喝了口水,她笑起来。 她转头看向谢景墨,“如果,陈皇后今晚赢了,那么宜妃的两个孩子,活,若宜妃赢了,没有孩子,她也是输,谢景墨,我是战场上活下来的女人,我的心思手段,你不是很了解吗?” 谢景墨见识过。 可此刻还是大惊! “你……你,稚子无辜!” “是,可沦为棋子,也并不值得庆贺不是吗?谢景墨,这两个孩子是我带来的,我有权利决定他们不沦为政治下的棋子。” 谢景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说的好听,你不就是为了让幕城延能顺利离开吗?” “嗯,是,”云昭看着眼前的水杯,这一路,她辜负了许多人,许多人因为她,失去了生命,她曾经觉得,只要自己攀附上皇上,就可以不被威胁,可以保护自己想要的。 可后来,可如今,她发现还是不够,她站的不够高,看的不够远,所以,还会有人受伤,幕城延千里迢迢只为他来,她豁出去一切,也要让他好好的走。 谢景墨看着云昭,“那你可知,幕城延跟皇上情深义重,你不怕他……日后怪你吗?” 谢景墨紧紧的盯着云昭的脸。 看见她原本淡漠的情绪下,有了一丝的龟裂。 云昭长长叹气—— “那……就怪吧。” 云昭说完,起身,走进了屋里。 当晚,皇上的病情反复,太后再度匆匆而来。 这一刻,她没有了往日里的雍容华贵,从容,淡定。 什么都没有了。 太后哭成了泪人。 那一刻,云昭站在一侧,冷冷的看着外头人口中的贵人。 原来,贵人也是会流眼泪的。 皇上又睡了。 太后质问云昭,“你到底会不会治!” 云昭之前流血过多,此刻一脸的惨白,“臣在尽力。” 太后着急了,一道圣旨出去,当晚熙熙攘攘来了许多大夫。 大夫们摩拳擦掌的来,又失落的离开。 云昭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细细的下,她想这雨下着,回里子拐的路怕是不好走吧。 只可惜,她不能亲自送他回去。 子时,福海来了,说一切安排妥当了。 云昭便往外走。 谢景墨抬手拦。 云昭看着谢景墨说:“谢景墨,你总说欠我的,要补偿我,今日是个好时机,你抬一抬手,从前将我换以五千铠甲,我便不再记仇。” 谢景墨不怕云昭,可怕云昭的眼神。 他怔住。 云昭便走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远处的背影,当初他从没想到会有一日,自己会因为那五千铠甲,而目送云昭去见情郎。 马车上。 幕城延昏迷。 云昭上去给他把脉,皱眉问外头的人,“怎么伤的这么重?” 外头的人立即说:“陈皇后说,不知道谁给用了刑,身上筋骨断了,如今能有一口气,已经是好事。” 云昭紧了紧手,给幕城延嘴里塞了药丸,写了方子塞进了他的胸口。 然后才深深的看了幕城延一眼。 外头人眼里的所有坚韧,在这一刻都缓缓卸下。 云昭低声对幕城延说:“别怪我。” 外头的人低声说:“得走了。” 云昭没有时间软弱,迅速收拾心情。 外头的人说:“我的人在外头接应,你只要把人给他们就好,” 外头的人闻言大惊,“可——”陈皇后的吩咐,不是如此。 “少废话!”云昭说完,掀开帘子,一抬眼,看见了容远跟容霄父子。 怔住。 两人对着云昭说:“福海公公来说,姑娘心中有牵挂,我们父子来,解姑娘牵挂。” 云昭一口提着的气,缓缓落下。 若不是形势所迫,她怎么安心把幕城延给别人。 边塞那些大老粗,会这么照料? 她提着一口气,硬逼着自己狠心。 如今有了容家父子,她才可放心,可安心。 云昭红了眼,对着容家父子深深一拜。 马车出宫,容远掀开车帘,对云昭说:“珍重啊!” 云昭点头。 福海问,“外头谁在接应?” 云昭说:“当初我在边塞,遇见一首领,救过他的儿子,他欠我人情,从前的临城城主,也愿意助我。” 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把人安心让陈皇后的人护送。 她送幕城延走,为的就是自己没有软肋! 福海红着眼,“姑娘真是为摄政王能想到的,都想了。” 子时过后,高副将传信来,说接应人马已经接走幕城延了。 云昭彻底安心。 第239章 凤冠霞帔,同房花烛。 云昭不仅仅把陈家人带进来了。 也把常家人引进来了。 两家战火一开,整个皇宫打乱! 连谢景墨都看不懂云昭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谢景墨不明白,“你明明已经达成自己想要的一切,陈皇后不是答应你,让幕城延走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引宜妃的进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云昭没说话。 在漫天的红光中,她推开了皇上的门。 里面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太医,跟猩红着眼,恶狠狠盯着云昭的太后。 云昭让那些无辜的太医都出去了。 然后,坐下来,给皇上喂了药。 昏迷的皇上缓缓苏醒。 “云嫔……朕,怎么感觉越来越虚弱了?” 云昭笑了一下。 “可能是回光返照太多次,差不多了吧。” 这话一出,皇上的瞳孔大震! “你……” 太后也要怒,可太刚刚迈步,便口吐鲜血。 “这个屋子里,我洒了曼陀罗的花粉,这花有剧毒,哦,皇上跟太后,应该对这个花很熟悉,闻了这个话之后,毒性会慢慢进入骨髓,之后毒发,药石无医。” “另外,不能太激动,否则的话,血脉倒流,七窍流血而死,到时候死的难看,可别赖我。” 云昭微笑着看着病床上的皇上 皇上皱起眉头,“你为何这么对我?云嫔,朕自认为待你不薄!” “是么?”云昭笑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皇上刚要笃定说:“是”便听见云昭轻声说:“边塞七年,那一碗碗的避子汤,是谁赐给我的呢?最初,我以为是太后,后来我才觉得,几次以来,避子汤的居然有两种味道,当时我就怀疑。” “之后,从我入宫,到帮助宜妃,再到扳倒皇后,这一步步的筹谋,是尊贵的皇上您在背后推波助澜,世人都以为,林如玉背后的贵人是后宫里的人, 可没有人知道,林如玉背后的贵人,竟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皇上眸色颤动,“你胡说!” “胡说吗?”云昭笑了一下,“若我是胡说,又怎么会在林如玉的房间里,看见大内给的药膏!” 皇上眼神一闪,“就不能是别人给的吗?!” “可以,但是那一瓶不行,”云昭说:“我一直疑心,究竟是谁在背后做推手,否则宜妃即便派人追杀我爹娘,可再临城主动接应的前提下,怎么可能追杀成功,是你给临城护卫里的人下了密令!” “我心里有疑,可我并没有立即发作,我暗暗在给你的药里,加了活血化瘀的药,果然,你把药给了林如玉, 最后林如玉或许死都没有想到,她脸上的伤口扩大,加深,最后腐烂,是拜皇上所赐。” 皇上眯起眼睛,“你早就知道。” 云昭点头,“否则,我又如何要来接近您呢?我要是地位,可更多的是复仇!” “如今,一切水到渠成。” “杀害我父母的人,今晚,都得死!” “您放心,我会在您的孩子里挑选一个,成为您的接班人,而我则会成为新一任的太后!” 皇上闻言,瞪大了眼睛,“你做梦!” “我做梦么?”云昭笑起来,“我垂帘听政,我要掌控这大好河山,我要成为这无上权威里的王!” 这是她失去这一切,所应该给她的补偿! “我不会封你这种歹毒的女人为皇后的!而且,现在皇后有人,轮不到你做太后!” 云昭闻言,眸色淡。 像是所有拿捏住了所有人的弱点。 “对,如今宫中只有宜妃有字,陈皇后有子,无论是谁的孩子即位,我都不可能垂帘听政。” “可——” 云昭一顿,“若她们都死了呢?” 这话一落。 太后跟谢景墨都猛然抬起了头,诧然的看着云昭。 云昭淡淡,“你们这么惊讶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想做人下人了,我不想命都被人拿捏在手里,我想自己走上去看一看。” 皇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云昭依旧是从前那副无害的样子,可眼里早无慈悲。 她对皇上说:“诏书,你自己写吧。就写立云昭为后,写立陈皇后的儿子为太子,日后我垂帘听政。” “你疯了!你——” 话落。 太后喷出一口老血! 而后,昏迷过去。 云昭没太在意,她只看着皇上,然后说:“您有的选。” “要么选陈皇后的孩子,哦,不,这是原皇后的孩子,当初我给掉包了,原皇后死的时候,跟家里交代过,若我能辅佐他们家孩子为帝,日后以我马首是瞻,原皇后家里比不上宜妃跟陈皇后,不过没事,我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建立属于我的朝代。” “你也可以选宜妃,不过,宜妃的孩子会忽然暴毙,到时候,你会失去这两个孩子,我这个人很大方,我可以让你选。” 云昭说着,听了一下外头的打拼声,站起来,把空白的圣旨丢在了床上,“写吧,你写哪个孩子的名字都行,”反正结果都一样。 说完,云昭一把抽出了谢景墨腰间的长剑。 在谢景墨跟皇上还怔愣时,随手一刀狠狠的刺入了太后的胸膛。 只听见“啊!”的一声,太后应声到底,血溅的很高,有几滴,落在了云昭的脸上。 她转头,如冬日里的烈焰玫瑰。 她笑起来,对皇上说:“我喊三声,不写的话,我就杀了你的孩子,这样你就不用选啦!” 云昭笑起来。 声音疯魔又腹黑。 谢景墨不可思议的看着此刻的云昭。 他完全无法接受,云昭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卖弄权谋。 不折手段! 云昭看着谢景墨的表情,“很诧异吗?谢景墨,你不了解我,一个能陪着你在边塞七年的女人,一直籍籍无名,不是我不能,也是我不想,当初我不要名利,只要你。” “如今,我改了。”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名。只要利。” 谢景墨内心轰动,“你……一定是……疯了。” 云昭想。 她是疯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日后若有幸。 凤冠霞帔,同房花烛。 她也要跟幕城延体验一把。 第240章 你早就筹谋好了 皇上没有选择,他颤抖着手,在诏书上写下陈皇后的名字。 “陈家势大,你以为你一定可以把持朝政吗?”皇上到死依旧不甘心。 云昭笑笑,“我是太后,拥护的虽然不是陈皇后的亲生孩子,可名头上挂着的是陈姓啊, 再者说了,陈家害怕我把一切都告诉幼儿,使得孩子跟他们离心,所以他们的弱点,被我捏在手里。” 皇上闻言,恨的牙痒痒。 “你早就筹谋好这些了!” “没有,”云昭把诏书手里衣袖里,“在幕城延被人设计之前,我没有想过这些,你身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是宜妃下的, 她没想要你活命,一开始就下了足量的药,所以,你一定会死,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被你们逼着走上这一步。” 否则的话,天下大变。 幕城延无法独善其身。 她到时候会成为幕城延的软肋,在滔天的权势下,沦为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最后的结局只有死。 原本她还对陈皇后有一丝期待,可在看见幕城延失踪之后,陈皇后明哲保身的姿态她就知道。 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能靠自己。 她不是谋求着要最这条路。 实际上,她没得选。 不过,她没跟皇上废话那么多,她熄灭了烛火,皇上眼里的光便一点点的熄灭下去。 福海哀嚎一声,“皇上驾崩了!” 外头再度乱成一团。 云昭坐在皇上的身侧,屋里之剩下墙壁的一盏微弱的烛火,外头有人开始哭,声音渐渐的大起来。 谢景墨眸色晦涩的看着云昭,“朝中局势,完万千变化,你当真以为你能控制?” 云昭的声音从黑暗中透出来,“谢景墨,你听过一句话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羽毛是无辜的。” 走到今时今日,你有责任。 云昭不傻,这个男人的自大,自傲,孤冷,绝情她都看得明白。 可她也深深清楚,刻在骨子里所谓的可笑的自尊。 云昭说:“日后确实会很艰难,可有了前皇后家里的扶持,又有陈皇后身后家族的鼎力,若再有你这位将军,王爷的担保,我何愁没有前路。” 谢景墨怒了,“我不会为你所用!你别做梦。” 云昭笑笑,“是么?可你不是最喜欢报恩么?为了报恩,你可以为林如玉倾尽所有,我救过你许多次,谢景墨,该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有些债欠了,不是当时不还。 可终归,欠了就是欠了。 终有一日,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云昭起身,从黑暗中走出来,她拍了拍谢景墨的肩膀,“让我也看看,谢将军为报恩,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云昭说完,露出腹黑孤冷的笑。 云昭说完,抬步走出去,走到有月光的地方去。 她手里拿着两份懿旨。 她往里子拐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遗憾的眨了眨眼睛。 而后,她把圣旨打开,用清脆,威严的声音将圣旨的内容,传遍了整个内殿。 陈皇贵妃知道圣旨后,先是喜,而后是怒。 “云昭在自作主张什么?!” “谁让她这么读圣旨了?” “本宫生的是公主,我要立的是公主为帝!” 陈皇后眸色冷凝,“来人!去把云昭给我杀了!把圣旨改了!我要让我的孩子,成为流传千古的女帝!” 在利益面前,没有逻辑。 也没有理智。 更没有底线。 陈皇贵妃不愿意给别人的孩子铺路。可陈家人太清楚,女帝这是万万不可行,这可是男权社会! 途径一处黑暗,不知是谁,伸出了一把匕首。 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陈皇后的胸口已经被插上了致命利刃。 陈家人到了云昭面前,跪下。 “臣听从皇上旨意,拥护新皇,拥护新后!” “请太后垂帘听政!” 原皇上的家里人纷纷跪下。 大势所趋,整个宫内的一遍遍的响起,“请太后垂帘听政!” 一夕之间,风云变幻。 太阳依旧升起。 而紫禁城的天,已经变换了日月。 宜妃,包括常家人全数入狱。 有人来报,“太后,常家之子,常恒,逃亡江南地区,已经在追,追到后,是否当场诛杀!” 云昭眸色微垂,“不用追了。” 福海闻言,一惊,“太后,不赶尽杀绝,日后后患无穷啊!” 云昭没说话。 只是坐在荷花池边,如今她已经是一国之后了,可她还记得卑微时,常恒心无旁物给过自己助力。 这份恩情,她这一辈子都记得。 福海叹气,随后说:“容家已经护送摄政王回了里子拐,信里说,摄政王身上筋骨尽断,若想痊愈,至少五年。” 云昭道:“下旨,赐容家世代荣耀丹书铁券,官位承袭,万贯家财,将公主赐予容家长孙容成渝,令容家将摄政王治疗好后再回京。” 福海眼神震动。 先皇只有一位公主。 如今赐给了荣家,这是何等荣耀。 而云昭只有一愿,愿那心上之人,日日康健。 太后垂帘听政,前朝纷乱议论纷纷。 云昭在宫中诸多艰难。 可几日后,终究记挂,远去边塞见了幕城延一面。 可并未进门。 容霄叹气,站在门外,“他——很固执。” 说到底。 是怪云昭不该那样心狠。 “他心里明白你的难处,只不过,先帝是他一手扶持,终究心里不好过,太后不如改日再来。” 云昭策马深夜离开,除了里子拐的门,身后笛声悠扬。 她转过头,看见城墙上占了个人。 那人一席白衣。 风带动衣摆。 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吹笛送别。 云昭眼眶微微一红,停滞片刻,而后,策马扬鞭! 云昭抵达京城的时候,谢景墨站在门口接。 他满身愤怒,可更多的是怕,他怕云昭会丢他一人在这京城,跟幕城延双宿双飞,不再回来。 可当这一腔怒火在看见人的时候,他什么气都消了。 只是看着她,把披风递上去。 “朝中最近乱,别到处走。” 云昭穿上披风,坐进马车。 谢景墨跟了进去,云昭冷冷掀起眼皮看他,“谢将军,逾矩了,这里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 谢景墨坐在云昭的对面位置。 “我可以帮你。” 云昭挑眉。 “不过不是因为愧疚。” 第241章 你,才是害他性命的始作俑者。 回城的路上。 谢景墨一直在等。 等云昭为什么他一句:“为什么?” 那样他才好顺势说:“因为喜欢。因为爱。” 他可以因为愧疚对林如玉好,维护林如玉。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对云昭。 因为他们的感情不需要用到“报答”两个字。 太不纯粹。 他一直看着云昭,在等着她。 可一直等到马车进了宫中,云昭却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好像一座无动于衷的雕塑,无论他如何,她都不会再心动。 云昭下了马车,要进门的时候。 谢景墨终究是忍不住,“他没跟你回来,他筋骨尽断,于你而言,再无用处,可我不同,云昭, 你不是善于心计吗?那你应该知道,我比幕城延要对你有用,你选我吧,无论你当我是报恩,还是赎罪,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云昭脚步未停,直接进门。 谢景墨要再进去,被福海抬手拦在门口,“将军,不妥。这是太后寝宫,你如今身份,没有传不可进。” 谢景墨站在门口,愣住。 第一次确切的感受到跟云昭身份上的差距。 从前,是他俯视云昭。 云昭身份调换,是云昭看不上他了。 他忽然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从前云昭面对自己时的自卑,彷徨,还有小心翼翼。 当年射出去的回旋镖,如今在空中转了个头,正中他的眉心。 谢景墨失落往外走。一把抓住了路过的高副将。 “你说,我们好有可能呢?” “她如今待我,跟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该如何,才能在跟她交心?” “高副将,你不知道,我现在不知所措,找不到入口,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高副将闻言,看了眼身侧的人。 谢景墨当真一副愁容。 他哈哈痛快笑起来,“你也有今天。” 云昭心里怎么想,高副将不知道,他只知道—— 看谢景墨这样,可真tm痛快! 就好像,小人得志,穷人乍富! 总归是高兴! 爽! 谢景墨无奈至极,生等高副将笑够了,才冷着脸,“快给我说说,我该如何?!” 高副将说:“我不知道。” 谢景墨脸色更黑,“你平日里讨好你家夫人那一套,教给我用用啊!” 高副将却摇头,“我夫人吃我那套,不是因为我够怂,够卑微。” 谢景墨不解,“那是因为如何?” 高副将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是她这里有我,她心疼我,所以逗我玩,可云昭如今心里没你,你做什么,都白瞎,只会叫她厌恶。” 谢景墨闻言,一张脸垮下去,“那我要如何让她心里有我?” 高副将吃着花生米,又摇头。 谢景墨几乎心梗,“你除了摇头,就没别的了?我看你之前教训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怎么?今天我真切的来请教你,你给我摆谱是吧?” 高副将嘿嘿一笑,是有点这个意思。 “但是,不全是。” “云昭这姑娘啊,跟别人还不同。” “她太独立,也太坚韧,什么事情都好像自己就可以,你看她之前那手指,都要掉下来似得,人现在恢复的多好?连太医都说,不可能恢复了,可她呢,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每天练习,听说一开始握一下手,就要晕倒过去的程度。” “可她呢,不信邪,每天一握,天天如此,如今手虽然比不上之前,可一样可以诊脉,要说谁能比她狠啊?我都不如。” 谢景墨没听出眉目,“我问你怎么让她心里有我,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高副将说:“我的意思是,她啊,对别人狠,可对自己更狠,她若咬死了不要你,你硬来,也没用。” 谢景墨闻言,一脸的颓丧。 高副将笑一下,“不过,那不是还有五年么?” 谢景墨又来劲,“什么意思?” “水滴石穿,”高副将说:“虽然有点卑鄙,但是现在幕城延不是因为先帝郁结未开么?你趁着机会,跟云昭死磕!” 谢景墨:“怎么死磕?!” 高副将:“她爱什么,你送什么,她在意什么,你献什么,你把自己的命交给她,她就是心肠再硬。不说赢得她的心吧,总归好言好语能给你两句。” 高副将低声对谢景墨说:“而且,我看云昭志不在辅佐新皇。” 谢景墨大惊。 “你的意思是……她……” 高副将指了指天,“上次聊天,她说,她想往前走了瞧一瞧。” “往前。” “太后的前边。” “你说是啥?” 当晚。 云昭去了一趟地牢,见宜妃。 谢景墨也要跟着去。 云昭进去之后,谢景墨就跟在身侧。 宜妃看见云昭来,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会谁呢,是你啊,怎么,还上赶着来奚落我一番。” 云昭坐在外头。 宜妃不敢对云昭太嚣张。 说到底,云昭还是抬了抬手,没迁罪两个孩子。 “我来,只问你一句。” “当初幕城延被设计,除了你,还有谁,参与其中。” 这话一出。 谢景墨的眸色闪一下。 宜妃扯笑,视线若有似无的带过谢景墨,“没了,不过一个幕城延,何须那么多人动手。” 云昭却说:“江南水患,原本定期半年,之后却无线延长,这是为什么?” “之后众人归京,按理说,幕城延作为负责人,应该首当回京,何故最后撤离?其中发生了什么?是谁从中阻拦?” “他坠落悬崖的消息有何为迟迟没有传进京城,一直等到人失踪多日,才被找到。” “这一连串,我不信,幕后只有你一人。” 宜妃闻言,先是楞了一下。 而后缓缓的笑。 “你果然聪明。” “可惜了……当初,我对你太过激进,否则今日,坐上龙椅的就是我的孩子。” “不过云昭,你一直觉得是别人在设计你,可你想过没有,人活一世,太聪明,就会引起别人揣摩,否则,为何别人只图谋你。” “我。” “太后。” “前皇后。” “甚至皇上。” “你想过没有,其实,是你自己害了幕城延。” “你对他的喜爱,成为了你的软肋,让他成为了受害者。” “你,才是害他性命的始作俑者。” 谢景墨闻言,眼神一震。 怕云昭会钻这句话的牛角尖。 却不料—— 眼前冷光一闪,腰间的剑槽空了。 只听见“啊!”的一声。 宜妃猝然下跪。她的膝盖筋骨被一剑挑断,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242章 如今不是云昭,是太后了 云昭果决的让谢景墨都愣了一下。 宜妃的惨叫声贯彻整个地牢。 看守的人匆匆来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开。 这就是站在权利的最高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 “你这个毒妇!” 云昭很轻的笑了一下,怎么说她,她并不在意。 她看着宜妃惨白的脸,“你以为你的三言两句,可以让我把所有的罪过都拦到自己身上?” 宜妃凶狠的看着云昭,“毒妇!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是谁联合我害了幕城延,你如今是太后了,权利滔天,可你也有无法知道的事情!” 宜妃疯狂的笑起来。 云昭坐在太师椅上,眸色凉凉。 等宜妃笑够了,才轻描淡写的说:“你猜你这么挑衅,我会不会真的就那你没办法。” 宜妃撑着断了的腿随意的摊在一边,“不然呢,你还能拿我如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云昭轻轻一笑,“你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命,那么,你那两个孩子的命,想来你也是不在意了?” “你敢?!” “这是先皇的孩子,你敢懂他们!” 云昭没说话,坐在太师椅上,笑的很轻,很淡。 却很有逼迫感。 宜妃唇瓣一动,迅速的咽了咽口水。 云昭已经仪态万千的站起来,“相信我,我要一个人的命,很简单,所以别来挑战我的耐心,我给你三天时间,把我要的答案给的,否则的话,我就送你的跟你的两个孩子,去见先皇。” 云昭说完就走。 宜妃双手握住木门,大吼,“来人啊,有人要杀先皇的孩子啦!来人啊!” 回应她的,只有空寂的牢房,跟沉闷的回音。 谢景墨一直跟着云昭。 “幕城延就对你这么重要?宜妃都这样了,你还要逼迫她,让她给你答案?” 云昭往前走,华贵的金黄色斗篷在夜色下显得越发的高贵。 她没有回答谢景墨的话。 可谢景墨却觉得,云昭像是什么都说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 “你如今已经是太后,他是要做闲云野鹤的苏闲散摄政王,而你却想着往前走一走,云昭,你们的路不同,你还不明白吗?” “如今朝政不稳,先皇后跟陈氏一家确实指望着你垂帘听政,可是你别忘了,等到时局稳一些,他们就会把你除掉,毕竟,他们谁希望成为新的摄政王,你一介女流,何以为帝?” 云昭以为他又要说之前那一套。 诸如—— 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 女子就应该本本分分。 却不料,谢景墨却说:“云昭,你一个人太难,若你真的想做那个位置,让我帮你。” 云昭诧异的脚步微微顿了几秒。 而后重新恢复步履。 “我曾经说过,欠你许多,日后一定弥补。” “若你怕欠我恩情,便当做是我对你的弥补,如何?” “你要登高,那我便做你的垫脚石。” 如果是许多年前的云昭听见这些话,大抵是会心动的。 可如今—— 她站在高位,心情也早就时过境迁。 她嗤笑一声,看着谢景墨,“你觉得我凭什么信你?” “我不是没人可以用。” “如今是有阻碍,可我手中有权,就会有人依附,你被夺取了将军头衔,不过一个闲散王爷,我要你何用?” “谢景墨,我不是听几句话,就会心软的年纪了,所以,省省吧。” 云昭说完,抬步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在谢景墨的注视中一点点的融进了月色。 云昭说不靠谢景墨,就确实没靠谢景墨。 当初边塞的将士们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拔,高副将直接做了御前侍卫。 而谢景墨,依旧是个闲散王爷。 “所有人都以为,你会提拔谢景墨,”凉亭里没人,云昭也不摆谱,叫高副将坐下吃葡萄,自己往水里丢鱼食,“毕竟,如今朝中各个位子都安插了你的人,但西北将军的位置,还空缺,是给他留的么?” 云昭看着鱼池里的鱼,淡淡,“不是。” 高副将诧异的看着云昭,“那是……” 云昭说:“给段嘉飞留的,他最近回家探亲,这位子等他回来给他的。” 高副将闻言,竖起大拇指,“你真是算无遗漏啊。” 云昭说:“当初因为阿姐的事,我辜负了他,如今,便算是补偿,我了解他,他有——” 话还没落下。 就听见外头婢女着急的说:“王爷,太后在里头,你不能进去。” “王爷,您别为难我。” “王爷!” 云昭转头一看,谢景墨直接甩开婢女阻拦的手,冲了进来。 高副将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为什么?!” “你给了所有人适当的职务,为什么独独漏了我!”亏他跟周边的人说,云昭一定给自己留了好职位,没想到,所有人都走马上任了,唯独他,在府中闲的发慌。 “这个事情,轮不到你来问,”云昭眸色淡淡,“我有我的筹划。” “你什么筹划?!” “你的筹划不就是把位置给段嘉飞对吧!” “不就是当初你要跟她成婚,后来因为事情耽搁了,至于你如今过去这么久了,还做补偿吗?” “我跟段嘉飞,一定是更适合做这个西北大将军!西北是大患,云昭,我在那里,你才可安心!” 这话听起来,挺漂亮的。 起码高副将听起来是舒服的,可云昭眸色淡淡,情绪也冷,“要用谁,轮不到你来干涉,哀家觉得,段嘉飞就很适合。” 谢景墨闻言,急躁的眼睛都红了,“什么适合!你是不是就对他余情未了!” “云昭,我告诉你,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你这个西北将军,只能给我!” 高副将为难的看着云昭,以为云昭会像从前一样,拿谢景墨没辙。 结果—— 半个时辰后。 高副将扶着谢景墨往外走。 “你说说你,如今的云昭不是之前的云昭了,现在好了,职位没要到,还喜提三十军棍,里子面子都丢了。” 谢景墨咬着牙,转头往湖心里头看,云昭一身华服,坐在其中,美的不可方物。 高副将顺着谢景墨的视线看过去。 “如今不是云昭,是太后了。” “你得有尊卑,明白吗?” 第243章 男宠? 谢景墨气的咬着后槽牙。 不甘心的一边扶腰,一边问,“她真的对谢段嘉飞还有心思?” 高副将摇头,“不知道,云昭的心思深,我从来都看不懂。” 谢景墨低骂了一句:“废物。” 高副将又说:“可不管云昭如何,我觉得段嘉飞肯定心里是有太后的,我瞧着,若日后段嘉飞真的替太后收复了西北,太后赏他一个男宠的位置,留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谢景墨闻言,蹭一下站直了。“你说什么?!” 高副将理所当然,“太后正值青春年华,公开夫自然不可,可招几个男宠,那不是人之常情么?我瞧着最近太后总是在看前朝野史,想来对这些必定有涉猎。” 高副将想到这里,呵呵一笑,“当初云昭说,她日后若要出嫁,必定得是男方入赘,如今还真是!” 高副将一边说,一边点头,“云昭,是厉害哈。她说什么,从来都能做到,我现在都实在是佩服她。” 谢景墨的眉头,皱的苦大仇深! “这个段嘉飞,不能让他来!”说完,扶着腰快步迈步。 高副将在后面追,“你这屁股不要了?跑什么?你可慢点吧。” 云昭换了一批朝中人,动了多方的利益。 原本那些以为云昭一介女流,就算垂帘听政,也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不过如此。 所以,当回神的时候,云昭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人,如细雨般润物细无声的融合进了各部门中。 众人大惊,心里高呼失策! 面上也格外阴阳怪气起来。 安插出去的人倒是还算稳妥,毕竟,云昭拿牌这些人的时候,把这些人八辈子祖宗都调查清楚了。 跟这里势力里的人,总是沾亲带故,脱不了关系,也抹不开面子为难。 除了西北大将军这个位置。 谢景墨拖着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屁股,跪倒大殿前,“臣认为,臣更适合当这个西北大将军!” 云昭眸色淡淡,“是么?” 谢景墨满脑子云昭要找男宠,他立即应,“是!” 若真的要找男宠,这个男宠除了他,不可以是任何人! 谢景墨心急的很,反问云昭,“难道太后不觉得,我的能力在段嘉飞之上吗?我自动请缨,出战西北!” 谢景墨在上朝之前,笼络了一些朝中好友。 他一开口,身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附和。 “对,臣也认为,谢王爷能力在段嘉飞之上。” “臣附议!” “臣附议!” “臣……” 一下子走出来七八个人。 云昭扫了一眼,记住了这些跟谢景墨关系好的,不动神色的说:“能力好,并不代表适合。” 谢景墨立即急了,“出兵打战,不就是看能力?” “之前是,如今哀家却并不这么觉得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太后是公报私仇,故意否定我?” 这话一出。 众人都齐齐看向朝上坐着的人。 “哀家从不任人唯亲。” “但是谢将军,你可还记得,你这个将军是怎么没的吗?” 站在一侧的高副将摸了摸鼻子。 心里想,谢景墨你惹到云昭,算是惹到点子上了。 谢景墨自己也心虚的眼神一闪。 站在谢景墨后头的人,少了两个。 云昭又说:“军中将领要的是能力,可更重要是信念,谢王爷,这个东西你有吗?” 这话一出。 谢景墨后头站着的人,又少了两个。 “当初你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执意用自己的将军头衔换了她诊治的机会,先帝百般劝阻,可你一意孤行,这件事,朝中大臣,人人皆知。” 这话一出,谢景墨身后没人了。 云昭却又说:“不过一个女子,便可抵你心中万千将士为你挣下的美名,在你心中,一女子抵过万金,那日后呢?这天下美貌女子万千,日后你要在放弃将军头衔几次?” “你这样的人,毫无信念感,毫无荣誉感,哀家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职位给你?段嘉飞出生武将世家,在临城驻守近十年,孜孜不倦,为血肉为我们建筑城墙,他怎么不值得一个将军的位置?” “你们说,除了他,还有谁更配!” 云昭音调慷慨激昂。 段家在朝中也有人,立即上前,高呼一声,“太后英明!” 此后。 朝中大臣陆续跪下,一齐高呼,“太后英明!” 谢景墨站在其中,无语的都笑不出来了。 散朝后。 谢景墨一把拉住了高副将,“你之前不是很哼说吗?如今怎么办?你说!除非我死,否则我不可能看着段嘉飞当云昭的男宠。” 高副将摇摇头,“那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吗?” 谢景墨很心急,“怎么没到?到时候胜战一打,进宫一面圣,眉目一传情,是不是就登堂入室了?”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那也是没办法。” 谢景墨:“……” 谢景墨去找云昭。 而云昭趁着夜色,去找了宜妃。 “我没空跟你多计较,机会只给你一次,我要的答案呢?” 云昭眸色很冷。 宜妃咬牙,“我不会告诉你,死都不会,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话音刚刚落下。 云昭手起刀落。 宜妃清清楚楚的看见对面的牢狱里,自己的伯父顷刻倒地。 宜妃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昭。 “你敢杀我伯父,他是当朝——” 话还没说完,云昭又是一抬手。 对面的牢狱里又有一人倒地。 抬起的手只在脖颈处的动脉轻轻一划,眼都没有眨的功夫,那人就倒了。 “哀家是太后,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还是不能动手?宜妃,你似乎忘记了,哀家是从边塞战场里走出来的,从来没有慈悲,杀戮对我来说,从来都不可怕。” 否则的话,她走不到今天。 宜妃怔怔的看着云昭。 听见云昭说:“哀家最后问你一次,当初设计幕城延的,除了你们常家人,还有谁?” 谢景墨迈步进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他快步走进去。 却见宜妃颤抖着音调低声说对云昭说什么。 还不等他走近。 云昭已经抬起手。 只轻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幅度,宜妃歪身倒地。 一抹鲜血溅在了谢景墨的眉心。 谢景墨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第244章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这里就已经都是你了 云昭从地牢里出来。 谢景墨紧紧的跟在身后。 看了好几眼云昭。 然后才低声问,“宜妃跟你说了什么?” 云昭不语。 谢景墨紧巴巴的追问,“你倒是说啊,宜妃跟你说了什么?她跟你说是谁设计了幕城延了?她说了谁?” 云昭依旧沉默,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谢景墨心里千头万绪,被云昭这一声不吭搞的十分心烦。 “宜妃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至于不理人?!” 云昭这才停下。 一身雍容,眸色冰冷,她反问谢景墨,“你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谢景墨口吻一顿,“我着急?!” 云昭直接把这句话当做肯定句,“你心里有鬼,怎么,怕宜妃也说了你的名字?谢景墨,你很反常。” 谢景墨刚开口要辩解。 福海喜滋滋的举着信件来,小跑到云昭跟前,“太后,摄政王来信。” 云昭接过,“回宫。” 谢景墨立即眯起眼睛,拉住了福海的手臂,“你看见她刚刚那个德行了么?一下子嘴脸就不一样了,居然有笑模样了?那个幕城延就那么好?” 福海微微一笑,“奴才不敢论断谁好谁坏,只知道,如今也只有摄政王的书信,能叫太后欢心一笑。” 福海说完,笑着跟上回宫的轿子。 谢景墨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让她那样高兴过,如今,能让她高兴的,却已经不是自己了。 谢景墨眸色失落。 夜间去找了高副将喝酒。 “你说,女人怎么就这么善变?” “之前还为了我要死要活,如今正眼都不愿意看我。” “我不就是做了一些错事么?怎么,还要拿捏着那些破事,念我一百年?” “再说那个幕城延,妖孽一般,勾着云昭,不肯罢休!我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高副将笑了笑。 谢景墨扭头,“你笑什么?!” 高副将说:“你可知道,云昭也曾经苦恼着自己不得你的欢喜,跟我这样喝过酒。” 谢景墨握着酒壶的手一顿,“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彼时跟陈婷婷眉来眼去,那叫一个得意,我跟云昭,就坐在军营外头的草堆上,她闷声喝酒,好久不说话。” “最后快醉了,才低声哼哼了一句。” 谢景墨立即问,“她说什么?” 高副将一脸回忆,“她说,我哪里不好,七年,我就是哄一条狗,那狗也动容了,为什么谢景墨却不动心,我比那搔首弄姿的陈婷婷,差在哪里了?” 高副将呵呵一笑,“如今你们掉了个个,还你来我这里感叹。” 谢景墨叹气,“可我已经悔悟,她呢?她何时悔悟?” 高副将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怎么觉得,云昭不会回头了。” 话落。 身侧的人好久没有回应。 高副将转头一看。 身侧已经空空如也,酒醉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利落离开了。 云昭托腮看着眼前的书信,叹气。 福海磨墨,又低低瞧了眼云昭,“太后,还不知道如何回信么?” 此刻的云昭,少了人前的凌厉,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少女哀愁。 “我写五封信,他才回我一封。” “你说,我如何写,他才不怪罪我。” “你瞧他信里说我狠心,怪我凌厉,还说我太激进,总觉得我太冒险,我不明白,他若这样怕,何故不来帮我?” “说到底,还是心里怪我,觉得我对先皇太刻薄,可我能如何?” 云昭摊开手,“我能抓住的东西就这么多,我顾不了其他,他跟我不乐意,不高兴了。” 福海低低的笑,“那太后在哄哄,横竖摄政王心软,上回您在信中抱怨他回信字数太少,这不,这次整整多了五个字。” 云昭是个容易满足的。 听见这话,刚要笑。 宫内便响起凌乱脚步声。 福海诧异,高声道,“外头是哪个不长眼的吵闹?” 没有回应。 福海低声对云昭说:“太后,我去瞧瞧。” 云昭点头。 自己托腮依旧看心里的潇洒字体。 一会儿,福海没了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很重。 云昭警惕一抬头,来人已经来到自己几步之外。 是谢景墨。 云昭皱眉,“你喝了多少,滚回去,别污了我这里洁净。” 谢景墨趴在书桌上,看见幕城延的心摊开在云昭眼前。 他眼底一红,怒道,“不就会写几个破字,显摆什么?!来,你要什么字,我写给你!我都写给你!” 云昭皱眉,高声叫福海。 谢景墨摆摆手,“莫叫了,我把人撂倒了,昏在门口了。” 云昭脸色不佳,“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景墨,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谢景墨眯起眼睛看着云昭,“我有什么身份?你不是最瞧不上我的身份了么?从前我是王爷的时候,你瞧不上, 后来我是将军了,你也瞧不上,你看我的眉眼间,从无惊艳,也没有自下而上的崇拜,云昭,你这个人,看似平和,其实比任何人都难取悦!” 云昭懒得跟醉鬼说话。 可却又生生的从谢景墨的话里,找出了一句重点。 “你……刚刚说什么?” “你说,你是王爷的时候,我就不曾仰望过你,你是王爷的时候,如何知道,我不曾?” 谢景墨跌落地面,索性懒得起来。 扶着椅子,往一边的太师椅上摊开去坐。 他在灯下看云昭,许久后,却摆摆手,“你不是当年的云昭了。” “那一年,元宵夜,你对完了一整条街的灯谜,我骑马路过,你恣意的笑,放肆的对当时街头的看客说,今晚的彩头,见者有份!” 当时,他遥遥转头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 便误了终生。 “我鬼使神差的设计你进了军营,彼时我觉得自己疯了。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句,怒发冲冠为红颜是什么意思。” “云昭,”谢景墨戳了戳自己的心口,“你以为这里没有你。” “其实,很早很早以前。”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这里就已经都是你了。” 第245章 走之前,想着见你一面 云昭生生楞了许久。 许久后,直接被气笑了。 “你说什么?!”云昭的眉眼中闪过杀意,“你的意思是,我去军营都是你设计的?!” 谢景墨喝的眼神迷离,他点着头,“自然,否则你家老汉,早过了入伍年纪,是我叫人在典籍上改了岁数,我打听过的,云家长女最是孝顺,我知你不会忍心让你爹爹入伍受罪。” 谢景墨叹了一声,“最后果然,我在入营的队伍中看见了你。” 云昭差点要笑出来。 “那你可知,因我入伍,我爹爹心头满是愧疚,我走之后,他足足在榻上躺了两年?” 谢景墨一楞。 “你又可知,因我入伍,我爹爹病重,导致我母亲需要出去打理家中,赚取药费,一双刺绣巧手生生满是农作裂纹?!” 谢景墨又是一愣。 云昭拔出长剑,直指谢景墨的命门,“你只知你心中欲念,却不知贫苦家中,一难事,就可以摧毁一整个家!谢景墨,我今天要杀了你!” 说完,云昭抬剑。 谢景墨闭上了眼睛。 利刃朝下,只听见福海一声:“不可!”云昭的剑被福海用手接住。 鲜血落下。 云昭一脸的恨意。 福海颤抖着声音,“太后,如今朝局未稳,你若在宫里动手杀了,日后前朝必定不满,想必会动跟您根本,三思啊!” 福海看着云昭,一字一句。 云昭却是恨。 她恨极了毁了她家庭的谢景墨! “那只长剑偏过心脏,次日胸膛,云昭冷冷道,“滚!” 谢景墨所有的醉意都醒了。 他怔怔看着云昭,满嘴的苦涩,他低声说:“对不起。” 这一次,却怎么也再说不出日后我补偿你的话。 因为,云昭的爹娘已经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补偿了。 那一日,谢景墨拖着伤回到回家,足足昏迷了五日,再醒过来的时候,开口第一句便是,“太后可来看过我?” 府内人摇头。 “那可曾叫人来问过我?” 府内人再度摇头。 谢景墨一双焦急的眼眸便一点点的暗淡下去。 那一日,他伤的极其重,剑在偏一分,就必定致命。 云昭去眼睛都未眨,想来若不是为了前朝,她一定会杀了他! 谢景墨心头一片寒凉。 他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那片莲叶,低声说: “她不会再原谅我了。” 谢景墨在屋内坐了两日。 两日后,他叫人找来了高副将。 “你跟她说,我知道她瞧着我厌烦,我去给她守西北,此生,无诏再不回京。”谢景墨心灰意冷。 高副将叹气,“你这又是何苦?” “西北荒凉,比边塞更甚,再者说了,你人在眼前,最终还有机会,何必呢?” 谢景墨摇摇头,“我之前也以为,只要我在她身边,她终归会记得从前的好,会记得我们一起的日子,可那把刀刺向我的时候,我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早就已经放下,只有我还在纠缠。” “若我还在京都,我知道自己性子,必然是放不下的,既然这样,不如去西南,也好为她除了心头大患,也算略略弥补。” 高副将想要在劝。 谢景墨却已经抬了抬手,“我心意已决,你去吧。” 高副将闻言,深深叹气,“行吧,那我去跟云昭说。” 谢景墨点头。 高副将便走了,走之前看了眼谢景墨胸口的伤处,还渗着血。 几日后。 圣旨下来了。 依着谢景墨的话,其中的那一句:“无诏,不得入京,”分外清晰。 谢景墨一脸惨白接了旨意。 这几日,他总盼着云昭对自己还有一丝温情,或许不会让他离开。 却不料,圣旨下的这样快。 就好像怕下晚了,他就会反悔似得。 谢景墨一脸苍白接了旨,他起身,问福海,“她,好吗?” 福海沉默片刻,“面上是好的,心里终归伤心,不过无事,再深的伤,终归会有痊愈的一日,将军一路顺风,奴才提前祝您所向睥睨,心想事成。” 谢景墨顿了片刻。 虽然知道不可能,可终归不死心。 问,“她……可有话,要交代我?” 福海手里握着浮尘,轻声说:“太后的话,都在圣旨里了。” 谢景墨脸色更白了。 最后,他点点头,说:“好,谢谢公公,日后,就劳烦公公照顾她了。” 福海说了句应该便要走。 谢景墨却匆匆回了房间,从里头拿出一个匣子,匣子精美,打开来是一个玉簪。 “你把这个给她,当年初见,见她神采飞扬,便觉得这个跟她相配,这些年带在身边,却终究灭有机会送出去,如今我要走,只求她留在身边,当个念想。” 福海低头看了一眼。 收了。 拂了拂身子,转头离开。 谢景墨站在门口,目送着福海远去。 他希望这个玉簪能够代替自己,陪在她身边。 谢景墨走的那一日,天色好。 众人来送。 谢景墨抬头四处看。 高副将说:“别看了,没来。” 谢景墨失落低头,“她……连送一送我,都不愿吗?” “此生不召不入京,日后,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她竟然恨我到这种地步吗?” 高副将叹气,“我也不知你们怎么会走到如今地步,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便罢了吧,别再纠结,西北战事吃紧,你好生注意,莫丢了性命。” 谢景墨点头,往高副将的怀里塞了一张名单,“这些是之前追随我的人,我已经一一交代,让他们日后事事已云昭为先,他们也已经应承,其中若有人心有他念,你可来信,我来克制。” 高副将摊开一看。 其中半数朝中大臣。 高副将知道,这是当初谢景墨为先皇选中的接班人时,培养下来的势力。 如今,竟赠了云昭。 高副将叹气,“你们啊……” 谢景墨再一次抬头,看上高高的城墙之上,上头空空如也。 而晦涩低头,视线眺望紫禁城,深深的看了最后一眼。 大军远去。 高副将站在其后,心里五味杂陈。 回宫后。 高副将去见了云昭,把谢景墨给他的东西,献给了云昭。 “他……心里是挂念你的,走之前,想着见你一面。” 高副将一抬头,看见谢景墨之前送的玉簪被随意丢弃在花盆里。 他想说的其余的话,都全数咽了回去。 第246章 云昭跟幕城延要成婚了 次年。 云昭在回幕城延的回信时,高副将走进来。 “太后,西北传来捷报!大胜呼和浩!” 云昭拿过捷豹,脸上出现稳重笑意。 这是高副将第一次看见,西北来信,云昭笑的模样。 高副将于是又趁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谢将军写的书信,说是讲了战事细节。” 云昭接过去。 里头确实写了战事细节,只不过末尾处,夹杂私情,问了一句,“昭昭,可安好?” 云昭自动略过这一句,把书信往边上一放,继续低头给幕城延写回信了。 高副将最初还以为,那回信是给谢景墨写的。 乐滋滋的等。 最后也不嫌。 对云昭说:“太后,你可不知道,西北地处荒凉,听说风过之处,寸草不生,最难的时候,谢将军带着士兵是皮草,硬是熬到了军饷,几月后,又大旱,听说那日头晒死人,在那处行军,每日都得掉好几层皮,呼和浩又狡诈,趁着我军修整攻城,害我军差点丢了城,将军重伤,幸好最后缓过来了,如今大胜,太后可要好好赏一赏。” 云昭一手执笔,一边抬头看了眼高副将。 “西北大军要赏,我瞧着,你也得赏。” 高副将乐呵呵的,还没察觉呢,摸了摸头,“跟我无关,可不敢要赏。” “是么?若无高副将这般大费周章的四处宣扬,谁人知道这样多的细节,想来高副将对西北生活诸多关注,一定是心生向往,要不派你过去一起吃吃西北的苦,免得你回回都来我面前唠叨?” 高副将差点咳死。 “不敢!” “我这不是,替西北将士讨个好嘛。” 云昭不说话了。 高副将赶紧退下。 走之前,看了眼云昭写下的字,上头的幕字十分显目。 从云昭这里出去,高副将就给谢景墨回信。 “放心,人很好,吃好,睡好,身体好。” “只不过,从未提及你,你也该死心了,这一年,你忙着打战,云昭主持朝政越来越有太后的模样,也懂得多方钳制,朝中诸多赞誉,你可放心, 闲暇时候,云昭便给幕城延写信,我瞧着就云昭那撒娇的劲头,幕城延心里的怨也撑不了多久,我上次进门,听见云昭问福海成婚事宜,想来是有准备了。” 高副将在信的末尾,大大的写道,“你就死心吧!在边塞找一人也总比这痴心妄想的好。” 谢景墨收到信的时候,刚刚从操练场上回来。 看见这信,足足发呆了一个多时辰。 手下士兵都知,只要是京中有信,将军必然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可只要放下信,就又是传言中的罗刹将军了! 那之后很久。 西南都没有来信。 无信的时候,谢景墨总会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甚至都不敢去回想高副将心里的:成婚两个字。 他心里有事,中了埋伏,重伤昏迷。 信传到京城。 高副将跌跌撞撞求到云昭跟前,“太后,你就让景墨回来吧,军医说,景墨不好了,他无论对不起您什么事,您就看在他西北吃苦三年的份上,饶了他吧!” 云昭愣住。 她许久没收到谢景墨的消息。 想来,居然已经整整三年了。 却没料到,收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我从没让他这样来向我赔罪,让他回来吧。” 送人的车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 宫中太医都派去看了,都说只剩下一口气,高副将跪在云昭的宫门外,“求太后去给看一眼吧!若他真的没救,可合该就是他的命,若还有救,那求太后,救一救他!” 云昭最终还是去了。 西北将军,总归是要给些关注的。 云昭给谢景墨扎了针,谢景墨虚虚的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居然笑起来。 “我是不是死了?” “听闻,死去的人,会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 “如今能见到你,也算死得其所。” 云昭收针,一字未言,抬步出去。 次日。 云昭再来施针的时候,谢景墨已经醒了。 一双眼睛痴痴的盯着云昭。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管我死活。” “我在西北,没想过要活着回来,如今见到你,却觉得活着真好,云昭,许久不见,你不看看我么?” 谢景墨口吻情深。 高副将都听不下去,缩了缩脖子,自己走出去了。 “你不理我?” “是还在怪我。” “我知道,西北三年,不足以请罪,我也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的过错,让你伤心许多,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能再多看一看你。” 云昭依旧没说话。 给谢景墨扎针。 谢景墨十分配合,只是眼睛随着云昭的动作,只看着云昭。 似乎眼里,也只剩下云昭。 “如今人醒了,”云昭对身侧高副将说:“之后便不用扎针了,让宫中太医过来料理,问题应该不大了。” 说完,云昭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出去的身影,嘴角苦涩。 高副将站在一侧,看着谢景墨这样,深深叹气。 次日。 云昭还在处理公务,王府人匆匆来报,说谢景墨发烧了。 云昭眉头皱了皱。 而后往宫外去。 太医跪在一侧,云昭进门问,“怎么回事?” 太医低头,“臣不知,早上来的时候,还可,可服了药,怎么反而高烧起来,我看了好几遍药方,都没有看出其中问题,臣该死,求太后赎罪!” 云昭拿过太医开的药方。 瞧了几眼。 确实没有问题。 可床上的谢景墨一头冷汗,唇色惨白,意识混乱。 云昭对福海说:“拿针来。” 福海迅速拿针。 等烧退了,云昭才回宫。 次日,云昭去给谢景墨施针,谢景墨坐在床边,看着人笑,“麻烦你了,身体不济,不好自控。” 云昭没说话,施针后走出去。 高副将在云昭走出去后,走进了谢景墨的房间。 “云昭走了么?” “该叫府中的人煮一些她爱喝的茶。” “我在西北发现一种茶水,很是香甜,想来云昭会喜欢,下来有人回来,叫人捎回来一些。” “我——” 谢景墨的话没说完,高副将似忍无可忍,“再香甜的茶水也挽回不了了。” 谢景墨一怔。 抬起头,听见高副将说:“云昭跟幕城延要成婚了。” 第247章 也是用心了 “你……是什么?”谢景墨震惊的停顿许久,他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可高副将却彻底打破了所有的希望。 “我知道你听清楚了,所以我就不重复了,”高副将叹气,“你也不用在把自己弄病了,这一招,只对爱你的人有用,如今云昭心里没有你,你再损害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没有必要。” 高副将说完,转身走了。 谢景墨坐在屋内良久,许久后,他才缓缓的收拢落在膝盖上的手。 那天之后,谢景墨就没再传来说不舒服的消息了。 高副将去看过几次,他都拒绝见客。 太医后来说,谢景墨拒绝治疗,身上的伤越发的重了起来。 高副将只好强硬去见人。 “你这样是何必呢?” 屋内满是酒气,谢景墨倒在床上,空气中的血腥味到浓重。 高副将进门去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崩开,鲜血混杂着崩开的伤口,看起来很吓人。 可谢景墨却毫不顾忌,他仰头喝酒,企图把自己的灌醉。 “将军!你是疯了吗?!” “你再这样下去,身体还要不要了?” “你这三年远去西南,没有云昭不是也过的好好的么?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何必执着?!” 话落。 谢景墨猛然抬起头,他紧紧的盯着高副将,眼神猩红阴森,“你知道什么?!” “西南三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她!” “我几经奋战,几乎要死,心里,脑子里念的都是她,否则我这三年前我早就死了!你说她为何这样狠心?居然当真要跟别人成婚!” “我的心,她是一点也瞧不见!” 高副将叹气,“将军,人跟人之间是有缘分的,而你跟云昭的缘分,或许早就尽了,她已经在往前走了,你何不也往前走呢?她能遇见自己喜爱的人,你也可以,你何必总是挂念过去?这没有意义。” “你懂什么?!”谢景墨大吼,“我的爱,此生只给一人,绝不易主!” 说完,谢景墨一把掀开了高副将,闭着眼睛闯了出去。 高副将爬起来后,在身后大喊,“事已至此,你再纠缠,只会叫她更讨厌你!谢景墨!” 话没说完。 人已经彻底消息不见了。 谢景墨直接冲到了太后的寝宫。 他站在窗外,听见里头福海笑着说:“太后用心了,这新婚服饰一针一线是您亲手缝制,想来摄政王会知道您的一片心意。” 谢景墨站在窗外,心里一片刀割! 嫉妒的红了眼。 身子微微一偏,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见了屋子里头云昭手里握着的一抹红。 “太后,服饰已经好了,鞋袜您就让下人操心可好?夜里烛火暗,仔细伤了眼睛。” 谢景墨看过去。 云昭坐在等下,嘴角温柔的,谢景墨许久不见的笑意。 手里捏着针线,低低的笑,“我不擅这个,不过总归是要我自己做,才安心,他之前闹了许久,如今愿意原谅,我很开心,做这些表示小小心意,应该的。” 福海说:“可您已经是太后了,做这些,实在是不必。您要多奢华,一句话的事,哪里没有?” 而后,谢景墨就看见云昭笑了。 笑意很轻,很淡,但是入了眼底。 谢景墨恍惚的站在门口。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瞧着自己笑,也这样把自己挂在心上。 云昭的爱从来热烈。 是他不珍惜,所以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是他太笃定,他原以为占了她的身子,她便会始终呆在自己身侧,却不曾想,她却从来不受这些束缚。 谢景墨一边内心责怪自己狭隘,一边伤心云昭如今满心欢喜,却不是因为自己。 他冲进宫内,横竖不过是想要再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可满目鲜红的喜庆,他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坏她喜悦。 谢景墨在窗外站了半宿,里头福海对云昭说:“夜深了,太后早些休息吧。” 屋里的灯被吹灭。 屋子里头呼吸绵长。 谢景墨鬼使神差走进去,月光洒落一低,喜服上一片银白月色。 谢景墨抬起手想要触碰。 却最终被那抹红刺痛了眼。 他终于承认自己还是怕了。 怕过去。 怕现在。 怕未来。 怕这些长久的岁月里,没有云昭,也怕如今现实,让过去都变得难堪。 他也希望自己体面如高副将说的,放下过去。 云昭可以去找一个自己喜爱的人,他怎么不能? 他想硬气的说可以,可是他明白自己不行。 边塞七年。 她从死人堆里救过自己数回,昏昏沉沉时,他盯着她白皙的侧脸,也想过要抛开一切,跟她白首偕老的。 如今一切,都是他的偏执。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挽回。 他已经尽力了。 他尽了全力,可她依旧不爱他。 谢景墨失落的收回手,离开之前,最后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红衣,逃也似的离开了。 高副将把人找到的时候,谢景墨在城墙上喝酒。 “你这是要把自己喝死?” “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把自己喝死的王爷?” 高副将一边给谢景墨包扎,一边抱怨。 谢景墨却全然不在意,他淡淡的问,“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高副将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我不问,就不用会发生吗?” 高副将顿了顿说:“下个月初五是好日子,鉴于云昭的身份也不可能声张,那一日摄政王会回京,到时候在云昭的寝宫里会有关起门来的简单仪式,云昭没邀请别人,不过听说幕城延请了云昭父母的排位,也是用心了。” 谢景墨灌了口酒,苦涩道,“那幕城延日后,就在京中,不走了?” 高副将说:“那是自然,成婚了,就是夫妻了,自然就不走了,不过云昭说了,不用幕城延操劳朝中事,他若愿意在宫内,就在她寝宫,若不愿,也可再京中家里,终归随他开心。” 谢景墨垂眸,“倒是体贴,我还以为,她会希望幕城延参与朝政,成为她的助力呢。” “最初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想想云昭不就是这样,喜欢上谁,就对谁一片赤诚,云昭说,两人共处朝政,终归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日后吵闹起来,伤感情,何况权利不是幕城延的追求,就不必为了她来蹚浑水了。” 第248章 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一字一句,是真心,也是真意。 体贴入云昭,确实是她会为爱的人周全的事情。 “谢景墨……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说,云昭一路走来,不容易,如今一身孑然,心理也就一个幕城延,你若心里有她,就成全她。” “这才是大爱。” 谢景墨紧紧握着手里的酒壶,许久后,才低声说:‘知道了。’ 高副将闻言,笑出声来,同时又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想通,你是将军,是王爷,要什么没有?何至于呢,对吧,要我说啊,礼部尚书的女儿就很不错,听说倾心与你已经许多年,你何不考虑考虑?” 谢景墨没什么心思,淡淡说:“日后再说吧。” 高副将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说自己当值要走了。 走的时候,顺口说,“你也不是非云昭不可,否则那么多年,何至于把人弄丢,你跟云昭不同,你爱一个人,用的是下半身,云昭是用全副身家,咱该成全人家。” “小姑娘不容易,走到今日靠的都是自己,其中哪怕出现一点差错,那都是要命的,何其辛苦?她不该吃这么多苦。” 高副将絮絮叨叨,缓缓的消失在视线里。 谢景墨望着天上明月,想起高副将的话,忍不住失笑。 笑声渐渐控制不住。 最后许久才停。 “是啊,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何至于。” “多的是人喜欢我,我自然应该成全你。” 话落。 却流下了两行清泪,砸落在手背。 谢景墨抬手拭去,当做无事发生过。 谢景墨出城的时候,有人站在门口等。 “谢将军,郭大人有请。” 谢景墨抬步上了马车。 车子停在郭涛家,郭涛已经等在门口了,谢景墨见了后,喊了声,“舅舅。” 郭涛叫人进门,期间有人进门,喊了声,“父亲叫我。” 郭涛对谢景墨说:“这是媛媛,你表妹,可还记得?” 郭媛媛转头,看了眼谢景墨。 谢景墨也看过去,“小时候见过。” 郭涛笑起来,“小时候在山庄你们一起玩闹过许多日,这丫头还说长大了要嫁给表哥,当时我笑话这丫头不知羞。” 郭媛媛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父亲。” 郭涛看了眼自家闺女耳边飞起的红晕,哈哈一笑,“如今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媛媛之前在宜诧学识,如今才回京,你们自小亲近,也该多走动走动。” 郭媛媛低低应,“嗯。” 谢景墨也点头。 此后,郭涛说了些别的事情,郭媛媛就在侧伺候,等谢景墨走了,郭涛问郭媛媛,“向看的如何?” 郭媛媛闻言,羞涩低头。 谢景墨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了,浑身的肃杀之气,瞧着叫人心惊。 可也让人忍不住靠近。 不知不觉的就被吸引了目光。 “之前巧巧就喜欢他,可景墨瞧不上,你不同,知书达理,花朵一把,又是京中一绝,只要多加走动,必然会有机会。” 郭涛看着郭媛媛问,“你心里若有了想法,自己也要主动一些,可懂?” 郭媛媛咬了咬唇,“女儿心里自然自信,只不过,他是军中男子,跟外头的那些京中儿郎并不相同,我怕他不好心动。” 郭涛闻言,轻声道,“水可穿石,你下些功夫,”郭涛拿出一张画像,“你学着里头的人,观摩观摩,便可得些经验。” 郭媛媛一看,画中女子柔媚多情,可眼没间似有些暧昧直接。 “这……” 郭涛说:“这是林如玉,谢景墨唯一爱过的女子。” 郭媛媛皱眉,“看着,他并不像喜欢这一款的样子。” 郭涛于是说:“所以男人别难表面,男子嘛,都喜欢柔媚,听话,温顺的,当初太后也喜欢过谢景墨,可谢景墨却并不在意。” 郭媛媛闻言,睁大了眼睛,“他……连太后都瞧不上?” 回京之后,她曾见过太后一面。 原本以为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呢,却不料,只一眼便惊为天人,她自认样貌上从来自信,可在太后面前,依旧觉得逊色许多。 “他连太后都瞧不上,能瞧得上我?”郭媛媛¨顿时不自信了。 郭涛指了指画中人,“所以,别学女子自立自强,你得学着她的柔弱,才是敲开谢景墨心门的关键。” 郭媛媛咬了咬唇,低声说:“是。” 次日。 郭媛媛提着裙摆上门,脸上的妆容较之于往日艳丽了些。 管家见郭媛媛姿势,又见她低头浅笑的样子,心中便了然几分。 引人进门时,特意说:“将军这个时候,在练剑,您莫怕。" 话落。 郭媛媛便看见初升的阳光中,谢景墨舞者凌厉的剑,姿态变幻,俊朗倜傥,她顿时看呆了。 管家侧目一看,微微一笑,“我们将军善使剑,可双刀也是流畅非常,人人赞颂,只不过今日身上带伤,所以用剑稍稍施展身体,小姐见笑了。” 郭媛媛脸颊晕上一抹红云,低低的说:“不会、” 回去之后。 郭媛媛便对郭涛说:此生非谢景墨不嫁。 郭涛的副手上门的时候,高副将也在,副手一句:“将军,丞相约您晚上去府里一叙。” 彼时,高副将没听出什么猫腻。 第二次,是隔日。 副手又来请的时候,高副将顿了片刻。 等人走了,高副将笑着看谢景墨,问,“听说,丞相之女回京,艳丽非常,可是真事?” 谢景墨头也没抬,口吻清淡,“不知道。” 高副将以为自己猜错了,“你昨日去府上,没看见那郭媛媛?” 谢景墨摇头,“不曾,或者有吧,不记得了,幕城延几时进城?” 高副将:“……我问你郭媛媛,你跟我说幕城延做什么?再说了,幕城延如何,那是人云昭要惦记的事情,跟你何干?来,跟我说说,这个郭媛媛,长相如何?可比云昭貌美。” 高副将说了一通,人不搭理。 他一抬头,看见谢景墨黑着一张俊脸。 “幕城延到底何时进城?” 高副将:“……”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明日。” 第249章 我不甘心! 高副将的话一出。 谢景墨的脸色当即一滞,闪过一抹浓稠的杀意! 被看见了。 高副将立即,“你可别发疯!那可是摄政王,不管他是不是在位置上,满朝文武都是尊重他的,他是先帝老师,你动了他,就是跟谁有人过不去!” 高副将见谢景墨眼里不见松懈,立即道了一句,“你想要云昭恨你一辈子吗?!”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最后这句话。 谢景墨眸里的杀意退却,只剩下层层叠叠的失意。 “你别乱来!” 谢景墨寡淡的喝了口酒,“知道了。” “景墨,我拿你当自己兄弟,所以跟你掏心掏肺,人这辈子的喜欢,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但是都不值当我为了这个去为难别人,郭媛媛听闻长相艳丽,你何不放下从前,认认真真的去看一眼呢?” 谢景墨垂着眼眸,许久后,才冷声说:“知道了。” 谢景墨当晚去了郭家。 次日。 幕城延进程。 云昭不方便,福海去迎的。 谢景墨站在城墙上,往下看,福海对幕城延诸多恭敬。 幕城延看起来身子利索许多,虽然不及从前,可是脸上带着笑,倒不似多在意。 福海没人把人接近宫里,而是送到了一所大宅子里。 谢景墨走过去,门口扫地的人笑眯眯的跟身侧的人说: “这就是摄政王,当真俊美。” “那当然了,住得起这样华丽的房子,自然身价万千,这屋子原本是前朝太傅住的,后来因为太大,一直也没有合适身份的主人,故而一直闲置,一年前开始翻新,听说里头用的,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最雅致的。” “可不,别的不说,光光里面的花草,都是叫最能干的花匠来种植的呢,价值不菲,不仅仅花银子,还花心思。” “听说这都是宫里的安排。” “那可不,这可是摄政王,住什么样的屋子都不过分。” 说话的人呵呵笑。 谢景墨抬眼看过去,匡阔豪迈的大门打开,里头花草葱葱郁郁,在往里去,曲径通幽,自然是住处。 像刚刚议论的人说的,不是银子的问题,是真真花了心思的。 谢景墨收起眼,往自己府里去。 心寒于,如今她的好心思,都给了别人。 当晚。 谢景墨就打听到,幕城延坐着马车,进了宫。 谢景墨蹭的一下站起来。 吓得对面的郭涛跟郭媛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郭涛:“怎么了?” 谢景墨脸色煞白,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外冲。 长长的宫门,谢景墨站在门外,看着那辆矜贵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里去。 里面坐着幕城延。 谢景墨抬步要进去,却被人抬手拦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高副将把人拦住,“可你不应该来。” 谢景墨浑身积攒怒意,冷冷的看着前方。 “景墨,你听我的,他们如何,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明白吗?你如今去,云昭不会待见你,反而会厌恶你,你这是何必呢?” “你今晚不是郭家吃酒么?你现在回去,还能当做无事发生。” “怎么当做无事发生!”谢景墨似乎再也抑制不住,“你说!怎么当做无事无声!我们明明就发生过!明明就有!” “你看见过的!” “边塞的所有人都看见过!” “她是我的人,怎么会是无事发生?!” 高副将无奈的把人扯到一边,“对,是发生过,可对于云昭来说,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你明白吗?!” 谢景墨苍凉的跌落地面。 “怎么会。” “怎么会……过去了呢?” “明明,没有的。” “我们曾经那么好。” 高副将皱起眉头,知道不来点狠的不行了,“是么?那你要进去的话,你去!我不拦着你!” “到时候人家洞房花烛,你在旁边瞪着眼睛看?我是无所谓,我怕你受不了,幕城延这次回来,就不可能跟云昭清白,你自己想清楚!” 谢景墨的心此刻像是被高副将的话,一片片的割下来,在放到开水里烹煮。 “你一定要这么说吗?” “我不这么说,你能清醒吗?他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之前人没来,你要骗一骗自己,也就算了,如今人来了,你再骗自己就不合适了,知道吗?” 谢景墨失魂落魄。 “你以为我不想骗自己吗?” “我也已经努力了,我努力的去跟郭家走近,我努力的去跟自己说,不过是一个女子,我甚至努力的跟郭媛媛出去走走。” “可不行!” “我满脑子都是她,她的一颦一笑,我都记在心里,从前不曾忘记,如今更不曾忘记,她是我的妻子,在边塞的时候,我就这么认定的,如今凭什么!” “我不甘心!” 谢景墨终于泪如雨下。 高副将愣住。 他确实没料到,谢景墨会到如今地步。 谢景墨双手撑着膝盖,“你们谁都说,我可以换一个人,你们谁都觉得我薄情寡义,她也那么认为,所以她走的时候毫不犹豫,你们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没人相信我也会有真心!” 下雨了。 谢景墨狼狈的起身,雨滴落下。 他一把推开高副将,“你们只相信已经说出口的,可我是男人,为宣之于口的喜欢,怎么就不是真心实意了呢?!” 谢景墨说完,转身离开。 雨哗啦啦的下。 高副将拿伞给他,被他一把推开了。 高副将觉得谢景墨是疯了。 谢景墨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 否则怎么会下着大雨,等在幕城延的家门口,只为了确认,幕城延不会留宿宫中。 雨下的很大。 路人走过,频频侧目。 谁都在那一日亲眼目睹了将军的狼狈。 有人过去送伞,却被谢景墨挥手拒绝,他死死的盯着幕城延家的大门口,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像是孤冷夜色里紧盯食物的狼!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幕家大门经过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是幕城延。 谢景墨的心一点点提起来。 他指尖颤抖,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才敢冒出来,又被摁下,刚冒出来,又被摁下。 后来,许多杂乱的念头冲出来。 便再也摁不住了。 第250章 结局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期间,高副将来过。 拖着疯魔的谢景墨就要往府里去。 谢景墨一把甩开他的手。 “谁也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在这里等!” 高副将无语了,“你从前不是最要脸面的吗?如今,不要了?!” 谢景墨冷冷的盯着前方,幕府的方向,“不要了!” 高副将,“你真的是疯了,你可知道,刚刚郭涛派人来看了好几次,被我叫回去了,我想着,他若走近来,一定是要问你为何在这里!你如今已经失了云昭,还要失了宰相的助力不成?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谢景墨恼怒道,“我如何清醒?!你告诉我,若幕城延留在宫里,我要如何清醒!” 高副将凉凉,“既然是留在宫里,那必定是水到渠成了,你清醒不清醒的,不都一样么?你何不抓紧宰相千金?那可是宰相千金,看着也是对你情深,你不吃亏。” 谢景墨直接怒了,“宰相千金又如何,她能把命给我吗?她能把我看做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吗?” 高副将想起那郭家小姐羞涩的样子,“或许也不是没可能!” 谢景墨冷声大吼,“我不稀罕!你别跟我扯这些!我只要云昭!” 高副将叹气,“那你怎么的,你就在这里等?” 谢景墨抿唇部不语。 高副将只好自己挑了个干燥的地方闲闲自己的玩手指。 谢景墨这一次意外的很坚持。 夜一点点的深下来。 高副将自己的都觉得,这恐怕是没戏了。 “过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了,别等了,回去吧。” 谢景墨哪里不知道。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握着自己的胸口,对高副将说:“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幕城延来回来第一日,他们就——” 谢景墨说完,就要往宫里去。 高副将过来拦,直接被掀翻,动作很大,却没有盖过马车徐徐而来的声音。 高副将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叹息。 幸好是出来了。 否则谢景墨这是要吃人了! 谢景墨站在雨幕中,一身狼狈,雨水啪啪落在地面,弄湿了衣摆,鞋袜。 幕城延下了马车。 身侧有人撑着伞,他矜贵的站在门口,遥遥跟谢景墨对视。 幕城延的姿态于从前全然不同,从前英姿勃发,如今却是多了几分病态。 站在风口,矜贵的咳了好几声。 谢景墨如一颗冷松,视线里满是凌厉,倒是依旧见得从前将军风采。 幕城延笑起来。 谢景墨一脸冷酷。 幕城延太高音量,说:“要进来坐一坐么?” 儒雅中带了几分病气,可很大方,笑着抬手,丝毫不见弱势。 高副将想。 输了。 输了。 这一局绅士局,谢景墨的小肚鸡肠,输的彻底。 谢景墨豪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去!” 幕城延笑起来,视线往下,对高副将说:“外头雨大,您也进来躲一躲雨,府里的新茶不错,高副将进来喝了暖暖身子。” 高副将从地上爬起来,也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心想。 输了。 输了。 又输了! 论被偏爱这一局,谢景墨又输了! 谢景墨冷冷道,“显摆!” 几人进门。 高副将一边走,一边感叹。 “从前只知道这幕府里头文雅非常,如今看了,才知道果真不假。” 高山流水。 千回百转。 回廊古典。 金丝楠木散发着幽幽木香。 高副将指着池子里的鲤鱼,“云昭这是把自己殿里的鱼都给你搬到这里来了,哦,还有这梅花!形状格外取巧,听说是波斯进贡,还有这琉璃灯!” 多的是高副将没见过的东西。 “吃晚饭了吗?”幕城延看起来,十分大度,笑着对两人说:“府里新来的厨子做了一手不错的四川菜,要不要试试?” 高副将闻言,眼睛一亮,“要!” 谢景墨黑着脸,“到底要显摆多久?!没完了!” 幕城延不计较,叫人给他们备了衣服,他们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许多好吃的。 幕城延抬了抬手,说:“请。” 高副将拉着人就坐下了。 高副将负责吃。 谢景墨清冷着眉眼,幕城延笑了笑,自己端了碗药来喝。 ”高副将问,“怎么还喝药?之前的病,还没养好么?” 幕城延笑着说:“京里冷,咳了几声,她叫人给我开了方子,不喝她不放心。” 高副将点头刚要说:“是”扭头便看见谢景墨阴森森一张脸,又低头继续吃饭了。 谢景墨冷着一张脸,“我还以为你今夜不出来了,要赖在宫里了呢。” 幕城延笑着说:“原本是。” 谢景墨一张脸立即扭曲起来。 后来又听见幕城延说:“可后来思虑,觉得还是成婚后更好些。” 谢景墨面色冰寒,“你们还在意那点仪式,真在意的话,她如今是太后,你就不该来见!” 幕城延淡淡一笑,“我若不来,谢将军不高兴坏了?” “噗!”高副将摆了摆手,“抱歉,实在没忍住!哈哈哈!太好笑了!” 谢景墨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你别以为你如今就是赢了,没到最后,结局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幕城延又是一笑,“将军似乎很喜欢论输赢。” “可在我心里。” “输赢从来不重要。” “她要是高兴了,我输了也是赢,她若是不高兴,即便我赢了,也是输。” 高副将夹菜的手一顿。 而后摇了摇头。 觉得谢景墨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再呆下去,输的更多。 谢景墨完全一副武将思想,而幕城延,攻人先攻心,稳坐钓鱼台。 短短几句话,谢景墨已经一败涂地了。 谢景墨自己也愣住了。 或许他没想到,原来话也能这么讨巧着说。 两人从幕城延这里出来,高副将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我说,咱回家吧,咱争,除了丢人,就只有更丢人了,你瞧瞧幕城延那信手捏来的漂亮话,谁不爱听?我不是女子,我听了都动心。” 谢景墨气呼呼的,“爱一个人,靠的是真心,又不是靠嘴上说。” 高副将心直口快,“那你倒是说啊,别是连说都说不好。” 第251章 大婚? 之后几日。 幕城延都会在午时进入皇宫。 在再城门下钥的时候,马车晃悠悠的回来。 后来谢景墨才知道,他们那日进府,幕城延没有动筷子,不是不饿,是人家已经吃过了! 陪着云昭,在太后宫里吃过了! 谢景墨嫉妒的面部全非! 终于。 在某一日,看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走近皇宫后,他不请自来,去找了云昭。 彼时的云昭,褪去了一身太后华服,脸上笑盈盈的,对着桌子对面的位置,“你——” 云昭脸上的笑意,在略过幕城延后,顿在了谢景墨的脸上。 “我似乎没叫你来。” 谢景墨心头一股子的怒火,“他来,就是我,平日里瞧见我,就是哀家,怎么,我不是人,就活该被你这么欺负!” 他屁股往椅子上一坐,“这珍馐他能吃,怎么,我一个西北大将军,我不能吃?” 云昭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谢景墨,咬牙切齿,“给我滚出去!” 谢景墨想起刚刚进门时,云昭脸上的笑意,心里愤愤,转头问幕城延,“你说,我能不能吃?” 幕城延淡淡一笑,“坐吧。” 问完之后,谢景墨又气恼,他平白问他做什么,搞得他是这里的主人似得。 饭间。 谢景墨故意找朝中事情去烦扰云昭,云昭最初回答了几个,后来见幕城延说不上话,就不说了,淡淡的丢出一句:“这是后宫,不论朝堂事,谢将军有事,明日再问。” 谢景墨:“……”被迫闭嘴。 之后,云昭就没搭理过谢景墨。 跟幕城延说完话后,两人安静的看书,等到日暮西下,幕城延会带着云昭去花园里走走,然后两人说点谢景墨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的悄悄话。 谢景墨烦躁的看着云昭嘴角的笑意,惊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幕城延在的这些片刻里,云昭会笑的这样舒心。 两人晚饭后,会对弈,弹琴。 在谢景墨看来,他们之间像是随心而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他企图闯进去,却在门外久久不得其法。 不过这不影响谢景墨斗志昂扬。 因为,这比之前在宫外,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傻等在幕府门口实在是强多了。 在这里虽然狼狈,但是他看得见,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虽然碍眼,但是起码心里不至于惴惴不安。 可时间久了,这一切的一切,也会刺痛谢景墨的眼,他开始无尽的沉默下去。 每一天入宫,见证这一切,就像是长久之前,他对于云昭漠视的报复。 他一遍遍的看着她跟幕城延相处,一点点的悔悟,原来喜欢一个人应该是需要这样的。 他低落又懊恼,失望又愧疚。 终于在这一日。 幕城延的马车离开后,他叫住了云昭。 云昭在月色中转过头。 一脸的平静。 里面已经没有从前汹涌的爱意了。 见过了一个人爱你的样子,或许才会知道,她不爱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谢景墨紧了紧拳头,轻声对云昭说:“对不起。” 云昭安静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说:“为那五千铠甲,也为云梦,为你爹娘,为这些年对你的亏欠,也为我的自大,我一直觉得,能给你最好的,也笃定自己对你来说一定是最适合的, 可我忘记了,你的感受,你的需要,才是最重要的,一直以来是我忽略了,如今似乎一切都太迟了,是我太迟钝,害你吃了许多苦。” 谢景墨抬起眼,“对不起,云昭。” 如果一切可以回头的话,他会在断桥处跟云昭擦身而过,彻底的退出她的世界。 不让她后面经历那样多苦楚。 “明天开始,我就不来打扰了,听闻,后日你跟幕城延……” 成婚两个字,谢景墨实在说不出口,他只能深深看着云昭,然后说:“日后,他对你不好,你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说完,不等云昭开口,谢景墨先落寞转身。 他怕云昭会跟自己说:‘谢谢。’、 也怕再多呆一秒钟,他就会忍不住的推翻自己说的一切,然后将云昭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的脑子里涌现许多邪恶的念头,他需要很努力,才能彻底将这些念头压制下去! 谢景墨迈步离开,他甚至也不敢奢望听见云昭会跟自己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没关系,他会用一辈子去赎自己的罪孽。 那一日,谢景墨回了府里,在云昭曾经住过的将军府的屋子里坐了两天两夜。 日头一点点的升起。 有人在外头小声议论。 “今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不知道啊,太后自从新皇即位以为,每日上朝,从不懈怠,可今日却没上朝,大臣们以为太后身子抱恙,纷纷上门去探,可缺全都被回绝了。” “听说,只有昔日战友,高副将被允许入内,哦,被同时允许入内的,还有近几年在养伤的林副将,这位太后曾经的姐夫,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 外头的婢女们议论纷纷。 街头巷尾也对此时十分好奇。 只有谢景墨行尸走肉的走在街头,他知道,今日是云昭大婚。 过了今日,她就是别人的女人了。 一想到这里,谢景墨胸口一痛,而后生生的呕出一口血来! 他赤红着眼,鬼使神差的翻进了太后的宫墙。 她看着她一身华服,也看着她对着镜子描眉,更看着她嘴角笑意盈盈,脸色甜蜜。 这曾经是谢景墨关于自己跟云昭成婚时的所有幻想。 如今,一切都实现了。 可新郎却不是他。 谢景墨抹了抹嘴角刚吐的血,看着大红色的衣裙下云昭美若天仙。 他咬了咬牙,身侧忽然出现一个人。 林副将? “今天是我妹子大婚,我希望你别来自取其辱。” 谢景墨咬牙,“我知道,我不会那么莽撞,我不过来看看。” 林副将:“看完就走吧,终归是要走的。” 今天的林副将嘴巴跟淬了毒一样! 谢景墨最后看了云昭一眼,这一眼,便像是将从前光景都看透。 最后,他翻身下墙,失魂落魄的离开。 第252章 太迟了 谢景墨很想洒脱头也不回的离开。 可不过走到中途。 却怎么也迈不出脚步。 那种自己认定的人,生生要跟自己剥离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他不可抑制的告诉自己。 只看一眼。 再最后看一眼。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只听见一声,“你来了,”的声音,心碎成一片片。 他哑着音调,“你如今想见的,恐怕不是我。” 云昭诧异转头,而后皱眉,“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谢景墨仅存的理智因为这句话烟消云散。 他逼近云昭,赤红着眼,“昭昭,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他低声哀求,眼里透着红血丝,是从来没有过的低姿态。 云昭红唇轻启,“不行了。” 谢景墨的眼泪一下子砸下来。 云昭没见过谢景墨哭,当时也愣了一下。 “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从来没爱过人,我只爱过你,你教会我我,却把我丢下了,你让我以后自己怎么办?” “昭昭,你别嫁给别人,你嫁给我好不好?以后我事事都听你的,你叫我往东,我就往东,叫我往西,我就往西,你说什么我都以你为尊, 曾经我说过,你从来不曾尊过我,那么日后,让我来尊你,好不好?你曾经想要的,我没有给你的,如今我都给你,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谢景墨几乎哭求。 云昭看着谢景墨,一言不发。 谢景墨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云昭的手背上,他一遍遍的问,“好不好?好不好?” 云昭却只能摇头,“太迟了。” 谢景墨却立即说,“怎么会,你要你想,不会太迟的,昭昭,你只要告诉我一声,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所有的一切,我来替你收拾!” 谢景墨像是被注入了热血。 可下一秒。 却听见云昭说:“一切都过去了。” 谢景墨眼里的星光仿若一秒被人抽走。 他呆滞的看着云昭,眼泪一直往下掉,他想擦掉,可却怎么也擦不掉。 “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云昭闭了闭眼睛,“不要了。” 谢景墨红着眼,大步过去,一把搂住云昭的细腰,虔诚的吻了下去。 冰凉的泪混杂着温柔颤抖的吻落下。 云昭瞪大了眼睛。 谢景墨睁开眼,跟云昭在极近的距离里对看,他轻轻的问,“你还有感觉对不对?昭昭,你对我有感觉对不对?” 谢景墨企图加深这个吻。 却被林副将一把扯开了,“谢景墨,你发疯要有个限度!” 谢景墨不看任何人,他只看着云昭,他说:“昭昭,你对我还有感觉,我知道,我感觉的出来,我求你,算我求你了,你给我一个机会!你给我一个再跟你在一起的机会!算我求你!” 云昭看着谢景墨,最终只是说:“你走吧。” 谢景墨顷刻愣住。 他的所有反抗都因为这句话失去了力气,他被拉了出去,他声嘶力竭,大吼着,“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了,云昭,你没有心!明明是我,是我先遇见你了!” 幕城延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杂乱。 谢景墨被林副将压在墙头,他亲眼看着幕城延执起云昭的手。 谢景墨的眼泪落下来。 他想对云昭说,“没有人教我怎么爱一个人,可的身体本能告诉我,无论我多么难受,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所以,当墙头冷箭直直的往幕城延跟云昭的方向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谢景墨。 他想也没想,飞身扑过去。 冷箭刺入胸痛,鲜血染红了一室红布,谢景墨闭上眼睛的时候,想—— 这样也好。 起码不用那么残忍,让他亲眼看着云昭嫁给别人。 恍惚间, 他好像看见了云昭诧异的深情。 他抬起手,释然的笑起来,他轻声的对云昭说:“现在,你可以安心的嫁了,而我,也可以当做,你从来不曾爱上过别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有人在这一日刺杀太后。 也没有人料到,谢景墨居然会扑过去,救了幕城延跟云昭。 更没料到,他会最后说那一番话。 鲜红的血从胸口不断的流出来,云昭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反应过来。 直到高副将那一声,“快来人!”云昭才被人拉到里间换下了衣服。 作为太后,没有在成婚的可能,太后宫里的一切红色在一刹那成为了刺目的冷白。 谢景墨被抬上了云昭的塌。 太医围了一屋子,谢景墨躺在其中,一脸苍白,已经没有往日里半分跋扈的样子了。 云昭失神的看过去。 幕城延轻声说:“放心吧,会没事的。” 那一刀,刺穿了胸口,云昭自己是大夫,她比谁都知道,其中凶险。 大夫进去熬药。 她坐在门口,神情恍惚。 那一把剑,是朝着她来的。 身上的华服太重,太繁琐,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只知道,那冷剑剑锋锋利。 她闭上了眼。 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感。 她看见谢景墨高大的身躯遮挡在自己的跟前,然后一点点的倒下。 她看见他第一次时间开了口。 像之前在边塞千百次那样,对她说:“昭昭,别怕。” 她从没怕过。 从没想现在这样,担忧交织复杂的情绪,茫然的不知应该怎么做。 “太后,药熬好了,可谢将军几乎没有求生意志,喂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这样下去,恐怕撑不过今晚。” 云昭轻声说:‘知道了。’ 然后起身,她走到了谢景墨的病床前。 他此刻一张脸惨白没有颜色,就像是从前,她把他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样子。 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婢女去喂药,可都被吐了出来。 云昭走过去,给他施针,把药倒进他的嘴里,动作粗暴,可药居然也喂了一些进去。 云昭放下碗就出去了。 高副将跟谢景墨良久沉默着。 一切太突然了,他们没料到,谢景墨会有那样的举动。 如今一切越发复杂起来,他们竟不知道应不应该劝云昭跟幕城延抛下谢景墨先完婚。 第253章 毫无意义 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谢景墨一直在发高烧。 太医来说,谢景墨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高副将下意识的问,“谁?” 问完。 高副将尴尬。 太医也尴尬。 当朝将军觊觎先帝妻子,这怎么听都觉得大逆不道。 幕城延转头对云昭说:“你去瞧瞧吧,说到底,他是因为救我们才导致重伤,真有什么好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云昭起身。 说谢景墨高烧已经是轻的了。 他整个人都像是别泡在水里,周边的被子湿漉漉的一片,刚换上,就又湿透了。 “太后,这药如果再吃不进去,就——” 回天乏术四个字,太医没说出口,但是云昭明白。 她过去喂药,可这一次谢景墨却像是决心赴死,不再开口。 她烦躁的把碗丢到一边,让所有人退下。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愧疚吗?” “谢景墨,你这么做,毫无意义。” 房间里沉默如水,从前最会争辩的人此刻安静的像是昏睡过去。 云昭盯着他。 心里许久之前的恨意翻涌。 她看了几眼,而后抬步出去,对门外的太医说:“救不活的话,就草席裹一裹给我丢出去!” 那一夜。 谢景墨从昏睡呓语到真的昏迷过去,呼吸浅浅,几乎停止。 太医叫人去拿草席。 高副将睁大了眼睛,立即跪下,“太医,这不行啊,谢景墨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死了啊!你再给看看呢!他之前身体很好的,我们在边塞打战,他多番受伤,也不过几副药就好了,如今怎么可能会死?” 太医轻轻叹气,“那剑上中了毒,如今毒进入肺腑,除非有解药,否则——” 高副将一愣。 片刻后,抬步冲向了云昭的房间门外。 “云昭,我知道你在里面。” “这是他原本要送你的玉佩,当初……我们去攻打匈奴,他回城重伤,可手里握着一块玉,雕刻许久,终究没有给你。” “我知道,他很纠结,他总觉得,自己若真的倾心于你,像是某种程度上,被太后拿捏,因为你是太后派去的人,” “所以,平日里,他终究是克制,只有到了重伤时,他才敢将自己的心事吐露一二,这枚玉师他自己亲手雕刻,始终放在身边。” “无论当初的五千铠甲,还是后来你入宫,他一边不甘心,一边努力克制,无论其中如何,他终究是输了自己,输给了你, 他说过,他这辈子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当初他的母亲只爱权谋,他不愿意跟那样的女子在一起,因为这样,就好像看见了她母亲, 可你偏偏攻于算计,他每一次看见你,都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他一边努力剥离,一边情不自己的深深陷进去, 云昭,他纵然有千百错,可有一点,他对你的从来都是认真的,他只是不懂爱,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别扭又固执,倔强又冷漠,组成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谢景墨,可所有的一切,在他飞身救你的那一刻,难道不值得一个原谅吗?” “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纵使他不该得到你一句原谅,可西南三年,百经生死,如今飞身一跃,也都因为你,他不懂爱,可他为你做的所有,都是爱。” 高副将说完,将玉佩轻轻放下。 云昭的门始终紧闭。 外头有人小声在议论。 “流了好多血。” “满地的都是血,擦洗好几遍,地面依旧残留痕迹。” “听闻谢景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若谢景墨死了,那日后,太后跟摄政王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吧?” “不知道,传闻死去的人会在人的心里留在永远印记,或许谢景墨是想用这种方式,永远的留在太后的心里。” 门枝丫一声被人拉开。 云昭走了出来,走向了谢景墨的病房。 她把解药塞进了谢景墨的嘴里,冷冷的说:“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你想就这么走?做梦!” 太医擦了擦眼睛,欣喜若狂的对云昭说:“太后,他吞了,他吞下去了!” 云昭看着床上的缓和许久,缓缓睁眼的人,冷冷的说:“中毒太深,所以解药会永久性损伤某方面的功能,跟太监无异。” 顿时。 一整个屋子的人都震惊沉默了。 他们都怔怔的看着云昭。 高副将:“……某方面……哪方面?” 这话像是问出口了,又像是问了一句废话。 所有人一时间,脸色都很复杂。 唯有谢景墨,他躺在湿漉漉的床上,勾着眼尾看云昭,他试图抬手握住云昭的手,可却因为太累,而再一次昏迷过去。 “太后实在是太狠心了。” “可不是,谢将军才刚刚醒过来五分钟,就昏死过去,太后居然叫人把谢景墨抬走了,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情,会不会又死过去?” “堂堂谢将军,那方面不行,那活着还不跟死了一样啊?” “哎——” 高副将也无语,他抿了抿唇,走到云昭的身侧,“那个……有些话,我不太好说,但是我觉得我还是需要替景墨问一问,那个——” 云昭喝着茶,表情寡淡,“不太好说,就别说了。” 高副将立即,“是。” 所有人都走了,屋里的血腥味却依旧不散。 云昭重新看向幕城延,低低的说:“抱歉,宜妃的余孽一直在抓拿,没料到会还有遗漏,仪式要不要继续?我让人准备重新准备?” 幕城延笑了一下,有些遗憾的看着云昭。 “不用,你我本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你今日累了,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云昭只觉得抱歉,幕城延俯身,在云昭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别放在心上,我其实很开心你为我做的这些。” 幕城延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 带走日暮的最后一丝光。 云昭站在门口,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她眨了眨眼睛,心头涌上失落的苦涩。 次日。 谢景墨某方面功能丧失的消失,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郭涛的女儿郭媛媛趁着流言,忽然火速嫁人。 第254章 谁声音像太监! 流言绘声绘色。 “这下惨了!将军府要绝后了!” “那方面不行,那跟太监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哎呦,听说郭家原本要跟谢景墨联姻的,如今怕太后会指婚安抚,立即让女儿下嫁了!” “那个郭媛媛说,即便是嫁个匹夫也比嫁给谢景墨强,否则日后婚姻形同虚设,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们呵呵的笑,说话带了点色气。 “你们知道什么?女子尝过了那滋味,自然是欢喜的,可若一辈子都没尝过,那不白来这人间一趟么?” “再者说了,郭涛可是指望着抱孙子的,若嫁了谢景墨,那这辈子,除了郭媛媛偷人,恐怕是没指望了!” “谁说不是呢,到时候郭媛媛要是真有了,丢的也是谢家的脸。” 整个京都最近这个话题传的越来越难听。 高副将皱眉,冲到将军府,对着里头的护卫说:“你们这些护卫都是吃白饭的吗?外头这样编排你们主子,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出去说句话?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里头的人低着头,“人家……也没说错啊。” 高副将气闷,刚要发作,屋里头谢景墨的声音虚弱传来,“高副将。” 高副将立即进门。 谢景墨躺在床上,淡淡的说:“别跟他们生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外头说的话,也不假,我确实——” 高副将瞪着眼睛,“可你不知道外头传的多难听,你之前不是最要面子的么?怎么?如今不要了?” 谢景墨脸色依旧苍白,重伤后,明显整个人的气场都弱了。 他轻声说:“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意那些啊?” 高副将闻言,深深叹气。 谢景墨靠坐起来,很重的咳了几声,忽然身子一侧,吐出一口血。 “天呢!怎么还这么严重呢?太医呢?!太医!” 太医匆匆进门,给谢景墨服了药。 高副将问,“怎么还病的这样重?你们调理到底有没有效果?” 太医低声叹气,“将军心思郁结,需要时日好好调理,之前原本已经见好,也不知为何,病情忽然停滞,我百思不得其解,已经叫了同僚,午后他们就来跟我一起商讨病情。 高副将皱了皱眉头。 从谢景墨这里出去的时候,将军府里的老管家把高副将拦在了门口。 一下子就朝着高副将跪了下去。 “高副将,求您救救我们将军。” “将军是为救太后受的伤,如今伤了根本,心灰意冷,老奴已经多次见将军把药倒在了花盆里,这是决心赴死啊!外头的话说的难听,府里不懂事的嚼舌根,那都是在将军的心口上划刀子啊!” “如今唯一慰藉,便只有太后,老奴斗胆,请高副将求一求太后来劝劝啊!” "要不然,我们将军就真的要没了!" 高副将闻言,眼神震动,大步一迈,往宫中冲去! 云昭在看折子。 高副将冲了进来,腰上的佩剑都掉了。 云昭掀起眼皮。 高副将:“太后,谢景墨不行了!” 云昭眉头一皱。 “他听着外头的胡言乱语,一心求死,如今要都不吃了,你出宫看看他,救他一条狗命吧!” 云昭闻言,缓缓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折子。 高副将哎呦了一声,“再想,人就没了!” 马车从宫门缓缓驶出。 路上经过茶馆。 “哎,我知道一新鲜事,谢将军府里头原本想攀龙附凤的婢女们,连夜收拾东西都走了!如今整个府里,都只剩下年过四十的老妈子了!” “啊?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啊?原本那些婢女都想着上位,如今谢景墨半死不活,日后活了,也就剩下一副无用躯壳,那些人没了指望,自然走了。” “就这,那些年过四十的老妇人都嫌在将军府里伺候晦气呢,听说谢景墨自从病了,阴晴不定的,可吓人了。” “听说谢景墨如今说话,轻声细语,跟太监已经没有不同了!” “……” 高副将听着外头这话,掀起帘子,大怒一声,“你们放什么狗屁!谁声音像太监!” 众人乐呵呵的散开。 嘴里却说:“这不是事实么?否则你恼什么?” 高副将深吸一口气,一脸狰狞似要杀人。 云昭也皱起眉头,“这事谁传出来的?” 高副将憋闷,“谁知道啊,就谢景墨从宫里出来的当天,整个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可是明明!宫里出来的时候,都是我们边塞自己的兄弟,他们根本不可能说,再者说了,没有那方面的功能,也就你在宫里说了一次,当时根本除了太医没别人!” “从宫里出来之后,我跟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这事不能传扬,结果,就这,还是谁都知道了,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传的这些话,我一定杀了那个人!” 云昭掀开马车的帘子,下车进入谢府。 云昭四周看了一眼,府里确实多半是男丁了,之前的婢女如今也都换成了老妈子。 云昭皱了皱眉头。 外头老管家冲进来,对着高副将哭哭啼啼,“外头的人编排的厉害,说我们将军那方面不行,所以府里找男丁来,就是为了、——” 高副将一头懵懂,“男的怎么了?男的——” 话到这里。 高副将的脸猪肝一般。 云昭皱了皱眉头,眼睛一抬,明显见到在场的青年男丁们纷纷后退。 “这是朝中将军!边塞七年,西南驻守三年!劳苦功高!怎么至于外头这么编排!传令下去,谁在街头胡说八道,一律抓起来!” 福海低头,说:“是!” 管家这才看见眼前人是云昭,委屈跪下,又是大哭一顿。 云昭被哭的心烦,推开了谢景墨的房间。 房间里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周边的花都被浇死了。 “你来了。” “我没事。” “不过是心中郁结,我慢慢能自己调节。” 云昭皱眉看他。 谢景墨撑着做起来,倒是笑了一下,躺了许多日,没有将军的威风,倒是多了几分柔弱书生的样子。 他探了探身子,想要去给云昭够椅子。 可身子虚弱,才刚一动作,就大喘气! 第255章 祖宗 “哎呦,祖宗,”高副将看不过去,立即给云昭搬了个椅子,“你就别动了,真要是一口气没缓和过来,死了,回头外头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 谢景墨就不说话了。 眼神留在云昭的身上,眼底里透着一股子直白的眷恋。 高副将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劲,自己随意找了个事情往门口站了出去。 “你……喝茶。”谢景墨轻声说。 云昭淡淡,“我不用。” 谢景墨笑了一下,“嗯,没想到你今天会来看我,有些狼狈了,那日原本是你婚礼,没想到还是被我搞砸了,实在对不住,后来呢?婚礼继续举行了么?” 这话问的实在心机绿茶。 那一日谢景墨用血祭了她婚礼,她倒是如何举行。 “没有,”云昭说:“等谢将军好了,麻烦你亲自给我跟幕城延准备婚事。” 谢景墨笑起来,“那我这辈子也不愿意好起来。” 都到这种地步了。 谢景墨依旧不愿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愿意让她成为别的男人的人。 违心的也不行。 一句都不行。 即便他清楚,云昭此刻说的是玩笑,但是他依旧寸步不让。 屋内安静下来。 谢景墨看着云昭,轻声说:“从前,你在我面前总是许多话,我总想着办法,让你话少一些,后来,你话越来越少,我却总想着,如今你也不过刚刚二十,正应该是如同其他姑娘活泼的年纪,这事,怨我。” “对不起。” 云昭表情没有情绪,“这话,你说过了,我也收了。” 谢景墨掀起眼皮,“那你原谅我了么?” 话落。 谢景墨轻轻的摇头,“别原谅我,我为你这一剑,是我心甘情愿,不为弥补,我对你的不好,这辈子也偿还不了。” 其实,谢景墨更想说。 有恨才有爱。 如今云昭不爱他了。 若连恨都没有了。 那对云昭来说,他就是一个陌生人了。 他怕她很他,可私心里,也绝对不希望云昭把自己当做陌生人。 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她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恨也好。 怨也罢。 他都认了。 云昭沉默的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了。 走出去几步,谢景墨在身后虚弱的问,“你还会来吗?” 谢景墨看着云昭的背影,卑微祈求,“你如果有时间,能不能偶尔抽空来看看我,不用每天来,只要偶尔来就可以,让我有一点盼望,觉得自己还活着,可以吗?” 云昭站立几秒,最终什么话都没说,抬步走了。 高副将在后头看,问谢景墨,“云昭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云昭从谢景墨这里出来,去了一趟幕城延的府里。 从那一日谢景墨中剑后,他就跟比之前进宫的次数少了。 云昭陪着他吃了顿饭,幕城延笑着送他出门。 云昭的马车路过茶馆的时候,听见里面在说书,底下有人窃窃,“听闻——如今谢景墨好男风!他们府里的年轻男子都散了,听说管家正四处给谢景墨找人呢。” “啊,好可怕哦!那我们日后出门是不是要戴帽围了?否则若是被谢景墨看上了,可怎么好?我们家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 云昭微微掀起车帘,一眼看见了车外男子嘴角边的大痦子。 云昭:“……” 高副将翻了个白眼,“外头那都什么货色啊,谢景墨就是眼光再差,也不至于啊,外头的疯言疯语真的是叫人生气!” 云昭沉默下来。 她知道,流言从来都不会在暴力下制止。 只会从台面搬到下台罢了。 她垂了垂眼眸。 次日。 太医院来说,谢景墨的病情有了变化,让云昭过去。 云昭去了。 彼时,一整个将军府里,只剩下管家一人。 管家匆匆熬药,从匆匆出来倒茶,岁数大了,手忙脚乱的,差点把自己摔死。 “人呢?”云昭皱眉问。 “都走了,”管家一脸的兵荒马乱,“都不愿意来将军府,外头的传言太难听了,也都怕。” 云昭闭了闭眼睛,对高副将说:‘从宫里叫点人来。’ 高副将一言难尽的看着云昭,“叫宫里的公公来,那外头得怎么传啊?我都不敢想,还是别了吧。” 谢景墨在里头轻轻,“算了,我不用人伺候,日后,你多来几次就好,我自己能行。” 说着,拖着病弱的身子,起来熬药。 高副将啧啧好几声,过去帮他。 病了许多日,身形消瘦,到真真是一副极可怜的样子。 谢景墨这里没人伺候了,外头的人多流言蜚语,外头的人探着头来瞧,一脸的看戏模样。 云昭处理完朝中事情二日会来一回。 谢景墨没事做,披着外衣坐在门口等人来。 脸颊凹陷下去,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叫外头路过的看了都觉得不忍心。 高副将吃着新鲜的荔枝,看了眼谢景墨,“这苦肉计,云昭吃不了多久哦。” 谢景墨嘴角苦涩勾笑,“那我就让身上的伤好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甚至—— 可以一辈子不好。 高副将嘴里的荔枝掉出来,“怎么好的慢一点?你这一次很奇怪啊,用了什么办法?怎么能让云昭都察觉不出来?” 要不是谢景墨在他面前不装,他压根也都看不出来谢景墨在故意延长自己的病痛。 “也不是装,我在她面前,能怎么装?她那么厉害,我也不过是表面上把自己弄的弱一点罢了。” 谢景墨迎着风,咳了几声,夕阳落下。 这一日,云昭没有出宫。 谢景墨拢了拢外衫,走回了房间。 夜深。 “将军,这东西吃多了伤根本,您本来就——这可怎么得了啊。” “而且,云姑娘要是知道了,必定生气,你这样折损自己的身子,又何必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谢景墨把一小包药粉倒进茶水里想也不想直接一口喝下。 他把空杯子递给管家,低声说:“你不懂,若我来了,她——” 就要嫁给别人了。 如果结局依旧是这样。 那么他宁愿当初被一箭射死了。 高副将说,爱是宽容,也是成全。 可他,做不到…… 第256章 她出事了?! 谢景墨依旧日日在门口等。 可云昭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高副将来得也少了。 这一日,谢景墨实在熬不住,披着衣服远远的躲在幕府门口,就为了看一眼云昭。 可许久都不见人来。 一直到宫门下钥了,也依旧不见人来。 谢景墨觉察出不对劲,去了宫门口,跟门口的守卫攀了交情,才算把高副将叫出来。 “怎么了?”谢景墨问。 高副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什么怎么了?” 宫门外,不好说云昭名字,谢景墨不愿意开口叫太后二字,指了指宫门里头,“她,怎么了?” 高副将,“最近忙,是没什么空去看你,你自己好好的呗。” 没空去看自己,可以是托词,也可以是借口。 但是云昭不可能没空去看幕城延。 这里面一定有事! “是发什么事情了么?”谢景墨很敏锐。 高副将抿了抿唇,这一次意外的口风很严,“没事,你一个伤患在家好好养伤,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说完,高副将摆摆手,火速进去了。 谢景墨要进门,门口的人拦着,“谢将军,抱歉,宫门下钥了,你要进去明天早一些来。” 谢景墨心头燃起不详的预感。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而后利落转头。 他去了军营,找了林副将。 “你来做什么?”林副将说:“我手里忙,没空跟你掰扯别的。” 谢景墨立即拉着他,“是不是宫里出事了?她出事了?!” 林副将一甩手,谢景墨就踉跄两步,差点没张站稳。 “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可现在不是怪我的时候,日后你要杀要剐随便,你现在就回答我,她是不是出事了?!” 见林副将不说话,谢景墨压低了声音,将姿态降的极低,“算我求你还不行吗?难不成还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行,我给你跪下了。” 说罢。 谢景墨当真要跪下。 林副将皱眉,扶了一下。 “你快跟我说啊!” 林副将这才皱眉道,“云昭当太后这几年一直不太平,陈皇后的族人一直觉得,先皇后的女儿怎么约长大越像陈皇后,而如今的皇上,跟先皇后反而越来越像,他们心里早有猜测,从中诸多试探。” “可一直没有寻到猫腻,虽然心中有困惑,可也算没露到表面上来,可这几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产婆,说当初两位皇后换了孩子,如今的皇上是先皇后所生!” “陈家人自然不愿意替他人作嫁衣,只言云昭骗了所有人,这个事提出来好几天了,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皇上始终是先皇的孩子, 对其他人并无不同,可陈家人炸了,他们一直以为的,尽心竭力扶持的皇上居然是别人生的,他们心中愤懑,居然要反! 如今逼着云昭自己写下罪己诏,要让云昭从太后的位置上退下来!” 谢景墨皱眉,“那先皇后呢?他们家人呢?” 林副将说:“他们家人自然喜悦了,白白掉了个皇帝落在他们家,他们心里高兴,可自然也希望没了云昭这个太后把持着,这样他们好扶着自己家人上位,横竖,这个皇帝是固定死了的。” 林副将说:‘如今云昭腹背受敌,我如今只等着云昭招呼,就冲进宫里,所以你别来碍事!’ 谢景墨眯起眼睛,咳了几声后,说:“不够,” 林副将看过去。 那一刻,谢景墨心慌的厉害,他的手在颤抖,唯恐自己思虑不周,就会一败涂地。 “不够。” “你着急边塞之前兄弟,把这些人集合起来,另外,不能仅仅只靠着他们,如今大家都在观望,一定要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的话,一旦发生宫变,日后修整必定诸多艰难。” “我立即写信,着急西南这些年跟随我的十万大军,让他们调兵遣将,回京一万,另外,临城城主的信我也一起写了,他那边太平,我让他们调遣人马三万,加上边塞旧部,里外里七万,足够打赢这一场战役了!” 林副将看着谢景墨。 虽然这一刻的谢景墨虚弱的像是风中残烛。 可他好像又看到了边塞时期,意气风发的谢景墨了。 “可两边的人马抵达京都,最快也要十日,受得住吗?” 谢景墨眸色坚毅,“守不住也得守!我立即召集京中旧部,另外我去见一趟我的舅舅郭涛,他手底下有一批精兵,只要愿意帮忙,拖个十日不是问题。” 林副将眯了眯眼睛,“郭涛?郭媛媛的父亲啊?他现在避你不及,能帮你?” 谢景墨沉默许久,“他之前,要嫁女,对我百般笑脸。” 林副将说:“可不是说了么?郭媛媛已经嫁人了,除非,他还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嫁给——” 后面的话。 林副将全数吞没在口中。 “你……” 谢景墨点点头,“他家还有一女,早年高烧,坏了脑子,郭涛如今岁数大了,最是牵挂自己百年后,这个孩子如何安置,我若承诺,照顾他这个女儿,他会应我。” 林副将一脸复杂的看着谢景墨。 没料到,谢景墨会愿意为云昭做到这种地步。 “你——从前不是最要面子的么?” 谢景墨嗤笑一声,“面子算什么,如今我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她平平安安。 从前,他觉得爱一个人是占有。 可如今。 他真真实实的觉得。 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好,希望她—— 心想事成! 谢景墨拢了拢衣摆,大步出去。 那一日风大,吹动衣摆,鼓起很大一个幅度。 林副将看着走远的谢景墨,深深叹气。 谢景墨当晚就去见了郭涛。 说了来意。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照顾我二女儿?只求我把手里精兵给你?” “对。” 郭涛确实心动了,为人父,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 他顿了片刻,“你要如何照顾?” “以什么身份照顾?” “我如何信你,能照顾好我姑娘?” “我怎么知道,日后成事,你不会反悔?” 郭涛不是吃素的,一字一句,逻辑清楚,毫无破绽。 几句话,把谢景墨逼到了死角。 第257章 君子一诺千金! 双方都是人精。 也都知道,彼此要什么。 郭涛端着喝了口水,而后,客厅里沉默下来。 谢景墨咬着牙,“我说了会照顾你表妹,我就一定会照顾,表舅是信不过我吗?” 郭涛轻轻一笑,“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知道,你向来一诺千金,可你未来的妻子会如何,这就无法保证了,都是男子,家里有了女主人,后宅的事情自然都归于未来的女主人了,到时候,景墨即便有心看顾,也不可能日日守在身侧,不是吗?” 谢景墨盯着郭涛老谋深算的脸,低怒道:“你也知道我那方面不行,未来怎么可能娶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是吗?”郭涛笑起来,又喝了口水,“若是你心中对未来毫无期盼,又怎么会深夜前来?未来局势如何,对你来说,并不妨碍不是么?所以,你此番匆匆而来,不是为朝堂,是为一个人。” 谢景墨知道瞒不过郭涛。 郭涛淡淡一笑,“我猜对了,所以这样的话,我便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你。” 跟太后争地位,那不是奇蠢无比么?! “你想多了,我不过觉得边塞七年,她跟着我不易罢了,你若不放心,”谢景墨咬了咬牙,“我愿意娶了表妹,做我王府王妃。” 郭涛闻言,眼睛一亮。 “行!既然这样,我信你!” “不过今晚,你要跟我女儿洞房花烛。” 谢景墨无奈,“我那方面不行,你让我怎么……舅舅求您别为难我。” 郭涛撇了撇嘴,“行吧,你写个告示昭告天下,日后局势稳定,你来把人给我带回去。” 谢景墨匆匆写下告示,把精兵带走的时候,郭涛看着谢景墨认真的说:“你喊了我十几年的舅舅,我心中唯一这个牵挂,我如今豁出去了把精兵给你圆你心愿,你若日后负我,我不会放过你!” 谢景墨点头,“舅舅放心,君子一诺千金!表妹的后半生我一定照料仔细!” 谢景墨知道这些精兵郭涛有多仔细养着,如今给了他,算是为孩子算尽了筹谋。 他领兵摸进了宫里。 云昭跟幕城延被关在了一处。 他翻墙进去,云昭诧异的看着谢景墨,“你哪里带了这么多人来。” 谢景墨抓着云昭,转头对幕城延说:“跟上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小时候,我总来母亲宫里玩,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地方。” 谢景墨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太监房间。 手放在隐蔽的一块石板上,石门哗啦一声,两门打开出现一道密道。 “里头我提前准备了粮食跟食物,云昭你跟幕城延在里头带上十五日足够了,十五日后,若我没有来开这道门,那你们就顺着这条道走到头,通往的是京城外,”谢景墨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金子,“这些钱,够你们在里子拐富足一辈子的了。” 谢景墨说完。 停顿片刻。 片刻后。 他看向云昭,声音忽然轻了一些,“当然,若你觉得这个太后做的厌倦,想跟幕城延归隐,那便不必等到十五日,你们直接顺着这条道出去就行。” “你只有十五日可以想,”谢景墨说:“这外头,一切事宜我来扛!” 谢景墨要摁下密室机关时,视线从幕城延转移到幕城延的身上。 他顿了顿后,对幕城延说:“之前,我总不甘心,总不放手,如今我护你周全,算是谢你,若她要走,你欠我这条命,得记得对她好一辈子,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石门缓缓合上。 云昭看着门外的谢景墨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不复当年,如今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却说要护她? 云昭觉得可笑, 却笑不出来。 石门内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云昭知道,外头局势紧张。 幕城延看着手中的水壶,抬头看着云昭,许久后说:“昭昭,你想过吗?” 云昭抬起头。 就听见幕城延说:“此刻就跟我回去,回里子拐去,刚刚,谢景墨的意思,便是由着你选择,如今选择在你眼前,你要留下,还是跟我走?” 幕城延如今没了一身的武艺,越发倦鸟归林 云昭早就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幕城延一刻都不会在京中呆着。 他是骄傲的摄政王,曾经一身好武艺,如今只能被养在这后宫中。 他心里难过。 云昭也觉得难过。 可这一局面,她破不了。 幕城延又说:“其实,今天发生这些事,我还觉得挺好的,有些事情终究要面对,不是吗?之间没有选择,如今有了,谢景墨会周全好,如果你跟我回了里子拐,他会掩盖好一切,我们回到里子拐,就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像一对寻常夫妻,这样——不好吗?” 云昭抿唇。 许久后才说:“或许很久的之后,可以,可是如今,不行。” 谢景墨为了她在外战斗,无论她如何想,断没有丢了人自己一走了之的做法。 另外,那些自己安排在朝中各部的人,若自己走了,都会受到牵连。 高副将。 福海。 林副将。 谢景墨。 边塞的许多兄弟。 “抱歉,我现在——不能走。” 幕城延笑一下,“我还以为,你会迟一点拒绝我。” 密室内安静下来。 云昭叹气,对幕城延说:“战场内,无关情爱,皆是义气,谢景墨对我有义气,我便不能舍弃他,你在这里安心等着,几日后,我来接你。” 云昭说完,就要摁下密室机关。 身后幕城延幽幽的说:“昭昭,可我怎么觉得,你永远不会跟我走了呢?” 云昭浑身一顿。 手放在机关上。 幕城延说:“我觉得,你若从这里出去,便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是我的昭昭了。” “你能不能——别出去?” 幕城延低声,近乎哀求。 云昭停滞许久,许久后,她手上力道往下加重。 石门缓缓打开。 云昭的声音混杂着石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幕城延,对不起。” 第258章 外头危险! 陈家势力在京中强大。 如今逼宫早有预谋,云昭虽然不是全然没有察觉,可她上位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强势抵抗。 “云昭,你从太后的位置上退下来,交出皇帝印玺,日后囚禁永康宫,永生不得外出,只要你应下了,今日就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陈家人围困外围,谢景墨带着郭涛的那些精兵守住内里。 福海看见云昭出现的时候,眼神狠狠颤抖。 “谢将军不是说,把您安置好了么?您如今怎么出来了?外头危险!” 谢景墨猛然转头看见云昭时,第一眼差点乱了分寸。 低怒,“你出来做什么?!” 云昭往前一站,站到守着入口的士兵们面前,“我是云昭,亦是当今太后,如今有贼子以下犯上,如今已请外援,需各位全力支撑,日后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是我今日承诺!这里就拜托各位了!” 这话一出。 众人眼里立即迸发光亮! 齐声高应,“是!” 云昭点点头,而后看向谢景墨,“你要叫人替你卖命,终归人家是要图一些什么的,你不过一个将军,名不正言不顺,得我出来做出承诺,才算正当。” 谢景墨当然知道。 可—— “这外头危险!” 云昭叫人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其中,眸色凌然看着外头,“我是当今太后,我如今就坐在这里看着,看着这个乱臣贼子最终是何下场。” 陈家人明白云昭一定是去请外援了,他们企图攻进来,可郭涛的精锐确实强悍,他们一时之间进不来。 之后,之前边塞的兄弟从外围支援,陈家一时之间无法立即攻进来。 夜深了。 云昭坐在太师椅上。 谢景墨看了她一眼,“累不累?累的话,进去休息一下。” 外头的人可以休息,可里头的人需要随时防备,深夜偏偏是最好的进攻掩护,这一点,谢景墨知道,云昭也知道。 云昭喝着茶,看着天上明月。 谢景墨沉默了片刻,“我还以为,你会走。” 云昭看了他一眼,身子孱弱,不似当初在边塞威武,可眼神始终坚定,似会豁出去命来护着她。 夜一点点的深了。 陈家没有意外的发动了自围困以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势。 此后,每半个小时再发动一次。 轮流反复,里头的人铁打的身子也疲累不堪。 第五天的时候,里头的人已经撑不住了。 只有谢景墨,一身红色的披风铠甲,站在云昭的前面,似要阻挡一切外来进攻。 第八天的时候,外头的门已经彻底碎了。 两方终于面对面的对峙。 云昭坐在其中,陈家人恶狠很的看着云昭,“云昭你这个毒妇!居然设计害死陈皇后,还设计了这么一出,自己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你不得好死!” 云昭眸色淡淡,看着为首的陈家人。 成王败寇,她无需多言。 战场上,只能用实力说话。 陈家要冲进来,地面忽然塌陷,他们陷入了云昭设计的机关中困顿其中。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剩下的,就只有生死搏斗了。 谢景墨转头对云昭说:“你先去地洞找幕城延,是要时日,外头的人一定会来支援,如今周旋之后,只差一日,只需要一日,你就可以得到你要的!” 云昭却依旧一动不动。 谢景墨急了,“云昭!你听话!这些人是冲着你的命来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看的出来,”云昭终于开口,她看向谢景墨,“我很谢谢你如今站在这里,可这是我要面对的,我也没有在战场上丢下兄弟们的做法,若我命还如此,我也绝不挣扎。” 云昭眸色坦然。 谢景墨紧紧握着长枪的手缓缓一松。 而后。 像是泄气了一般。 “我总也说不过你。” 片刻后。 谢景墨握紧了长枪,“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好!兄弟们,我们跟太后共进退!!誓死守到最后一刻!” 众人齐应,“是!” 一时之间斗志昂扬。 意外的,他们撑了十天,援军来的时候,云昭从容矜贵的从位置上站起来。 她睥睨跪在地上的陈家人,冷冷说:“拖出午门,斩首示众!” 这是作为太后应该有的杀伐果决! 那一日,所有人都得到了嘉奖。 战乱过后的皇宫一片血腥,四处都是尸体,烟火蔓延,烧红了一片天。 云昭处理完所有的事情,谢景墨还没走。 云昭掀起眼皮看他,“你是想倒在我这里吗?” 谢景墨撑了十天,如今已经是身体极限,原本就弱的身子,如今摇摇欲坠。 谢景墨笑了一声,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看起来,显得破碎。 他手里的长枪握在手里,支撑身体,许久后,他笑起来。 可不等笑完。 身子重重往后倒。 整个人砰的一身倒在了地上。 昏迷了过去。 夜深了。 太医跪在云昭面前,“谢将军之前的毒没解,如今身子损耗太重,需要仔细调养,否则日后恐怕留下病根。” 云昭看了眼闭眼皱眉的谢景墨,低声说:‘多叫几个人来,晚上轮流看护,别出什么事了。’ 众人应,“是。” 云昭退出去,婢女伺候着睡觉的时候,云昭忽然顿在床边。 许久后,她下了床。。 外头福海不解,“太后,都这么晚了,您去哪里?您等等啊,老奴给你拿一盏灯。” 云昭去了之前谢景墨带着她跟幕城延去的密道。 摁下机关,里头暗黑一片。 她走进去,喊了声,“幕城延?” 毫无回应。 云昭又喊了一声,福海把密道里的蜡烛点燃,里头空空如也。 云昭站在其中,怅然若失。 幕城延走了。 “太后,这里有一封信,似摄政王亲笔写的。” 云昭接过那信,展开。 幕城延洒脱的字眼映入眼帘。 “昭昭,我走了,这次回来,我深觉自己对你再无用处,这一次逼宫,我再一次深有体会,所以我走了,不要难过,我会在里子拐等你,若你有一日想回来,我会带着最新鲜的莲蓬来迎你。” 幕城延笔。 谢景墨要娶郭艾艾。 郭涛被刺死——做一个设计。 石门打开,留下一封信,我会永远在里子拐等你,幕城延走了。 第259章 婚约 那一日,云昭在那密室里坐了很久。 福海叹息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谢景墨来的时候,云昭都没有发觉。 等到谢景墨抬手那过那张纸,云昭才掀起眼皮。 谢景墨看了几眼,说:“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从前我不懂情爱,我喜爱你,可不耽误我觉得你跟幕城延遗憾,可昭昭,你们不是一路人,我想幕城延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走的。” 云昭没好气的拿过那张纸。 然后又听见谢景墨说:‘他跟你不是一路人,可有人会跟你是一路人,会有人你要去哪里,他便跟着去哪里。’ “昭昭,你不是池鱼,你不应该被困顿在小小的里子拐,你有才能,有抱负,有坚韧,你的能力应该服务更多的东西,这才是你。” “你就应该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成为敬仰的存在。” 云昭懒得听,起身要走。 谢景墨就跟在后头,“再说了,新鲜的莲蓬有什么好吃的,你若喜欢,后花园日后我给你种一园子,成不成?” 云昭在前头后,谢景墨就在后头跟。 福海跟高副将跟在后头。 福海摇摇头,“谢将军实在不会追姑娘,太生涩。” 高副将呵呵一笑,“能让他如此放下身段已经不易了、” 福海也跟着笑,“到底是少年时的情谊深厚,死都不愿意放手的人,日后也应该不会走散。” 高副将扯了一抹笑,两人抬步跟上去。 谢景墨说要种莲蓬,还真给种了,自己赤脚踩进池塘里,挥着手跟云昭大喊,“这片池塘的都给你中满,喜不喜欢啊!” 云昭跟大臣路过,觉得丢脸,当做没听见。 大臣们呵呵一笑。 完全不把谢景墨放在眼里。 毕竟,一个失去男性功能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总比外头的那些妖制男子要强上许多。 之前那个幕城延来的在时候,他们就颇为担心,这个人城府很深,太后又正直年轻,要是稍一不慎太后怀孕,那难免会不想自己日后的孩子继承大统。 那到时候也就麻烦了。 如今谢景墨这样的就很好。 众人乐呵呵的随着谢景墨自由出入,也没人说闲话。 一池塘的莲花种下去,风一吹,吹起一波花浪。 高副将笑着看着谢景墨的侧脸说:“最近见你身子好了许多,看来是心情好了,身子也好了。” 谢景墨点头笑,“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是幕城延走了,我的身子自然就好了,哈哈哈!” 两人惬意时。 福海匆匆远远跑来,几乎跑掉了脚上的靴子。 两人在这里笑话他。 “福海,你这急性子,怎么做什么都这么着急呢?” “就是啊,慢慢走,慢慢说,”谢景墨递出手边的刚刚摘下来的莲蓬,“新鲜的莲蓬你试试。” 福海哪里顾得上吃,哎呦了一声,把一张纸递出去,“将军,您心可真大,这个时候了,还吃的下去,赶紧瞧瞧吧!出大事了!” 谢景墨笑话福海夸张。 如今在他心里,只要幕城延这个竞争对手走了,还有什么大—— 谢景墨脸上的笑意在看见纸上的字之后,彻底滞住。 高副将困惑伸头一看,“我去!你什么时候承诺的这个东西啊?你可赶紧拿好吧,别叫云昭看见了!刚刚对你有点好脸色,这东西一出去,你什么也没了,我真服了你了谢景墨,你怎么这么能搞事呢!” 谢景墨最近太快活,完全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他急急的问,“这纸云昭没看见吧?” 福海匆匆摇头,“没有啊,我怎么敢,不过郭涛郭丞相说了,如今事成,他在家中折好日子,到时候将军亲自迎亲,还说了,丞相嫁女,排场不可小,让你宫里的事情结束后,尽快去府里商议。” 谢景墨的脸垮下去。 高副将一拍脑门,“我就说郭涛那老小子怎么这么好,把藏箱底的精兵都给你搬出来支援了,原来是你答应了这破事!可我记得,郭家郭媛媛已经出嫁了啊,他叫你二娶她闺女啊?!是不是人啊?!” 谢景墨脸色幽幽,“不是、” “不是?”高副将,“不是郭媛媛?” 福海在一旁咽了咽口水,“听闻郭丞相家又两女,二女脑子不清楚,吃饭都要人喂,不会是——” 谢景墨点头,“嗯,是她,郭艾艾。” 高副将:“!” 福海:“!” 高副将:“这,这怎么行啊?!你可是将军,而且你跟云昭刚刚关系缓和一些,你,你,你……” 谢景墨一脸颓丧,“用了人家的兵,那怎么办?而且,我当时着急,给他写了一张保证书,还有一张摁了手印而公告,里面写着,来日娶郭艾艾为妻,一生一世,绝不纳妾。”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你……”高副将咬碎了牙齿,也想不出办法来。 福海在一侧,急的眼睛都冒火,“郭丞相还说了,如果谢将军忘记从前承诺,他不介意找太后主持公道,还说,今日将军失信于他,日后如今领兵,让手下人信服?” 高副将啧啧,“这个郭涛,到底是不是你舅舅,这一招实在是致命,怎么办?” 话落。 云昭下朝了,从对面徐徐而来,在一片花海中嘴角挂笑,美的不可方物。 谢景墨心里一边欢喜,一边挣扎,跟油煎一般。 高副将低声说:“先不说,试试能不能解决,先瞒着。” 谢景墨晦涩起身,咬了咬牙,“吃完饭你跟我去一趟丞相府。” 高副将点头。 饭吃完,两人立即溜了。 云昭还没吃两口呢,看着两人匆匆忙忙的背影,不解地问福海,“他们今日有事?” 从宫变之后,宫里许多地方要修葺,高副将跟谢景墨就拦了这个活,到点了就来云昭这里蹭饭。 平日里,这两人没个两大碗根本吃不饱。 今天两人总共没吃五口。 福海尴尬一笑,“听闻午门修葺有些需要整改之处,高副将跟将军挂心,想来是过去了。” 第260章 不能,你得先说什么事。 两人直接冲郭涛的丞相府。 远远过去。 门口的人看见谢景墨,高呼一声:“姑爷!”差点让谢景墨跟高副将当场倒地! “姑爷,老爷在里面等您很久了,您是来跟老爷商量娶亲细节的对吧?我是咱们府里的管家,您叫我老李就可以了,之后您跟二小姐的婚事,采买事宜我会亲自动手的。” 谢景墨牵强扯笑,“那个……现在叫姑爷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您不是已经答应老爷事成之后,迎娶我们二小姐的么?我们二小姐知道自己要嫁人,可高兴了!” 这位管家笑眯眯的指了指远处的凉亭,“您瞧。” 高副将跟谢景墨转头看过去。 只见凉亭里石凳上坐着一个女子,背影看着婀娜,高副将低声对谢景墨说,瞧着还不错。 谢景墨皱了皱眉头,“我心里有人,你清楚,别添乱。” 这话刚刚落下。 对面凉亭里的人转头过来,她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女子低头笑着,一脸认真的看着怀里的枕头,“宝宝,宝宝,我的儿子,我的闺女,日后要生好多宝宝。” 身边的婢女笑着说:“日后您跟姑爷成亲了,会生更多的宝宝的。” 那女子笑起来,嘿嘿一声,抱着怀里的枕头一个劲的抖着手,“娘亲哄你睡觉,我们一起等爹爹回家。” 婢女点头,“对,小姐,您跟公子一起等谢将军回家。” 高副将:“……” 谢景墨:“……” 管家嘿嘿一笑,领着两人去见郭涛。 还不等走近呢,郭涛已经出来迎了,开口就是:贤婿! 两人刚要开口。 郭涛已经拉着谢景墨的手,把人往里带。 走进去之后,才知道,郭家上下左右的亲戚都来了! “是这样的,贤婿,我家二女儿自小备受宠爱,如今出嫁,我家依旧不舍,所以我跟祠堂宗老商量了,让你跟艾艾上我郭家族谱!今日正好在商议,不巧你来了,那这日不如撞日,你跟艾艾的名字直接往上写吧!” 谢景墨跟高副将整个傻眼。 他们来,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这就要上族谱了?! 这—— 郭涛笑笑,“贤婿不用觉得有压力,也不用觉得惶恐,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瞧,上次宫变,我家表兄的孩子,为了太后可是断了一只手臂的,如今还在修养。” 谢景墨跟高副将看过去。 确实看见一生面孔,宫变的时候也确实勇猛非常,谢景墨看了眼他空荡荡的手臂,要说出口的话,滞在了嘴边。 “无事,不过一条手臂,只要艾艾好,我们家族好,别说手臂了,就是我这条命豁出去,都值!” 因为这个,郭家这位儿郎得了个爵位,喜大普奔,高兴的整日乐呵呵的。 可不论如今得了什么好处,当初人家是实打实的帮了忙的。 做人,不能过河拆桥。 谢景墨一脸的苦涩,什么话都没说,任由他们纷说,匆匆被高副将拉着逃走了。 郭府门外,高副将大喘气! “我天,这要是再不出来,他们郭家人都恨不得你跟那郭艾艾当场拜堂了!”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绷紧的脸色,叹气,“你说说,你这都什么事啊,现在全完了!我看郭家是赖上你了!” 郭艾艾脑子坏了,谢景墨虽然为人桀骜,可郭家是有亲戚的,加上谢景墨这个人自来正直,整个京中都知道的事, 否则郭涛之前不会想要接连把家族里的孩子介绍给谢景墨。 如今有这样的好事,可以把郭艾艾嫁给谢景墨。 郭涛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开心,快乐! 他最近最常最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日后我就算是死了见到艾艾的娘,我也有脸跟她说,这些年,我算是为女儿筹谋耗尽了心血!’ 郭涛人逢喜事,走路生风。 在他心里,谢景墨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不过要点压力罢了,再说了,之前的保证书还捏在手里呢,谢景墨他跑不了。 相较于郭涛的人逢喜事,谢景墨是就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垂着眼,耷拉着眉。 看着云昭,悲惨的问,“昭昭啊,若是那日宫变,我为护着你死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云昭在看折子。 谢景墨就坐在下头的软垫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云昭看了他一眼。 最近这人孔雀开屏,今天出去一趟,回来就这个样子。 她看了一眼,又低头看折子。 “会不会啊?”谢景墨执着要一个答案。 云昭提着笔,随意道,“或许会吧,宫变这么大的事情,要日日以此为鉴,顺便想到你,也是有的。” 谢景墨闻言,大喜! 而后,想到郭涛跟郭艾艾,又一脸的大悲! “早知道,还不如死了呢。” 云昭笔尖一顿,盯着谢景墨的侧脸,“什么意思?” 谢景墨呵呵几声,“没,没事,就开个玩笑嘛,好笑么?”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古怪的脸色,垂眸,“宫门要下钥了,早点回去,别赖在这里。” 谢景墨垂头丧气,“哦。”他起身,没什么诚意的拜了拜,走了出去。 夜深了。 云昭忙了很久才处理好当天公务。 一抬眼,看见门口站着人。 “你不是回去了么?”居然是谢景墨。 谢景墨叹气,“啊,有点不想走,走到宫门口,又回来了。” 云昭隔着微弱的烛火,一旁伺候的福海已经靠着柱子睡着了。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谢景墨咬了咬牙。 不知道如何开口。 主要他现在有点怕。 真的怕。 怕云昭。 怕自己说了,云昭会欢天喜地的帮他筹备婚事,庆祝人生少了一个祸害。 也怕说了,自己再也进不来这宫殿里,看不见她。 谢景墨惊愕的发现。 他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一个人。 连父皇都不曾。 这一刻,谢景墨忽然顿悟,这份怕,原来叫在意。 是深入骨髓的喜爱。 “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能保证不处置我吗?” 谢景墨想要一块免死金牌。 云昭看着谢景墨,“不能,你得先说什么事。” 第261章 那你行,你上。 谢景墨犹豫了一下。 在说跟不说之间犹豫。 最后,源于心里的怕,跟爱,胆胆怯怯的说了。 屋子里陷入沉默。 片刻后,云昭看着垂头丧气的谢景墨,“自己能处理吗?” 谢景墨男人自尊心作祟,说了个:“能。” 云昭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行,那你处理。” 等人走了,福海才缓缓睁开假寐的眼,无语的跟谢景墨对视。 “将军啊,那么好的机会,您要脸做什么?郭丞相多么难缠,他女儿若是个好的也就算了,如今是见了兔子不撒嘴的状态,太后主动开口问,您不赶紧顺着网上爬,现在好了,您自己处理吧。” 福海摇摇头,“哎——其实娶郭艾艾也不错的,至此之后,郭涛绝对一心向着你这个好姑爷,也算便宜事。” 谢景墨哭丧着个脸,“我不要这便宜事啊!谁爱要,谁要!” 高副将嘿嘿的笑,拍了拍谢景墨的肩膀,“再告诉你个好事呗。” 谢景墨看着高副将那贱兮兮的脸,只觉得如临大敌,他身子后仰,下意识的问,“什么?” 高副将笑着说:“鉴于郭涛四处宣扬你是他的乘龙快婿,前朝的那些老家伙都觊觎云昭身侧的位置,都想着推荐自家人呢。” 毕竟如今是云昭把控局面。 皇子不过四岁,而且体弱多病,一天吃好几趟的药,根本不可能掌控朝政,所以那些老家伙,自然都把目光放在了云昭的身上。 若能够推荐自家人上位,那未来前途一定是大大的。 “什么?!”谢景墨大惊,“这些人是当我死了吗?我这人还在这呢!” 高副将摇头晃脑,“可郭涛已经四处宣扬了,我估计现在半个京城都知道你跟郭艾艾的好事了,我估摸着不出半日,也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高副将笑起来,“人还都说,是郭艾艾亏大了呢,毕竟你没有那方面的功能了嘛,人家傻,可人家起码齐全,不是?” 谢景墨都没空搭理高副将,直接拔腿就往外走。 高副将在后头叫,谢景墨都没停步。 谢景墨直接去了郭府。 这一次直接开门见山。 “我不能娶郭艾艾,”谢景墨给郭涛直接跪下,“舅舅,我心里有人了。” 郭涛自然知道是谁。 可他依旧反问,“谁?” 他打定的就是谢景墨敢爱不敢说。 倒不是谢景墨怕自己的名誉,而是郭涛明白,若谢景墨真的心爱云昭,就不会拿当今太后的名誉来开玩笑。 果然。 郭涛这个谁之后,谢景墨沉默不语。 郭涛老狐狸一个,直接对谢景墨说:“你心里有谁?你若要说是林如玉,那她已经死了,若你说还有别的女子,可以,你说出来,舅舅也不是不愿意成全你的人,你说出来,我瞧瞧到底是谁,我也好去为你这个大外甥说亲!” 谢景墨沉默不语。 郭涛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你若不说,那就是没有,所以说不出,你就是瞧不上我家艾艾,你就是背信弃义小人!” 郭涛说完,冷冷的盯着谢景墨,“当初你的保证书还捏在我手里,你若执意不愿意履行承诺,我也没办法强迫你,不过,我保证,只要你说一个不字, 这份保证书立马会传遍整个边塞跟西南地区,我就是要叫你的下属们都看看,看看你这个威武大将军是如何言而无信的,也叫所有人明白,你不堪信任1! 彼时边塞敌军以为你名誉扫地,趁机来犯,你说到时候,边塞要因为你死多少人?西南刚刚平稳的战役会因为你而起多少争端?” 郭涛老谋深算。 他不算计谢景墨。 他算计的是谢景墨身后的将领,算计的是谢景墨在意的出生入死的兄弟,算计的是谢景墨对云昭的在意。 如今云昭是太后,国家安定,是太后的荣誉,国家兴衰,是太后的责任,日后载入史册,必定毁了云昭一生。 郭涛赌谢景墨不敢跟自己赌。 果然。 谢景墨长久的沉默下去。 “景墨,你是好孩子,舅舅不想也不愿意为为难你,可今天为了你表妹,也只能得罪你,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为朝廷计了一辈子,如今我老了,也应该为的孩子计一计了。” 郭涛往府里走,轻声说:“你别怪舅舅。” 谢景墨在原地跪了许久,直到高副将来,才缓缓抬头。 “行了,走了,我就跟你说了吧,论心计,论口才你都不是你这个舅舅的对手,你不够狠,所以输了,知道吗?” “先回宫。” 高副将拉着谢景墨走了,走出去几步,郭家的管家叫了马车来送。 高副将扶着谢景墨上了马车。 管家在外头好言好语,“将军莫怪我家老爷,他最是无奈,否则不会找您托孤,这是涂抹膝盖的伤药,老爷叫我拿出来给您的,这东西活血化瘀最是有效,您拿回去试试。” 马车徐徐而走。 高副将看了眼手中名贵的药膏,呵了一声,“你这舅舅倒是会做人,给一个巴掌,赏一个甜枣,怪不得人家做宰相呢。” 谢景墨看着眼前的膏药,无奈叹气。 外头下雨了。 高副将掀起帘子往外看,路过茶亭,里头有人编排了一出新戏—— 将军怒娶丞相傻闺女。 高副将听了一耳朵,觉得有意思,哈哈的笑起来。 转头看向谢景墨,后者一脸的幽怨。 “行了,你又不吃亏,反正你那方面不行,你就当做去一尊佛回家供着,岂不是好?” 谢景墨板着脸,“你知道我心里有谁,别再拿这话来取笑我,我烦着呢。” 高副将笑了笑,“真烦假烦?” 谢景墨不说话了。 高副将呵呵一笑,之前在边塞,看他给了云昭太多气受,如今看他为难,他只觉得痛快。 不过也得点到为止。 否则气坏了身子可不成。 “你若真想解决。” “我教你一法子。” 谢景墨立即看过去。 高副将指了指头顶,“找她给你摆平吧。” 谢景墨皱眉,“我刚说自己能行。” 高副将闻言,两手一摊,“那你行,你上。” 第262章 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谢景墨没去找云昭。 没脸去找她。 不愿意自己的事情再去烦扰她。 自己硬抗着外头的疯言疯语,郭涛给他使绊子,他绝对不回嘴,什么话都不说,总之不能娶。 只给郭涛放过一次话,“我说出去的话,我负责,我娶不了二表妹,但是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无论您日后身居何处,我把艾艾当做自己的亲妹子来对待,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我绝对不会饿着她。” 郭涛到底是不放心。 妻子跟妹子,孰轻孰重?那不是一眼就分明的事情么? 郭涛于是有的是手段叫谢景墨难堪。 谢景墨就硬忍着。 福海都看不下去了,有心要帮着谢景墨提一句,所以,有一次在云昭面前说了一句,云昭掀起眼皮,淡淡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脸上是刚刚郭涛给的巴掌印,往日里高傲的很的人,如今倒是学会忍气吞声了。 谢景墨低着头,也不觉得难堪,只说:“我当初负过深爱的人,没有遵守要娶她的承诺,如今,又负了一人,我该打,连同之前的,都应该一起打回来。” 谢景墨说的时候,眸色幽深。 云昭沉默脸色平淡如水,“既然谢将军能处理,那么福海公公就别操心了。” 福海在一边叹气。 等人走了。 福海问云昭,“太后就当真不管了么?” “嗯,”云昭看着手上的奏折,“不管。” 这事不管,显得云昭狠心。 高副将问谢景墨,“你怪云昭么?”毕竟这事,归根究底,是因为云昭,谢景墨才招惹的郭涛。 要不是因为要救云昭,谢景墨也不至于求到郭涛的面前,按理说,这事,该云昭管。 谢景墨却摇摇头说:“不怪,这是我应得的,当初我以云昭换了五千铠甲,她也是那么自己过过来的,我如今这般,心里反而舒坦。” 高副将觉得谢景墨是魔怔了。 他转头去跟云昭说,云昭去说:“是他欠我的,如今这般还我,也合适,当初我一个人去临城,其中苦楚,我都咽下,如今也该换他了。” 高副将这才明白,那些年的不好,云昭也并没有消气。 只不过换成了今日漠视。 高副将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昭在给幕城延写信,信里说宫里的莲花池开花了,莲子很甜。 高副将却记得,那莲是谢景墨亲手种下的。 如今,云昭借着谢景墨种的莲去讨幕城延的欢心,真是世间轮回啊! 高副将去给幕城延送信的时候,扭了脚,谢景墨伸出手:“给我吧,我替她走一趟。” 高副将一脸的戒备,“当真?你别是想偷看吧?” 谢景墨一脸的真诚,“我不会。” 高副将眯起眼睛,“还是你想直接销毁这封信?” 谢景墨叹气,“之前或许会,如今我只想她高兴,你把信给我,到时候我必定给你带回回信来,这样总可以了?” 高副将迟疑了一下。 云昭跟幕城延通信,虽然现在已经不算是什么私密的事情了,可终究是不愿意外人道。 云昭如今开心的事情越来越少,高副将不希望这件事也出岔子。 “这个压在你这里,若我带不回回信,这东西算我输给你了,可以了吧?” 高副将低头一看,是一枚玉佩。 这个玉佩是谢景墨还是皇子的时候,太上皇送的,他视若珍宝,这些年始终放在身上,是谢景墨最宝贝的东西。 “你……至于这样吗?”高副将有点被吓到。 谢景墨把信拿走,把玉佩放到高副将的手里,“放心吧,我不会捣乱的,你跟她说,我快去快回,让她别急。” 说着,谢景墨策马离开。 谢景墨跑死了五匹马,才到的里子拐。 幕城延在静室里抚琴,看见谢景墨来,意外的顿住许久。 谢景墨沉默着把信递出去,自己在一边坐下,喝了口茶就出去了。 幕城延在后面问,“去哪?” 谢景墨也没说。 等到晚上,谢景墨才回来,幕城延听手下人说,才知道谢景墨去祭拜云昭的父母了,还在云昭的父母坟后中了一排的栗子树。 幕城延问他,“为什么是栗子树?” 谢景墨说:“她喜欢吃栗子,若有朝一日她来,吃到这栗子,会想到是她爹娘给的,一定会开心。” 幕城延倒是没料到谢景墨这么心细。 也回想起之前云昭在里子拐的时候,腰里的小腰包里头,总放着几枚栗子。 倒是他疏忽了。 “日后你们的回信我来送,这树我来养护。”等云昭日后来,就能吃到香香甜甜的栗子了。 当初云昭爹娘的死,他有责任! 他如今不知道做什么,能让云昭高兴,只能做这些小事,盼着日后,她也能欣慰一笑。 幕城延说:“可她未必会来,她是太后,这一生都是宫里的人。” 谢景墨的声音混杂在大雨落在芭蕉上的声音,显得含糊。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想要做什么,都会努力做成,所以,你只需要等,日后她若想回,自然会回来,到时候,你就等到了。” 过了很久,幕城延都记得,当时谢景墨脸上羡慕而悲凉的表情。 “行了,你回信吧,写好了,我回去了。” 幕城延眨了眨眼睛,“这样着急呢?” “她盼着你回信,看你的信,总也能见到一丝笑,我早一刻回去,她就早一刻笑,我便也多欢喜一分。” 幕城延的信写好了,递给谢景墨。 “外头雨大,你歇歇脚。” 谢景墨摆摆手,把回信小心的放在竹筒里,又紧贴着身子,确保不会弄湿,然后才摆摆手,“我下回再来,你好好养着吧。” 说完,谢景墨走进了雨幕中。 谢景墨很高,身量也不算小,走进雨幕中,暴雨打在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主人,谢景墨好像变了,跟之前,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幕城延看着谢景墨在里子拐外翻身利落上马。 坐稳后,细致的扶了扶怀里的竹筒。 而后,双腿夹了马腹。 马仰头长鸣一声,扬长而去! 第263章 你到底要做什么? 半个月的路程,谢景墨跑了十天就到了。 野人一般的走进宫里,把竹筒递给云昭。 上头还带着雨点,云昭抬起头,看了眼竹筒,接过去后,把信抽出来,里面很干燥,白纸上的字每一个都很清楚。 谢景墨看着云昭脸上淡笑的表情,紧了紧落在腿边的手,又松开,转头就出去了。 高副将追出来,竖起大拇指,刚要说话,就被谢景墨脸上紧绷的表情给吓到了。 “你……也不至于这一副有人走了的表情吧?” 谢景墨眼睛有点红,也不知道是熬的,还是难过的。 只知道他腮边的胡子跟从前在边塞打战的时候一样乱。 高副将知道,谢景墨这是伤心了。 给人送信,希望她高兴,可在看见她的高兴不是因为自己后,还是会难过。 “难过刚刚里面怎么不说?你这一身野人的样子,说几句卖惨的话,她兴许会心软。” 谢景墨抿着唇,他很清楚,如果云昭会心软,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他知道。 云昭不会。 他难过又伤心,可还是自虐一般,对高副将说:“日后回信,都由我来送。” 高副将不理解。 最初以为谢景墨只是开玩笑,可一个月两封信,他不曾懈怠。 回来之后,会在府里歇一歇。 然后便会去找郭艾艾。 陪着郭艾艾,他其实做不了什么,只是看着郭艾艾自言自语,在从怀里拿出几粒糖果,逗艾艾笑。 某一日吃饭,艾艾无意识的跟郭涛开口,说:“景墨表哥是这个世界上对艾艾最好的人。” 郭涛愣住。 片刻后说:“那艾艾给表哥做媳妇好不好?” 艾艾不明白许多,却明白媳妇是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 郭涛诧异顿住,“为什么?艾艾不是最喜欢表哥了么?只要你做了表哥的媳妇,就能给表哥生孩子,就可以一辈子跟表哥在一起了。” 艾艾抱着怀里的枕头,一脸的认真,“不可以做媳妇的,表哥说,他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所以不能让艾艾做媳妇,不过他会一辈子照顾艾艾的。” 艾艾说着,顿了许久。 就在郭涛以为艾艾不会再开口时,郭艾艾忽然说:“表哥说喜欢的人时,表情很难过。” 郭涛当天去找了谢景墨。 彼时,谢景墨正要去送信。 谢景墨把怀里的小福袋拿出来递给郭涛。 “前几日,跟二舅妈去庙里,她非要给我,说保佑我日日安康,里面是些蜜枣。艾艾喜欢,舅舅给她带回去吧。” 郭涛低头看着手里福袋,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谢景墨对艾艾的好,他不是全然看不见。 他收了福海,给谢景墨退了一条路出来。 马蹄声滚滚,郭涛再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谢景墨再回来的那一日,外头的日后很大,谢景墨把回信递给云昭。 高副将问,“你不进去?” 谢景墨说:“嗯,身上热气重,不进去了,路过福建,裹了些杨梅来,味道好,如今却都坏了。” 谢景墨说的时候,眼睛里的难过溢出来。 就好像在说。 跟云昭的感情坏了,至此再也弥补不了了。 高副将怔住,谢景墨却已经转头,挥了挥手,在烈日炎炎中,带着一身的暑气走了。 谢景墨后来就很少进入内殿了。 高副将问,为什么? 明明那么想见一面,来回送信,一个月,都在路上,也就能见那一两面。 山水艰难,也需要一点甜,才能聊以慰藉。 谢景墨却只是笑,然后接过信,就走了。 一开始不敢见,后来就越来越不敢了。 来回的路上会想许多,他没有颜面见云昭,只能每一次,每一次去里子拐,在云昭爹娘的面前说对不起,说抱歉啊。 他没有守好云昭。 也没收好云昭在意的人。 一个都没有。 路上漫长,他总会带一些好吃的回来,偶尔绕一点路,算是全了自己的私心。 他总会想,云昭在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会不会心里宽宥一些。 会不会笑一笑。 他绕过很远的地方去给云昭摘酸梅,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腿,高副将很久以后才知道,他却说,不碍事。 只问云昭喜欢那酸梅么? 高副将不忍心,谢景墨脸上的全部希冀在一秒破碎。 “她……不愿意吃我带去的东西,是吗?” “她……嫌脏啊?” 高副将觉得,谢景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后来,谢景墨还是带好吃的回来,不过,再也不问云昭吃了没有,他偏执的想带回一些好。 可后来,就不敢带了。 因为有一次,谢景墨在廊下过,听见太监宫女在廊下低声说:“自作多情的人做让人生厌了,谢将军就没有自知之明么?他每次送来的东西,太后都没吃,都要叫福海公公处理掉,谢将军不觉得这样很让人困扰吗?” 那之后,谢景墨不再带好吃的回去。 不是不能。 是不敢了。 他深怕,自己会成为那个再一次让他困扰的人。 有一次,回城的路上泥石流,大石头砸了头,谢景墨回来就昏昏沉沉的。 他跟郭艾艾在凉亭下。 郭艾艾转头惊恐的指着谢景墨的头,“血,流血了!表哥,血!” 郭艾艾被吓到了,晕了过去。 谢景墨等到太医来说,郭艾艾没事,谢景墨才松了一口气,郭涛来的时候,谢景墨一脸的血,郭涛大怒,斥责府里的人眼瞎,高声叫人赶紧来处理。 谢景墨却只是摆摆手,说:“我没事啊。” 无力晕过去的时候,太医才发现,那枚大石头不仅仅砸了头,还砸了胸口,胸口的伤口是谢景墨自己草草处理的,看起来骇人得紧。 因为这个伤,谢景墨没办法去送信了。 他就呆做在院子里晒太阳,长久长久的枯坐下去。 郭涛都忍不住担心了,让高副将来看。 高副将叹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景墨转头对高副将说:“你让我去送信吧。栗子要熟了,我得去给她摘栗子。” 第264章 换个道 高副将不知道什么栗子。 他只觉得谢景墨疯了! “你哪里也不许去!” 谢景墨没再说话,像是丢了魂。 郭涛有些难过,他去找了云昭。 进去了很久。 云昭看着郭涛。 郭涛给云昭跪下,“今天来见太后,不为别的,只想来跟您说一说景墨这孩子。” “景墨自小聪慧,太上皇很喜欢他,他打小就是众望所归的皇子,人也就骄纵一些,原来的太后也宠着他, 可后来,太上皇病危,太后忽然就像忽然变了一个人,非要扶持先帝为皇,那个时候,景墨懵懂,就那么亲眼看着最爱自己的太上皇离开, 也亲眼看着最爱自己的母后变了嘴脸,而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位置,他不太计较这些,太后于是又继续宠着他了,先皇对他亏欠,也诸多礼让, 他除了那一年不太顺利,其余时候,都是被宠着长大的,他……一直是恣意又骄傲的,如今……却失魂落魄, 他是被疼爱着长大的,我这个做舅舅的实在不忍心,若是太上皇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想必会心疼的,太后,您若实在不想见景墨,别这么折磨他了,臣带着他告老还乡,去福建老家住吧, 臣跟您保证,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再回来了!可若您对他还有一丝情谊,您就见一见他,让他别在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谢景墨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郭涛那日说完后从云昭这里走出来。 回府就去收拾东西,准备带着谢景墨离开。 可府里上下的人都说,谢景墨不见了。 郭涛吓了一跳,生怕谢景墨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让府里上下到处去寻。 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 高副将实在是着急了,不得不惊动云昭。 宫里派出了大内侍卫,宫里宫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所有人都急的上火时,有人说,看见谢景墨几日前,骑着马往南边去了。 高副将自请去追。 路上遇见谢景墨,他一头长发散开,身子摇摇欲坠立在马上,眼神里却渔鸥笑意。 高副将把人拦下,“你到底要去哪里?整个京城都疯了你知道吗?!” 谢景墨却目视前方,说:“栗子,我是要去摘栗子的。” 高副将没辙,败于谢景墨的偏执。 他叹气,“行,去哪里摘?我陪你去,我倒是要看看,你嘴里的这个栗子究竟有什么不同,非要你千里迢迢,连命都不要的去摘!” 高副将叫驿站的人传信回去,然后跟着谢景墨一路狂奔。 等人到了里子拐,高副将也成野人了。 不得歇一口茶的功夫,谢景墨就往山上去,高副将这才看见,一座高坟前,贡品整齐,周边全无杂草,两侧立了整整十棵高大的栗子树。 谢景墨给两位老人家拜了拜,然后便上了树。 里子拐有人来看,对高副将笑着说:“这人说来也怪,在这里种里子树,倒是精心养护,如今栗子饱满,想来必定香甜。” 谢景墨珍宝一般摘了许多,细细挑了一袋子回去。 高副将想着说歇一口气吧,结果话还没说出口,谢景墨已经翻身上马了,高副将只好抿唇,跟着骑上马,他开始后悔自己跟着来了。 这一路颠簸,谢景墨完全没把自己当人看。 这又要一路颠簸回去,他身上的骨头都散架了! 高副将觉得,这回头还没到京城呢,他已经死途中了。 最后,硬是扛着一口气抵达了京城。 城门外。 谢景墨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栗子拿出来,递到了高副将的眼前。 高副将故意刻薄,“怎么?送我吃啊?” 谢景墨立即急了,“给她。” 高副将抿了抿唇,“你自己不去送,豁出去命带回来的,那么小心翼翼的挑选出来的,你自己不去送?” 谢景墨却是摇头,“她不愿意见我,但是她想爹娘。” 这句话让高副将整个愣住。 他从来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对亲情淡漠的谢景墨嘴里说出来。 “你……” 谢景墨牵着马,“你给她,她会高兴,我若去送,她心里为难,不愿吃。” 谢景墨说完,一瘸一拐的走,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将军,这会儿看着有些瘦弱。 高副将叹气,大吼一声,“谢景墨,你身上的伤记得去处理一下,别自己随便糊弄一下就算了。” 谢景墨头也没回的摆摆手,走了。 回来之后,谢景墨也没再执着送信了,进宫也少了,他像是把自己从前闲散王爷的称号做实了。 闲着没事,就会去陪郭艾艾。 无聊的在凉亭里坐整整一个下午。 郭涛有一次路过,无意间看见谢景墨的后脑勺碗大一个疤。 他吓了一跳,“这怎么弄的?” 谢景墨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忘记了,可能没注意的时候蹭到的。” “蹭到的?能这么大一个疤?”郭涛已经服了谢景墨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吧自己弄死,走在我前面,就好不用履行对我照顾艾艾的承诺,是不是?” 谢景墨难得笑了一下,“舅舅,你说什么呢?” 郭涛瞪了谢景墨一眼,终究是自己的亲外甥,郭涛心再硬,如今也会舍不得。 “你是从前最得宠的皇子,有人人称羡的身份,你何至于这样沉迷往事呢?” “谢景墨,我有意告老还乡,你跟我走吧?” 谢景墨掀起眼皮,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走?” 郭涛点头,“对,我在福建有一所老宅,早年间就在归置了,如今里头的桂树亭亭玉立,立于院子中间,满院花香引得无数鸟雀,你同我一起去,如何?” 谢景墨看着郭涛,想象着郭涛嘴里的院子。 “那一定是很好的养老的地方。”谢景墨说。 郭涛点头,“对,你跟我走吧,太后这个人心肠冷硬,她不会原谅你也不会重用你,你在京城也不好自处,何不跟我走?人生在世,自该有舍弃,你以为走到末路,或许换个道,就又是坦途,你又怎么知道,真正与你有缘分的人,不是早已在前方等你呢?” 第265章 怜爱没有。 郭涛之前去找过云昭。 想着谢景墨做了这么多事,云昭心里总应该松动一二。 却不料,云昭表情却始终总是淡淡的。 居然说:哀家没叫他去为我做这些事。 这是人说的话么? 这是有情人心里会说的话么? 他如今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云昭这种人,爱的时候热烈,不爱的时候也决绝。 之前舍弃幕城延,选择跟谢景墨站在一起的宫变,根本无关情谊。 如今云昭身居高位,谢景墨在卑微处,别说喜欢,就是拿着自己身边当个玩物,也要看云昭是不是看得上谢景墨。 这事郭涛想的很清楚,他多年积蓄,养活郭艾艾跟谢景墨十辈子富贵都不是难事。 没不要让谢景墨在这里磋磨,看人脸色。 云昭如今尚且年轻,自己又保养有术,看着像个小姑娘似得,活的百年都有可能,谢景墨若继续留在京城,那难受日子有的是。 “景墨,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我已经跟朝堂辞官了,想必这几日会有音讯,府里上下要打点,大抵一切处理完要等到过完年,这期间你就好好想想,想好了,来找我,舅舅福建的院子里永远有你一间房。” 谢景墨很感动。 从前,他淡漠亲情,可如今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为自己好的舅舅时,他忽然就看清了一切。 也因此明白,为什么从前云昭总会把家人当做自己唯一不可触碰的底线。 郭涛说完就走了,走之前,还放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这辈子不可能娶艾艾,艾艾是我的孩子,我希望她好,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好,景墨,艾艾这辈子无望嫁人,我希望你日后能和美娶亲,当初的约定就此作罢,舅舅还是希望,你能抛开过去,找一良妻,好好过日子。” 郭涛说完,抬步走了。 谢景墨看着郭涛走出去的身影,明白郭涛做这个决定,何其艰难。 就像他说的,艾艾是他的孩子,舅舅这辈子恣意,唯一不如意的,也就女儿艾艾的婚事。 如今,他为了自己,把这个执念放下了。 谢景墨眼眸酸涩,低低的小声道:“舅舅,对不起。” 世间诸多难事,情爱这事无法自控。 几日后。 郭涛的辞官请求被批准了。 三朝元老,云昭给了体面,一堆的赏赐,还额外给了郭艾艾一个官家称号,原本想给个公主的,大致意思,是日后郭涛身故,把郭艾艾养在宫里,也算谢过郭涛当初宫时的相助。 可郭涛没要。 无人时,跪在云昭面前,低低的说:‘景墨偏执,执拗,若太后感念老臣当初的好,若他质疑留在京城,请您万万照顾一二,他在这京中,再没有真正为他谋算的人了。’ 郭涛做这个事,没让任何人知道,只有云昭跟云昭身边太后的福海。 说完他就走了。 福海在身边感叹,“舅舅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真心了。” 郭涛这是用郭艾艾日后富贵,在跟云昭求一个对谢景墨的宽宥。 郭涛不知道,自己做这件事有没有效果,总之,他做了。 辞官事情下来了,郭涛就开始筹备回福建了。 他跟云昭求了情,可不妨碍郭涛依旧给谢景墨一起准备回乡的东西。 谢景墨时常来郭府,就听见郭涛絮絮叨叨的跟下头吩咐,“这床被褥是蚕丝的,艾艾一套,也得给景墨备着,他骄纵惯了,可别亏了他。” 在郭涛的眼里,谢景墨配得上最好的。 谢景墨没说话,只坐在凉亭里,远远的看着紫禁城的方向。 高副将来,偏头看他,问,“你决定要走了么?” 谢景墨没说话。 高副将:“走了的话,就真的认输了,虽然我觉得云昭原谅你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你要人认输啊?” 谢景墨眼神有些茫然,转头看着高副将,好久后,才轻轻的,无奈的说了一句,“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输了。” 只不过,当时他不知道。 或许在幕城延没有出现之前,在自己对云昭狠心的时候,她已经一点点将自己的心抽离了。 只不过—— 他不知道。 高副将叹气,“那你这意思,是要走?” 谢景墨说:“她不需要我。” 堂堂太后,凤仪万千。 他在这里,除了成为她的黑历史,似乎毫无用处。 他走了,他就成为最光鲜,最体面的太后了。 “她不在意那些。” “否则的话,怎么会提拔我?又怎么会提拔从前边塞的将领?对她来说,没有所谓的黑历史,你别那么想。” 谢景墨垂了垂眼眸,“是啊,她比我坦荡。” 因为不介怀过去,所以坦荡。 而他始终留在过去,留在边塞那七年,所以无法释怀,没人知道,他被留在了过去里。 高副将叹气,“可我觉得,你回福建也做不了什么,你来军营吧,” 高副将从前不喜欢谢景墨对云昭的果决,如今,终归是心软了。 他不希望谢景墨就这样似枯木这样腐烂下去,“西北有战乱,我有心去,你陪我一起吧?如何?你还做将军,我做你副手,我们所向睥睨、” 谢景墨闻言,转头看了眼高副将。 “你如今是太后身边带刀侍卫,日后一定高升,如今家里有妻儿,你去西北做什么?你没必要犯险。” 这是实话。 “哎——大丈夫,总归心有天下,再者说了,有你在,有什么危险?” 谢景墨知道,高副将自请去西北,是为自己。 他希望他有事做。 有期盼。 所以即便舍弃京城诸多,也无所畏惧。 他笑了笑,拍了拍高副将的肩膀,“谢谢你,容我想想吧。” 高副将摆摆手,“想什么?我回头就跟云昭说,咱两一起去西北,你放心,有我在,我陪着你,一定能打胜战!云昭不是铁石心肠么?咱就给她打江山,让她不得不心软。” 谢景墨听着这话,沉默许久。 好久后。 他才声音低低的说:“可以么?” 高副将没想到谢景墨会当真,声音一滞。 “啊?” 谢景墨明白高副将的错愕,可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在想这件事的可能性。 即便是刀山火海,地狱深渊。 若有一丝可能,谢景墨依旧想着,豁出去命去博一个可能。 怜爱没有。 可怜…… 也行。 第266章 每年这个时候,我还给你送栗子 郭涛做到高副将来找了谢景墨。 提着衣摆匆匆而来,“景墨,你别去西北,跟我回福建才是正事!如今家里朝中无人,你若去西北,日后有事,朝中有谁能够为你斡旋?” 从前谢景墨在边塞,在西南,那前朝有他这个丞相在,谁也不敢说一句谢景墨的不是。 如今他退了,谢景墨再走,日后有事,恐怕会后背遇敌! 郭涛自然不放心。 “舅舅放心吧,没事的,我多年在外,早就习惯了。” 郭涛有些怒了,“你这还是为了云昭?” “你这是何必呢?” “景墨,你听舅舅的,人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西北莽荒,你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之前的边塞跟西北,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了,你没必要。” 谢景墨抿了抿唇,“不是,我就是自己想去。” 郭涛不信。 连夜求见了云昭,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哀求着云昭,别让谢景墨去西北。 “先皇才走不久,若景墨再出什么事,日后我去了底下,无法跟家族交代啊!”郭涛声音轰动,在云昭的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次日。 许久不上朝的谢景墨,忽然上朝。 自请去西北。 云昭想起郭涛的声泪俱下,浅浅叹息,“这事,日后再议。” 于是,散朝后。 一个跪在朝前,一个跪在朝后。 郭涛岁数大了,身子如秋风落叶,抖的厉害。 云昭找人去找了谢景墨来。 谢景墨看着郭涛年迈的声音在冷夜中如飘忽的柳絮,他紧了紧手,扶起郭涛。 郭涛转头看了一眼谢景墨,“你这是听我话了?” 谢景墨没说话,扶着郭涛往外走,郭涛生气的拍了拍谢景墨的肩膀,“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 郭涛回去就病了,谢景墨去照顾了两日。 两日后,夜里。 云昭正低头批奏折,烛火闪了闪,云昭抬起头。 执起的笔顿在空中。 片刻后,她转头对站在一侧的福海说:“夜里凉,你去热个汤婆子吧。” 福海说:“是,”云昭又淡淡说:“给你自己也热一个。” 富豪又说:“是。” 福海退下。 整个宫殿里彻底安静下来,云昭依旧低头,片刻后,有人踩着地面上的紫薇花缓缓走了进来。 最后立于大殿之中。 云昭没抬头,声音在夜里显得很轻,“郭相说的没错,你已然证明过自己了,如今谢家子嗣单薄,你没必要再去冒险。” 说完,云昭抬起眼。 这是时隔一年,云昭再见到谢景墨。 他站在大殿下方,身后笼罩在大片的阴影中,整个人显得昏暗,模糊。 两人在长夜中,静默对视许久。 而后,谢景墨才轻声说:“好久不见,云昭。” 谢景墨太习惯把云昭当做自己的了,所以当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恍惚了许久。 等回神过来,云昭已经收起笔。 “也不知道今夜为什么来,就总觉得,该来一趟。” “今天,叫你为难了,抱歉。” 云昭看着他,久久不语。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郭涛跪在堂下,言辞悲切的说:“景墨也是被人疼着长大的。” 她抿了抿唇,而后,说:“好久不见。” 谢景墨有些意外。 他全然没想到云昭会跟自己说话,还是这样平和的一句话,他瞬间眼红。 小心翼翼的样子,不似当年的边塞将军。 大殿里烛火闪烁,福海灌了热婆子来,又悄悄的退出去。 云昭记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面对谢景墨。 如今他们身份调换,态度也随之调换。 可她看见这样的谢景墨却并没有半分高兴。 “找我有事?”云昭问。 谢景墨呆滞了片刻,才缓缓回神,脑子里的事情混乱,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或许有。 应该有。 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想说点什么呢? 比如—— 我想去西北,我想为你扩大版图。 也想说—— 那你保重。 此去经年,不知什么时候是归期。 若我草革裹尸,你能不能就原谅我? 原谅我当初食言,不曾好好始终护你。 这许多许多话,最终都隐没在这浅淡的,“没有”二字中。 谢景墨呆的时间不久,不过片刻。 曾经争执太多,如今,却不知道应该寻找什么话题才不算唐突。 谢景墨走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日后要好好保重,每年这个时候,我还给你送栗子。” 谢景墨说完,转身走了。 云昭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最终融入沉默的黑夜中。 次日。 西北大军出发征战。 人群中,有一个人影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扛着长枪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几日后。 郭涛匆匆跪倒在云昭的大殿前。 “太后!太后!” “景墨又不见了!求您派人去寻!” 郭涛急了一头的汗水。 云昭诧异的抬起头,想起那一日谢景墨跟自己的对话。 她脑子里忽然想过一个莫名的想法。 她立即召见了高副将。 高副将惊掉了下巴,“什么?他去了西北?可是当时送行的将军中,我不曾见他!而且,我跟他说过,若他想去,我可以陪他去,何至于自己走呢?” 高副将嘴里这么说,脚上已经冲到军营里查看了士兵花名册。 名册最后一行最后一个名字上,清楚写着两个大字:谢云。 高副将呆滞的站在原地,“疯了!真的是疯了!” “谢景墨去西北了,还以步兵的身份去的?这里到西北几千里,他如今这破身子,腿着去啊?” 高副将愧疚的站在云昭面前,“太后,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怂恿谢将军去的西北。” 郭涛脸上的皱纹抖起来,“什么?!你,你我为什么啊?!” 高副将抿了抿唇,看了眼云昭,“他活死人一般,我看不下去,也不想看下去,我就跟他说,胜战打多了,太后自会正眼瞧他, 我就是想着别让他日日那么蹉跎,我说了陪着他去的,我没想到他自己去了。” 高副将无比后悔! 第267章 将军请留步 高副将自请去西北。 之后,之前跟随谢景墨的十几个将士也都站出来请战。 云昭沉默许久,终究是没有同意。 她确实有私心。 西北跟之前的边塞,西南不同,西北是一片荒漠,极度缺水,京中将士过去几乎都无法适应。 跟原本就敌对的匈奴不同,他们对本地的气候,适应力都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对于西北占地,无论是云昭这里,还是之前在位的皇帝,从来也都只是希冀能够拿下这个地方,但心里终究明白是奢望。 如今来请去的都是从前边塞的将士。 跟云昭十分相熟,云昭有私心,不愿意他们去冒险,这一点,她自己心里很清楚。 “说让我们先回去,你再想想,其实是托词,对么?你根本没想过让我们去。” 高副将一针见血的指出来时,云昭也没打算否认。 高副将点点,“我就知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我们吃朝廷俸禄,如今该出去的时候,自然是应该站出来的,景墨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没办法看见他一个人去冒险。” 云昭皱眉。 高副将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不想做,但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云昭,当初景墨是将军的时候,他做了,如今你是太后,或许你也能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做过的,为难的,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高副将说完就退出去了。 次日。 天蒙蒙亮。 高副将跟那十几个人在轻雾中策马朝远方去。 云昭站在城门口,看着那些身影消失。 “福海,”云昭的声音有些凉,“为什么他们都要走?” 云昭从前总觉得,只要自己站在高处,就能留住想要留在身边的人。 可其实,她谁也没有留住。 幕城延是。 高副将他们也是。 即便她站在了高处,却似乎比从前更孤单了。 福海低声说:“太后,高处不胜寒。” 云昭沉默着,远远的看着太阳的地平线上一点点的升起来。 福海,“太后,时辰快到了,您该准备去上朝了,高副将他们没有经过同意,私自出城,今日一定会有人在朝上提出来,您看……” 云昭看着远方已经跳跃到地平线上的太阳,脸上的威严一点点的呈现,她说:“传令下去,封谢景墨为西北大将军,高副将为副将,其余边塞跟过去的人,都为谢景墨的副手。” 话落。 福海低声说:“刚刚接到传报,林副将……昨晚也去了西北。” 云昭的指尖一抖。 姐夫…… 也去了么? 许久后,云昭才轻声说:“林副将,跟高副将一样,同为谢景墨身侧副将。” 就如同在边塞一般。 只不过,少了她而已。 云昭站在城门上,身后忽然传来淡淡脚步声,云昭转头一看。 “郭相,你不是今日动身去福建么?” 郭涛深深跪下,“太后,老臣觉得,这把老骨头还能再陪一陪太后,我收回请辞,愿继续辅佐幼帝。” 说是辅佐。 说到底,是怕谢景墨日后朝中无人说话 拖着一把口中的老骨头,厚着脸皮要回官职。 云昭看着郭涛,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是他。 云昭淡淡掀眸,“允了。” 一年后。 云昭收到了一小袋新鲜的栗子,送来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笑起来咧着嘴,一双眼睛机大。 福海把人领进来,小伙子嘿嘿的笑,福海提醒了,才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是太后。 “这是我们将军让我给您送来的,说这个时间的栗子甜,您试试。” 云昭看着小袋子里的栗子。 粒粒饱满圆润,瞧着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福海笑着问,“你自己来的么?” 小伙摇头,“我不认识路,我缠着将军带我来的,我想出来见见这京城繁华。” 福海笑了声,“京城如何?” 小伙眼睛一亮,“极好!比西北好!那地方风大,吹到人脸上生疼,将军刚去西北,日日手上被风吹出碗大的伤疤,看着恐怖极了,不似京城,气候温润,舒服的很。” 福海问,“将军也来了,人呢?怎么派你来送?” 小伙说:“将军让我来的,他说他去给高副将他们的家属送东西,可我明明进门走来好久,转头一看,将军还在门口看我。” 小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想来我们将军是担心我。” 云昭看着小伙一脸的笑意,口中将军喊的也亲昵,她轻轻一笑,“你跟将军关系好?” 小伙点头,“那自然,我是将军救下的,自然好,而且高副将说了,我是我们军里的一枝花!” 这话一出。 福海笑不出来了。 他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你是姑娘?” “怎么?不像?” 福海摇头。 “叫我明月就好,我们西北人不在意脸上涂脂抹粉,看着是粗糙一些,可我娘说了,糙点好,好生娃!” 福海更笑不出来了,急忙问,“此行,就你跟你们将军?” 明月摇头,“本来是,可我缠着将军要跟来,撒泼打滚,他只好又带了一个兵,说让那兵管着我,将军一路上也不说话,闷的很。” 福海闻言松了口气。 明月又笑起来,傻乎乎的,“不过,我娘说了,男人稳重些好。” 福海又笑不出来了。 明月送了东西,起身抱拳,“那我走了,将军托我送句话,说西北稳定,让太后安心,明年他再来送栗子,望太后身体康健,日日安好。” 明月说完,也不等云昭说话,直接转头就走了。 福海一脸的惊悚,云昭倒是表情淡淡。 这小孩直率的模样,倒是从前自己刚去边塞时的样子。 福海追着小孩出去,远远就听见明月跟谢景墨说:“将军,你骗人,你不是说,送东西给高副将他们家么?怎么站在门外一直没走?” 谢景墨一张硬气的冷脸,“东西送了么?” 明月点头,“送了。” 谢景墨抬步要走,身后传来一声,“将军请留步。” 谢景墨转头。 第268章 这一场乌龙 谢景墨转头,看见了站在身后福海、 福海笑着走过去,拂了拂身子,“将军,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谢景墨点头,“嗯。”气势威严,已不似前一年活死人的样子。 人终归是需要有个盼头。 福海轻声问,“都到城门口了,将军怎么不进去?” 明月也好奇,偏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谢景墨。 谢景墨怎么能不想进去? 这一年,他想的人都要疯了。 西北艰难,暂时拿不下来,也就只能借着送栗子的借口来这么一趟。 一年就这么一趟。 要了人命了。 如今来了,都到门口了,盼星星盼月亮。 最终,还怂了。 如今面对福海的疑问,他笑的有些讪讪,“就……不进去了,改日再来。” 福海笑了一下,“郭相近日里送了一些好茶给奴才,将军要是不嫌弃,去试试么?” 谢景墨看了眼威严的宫殿,想说不用了,身侧的明月急急的应了声:“好!” “将军,我还没喝过京中的好茶呢,你带着我去见见世面,也不枉费我这样远的跟来,去吧,去吧!” 谢景墨闻言,转头看了眼明月。 微微叹了口气,抬眸看福海,“那有劳公公了。” 福海多看了眼这个明月,然后笑着抬手,“将军,请。” 福海其实那一眼有点意思。 但是又没那么多意思。 谢景墨瞧见了,喝茶的时候说:“西北的捡来的一个小姑娘,高副将他们说丢出去活不了,就留在军里了,这一次,我们也有其他人一起随行来的。” 福海笑了一下,点点头,“是么?眉眼间,瞧着有些太后的模样,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谢景墨大为震惊,“怎么可能?完全不像,天然之别啊!” 福海被谢景墨的反应先吓了一跳。 他诧异的顿了片刻,然后才轻轻一笑,“将军急什么?不过玩笑话。” 明月笑着看着谢景墨,“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像呢。” 谢景墨呼吸一滞,“胡说!” “哪里像?” “哪里都不像!” 明月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将军,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太后美,我丑是吗?” 明月几乎要哭。 谢景墨完全顾不上,“确实不像,没有半分相似。” 明月:“……” 福海笑起来,没再执着这个话题,而是问谢景墨,"将军难得来,如今太后也下朝了,您要不要去见一见?" 否则,又得下一个一年了。 谢景墨原本已经不打算要见人了。 可这下不见不行了! 若不当面解释一下,谁知道福海日后若是转达,得被说成什么样子? 他得亲自解释。 于是,他立即说:“好,是应该见见。” 云昭原本都以为谢景墨走了,福海进来通传的时候,她还诧异的抬了抬眼。 “你说,人在门口?” 福海笑眯眯的点头。 云昭刚要问话,门口的人唯恐被婉拒,自己迈步就进来了。 这是时隔一年,云昭见的谢景墨第一面。 跟当初走的时候,已然截然不同了。 气场有点大,走路生风,身上一股子的匪气,人高马大的走进来,遮挡了外头毒辣的阳光。 “太后,许久不见。” 云昭看着谢景墨被西北风沙吹的黝黑的脸,点点头,“嗯。” 这个嗯之后,谢景墨就开始沉默。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不牵强,违和的解释明月跟自己的关系。 明月是他捡来的没错。 可他从来没藏着任何一点明月跟云昭有半分像的意思。 而且,他根本也没觉得明月跟云昭有哪里像。 云昭坐在座位上,眼见着谢景墨不得其法,眉头皱的苦大仇深。 “是西北有什么难事吗?”云昭问。 谢景墨:啊?了一声回神,“嗯,有点,不过问题不大,就是要跟太后回禀一下,我们在边塞捡了个小丫头,高副将他们觉得欢喜要留下,我不知道是否妥当,所以来问一问太后。” 云昭:“?” 云昭都愣住了。 西北大将军。 这点事情,需要特意来问? 云昭不懂。 不明白。 福海在一边憋笑。 明月也无语,可奈何在气场强大的谢景墨跟云昭面前,不敢质疑,只能闷头吃瘪。 谢景墨觉得进宫一趟,把脸都丢尽了! 他抿了抿唇,索性豁出去,“我也从来不觉得明月跟谁像过,当初我在边塞对你……”声音在这里低落下去,云昭都听不见谢景墨在说什么了。 只知道,谢景墨最后绷着脸说了三个字,“总之,我只会对你那样。” 说完,谢景墨涨红着一张黑俊俊的脸,转头快步逃也似的走了。 等到谢景墨走远了,福海才发出一声爆炸式的笑声。 笑声很大,福海怀疑谢景墨绝对听见了。 因为谢景墨在走出去的时候,脚绊了一下,差点不体面的摔倒。 福海笑的更厉害了。 云昭完全不理解,只看着谢景墨仓皇离开的背影,问福海,“这是怎么了?” 福海狡黠一笑,说了原委。 云昭愣了一下,那个明月跟自己,毫无类似之处。 谢景墨那样精明,居然也会因为两句玩笑话而失了分寸。 云昭转头问福海,“你觉得像?” 福海摇头,“样貌不像,笑起来肆意的样子倒是有一些,不过奴才真的是随口说说,许久不见将军,不知道应该如何拉进话题,没料到会有这一场乌龙。” 福海笑着跪下,“奴才该死,也不知道将军心里回去如何想,将军守卫西北,如今闹了这一场,是我的过错,奴才求太后一个恩典,赏谢将军一点什么,宽慰将军的心,否则日后奴才无颜见将军了。” 云昭看着福海嘴角的笑,倒是想起来,福海似乎确实没怕过谢景墨。 福海看是瞧见了云昭的心思,笑着说:“奴才知道将军不会真的恼了奴才,因为奴才是您身边最忠心的人,将军感激我陪着太后呢。” 福海人精一般。 话也说的甜。 云昭让福海自己去库房里挑个东西给谢景墨。 福海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第269章 太后可在谢将军跟此人中做一选择。 谢景墨觉得自己丢人了。 可有什么办法。 这事非得解释清楚。 就算是再丢一次百次人,也得解释清楚。 羞臊的要回去了,宫里有人来送东西,说是太后赏的。 谢景墨顿时愣住。 是一只玉的毛笔,笔身晶莹剔透,笔上的狼毫根根分明。 送东西来的小太监嘴甜,笑眯眯的说:“这是太后很喜欢的一只笔呢,想来是体恤将军辛苦,也明白将军送栗子的情谊,所以给了这贵重的赏赐。” 谢景墨在宫里长大,对他们这些人的套路清楚的很,不过不妨碍他觉得高兴。 给了一笔丰厚的赏钱,走的时候,特意绕去里子拐,又一口气种了五十几棵栗子树。 幕城延清早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满山的栗子树都愣住了。 幕城延给云昭写信过来的时候,福海酸溜溜的跟云昭说:“早知道,那赏赐我去送了,听说,去送笔的小李子近日里靠着将军给的银子在京城里给家人买了宅中,我好生嫉妒。” 云昭一边听福海半个月里来的唠叨,一边打开幕城延的书信。 书信是一幅画,漫山遍野的栗子树,这些树围绕着一座坟而建。 云昭久久的看着这封信。 谢景墨带着狼毫笔回去了。 心里百般得意。 想着明年栗子熟了,还能再借故回一趟京城,这一次,他要挑选更多更好的栗子给云昭。 谢景墨心中得意,战场上更是骁勇。 匈奴节节后退,眼看着就要打下匈奴时,发生了一件事。 “匈奴首领求见我朝太后?”高副将眯起眼睛,看着京中传来的信息,“什么意思?打不过,现在是要走迂回政策?” 谢景墨沉默下来。 高副将借着往下看信的内容,“景墨,你舅舅信里的意思是,匈奴想要跟我朝联姻?” 谢景墨点头,“瞧着,是这个意思。” 高副将撇了撇嘴,“匈奴人也会搞这一套。” 林副将淡定许多,“也正常,他们不想再战,如今不管心里什么心思,终归是要找一些办法来停战的,联姻不管是不是借口,只要促成,放眼望去眼前这十几年西北是可以太太平平的、” 高副将皱眉,“你这意思,京中会答应?” 林副将说:“大概率会的,你想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够消停战事,靠一个女人就能够摆平的事情,朝廷自然会考虑,这都多少个朝代的传统了。” 高副将啧啧,不过也没说什么。 这些决策上的事情,自然有上头的人去烦恼,他们只管听要不要再打。 “那也成,”高副将说:“这样的话,咱兄弟也能回去了,你们可不知道,我家娘子写信来,说我那小闺女想我想的紧呢。” 提到家中孩子,高副将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柔情。 他摸了摸脸,“也不知道,我被嗮成这样,回家我那宝贝闺女可还认得我。” 众人笑着谈论日后回京要如何潇洒。 唯有谢景墨看着眼前舅舅写来的书信,沉默良久。 晚上谢景墨也没吃饭,高副将不解,问,“怎么了?担心什么?” 高副将有心纾解气氛,“又不可能派你去联姻,你这苦大仇深,做什么呢?” 谢景墨看着辽阔沙漠里的星星,轻声说:“不知道,心里有有点不安稳。” 高副将短促的笑了声,“怎么?怕回去见人?一年够久了的,咱带着战功杀回去,云昭不会不待见你的。” 谢景墨没说话,总觉得如今沉静的背后,是之后的满城风雨。 夜静悄悄的。 几天后。 朝中有人来请谢景墨回去。 高副将拍着大腿,“看来是事情成了!云昭找咱回去吃庆功宴呢。” 谢景墨问来人,“为什么不等大军一起班师回朝,怎么让我先回去?” 来的太监一问三不知。 谢景墨只好带着高副将先回京城。 抵达京城,郭涛已经在城门口迎了。 面上满是艰难颜色。 “舅舅?怎么了?”谢景墨问。 郭涛刚要开口,福海已经来接,“太后说,让将军即刻进宫。” 郭涛要说的话,滞在了嘴边,最终,只叹了口气,“罢了,横竖都在等你,进宫一起说,也一样。” 谢景墨进了宫。 准确来说,是仪式的朝堂上。 所有人都侧目转头看这位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眼神里有怜惜。 也有看热闹的揶揄。 还有惋惜的惊叹。 谢景墨先看见了站在一侧的匈奴达赖,走过人群,最后看见了坐在朝堂上高高在上的云昭。 云昭没说话。 达赖笑着说:“既然谢将军来了,那我就可以说我的要求了,匈奴自愿成为我朝的臣子,前提要求是联姻,我达赖以女子为王,愿求娶我朝将军。”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议论纷纷。 达赖看了眼威风逼人的谢景墨,笑着说:“我们达赖女王对谢将军钦慕已久,若能成此番美事,日后匈奴自然尽臣子本分。” 高副将眉头越皱越紧,“你放屁!打不过你们就来这一招,要不要脸?!谢景墨是我朝骁勇将军,怎么可以入赘你匈奴?这不成笑话了?!还美事,我看着美事不要也罢,不行就开打啊!谁怕谁!” 匈奴笑起来,“是,我们打不过。” “可打不过有打不过的办法,西北是我匈奴占领多年,地势比你们清楚,我们是打不赢,可你们也不容易占到便宜,不是吗?” “非要打,劳民伤财,从前也有公主下嫁的例子,如今我们不要公主,只要一个将军,不过分啊?” 这话一出,朝中人再次议论起来。 有人甚至低声附和,“是有这个先例,如果这么说的话,倒也不算过分。” “若当真能平息战乱,还百姓安宁,也算功德一件。” 高副将被气的要丧失理智。 “你们说什么?!” “战是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去打,如今要联姻了,还要我们去?怎么什么便宜都是你们的?!” "再说了,七尺男儿,怎可入赘!" 谢景墨没说话,他从始至终只是看着云昭。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想。 他只在意云昭的想法。 匈奴扯着笑,在云昭要开口时,忽然又提了一声,“如果让谢将军联姻,太后觉得为难,那我们可以考虑换一个人。” 话落。 高副将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云昭眯起眼睛,问,“谁?” 匈奴两手握着拜了拜云昭,“听闻,我朝中还有一奇人,豁达聪敏,通透练达可与谢将军媲美,我达赖也愿求娶,太后可在谢将军跟此人中做一选择。” 第270章 送出去谢景墨,就是让他死啊 高副将这个人很双标。 如果对方说的是谢景墨,他会觉得这不行。 可当对方说还有备选。 他就会觉得,那不错,不用打战,也不用死人,他们都可以回家了。 所以,他笑起来。 可当对方说出“幕城延”三个字的时候,高副将便笑不出来了。 倒不是他对幕城延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单纯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是什么,只要二则选其一里,有幕城延这个选项,那云昭只会选择保护幕城延。 这表面上说是选择。 实际上是羞辱。 是连匈奴都知道的云昭对幕城延的偏爱。 高副将咬牙,指着达赖破口大骂,“你要打就打,少在这里给我扯这些!还惯着你这破脾气了!” 高副将转头对谢景墨说:“景墨,我们走!” 谢景墨还是站在原位上,即便他自己也知道,这有点蠢。 他知道,自己注定被放弃。 可还是自虐一般,站在原地,他想—— 听一听答案。 能用一个女人换十几年的和平,这是笔合算的买卖。 换做男人答案也一样。 身后的大臣已经开始讨论让谢景墨去,还是幕城延去匈奴。 谢景墨远远的隔着空间跟云昭对视。 片刻间,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想听一听云昭亲口说,就好像—— 非要听见她亲口说出来,他才能在日后的许多年岁月中,一点点的告诉自己。 就走到这里了。 没有结局了。 他得要一个答案。 他太偏执,认定了谁,死都不会放弃。 他知道她恨,也怨,可他依旧在努力,可这一次……不同。 是山高海阔,是生死不再见。 匈奴难得看见谢景墨这般落寞光景,心里痛快又恣意,大方的说:“太后,给您三日,期待您三日后,给我一个答案。” 匈奴人笑着退下。 朝上的人从熙熙攘攘,到最后,只剩下谢景墨跟云昭。 谢景墨身上还披着带血的铠甲,他来之前的三天,甚至还跟匈奴打战了一场。 “你要选谁去?”谢景墨知道答案,知道自己会被放弃,知道云昭不会轻易原谅,可他还是要问。 云昭看着他,“谢将军觉得呢?” 谢景墨其实还想问。 可沉默了许久,却又觉得该点到为止了,即便她不会心疼,可他也不愿意她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精神。 “我去。”谢景墨缓慢的脱了身上的铠甲,里面的衣服还是湿的。 “选个好日子,我去。”谢景墨想,如果成婚的对象不是云昭,那么是谁都一样,但是,起码他成婚这一天的日子,得是云昭选的。 这一刻,谢景墨忽然更加深刻的明白,从前将云昭送去临城,她心里是什么感觉了。 谢景墨一只手上挂着沉重的盔甲,他慢慢的说:“我有点累了,先回府,日子你定,回头我找一趟达赖,这事就这样。” 谢景墨说完就走了。 他自己给自己定了结局,可还是伤心。 眼尾泛着红,他跨出了大殿,郭涛在外头怒骂的声音传来,“景墨,你糊涂啊!你杀了那么多匈奴人,你去,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你想过,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吗?会在怎样的羞辱中绝望死去吗?!” 谢景墨说了一句什么,云昭没听清楚。 只知道郭涛洒着眼泪,声音都在颤抖。 几天后。 临城城主于涛披星戴月的站在了云昭的大殿下。 “太后!我听闻谢景墨的事情了,特意赶来。” “有些事,当初我没说,是因为我真的想留你在临城,我是存了私心的,可如今,得知要嫁谢景墨去匈奴,我于心不安,有些话,谢景墨自己不说,我得说!” 云昭看着于涛。 于涛说:“当初,以五千铠甲换你,是前太后给我下了懿旨,说要派陈婷婷去边塞,而你是阻碍,若我无法跟谢景墨争取到你,那就杀了你。” “我最初跟谢景墨提出以一万铠甲换你的时候,谢景墨拒绝了。” “我起了杀心,可几次都被谢景墨识破,最终我不得不把前太后的懿旨给谢景墨看,谢景墨这才答应,以五千铠甲换你来临城,条件是,日后你要在临城来去自由,并且,半年后,等他周旋完陈婷婷,再以五千铠甲换你回去。” “我知你这些年心里对他有恨,恨他那样轻易放弃你,也恨他不帮你,可当时太后盯的太紧,他也是无奈,后来你家中出事,我提议要跟你说清楚当年的事情, 可谢景墨不让我说,他说……” 于涛叹气,“他说,家人与你而言,最是重要,如今没了依托,只有恨能让你活着,所以他宁愿你恨她。” “这些年,他始终没说出当年的事情,他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如今我得替他说出来,当年,他没想过要放弃你,只不过后来,事情逐一脱离掌控,可即便是这样,他从未放弃过你。” 于涛说完,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他……不太会爱人。” “手段笨拙又粗糙,我都看不下去。” “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即便是死,也没有。” “你回想你一路走上来,若他当真要干涉,要筹谋,你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么?这是句大逆不道的话,可我还是得说,他只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给了你无线纵容,他若想,这帝位,也可得,他本就是谢家人不是么?” “可他甘愿一次次的披上铠甲,成为你脚下的石头,让你步步高升,你只知道,他在你父母亡故的时候不曾帮你,可你怎么知道,他当初给边塞所有相熟的人都写了信, 是送人的人太急躁,提早了日子,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云昭你失去了父母,可谢景墨呢?他何尝不是也在宫变中失去了母亲?” 于涛难得说这么多话。 “我如今来,不过是想替谢景墨说一说,您不能因为他什么都不为自己辩驳,就这样欺负他。” “匈奴跟我朝局势紧张,送出去谢景墨,就是让他死啊!” 都是军中将领,没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落了个被羞辱的下场! 第271章 不喜欢了吧。 这会寒了边塞将士的心! 也会寒了谢景墨的心。 于涛看着云昭,“如今您是太后,可在我心里,您还是当初的云昭,这辈子能遇见一个对你生死不弃的人,不容易。” “再大的仇怨,这些年,看在他这一片笨拙赤城的份上,您让一让他吧。” 于涛说完,就走了。 云昭坐在位置上,手里的毛笔在纸上落了一大滴墨水,坏了一副好字。 夜深了。 福海低声劝云昭,“太后,该去休息了。” 云昭这才回神,她放下手里的笔,走出大殿,仰头看明月。 不知道为什么。 忽然想起当初宫变的时候,若那个时候,谢景墨要自立为王,郭涛想必会举手双手双脚赞成。 或许就如于涛说的,他不过是纵着她走上了高位。 “福海,你知道吗?当初宫变的时候,其实我一点也不怕,”即便外头千军万马,可她没怕过,即便幕城延说,他想回里子拐,她推开那道暗道的门,也从没怕过。 一点都没有。 “其实,当时幕城延说想回里子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从不拘泥于后宅天地,她愿意在筹谋间恣意昂扬,她觉得女子不会不如男,她见惯了边塞战场凶狠,也想要靠着自己的双手试一试,能不能让天下安定。 让世间如她爹娘一般的普通人过上好日子,人人都以为,她是憋着一口气,要混出一个模样来。 最初是,如今却早换了心境。 她不明白谢景墨懂不懂,可就如郭涛说的,无论他懂不懂,可他都蠢而笨拙的在努力的站在她的身侧。 一刻也不曾放弃过。 福海轻轻的说:“太后,天下责任重,也不是谁都能一起扛的,都是很好的人,可能陪在身边的终究不多。” 云昭闻言,笑了一下,她转头看福海,“你跟谢景墨交集不多,可倒是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福海也笑,“奴才在这深宫太久,谁是什么样的人,奴才一眼就能看透,人人都抱着敬畏,畏惧来靠近您,唯有谢将军依旧只为了他心里的云昭。” 就如当初—— 他在云昭的心里,只是福海,不是奴才,是个人。 而在谢景墨的眼里,云昭只是云昭,不是太后,也不是玩弄权势的利益者,她只是那些年里,他始终爱上的云昭。 就这一点。 福海对谢景墨就没有怀印象。 他清楚,谢景墨只是没有被教会爱的孩子而已,他不懂如何爱。 三日后。 匈奴来问云昭答案。 还不等谢景墨开口,郭涛自己站出来说:“景墨不行!他有喜欢的人!” 匈奴闻言,扯了一抹笑,“是吗?” 这个是吗?对的是云昭问的。 云昭眸子垂了一下,看向谢景墨,有些恶劣的问,“谢将军有喜欢的人?” 其实是有点习惯了。 云昭这会儿,没想刺谢景墨。 顺嘴问的。 谢景墨原本沉默而安静的站着,许久后,才缓缓的抬起眼。 匈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问,“谢将军果真有喜欢的人?若你说一句有,若你能说出是谁来,我们匈奴也不强人所难,多人所爱。” 谢景墨就那么站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三天里,他其实已经接受一个事实。 云昭,真的不要他了。 永远都不要了。 所以怎么样的难堪,他都照单全收。 他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碎掉了,他很轻的,很轻的说:“不敢了。” 不敢再喜欢了。 云昭坐在位置上,愣住。 她—— 从没看见过这样的谢景墨。 就好像…… 放掉了所有,不敢了,只是三个字,却好像是他把自己都放弃了。 “不用问太后了,我去匈奴,要求就是,跟我朝签订和平协议。” 谢景墨对达赖说:"我没那么多礼节,你们自己定个时间,我跟你们走。" 这一次。 他连云昭给定一个日子,都不奢求了。 他可能死都不会放弃自己爱的人,可他不能永远这么赖着云昭。 每个人终究有自己的路。 他在执念,也成为不了,即便是只有恨,也跟她不死不休的人。 谢景墨回府去准备。 高副将来,“你是不是疯了?匈奴!那可是匈奴!他们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若是过去,日日遭受羞辱,你何其清高,受得了?” 谢景墨把衣服整理进箱子里,转头把一把长剑递给高副将,“不是一直很喜欢么?送你了。” 这是先帝在的时候,送给谢景墨的,他一直很爱惜。 如今要走,这些也都散了。 “你为什么不去跟云昭再说说?” 谢景墨把长剑放在高副将身边,“说什么?说我不想去,说能不能让幕城延去?还是说,我能再打,领着你们再打了五六年,让朝廷再因为这些事糟心?” “我是吃皇粮长大的,如今需要我,我自然应该站出来,这没毛病。” 高副将盯着谢景墨的脸问,“你当真舍得?!” 谢景墨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有些牵强不熟练的笑了一下,“什么舍不舍得的,几岁了呢?还儿女情长,说出来不叫人笑话么?” 于是,高副将发现了。 谢景墨说的不敢,是真的不敢了。 宫里传话来说,让谢景墨去试出嫁匈奴的衣服。 谢景墨站起身,还觉得有点好笑。 “从前,她气的时候说过,云家子嗣单薄,日后不嫁,要納婿,那个时候我也想过,納婿就納婿吧,我不在意这些,如今倒好好,没嫁了她,却嫁了别人。” 谢景墨进宫的时候,郭涛跟谢景墨说,匈奴的女首领几日后回来面圣。 “你到时候表现粗鄙一些,那女首领自然瞧不上你。” 谢景墨轻轻笑了一下,“舅舅说什么呢?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好好的过去,只是人家浪费在我手里了,或许她日后也能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有了这么个黑历史,也不知是谁吃亏了。 云昭听见这话,看着他。 福海于是问,“您连那匈奴女首领都想到了,那您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呢?要怎么办?” 谢景墨一天内被问了两次喜欢。 在他不敢的时候。 他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喜欢了吧。”谢景墨看着云昭,眼神淡淡的,“愿天下太平,我朝强盛,这样便好。” 第272章 嗯,你挺厉害 那一瞬间。 云昭就好像看见了谢景墨那几年在京中行尸走肉的样子。 只不过,当初还有灵魂,如今,这那点生气都没有了。 “若无事,臣告退了。”谢景墨恭了恭手。 福海着急的看了眼云昭,“那个,谢将军,你,你新衣试了吗?” 谢景墨说:“瞧过了,尺寸是合适的。” 福海急吼吼的,“合适怎么行?得穿上去试一试才知道啊,奴才立即去拿,您跟太后等等。” 福海又急吼吼的出去了。 郭涛在底下白了一眼谢景墨,“你当真要试?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谢景墨笑的淡淡的,“舅舅,就是一件衣服而已。” 郭涛想象过谢景墨成婚的样子,可绝对不是这样,他气的甩了袖子暴躁如雷的走了。 随着郭涛的走,大殿里陷入一阵静谧。 云昭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看着地面。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云昭缓缓开口。 谢景墨从发呆中回神,他“啊?”了一声,然后才点点头。 “我这次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原本我想着,带着艾艾一起走,可是西北风沙大,艾艾虽然脑子如今不好了,可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我想求一个恩典,求您给艾艾一个身份,日后若舅舅不在了,艾艾也有人照顾。” 说到底,这件事谢景墨还是觉得自己欠了郭涛的。 如今他要走,这是他必须筹谋的事。 云昭说:“郭艾艾,日后我会给她一个昭仪公主的身份,日后朝廷养着她。” 谢景墨于是放心下来。 有云昭这句话,艾艾的后半生无忧了。 “还有吗?”云昭问。 谢景墨摇头,“没有了。” 云昭于是说:“前几日,于涛来了宫里一趟。” 这事谢景墨知道。 可来了结果也不会改变,不是吗? 这一点,谢景墨很清楚。 即便于涛来一万次,解释了当初的事情,可谢景墨跟幕城延,云昭也只会选幕城延。 永远不会是谢景墨。 既然是这样,他宁愿维系表面平静,他谢景墨再不堪,也不要愧疚,不要施舍,他只要爱! 可他知道,云昭永远不会想从前那样爱他了。 永远不会。 郭涛抱着华贵的衣服来。 锦色绣衣,浑然天成,大红色的衣袍喜庆的晃眼。 谢景墨这几年在边塞,身子练的壮实,一套喜服穿在身上,肩宽腰窄,胸膛的地方鼓囊囊的。 “真合适。”福海说。 谢景墨想象过许多次自己跟云昭穿婚服的样子,这几年在西北艰苦,也就靠着这点想象力去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今真穿上了。 他没有问云昭好不好看,只说:“很合身,那先换下来吧。” 谢景墨去了内殿换衣服,福海着急,看着云昭,“太后,你不说点什么吗?再不说话,将军就走了,后日匈奴的女首领来,一切可就成定局了。” 福海着急的很,音量传进内殿里,谢景墨解扣子的手缓缓的顿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下。 换下衣服后,他走出去,没有停留一点时间,他对云昭说:“没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女首领来,谢景墨带着东西,也就该走了。 云昭看着谢景墨,他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疤,从脖子一直延伸进领口。 云昭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下,回神的时候,谢景墨已经拜了拜后,走了。 福海叹了口气,匆匆追出去。 “将军,将军!” 谢景墨往前走,福海就追上去,“将军慢走,还有衣服没试完呢,成婚那日需要两套衣服,刚刚只拿了一套过来。” 谢景墨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眼底悲凉。 他看着前方的路,很轻的喊了一声,“福海公公。” “嗯?” 谢景墨口吻诀别:“她……性子倔,不过人好,日后,还要烦你好好照料了。” 福海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景墨走到门口,堂堂西北大将军对着福海很客气的恭了恭手,“谢谢了。” 福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次日。 郭艾艾封为公主的旨意下来了,郭涛心里感动,可又抱怨谢景墨,“当初!我说回福建老家,你不愿意!非要做人家的垫脚石!如今好了,战打了,各方安定了,如今把你也卖了,你高兴了!” 郭涛气急,“当初你母后说的没错!你敌不过云昭!如今这话,果然验应了!” 谢景墨给郭涛倒茶,笑着说,“母后还说过这个话?” “自然,你母亲是在当初立皇帝的时候偏心过,可你终究是她的孩子,她一眼就看出来,你心软,云昭心硬,底下走出来的姑娘,手腕厉害着呢,你不是对手!” “如今我就后悔,当初于涛说以五千铠甲换了云昭,我就不应该相信,就应该让于涛一刀了断了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谢景墨闻言,笑着摇头,“那我宁愿如今这样。” 郭涛恼怒,“你就这样在意她?在意的可以连自己的命,尊严都不要?景墨啊,男子要以事业为重!” 谢景墨却轻轻说:“可我没有事业心。” 心里只有一个姑娘罢了。 隔日。 匈奴的女首领来了。 福海偏头对云昭说:“这女首领我先前以为粗俗鄙夷呢,倒是没料到,还挺年轻,身手矫健利落,您看她身上那一弯刀,听说锋利无比,刀下亡魂无数呢。” 云昭看了一眼,而后视线落在谢景墨的身上。 谢景墨站在迎接队伍,眸色淡淡,只最初看了那女首领一眼,就偏头跟高副将说说话了。 倒是那女首领骑着马,主动走到了谢景墨的跟前。 笑着说:“当初我就说过,你将来一定会是我的人,如何?我没说大话吧?”女首领说这个话的时候挺傲气的,半点没有来京城屈服的样子。 谢景墨个子高,女首领骑马也没有比谢景墨高多少。 谢景墨微微抬了抬视角,“嗯,你挺厉害。” 福海听见这话,抿了抿唇,立即转头看云昭。 第273章 洞房花烛 福海喊了声:“太后”谢景墨转头回去看的时候,云昭已经走了。 只剩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匈奴女首领叫达青,英姿飒爽,领着一批匈奴男子进了大殿。 朝着云昭拜了拜后,说:“联姻之好,我给太后献了我匈奴的美男子,”达青拍了拍手,匈奴的美男子们就走了进来。 他们一字排开。 大臣们在下头议论纷纷,说这伤风败俗。 达青却笑起来,“从前也有部落给皇帝贡献美人的先例,如今座位上的,不是比皇帝更尊贵的太后,如今太后年轻,你们还能让她守寡不成?再者,听闻,早先你们也是给太后找过美男子呢,只不过我如今是坦荡摆到台面来罢了。” 这话是坦荡,只不过难听。 也桀骜。 达青被安置下去,走的时候,冲着谢景墨挑了挑眉。 美男被留在门口,供云昭挑选。 高副将绕着他们看了一眼,对殿内的云昭,谢景墨说:"还真别说,高矮胖瘦,坚毅,温柔,挺阔,瘦弱的,倒是都有。" 高副将啧啧两声,指着其中一个,“这个,这个居然有八分像幕城延!” 高副将一边说着,一边掰着那人的肩膀,让他正对云昭。 云昭抬眼看过去,差点恍了神。 谢景墨没看任何人,只看着云昭,看着她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的几秒,可谢景墨还是看见了。 他紧了紧手,可没跟从前任何一样现场暴怒。 他只是站在一侧,也跟着云昭的视线看出去。 那男子…… 确实跟幕城延很像,不是匈奴人,是针对着云昭的喜好特意寻的男子。 谢景墨收起视线,说:''太后若无事,我先下去了。'' 这话刚刚说完,高副将又啧啧两声,“景墨,你瞧,连达青都做到你不受云昭喜爱,你瞧着外头男子千奇百种,可唯独没有跟你长得像的。” 高副将的嘴毒的很。 云昭看向谢景墨,若是从前,他必定跳脚。 可如今,也只是点点头,说:“你们慢慢选,我先回了。” 谢景墨不是不难受,是知道自己没资格。 等人走过自己身边,高副将才明白自己玩笑开过了。 愣了许久后,看着云昭神情略呆滞的说:“景墨……刚刚眼睛红了一片。” 玩笑开的有点大。 高副将内心不安,偏偏晚上要宴请达青,宴会上,达青让那些美男子施展才艺。 谢景墨坐在末尾喝酒,达青高声问,“乱花渐欲迷人眼,谢将军觉得这些男子,哪个跟太后最配?” 谢景墨喝的有点多,他抬起眼,远远的看了一眼云昭。 再看看那些男人。 觉得哪个都配不上她。 是明明知道自己没希望,明明知道永远不可能,可要说谁配得上她,也还是觉得谁都配不上。 他没说话。 达青倒是被逼迫,只是笑着看谢景墨,“话这样少,日后跟我回了匈奴,可不许这样,不过没事,我有的事办法叫你话多起来。” 达青我说完,转头看云昭,说:“太后,五日后,我们便回去,到时候,谢景墨跟着我的队伍一起回去,归降书走的时候,我会交给你,我们匈奴人说话算话,近十年内,停战!” 云昭喝着眼前匈奴进贡来的羊奶酒,淡淡说:“不及,京城玩乐的地方多,你且先玩着,何必着急走?” 达青笑了笑,略有深意的上下看了一眼谢景墨,意味不明的说了个字:“急的很。” 谢景墨平日里挺能喝酒的,今天却觉得这个羊奶酒不太对劲,可能够上桌子上来的,可能是宫里已经试过没有问题。 可他怎么觉得有点口噶舌燥的。 他转头叫人给自己那杯水,喝下的时候,余光看见达青连续敬了云昭五杯羊奶酒。 他开口要拦都没来得及。 谢景墨揉了一把脸,刚要开口,达赖笑着拿着酒壶过来,“谢将军,不打不相识,喝了这杯羊奶酒,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谢景墨觉得有点热,还有点燥。 他扯了扯衣领,还不等说话呢,又是一杯羊奶酒怼到眼前。 他喝下后,招手叫了声:“高副将。” 高副将走过去,俯身低头问,“怎么了?” 谢景墨意识有点涣散,“你有没有觉得,这羊奶酒有点不对劲?” 高副将眨了眨眼睛,“不会啊,我前头喝了一杯,很香很纯,还有点甜甜的味道。” 谢景墨立即抓住关键点,“是,可后劲很大。” 那股子甜腻的滋味遮盖了羊奶酒的本质,他最初没注意,心思都在献媚的男人身上。 如今回神过来,只觉得浑身发热。 羊奶酒的后劲大,不是西北人,根本喝不惯。 谢景墨拉扯着高副将的衣领,对他说:“你去跟云昭说,这酒,别喝多了,算了,你跟她说,也没用,别人敬酒,她不可能回绝一点不喝,这些匈奴人今天是有备而来,你去跟福海说,给云昭喝的羊奶酒里,多掺点水。” 高副将点头,立即去办。 几分钟后,高副将对谢景墨说:“跟福海说了,他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办了。” 谢景墨放心下来,他撑着桌子站起来,“那我先出去散一散酒意,你多看着点她,叫人去外头叫些会喝的人来挡一挡。” 高副将说:“行,你放心吧。” 谢景墨扯了扯领口,走出去。 云昭喝完一杯酒后,看见谢景墨摇摇晃晃的就出去了,云昭对福海说:“你去看一眼,别出事。” 福海立即点头,追了出去。 谢景墨才不过走了几步,就被人一把扯进了后院的偏殿中,屋内昏暗,他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恶龙在咆哮。 房间的门被人锁住了。 他烦躁的甩了甩头,要运力,却发现身上力气全无。 他下意识的皱眉,拍了拍门,而后听见外头的人低笑着说:“将军,我们西北的羊奶酒好喝吧?这酒后劲大着呢,你放心,没毒,只不过,有一点催情作用,是我们西北洞房花烛的必饮酒,您先候着,我们首领很快就来!” 谢景墨甩了甩头,转身看了眼只燃了一盏蜡烛的房间,无力的扶着桌子坐下。 第274章 昭昭,我是谁? 下头的人拿着掺了水的羊奶酒来,可怎么都找不到福海。 这掺了水的羊奶酒应该给谁? 福海公公也没说啊。 于是,小太监老老实实的端着酒壶,站在一边,一个劲的张望。 福海走出去,隐约间看见谢景墨似乎被人一把推进了房间。 他皱眉,要走过去看,可还不等迈步。 后脑勺忽然一重,整个人疲软的摊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云昭看了好几次都不见福海回来。 转头看见身后老实巴交站着的太监,招了招手,“你去找一下福海跟谢景墨。” 小太监于是把手里的羊奶酒放下,走了出去。 云昭闭了闭眼睛,她的酒量并不好,可她不能在匈奴面前没了酒量,撑着喝了几口,让一旁陪着的大臣过来挡。 起身出去透透风,风一吹。 身体却越发的燥热起来。 她浑身发汗,推开了偏院的房门走了进去,对门口的小太监说:“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休息一下,没叫你,不用进来。” 云昭觉得自己的脸此刻一定红的很不寻常。 她隐约记起来,似乎在哪本书里见过,羊奶酒后劲凶猛,喝多了,有催情功效? 她甩了甩脑子,准备在房间里休息一下。 她褪了华贵的长衫,卸下了头上贵重的钗环。 还是热的难受。 她发现一侧脸盆里有水,也不知道谁换在这里的。 她下意识的想要赶走体内的那股躁动感,于是脱下了外衫,只剩下里衣。 水流的声音清脆,云昭拿起帕子擦拭身子,毫无预警的转头,正正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云昭吓了一跳。 外头的太监听见声音,立即问,“太后?怎么了?” 云昭立即说:“没事。” 她以为自己中气十足,实际上,那声音在谢景墨的耳朵里听起来,几乎像是小鸟啼鸣。 屋里很暗。 唯一的一点蜡烛已经在刚刚被谢景墨点完了。 此刻屋里只剩下一点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谢景墨的眼睛很红,他盯着云昭嫩白的肩头,视线不可控的下移,落在起伏有致的嫩绿色肚兜上。 喉结沉沉的滚了一下。 “还看?!”云昭手脚无力,几乎要站不稳,她尝试着用冷水让自己冷静。 谢景墨盘腿坐在床上,声音显得克制,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哑,“我已经试过了,用冷水,只能稍解心头一点躁郁,之后那股子的……会更重。” 云昭顿了一下。。 手里的帕子落回脸盆里。 她双手撑在脸盆两边,风透过凉薄的肚兜,让白嫩如藕的手臂泛起一层很明显的分红。 云昭额头冒着燥热的汗,呼出来的气息热的眼底赤红。 她咬了咬牙,问谢景墨,“你在做什么?” 谢景墨说:“我试了许多办法,只有运力有些用。” 云昭随意的捡起地上的一件薄衬衣,坐到凳子上。 屋子里没有人在开口说话。 可谢景墨的呼吸声太重,绕的云昭浑身的血脉逆流,身体的燥热感更重了。 她睁开眼睛,对上谢景墨直勾勾的视线。 “你运你的力,看我做什么?” 谢景墨直白坦诚,一头热汗从头上下来,“你没进来之前,运力还有点用,你进来之后,就不管用了。” 云昭:“……”为什么不管用了,这个问题,现在太危险,并不合适问。 云昭闭了闭眼睛,外头的风吹进来,肩头的薄纱缓缓滚落娇嫩的肩头。 她不可抑制的闭了闭眼睛,对床上的谢景墨说:“你给我从上面上来,” 谢景墨下了床,云昭觉得烦躁,可心里的原始欲望叫嚣,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这个鬼样子。 她伸出手,对谢景墨说:“抱我到床上去。” 谢景墨愣住。 抿了抿唇后,低声说:“好。” 依旧是那副男性低哑的冷调。 让昏暗的屋子里显得越发暧昧。 谢景墨把人抱上床,他没有想到还能有这一天。 当云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侧时,他刚刚被压制下去的欲望,风一般的钻出身体,让紧绷的皮肤疼的厉害。 云昭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谢景墨就站在一边,云昭尝试再次运力。 可没有用。 半分用都没有。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无孔不入的钻入身体,叫嚣着要释放。 她闭了闭眼睛,问谢景墨,“房间里,有没有银针之类的东西。” 云昭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谢景墨赤红一片的眼睛。 “你……” “去找!” 谢景墨其实没有比云昭轻松多少,可云昭开口了,他就拖着难受的身子去找。 羊奶酒的后劲跟迷情药很像,理智崩盘,只剩下那点最原始的东西。 可偏偏原始的东西是最难克服的。 丝丝缕缕的冒出来,层层叠叠的卷上来,裹挟躯壳。 谢景墨不敢。 云昭难忍的最后shenyin出声,小猫一般,谢景墨浑身都yin了。 可不敢转头。 他怕自己一转头就会失控。 他努力的在房间里寻找跟银针有关的任何东西。 可一些都是徒劳。 房间里的气息越来越热。 最后,谢景墨只听见云昭难耐的说了声,“谢景墨,你过来。” 谢景墨的身子狠狠的顿住, 这一声跟浸泡在凉水里的帕子效果居然很类似。 最初凉爽,然后是溺死人的后劲。 谢景墨恐怕是自己听错了,产生了癔症。 他紧了紧手,缓缓转头。 而后,呼吸狠狠一滞! 云昭面色潮红的坐在月色中,眼神迷离,她看着谢景墨,咬着唇,呼吸了一大口,才难耐的喊,“过来。” 谢景墨走过去。 云昭便扬起眼。 漂亮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情欲,白嫩的四肢暴露在空气中,就那么瞧着他。 谢景墨的理智在这一刻,碎的连渣都不剩。 “你……快一点,速战速决!”云昭没有理智了,她只知道,外头是匈奴,堂堂太后不能这幅鬼样子出去见人。 今晚一定是有人设计。 她不能蹉跎在这里! 谢景墨怎么不知道云昭的想法,他知道,这一刻的云昭,只是因为情欲折磨,不是因为情动。 可他还是虔诚的跪了下去。 情到深处。 他磨着云昭,滚热的汗水滴在肌肤上,他固执的问,“昭昭,我是谁?” 第275章 你……不行? 直到云昭说出:“谢景墨”三个字,谢景墨才彻底的释放出来。 天蒙蒙亮…… 谢景墨停止了一切讨伐,云昭已经晕过去了。 这些年在外头打战的力气比从前有增无减,许久年不曾了,有点没控制好力道。 后面其实谢景墨已经清醒了,但纵着自己一次又一次。 最后抱着云昭,吻着她眼角的眼泪。 似求,似闹,哀声求她也帮帮自己。 云昭最初无奈,她开口说不行,他也不停,最后自暴自弃的闭了闭眼睛,随他去了, 然后,谢景墨就像一只耕不死的牛。 没完没了。 好像要把这些年都没发泄出来的东西,都一并交代出来。 云昭最后连手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回的寝宫,只知道,后半夜似乎有人冲去了偏房,结果捞了个空。 其余的,都在稀碎的不成段的记忆中,模糊的连影子都没有了。 云昭睁开眼已经是晚上了。 福海在床边伺候,云昭疲累的抬起手,才发现两只嫩白的手臂上满是红痕。 云昭闭了闭眼睛,福海把视线低垂下去。 “太后睡了一天,饿了吧?奴才叫小厨房去准比吃的。” 云昭坐起身,看了眼周围。 福海低着头解释,“谢将军原本要在这里伺候的,可后来郭相急急来说郭艾艾落水了,将军就匆匆跟着去了,走的时候交代小厨房一直给热饭菜。” 云昭闭了闭眼睛。 睡了一觉,什么都乱了。 她说:‘知道了,’便让福海先出去,身上好干爽,似乎已经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清理过一遍。 她眨了眨眼睛,想起昨夜里的谢景墨。 低低在她耳畔说:“对不起,”红着眼睛,又问她,“这样行吗?”自己忍的一头的大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她:“好一些了么?” 云昭最后烦的不行,催他少废话! 他便磨着洋功,说她心狠。 说自己不愿去匈奴。 又问“如果今日,这屋子里的是别人,你是不是也这般让那人上塌。” 嘴碎的很。 云昭一边油煎一般,一边还要哄着,谁叫得让人家出力气呢。 整个过程,荒诞的她不愿意回想。 最后,云昭昏睡之前,谢景墨很柔润的唇瓣贴上来,低声说:“都这样了,我没法嫁给别人,你得对我负责。” 云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晕过去了。 高副将是知道谢景墨跟云昭在一个房间里呆了一晚上。 他表情很复杂,盯着谢景墨看了一整天。 谢景墨一开始都懒得搭理他,处理完郭艾艾的事情,正要回宫,被高副将一把拉住了。 “景墨……你就别进去了吧?” 谢景墨不解,“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高副将的表情越发叫人费解了,费解中,还带着一点……怜悯? “什么意思?”谢景墨问。 高副将咽了咽口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谢景墨挂心云昭身上会不舒服,昨天太狠了,没收住力道。 他急匆匆的要进宫,却再一次被高副将拉住了手臂。 “你进去有什么用啊?” “你……啊,又不行,你就是跟云昭呆个十年八年的,有什么用?你跟福海……不是没什么区别么?” 谢景墨这才反应过来,高副将说的是这个事。 不提,他自己都忘记了。 “景墨,”看见谢景墨呆住,高副将立即说:“都是男人,我明白你的苦楚,当初在西北,匈奴人对你色诱,你毫无反应,外头的人不知道,兄弟我知道,你那不是不想,是有心无力!” 是有这件事。 匈奴人诡计多端,不知道哪里找了个楼兰美女,在对面跳脱衣舞,搞得西北的汉子一个个心猿意马。 谢景墨面不改色,众人都说谢景墨沉的住心思,高副将却一脸苦涩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其实不知道,当初的伤对自己有没有影响。 只是当时面对着高副将的眼神,他也没多解释,因为,他确实没什么感觉。 论美貌的话,没人胜的过云昭。 他见过最好的。 次的,他瞧不上。 当然,期间他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伤到了,因为这几年,他也没多少心思在这东西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清心寡欲。 倒没想到,昨日的羊奶酒让他一发不可收拾。 谢景墨觉得昨天的感受不敢多想,他闭了闭眼睛,朝高副将低怒道:“什么就跟福海一样,瞎扯什么。” “不是吗?”高副将说:“你不知道,现在你跟云昭走在一起,那么大臣们都没什么想法,把你们两当作小姐妹呢。” 谢景墨皱眉,这是什么鬼! 他抬步朝宫里走。 高副将在后面唠唠叨叨,“哎呦,你慢点走,你走那么快也没用啊,看得到,吃不到,很难受吧?哦,对了,景墨,昨天后来你是怎么解了云昭身上的酒的?昨天达青带人冲进偏殿,我吓了一跳,还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把福海给敲晕了,我明明昨天交代了福海要把稀释的羊奶酒给云昭,后面怎么就出了岔子,兄弟,对不住了,让你来背黑锅,你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 话落。 前面还梦走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高副将没注意,直接撞上去,鼻子撞在了谢景墨挺括的后背上,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干嘛啊?” 一抬头,看见谢景墨满眼的笑意,“没什么,我谢谢你!” 高副将啧啧两声,“你是得不到云昭,心里变态了么?景墨,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别呆在宫里了,也别跟那个什么老舍子女首领成婚了, 你没那方面的功能,你去了匈奴也是被凌辱,你是何必呢?到时候,不仅仅是我们知道你不行,连匈奴都知道了,你说,多悲剧?!” 谢景墨刚要开口说话。 对面忽然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谢景墨。 用无比震惊的眼神,往谢景墨的下方扫了一眼,“你……不行?” 谢景墨还没来得及开口。 达青便说:“我不信,你是不是想骗我?” 第276章 你是怕我缠上你么? 高副将震惊! 他万万没料到达青会出现在这里。 他手忙脚乱,一下子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达青的视线最后落在谢景墨的下方。 “你……真的不行?是不是骗我?” 被怀疑不行这件事,对于男人来说是耻辱。 高副将立即要辩解。 却听见谢景墨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是的,所以你还要我跟你去匈奴吗?” 匈奴的女首领是有生育任务的,跟他们朝的皇帝一样,只不过,他们施行一夫一妻制。 “若你依旧要跟我联姻,那恐怕日后匈奴首领无人继承了。”谢景墨看着达青陷入深思的脸,淡淡说:“所以,你还是考虑清楚。” 谢景墨说完就走了,一点也不在意人家考虑的结果如何。 他眼前就着急一件事。 云昭好不好。 云昭怎么样。 昨夜放纵的恨了,她是不是心里恼他? 谢景墨的脚步飞快,达青盯着谢景墨快速迈步的背影,一脸的怀疑。 谢景墨脚步飞快,心里担忧,可也是真高兴。 他觉得经过昨晚,云昭会把自己留下。 至于之后,无论自己的身份如何,即便是做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他也甘之如饴。 他可以等。 等一切都成熟,等云昭老,到时候推着轮椅带着她去见一见大好河山,兑现从前跟她许诺过的许多承诺。 这一生如果可以这样结局,也算是圆满。 谢景墨嘴角勾着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迎面撞见福海,谢景墨热情的打招呼。 福海一脸的一言难尽。 心里打着小九九。 这谢将军不是说不行么?怎么太后今天昏沉沉的睡了一日,手臂上露出的半点肌肤上痕迹斑驳,看着可太吓人了! “公公去哪里?”谢景墨笑问,“太后起来了么?” 这话一出。 福海脸色更复杂了。 “啊……起来了。那个我去一趟太医院,取一些药膏。” 谢景墨一听,立即道,“我去!你回去伺候她。” 说着,脚步匆匆往太医院方向走。 福海看着谢景墨兴匆匆的背影,高兴的样子像是当初先帝得知自己的宠妃有了孩子那般高兴。 谢景墨拿了一堆瓶瓶罐罐,有点高兴坏了,忘记叫人把罐子拿袋子装好,自己捧着就去了。 喜悦的样子像是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 福海看见人来,急急的走过去接,“将军怎么不叫太医院的人给你整理好了拿过来?” 谢景墨喘着气,脸上挂着笑,“人呢?在里头么?” 福海想起云昭刚刚吩咐的事情,又看了看谢景墨脸上的笑意,笑意顿时勉强起来。 “啊……对,在里头呢。” “而且……刚刚……” 福海的话还没说完呢,谢景墨就已经抬步往里走了,“行了,我知道了,这些东西给我,你去忙。” 他自己给云昭照料身上的痕迹。 谢景墨说着拿过东西就进门,福海在身后追着喊了好几声谢景墨都没听见。 谢景墨现在一脑门的心思都在云昭身上。 像个刚刚陷入热恋的小伙子。 毫无稳重,愣头青一般。 还不等走进大殿,谢景墨就听见大殿里头郭涛大大的叫了一声,“谢太后!无论事后如何,老臣都谢谢您!” 云昭没说话。 谢景墨疑惑走进去,然后就看见郭涛跪在地上,而一旁的椅子上坐着郭艾艾,云昭一手拿着银针,一边给郭艾艾针灸。 “别动。”针刺入皮肤有些疼,郭艾艾坐不住,郭涛立即起身哄郭艾艾。 一朝宰相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宠,“丫头,别动,太后给你扎针,若治好了,为父这辈子也就没有其他的心愿了。” 郭艾艾不懂这些,可她看着郭涛眼底纵横的眼泪,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艾艾不动。” 郭涛笑起来,欣慰里带着疼爱,“嗯,爹爹回头给你买糖葫芦吃。” 郭艾艾点头,笑起来。 谢景墨站在门口,他以为云昭是因为跟自己的这层关系所以对郭艾艾好,他欣喜的满心丰盈。 针灸的时间大约要半个多时辰,郭艾艾因为怕疼,时间更久一些。 谢景墨转头把怀里的瓶瓶罐罐递给福海。 抬步往外走。 福海急忙问,“将军,您去哪里啊?” 谢景墨摆摆手,“我去去就回。” 谢景墨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刚刚郭涛跟郭艾艾互动时,云昭安静的站在一侧,眼里流露出羡慕。 在听见糖葫芦时,云昭的眼里亮了一下。 别人有的日后他都会给云昭! 糖葫芦会有的。 爱也会有的。 谢景墨脚步飞快的往里走,路上遇见往回走的郭涛,谢景墨递出去一串糖葫芦立即快步往里走,郭涛对他只好喊着说:“景墨,你现在去,不合适!” 谢景墨一个字都没听见。 福海把谢景墨拦在外头。 谢景墨解释说:“我就进去一会儿就出来,我把糖葫芦给了,就出来,总可以了吧?” 福海为难的摇摇头,“您现在进去……不合适。” 谢景墨不理解,“有什么不合适的?”她身上的痕迹,是他弄上去的,他们多亲密啊。 都做过那种事情了,还能有什么不合适? 谢景墨刚要开口再说,就听见里面有音律传出来,接着是有节奏的鼓声。 谢景墨愣住。 然后,听见男人的声音,带着奉承,低笑着像是外头的勾栏瓦舍的做派,“太后,您吃吃我这颗葡萄甜不甜,我特意选的。” 谢景墨的脸沉下去。 福海一脑门的黑线,“将军,您现在进去,确实不合适。” 谢景墨不理解。 “里面是谁?” 福海:“匈奴带来的美男子们。” 们…… 谢景墨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他们昨夜才…… 她为什么?! 谢景墨冲进去,眼底赤红,对着那些男人吼了声,“滚!” 云昭脸上的笑意收起来,淡淡对那些人说:“先下去吧。” 一屋子的热闹,只剩下安静。 谢景墨直直的看着云昭。 许久后,才声音颤抖着问,“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应是吗?” 云昭脸色风淡云轻。 谢景墨伤心至极,手里还捏着那串糖葫芦。 “所以,你给郭艾艾治疗,不是因为要替我还当初的人情,只不过是对我昨晚表现的嘉奖?” 像是小狗得了主人的笑,就赏赐一根肉骨头? “你现在在做什么?” “云昭,你是怕我缠上来,所以用这种方法告诉我,我在痴心妄想?” 云昭凉凉的掀起眼皮,跟谢景墨的视线对上。 她口吻凉薄,毫无昨晚炙热,说出来的话,如冬日里的寒冰。 “你不是想缠上来么?” “那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第277章 男人呐 谢景墨在门口站了很久。 眼神破碎的让福海看了都不忍心。 云昭起身走了。 许久后,福海才低声喊了声,“将军?” 谢景墨失魂落魄,刚刚之前的兴奋,喜悦,勾画的关于未来的所有远景都在云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后,彻底消失殆尽。 他所以为的自己有机会了,不过是误会下的昙花一现。 他想质问云昭一句,这些如勾栏瓦舍一般的男人,你怎么就看得上眼?你不怕脏了自己? 还没开口,他忽然后知后觉,林如玉从前不也是勾栏瓦舍出来的么? 跟这些男子有什么不同? 云昭也不过是是在做他做过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权利指责,只有他没有。 谢景墨失落的往宫外走。 达青站在门口,嘴角挂着揶揄的笑,“怎么,碰壁了?谢景墨,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沮丧的样子。” 在西北的战场上,他是最骁勇的将军,无坚不摧,就好像什么都无法将他打败。 如今,也不过是几个男宠,谢景墨便一脸失意。 瞧着像是要万劫不复下去。 “看来,你果真如外界说的,跟当朝太后,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话刚落。 谢景墨锋利的眉眼直白而凌厉的落在达青的脸上。 “我跟她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是我单方面的爱慕她!仅此而已!” 达青被谢景墨突如其来的暴戾情绪震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扯了扯笑,“是么?单方面的爱慕,这么可怜,那你别爱慕了吧?” “我瞧着,她没把你放在心上。” “谢景墨,你跟我回西北吧,”太阳的光从高墙屋顶落下,落在达青的脸上,达青的眼睛是湛蓝色的,显得幽深,“你在这里,什么也得不到,谢景墨,你是将军,骁勇又果决,应该是人家来爱慕你,而不是你贴着别人, 你跟我回西北,我保证,在那里你想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人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不合适的人,再磨合也是不合适,人这一生难得又短暂,你没必要浪费蹉跎在这里。 谢景墨绷着脸,“我不觉得是蹉跎,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是么?”达青笑起来,她后背靠在门上,双手环胸,“那你知道她要什么么?” “谢景墨,你啊,跌倒一百次,还是不了解女人。” “云昭的野心很大,你没瞧见吗?” “她要的是权利,是站在高处的无坚不摧,而你呢?你不过是她人生的污点。” “你以为的爱意,是她沉甸甸的过去,人在飞黄腾达后,不会愿意再见穷亲戚,因为不愿意再去记起从前不堪的过去,而你,就是云昭不堪的过去。” “谢景墨,你若真的爱云昭,就应该明白,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达青说完,短促的笑了一下,“五日之后的会离开京城,到时候我会带你走,自己调整一下心情吧,你相信我,你会喜欢西北的。” 达青说了,看了眼谢景墨英俊的脸,勾唇很浅的笑起来。 晚上的招待晚宴,谢景墨坐在尾端没什么情绪。 那些个美男子在前面唱歌跳舞。 吵的厉害。 谢景墨起身之前看了眼云昭,后者眸色淡淡,也分辨不出是否高兴。 谢景墨走出去,透透气。 高副将站在外面值守,看见谢景墨出来,“你出来做什么?怎么,里面东西没胃口?” 谢景墨无聊的站到高副将的对面,“不想吃,没胃口,被人耍了。” 高副将瞪大了眼睛,“你还能被人耍?谁啊?” 谢景墨懒懒散散,“睡了我,还不肯负责,花花肠子,朝三暮四,我之前是不好,我都改了,还不行。” 高副将一脸的惊悚,指了指里头,“你……啊,跟太后啊?” 谢景墨啧了声,对于高副将的质疑很不满,“难不成还能是别人。” 高副将视线往下,“你不是不行么?” 谢景墨没兴致争论这个,“你说,怎么就翻脸不认人?”床上的时候多软啊,那么甜,怎么转眼就去看别的男人了。 怎么,那些男人,还能有他英俊好看? 当初他就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怎么比不上里头那些不伦不类的。 高副将笑起来,“你当初你也喜欢林如玉,云昭的样貌世间一绝,你不也眼瞎,所以说啊,喜不喜欢这种事,跟好不好看没有绝对的关系,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也别太把好看当回事。” 谢景墨被气的几乎心梗。 “你故意的吧?” “什么不好听,你刺我的什么。” “林如玉,林如玉,我那不是一开始以为她救过我么?哎呦!” 不等高副将说,谢景墨已经烦躁死了,“从前的事情,是我瞎,别提了,我心里油煎一般,感觉被人抛弃,她还一句话都不给我,我好歹还能为自己辩驳一下呢?” “如今这么冷着我,什么意思?” “就不愿意跟我好呗?” 他别的不行,床上伺候的自问还不错吧? 否则她那日,能哭成那样还软乎乎的勾着他的脖子? 谢景墨在心里给自己叫了个停。 这事不能想,一想就上头。 这几年的清心寡欲,在这几天火热热的被打的粉碎。 他现在一看见云昭的脸就情不自禁,说出来也是丢人! “喂,”谢景墨对高副将说:“给我想想办法。” 高副将说:“什么办法?” 谢景墨抿了抿唇,觉得这话说出来更丢人,而且吧……不太好说。 他不愿意让人想象云昭情动的样子。 一点也不成!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谢景墨紧了紧拳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 得先留下来。 要不了名分,得不了偏爱。 那先来一把无耻的! 高副将惊悚的看着谢景墨脸上的算计,“你想什么呢?” 谢景墨摆摆手,“你不懂,我走了。” 谢景墨出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那些男人还在跳舞,谢景墨装模作样咳了一声。 云昭抬眼看过去。 视线停了一下。 谢景墨当做不知,掀了掀衣摆,从容的在位置上坐下。 达青眼睛黏在谢景墨的身上。 “将军……这是换了身衣服?”谢景墨是武将,从前进宫,都穿着武将的衣服。 如今一身水蓝色的翩翩公子哥一般,洒脱俊逸的往椅子一坐,整个内殿男宠都顷刻间失了颜色。 “嗯,刚刚喝酒,湿了衣服,换了一套。” 谢景墨嘴角勾着笑,在内殿的华灯下抬起眼。 眼底流彩华光,惊艳了岁月。 高副将在门外啧啧两声。 男人呐。 真要点什么来,脸都不要了。 第278章 好不好,我的太后大人 云昭真没见过谢景墨这样。 边塞七年,都在军营里。 谢景墨身材好,一身战袍穿的英勇倜傥。 上阵杀敌,身上被汗水浸泡,被淤泥沾染,浑身是血腥味。 谢景墨那方面需求挺大的,往往抽着空就跟她做那种事。 一开始她都不敢说,等日子久了,才敢皱皱眉。 他说自己那是男人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没那么多空打理自己。 后来战乱来了,忙的很,谢景墨好久时间才刮胡子,通常还得是在云昭一身被胡子扎出来的红痕后,谢景墨才后知后觉。 不过战争年代,真顾不上许多。 谢景墨仗着自己底子好,云昭也没腻过。 后来回了京城,谢景墨一身武将的衣服就没脱下来过,他这人不太在意这些,说白了,占了面皮的便宜。 其他武将穿不出来的衣服,他随意一套,高高大大的站在那里,胸膛永远鼓囊囊的,叫年轻女孩移不开眼。 她还听过一些上了年纪的女子对谢景墨的评价。 说这男人屁股翘,那方面欲望强,被他睡一晚,欲生欲死! 云昭想起昨夜的经历,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拿起桌面的上的水杯喝水。 谢景墨的笑莹润递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带着笑意,“太后,您喝的是酒。” 云昭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又咳了两声,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 谢景墨又正正经经的坐好,侧脸线条流畅,飘逸的如人间润玉。 达青偏头看过去,好久都没回神。 谢景墨自顾自的喝酒,嘴角那抹笑,倒是始终都在。 酒宴散了。 达青把人拦在走廊处,姿态很狂很拽,“谢景墨,我不管你那方面到底行不行,我要定你了。” 谢景墨瞧见云昭从内殿里出来,他后背靠在门上,双手自然垂下,显得无辜,“是吗?” 达青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 穿战袍的时候,英气逼人。 脱了战袍,如人间日月。 二者毫无违和! 叫人挪不开眼! “我要定你了!” 云昭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站着的角度,达青似乎急不可耐的要亲上去。 谢景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昭心想,平日里不是挺傲娇的,这个时候,倒是现出一股子的委屈来。 做给谁看? 云昭收起视线,往寝宫走。 谢景墨生生等人走了,才身子一偏,从达青的围困中避出来。 “要不要得了我,你说了不算。”谢景墨口吻冷淡。 达青冷声,“怎么?你想说你自己说了算?” 谢景墨摇头,看向寝宫方向,“我说了也不算。” 他归谁,她说了算。 云昭说了算。 云昭批完了周折,洗了个花瓣澡,披上柔软的内衫,难得的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发呆。 福海抱着瓶瓶罐罐进来,“太后,这是谢将军白日里拿来的。” 福海拿进来的还有那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福海一边归置东西,一边笑着说:“太后知道吗?外头现在都在议论呢。” 云昭掀起眼皮,“嗯?” 福海说:“外头都在说,谢将军脱了战衣儒雅的很,一股子的清冷矜贵,走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云昭撑着下巴,“嗯。” 福海察觉出云昭心不在焉,还是一副闲聊口吻说:“达青对外甚至说,无论从前将军伤过哪里,她都不在意,只要将军跟着她回去,她必定日日对他好,如今心里有谁都没关系,日久天长,谢将军终归会心软。” 外头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的,打在荷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云昭转头看过去。 谢景墨那样冷硬的人,会心软吗? 云昭坐了一会儿,起身躺到床上去睡,福海合上了窗户,房门退了出去。 云昭看着头顶上的帘帐,意识渐渐模糊。 忽然。 窗户很微妙的吱呀一声,似被风吹开了。 云昭不愿意起来,闭着眼。 忽然。 手臂上一阵清凉的触感,而后,薄薄的里衣被人轻轻的从手臂上撩上去。 滑润的膏体抹在肌肤上有点薄荷的清凉。 云昭懒得睁眼,直到—— 床边的人俯身,掀开了盖在她身上被子一角,身前的衣服带子被人轻轻的扯动。 云昭才慵懒的睁开眼睛,一手摁住了胸前的衣带。 “谢景墨,别得寸进尺。” 谢景墨俯身,漆黑的眸子跟云昭以极近的距离对视着,“我得寸进尺,不是太后昨天允许的么?” 云昭掀开谢景墨的手。 没用多大力气,谢景墨顺着力道被甩开了姿态。 “昨天允许,”云昭坐起来,将胸前略略松散的带子慢条斯理重新系了一遍,“今天便不允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冷淡寡情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是我府里的肌凝膏有美肤养颜的功效,你身上……痕迹多,真的不要我帮忙吗?过几日,你又要喊疼。” 从前在军营,云昭白日里把自己当男人,晚上哼哼唧唧,谢景墨抱着人,一手揉着细腰,叹气,“这样娇贵呢,还要我这个将军给你揉腰。” 云昭刚去军营那段时间,没有太后,也没有算计,谢景墨很宠她,床上更是,云昭轻轻哼唧一声,他也能耐着性子哄她一个时辰。 然后在磨着人伺候。 云昭是吃过一些好东西的,所以后来念着这些好,固执的走了很多年。 如今谢景墨性子软下来,漆黑的眸子终归是很专注,长长的手指抹着白玉无瑕的膏体,“你就把我当做下头的小丫头,我单纯的给你抹,行不行?” 云昭刚要开口。 冰冰凉凉的药膏就落在肌肤上,云昭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谢景墨低垂着眉眼,笑起来,“知道你还气我,你就这么让我走了,甘心么?” 谢景墨说着这话,抬起眼看了眼云昭,哄的味道很明显。 谢景墨的眼睛瞳仁很黑,看人的时候,总给人很深的感觉。 “你把我留下来,”谢景墨的手握住云昭赤裸的玉足,声音低哑,缱绻,“你留着,日后好好折磨,这样才更痛快。”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眼睛,似说服,似勾引。 窗外的雨滴声滴滴答答,混杂着谢景墨深情似海的求,“好不好,我的太后大人。” 第279章 滚出去! 云昭第一次发觉,谢景墨这人居然这么妖孽! 还磨人的厉害! 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感觉到耳边吹过一阵阵暧昧的暖风。 “你不说话,我便当做你答应了。” 云昭只听见这句话,下一秒就被狠狠的扯进了梦境中。 梦里谢景墨也没放过她。 妖孽一般盯着她的眼,非要一个名分。 云昭被吓的骤然惊醒,入目便是谢景墨放大的俊俏的脸。 云昭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福海呢?” 听见声音,福海匆匆进门,低声,“太后。” 云昭只觉得脑子,眼睛都在疼,她问福海,“他怎么在这里?” 福海一脸的惊愕,不可思议的看了眼云昭,而后又看向谢景墨,“谢将军说,您允了他留下,还说涂抹身上的药,每隔三个时辰就要擦一遍。” 福海怎么也没料到,谢景墨居然敢撒谎! “抱歉了,”谢景墨对着福海笑了一下,嘴上说着抱歉,脸上也没有半分歉意,笑眯眯的,“我不这么说,那你不得让我走么?不过,抹药是真的,”谢景墨看向云昭,“你试试,身上是不是舒爽一些。” 云昭眯起眼睛,不悦而戒备的看着谢景墨。 她但凡说出一个是字,这人是绝对要得寸进尺的。 “出去!” 谢景墨勾着嘴角,“嗯,我在外头等你,你若是要沐浴更衣,我来伺候?” 云昭丢出去一个枕头,谢景墨抱着枕头出去了。 福海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进来。 这场景,也太尴尬了! 他觉得自己吃了一波大狗粮! 怎么还有点打情骂俏的姿态呢? 云昭洗漱一番,出来的时候,谢景墨站在莲花池边喂鱼,手里的鱼料丢下去一大堆,毫无节制。 福海惊愕的立即过去,“老天爷呦,可不能这么喂,吃这么多,撑死了。这可是太后最喜欢的鱼了,” 谢景墨闻言,悻悻收手。 云昭又觉得脑仁疼了。 谢景墨小心翼翼的,“抱歉,若真喂死了,我负责,我给你找新的来。” 云昭闭了闭眼睛,懒得跟他掰扯太多,在位置上坐下后,“你还有什么事?为什么一直不走?你跟达青首领的婚约在即,你往来我的宫中频繁,影响很不好。” 最后五个字,云昭的咬字很重。 企图让谢景墨立即滚蛋! 倒不料,谢景墨笑起来,“是么?太后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高副将都说了,我如今跟太后走在一起,外头的人都觉得咱两是姐妹,如今即便我频繁出现在太后宫中,外人也只会觉得,我是在跟太后商讨国事,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伤了根本。” “一个伤了根本的人,能对太后做什么呢?” 谢景墨嘴上说的真诚又真心,可视线却饶有深意的看向云昭手腕上放。 禁忌感直接拉满。 谢景墨笑眯眯的看着云昭,“臣的不行,还是太后诊断的呢,不会有错的,对不对?” 谢景墨如今说话,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尾调总喜欢拉长,无端生出几分哄的姿态来,漆黑眼眸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哄中又生生多了几分勾引。 云昭:“滚出去!” 谢景墨拂了拂身子,“好的,白日里太后日理万机,晚上我再来。” 云昭忍怒,“你还敢来!” 谢景墨:“太后千金之躯,自然不敢有半点损伤,臣做的事情,臣自己负责。” 那表情,铿锵的很。 谁也料不到,他背地里说的是乌糟风流事。 谢景墨说完笑着走了,身后摔了一个茶杯。 谢景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谢景墨说白天不打扰,白天就真的不来,等到晚上带着一壶杨梅酒,晃晃悠悠的来。 高副将站在门口,把人拦住了。 谢景墨掀起眼皮,“干嘛,你要拦我啊?” 高副将缩了缩脖子,“那人家吩咐的,我能怎么办?你是将军,可人家如今是太后,我得听太后的话。” 这话没毛病。 谢景墨环胸,“我就这么几天争取,我要是进不去,我就得被匈奴娶回家,那画面,你敢想?” 高副将想一下。 谢景墨穿着红衣,盖着红盖头,坐在花桥里痛哭的样子。 确实有那么点不忍心。 高副将苦瓜脸,“可是云昭不让你进去,我要是放你进去,他回头得说我办事不力。” 谢景墨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高副将。 眼神里那股:“那你还要不要管我这个兄弟死活的意味很明显。” 高副将叹气,偏了偏身子。 谢景墨笑着拍了拍高副将的肩膀,“好兄弟,一辈子!” 高副将跟在后头,随着谢景墨的脚步往里走了一段,“有把握吗?” 谢景墨抿了抿唇,“开什么玩笑。” 高副将乐了,他以为谢景墨要说:“当然。” 结果—— 谢景墨挺了挺胸膛,“我要是有把握,还至于这么惨,被你拦在门口么?” 高副将:“……” 谢景墨大步进了云昭的寝宫。 她正闭眼在温泉里泡澡,玫瑰花瓣浮在水面上,玫瑰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忽然。 一只手触碰上她的后背。 力道不轻不重,很是知道她的喜好。 云昭闭着眼睛,没什么温度的说:“谢景墨,你把我这里当你自己家是吧?” 谢景墨笑起来,视线往前一扫,云昭曼妙的身材在水波下若隐若现。 “滚出去!” 谢景墨抵笑了一声,想不要脸,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低低一笑,没说话,也没走。 云昭皱眉,转头。 看见的就是谢景墨勾着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你是听不见我说话吗?” “滚出去!” 谢景墨于是应了声,“听见了,不想出去,陪你说说话如何?” 云昭泡在水里,脸色粉红,一双清亮的眸子像是润泽的水晶,“我没话跟你说!” 谢景墨还是笑。 可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云昭。 他有点想自荐枕席,但是有点找不到办法。 于是自己笑起来,有点羞耻。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云昭,你都不会想吗?” 第280章 只能对你使劲 要说狗,谢景墨是真的狗。 这话问的半吞不吐,像是不好意思,可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倒是一点没客气。 云昭冷冷的看了谢景墨一眼。 谢景墨坐在一侧,视线垂着,漫不经心的说:“你要是不想的话……我还挺想的呢,” 云昭:“!” “福海!” “福海!” 福海站在门口,听见云昭在里头大怒,“让七彩叫人来把谢景墨给我拖出去!” 一窝蜂的宫女进门,为首叫七彩的姑姑无奈至极,“谢将军,求您了,别为难我们了。” 谢景墨站起身,看着汤池里头的云昭,豁出去了,“我现在挺想的,要不我在榻上等你,我沐过浴来的。” 云昭闭了闭眼睛。 周围的宫女们都傻眼了。 包括为首的七彩。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看云昭,在看看谢景墨。 谁都没有料到,谢景墨会自白的这么彻底! 疯了? 还是…… 上瘾了? 不过—— 众人看了眼英俊的谢景墨。 觉得…… 真上瘾了,也挺不错的。 云昭看了眼周围一群花痴,闭了闭眼睛,忍着怒,“都给我出去!” 云昭从汤池里出来,第一时间找了高副将。 “我让你把人拦在外头,你听不见?” 高副将:“我听见了。” 云昭眼神里跳跃怒火,“那——” 云昭四处看了一眼,没看见那祸害,直接问的福海,“人呢?逃跑了?” 福海抿了抿唇,低着头,摆出1一副要被千刀万剐的姿态,“那个……没跑啊。” 福海的声音小的听不见。 云昭怒火更盛了,皱着眉头,“我问你人呢?” 福海看了眼高副将,说了几个字。 云昭都被气笑了,“你敢在小点声,怎么,怕被我听见?” 福海无奈,提高了音量,“那个……谢将军,在您榻上啊,他说您让他去榻上等您。” 云昭:“……” 高副将:“……” 福海索性都说了,“谢将军还说……” 云昭直觉不是什么好话,都懒得听了,刚要说别说了,福海就非常不识相的说:“将军上塌之前,还给自己要了一桶水,洗干净了,才进去的。” 云昭:“……” 高副将:“……” 云昭闭了闭眼睛,问高副将,“你能不能把人给我弄出来,你要是弄不出来,我让别人来,到时候,场面恐怕很难看!” 高副将觉得这事实在是难看。 他不想掺和进去了,于是说:“那……要不您按照难看的办?” 高副将缩了缩脖子,“让林副将,你姐夫来?” 云昭眯起眼睛。 福海在一侧,“太后,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小柿子说,达青在到处找谢将军呢,你要是喊人来,达青肯定知道将军在这里,要是看见他先您榻上下来,可就不好解释了。” 云昭:“……” 天杀的! 云昭提起裙摆,直接往寝宫方向去。 还不等云昭站定推门呢,门就自己打开了。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从门里伸出来,一把将云昭毫无防备的扯了进去。 目睹一切的福海:“……” 高副将:“……” 福海:“那个……我不能当做没看见吧?” 高副将咬了咬后槽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谢景墨一定会就今晚的造次问题,跟太后进行一次友好的交谈。” 于是。 两人抬起手,交叠在身前,顺滑的转过身。 屋子里。 传来云昭气急败坏的,“谢景墨!你敢!” “谢景墨,你是不是找死!” “谢景墨,从我身上滚下去!” “谢景……” 之后的话,实在是少儿不宜。 次日。 达青一早就站在云昭的殿前,一副阎王脸。 福海一夜未宿,心惊胆寒的了一夜,此刻打着哈欠,“您有事么?” 达青一脸怒意,“我找不到谢景墨了!有人说,看见谢景墨来了太后这里,之后再没有出来!太后既然已经把谢景墨给我了,谢景墨就是我的人!把人给我交出来!” 福海站在一侧,笑眯眯的,“您的消息有误,谢将军没在这里。” 达青一脸的不相信,“你的意思是,他没来过。” “来过的,”福海一脸的淡定,“只不过,来了,又走了,您的人许是没瞧见,所以误会了。” “再说了,太后留着谢将军做什么呢?” “这没有道理。” “也不符合常理。” 福海笑着偏头,“对吧,高副将。” 高副将点头,“是呢、” 达青半信半疑,“那谢景墨去了哪里?我问了所有人,没有人一个人看见他了。” 福海笑了笑,“这里是太后寝宫,您找错地方了,自然找不到人,” 达青:“我去了将军府,也找不到人!” 福海刚要开口说话,达青怒道,“太后呢?为什么这个时辰还没起来?” 福海说:“太后之所以为太后,是因为,她天然的拥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权利。” 这话无懈可击。 达青无法辩驳。 “行!别让我看见谢景墨从太后这里出来,否者这件事没完!”达青丢了狠话。 等达青走远了,福海才狠狠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高副将盯着个黑眼圈,昨天陪着福海在云昭的寝宫外听了一夜,现在提不起半点精神。 他偏头往后看,问福海,“要不要进去叫一声?别出什么事。” 福海低低说:“您去?” 高副将:“……”他也不敢,怕被云昭一怒之下给杀了。 房间里。 谢景墨躺在一侧,看着昏睡的云昭。 低低的问,“还难受么?” 云昭闭着眼睛。 谢景墨,“你回头帮我打发了达青呗,看在我伺候的这么好的份上,行么?” 云昭依旧闭眼。 “行不行?” “我要是真的去和亲,日后谁还这么伺候你?” “你别说你昨晚没尽兴。” “你帮我去说说,否则就达青看我那眼神,我还没到匈奴呢,就被她拆了吃了。” 云昭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你不是挺能耐的么?” 谢景墨笑起来,手勾着云昭的细腰,“我有什么能耐?真有能耐,也只能对你使劲。” 云昭面无表情,“朝廷养你这么多年,你的劲也别只对我使。” 谢景墨:“……” 第281章 把男人当什么了?! 云昭说完从床上起来。 要穿衣服的时候,谢景墨殷勤的过来伺候。 软声软语的说:“也没多麻烦,你就跟达青说,另外派我有事,你换个人去就行了。” 云昭可没那么好骗。 只要谢景墨一出现,达青的眼珠子都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能轻易换个人? 偏鬼呢。 谢景墨笑着手握着云昭的细腰,轻声说:“这样,以后我也好日日伺候你,日后边塞有战事,你也能派我去,一举两得,多么好?” 云昭随着他给自己暧昧的系腰带。 “伺候我这件事,你会,别人也会,我如今在高位,不至于天天一个口味。” 谢景墨:“……” “至于边塞战事,你放心去好了,朝中已然在培养人才,你嫁去匈奴,稳住达青就已经是千功万代了,你放心,京都人民不会忘记你的贡献,改日我叫人给你府门口立个碑,也算你的功德。” 谢景墨:“……” 他要个鬼的功德! 他要的是云昭这个狠心,油盐不进的女人! 云昭眼见着给自己系的腰带的手松了,她提醒了一句,“没系好。” 谢景墨手往边上摊开,“你不是说不能天天一个口味,那我还系个屁!” 他娘的! 他就说云昭昨晚一开始怎么恼怒,后来倒是配合着很享受。 他还以为她态度松动了,要把自己留下来了。 没想到,这是顾着自己眼下舒服了! 谢景墨冷了脸,“走了!” 云昭也随便他。 有人系就系,没人系,她喊一声“七彩,”有别人来伺候。 云昭如今觉得,女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 七彩跟福海进门。 福海对云昭说:“谢将军气呼呼的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昭淡淡,“随他。” 福海为难的说:“达青找了一个晚上的人,想来不会罢休。” 话落。 外头有脚步声进来,福海一转头看见了怒气冲冲的达青。 达青看着云昭这状态,总觉得她是享受了一夜,餍足的很! “太后,您是把谢景墨赏给我了,对吧?!”达青烦道。 七彩将云昭的腰带系好,显得华贵又美丽。 达青多看了一眼云昭白皙如嫩水豆腐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谢景墨是我朝的大将军,是人,不是阿猫阿狗,我们这叫联姻,并不是我忌惮匈奴的讨好,这一点,我希望你清楚。” 无论她跟谢景墨如何。 也轮不到别人来糟践他。 达青看了眼云昭面无表情的脸,“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好。”云昭很有威严,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达青身上的那骨子匪气,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没事就出去吧。” 达青“哦”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反应过来后,又折回来,“太后,谢景墨为什么早上从你这里出去!” 云昭淡淡,“他进来了,自然要出去,难不成在我这里住下?” 达青皱眉,“我的意思是,他在您这里留宿?!” “是么?”云昭依旧没什么情绪,“他跟我宫里的人熟,不久之后就要走,多聊聊也是有的。” 达青觉得云昭这人真讨厌。 四两拨千斤,明摆着的事情了,她一句话过来,反而像是她胡搅蛮缠了。 “还有事?” 达青忍着一口气,“我们准备提前走。” 达青有一种预感,再不走,谢景墨就不会跟她走了。 “嗯,要什么时候走,跟礼部说一声,到时候按照规制,给你们准备回去的礼物。” 达青看着云昭,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你不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云昭笑起来,“我若问,你心里不疑我我跟谢景墨有事?达青,”云昭眼神直接,“喜欢一个男人,跟着他屁股后头跑没什么作用,你得让他喜欢你,明白吗?” 达青看出云昭几分真心。 她说:“如何让谢景墨喜欢我?” 云昭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当初我喜欢他的时候,他没喜欢过我,如今,喜不喜欢的,对于我而言没那么重要,我知道你心里在疑什么,可是达青,我已经过了耳听爱情,为了那么点床上的事情,就觉得是彼此的唯一年纪。” 云昭看着达青,笑了笑,“如果我真的跟谁睡了,那也只能是因为舒坦,仅此而已。” 达青不能理解,“没感情,也能睡?” 云昭想了一下,“看脸,长得好,伺候的好,怎么不能?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懂?” 达青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云昭撕碎了。 “你这种人,只喜欢自己,没人会真心对你的,”达青看着云昭,“爱一个人就要付出所有,包括自己的一切!” 云昭挑眉,她低头看着案桌上的奏折,“是么?那你把你的一切给出去试试。” 她给过了。 没得到好结果。 但是不妨碍,她觉得别人有这个能力。 达青气呼呼的走了,她觉得云昭这种人三观不正。 只顾自己享乐。 把男人当什么了?! 达青气的很,还去找了谢景墨,说了云昭跟她说的话,义愤填膺地说,“三日后,启程回西北,你准备吧。” 谢景墨没什么兴致,“我心不在你这里,你非要如让我跟你走了,有意思吗?” 达青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我一片真心,只为了你来,否则我依旧跟你周旋,你们暂时也降不了我,这一点你不清楚?”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一点感动都没有?” “你的心,难道跟云昭一样硬?” “谢景墨,你要知道,我爱你,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日后,整个匈奴都是你的,你不想体会一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么?” “日后,若匈奴强大,你攻下这京都,你就是王!你一点都不为自己筹划么?” 谢景墨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要做王,早就做了。 他并不喜欢这些。 他往高高的宫殿看了一眼,他不喜欢权利,他只不过有一个喜欢的人。 “你在云昭的身边,只会成为伺候她肉体欲望的工具,你明不明白!”达青恨铁不成钢。 谢景墨扯唇,低声说:“我明白啊。” 第282章 不敢啊 达青觉得谢景墨是没救了。 可又觉得,只有自己救得了他。 达青看着谢景墨固执的脸,冷冷一笑,“谢景墨,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谢景墨闻言,偏头看了眼达青,笑了,“不敢啊。” 达青咬牙切齿,“我不管你敢不敢,这个赌你都必须跟我打,三天,只要三天之内太后跟我开口让你留下,我就不带你走,否则,三天后,你死也给我死在西北的地界!” 谢景墨觉得赌局一开始就输了。 可还是想问,“那若是她开口留我呢?” “她”这个字眼,谢景墨说出来就带着柔情。 赌局一开始,达青觉得自己已经输了,可她还是固执的说,“她若开口,我换个人联姻,如何?” 谢景墨沉默了一会儿。 达青看着谢景墨,“谢景墨,你别得寸进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否则你知道的,我若不松口,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谢景墨叹气,“好。” 达青心满意足的走了。 高副将从外头冲进来,“你疯了?三天?三天你要让云昭开口留你下来啊?” 谢景墨无奈道,“就像达青说的,我若不答应,这三天都没有,她那么疯,估计立马走人,我能怎么办呢?” 总归…… 是要搏一搏的。 他就不相信,云昭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谢景墨又去宫里的,去的时候,郭涛跟郭艾艾的。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郭艾艾没有在针灸,而是安静的坐在一侧。 云昭的针灸起了作用,配合着汤药,居然已经大好。 如今半分没有从前疯癫,安静的坐着,倒是显出几分名门贵女的姿态来。 “艾艾,这是表哥,还记得吧?”郭涛跟郭艾艾介绍,一边跟谢景墨解释,“恢复了许多,就是不太记得人。” 郭艾艾还没抬起眼,便感觉门口随着来人卷了一阵风进来。 之后,是落在地上的高大人影。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了穿着长衫的儒雅公子,那人笑起来,温和又温柔,是极好看的模样。 郭艾艾呆了片刻。 郭涛叫了声,“艾艾?” 郭艾艾回神,脸颊上飞上一抹红晕。 她站起来,行了个礼,“表哥好。” 在谢景墨的眼里,郭艾艾还是那个抱着枕头傻笑的小姑娘。 如今梳洗打扮一番,无端多了乖巧。 “艾艾好,身子好些了么?” 郭艾艾,“劳太后为我亲自针灸,如今已经好多了。” 谢景墨听了,便放心许多,郭涛为自己诸多筹谋,他自然也希望郭艾艾好。 郭涛跟郭艾艾坐了片刻就走了。 走出去很远,郭艾艾转过了身子,看着谢景墨高大的身影,轻轻勾了勾笑。 “父亲。” “嗯?” “听身边的小翠说,原是大姐姐许了表哥的,后来大姐姐出嫁,又将我许了表哥?” “是,来,这里有台阶,”郭涛不知少女心事,说,“当初我看好景墨,觉得他是良人,自然希望你们姐妹其中一个能够嫁他,不过如今景墨跟西北联姻,其中也许多波折,便不提了。” 郭艾艾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我还记得,有一段时间,表哥总来看我,在我身边陪着我,有一次我跳湖,还是他救了我。” 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晃悠悠,拼凑成了模糊的样子。 直到刚刚—— 模糊的人从夕阳中走进来,遮挡了门外落进来的光。 一切都真切起来。 “如果没有达青,没有匈奴,那我就是表哥的妻子。” 郭涛上了岁数,没听真切,转头,问郭艾艾,“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郭涛笑眯眯的。最近他都是这幅笑脸。 有生之年,他原只希望安顿好艾艾,却不曾想,还有看见郭艾艾如常人一般的日子。 上天带他不薄,他知足的很! “艾艾啊,这件事你要谢你表哥,若不是看在你表哥的份上,太后怎么可能亲自医治。” 郭艾艾点点头,“嗯,是该谢谢表哥,晚上叫表哥来府里吃饭吧?” 郭涛笑起来,“我家艾艾真懂事,日后爹爹给你寻一个好亲事,那爹这辈子也就算圆满了。” 两人迈着步子回去,走之前,让身边随从去太后门口等谢景墨出来,让他去家里吃晚饭。 随从老老实实的去太后门口等。 福海眼尖看见人便问怎么回来了。 随从笑呵呵的,“我们老爷请谢将军去府里吃晚饭呢。” 福海听见了,回想刚刚郭艾艾低笑的羞涩模样,心里有了点数。 福海有点刻意的走进去,跟谢景墨提了这个事情。 一边说,眼睛一边盯着谢景墨看。 “晚饭么?” “我就不出去了吧?在这里讨一口吃的,”就剩下三天,晚上时光何其重要,怎么可以浪费? 谢景墨站起来,“我出去跟舅舅的随从说一声。” 谢景墨走出去了。 福海略有深意的眼神看向云昭。 云昭也看着福海,“闹这些小心思做什么?” 福海轻轻笑了笑,“不是想看看,谢将军什么态度嘛,看来,他并不知晓。” 云昭低头批阅奏折,“闲的。” 谢景墨进来的时候,就听见这两个字了,他问,“什么闲的?谁闲的?” 云昭没说话,福海就跟他聊天。 “艾艾小姐如今大好,丞相瞧着也高兴,谢将军没瞧见,刚刚你来之前,艾艾小姐说了许多话。” 谢景墨喝茶,看了眼云昭,“那挺好的,说明云昭医术好。” 说着又放下茶杯,“我去小厨房最两个菜。” 福海就跟出去,“将军还会做菜呢。” 谢景墨爽朗笑起来,“在军营这么多年,什么都要会,你可不知道,我做的烧饼,你们太后可喜欢吃了。” 福海摇头晃脑,“我们太后?” 谢景墨声音刻意大了些,“对啊,你们太后,我的昭昭。” 云昭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水在白纸上晕染开来。 谢景墨没夸张,他做的饼确实一绝。 外头酥脆,里头绵软,带着一股子的焦香味。 从前,也就伺候着谢景墨高兴了,十请八求他才愿意做一些给云昭打牙祭。 如今,倒是主动了。 第283章 福海的意思是…… 谢景墨做的烧饼,云昭一口都没吃。 热腾腾的烧饼放在盘子里,最后失去了所有的热度,面皮变得干巴巴的。 高副将放到嘴里一把,差点磕掉了牙齿。 高副将看了眼面色沉静的云昭,低声说:“达青说,后日走,那景墨……也跟着走么?” 云昭手里的笔停了一下,而后抬起头对看着高副将,“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么?怎么,有疑问吗?” 这一刻的云昭,高副将觉得凉薄的就像是当初要把云昭换五千铠甲的谢景墨。 高副将退出去。 谢景墨站在门口,眼巴巴的。 “饼没吃?” 高副将摇头。 “那去匈奴的事,帮我问了么?” 高副将闷头说:“问了,我瞧着云昭是铁了心要把你嫁过去,你——” 高副将抬起眼,看着谢景墨脸上浓稠的失落。 “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谢景墨沉默下来。 什么办法? 他摇摇头。 叹气。 他已经黔驴技穷了。 “我有办法!”郭艾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两人身后笑盈盈的走过来。 郭艾艾傻了许多年,如今一朝清醒,眼睛明亮,似乎一汪清亮的明月。 谢景墨跟高副将看着郭艾艾,“什么办法?” 郭艾艾笑了笑,眼神瞬间又有了些深意。 “表哥,我之前跟你有过婚约,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发生关系……” 看见谢景墨皱起眉头,郭艾艾立即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逢场作戏,只要我们发生了关系,对外宣布之前的婚约作数,达青就没办法把你带走,等人走了,我们在跟外头说清楚,不就好了?” 郭艾艾眼神纯净,轻轻的笑起来,“表哥,我父亲常常跟我说,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太后才救我的,我这条命都是你的,所以,你就别考虑那么多了,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日后我会协助你跟外头解释清楚,这样你就好留在京都,可不好?” 谢景墨原本还以为郭艾艾有什么好办法。 听完后,面色淡了淡。 然后才轻轻笑了一下说:“谢谢艾艾,表哥考虑一下。” 郭艾艾笑着离开。 等人走远了,谢景墨闭了闭眼睛,高副将低声谢景墨说:“也算个办法。” 谢景墨啧了一声。 高副将急眼,“怎么?你还不乐意了?郭艾艾怎么说也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人家喜欢你,虽然说,按照她那么说的做,日后她应该是不会替你澄清,但是你也不用去匈奴了呀?还白得一个漂亮老婆?不好吗?”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的脸,抿了抿唇,“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给碰上了,达青看上你了,郭艾艾也看上你了,要是换一个看上我,我可以少奋斗十辈子。” 谢景墨苦着脸,看了眼云昭宫殿的方向。 高副将勾了勾谢景墨的肩膀,“行了,别看了,里头那位,心比石头还硬,你就别指望了吧。” 那一夜,谢景墨等到了很晚才去云昭的寝宫。 到的时候,云昭已经睡了。 他推开窗户跳进去,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 云昭的气息匀称,绝美的脸平和又安静。 谢景墨来的一路上想了很多。 想的最多是要在床上让云昭对自己许诺。 类似于—— 留他下来。 类似于—— 即便是他去了匈奴,也绝对不许再跟别的男人做跟自己做过的这种事。 可当这一刻,走到床边的时候。 他又好像什么都不想做了。 他就想好好的安静的看一看她。 谢景墨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跟云昭认识许多年,她什么样子她都看过。 娇嗔的。 俏皮的。 沉稳的。 豁达的。 市侩的。 狠绝的。 ……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心里依旧只有她。 当初的一眼往年,如今的生死无悔。 谢景墨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低低的叹了口气,“你不要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室内安静了许久。 而后,是谢景墨无奈的低笑,“我没办法,一点也没有。” “昭昭,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云昭睡了,所以不会有人回应谢景墨。 谢景墨也不确定,如果此刻云昭是醒着的,她会给自己一个答案吗? 他不知道。 天一点点的亮起来。 在朝阳的第一缕光落在地面上时,谢景墨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等到阳光铺满大地,云昭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看着雪白的床帐,眨了眨眼睛。 七彩端着洗漱水进来,“太后,该起来了。” 云昭白日里总是很忙。 新皇的身体不好,日日十几个太医伺候着吊命。 云昭办理完手头的事情,又去看了新皇之后,走在长廊上。 福海一路沉默。 云昭偏头看了福海一眼,“平日里不是话最多的么?怎么今天一路无话?怎么了?” 福海恍惚的抬起眼。 早上谢景墨走的时候,福海正好睡醒,他看着谢景墨的身影消失在了宫殿内,不知道为什么,又点于心不忍。 面对云昭的疑问,福海咬了咬唇,“福海不敢说。” 云昭点点头,没问。 等回了自己宫里,低声说:“有什么说吧,藏着掖着的,这么不好开口么?” 福海将头低的更低了。 “福海这话是大逆不道的,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云昭看着他。 福海将头垂的更低下去,背弓起来,十分谦卑。 “有些话,福海只能当做玩笑,说于太后。” “新皇的身子……当初在胎里的时候就是带了病的,一出生又受了惊吓,这些年一直仔细养着,可毫无气色, 即便是您亲自针灸,可也始终没有动静,郭艾艾才不过针灸五次,就已经眼见着全然好转了,可见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好,终归是不好治。” 云昭皱眉,“你想说什么?” 福海跟旁人不同。 她是云昭身侧最不设防的人。 又站在高位,宫里的一动一静,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不似谢景墨,高副将两个战场里出来的男人,只会使蛮力气。 他有脑子。 狠活泛。 “福海的意思是……” “新皇身体不好,我问过太医,能不能坚持过这几年都是问题,说句大逆不道的,若新皇不慎……” 福海技巧性的停了停,抬眼跟云昭对视。 第284章 谢景墨的话一套一套的。 云昭安静的看着福海。 福海的声音在夕阳的落日下,压的更低了。 “那就要选新的皇帝。” “先皇没有孩子,那新帝只能在几个王爷里头选,二王爷暴戾,三王爷好色,四王爷贪财性情冷漠,只有——” 只有谢景墨。 一腔赤诚。 若要拿捏,这几个人里头,云昭拿捏谢景墨,那是手拿把掐的。 “若是其他几个王爷即位,您没有垂帘听政的可能,手上权利被架空这也是迟早的,毕竟这些王爷都已经即位,岁数跟你类似,让他们尊称您母后,实在是……” 福海很委婉。 云昭却已经全然明白。 说来说去,这几个人里头,只有谢景墨。 如今看,谢景墨处于身份地位的劣势,可若换了天,那谢景墨的身份必然会被高高抬起,她到时候,反而身处劣势了。 “但若眼前,您将谢将军送去了西北,一个出嫁的王爷,日后再无即位可能,您也就失了手里这一步棋了。” 福海说完,就停住了。 云昭很聪敏,不需要说更多的了。 目前云昭没想到这一步,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 福海就是想提醒云昭,无论用不用的上,留住这一步棋。 福海走出去的时候,谢景墨正朝着这边走来。 看见福海,递出去一串糖葫芦,“门口买的,多了一个,你试试。” 谢景墨这人桀骜,可在军营里惯了,也就没那么许多谦卑之分。 他没听见福海为他筹谋的那些话。 不过不耽误他看见好吃的,给云昭买的时候,也给福海带一份。 谢景墨的态度很坦然,没有半点其他人巴结太后身侧人的意思。 就是单纯的觉得你或许也会喜欢,所以给你买个好吃的。 谢景墨给完福海就要进云昭宫殿的门。 福海手里举着大串的糖葫芦,也不知道这个大的糖葫芦,谢景墨是怎么走过那么长的宫路走进来的。 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笑话。 “谢将军,”夕阳缓缓落下,余晖落在谢景墨的肩头,福海难得的直立起身子,他看着谢景墨,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重回您当年出征,您还会选择带走太后么?” 这个问题,没在谢景墨的预料中。 可福海问了,谢景墨还是认真想了一下。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内心挣扎。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似乎天人交战后,还是无奈的诚服。 他说:“虽然这么说,云昭听了会不高兴,可是,无论重新回想多少次,我都依旧会选择下套,带走云昭。” 即便,后面会经历许多事。 可只要一想到边塞七年,回来的时候云昭早就嫁作他人妇,他心里依旧会翻涌杀人的欲望。 “那若重来,你还会用五千铠甲换走太后么?” “不会,”这一次,谢景墨想都没有想,“若能重来,我会护着她一世。” 在把人带回军营时,就立即跟云昭成婚! 管她什么威胁,什么卧底,什么太后。 云昭就得是她的人! 谢景墨想到这里,嘴角苦涩的一笑,“可惜的是,没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谢景墨说完,抬步进了宫殿里头。 福海咬了一口糖葫芦。 糖葫芦的味道酸酸甜甜,福海低低的说:“会有重来的机会,所以,谢将军,记得你今日的承诺啊。” 谢景墨皱眉的时候,云昭撑着下巴在想事情。 谢景墨进门她都没发觉。 谢景墨把糖葫芦递出去,云昭抬起眼。 “试试,这个季节的糖葫芦不太酸。” 云昭接过来,吃了一个。 谢景墨的眼睛很亮,直勾勾的看着她,“好吃么?” 云昭原本靠在桌子上,这才发现跟谢景墨的距离太近了,她坐直了身子,淡淡说:“一般。” 谢景墨笑起来,“是不够甜么?”他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回头我自己去挑山楂,给你裹上厚厚的糖,一定合你口味。” 云昭沉默了片刻。 又吃了一颗。 吃到第三颗时,抬起头,看见谢景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谢景墨咽了咽嘴里蔓出来的酸涩的口水,“进来的时候太急了,就买了两个,一个给了福海,一个给了你,我还没尝尝这东西什么滋味呢。” 云昭脑子里都是别的事,也没多想。 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出去,“这里还有。” 云昭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倒是谢景墨楞了一下。 “你……给我吃啊?” 云昭收回去,“哦,我吃过了。” 下一秒,谢景墨从位置上站起来,俯身在云昭手里的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云昭惊了一下。 谢景墨已经咬着酸滋滋的糖葫芦笑起来了,“好吃。” 云昭看了眼手里的糖葫芦,又看了眼谢景墨,把剩下的递出去,“你吃吧。” 谢景墨半点不嫌弃,接过来自己吃了。 “你跟福海,刚刚在门口说什么?” 云昭撑着头,随口问。 谢景墨如实说。 云昭听完后,又沉默了。 “昭昭,我认真的,我不是在说谎,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护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云昭眨了眨眼睛,看着谢景墨。 当初这人在床上也说的好听。 什么好话都说过,后来一朝变脸,还不是十足狠心? 她已经错过一次。 还要再错第二次么? 若新皇上位,她太后的位置始终无人撼动,只不过手中无权罢了。 谢景墨做皇帝又怎么样,真的能够跟她和睦么? 云昭不知道。 男人的心思,她不敢再赌。 谢景墨坐在堂下,不懂云昭的纠结,他吃着糖葫芦,看着云昭脸上的神色短短几分钟内,变换了百种神色。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谢景墨赖在云昭这里不走,“我明日就要随匈奴走了,我再陪你一晚还不成么?日后你若想要我陪,可不成了,我是别人的了。” 谢景墨故意说酸话。 “像我这样身体强健的男子可太少了,日后伺候不了你,你半夜里回味,也只能是徒劳,谁叫你要把我嫁出去,甜了别人,苦了自己,云昭,你可真不会给自己找乐子。” 谢景墨的话一套一套的。 第285章 不让我们去请太后来针灸 可惜云昭不吃这套。 谢景墨抿抿嘴,一边给云昭倒水,一边低声说:“真心狠。” 云昭困倦起来。 谢景墨站着伺候她脱衣,唇瓣低了低,吻了吻柔嫩的耳垂。 谢景墨声音低哑,似蛊惑,“真的不想去,求你了。” 云昭身子燥热,瞪了他一眼,“要么滚出去,要么别废话。” 谢景墨不敢再求。 正要俯下身子伺候,房门忽然被人敲了敲。 谢景墨不愿意搭理。云昭撑着手,皱眉,闻着音调,“什么事?” 福海在外头着急的顾不上许多,高声说:“太后,郭相不好了!” 谢景墨动作一顿,眼里的热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抹仓皇的迷茫。 云昭抬起头,看着谢景墨失措的眸子,像是一只离群仓皇的小鹿。 “起来,快去看看。” 谢景墨立即点头,套上衣服,匆匆拉开门就往外走。 福海低头进门,云昭已经穿戴好,皱眉问,“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福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是下朝归家,不知谁家的马匹冲撞上来,郭相的马车当场就倒了,郭相上了年纪了,手跟身上多出骨折,送回府上的时候,大夫就说麻烦了。” 云昭皱眉,“你叫高副将,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郭相是三朝元老了,又是谢景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亲人。 如今出事,也不知道谢景墨会如何疯魔。 云昭匆匆出宫,还不等云昭的车马到,郭相的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 谢景墨一身白衣,站在府门口,看着那白布挂上了匾额。 听见车马声,谢景墨缓缓转头,灰扑扑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生气。 他长了长唇,想说点什么。 可努力了许久,却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云昭皱眉下马,走到他身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福海说,我待会儿让高副将过来。” 谢景墨红着眼尾,在人来人往的长安街看着云昭。 谢景墨回府的时候,曾大怒,问伤的这样重,为何不请太后来治。 郭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谢景墨的手,气若游丝的说:“别去了。” 郭涛笑了笑,让谢景墨在自己床边坐下。 “景墨,舅舅有些话,原本想着明日跟你说,却不料,等不了明日,现下得说了,否则,没机会了。” 谢景墨没由来的心慌,他看着郭涛的脸色没有血色,惨白的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你啊,从小桀骜,可心却软,舅舅知道,你是好孩子。” “莫怪底下的人,是我不让去叫太后的。” “你欠太后许多,我亦不想你为了我再去求,生死由命,舅舅看的开。” 谢景墨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自小,舅舅就最喜欢你,也最疼你,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段时间是舅舅昏了头,总希望你来托举郭家,景墨,在这里,舅舅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啊。” 谢景墨使劲摇头。 郭涛虚弱的笑起来,“今天舅舅把你叫来,除了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之外,也想说,郭家不用你托举,之前是舅舅想错了, 各人自有各自的命数,我希望艾艾好,因为我是她的父亲,可我也希望你好,因为,我可是最疼爱景墨的舅舅。” 谢景墨的眼泪不断的砸下来。 “所以,我走之后,别给自己增加任何负担,你要去匈奴,要跟她好,或者别的谁,舅舅都欢喜,只希望我们家景墨,日日高兴,从小就桀骜的孩子,也应该热烈而肆意的过一生。” 郭涛说到这里,喘的厉害。 他抬起手,想给谢景墨擦一擦眼泪,可抬起手的最终滞在了半空中,而后屋里的坠落下去。 沉沉的砸在了床上。 谢景墨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身侧郭艾艾嚎啕大哭起来,大声叫着:“父亲!” 谢景墨自小恣意,可生在皇家,亲情总归淡薄。 他懂事起,第一个抱他骑马的人是舅舅。 他射箭,围棋,书画,都是舅舅亲自教导。 成年后,也是舅舅带着他去看遍周边的山河。 舅舅说:“景墨,这是我朝江山,舅舅是当朝宰相,无论什么时候,舅舅都是你的底气。” 后来。他没做上帝位,舅舅跟母后吵了很久,他依稀记得那个炎热的下午,他站在门外,太阳照的混热,他听见舅舅跟母后在房间里大吵。 吵的具体什么,谢景墨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扇门后来被舅舅重重的拉开,舅舅从里面走出来,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外走,高声对谢景墨,或者说是所有人说:“你母后不疼你,舅舅疼你。” 那句话,还历历在目。 那些虚幻的场景从眼前闪过,最后变成了门口的一团白布。 谢景墨看着云昭,使劲睁大眼睛才让眼泪不至于掉落下来。 “云昭,我没有舅舅了。” “他走的时候,跟我说对不起。” “以后,我没有亲人了。” 云昭心头一滞,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云昭身份特殊,可她还是想上前宽慰。 福海赶紧上来,拉了云昭一把。 这一拉,像是把两人都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周围的人都止步看过来,看着一个当朝将军,一个当朝太后。 谢景墨咽下苦水,后退了一步,再众人眼前恭恭敬敬的朝着云昭拜了拜。 “舅舅已经仙去,谢太后前来悼念。” 福海往云昭身前一站,“太后体恤郭相劳苦功高,特来看望,郭相没有子嗣,膝下只有一女郭艾艾,太后恐郭相府中无人照料,如今看有谢将军操持照料便放心了,谢将军辛苦。” 云昭上了回宫的马车。 车子走出去很远,云昭转过头,看见谢景墨撑着膝盖,无力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抬起眼,隔着十里长街,跟她远远对视。 郭艾艾从府里走出来。 “爹说……不让我们去请太后来针灸。” “说日后你要走什么路,你自己选,不能让自己一把老骨头,成为你日后恣意选择自己想走的路的阻碍。” 第286章 我怕太后舍不得我 当天。 宫里来了旨意,封郭涛为忠勇护国公。 这份殊荣,三代元老里头,只此一份。 算是给了最大的体面了。 郭涛膝下无子,规制众多,郭艾艾什么都不懂,什么事情也都是谢景墨来操办。 他忙的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最后事情都处置完,整个郭相府里彻底安静下来。 谢景墨才有空坐下来歇一歇。 堂前是郭涛的排位,好好的一个人最终化作了一捧土。 他席地而坐,手里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被郭涛倒了一杯。 “舅舅,从前你总说我没空陪你喝酒,说的总忙着儿女情长,如今想来,我也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任性,忽略了您许多。” 谢景墨喝着酒,外头的风吹着院子里的竹叶,沙沙作响。 夜一点点深了。 谢景墨困倦的靠在木桩上闭眼。 忽然。 外头卷了一阵风。 谢景墨被冻醒了,他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好累。 他站起身,往宫里去。 外头的人拦着,他就等在门口,后来不知道谁进去匆匆通报,福海来接人。 谢景墨跟福海说了声谢谢,福海带着人经过长长的宫殿,走到了云昭的宫殿门口。 福海没再进去,谢景墨抬步走进去。 院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谢景墨看着站在台阶上,一身素衣的云昭。 他站在原地许久,而后才惨烈的笑起来。 他问云昭,“昭昭,我没有亲人了。” “曾经,你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当时我不懂。” “如今,我懂得了其中悲凉,却也还是欠你一句抱歉。”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真的,真的……” “抱歉。” 从前,他是京中最桀骜高贵的公子哥,亲人淡漠,他几乎不放在心上。 他并不懂,他只是喜欢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其他家眷,他无需放在心上。 因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女人。 如今,这锥心之痛,他也经历了一遍,他深深的明白云昭当初苦楚。 他懂一遍,心就疼一遍。 他不知道要用什么颜面来见她,可他还是想来。 来看一看她。 哪怕一眼。 云昭站在台阶上,看着台阶下,像是随意一句话就能够被摧毁的谢景墨。 她曾经设想过。 要谢景墨万劫不复。 要她也经历一遍她所有的痛楚。 要一切的一切,都让谢景墨加倍奉还。 这样才痛快。 这样过去她受收到的苦楚才算有了出口。 可今时今日,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释然。 她反而觉得悲凉。 也替谢景墨觉得悲哀。 她心绪复杂,她隔着数十个台阶跟谢景墨对视。 就好像是边塞的那个好看的人,穿越过了许多年,来到她面前,终于真心实意的跟她说了这句:“昭昭,对不起啊。” 云昭动了动唇,想开口。 卷了一阵风。 谢景墨的身子无意识的后仰,最后在云昭惊愕的眼神中,整个人砸在了地面上。 云昭立即叫来福海,把人扶进了屋里,把了脉后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是太累了,估计好多天没睡了。” 福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那就好,吓死我了。” 云昭对福海说:“去厨房煮一碗参汤,喝了之后养一养,会没事的。” 福海退下去。 云昭安静的坐在床边。 她已经记不清跟谢景墨针锋相对多久了。 只知道,他总是在皱眉,他似乎总是不懂她。 云昭看着谢景墨眼底的乌青,看着他唇瓣上的裂纹,深深叹气。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谢景墨睡了三天三夜。 达青在外头找人,最后找到了云昭这里。 “太后,如今郭相的丧事已经办完了,也应该让谢景墨跟我回去了。” 达青很急,她迫不及待的想把人带走,她总觉得,若现在不走,日后谢景墨也绝不会跟她走了。 “你来我这里找人?”云昭在批奏折,低着头,漂亮的字写在白纸上,“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达青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太后,“您是又要说,您不曾见过谢景墨?” 这一次,云昭没有否认。 她只是淡淡的,却满是威严的反问一句,“你是是质问我,还是质疑我?” 达青不在意谢景墨跟云昭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她要把人带走,地久天长,谢景墨终归会心软。 “不敢,但是我怕太后舍不得我。” 云昭的笔落在纸面上,“是么?我若真的舍不得,那你便带不走,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我跟你强调。” 达青皱眉,“太后什么意思?你现在的意思是,你舍不得谢景墨?还是默许了你之前舍得,如今舍不得?” 达青不是傻子。 但是这里是云昭的地盘,所以选择蛰伏。 如今她有些安奈不住性子,她觉得今天云昭的态度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她说不清楚。 云昭很淡定,也很淡然,她笑着抬起头,跟达青愤怒的眸子对上,“谢景墨是我朝将军,又不是强买强卖案板上的猪肉,要不要跟你走,看他的意愿,也看你的本事。” 达青闻言,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想反悔?你明明知道,若是问谢景墨自己,他不会同意跟我走!” 云昭挑了一下眉,“是么?女首领对自己的魅力居然这样没自信,要一个男人,还要强抢不成?我说了,让谢景墨跟你走了,靠你自己的本事,他若愿意,我没意见。” 达青愤怒的点头,“行!这话你说的!” “太后,我知道你对谢景墨十拿九稳,可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所有事都如了一个人的愿。”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将谢景墨双手奉上!” 达青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云昭抬起头,看着达青的背影,缓缓皱起眉头。 高副将乐呵呵的进门,“景墨是不是不用走了?孕照,你放心,实在不行,我们跟匈奴打!哪里有将军下嫁的道理,这说出去都是笑话。” 云昭眉头未松,“找人盯着达青,她能够在匈奴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女首领,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盯紧她,直到他们离开。” 第287章 将军杀人了! 达青这里暂时没出什么猫腻。 谢景墨这里倒偏执上了。 他不断的在城里找撞死郭相那辆的马车的主人究竟是谁! 云昭手下有一只暗卫,派出去一天,就基本有了结论。 高副将站在一侧,等暗卫的人汇报完退下了,才皱眉看着云昭。 “这……是意外,还是谋杀啊!” 云昭眉头皱的很紧。 “左相的人为什么要动右相?谢景墨如果走了,郭相不是对其更没有威胁了么?怎么这样心急?” 云昭眸色沉沉,“就是因为谢景墨要走,他们觉得郭相日后再无依托,所以才对其动手,只不过做的不干净,留下了痕迹,才叫暗卫的人查到线索。” 高副将问,“怎么办?要瞒着景墨吗?” 云昭:“我们查得到,他也不会比我们慢多少,或许现在谢景墨也已经有了结论了。” 高副将皱眉,“那可怎么办?那可是左相,他朝中党羽众多,谢景墨要是真的动了左相的人,他们不会罢休的。” 云昭的眉头拧起来,“这次幕后策划的是左相的嫡子余白,左相一定会有防备,你先去把谢景墨叫进来,别让他冲动行事。” 高副将立即出去。 云昭这期间一直不太安心,就谢景墨那暴脾气,从前边塞他有一个得力副手被射杀,谢景墨爬过死人堆,也要去给那副手报仇,一个人抹黑进入对方敌营,取了那人首级。 如今可是郭涛。 谢景墨最亲的舅舅。 可左相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这个时候动他的儿子,她都保不下他! 晚饭的时候。 高副将终于带着谢景墨来了。 “怎么了?”谢景墨前几日好几天没睡,精神看起来还不太好,“找我吗?” 云昭指了指桌面上的饭菜,“你跟高副将坐下,陪我一起吃顿饭吧。” 谢景墨点点头,坐下,看高副将还站着,顺手拉着人一起坐下。 “今晚怎么这样多我喜欢吃的菜,发生什么事了?”谢景墨问。 云昭看了眼高副将。 高副将冲着云昭摇了摇头,云昭收回视线,“凑巧吧,吃吧。” 谢景墨笑了笑,期间还给云昭夹了一筷子的菜。 毫无异常。 饭后,谢景墨脱了鞋袜,趟进莲花池里给云昭摘了一柄莲藕,亲自剥了放在小碗里给云昭。 还跟福海在门口阶梯上,说了一会儿话。 等月色渐渐深了,谢景墨才站起来。 福海立即叫住人,“谢景墨,你今晚不留宿宫中?” 内殿里云昭停笔抬眸,视线跟谢景墨对上。 谢景墨很轻的笑了一下,说:“今天舅舅头七,我得去相府。” 谢景墨对云昭说:“别太辛苦,早些休息。” 说完,转头,背对着云昭挥了挥手,大声,“走了!” 云昭看着谢景墨的背影,缓缓皱起眉头。 云昭叫来了高副将,“你去盯着谢景墨,他有点反常。” 高副将一脸懵逼。 “啊?” “反常吗?” “哪里反常?” “吃饭的时候不是很正常吗?还说饭菜不错,我看他吃了好几样菜,没觉得哪里不正常啊。” 云昭放下笔,“你今晚去郭相府里,如果别人问,你就说去陪谢景墨的,其他的别说。” 高副将点点头,“景墨应该没那么快查到,应该是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按照他的脾气忍不了那么久,还能特意进来跟你吃这顿饭?” 按照之前,那早原地爆炸不是? 高副将出去了。 抵达郭相府里的时候,谢景墨正在给郭相点香。 面色比在云昭宫里的时候,沉了不少。 看见高副将来,只是对着高副将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堂前跪下。 夜一点点深了。 高副将在门口打瞌睡,卷了一阵冷风过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有人跪在堂前,他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天空骤然大亮。 高副将只听见一声,“杀人了!将军杀人了!” 他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 大脑忽然清醒,他第一时间看了眼堂前。 还好。 还跪在里头。 忽然,他猛的起身,几步走上前去,扯过那人的肩膀。 看到的是完全不同于谢景墨的脸。 “人呢!” 高副将大吼。 那小厮瑟瑟发抖瘫坐在地上,“我不知道啊,将军说让我在这里跪着!” 高副将大怒,“你跪了多久了!” 小厮缩着脖子,“四,四五个时辰了。” 高副将闻言,心头一震,“坏了!” 高副将一路骂娘,他冲出郭相府,只听见路上行人匆匆,嘴里大声高喊,“杀人了,将军杀人了!” 高副将随手扯了一把,“什么将军杀人?胡说八道的话,我割了你舌头!” 那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余白府里的方向,“真的杀人了,谢景墨谢将军杀人了,他杀了余白,把余白的尸体挂在了余府门口,血滴了一地,谢景墨如今还拿着剑站在余府门口,不让人把余白卸下来,好多人都看见了!” 高副将一把丢开那人,匆匆跑向余府。 他到的那一刻,余相在台阶下破口大骂,“桀骜谢景墨,你杀了我儿,我要你偿命!” “谢景墨!我要你死!” 余相瞪着眼睛,面目狰狞,他手里有剑,可刚举起来,就被打下。 余相立即召集了更多的人,“把我儿子给救下来啊!” 余府上下,几十号人,其中夹杂数十个余相养的死士,他们对着谢景墨最致命的地方攻击。 高副将见状,立即提到冲进去。 “高副将!你可要知道,这是杀人凶手!你这是要帮杀人凶手?!”余相大怒,几乎当街失控。 “我只知道,谢景墨有没有罪,要太后审判过了才知道,轮不到你们来滥用私刑!” 余相指着自己还悬在梁上的嫡子,“我的孩子没了!我不管什么太后,什么将军,都得给我儿子陪葬!” 余相说着,给那几十个死士递了个眼神。 那些人冲上去。 寡不敌众,这些人平日里就训练有素。 高副将腹部中了一剑,眼看着不把冷箭从后面射过来,高副将瞪大了眼睛,大吼了一声,“小心!” 谢景墨转头,那把冷箭直直的射进了谢景墨的胸口。 他手里的剑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勉强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第288章 昭昭,再见了 余相眼见着谢景墨脱力,眼里冷光一寒,执刀直接对着谢景墨的要害冲过去! 谢景墨眯起眼睛,努力蓄力,可胸口的血不要命的流出来。 他站稳都已经成了问题。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把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低垂下眸子,轻轻的说了声,“昭昭,再见了。” 话落。 谢景墨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而是一声清脆的刀剑落地声。 “余相,我朝,可还有王法?” 谢景墨睁开眼,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前的云昭。, 她一身华服,右手执剑,坚定的站在他的面前。 所有人跪下。 云昭转过头,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谢景墨,跟正正吊死在余相门口的余白。 满目鲜红。 云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对上谢景墨虚弱的眼。 她咬牙切齿,低声怒道,“真会给我找事。” 谢景墨惨烈一笑,“对不起。” 云昭看着他身上被捅出来的大洞,皱了皱眉,转头面对众人,“今日之事,本宫会亲自查办,不过碍于事实不清楚,要害人重伤,一切先搁置,等到谢将军把伤养好之后,再定夺。” 云昭转头看着福海,“把人待会宫中,让太医诊治后,本宫细细查问!” 云昭说完,抬了抬手,让林副将去扶重伤的高副将。 几人回宫。 云昭坐在一旁的桌子旁,撑着头,看着病床上那两不省心的男的。 高副将一边让人把脉,一边还跟谢景墨说呢,“千钧一发啊!真的是千钧一发!我还以为你会死在余老头的那把剑下,你可真是命大,云昭又救了你一次!” 谢景墨看向云昭。 云昭的脸上黑沉沉的。 她先质问高副将,“我让你看着他,不是叫你跟着他胡闹,你怎么回事?” 高副将一听这话,差点当场炸了,拍着大腿,扯动伤口。 “提到这事我就来气,谢景墨你是不是兄弟,怎么骗我啊?” 说完,又苦着脸跟云昭解释:“这狗东西是真的狗,拉了个人来糊弄我。” 云昭脸色更沉,“所以你就被糊弄了?” 高副将没脸说,低头老实认错。 “我的错,你别怪他。”谢景墨声音低沉,因为受伤的缘故,声音更低了,胸口大洞不断的渗出血,太医没辙,转头看着云昭。 可奈何云昭好像没看见。 他们也不敢打算云昭的质问,只好继续自己弄,血冒出来,吓的几个太医瑟瑟发抖。 后来云昭站起来,用针灸给谢景墨止血。 谢景墨握着云昭的手,“总给你添麻烦,以后不会了。” 云昭冷着脸,“你现在的意思是,你死了,所以以后不会给我惹麻烦是吗?你已经给我嫁给匈奴了,你就是死,也给我死到匈奴那里去。” 谢景墨惨白笑了一下,“那我还是近点死,晚上飘着来瞧你。” 太医在一侧,瑟瑟发抖。 这是他们能听的么? 确定不会被灭口么? 像—— 余白那样? 云昭看了眼身子抖的身筛子一样的太医们,也没让他们走,叫他们去给高副将处理伤口。 这些人闻言,大大的呼出口气,如释重负。 “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景墨知道云昭问的是什么时候知道撞死郭涛的是余白。 “跟你前后脚。” “那为什么来我宫里,装不知道?” “怕你为难。” 云昭掌控朝局太短了,郭涛死了,余相成为了朝中主心骨,余相手下党羽多,云昭暂时还动不到他这步棋。 “怕我为难,还杀人?” 谢景墨抿了抿唇,“舅舅头七,我要给他一个交代,” 云昭皱眉,“要一个人死有很多种办法,你选择了最蠢的一种!” 谢景墨抬起眼,看着云昭的冷脸,笑了笑,“你是因为这个生气?你在意我。担心我啊?” “从前我就没你聪明,边塞七年,总是你为我兜底,如今我不好牵连你,想到的也只有这种蠢办法,舅舅疼我一场,这件事,我得给他一个交代。” 云昭听着这话“嗯”了一声,也没多怒,只说:“知道了。” 谢景墨诧异的看了眼云昭,还以为她会臭骂自己一顿。 却不料,云昭说:“你如今的一意孤行,是我当初走过的路,只不过,你实在太蠢,”说到底,还是恣意惯了,做事太没筹划。 “再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谢将军英武吗?” 云昭动作用了点力道。 谢景墨疼的嘶了一声。 云昭眼都没抬,“如果郭相知道,你蠢到把把柄递到他死对头的手里,恐怕会气的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怒骂你这个蠢货。” 谢景墨当时多英勇,现在就有多老实。 安安静静的坐着,听云昭数落。 偶尔抖了抖脸上的肌肤,痛的眼睛猩红。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不流血的胸口,把银针拔出来,“你在我这里装可怜没用,余相不会因为你疼一疼就放过你,如今不过权宜,他是一定会让你入狱,亲眼看着你上刑场的。” 说着,云昭挑开谢景墨的衣服,在谢景墨企图抓住云昭的手时,云昭转身,对一侧的小太医说:“给他包扎吧。” 说完,利落走人,毫不逗留。 高副将已经包扎好了,对着谢景墨叹气,“你这次是真的惹到她了。” 当日。 余相就一身是血的跪在了云昭的宫门外。 达青匆匆进门,“怎么回事?云昭你故意不让谢景墨跟我走是吧?” 云昭表情淡淡。 达青又冲去后殿,小太医还在给谢景墨包扎伤口,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拉好,达青就冲进来了。 看见谢景墨身上的伤口,眯起眼睛,“我去杀了余相。” 谢景墨让小太医退到一边,自己系上包扎伤口的带着后,拉好衣服。 “你一个女首领,不回你自己匈奴,你整天在我们这里掺和什么?” 达青皱眉,“太后把你许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 谢景墨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人了,不是你,明白吗?你别来添乱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达青不服气,“你以为她会保你?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她桌子上一大摞的奏折,她身边的太监说,都是参你的,都请奏要处死你!你们这位太后,权利至上,最后一定会把你交出去。” 第289章 求您给我那无辜的孩子做主! 云昭在殿前。 面前一堆奏折,每一份都请求立即杀了谢景墨。 高副将站在堂下,捂着伤口,“这不是扯平了么?余白杀了郭相,谢景墨杀了余白,这一来一往的,怎么,他们还好意思说要景墨偿命啊?” 林副将站在对立面,皱眉,“这事就不是这么办,余白杀了郭相,你有证据吗?” 高副将被问的,脸上一滞。 林副将,“可谢景墨杀余白,那可是街上人都瞧见了,现在街上人人都说,谢将军的长剑不是杀敌的,如今对准了自己人,你如何解释?” 林副将叹气,“而且,人家是派了七弯八拐的亲戚意外马失前蹄,才导致郭相当街死亡,景墨呢?他自己提着刀杀了余白,整个长安街的人都看见了!” 高副将烦躁的皱眉,反问林副将,“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一个余白,还敢要景墨填命啊?!” 林副将恼怒道,“你去跟那些上奏折的人说啊!” 两人争论不休。 福海匆匆进门,“太后,不好了!余相晕倒了!” 高副将跟林副将的脸色当即一白。 云昭缓缓起身,“让人把余相抬到太医院去。” 高副将看着云昭,“那你去哪?” 云昭面无表情,“上朝!” 朝堂上。 “谢景墨肆意妄为,当街杀人,若不立即诛杀,王法合在。” “谢景墨无法无天,视人命为草芥,妄为人臣!” “太后,王法昭昭,理应正法纪!” “太后,谢景墨暴虐凶残,如今犯此大祸,应当诛杀!”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堂里跪下大半的人。 云昭看着底下的人,缓缓说:“如今事情没有查明,谢景墨边塞七年,收复边塞领土,之后征战西南,又是三年,再之后,攻打匈奴,稳定西北,战功赫赫,无论其人品如何,理应给他一个机会,查明这件事,若这件事的背后,真的如众位说的,我一定给众位一个交代。” 礼部侍郎跪下,“太后,这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还能有什么内情?” 工部尚书跪下,“太后,天理昭昭,理应速速处死谢景墨!” 户部跪下,“太后,这件事就是谢景墨泄私愤,所以才导致今天局面,不杀谢景墨,不足以平民心啊!” “……” 云昭闭了闭眼,“哀家已经说了,只要查了之后,背后没有怨气,哀家必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户部闻言,头磕在地上,“太后,您曾在边塞七年,跟谢景墨是旧相识,如今说这话,恐有偏私。” 这话一出。 云昭的眉头皱的很沉。 她上位有一段时间了,这些时间里,也不是完全在玩的。 她的语气威严,眸色很冷,“偏私?” 冷淡的声音沉沉的落下去,“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上,哀家的是不能发表任何言论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吧?” 这话一出,堂下的人深深低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朝宰相当街身亡,难道都不允许哀家查一查?看来,哀家这个垂帘听政,也是摆设,哀家这个位置,不如换你来做?” 这话一出。 那人身子瑟瑟发抖,“臣惶恐。” “是么?我瞧着是很不惶恐的,如今一个两个的,这样迫不及待,先不说谢景墨是王爷身份,就是他多年为了朝廷,四处征战,也该给他一个公平, 如今你们一个个的,恨不得立即处死他,行啊,那日后边塞有将士,我就从今天的人里选一个,匈奴的联姻,自然也该你们身先士卒。” 云昭抬起眼,看着户部,“我记得,户部侍郎你的儿子今年也到了婚配的岁数了,谢景墨我立即绞杀了,那联姻,就让你儿子去?” 户部侍郎闻言,立即跪下,“太后!”他声音颤抖,“臣的儿子还尚且不到婚配的年纪,更不可能去匈奴那样的苦寒之地!” 云昭的眉眼冷冷一台,看向刚刚说的最凶的礼部,“李侍郎,我记得,你家嫡子一直在工部做事,也一直没有婚配,匈奴,他可去的?” 这话一出。 工部也立即跪下! 云昭的眸色一扫,众人目光闪躲。 云昭冷冷一笑,“怎么?如今不说哀家偏私了,谢景墨可以死,可以立即死!你们就跪在这里,给选出一个嫡子来,去匈奴联姻,只要一选出来,我立即把谢景墨拖出去,午门斩首!” 云昭威严的扫视一圈,视线如有实质的压下去。 众人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出声。 那可是匈奴啊! 那女首领豪迈的根本不像是良家妇女。 嫁过去,那就是一个死。 谁愿意把嫡子嫁过去啊? 云昭眸色沉沉,“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日里你们言之凿凿,如今要你们说话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 户部低声说:“若是这样,就让谢景墨戴罪立功,原本也是他要去联姻的,那就让他速速跟着匈奴的人去。” 礼部立即点头,“对,就当做没这个人了。” 工部,“这样谢景墨也不用死,可不正好?” 云昭坐在堂上看着堂下人这些嘴脸,深深皱眉。 文臣心思多。 不像武将,生死一条命。 豁出去也不怕。 云昭下朝,林副将跟云昭竖起拇指,“越来越有当太后的威严了,刚刚我都吓了一跳。” 云昭皱眉,神情并不松散,“这些人好说话,是因为,刀没落在他们自己身上,危机利益的时候,他们就散了,可余相不同。” 死的是他的儿子。 林副将看着云昭,“那……怎么办?” 云昭回了宫里,余相已经从太医院里出来了,又跪在门口。 云昭看着跪在门口的人,他身上还是血。 福海抬了椅子来,放在门口处。 余相跪了许久,身子疲累,抬起头,看了云昭一眼,“太后,谢景墨当街杀了我儿子,求您给我那无辜的孩子做主!” 云昭看着余相。 安静许久。 落日垂垂,漫天散漫了金光色的光。 第290章 幕城延不见了 云昭许久才开口,“余相,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要生要死的也不是不行,只是没必要,你觉得呢?” 云昭的声音很淡。 身后宫殿里头的房间里,高副将竖起耳朵听。 扯了扯谢景墨,谢景墨失血过多,困倦的很,被扯了一下,醒过来,听见外头云昭跟余相说话,眉头压了一下。 高副将压低声音,“云昭恐怕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 谢景墨要站起来,被高副将拉住了,“听一听。” 谢景墨保持着站起来的姿势。 外头的声音很淡,像是没放任何感情进去。 “若执意要追究,恐怕对谁都不好,余相,你说呢?” 余相跪在地上,“老臣当朝三十几年,若儿子惨死都无法追究,恐这一生都白活了!” 云昭闻言,冷冷扯唇,“郭相三朝元老,他就这么死了,那么你说,是不是我这个做太后的无能?以至于,有人以为,可以凌驾,还是当我是傻子,看不懂后头筹谋?” 余相闻言,低头,“臣不懂您的意思。” “懂不懂的,没什么,”云昭拉了拉袖子,坐的很正,“哀家不喜欢这个朝堂有事端,但是若真有人要挑起这事端,哀家也不是怕事的人, 那我就找人好好查一查,这其中恩怨,终归有人要站出来背负,郭相膝下无子,没有为子孙筹谋这些妄想,我就想看看,这些事情里头,到底是什么谋划?” 余相闻言,眸色一闪。 云昭扯了一抹冷笑,“哀家早先听闻,余家有人想要做上兵部统领的位置,郭相极力阻扰,之后便惨死了,哀家得好好查一查,到底其中利害关系到底在哪里,免得有人当真以为,哀家是真眼瞎!” 余相闻言,身子一震。 云昭嗓音淡淡,“今日在朝堂上,许多人上奏要求处死谢景墨,我也才知道,原来谢景墨在朝中人缘居然这样差,当然了,跟有些人差了,就跟有些人好了,如今这样看,哀家心惊胆战,原来这朝中居然有人,结缘大半朝中人,看来,是真把哀家当真眼瞎了。” 余相闻言,身子抖的更加厉害了。 云昭站起身,“余相,人呢,有的时候,你糊涂一点,我糊涂一点,总归不能是永远让一个人装糊涂,你说对吧?” 云昭说完,看了眼余相瑟瑟发抖的身子,敛眸走进了宫殿里头。 房间里。 高副将跟谢景墨对视,缓缓竖起大拇指,“云昭,厉害啊。” 谢景墨坐了回去。 高副将,“看来云昭心中早有成算,景墨,你别担心了,云昭不会让三朝元老白死,也不会叫你去填命。” 云昭进了内殿。 片刻后。 福海匆匆来报,“太后,余相晕倒了!” 云昭眸色淡淡,“既然余相晕倒了,想必是要送回家中,那就叫人好好送出去吧,别真伤着了。” 福海高声,“是!” 余相被人抬走。 夜一点点深了。 云昭挑灯批阅奏折,谢景墨一脸苍白的走进来。 坐在堂下的位置上,“你在太后这个位置上,坐的很好,”恩威并施,分寸拿捏的也好,余相那种老狐狸都畏惧不已,装病称出。 云昭低头写字。 谢景墨后背靠在椅子上,“从前我就知道你厉害,聪慧,我居然都不知道,舅舅是因为要保住我统领的位置,才让余相下了杀手。” 云昭依旧低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没必要自责,统领的位置,你若远走匈奴,自然有人应该上位,郭相心里疼你,不愿你还在的时候,这个位置易主,是他对你的一片心。” 谢景墨看着云昭在烛火下白皙的脸,“高副将说,你如今护我,是因为你心里或许还有我,其实不是,对吗?” 云昭拿起另外一本奏折。 “你是体谅我舅舅劳苦,也感恩他这些年肝脑涂地的陪伴,我知道,你是因为舅舅,所以才做如今的事情,对吗?” 云昭没否认。 她经历过丧亲之痛,她清楚的知道,郭相的最后一个心愿,是谢景墨好。 她还记得,当年在城墙上,郭相请辞,后又留下。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郭相说的那一句:“无人之巅,太后一人太难了,老臣一把老骨头了,若您不弃,老臣愿意留下来陪你。” 虽然,郭相终究是为了谢景墨,但是,她感念这份恩情。 如今,也算是还了这个恩情。 云昭口吻淡淡,“以后别再做蠢事,否则,我不会再护你。” 谢景墨虚弱笑起来,低低应,“嗯。” 云昭抬起眼,在烛火下,看见谢景墨勾唇笑的好看, 俊朗的眉眼直直的看着她,倒是一脸的俊逸。 郭相的死,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余白的死,也顺手找了个理由,最后两件事平平稳稳的过去了。 高副将称云昭厉害。 云昭低头,淡淡,“你们少给我惹事,就算好了。” 谢景墨赖在云昭这里养伤,高副将也闲着没事,两人逗趣。 云昭偶尔问高副将,“你一个成婚男子,日日在我这里,你家夫人不恼么?” 高副将嘿嘿的笑,“自我伤了,她日日给我进补,吃的我都流鼻血了,我也进来陪陪谢景墨。” 谢景墨悠闲的很,胸口的上的伤渐渐愈合。 谢景墨躺在凉亭里,看着远处云昭下朝回来,便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直到那日—— 林副将匆匆的来,对着云昭耳语几句。 云昭原本淡然的面容,一点点变得凝重。 “派人找了吗?!” 云昭久居高位,已经很少会喜怒形于色了,如今这样神色,必定是出大事了! 谢景墨从躺椅上坐起来,高副将也看过去。 只听见林副将又低声说了句,“找了,可是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后来沿路打听,有人看见,达青去了里子拐,然后——” 林副将顿了顿,声音艰难,“然后……幕城延就不见了。” 云昭手边放了碗热茶,她的手不经意的碰了一下,茶杯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沉闷的响声。 第291章 我不欠你什么了! 云昭刚说:“你们别在给我惹事,”谢景墨后脚就把自己关进了地牢里。 高副将崩溃又不解,“我去,你这是为什么啊?” 谢景墨拿着门锁,把锁锁上,“我杀了余白。” 高副将怔愣,“这事不是完了吗?!哪有人自己往地牢里钻的?” 谢景墨抿了抿嘴。 高副将觉得这一切都太魔幻了,“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你折腾什么啊,赶紧出来。” 谢景墨没说话,坐进地牢里,眸色淡淡。 高副将不理解。 狱警也不理解。 满朝文武都不理解。 高副将到云昭面前抱怨,“谢景墨一定是疯了!他一定是疯了!简直有病。” 云昭许久没说话。 直到,高副将看见云昭桌面上达青寄过来的信。 信里达青直接的说要谢景墨。 也直白的说的,幕城延在她手里,让云昭取舍,是要保住幕城延的命,还是要保谢景墨。 高副将怔住。 “达青打的这个算盘!” 怪不得谢景墨自己把自己关进了地牢。 这是知道云昭最后会选择什么,所以找了个由头把自己关进地牢。 指望着云昭会因此心软? 云昭皱眉时,达青派来送信的人说:“我们首领说了,只给您三天时间,若三天后,您没有让谢将军跟着我回去,那么,幕城延也就永远回不来了。” 高副将抽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我先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人笑了笑,“我无惧死,就看太后舍不舍得旧情郎了。” 云昭沉着音调,命令高副将把人带下去。 她在前殿坐了一夜。 次日。 满朝文武。 “太后,这事其实都不用想,谢将军原本就是要去联姻的,如今达青这般,看似是威胁,可也是一片深情,要不,您就成全他们。” “对啊,幕城延是先帝最倚重的摄政王,他的安危至关重要。” “可不是,若是先帝在,也一定会选择用谢将军去换摄政王啊。” “太后,摄政王如今武功尽失,多呆一天在匈奴,就多一天危险啊!” “……” 这些人言之凿凿,各有心思。 有的是平日里跟谢景墨关系原本就不好的。 有的是余相的党羽,他们希望谢景墨离开,从而选出新的将军统领。 有的是揣测着云昭的心意,觉得云昭心思偏袒幕城延,存了巴结心思的。 堂下各人,人人都为自己的利益考量。 云昭眉头紧拧。 “太后,请尽早下决断吧!” 下朝后。 云昭在莲花池里呆坐半天。 许久后,她找来高副将。 高副将惊愕的看着云昭,“太后,还不到三日,或许还会有别的办法!” 云昭眸色浅淡,“达青早就在心里筹谋这件事了,否则,这事不会做的如此滴水不漏,除非让谢景墨过去,否则,达青不会对幕城延手软的。” “幕城延心气高,”云昭说:“若受辱,他必定不会苟活,先让谢景墨过去把人换回来。” 高副将惊呆。 “云昭……” “你……” “景墨是王爷,是将军,他也是铮铮铁骨,他若受辱,必然也不会苟活的啊。” 高副将觉得这一切太魔幻了。 眼前的这个景象,就像是之前谢景墨要将云昭换五千铠甲那般,他口水说尽,可堂上的人早已下定了决心。 高副将看着云昭,“你才刚刚护下他,如今便要舍弃,这样瞬间天堂,瞬间地狱,他……受不了的。” 云昭抿唇,手放在桌子上,“我辜负了幕城延,如今,不能再让他因为我的原因受伤。” 高副将立即问,“那景墨呢?云昭,你如今跟当初在边塞的谢景墨有什么区别?!” 云昭没说话,起身,往外走。 高副将在后头大吼,“太后!三思啊!您当初就是因为那五千铠甲,跟将军离了心,如今,你要再因为别人离间,去伤将军的心么?你明明知道,他这一步步走到你面前,花了许多年,你怎么舍得?!” 高副将的怒吼声,一声声回荡在皇宫中。 次日。 福海拿着圣旨,下了地牢。 谢景墨看着福海,没有半分意外,他苦苦一笑。 “你比我料想的,来的要早。” 福海抿了抿唇,把圣旨递出去。 谢景墨没看。 只问福海,“除了里头冠冕堂皇的话,她有别的话要交代我的么?” 福海摇头。 谢景墨哭设一笑。 福海恭了恭身子,“太后也是无奈,请将军别记恨太后。” 谢景墨掂了掂手里的圣旨,“嗯,我明白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说:“行了,回去吧。” 福海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将军可有话要奴才转告?” 谢景墨低头看着手里的圣旨,轻声说:“日后上高水长,保重身子。” 福海红了眼睛,退了出去。 次日。 匈奴的人来接谢景墨。 谢景墨从地牢里出去,那一日,天气很好。 他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烈日,没什么情绪的眨了眨眼睛。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叹气,“这事……” 高副将想说,云昭这是做的不对。 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人终归是会有偏颇,就像他偏袒谢景墨,云昭的心里是幕城延,自然最后选择了幕城延。 二选一里,总是被偏爱的获胜。 无关对错。 “这一次,你们是真的扯平了。”高副将无奈说道。 谢景墨一身灰色长衫,站在长安街外,身后是匈奴人,高墙上,送信来的人拱手对云昭说:“太后放心,我们匈奴人言而有信,三日后,一定将幕城延完完整整,生龙活虎的送回来,至于谢将军,我们首领也说了,她钦慕之,一定会好生对待。” 云昭转头往城墙下看。 谢景墨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那片灰色的长衫随着风吹起,在袖口出鼓起很大的幅度。 忽然。 那人转过头,站在城门远处远远的看过来。 云昭上前一步,手落在石壁上,紧了紧。 风吹过来。 云昭看见谢景墨笑了一下,而后,谢景墨站在门口,很大力的跟她挥手。 第292章 幕城延- 谢景墨笑的热烈。 就像当初,她刚去军营的时候。 云昭那点报复的心里,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以为…… 自己会觉得痛快的。 她也想让谢景墨尝一尝,被抛弃的滋味。 可真到了这一刻。 她却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意思。 心里的那种双倍奉还的爽感,被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云昭看着穿着长衫的人似乎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 云昭看见他踉跄了两下,之后才站稳。 而后,被人催促着往前快步走。 之后那抹灰色一点点消失在远处。 高副将几乎要哭出来,“云昭,你当真舍得啊?” 云昭默不作声。 高副将委屈的说:“怪不得都说女的比男的狠心,当初你不过去临城医治瘟疫,谢景墨每日都去军营门口看你回来没有,如今你倒是痛快,直接把人送走了。” 高副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是他给你的。” 云昭低头,看见高副将的手里一小包的鼓鼓的东西。 “他说你喜欢吃莲子,却不爱自己剥,走的时候,坐在地牢里,剥了好一会儿呢。” 高副将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都要走了,还惦记你爱吃的东西,我说他傻,他却说,日后想傻都不见得有机会了。” 云昭看着那一小袋的莲子,许久没有去接。 片刻后。 云昭从高副将身边错身而过,高副将手里的莲子被碰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高副将怔了一下。 他俯身捡起来,再往谢景墨离开的发现远远的看了一眼。 却已经—— 什么也看不见了。 达青说话算话,三日后,把幕城延完好无缺的送回来。 云昭亲自去接的。 高副将在一侧立即急切的问,“你回来的时候,看见景墨了么?他还好么?” 幕城延说:“看着不太好,似乎病了,脸色有点白,押送的人因为之前战争的问题,心里有怨恨,一路上像是没给干粮吃,我瞧着,脸颊消瘦,不过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挺精神的。” 高副将闻言,立即急了,“景墨原本身上就有伤,如今长途跋涉,自然是不好的!” 幕城延又说:“他们把我放了之后,达青接手了谢景墨,一起往西北去了,达青让谢景墨上自己的马车,他似乎不愿意上去,依旧是走着去的,然后他们就走远了。” 高副将一听这话,立即转头看云昭。 “太后,现在幕城延回来了,我去把景墨抢回来吧!” 云昭眸色沉沉。 高副将在一边着急的很。 幕城延看了眼云昭,转头对高副将说:“你别急,先让她想想吧,这事关乎一场战争,牵连重大,不是一时义气就能够决定的事情。” 高副将怒了,“现在是你被换回来,所以你这么说,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你是既得利益者!” 云昭皱眉,“高副将!你逾越了!” 高副将愤愤离开。 云昭叹气,对幕城延说:“累了吧,带你回去休息。” 幕城延点点头,随着云昭入宫。 住进了之前谢景墨住的房间,用着之前谢景墨用的文房四宝。 高副将在门口把牙齿几乎咬碎了。 福海在一边劝,“太后自有成算,高副将你冷静一点。” 高副将对谢景墨是真爱,咬牙切齿,“我怎么冷静?再等下去,谢景墨客死他乡,幕城延登堂入室,洞房花烛了!” 无论谢景墨之前怎么混蛋。 终归是自己兄弟! 如今,有外头的男人觊觎兄弟的老婆,这怎么忍? 云昭坐在堂前批阅奏折,看着如热过上蚂蚁的高副将,“你要是实在坐不住,你就回去歇几天,你来来回回跟个蚂蚱一样在我这里蹦跶,我看着心烦。” 高副将一屁股坐在堂下,“你到底什么时候带人去救景墨,如今已经过去十日,京城回匈奴一个月的路程,如今已经过半,你到底有没有打算把人救回来。” 云昭如今身居高位,喜怒隐藏的很深,叫人看透了。 高副将着急的要命。 云昭放下手里的笔,撑着下巴看着高副将,“你就没别的事情做了么?你若实在无聊,我的莲子吃完了,你去那莲花池里给我摘点新鲜的。” 之前谢景墨在的时候,这事都不用她交代。 碗里的莲子总是满的。 如今人才走了不过几日,空碗里的莲子就没人补给了。 幕城延坐在堂下,看着云昭手边的空碗,笑着说:“我去给你摘。” 云昭笑笑,“不用,我闹着他玩的,不吃了。” 云昭说完,低头继续看奏折。 幕城延的眸色淡淡的落在云昭精致的侧脸上,眼神复杂。 晚饭后。 云昭习惯的散会儿步。 幕城延走过来的时候,云昭看着某处发了一下呆。 “在瞧什么?” 云昭闻言,抬起眼,笑了一下,“那个石头,之前谢景跟高副将无聊在那上头刻字,两个大男人比谁刻的字大。” 幕城延闻言,愣了一下。 嘴角勾起的笑意显得牵强。 他:“哦”了一声,然后淡淡的说:“是么?” 两人走过去。, 幕城延低头,看见那大石头上确实写了许多字。 云昭。 林娇娇。 林娇娇是高副将媳妇的名字。 云昭说:“这两人在宫里没事做,天天到处写字,这莲花池周围的石头都快要被写完了,福海总拦着,说若有外头的人来,瞧着不太好。” 幕城延点点头,“谢景墨,从来都很恣意,洒脱的很。” 云昭轻轻一笑,“不正经的时候,像个小孩儿。” 幕城延又看了眼云昭,她嘴角的笑意淡淡的,但是看起来挺愉悦。 “昭昭,”幕城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隐晦的说:“你现在跟谢景墨的关系,比之前好。” 云昭:“是么?” 幕城延点头,可不愿意点破。 那种隐秘的,藏在暗处的纵容,让幕城延心里很不舒服。 “比之前好一些,”幕城延笑着点点头,“不过也是,很多情绪久了都会冲淡,恨意也会,不过这样很好,昭昭,我希望你一直这么开心。” 幕城延说着抬起眼,注视着云昭的眸色里,一片情深。 第293章 那你觉得,幕城延有戏吗? 云昭淡淡笑了一下,“嗯,我现在挺好的。” 幕城延也跟着笑。 两人走在黄昏中。 高副将跟福海并排站在远处,他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说,我兄弟是不是没戏了?” 福海笑了一下。 高副将转头,盯着福海嘴角的笑,“你什么意思?怎么不说话?” 福海说:“太后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她的选择很多很多,不是吗?” 不一定得是幕城延。 也不一定非要是谢景墨。 她如果想的话,这个天下都是她的。 这就是人站在高位上的好处。 高副将无法否认这个话,他叹气,心里已经默认谢景墨出局了,他没什么兴致的问福海,“那你觉得,幕城延有戏吗?” 福海淡淡笑。 高副将猴急。 福海被闹的没办法,于是笑着说:“我不知道太后如何想,但是,如果是我的话,一个愚蠢、可到死都不放手的笨蛋,跟一个聪明、却在关键时候退了一步的猎人,那我会选择前者。” 这个世界太浮躁了。 人性是最难懂的东西,可如果有人豁出去命的爱你,把心剖开来让你看。 那这份情谊,比珍珠珍贵。 幕城延出现在了合适的时候,他得过偏爱,可他对自己太自信。 他对云昭还是不够了解。 他不明白,松过的手是无法重新握起来的。 即便—— 如今看起来,幕城延后悔了。 高副将闻言,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说,云昭不会选幕城延了?” 福海笑了笑说:“我只是说,我的选择,至于太后如何选,她有任性跟随性的资本。” 高副将听到这里,又丧气下去。 于是,高副将开始观察云昭。 早上,云昭去上朝,幕城延就在后花园里种花。 临近中午,云昭从办事厅回来,幕城延就陪她吃午饭。 午睡后,两人可以下很久的棋。 等到晚饭完,两人会去散步,他们似乎可以聊很多东西,等到云昭去处理公务,幕城延就会在一侧陪着,在政务上提点两句。 亦师亦友。 才观察了一天,高副将就已经觉得,谢景墨已经输了。 之前谢景墨在的时候,那叫一个闹腾。 晚上折腾的人不睡觉,早上抱着人不让起。 等云昭下朝后,他自己掀着裤脚趟在莲花池里养鱼,说是鱼养在里头,嫩。 下午的时候,又缠着云昭去坐秋千,然后在云昭昏昏欲睡时候把人抱回房间里。 高副将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谢景墨舔着脸,求云昭:给我生个孩子吧,的声音。 晚饭后,他自己架着火炉,把处理好的鱼放到火里去烤,鱼肉在炭烤中滋滋冒着香气。 多年的战旅生活,让谢景墨的动手能力极强,真心伺候起人来,花样可太多了。 高副将经常觉得,谢景墨童年被太上皇逼着学习,如今在云昭这里,弥补了童年。 玩闹心重的像个孩子。 平日里,他几乎很少去云昭的书房,除了边塞有军机要事,这个时候,他又会变回沉稳的谢将军。 其余时候,他便会言之凿凿的说:“云昭要是个贴心夫婿,又不是大臣,她手底下人多,何至于用我去操劳这些,我安心做个小丈夫,岂不是好?” 高副将如今看着内殿里,烛火下,云昭跟幕城延两人认真讨论政事的样子,觉得谢景墨已经彻底被踢出局了。 内殿里。 “余相……是把控朝野,可现下还是忍一忍,起大冲突的话,恐怕会引起下头的人的不满,日后诸多事宜,都会很难推进。”幕城延说。 云昭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转瞬即逝。 很快就松开了。 幕城延察觉到身侧人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眼云昭,“怎么?” 云昭很浅很浅的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祸患遗留许久,要果决的斩草除根,否则日后,终究会成为大患。” 幕城延看着云昭,“可余相这个问题,遗留许久,不急在一时。” 幕城延直立起身子,缓缓解释,“他一直是科考主考官,是朝中诸多朝臣的恩师,如今若动了余相,他们不会愿意,难免会在其他地方为难,再者,余相……地位高崇,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撼动得了的。” 云昭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她幽幽的说:“逼入穷巷,斩草除根!” 幕城延惊愕,一低头,看见了云昭眼神里闪过的冷肃。 “你……”幕城延没料到云昭会这么说,余相是三朝元老,朝中各处都有关节,腐败问题由来已久,是朝中蛀虫,前朝皇上也筹谋多年,可始终无法撼动。 他们犹犹豫豫,却从不见云昭的杀伐果决。 说到底,是顾虑太多。 当然—— 也怕余相反了,自己江山不稳。 云昭竟然有这样的胆识,是幕城延没预料到的,另外一边,云昭眼里的杀戮,也叫幕城延惊愕。 “可我始终还是觉得,需要稳妥一些的好。” 云昭闻言,笑了笑,“我不想稳妥,我只知道,什么东西从里面开始败,就距天下不安很久了,余相的手下烧杀抢夺,听说府里的陈设堪比皇宫,别人忍得了,我忍不了,我近日里就会动手,拔出这颗毒瘤。” 幕城延听出了云昭话里的坚决。 他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头,他拿前朝说事,“你可知先皇他——” 话还未开始说。 云昭先笑了一下,她的眼睛很亮,对上幕城延的目光,四两拨千斤,“不说这些了,太迟了,早点休息?” 幕城延只好作罢。 可他没有走,他沉默的站在原地,站在云昭的身侧,手放在腿边缓缓收紧。 “昭昭……” “嗯?”云昭低头看奏折。 “我这次回来,觉得……你变了些。” “是么?” 幕城延看着远处的蜡烛。 有些话,他知道或许现在不应该问,他应该多一些耐心。 可迟疑了很久,终究是忍不住。 他狠狠的纂了纂拳头。 然后,缓缓的说出这么一句。 “你要诛杀余相,是因为余相腐败本身,还是另有原因?” 第294章 不会在长久的分别中,妥协。 云昭愣了一下。 她确实没有料到,幕城延这么说话。 她沉默了许久。 看着远处的闪耀的烛火,放在桌子上握着笔的手缓缓动了一下。 那一刻,云昭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 几秒后。 云昭便觉得—— 算了。 她抬起眼眸,眸色里已经没有刚刚的遗憾样子,她轻轻笑着说:“另有原因?你是想说,我是不是因为谢景墨所以迁怒余相?你是这个意思吗?” 幕城延看着云昭清澈的眸子,垂在腿边的手紧了又紧。 “抱歉,”幕城延主动说:“我口不择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摇摇头。 显得平静。 她耐心解释,想平日面对朝堂上最难缠的大臣,“余相势力庞大,要筹谋许多,可越筹谋就会发现,他越恣意妄为,这一次,他敢指使人当街杀了余相, 为的就是敲山震虎,叫所有人都瞧瞧,他在这个朝堂上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他要挑战的不是郭相,是如今的皇权,我若退缩,何以面对天下百姓? 谢景墨这一次处事是太冲动,但是一方面我理解他,郭相疼爱他,他杀了余白,这是孝,也是义,这没毛病,无论今天是谁杀了余白, 我都会救,不仅仅因为他是谢景墨,也因为,他在无形中替哀家告诉所有人,这个朝堂不是余相的朝堂,这一点,谢景墨很冲动,但是我是感激他的。” 云昭当上太后后,已经很久没说这么长一段话来解释了。 听完这一段话,幕城延的表情显得懊恼。 云昭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前朝没有除掉余相,不代表我不行,虽然哀家是女子,可也想试一试,能不能撼动这一颗大树,为百姓做出一些事情来。” 幕城延闻言,喉间收紧,“是我小看你了。” 云昭笑起来。 她忽然记起来,之前宫变,幕城延问她要不要跟他走,他的直觉里,是不是也觉得,一介女子,不应当也承担不了这么多。 他觉得,她坐这高位,只是因为一腔仇恨? 当时他从地牢里出去,谢景墨虽然差异,不过只拿片刻的怔愣后,便接受了,宫变后,也是他,第一个跟她说:“你虽为女子,可我明白你的才能,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的谋略跟城府,我今天帮你,不仅仅因为你是云昭,也因为,我明白,你是一个配得上站在高处的人,你从低处来,你明白低处百姓的难,你才是真正能为百姓说话的人!” 当时她没对这段话想太多。 如今想来,倒是有另外一番体会了。 幕城延回房间了,走的时候,看了云昭好几眼。 云昭抬起眼,跟他对视,笑着说:“回去休息吧。” 次日一早。 云昭从床上起来,七彩进门伺候,对云昭说:“太后,今天有好多好吃的呢,都是您喜欢的。” 云昭;“?” 七彩说:“摄政王一大早就起来去小厨房了,做了许多您喜欢吃的,说是昨天说错坏了,今日早起,哄您开心。” 云昭点点头,很浅的笑了一下。 七彩瞧了一眼,云昭的眼里倒是没多少笑意,瞧着淡淡的,不及谢将军在的时候,虽然多数总是恼怒,可眼里的笑意是实实在在的。 “福海公公,我不明白,”云昭在里头跟幕城延用早饭,她一脸的疑惑,“如果太后并不那么排斥谢将军,为什么又让谢将军跟着那女首领走呢?她明明知道,谢将军也并不想走,我觉得都不用太后说挽留的话,只要态度松动那么一丢丢。” 七彩手指掐住一丢丢的手势来,十分认真的说:“谢将军都绝不会走,我觉得将军走是因为伤心了,是因为太后的不挽留,所以伤心了。” 福海想起谢景墨走的时候,都走了那么远了,还朝着云昭挥手。 他淡淡叹气,“应该是伤心了吧。” 高副将在一旁听了半天,“那到底我兄弟还有没有戏?” 外头的人说话声音小。 除了高副将这个大嗓门。 声音大的,里头都听见了。 幕城延在饭桌上给云昭盛汤,装着糊涂,笑着问云昭,“是啊,高副将都替我着急了,我还有没有戏啊?” 幕城延一边说,一边把装满汤的碗递到云昭的手边。 脸上还带着那么点笑。 还有那么点小心讨好的意思。 猝不及防。 云昭愣了一下,回神之后,她手放在桌子上,刚要开口。 幕城延却先笑出来,“闹你的,赶紧吃吧,吃了上朝,昨晚我说错坏了,昭昭别跟我计较。” 说着,高声叫了福海他们进来。 “听说之前谢景墨在的时候,你们都是一桌子吃饭,怎么我来了,你们都逃远了,我那么吓人么?” 福海俯身低头,“摄政王说笑了,我们是敬您。” 幕城延一直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不似谢景墨,军营里出来的,跟下头的人打成一片,从他卷起裤腿跟高副将两个人不分大小王的踏进莲花池里,他们就知道,谢景墨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血液里,留着一股子的英雄气。 所以,他也从不在意帝王身份,不是没有那些谋略,是懒得争,懒得掺和进这世俗里。 若不是云昭当了个太后,恐怕若无战事,他也懒得进宫一趟。 几人也没有要一起坐下来的意思。 等云昭走了很久,幕城延嘴角的笑意才一点点回落下去。 他刚刚真的怕云昭会开口说出什么。 所以提前在云昭开口前,先慌不择路的叫了福海进门。 上一次,他在宫中。 云昭总是顺着他的。 怕他走。 怕他会想里子拐。 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如今总是不慌不忙,虽然这一次她从没有主动开口问他要不要回去,可他却清楚,他若说要走。 她不会留他。 这个认知,叫幕城延无比心慌。 这些年,他总以为,当初自己洒脱,淡泊名利,云昭终究能懂这淡漠后头的难能可贵。 可他似乎好像遗漏了些什么…… 云昭本就是个难能可贵,具有独立思想的女性,她的心思,胜过无数男子,她站在高位,终有她的广阔天空。 她不会拘泥于情爱。 更不会在长久的分别中,妥协。 第295章 后悔…… 这个认知叫幕城延觉得心慌。 他从没设想过会有这种可能。 他始终觉得,云昭终究会随着他回里子拐。 在长久的分别中,她终究会安奈不住女主的思念,然后,投进他的怀抱中。 幕城延眸色沉沉,看着远处的莲花池,眼神里染上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云昭从朝堂上下来,已经是午饭时候了。 她说要扳倒余相,从来都不是随便说说。 近日里,她已经开始收集余相贪污腐败的证据了。 故而,比往日里回宫的时间晚了些。 云昭不喜欢做轿子,往回走的时候,福海低声对云昭说:“太后,摄政王在门口等您呢。” 云昭抬起眼,很淡的笑一下。 走过去后,说:“外头午间太阳大,别出来等,晒。” 这话一出,幕城延又有了一种云昭从来没有变过的错觉。 他笑起来,“瞧着你回来,我心安。” 云昭往宫里迈步。 幕城延一直看着云昭,等着她听见这话后,跟自己相视一笑。 可没有。 云昭始终没有瞧他,而是淡笑着迈步进门。 这或许就是幕城延最大的不同,谢景墨大大咧咧,幕城延心细如发。 他看着云昭的精致侧脸,嘴角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福海不经意的瞧见幕城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心里惊愕一瞬。 幕城延的这抹情绪来的很快,去的也快。 福海眨了眨眼睛,幕城延已经重新是那副淡漠公子的样子了。 幕城延从细微处于是明白。 有些东西,正在一点点的远离他。 他紧了紧拳头,笑着问云昭,“今天怎么这样晚回来,是朝堂上有事?” 幕城延是摄政王,朝堂上今日讨论了什么,私下里跟谁见了面,说了什么,想办什么事情。 他不难知道。 他笑着给对面坐着的云昭倒茶,等着云昭自己说。 云昭喝了口茶,淡淡笑着说:“就平日里那些,跟平常无异,又处理了点别的事情,故而迟了。” 幕城延的笑意再一次滞在嘴角。 片刻后。 在云昭不解的眼神中回神,他食不知味的端起碗,低低的说:“是么……” 饭后。 云昭没有午休,她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且非常重要。 她的时间也不多,由不得她惫懒。 她正低头要摊开桌子上的证据时,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是幕城延。 云昭摊开手里的证据,“怎么来了?” 就只是这么一个动作。 云昭明显感觉到,幕城延刚刚进门时紧绷的气息,似乎松懈了一下。 他笑起来。 虽然笑意弧度跟之前一样,可云昭却察觉出,他进门之前,其实在不高兴,而此刻,却又欢喜起来。 云昭不理解。 幕城延指了指云昭手里的证据,“余相的。” 这是个肯定句。 云昭没想瞒着幕城延,当然经过上次,也没有要主动分享的欲望,所以进门的时候,她随口应付了。 如今幕城延看见了,她便点头,“嗯。” 幕城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经过上次,你不愿意再跟我讨论这件事。” 云昭把证据摊开,“你多想了。” 幕城延于是松口,“其实后来我回去想了一下,你的处理其实也没有问题,余相的问题由来已久,如今科考就在眼前,若是不处理,余相便会再度担任主考官,那么就又有一批学子,成为余相党羽,确实不利朝堂。” 云昭点点头。 这是一层考量。 幕城延沉默了一下,忽的笑起来。 “当然了,还好谢景墨走了,否则的话,之前的事情即便明面上平了,余相也不会放过谢景墨的,余相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找事情来刁难。” 幕城延说这个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云昭。 “听说,谢景墨没走之前,余相已经在准备裁脏陷害,把一笔很大的银子私藏进了将军府,后来因为谢景墨远嫁匈奴,这事余相筹谋不得,才又偷偷把银子运送出来,不知云昭可知道这事?” 云昭听到这里,气息更淡了。 她喜欢直接一点。 不喜欢幕城延这样接二连三的试探。 幕城延笑了笑,“是我多心了,这事云昭贵为太后,肯定不屑于知道,我就是当个笑话说给你听,许多人都说,谢景墨远嫁是糟践了将军的名声,我却觉得,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余相势大,谢景墨那大大咧咧的性子,都想不到这些。” 从前在边塞就是这样。 谢景墨是将军,可从来不避讳下头的人比自己强。 无论是谁,提出来的建议,谋略,只要行得通他都愿意采纳,即便作为云昭的女子,初次小心翼翼的提出建议,也是被认认真真的考量之后,于是采纳了的。 那个时候的谢景墨对于云昭,无异于天上明月。 而自己,卑微的如同地上的蚂蚁,她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所有人都笑了,只有谢景墨没笑。 指着那群副将,怒骂道,“都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还有脸笑!” 后来很多时候,云昭的筹谋,谢景墨都很适时的采纳。 他好像—— 从来也不觉得,他一个将军听从一个女子的建议,是什么丢脸,或者说不出口的事情。 “云昭?” “云昭?想什么呢?”幕城延发现,云昭最近偶尔总是会陷入短暂的怔愣中。 像是在认真的回想什么。 云昭回神,“嗯?” 幕城延笑了笑,“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云昭淡淡一笑,指着眼前证据,“在想这个,谢景墨既然已经远嫁,就不说他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幕城延听着这话,看着云昭的侧脸,分辨不出真假来。 他于是才不得不接受。 云昭的成长出乎意料,之前那个即便努力克制,隐忍,可还是始终会见端倪的云昭,不见了。 她终究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深不可测。 若非允许无法窥探。 他好像在这些年里,因为任性,因为过于自信,错过了许多。 他沉沉的看着云昭。 心里默默的想着—— 云昭,现在我回来了。 第296章 信里……还说什么了? 云昭最初以为,幕城延是当真认同自己铲除余相。 可后来在讨论中,她还是发现了其实他还是觉得太冒进了。 很多手段上,他都过于迂回。 云昭其实不怕别人跟她意见相左。 但是她不喜欢这种口头上说的好好的,做法上却不断猜疑跟否定的。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就不讨论了吧?”云昭觉得有些心累,“若是没事的话,你去看看书?” 幕城延的情绪一下子冷下去。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我是为你好。” 幕城延觉得自己耗尽了耐心了,先帝都没这么难教导,“余相在江南的党羽很多,你选择首先动他们,余相会起应激反应,到时候你瞬间就很难对付,你不如先动福建,浙杭,这两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即便动了,一时间,余相也收不到想消息,即便之后收到消息,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云昭却不认同,“我就是摆明了要除掉他,我懂两个小地方,有什么意义?我如今不来个措手不及,等到余相反应过来,做足了准备,我反而被动。” 幕城延皱眉,“怎么会呢?那两个地方远,消息没那么快进京,云昭,你相信我,我之前辅佐先帝,也是这般稳妥,从未出过差错。” 云昭点头,“是,没出过差错,可幕城延你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种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人,我希望的是除掉余相,而不是让他心里微微畏惧,我不敢雷厉风行,他反而觉得我怕了他,更加的变本加厉,我是没什么,可最后受苦的是百姓。” 幕城延摇头,“怎么会呢?你不是已经做出了行动?” 云昭闭了闭眼睛,前朝事多,如今回来还要跟幕城延争论不休,她是真的有些累。 幕城延的落脚点,永远是,“我是为了你好。” 云昭叹气,“这事先不讨论,我累了。” 幕城延有些恼怒,“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呢?”他显得激动,“讨论任何事情,总是没个结果,实际上,你心里已经拿定了注意是吗?” 云昭不说话。 幕城延于是说:“你选择江南,却避开了福建跟浙江,是因为,福建是郭相的老家,当初郭相就是要带谢景墨回福建养老,所以你对那里有特别的感情,对吗?说到底,你还是顾忌谢景墨的。” 这是幕城延第二次说这个话。 距离第一次,不过过了不到七日。 这一次云昭的惊愕,不低于第一次。 她呆呆的看着幕城延,“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跟谢景墨有什么关系?” 幕城延似忍无可忍,他盯着云昭的眼睛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处理掉余相?你有什么计划?你心里在想什么?” 这话一出。 云昭难得的沉默下来。 许久后,她才淡淡的说:“你多想了。” 幕城延看着她许久,而后,攥着拳头走了出去。 高副将在门口偏头问福海,“幕城延问云昭那话,什么意思?” 福海摇头,“不知道。” 高副将:“而且,幕城延怎么忽然这么不自信?谢景墨都走了,他至于为了一个走了许多日的人跟云昭吵?这也太不明智了吧?” 福海看了眼高副将。 高副将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福海没说话。 高副将就缠着福海说。 福海深深叹了口气,“高副将,你被人喜欢过吗?” 高副将点头,“当然,我家娘子满心满眼的都是我。” 福海点点头,“我听过一句话,看过你爱我的样子,所以现在你不爱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被你爱过,所以无法接受,你如今不爱我的样子。” 高副将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是这样吗?” 福海说:“只是猜测。” 那一天云昭下朝回来晚了,不经意里没有给幕城延回应。 那绝对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给幕城延回应,或者故意让他不高兴。 单纯的是因为—— 没了那份心思。 所以,无法回应。 这怪不得云昭。 正因为这样,幕城延才感觉到无力。 他们之间的喜欢,很沉默,很默契,经过多年,这份默契随着时间消散了,于是幕城延无法坦然的接受。 他或许会懊恼自己那么长久的离开。 可过去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云昭事情太多了,所以,她对此毫无察觉。 或者已经觉得不舒服了,可没有意识到。 先意识到这件事的,是幕城延。 高副将的心思在福海这里就不够用了。 他只能第一万次的问,“那我兄弟还有戏么?” 云昭没跟许多年前一样去哄幕城延。 说到哄。 其实云昭根本不会哄人,她就不是柔媚那一挂的。 她通常的示弱,也就是搭个话之类的。 在谢景墨这里,一向是很受用的,谢景墨脾气大,性子桀骜,什么都能生气,像是一只暴躁的大狼狗。 可还哄的很。 很多时候,你给一句话,他自己麻溜的顺着台阶下来了。 幕城延不同,他是个文人,心里诸多弯弯绕绕,发散思维天马行空。 云昭晚上端过去一壶茶,他也没吭声。 云昭就把人想放在一边了,她确实很忙。 忙着除掉余相! 云昭将江南一锅端了的时候,幕城延已经知道了。 云昭在朝堂上力战群雄,看见莲花池里站着的人,没有半点想要进去的欲望。 她偏头对福海说:“去御书房吧,你进去跟幕城延说,让他不用等我用膳。” 福海说:“是。” 云昭转头去了御书房。 云昭从小家境不好,羡慕人家有大房子,大院子,院子里花花草草,凉亭里喝茶吹风。 太后的宫殿是她平日里喜欢回去的地方。 高副将总说,谢景墨撩起裤脚在莲花池里捕鱼,是弥补了童年,而她则在里头,圆了小时候奢侈的梦。 如今,那个地方,让她感觉有些累。 高副将把剥好的莲子递给云昭。 满满一碗。 云昭拿起莲子,“难得你贴心。” “不是啊,”高副将毫无情商,“景墨给我写信,说天热,让你多吃些莲子,你惫懒不愿意自己动手,让我平日里无事,给你剥好了拿手边。” 云昭闻言,把莲子放进嘴里,“宫里每个月给你发俸禄,这点事都要谢景墨写信来提醒了。” 高副将嘿嘿的笑,“想不到嘛。” 不是多难的事,只是想不到要去做。 云昭捏了捏碗里圆滚滚的莲子,顿了片刻后说:“信里……还说什么了?” 第297章 或许应该告诉您 高副将自己也拿了颗莲子,“别的么?就没说什么了啊,他们还没到匈奴,长途跋涉的,想必路上不好走,匈奴那些人肯定也不待见他,景墨也不是会卖惨的人。” 高副将把莲子丢进嘴里。 莲子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散漫开来,高副将笑眯眯的弯了眼睛,让一张凶悍的脸也柔和下来。 “哦,说是下了几天暴雨,身上的伤口裂开了,有点发烧,不过又说吃了药了,没大碍。”高副将没心没肺的摆摆手,往嘴里又丢了一枚莲子,“之前在边塞什么伤不都撑过来了,这点小伤,应该没大碍。” 云昭缓缓抬头看他。 高副将笑着又往自己嘴里放了莲子,“哎,你别说,这莲好吃,甜!怪不得说要新鲜的呢,我去摘些,回去带给我娘子吃。” 高副将兴匆匆的出去,走之前,顺手又在碗里抓了几枚莲子。 一小碗莲子几乎见底。 云昭看着里头寡淡的几枚莲子,心绪淡了淡。 次日。 高副将从外头春风满面的进来,手叉腰。 云昭掀起眉眼看他,抿了抿唇。 高副将说:“我进宫之前,给景墨回了封信,问他身子如何,那人快马就去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嘿嘿。” 云昭闻言,掀起的眸子缓缓的垂下。 高副将于是看着云昭,“忘记问你可有话要交代景墨了。” 高副将眼巴巴的看着云昭。 云昭低头在白纸上写着什么,“没有。” 高副将点点头,“想也没有。” 幕城延走进来的时候,看见高副将乐呵呵的在笑,高副将说做日里回了家,媳妇喜欢莲子,高兴了一整夜,他把给谢景墨写信的事情也说了。 幕城延听了之后,不露痕迹的看了眼云昭。 “是么?长途跋涉,谢景墨确实吃力,不过眼见着临近匈奴,日后好生修养,应该无碍。” 云昭没什么反应。 幕城延的心情又好起来。 这种被一个人把心牵住的感觉,幕城延自己都觉得神奇。 他看着云昭的眼神里,满是深情。 高副将走出去了。 幕城延看着云昭白皙精致的脸,忽然开口说:“昭昭,”因为忽然开口,幕城延的声音微微哑,他盯着云昭的方向,深情说:“我如果说,以后我都不回里子拐了,你觉得怎么样?” 云昭手里的笔顿住,缓缓抬起眼。 跟幕城延对视。 云昭沉默了片刻。 室内里的气氛在这一片沉默中,一点点的沉静下来。 云昭说:“你要走,或者是留,仅凭你自己的意愿啊,如果你觉得京城带着舒适,就留下,也不错。” 云昭的回答,委婉而不失理智。 幕城延如果聪明,他牵起的这个话题,应该在这里停下。 可他今天却一反常态,非要问出一个自己想听的答案来。 “昭昭,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如果留在京城,不会是因为京城的舒适,而是因为别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你清楚的。” 云昭看着堂下的幕城延。 他站在的笔直,身子姿态显示出攻击的姿态。 云昭看着他,忽然起了一阵风,云昭的视线便被外头的莲花池里的莲花吸引了视线。 她的目光顿了许久。 而后,才缓缓收起眼,重新的跟幕城延对上了视线。 云昭张了张嘴。 刚要开口说话,幕城延却已经先笑出来,“闹你的,这么严肃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就要赶我走呢。” 这一次,云昭没有因为幕城延的话揭过这个话题。 她放下了手里的笔。 福海在门口要进来,说外头有大臣求见。 云昭也没有暂停要说的话。 “当初……你来,我是很欣喜的,我很希望在这皇城中,能有人陪我。” “这一点,我当时表现的很清楚,你也很明白。” “后来你要走,你说不愿意呆在这勾心斗角地皇城中,你还是想回里子拐,我也没有强迫你,当时宫变,事态紧急,后来每次回想起来,我只觉得没好好的送你回去,对不住你。” “如今你回来了,说又想留下,我也是尊重你的,要留或者要走,我还是那句话,仅凭你的个人意愿, 我不会强迫你走,也不会挽留你非要留下,你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要做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也是自由的。 我没有勉强过你,我希望你也是。” 云昭是个很体面的人。 所以,她也一直给别人体面。 福海在门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又提醒了一遍,“太后,门口有紧急事情回报,十万火急!” 云昭没回这个话。 而是看着幕城延,她缓缓的说:“虽然直接说,显得不礼貌,可我还是得直白的说——”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幕城延眸色骤然收紧。 云昭像是往常那般,微微一笑,“对此,我很遗憾。” “不过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要留,我很欢迎,你若要走,这一次我一定送你。” “可能我的话说的太直接了,可我原本也就是这么一个直接的人,如果有哪里伤到你了,先跟你道个歉,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既然已经想明白这些事情,就应该坦荡的与你说清楚,不该蹉跎你的时光。” 云昭说完,站起身,“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 云昭说完,起身走出去。 福海跟上去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幕城延。 他脸上的又再一次浮现之前的那一抹阴冷的冷厉。 只不过这一次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幕城延像是察觉到有人注意的目光,他转过头去,直白跟凌厉的跟福海对上了视线。 福海心头大惊! 立即低垂下头,转身跟上了云昭出去的脚步。 大臣来报,说余相党羽有余孽出逃,探子说余孽朝着京城方向来了,让云昭无比加紧防范。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 云昭准备去御书房处理公务,福海低垂着头,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幕城延的那个眼神。 他心里无尽不安。 脚步匆匆的上前。 “太后,有个事,之前,我一直没说,放在心里许久,可如今——我又想着,或许应该告诉您。” 第298章 旧事…… 福海从先帝走了之后,一直照顾云昭。 在人前,他们是主仆。 在人后,他们是朋友。 没人的时候,福海甚至可以自称我,跟云昭坐一个桌子吃饭。 这样的关系,福海居然反常的吞吞吐吐。 云昭诧异的看了眼福海,“怎么了?你难得这样。” 福海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情商跟智商都在线。 若不是家里贫苦,被送来宫里做了下人,也会有另外一番广阔天地。 福海低头轻声说:“之前……就是很早之前……” 云昭对待朋友很耐心。 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者催促,而是继续往前缓慢地走,一边“嗯?”了一声。 这让福海极大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放松下来,缓缓的跟着云昭走路的步调,说:“不知道您是否记得,当初先帝,想纳你为妃。” 云昭点头,“记得。” 先帝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张画像来,遍地的找她。 “那张画像……您知道是哪里来的么?” 云昭之前想过这个问题,后来就不想了。 那几年,宫中子嗣少,大臣们想尽了办法各处寻找美人,想要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以为,是谁无意间看见了她,所以给先帝递了自己的画像。 福海低头,“那张画像我见过,画的十分细致,不是那种只见过几面,就能够精准的抓住神态,画出来的。” 云昭闻言,偏头看了眼福海。 她依旧没有催,只是点点头。 福海于是继续说:“最初,谁也不知道那画像哪里来的,先帝也不知道,后来,那张画像忽然不翼而飞,先帝大怒,找了很久, 可最后也没找到,再之后,您跟幕城延欢喜的走到一起,有一日,我出门采买,听见谢将军在跟手底下的人说话。” 云昭脚步微微一顿。 福海继续说:“谢将军跟手底下的人说,这件事就到这里作罢,日后谁也不许提!” 手底下的人似乎并不甘愿,对谢将军不服气的说:“这事得跟云昭说,否则云昭还以为那幕城延是什么好鸟!而且,这事你不理解,云昭心里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会下意识的认定,这事是你做的!” “当初你以五千铠甲换了她去临城,这都成你的原罪了,如今你不解释,不等于替幕城延背锅?你把画像给我!幕城延既然当初敢做,他如今就要敢认!这画像就是他给的先帝!” 福海如实陈述。 “谢将军没有把画像给手底下的人,只是把那画像往怀里揣了揣,略遗憾,又可惜的说,算了,如今她高兴,那便很好,只要幕城延对她好,这事我背了又如何?” 手底下的人震惊的看着谢景墨。 一如福海也那般震惊的看着谢景墨的背影。 手底下的人攥着手,忍不住问,“你这就认输了?一点也不像你。” 谢景墨笑了一下,“没事,我能等,幕城延最好别对不起云昭,否则就别怪我上位!” 手底下的人嗤了一声,“就你这背锅的倒霉样,云昭就不可能会原谅你,便宜幕城延了!他怎么好意思站到云昭的面前的?他不羞愧吗?” 谢景墨无话。 福海偷听的姿势别扭,稳了稳身子。 只发出一点,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可再抬头的时候,直接对上了谢景墨凌厉的眸子。 "谁?!" 福海尴尬的走出来。 谢景墨的表情松了一下,又显得一言难尽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而后,谢景墨抬起手,把福海一把勾住脖子,圈到了跟前,“听见什么,不许乱说,否则揍你!” 福海当时点头。 后来过了很久,福海问谢景墨当时为什么不跟云昭说。 谢景墨眸色幽幽,笑的有点勉强,“她啊,最珍爱的就是对她好的人。” “别人给她一分好,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报答人家。” “傻的很。” “她也难得喜欢个谁,要是知道背后做过这种事情,难免伤心,幕城延我知道,朝堂上那些小手段没人比他会, 当初画这张画,想必是气恼云昭离开里子拐,所以报复,你看着他人模狗样,可心眼比黄豆还小。” 福海问,“那为何不把真相跟云昭说?” 谢景墨叹了口气,“她……不是中意他么?就不说了吧?幕城延那蠢货,虽然小心眼,可是护短的很,她若真的喜欢,用他那脑子为云昭好好筹谋,云昭这个太后,必定做的舒坦,如果是这样,这锅,我背了又何妨。” “再者——” 谢景墨说到这里,顿了许久,“算了,不说了,矫情,这事揭过,你别跟她提。” 说完。 谢景墨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跟福摆摆手。 其实那个时候,福海并不理解,为什么不说呢? 那个时候,正是云昭跟幕城延关系最好,而谢景墨最无计可施的时候。 但是谢景墨什么都没说。 可这件事经过了许久,后来幕城延走,谢景墨留在后宫,他看着谢景墨为云昭的一件件。 忽然就明白了。 福海难得的跟云昭对视,他从来都是卑微的,可这一刻,他直立起身子。 非常真心而坦诚的对云昭说:“我觉得,那个时候,谢将军想说而没有说的是——” “云昭没有家人,我希望,她真心得所有人疼爱。” “我希望她,花团锦簇,人声鼎沸,从此事事如意。” 云昭的脚步,顿在原地。 福海缓缓跪下,“这件事,我本不该说,否则愧对谢将军的嘱托,可如今我不说,我便又觉得愧对您的偏爱。” 云昭看着跪在地上的福海。 缓缓叹气,“知道了,起来吧。” 她明白福海是察觉到了最近幕城延的反常。她想用这件事告诉他,若跟幕城延离了心,他便不会护短于她,她需要小心。 云昭缓缓往回走。 她走到了自己的宫殿门口。 透过很长的一段路。 她远远的看见凉亭里,幕城延在抚琴,似乎察觉到视线,他抬起眼。 在那一边开的热烈的荷花中。 幕城延对着她笑了起来。 第299章 八百里加急 福海下意识畏惧后退了一步。 而这个反应,被幕城延看在眼里。 他脸上表情丝毫未变。 楚今禾没有一秒迟疑的抬步迈进。 凉亭了,幕城延站起来,“今天回来的比往日早。” 云昭点点头,“今天事情没之前多。” 幕城延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所以才不愿意回来呢。” 云昭心里厌倦试探。 可面上没有表露。 “怎么会,”云昭说:“你不嫌弃这里就好。”这也是真心话。 她一直用真心待人。 她感激当初父母亡故,幕城延给了栖息之地。 凭着这一点,过去的事情,她可以揭过。 当晚。 云昭在看奏折,幕城延走进来,语调轻轻地说:‘昭昭,白日里你说,我要走,你送我,但是我若要留,你也会高兴是吗?’ 云昭抬起头,看他,“嗯。” 幕城延笑了一下,"那好,那我想告诉你,我想留下,留在这京城里陪你,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错过第二次。" 云昭闻言,下意识的回答,“人应该往前走,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幕城延嘴角的笑意拉的更大,“是吗?那这么说,谢景墨你也是彻底放下了?” 这是又一层试探。 云昭觉得头疼,她面的幕城延逼近的目光,她闭了闭眼睛,“我们现在在讨论你不是吗?” “是吗?”幕城延说:“我以为我们在讨论,过去的人能不能有一个被原谅的机会,”幕城延看着云昭,“我以为,我跟谢景墨应该拥有同等的机会。” 云昭白日里跟大臣周旋,她真心的希望,在这属于自己的宫殿里,可以不用这么累。 她忽然无比赞同谢景墨的那句话。 "这太后宫殿,就应该是休息,放下一切烦恼的地方。" 可现在,幕城延的逼问,让她觉得很烦恼。 她闭了闭眼睛,打算如实说,幕城延却已经笑了笑。“开玩笑的,对了。余相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可是件大事。” 云昭感觉到无力。 她说:“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计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昭觉得,自己说出这个话的时候,幕城延的脸色冷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淡笑的样子。 “好,那你先忙,我先出去了。” 云昭点点头。 次日。 在御书房里,云昭针对余相的之后计划,进行了周密的安排。 福海在外头候着。 远远的看见幕城延来的时候,福海准备进去跟云昭汇报一声。 幕城延却笑着说:“不用了,她在忙,我在外头等,也是一样,” 福海闻言,特意的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里头的声音隐隐约约,除非耳力极强,否则是不可能传出来的。 福海低着头,抬头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幕城延,却发现后着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之前的冷厉表情。 只不过。 这一次这种表情在幕城延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以至于福海确认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幕城延脸上的冷意。 云昭出来的时候,看见福海站在门口,一脸呆滞。 云昭叫了他两声,福海才缓缓回神。 “怎么了?” “太后,刚刚幕城延来了。” 云昭眉头顿时缓缓拧紧,‘“什么时候来的?” “在门口站了有半个时辰了,我原想着进去跟您说一声,但是摄政王说不用,”福海把手里的莲子汤提了提,“后来,摄政王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福海觉得不对劲,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云昭看着他一脸衰败的脸,“我知道了,没事。” 福海跟在云昭的身侧,“我站在门口停仔细的听了,里头的声音听不真切,可后来摄政王走了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听不见,摄政王会武,练武的人,听力是不是都比寻常人好?” 福海希望从云昭这里听见一句否定。 可云昭却淡淡的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想了。’ 福海于是脸色更难看了。 云昭确实是在里头跟大臣商量余相的事情。 可昨天云昭刚刚跟幕城延说没有进展。 云昭是不追究之前的画像事情了,可心里还是扎扎实实对幕城延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因为这件事,福海自责到了极点。 整个人都蔫了。 觉得自己坏了云昭的计划。 高副将来的时候,福海跟他说了这件事。 高副将平日里没正形,可正经事上很是谨慎。 "高副将,你说,太后在里头说话,摄政王真的能听见吗?" 高副将说:“大概多大音量,我试试。” 福海立即后退几步,听了听,又后退几步,听了听,再后退—— “高副将,就是目前,这外头听里头的音量,你来听听,能听见太后在里头跟摄政王说什么吗?” 福海看着高副将。 高副将站在原地,几秒后。 他转头看向福海。 两人在月色下互相凝视。 下一秒。 福海垮脸,“你能听见是吗?” 高副将诚实点头,“很清楚。 福海立即把脸的垮的更厉害了,“可是云昭不是也说没事了么?再说了,幕城延应该不会做对云昭有害的事情,”看福海实在太愧疚了,高副将于是劝解道:“再说了,破坏这事,摄政王也没好处啊,况且不是把这事告诉云昭了么?她会有办法的。” 高副将说是这么说。 等摄政王回屋之后,他还是去找了云昭。 云昭说:“你不是也说了么?破坏这事对幕城延没好处。” 福海骤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们在外面说的话,云昭怎么听见了? 那也就意味着摄政王也听见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 高副将看着云昭,“你是故意的?” 云昭喝着杯子里的茶水,淡淡点头,“我还是愿意相信他。” 两人从云昭这里走出去,福海心慌的厉害。 他转头对高副将说,“太后从来赤城,可这事不能这么办,高副将我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份信给谢将军啊。” 高副将:“景墨?” 高副将疯狂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起幕城延脸上的那抹笑,他觉得不安心极了。 他要给谢景墨写信。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这么想。 明明谢景墨天高皇帝远,自身难保了。 可他还是想写。 当晚。 一封八百里快马加急的信,从长安飞驰而去! 第300章 局 云昭原本的计划是拿下江南的掌控之后,再诱惑余相,让他以为自己会入手福建。 实际上,她要在京城直接拿下余相。 这其中筹谋许多步骤。 云昭知道幕城延听见了,可还是依旧按照计划施行。 只不过—— 结果也确实不如人意罢了。 计划提前暴露了,导致了失败。 余相在朝堂上得意的看着云昭笑,“太后,您对老臣有忌惮,既然如此,那老臣告老还乡就是。” 余相在朝堂下跪下。 随之跪下的是大半数朝堂大臣,纷纷请求告老还乡。 这一下直接把云昭架在了进步不行的位子,云昭看着堂下得意的人,握着的手紧紧的收紧。 最后,她不得不温和的笑起来,“余相说笑了,这朝堂中,没有哀家,也不能没有余相。” 余相蹬鼻子上脸,“太后,这话我觉得您说的没有错,而且我认为我朝也到了要立太子的时候了,今早我问了李太医,李太医说,皇上的身子很不好,原就是早产,身子根基不行,如今费力养着,也终究是无法主持朝政, 太后年轻,从如今这件事上,也实在欠妥当,要我说,还是早些立新太子,这样也好让新太子为太后分忧,可不好?” 这话一出。 跪着的众人齐声道,“臣等附议!” 云昭从朝上下来,头就疼的厉害。 福海跟在身侧,眼泪鼻涕,觉得是自己坏了事。 “太后,您罚我吧!” 云昭看了眼福海,叹了口气,“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添堵了,罚你什么?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后果,自然应该我自己来承担。” 福海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那一日——” “行了,”云昭说:“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吧?用一件事来人情一个人,不算亏本买卖,再说了,这是我欠他的。” 云昭只是不懂。 即便不是情人关系,她跟幕城延之间,也绝对算得上是好友。 她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不多,幕城延算一个。 如今翻脸,实在叫云昭有些意外,更多的是—— 难过。 云昭回宫。 进门的时候,幕城延已经在凉亭里头泡茶了。 云昭没打算绕弯子,“为什么?” 幕城延:“什么?” 云昭看着他。 幕城延笑了笑,“你觉得,这件事,是我给余相通风报信的?” 云昭沉默着。 幕城延摇了摇头,“昭昭,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幕城延一脸的伤心,“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是个坏人,这样你舍弃我的时候,就可以毫无顾忌?” 幕城延一边说,一边给云昭倒了杯茶,“如果是的话,那么可以,这件事,你可以当做是我做的,但是我承认不是因为,这事我辩驳不了,而是因为,这是你希望的。” 云昭缓缓皱眉。 幕城延把茶杯递到云昭的面前,“走这么远回来,累了吧,喝口水,别中暑了。” 云昭盯着他。 幕城延抬起头,“怎么?连一杯茶都不愿意跟我喝了?我已经承认了,这杯茶之后,要打要杀,我随你。” 幕城延一脸的情深,“昭昭,我没料到,你会怀疑我,也没料到我们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当初我没有留下,我如今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的一个错误决定,会让我们到今天的地步,我绝不会走,我当时有点太自负,太自信,我觉得,你会跟我走,我觉得你会舍弃荣华富贵,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料,是我想多了。” “如今我回来,就是为了弥补错误,却没料到,会到这种程度。” “云昭,你如今这般怀疑我,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幕城延抬起头,跟云昭对视,用一副,情深似海被辜负的无奈样子看着云昭。 “我要气死了!!!!”福海难得暴躁。 他不断的在院子里叉腰走来走去。 高副将撑着头,“差不多了,你都这么走了三个多时辰了。” 福海忍无可忍,“你不知道,当时幕城延那个表情,就好像他被人冤枉了,被人辜负惨了!戏班子都没他那么会演戏!” “当时我看见云昭也愣住了。” 福海摆摆手,暴躁的说:“高副将,我送出去的信,什么时候能到,我没骗你,这个幕城延道行太深了,云昭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你不是知道,云昭是准备跟幕城延开诚布公的,被他那么一说,当下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冤枉了幕城延了,我的天!好有心机一男的!” 高副将看着福海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福海一把着急的时候,就会喊云昭的名字。 “幕城延就是拿捏住了云昭的软肋,不都知道么?云昭对待身边的人心软,不愿意以居心揣测,这个幕城延就是太了解云昭了,完了,完了!可怎么办才好啊!要不然我自己起快马去追谢景墨吧?” 高副将把福海拉住,“得了吧,就你这单薄的身子骨,你等着吧,就这两天,景墨一定能收到信,不过景墨能回来吗?我感觉景墨走的时候,挺伤心的,再回来,云昭也不一定乐意待见他,到时候,再热脸贴冷屁股啊?” 福海闻言,脸更垮了,“可是,我已经想不出别的,可以让太后理智一点,能劝解太后的人了。” 高副将说:“可我觉得,云昭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次日。 云昭跟幕城延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幕城延笑眯眯的云昭说:“通风报信的人找到了,我已经处死了,是七彩。” 云昭缓缓点头,“嗯,知道了,这事是我错怪你了,抱歉。” 两人在屋内对视一笑。 高副将这下也笑不出来了。 恨不得自己骑马出去把谢景墨追回来! “太后!幕城延这人真的不简单。”福海苦口婆心。 “云昭,你不会真的信了幕城延的鬼话,觉得这事跟他没关系吧?”高副将心急如焚。 云昭看着眼前这两人,笑了一下,“当然跟他没关系啊,不是说了么?通风报信的人是七彩么?” 福海跟高副将当场石化! 云昭笑了笑,进了朝堂、 第301章 真的回来了,我就打断他的腿 云昭一直是非常,非常淡定的。 从一开始决心要铲除余相。 到后面余相反击。 再到之后计划被泄露,朝堂大臣要求立太子,进一步剥夺她手里的权利。 最后到跟幕城延笑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云昭自始至终都非常淡定。 直到—— 她看见了一片衣角从屋檐上闪过。 她脸色一变,当即皱起了眉头。 她转头看着高副将,眸色缓缓深沉。 “谁让你们把他叫回来的?” 高副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谁?” 云昭安静看着高副将,视线略无语。 高副将反应过来,“啊?你说景墨啊?我没有啊,他不是远嫁匈奴了么?我还叫他回来做什么?再说了,你现在都有幕城延了,我叫他回来,那不是添乱么?” 高副将下意识的否认了这件事。 否认完之后,自己又后悔。 他怕什么啊! 云昭又不会真的生气,可他下意识的就否认了,就好像偷偷摸摸的做了个小动作,被发现了,下意识的就说自己没有。 云昭眯起眼睛,扫着高副将脸上的心虚,“我好像也没说某个人的名字,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他?” 高副将:“……” 云昭要上朝,懒得跟这傻子计较,抬步走了。 等人走远了,高副将才四处张望。 因为幕城延还在宫里,他不好太张扬,只好用着以前的暗语——学鸟叫。 可谢景墨没叫来,倒是把幕城延勾来了。 幕城延笑着在凉亭里招呼高副将过去。 “有事?”高副将走进凉亭里,没什么兴致跟这人说话。 幕城延笑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高副将似乎对我有很深的敌意,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高副将硬邦邦,“没有。” 幕城延又笑,“哦,是么?那你为什么不待见我?” 高副将看了眼幕城延脸上碍事的笑容,“谈不上待见不待见,人跟人是有缘分的,我们之间没那种缘分。” 就像他一看见幕城延就觉得这人是笑面虎,说话总也不直接说,无尽的试探,也就是云昭能忍,他一刻都不愿意跟这种人呆在一起。 他是武将出生,喜欢利落,坦荡,不似他们这些文官,肚子里弯弯绕绕,一百多个心眼子。 瞧着烦人。 幕城延笑了一下,而后点点头,“你跟景墨是战友情,确实难能可贵,当初我身子不好,家里不让我去战场,想来可惜,否则也有你这样为之筹谋的兄弟,这一直是我最羡慕谢景墨的一点。” 幕城延说着,把一杯茶往高副将的我面前放,笑着说:“不过我这个人很好相处,高副将或许久了就会知道,我其实也可以跟人很亲近,我跟希望跟高副将也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高副将闻言,看了幕城延一眼。 推心置腹的朋友? 云昭倒是跟你推心置腹了。 结果呢? 现在还在朝堂上跟那些大臣们舌战群雄呢。 这就是跟这些文臣推心置腹的下场! 高副将一脸的不屑,冷冷的说:“不必了,高攀不起!” 高副将说着要走。 幕城延又笑了笑,“不存在高攀,朋友之间你不是说了,重在缘分,你跟谢景墨不是可以成为好友么?我们或许也可以,只要高副将愿意给幕某一个机会。” 这话说的又低了一些。 若是识趣的人就会顺杆爬。 可高副将却只有厌恶,他转头看着幕城延,忍了忍,又实在忍不住。 “你刚刚说,如果我们也一起出入沙场,便也可以成为朋友,可是你不知道,不是所有一起出生入死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 沙场艰难,我们是换过命的交情,你可以吗?”高副将没什么忍耐力,他说话很直接,很直白,“谢景墨可以跟我们同吃同睡,没有半分架子,别说在一张桌子坐下吃饭了,就是我们喝一碗水,他也觉得没什么,摄政王,你怕是做不到吧?” 说着,高副将拿起一边的大碗,碗里倒满了水,自己豪饮了一口,剩下的放到了幕城延的面前。 高副将看着幕城延拿起碗。 却最终滞在了半空中。 高副将扯唇,不屑的笑,“看来,摄政王是跟我做不成兄弟了。” 高副将知道自己不聪明,可看人他一向很准。 幕城延家境自小就很好,繁文缛节方面,那可是太知道了,身份阶层,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都能算计云昭。 他一个小小副将,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他能看在眼里? 这种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高副将转头走人。 幕城延坐在凉亭里,刚刚前一秒还温和的眼神刹那间变的阴冷。 他对着高副将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不识抬举!” 云昭下朝的时候,高副将已经在外头等了。 委屈巴巴的跟云昭告状。 “幕城延说我不识抬举。” 云昭看了他一眼,“你不确实么?” 高副将顿时瞪大了眼睛,“云昭,你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你可不能是非不分,你忘记你刚刚在里头被那么多人为难,你忘记了?” 云昭摇摇头,“不记得了。” 高副将顿在原地。 云昭扯了扯笑,走了。 高副将看着云昭的背影,把福海给拉住了。 “云昭什么情况?看着怎么还挺高兴?是不是被前朝那些疯子给逼疯了?” 福海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今天早朝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部分大臣,居然没有倒戈余相。” 高副将撇撇唇,“哦,因为这个啊。” 高副将没什么兴致,他四处张望,只盼着谢景墨已经回来了。 可一路上,他眼睛都看酸了,也不见谢景墨的半点影子。 他于是叹气。 谢景墨他们应该快到匈奴了,信就算送到了,也没这么到能回来。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想谢景墨,想的都癔症了。 高副将摇摇脑袋,跟上了云昭。 随口的问云昭,“如果谢景墨真的回来了呢?你高不高兴啊?” 云昭笑出一口冷色的白牙,幽幽说:“真的回来了,我就打断他的腿,在丢出去喂狗。” 云昭说这的时候,一脸的凶神恶煞。 第302章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城门外。 一身黑衣的人看着对面的几人,威严肃冷,“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对面几人愣住。 确实是没料到啊—— “您不是……” 一身黑衣的人冷冷道:“闲话少扯,最近你们做了什么,我一笔笔都记着,日后敢再在朝堂为难,可别怪我不顾往年交情!” 几人跪下,“不敢。” 再抬头时,一席黑衣的人消失无踪。 次日,云昭上朝的时候,朝中人战队余相的,又少了一些。 幕城延笑着说:“昭昭厉害,这么多难缠的老家伙,居然都能够足一摆平。” 云昭喝了口茶,眸色淡淡,没应这个话。 回御书房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坐在位置上看书,下意识的抬手,从手边的碗里拿了一枚莲子。 要放进嘴里的时候,云昭的动作骤然顿住。 她下意识的看向手侧的碗,那里面圆滚滚,胖乎乎的装了满满一碗已经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莲子。 云昭愣了一下。 转头看了眼那碗。 福海看云昭,“太后,怎么了?” 坐在堂下的幕城延也抬起头,看着云昭。 云昭把莲子放进嘴里,又重新低头看书,“没事,有点渴了。” 福海闻言,立即给云昭倒水。 可倒了水,却也不见云昭喝一口。 当晚。 云昭坐在凉亭里吹风,等也深了才回去,夜里窗户吱呀一声响,而后是脚步轻轻的声音。 在之后,有人俯身,轻手轻脚的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在她的床边坐下。 云昭平静的躺着,随着微风,闻到了一股很浅的莲香。 之后,她便沉沉睡去。 次日有大臣来汇报余相事宜,幕城延要一起进门的时候,云昭抬了一下手。 幕城延看着云昭。 云昭笑了一下说:“在其位,谋其职,之前是我欠考虑了,既然如今你已经卸任摄政王,这些事情你就不参与了吧?” 幕城延眸色沉沉,看着云昭。 云昭也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 片刻后,幕城延在眼神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他拂了拂身子,“好的,一切听昭昭的安排。” 幕城延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有失落跟难过。 云昭看着他的背影片刻,而后进了殿。 余相在江南的势力被铲除,下一步就是直取余相首级。 这一次,云昭不会再拿自己冒险。 从御书房里出来后,云昭在饭桌上,对幕城延说:“之前给你在宫外置办府邸,你在宫中住了多日,若是没想过回里子拐,或者可以回去住,更加便宜,我这里近日有事,无法作陪,你在宫外,自己也好找些乐子。” 幕城延没料到,这话会从云昭的嘴里说出来。 他看着云昭,说:“你这是赶我走吗?” 云昭看着幕城延,“只是怕你在这里不自在。” 幕城延看着云昭,许久后,点了点头,“好,那我明早搬回去。” 云昭:“嗯”了声。 当晚,云昭遭遇了刺杀,幕城延上前去,档了一刀,伤了。 高副将在门口,撇着嘴,“明明说明天搬走,这下好了,走不了了,也不知道是真伤,还是假伤。” 福海不会武,看不出来其中猫腻。 只说:“怎么忽然就人行刺了,不知道是不是余相的人,高副将,得多召集一些人来保护。” 高副将点头,“知道了,”他往幕城延房间里头看了一眼。 幕城延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白,“昭昭,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云昭想来有些后怕,那剑要是再偏一公分,幕城延就没命了。 云昭看着床上的人,心里的愧疚绵延不绝。 “抱歉。” 幕城延闻言,很虚弱的笑了一下,“傻瓜,有什么好抱歉的,你知道的,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昭昭,我之前冷傲,觉得什么都能握在自己手里,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人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 “这段日子,我反思了很久我,我们相处的时间确实太少了,不过没关系,好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慢慢的加深了解的。” 幕城延看着云昭,知她是个心软的人。 房间里烛火摇曳,幕城延笑了笑说:“我很高兴,我心里的昭昭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你放心,日后我会辅助你,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慕容白在这个时候提出,“我不想做个嘴上说说的人,我原也是要跟你说的,我希望重回朝堂,昭昭,我重新做回摄政王,可好?” 烛火下,幕城延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 他虚弱的看着云昭,一字一句:“昭昭,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好么?” 夜色深沉。 云昭从幕城延的房间里出来。 高副将酸溜溜的问,“睡着了?一口一个昭昭的,哪里像是早上说要走的人,云昭,可你千万不能心软,幕城延不是个善茬!” 云昭没说话。 等云昭回了房间,福海说:“高副将,你去找谢将军吧,我怕他再不回来,太后就要被希幕城延活剥吃了。” 高副将纂了纂拳头,“好!我现在立马动身!你照料好云昭!” 高副将说走就走。 只不过,在刚刚走出云昭的太后宫殿,就在城墙下看见了穿着一席黑衣我,眸色淡淡的谢景墨。 高副将整个都惊呆了。 他站立许久。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高副将才猛然回神。 “景墨!你回来了?!”高副将惊喜万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到的吗?” 谢景墨眉头拢紧,“到了好几日了。” 高副将惊愕,“那你怎么不出来?” 谢景墨淡淡,“我又不是个被期待回来的人,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的刺杀,或许跟幕城延有关,我怀疑,幕城延跟余相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高副将惊愕,“为什么啊!云昭对幕城延那么好!” 谢景墨眸色沉沉的说:“不知道。” 谢景墨是真的不知道。 在他看来,云昭给了幕城延最大的宽容,除了没有跟他走,什么都顺着幕城延。 他就没见云昭对谁这么好过。 幕城延有必要使这么一出苦肉计吗?! 幕城延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第303章 你爱你自己 高副将很高兴谢景墨回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 因为云昭公布了幕城延摄政王的职位。 高副将想起谢景墨说的那一句:“我又不是被期待的人”他脸上那抹酸涩,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他去找了云昭。 不解的说:“为什么啊?不就是救了你么?那你也不能理智全无呀,幕城延不适合在朝中担任任何职位。” 云昭看了眼高副将,“那他适合担任什么?” 高副将说出心里话,“他适合什么也不担任,麻溜的滚回里子拐。” 云昭看着高副将,“你今天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高副将狠狠的抓了一把头发,“我就是觉得……他不适合,而且,你不能因为他救了你,就偏爱他,你可以给他被的赏赐啊,比如金银珠宝什么的。” 云昭抬头看向福海,“高副将这是魔怔了,你带出去好好开解。” 福海把人带出去,两手放在身前,抬头看天,“我看太后是彻底被蛊惑了。” 高副将朝天大吼,“谢景墨!” 福海震惊侧头看向高副将,“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我给谢将军写信了?” 这话说完。 身后卷了一阵风。 福海一扭头,看到了身侧的谢景墨。 福海:“!” 福海左看看,右看看,“谢将军,你这是从哪里出来的?” 谢景墨面无表情,环胸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问高副将:“什么事?” 高副将抬了抬下巴,“你不管管?她这知恩图报的性子,得被幕城延那得寸进尺的拿捏死。” 谢景墨眸色淡淡,没说话。 场面沉默了一下。 福海侧头看了眼谢景墨寡淡的脸,心里有点忐忑,低声对高副将说;“我给谢将军写信,是不是太冒昧了?”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硬邦邦的脸。 低声回应福海:“别理他,他就是嫉妒幕城延得云昭偏爱,心里再不服气,不高兴,不还是眼巴巴的回来了?心里还是有,自己放不下,不怪你信的事。” 高副将手肘碰了碰谢景墨,“哎信一过去,你立马就回来了,你心里再赌对吧?” 赌云昭会不忍心。 赌云昭会心软。 赌云昭会在最后时刻,把他招回来,所以沿途早就备了好马,这里信一过去,立马麻溜的回来了。 只不过,事情出了点意外。 信是福海写的,回来看见这糟心的。脸色能好么。 谢景墨沉着一张比墨还沉的脸,冷声说:“她心思沉,你多问问,到底是什么缘故,为何忽然留下幕城延。” 高副将幽幽转头看向谢景墨,笑问,“那如果她说是因为喜欢呢?” 谢景墨的眼神立即眯起来,因为长途跋涉,许久没休息,他眼底盖着一层青色的痕迹。 他咬着牙,撂狠话,“如果她这么说,我就杀了幕城延!” 这就是谢景墨。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云昭是否真心将他送走。 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会冲动。 还是会说,我要杀了幕城延。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始终如一的固执。 福海跟高副将都笑起来,他们好像知道,为什么幕城延跟谢景墨,他们会偏爱后者。 谢景墨黑沉着脸,可是不耽误福海他们把这段日子云昭身边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一遍。 谢景墨黑着脸,可并没有打断。 屋子里透出来一束光,福海跟高副将站在那一束光里,谢景墨环胸抱剑站在阴暗处。 跟对面忽然出现的幕城延时,谢景墨的眸色无波无澜。 倒是福海跟高副将,着急的往前一步,徒劳的把谢景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幕城延挑了一下眉,谢景墨偏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屋里头的人低头看书,并不察觉。 谢景墨就无声跟着幕城延走出去了。 福海眯起眼睛,“幕城延心机真重,他刚刚有本事就叫出谢将军的名字啊,默不作声的,不就是不想太后知道谢将军回来了么。” 高副将幽幽,“比心狠,谢景墨比不过幕城延。” 当初宫变,幕城延说走就走,没有一丝一毫要停留的意思。 走了之后,主动写信来,勾着云昭,可三年了,一次都没有回来。 若是谢景墨,早眼巴巴的忍不住,死也要回来看一眼了。 福海不乐意的抿了抿唇,“那我去跟太后说,说谢景墨回来了。” 高副将说:“等等看他们两怎么聊的。” 太后宫外的长廊里。 幕城延看着风尘仆仆的谢景墨,低头拉了拉自己刚刚做好的衣袖,脸上有不经意的优越感,“谢景墨辛苦了,这么大老远回来,跑死了好几匹马吧?” 谢景墨眸色凝滞的看着他。 幕城延笑了,运筹帷幄,桀骜自信,“谢将军。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回来,可你应该知道,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你回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谢景墨无法应答。 他在云昭这里,总是无法理直气壮。 即便她都把他卖了,他也不能像当初云昭得知自己被换了五千铠甲后,那么理直气壮,干净利落的要跟他断了。 他断不了。 即便如今被辜负的是他。 这话说来窝囊,是个男人都张不开这个口。 何况是在幕城延面前。 谢景墨只能端着冷脸,反问一句:“话这么多,是在忌惮我?” 幕城延笑起来,“怎会,我当初离宫,云昭亲口说的,她始终在等我回来,如今我回来,她也不知道多么欢喜,她还告诉我,原本你在京中,对她无伤大雅,只不过,我回来了,你们之前的那段无聊过往,她担心我会在意,所以就随意把你打发离开,我在云昭的心中何其珍贵,又怎么至于忌惮你。” “谢景墨,我离开三年,你始终无法撼动我在云昭心里地位。” “这才是爱。” 谢景墨看着幕城延,反问,“那你呢?要走就走,要来就来,全凭借自己心意,你爱谁?” 幕城延愣了一秒。 谢景墨已经迅速说:“你爱你自己。” “幕城延,从始至终,你都只爱你自己,” 第304章 我们出去再接着切磋 幕城延无可辩驳,恼羞成怒,“你说我只爱我自己,可云昭偏偏爱我,你能奈我何?” 谢景墨忍无可忍。 一拳头砸在幕城延的脸上。 只听见鼻骨一声脆弱的“咔”的一声。 声音其实不算特别大,但是,因为在深夜,周围十分安静。 所以这一声突兀咔的一声,把外头福海跟高副将都给整懵了。 云昭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皱眉,问福海,“什么声音?” 福海立即陪着笑脸进去,“没声音,太后听错了。” 云昭眉头拧起,缓缓起身。 谢景墨早就知道,幕城延不是一个会站着挨打不还手的人,所以当幕城延捂着鼻子,悲壮的说:“如果你觉得打我一顿解气,那你就打吧,我跟云昭的关系就是你看见的这样,我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谢景墨背对着入口。 眸色一冷,刚要再抬拳砸过去,就听见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谢景墨,你在做什么?” 高副将无语了,他偏头对福海说:“完tm的蛋!景墨这脑子,是被情情爱爱的给整坏了么?变蠢了。” 福海一言难尽,“现在咋整。” 两人默契的后退一步,各自看天。 谢景墨看这两怂包,叹气,看着云昭说:“我在散步。” 福海:“?” 高副将:“?” 云昭:“?你说你在做什么?” 谢景墨没脸没皮惯了,也胡说八道的惯了,他淡淡说:“我在散步啊,京城好风景,我来溜溜,没说嫁出去的将军,不允许回娘家的吧?” 云昭:“……” 福海:“……” 高副将:‘“……” 幕城延:“……” 都什么鬼回答! 谢景墨自己是无所谓的,他还一肚子火呢,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才走多久啊,云昭那之前脸上被养出来的一点肉,就又回去了。 谢景墨恨自己刚刚没多砸几拳在幕城延的脸上。 “散步?”云昭眯起眼睛,“你散步,跑我这里来打人?” 云昭维护的口吻叫谢景墨恼火的很,连日风餐露宿的回来,结果就这? 谢景墨一口怒气染的眼睛都红了,冲着幕城延,“是,散步,打的就是你!我告诉你,日后还敢在我这里胡扯八道,本将军照样打你!狗东西!” 福海:“……” 高副将:“……”敢当面骂幕城延狗东西的,恐怕也就谢景墨了。 幕城延自己都愣住了。 要不是云昭在,他无论如何忍不了这口气。 可云昭在,他觉得,借着云昭的手,才能让谢景墨毁灭!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幽怨的看向云昭,“昭昭,我的问题,我就不应该告诉景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不应该劝他回匈奴,更不应该说我们会长久的恩爱下去,我不应该刺激景墨,真的是我的问题。” 云昭皱眉,看着幕城延一张帅脸上鼻子歪了。 她头疼的让福海去叫御医,自己瞪了谢景墨一眼,冷声说:“你,跟我进来!” 谢景墨端着一张死脸跟进去,进去之前把拳头在幕城延的脸上挥了挥。 御书房内。 云昭坐在堂上,冷冷的看着堂下的人。 “谁允许你回来的?” 谢景墨理直气壮,“我又不傻,再不回来,真嫁给匈奴了。” “你跟着去,不就是要联姻吗?” 谢景墨环胸,“你不是早知道我回来了?我也没想骗你,每天一碗莲子,你不是照样吃?” 谢景墨说的时候,轻轻的倪了一下云昭。 用一副看渣女的表情看着云昭。 云昭:“……” 她是知道。 她都懒得拆穿这个人。 没料到,他自己倒是痛快。 “你回来,匈奴怎么办?” 谢景墨桀骜又自信,“有本事再打呗,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做好你高高在上的太后就行。” 谢景墨说着,还是觉得不痛快,“你这脸——怎么回事?!” 没头没尾。 云昭皱了皱眉头,“什么?” 谢景墨:“幕城延不给你吃的?瘦成什么鬼样子了。” 最近有点忙。 云昭也没多在意这个。 她随意道:“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这里不是客栈。” 谢景墨一听,眸色幽幽,“你这不是客栈,那凭什么幕城延住这里。” 云昭也怒了,“要不是你那一拳,他今晚就搬出去了!你还有脸说?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 谢景墨听见这话,心里莫名的好受了一些。 态度有些悻悻然,“哦”了一声,大型狼狗被驯服现场,“行吧,那我先回去了,”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把的小枣,“匈奴回来的路上摘的,甜的很,想着你喜欢,你试试。” 云昭怀疑谢景墨致力于把自己喂成猪。 否则的话,怎么去哪里。都能捎带一些吃的回来。 谢景墨也不管这些,问福海拿了碗,把小枣放进去,用清水洗干净了,拿了一粒递到人嘴边。 “知道你矜贵怕麻烦,诺,干净的,你试试。” 谢景墨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身上脏污的很,唯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嗮的黑乎乎的,可是洗的很干净。 云昭看了眼那小枣。 红彤彤的的,散发着一股子的枣香味,表皮上沾着水,看起来莹润可口。 “不吃。” 云昭的话刚说完,小枣已经被放到嘴里来了。 “当了太后,性子都别扭了。”谢景墨一边抱怨,一边问,“好吃么?”、 云昭吞也不是,吞也不是,眼神幽幽的看着谢景墨。 “不酸,甜的,你吃一口就知道了,我留了那边乡民的地址,你若喜欢,我回头叫人再去买,你不知道,那边一路上都种着这种小枣,如今正是丰收的季节,大家背着框,不知笑的多开心。” 谢景墨说:“你真的应该去看看。” 云昭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吃着嘴里的小枣。 嗯。 确实很甜。 谢景墨出去的时候,太医已经给幕城延处理好了,谢景墨勾着人家的脖子,对高副将大声说:“去,把摄政王的行李带上,太后说了,这里不是客栈,别什么人都往里凑。” “摄政王是吧,走吧,我们出去再接着切磋。” 第305章 你要不要上位 幕城延被谢景墨往宫外走。 等偏离了太后的寝宫,幕城延就不装了,一把拉开脖子上谢景墨勾着的手,站正后,拉平了长袖。 “谢景墨,你的武将风格,可当真惹人厌。” “你好歹是个王爷,怎么把自己过的这般粗俗。” 幕城延看了眼谢景墨身上的衣服。 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他的衣服脏的很,途中应该遇到雨了,靴子里沾了泥泞。 衣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破了几个小洞。 看起来很是狼狈。 唯有那双亮的出气的眼神,叫人看出了几分不俗。 “是,你矜贵,”谢景墨松散往外走,幕城延没有住在宫里,他心情好的很,口吻淡淡,“你的日子过的比王爷还好,可你可知道,匈奴这一路回来,多少贫瘠百姓还穿着补丁的衣服,”谢景墨看了眼幕城延身上的华服,切了一声,“云昭都没你穿的张扬。” 幕城延是个有才的人。 家世好,聪明。 入仕途更是顺遂,即便之后去了里子拐,可也依旧有雄厚家底做伴,从没吃过苦。 谢景墨说的贫瘠,他只在书里看见过。 而且,他并不认同谢景墨没苦硬吃的态度,“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难道有人受苦,就要剥夺我让自己过的好的权利?荒唐!” 谢景墨撇了一眼幕城延,他脸上很有傲气,很以享乐为荣。 谢景墨淡淡,“没人剥夺你的权利,但是,也不必要奢靡,站在高位上的人之所以站在高位,就应该有体恤底下人的心意,否则只顾自己享乐,便不配站在高位。” 幕城延吃穿都是最好的,云昭宫里的都供应不过来,都是他手下人自己置办的。 他觉得只有这些衣料,才能衬托自己绝美容颜。 幕城延不在意这个话,他本来也没想站在高位。 是云昭要站在高位。 谢景墨倪了他一眼,把幕城延的心思看透了,他嗤了一声,“你跟云昭不管确没确定关系,你两都不是一路人。” 幕城延冷哼一声,冷冷说:“没试怎么知道?” 谢景墨觉得好笑,“你没试吗?” 当初宫变,幕城延忽然要走。这不是试? 后来宫变稳定,两人书信,幕城延却硬着心肠不回来,这不是又一次试? 幕城延如果城市,他就应该明白,他跟云昭不是i一路人,如果他不愿意放弃舒适享乐,他跟云昭永远走不到一块。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幕城延笑了一下,“你不怕我刻意迎合,讨云昭欢心?” 谢景墨也觉得自己疯了,才跟幕城延说这些。 可他心底不希望云昭为难,总希望她过的顺遂一点。 虽然,他看不惯幕城延,也不喜欢他。 可要是云昭喜欢…… 幕城延看着谢景墨皱成一团的脸,轻轻一笑。 他抬眼,看了眼周围,忽然,淡淡的问了谢景墨一句,“你想当皇帝么?” 这话一出。 谢景墨的步子顿住。 幕城延却依旧淡然,他笑的轻松,就像这个问题是早已经酝酿许久。 他笑了笑,“我帮你啊。” 他注视着谢景墨黑亮的眼睛,“你知道的,如今的皇上也不过是用汤药吊着,活不过十岁,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子嗣,所以,会在众王爷中选一个作为候选人,云昭这个太后可以继续当,但是手里的权利始终是要交出来的,谢景墨,你想当皇帝吗?虽然说余相他们有想要扶持的人,但是我选你的话,你的胜算很大,我只问你一遍,谢景墨,你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吗?” 谢景墨听着幕城延的话,看着眼前一身矜贵派头,闲适笑意的幕城延。 只觉得一后背的冷汗。 他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 幕城延之所以当摄政王,不是因为他真的想当摄政王。 也不仅仅是要留在宫里陪着云昭。 他—— “是的,”幕城延承认的很直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在这如鸟笼一般的皇宫里度过余生,再者,日后云昭不掌权,先帝即位,也容不下我这么自由的出入皇宫,若我无筹谋,我跟云昭就没有以后。” “我知道你无心权势,可那是因为你没有坐上高位,谢景墨,只要你答应我,你就是新帝,如何?” 谢景墨眯起眼睛,“所以你跟余相达成了某种协议?——扶持新帝。” 这样的话,云昭手里的权势被夺走,云昭就不会再留恋这里,自然就能够跟他回里子拐。 谢景墨骤然清醒。 这才是幕城延。 他从来不是手软的人,他始终对自己最好。 他要得到的,不惜不折手段。 传言,幕城延住进里子拐,是因为当初喜欢一酒女,那酒女有心上人,他便屠杀那人全家,酒女不从,他一把火烧了布置好的新房,连同里面的酒女。 这件事,当初传的沸沸扬扬。 幕城延这才去了偏远里子拐,如今—— 他再一次看上了云昭。 偏执比从前更甚,否则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从里子拐回来。 幕城延看着谢景墨脸色的苍白,他笑起来,“是这意思,余相要扶持的是新的傀儡,难度比你要大,所以我觉得,不如扶持你来的轻松。” 当然了。 幕城延还有另外一层筹算。 扶持余相的傀儡,日后云昭要出宫,手段会麻烦一些。也容易有隐患。 但是扶持谢景墨就不同了,谢景墨傻的很,心里一番痴情,死都不会变。 他对云昭有不舍。 所以,日后谢景墨上位,只要云昭要走,谢景墨咬碎了牙齿,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他要的就是这份不舍得! 只要他拿捏住了云昭,就拿捏住了谢景墨! 这就是幕城延的算盘。 “你做这些,云昭知道吗?” “她不用知道,她只要坐着等结果就行了。” ‘你就不怕自己的一意孤行,伤到她?幕城延,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当初——’ 幕城延没有耐心听这些,他抬了抬手,“你只要告诉我,你要不要上位,谢景墨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第306章 那就要看云昭更偏爱谁了 谢景墨是王爷这没错。 金尊玉贵的,也被人捧着过了许多年,可那又怎么样。 这可是帝位。 谁会不心动。 却不料—— 谢景墨眸色冷淡,一脸的无所谓,“不用三天,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个皇帝我不当。” 幕城延脸上闪过一秒惊诧。 “你当真不心动?”之前错失帝位,后来,云昭当上了太后,他诸多不便利,一个失势的王爷,成为了众多人的笑料。 他以为,谢景墨会迫不及待的答应。 “为什么?”幕城延不解的问。 “她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做,”谢景墨说:“她手里的东西,我不会抢,她在意的东西,我不会夺。” 幕城延闻言,再一次愣住。 而后,又笑起来,“谢景墨,你可真是个恋爱脑,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愿不愿意就可以的,如今的这个小皇帝,命不久矣,这个皇帝始终会有人来坐。” 谢景墨说:“谁爱坐,谁坐,我不坐。” 他永远不会从云昭的手里夺权。 也不会用权势当做交易云昭的筹码,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他不会再蠢一次! 幕城延扯笑,点点头,“行,随你,希望你日后别后悔。” 幕城延说完,潇洒走人,嘴里得意的说:“回家休息了,听闻我的摄政王府是云昭亲自选的,舒适非常~” 幕城延走出去很远,身侧的随从低声问幕城延,“老大,这个谢景墨性子这么倔,日后肯定碍事,要不要——” 随从做了个除掉的动作。 幕城延摇摇头,“不用,他的痴情就是他的软肋,有软肋的人,我怕他什么?” 随从又问,“那他要是把今天的计划告诉太后,那事情不就败露了么?” “不会,”幕城延肯定的说:‘第一他没证据,第二谢景墨知道,若他说了,云昭未必会相信,他们之间有的是隔阂,另外,谢景墨也怕说了,云昭伤心,这三个缘由下,谢景墨不会贸然说的。’ 幕城延没料错,谢景墨确实没打算要跟云昭说。 高副将自己偷听到的,“这个卑鄙小人,就知道耍心眼,景墨,怎么办?” 谢景墨离开许久,他先问,“皇帝的身体……如何了?” 高副将一听这个,就皱起眉头,“不好,太医说——活不到成年。” 谢景墨皱眉,高副将低声说:“景墨,其实我觉得刚刚幕城延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若是新帝上位,必然就没有云昭什么事了,你还不如自己做这个皇帝,这对云昭来说,是最好的了。” 谢景墨缓缓垂眸,“我若做了皇帝,她——怎么办?我们的关系怎么办?再者说了,我曾经发誓,绝对不会再伤害她,这个皇帝,我绝对不会做。” 谢景墨望了望天。 辽阔的天空,月色皎洁。 他低声说:“自然谁做这个位置,都可能伤害她——” 谢景墨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她名正言顺的做这个位置。” 谁说皇帝,只能是男人? 高副将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自己——做皇帝?你疯了?!” “从来没有听说过,女人做皇帝的。” “再说了,下头的那些老顽固会同意么?他们如今已经对云昭诸多微词,不过碍于新帝确实无法上朝,这才没办法,暂时安奈下抱怨,若是云昭直接称帝,那下头的人,还不反了啊?” 高副将觉得,谢景墨一定是疯了。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谢景墨却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那些老家伙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云昭怎么想,这个位置若是让她有安全感,那就让她坐这个位置,老顽固不同意,那就换新人上来就是。” 谢景墨说的很果决。 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狠人。 次日一早。 谢景墨就来找云昭了。 “什么?”云昭觉得头疼,“你要开科举,做监考官?” 众所周知,当年的主监考官是谁,那届的考生就都是监考官的学生,日后招入门下,也算是自己的势力。 “你一个从匈奴跑回来的,合适做这个吗?”云昭无奈道,“再者说了,你自己都没考过,你当什么监考?” 谢景墨理所当然,“我文采师从当年的国子监,是被当做太子去培养的,怎么,做个监考还不成?做监考都是委屈我了。” 云昭:“……” 谢景墨,“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年的主考官就是我了,”云昭看着谢景墨跟自己挤眉弄眼,她心里一堆问号。 这是在干嘛? 色诱? 云昭简直没眼看。 谢景墨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没一下,眼睛就挤成斗鸡眼了。 云昭又好气又好笑,“滚出去!” “你答应了?” 云昭板着脸,“没有。” 谢景墨点点头,往边上一坐,“那等你答应了,我再走。” 幕城延来的时候,谢景墨坐在侧面位置上,两手撑着膝盖,一脸的泼皮无赖。 “这是怎么了?”幕城延笑了笑。 云昭说了谢景墨的意图。 幕城延看了谢景墨一眼,笑意淡了一点,开口说话的时候,意味深长,“是么?要做主考官啊,可是云昭,之前我在的时候,这主考官可都是我做的,如今我摄政王刚刚上位,这主考的位置要是给了别人,我颜面何在?” 幕城延笑着看向谢景墨,颇好声好气的说:“景墨,你一个武将,舞文弄墨的不并不擅长,你看,这个苦差事要么就让给我?” 谢景墨心里烦躁,觉得幕城延掺和进来,这事自己就毫无胜算了。 他掀起眸看着云昭,“我觉得我能做好这事,再说了,也没人规定,主考官这件事就一定是摄政王做的。” 云昭皱眉,这两人在面前争起来。 她走出御书房,都走出去好远了,还能听见谢景墨在里头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我告诉你,主考官的位置,我志在必得!” 幕城延:‘是么?那就要看云昭更偏爱谁了。’ 第307章 你懂个屁! 云昭在门外,听见里面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云昭掀起眼眸。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谢景墨很少词穷的时候,这一刻倒是例外了。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谢景墨默不作声,幕城延略显得意。 幕城延:“要我说谢将军,这种辛劳的差事——” “这次的监考,你们两一起督办吧。”云昭忽然淡淡开口。 这话一出。 幕城延跟谢景墨都同时愣住。 两人都直直的看着云昭。 幕城延前面的话还没说完,彻底的滞在了嘴边,他的表情从刚刚的得意,到此刻的呆滞,显得很是意外。 谢景墨的瞳仁一点点的睁大,最后变成了惊喜,天下掉馅饼的形状。 幕城延皱眉,上前一步,“昭昭,你——主考官一直都是我我在做的,你知道的,我能做好。” 谢景墨立即上前,唯恐云昭会反悔,立即说:“我也能做好!” 谢景墨此刻就像是一个大狼狗,尾巴都要甩成螺旋桨了。 云昭轻咳了一声,本意是想让谢景墨低调一点,哪知道,这人这辈子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怎么了?不舒服啊?我给你去炖一碗莲子羹。” 谢景墨走出去,撩起裤腿趟进了莲花池里。 幕城延眸色沉沉,眼里始终是不屑的,他尤不理解,也不相信,云昭会看上这样粗鲁的男子。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的。 云昭看透了幕城延摆在脸上的心思,抿了抿唇,低头继续看书。 “昭昭,”幕城延依旧不死心,“天子选门声,何其严谨,谢景墨——真的不合适。” 云昭点点头,“所以你带带他。如今并无战事,他闲着无聊。” 幕城延刚要开口。 便听见云昭说:‘省的日日来我这里闹,你带着他,也让他闹事就好,自然,’云昭抬起眼,含笑看着幕城延,“我还是最看重你的。” 云昭说完,低头继续看书。 幕城延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云昭刚刚的话明面上像是向着他的,可是仔细想,却又觉得这话是想着谢景墨的。 而且—— 他总觉得云昭对待自己,不如从前了。 可明明他又找不出什么痕迹来。 幕城延往外走,一直走到了宫门外。 再往外,是一公里之外的郊区。 “我是今天春闱的主考官,谢景墨也是。” 站在凉亭里的老者眸色微动,“怎么让谢景墨掺和进来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一次我要让余家子孙一起如朝堂,这样有利于为立嗣争取更多的支持,谢景墨搅和进来,会坏了大事!” 幕城延眸色微凉。 老者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下一张精明的脸。 是余相。 “你之前不是说,你说什么,云昭都会答应你吗?”余相冷冷的看了眼身侧的人,嘴角勾起,显得讥讽刻薄,“如今看来,也不尽如此,那么你在云昭心中分量,想来也值得考究。” 这话落下。 幕城延浑身的怒意汹涌而至,他凌厉转头,一把握住了余相的脖子。 眸色冷冷低沉的看着他。 “余相!你要搞清楚,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奴才,少在这里讽刺我!” 幕城延说着,手腕力道收紧,余相的脸色顿时一点点涨红,再到苍白。 在余相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幕城延才松开了手。 余相拼命的喘气,幕城延低垂着眸眼,看是看狗一般看着他。 “你给我记着!别在我面前提谢景墨!” “另外,这次主考官的事情,我会摆弄好!你等着就是!” 幕城延说完,抬步走人。 余相在原地握着脖子,喘了好久的气,然后才艰难起身。 他阴冷的眸子狠狠的盯着幕城延离开的方向。 许久后,表情阴骘的呸了一声! 谢景墨把莲子羹炖好了,放在云昭的手边。 双手放在身前,笑眯眯的。 云昭一开始懒得理他。 结果这人长久的不走,就像是定在她身边的位置。 她蹙了蹙眉头,一抬头,对上了谢景墨热切的视线。 云昭表情一顿,低头盖住了脖子,“干嘛?!” 谢景墨眼里带着那点笑,笑意里的那点心思没有掩藏。 他俯身低头,在云昭的耳侧低低的说了两个字。 云昭睁大了眼睛,差点要转头过去,给他一巴掌。 “你是不是疯了!”云昭咬着后槽牙。 谢景墨点头,看着云昭精致的侧脸,洁白的贝齿,莹润的唇,细细的脖颈下,是白嫩的锁骨。 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再开口的声音,低哑,带了点自己都觉得羞耻的笑,“那不是——控制不住嘛,” 云昭当场翻白眼,“滚出去!” 谢景墨没动,笑着说:“你让我监考,我一下子太高兴了,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你别跟我生气。” 云昭还以为这人会说软和话了。 结果—— 就听见谢景墨这狗东西说:“你一生气吧,表情更生动了,越发像是从前在边塞的时候,在我怀里的样子,我就——” 云昭深深吸了一口气。 福海在外头呢,就听见云昭怒吼着,喊出一声,“滚出去!” 福海跟高副将彼此对看一眼。 福海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多久了啊,没见太后这么生气过。” 高副将也一脸的惊悚,“云昭不会直接拔剑,把谢景墨给杀了吧?” 福海抿抿唇,“有这个可能,你不知道,最近太后生气的频率大大提高,我好几次看着她攥着拳头。” 高副将,“估计是想一拳头挥到谢景墨的脸上去吧。” 谢景墨从云昭里头出来的时候,脸上一个巴掌印。 福海跟高副将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高副将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做什么了啊?云昭已经很久不动手打人了吧?你牛啊,我天——” 高副将转头要往云昭的书房里头看。 被谢景墨拉一把,“看什么看!”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嘴角喜滋滋的笑,“你被打还这么高兴啊?” 谢景墨舌头盯着侧腮,笑着说:“你懂个屁!” 第308章 这都是命! 福海站起身,指了指谢景墨的脸,“一个巴掌印,不疼啊?” 这还龇牙咧嘴的。 想来是疼疯了? 谢景墨大气的摆摆手,“不疼。” 说这话的时候,提高了音量,像是怕某人不知道是的。 “我高兴着呢!” “咔嚓!”是毛笔被折断的声音。 高副将跟福海顷刻睁大了眼睛。 高副将低声,“你做什么了啊,我天!那毛笔可是她最喜欢的物件,”谢景墨刚要开口,高副将立即道,“祖宗,我们听得见,你可小声点吧,” 谢景墨笑了笑。 用比前面还高的音量说:“我们在打情骂俏呢!” “咔!”又是一根毛笔被折断的声音。 高副将闻言,唯恐云昭真的会把人杀了,立即勾着谢景墨的脖子,“少胡说八道了,走了,走了。” 谢景墨被高副将拉走了。 高副将一路的都看着谢景墨,“你是不是疯了?还是你想找死啊?” “你可要知道,云昭如今是太后,你非要去挑战她的威严做什么?她要是真开口要杀你,你还真得死。” 谢景墨淡笑,“她又不是那种随便杀人的人。” 高副将:“那你也不能没完没了的惹她啊,你看看人家幕城延多让人省心,你这样子,云昭能看得上你才怪呢。” 谢景墨笑了笑,“谈恋爱人的事情,你这个糙汉少管。” 高副将摇摇头,“随你,哎——你带我去哪里啊?” 这一路走过来,不是往出宫的方向。 谢景墨说:“陪我去看看小皇帝。” 说到这里,高副将的脸上变得隐秘,他低声对谢景墨说:“听太医说,不太好,估计也就这几年了,现在好多人都在猜,下一个上位的是谁。” 高副将说完,沉默了一下。 然后才看着谢景墨说:“景墨,你知道吗?有人说下一个皇帝,是你。” 谢景墨抿抿唇,“放屁!” 高副将说:“真的,而且最近越来越多人说了,你之前是太子,后来是王爷,之后战功赫赫,战士也服你,你要是真的上位,是民心所向,景墨,我跟你说实话,如果不是云昭,我希望是你。” 高副将的声音压的很低。 谢景墨说:“别瞎想,我不会跟她抢东西。” 高副将不以为然,“你们之前一张床里睡出来的关系,什么抢不抢的,那不是都是你们一家子的么?” 谢景墨其余的没听进去。 一家子三个字,倒是听的很舒服。 他笑了笑,“啊,也是,我的她的,一家子的,不过她比我合适,你知道的,我没这方面的兴趣。” 高副将说:“那你跟之前一样呗,你上位,她为你筹谋,我觉得,云昭会乐意的,”高副将知道谢景墨在想什么,“你在高位,云昭随你安排,若云昭在高位,这身后的位置,不一定有你的份。” 自己家兄弟还考虑的这么深。 “云昭如今有幕城延,就没你什么事,你做了皇帝,你让幕城延滚,他就要滚,你看最近幕城延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的,说白了也是忌惮, 他怕你有野心,也怕你真的想上位,若你真的上位,他就输了,所以,你看他最近跟朝中人走的多么热络?” 谢景墨自然知道这个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管幕城延,我只管云昭自己要选谁。” 其余的人怎么想,怎么做,他并不在意。 谢景墨说着,进了小皇帝的宫里。 出来的时候,面色凝重。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高副将说:“是不是还病的挺重的?我瞧着那脸色可不好,太医说,如今都是靠云昭的针灸在撑着,他们的汤药,其实就是个聊胜于无的作用了。” 谢景墨面色很冷,他确实没料到,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怪不得余相他们跃跃欲试。 这事已经不是可以细细筹谋的了,完全是迫在眉睫啊。 高副将看谢景墨一直没说话,“你要是上位,还能够保得住云昭,若别人上位,云昭除了被废止在宫中,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她才不过二十几,你忍心吗?” 谢景墨沉沉说:“我来安排,你守着她就。”等这次春闱结束,选一个合适的人,联合着支持他的人,他觉得云昭上位,也不是太难的事。 可惜,这件事谢景墨想简单了。 “景墨啊,你上去,我们是一百个支持,可太后不行。” “是啊,太后毕竟是个女的,而且,这是谢家的天下,你让云昭即位,那我们对不起太宗啊。” “景墨,之后如何,我们暂且不说,眼前是你要下决断的时候了,你根基稳,上位不是问题,若是云昭……我们就不放言扶持了。” 谢景墨之前做太子的时候,太宗给铺的路,如今大家都觉得,之前的路走歪了,如今走正很合理。 可要接受云昭做新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景墨,我们的话是真心话,我们不分彼此的,太后不是谢家人,这天下位置不能换人做,我们是太宗给你的人,我们要效忠你,更要效忠谢家。”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来,又一脸忠心的离开。 “景墨,你再好好想想,我们等你消息。” 夜深了。 谢景墨一个人在堂上坐了很久。 高副将无声无息的来了,坐在谢景墨的身边,“怎么样,我说了,这事不行吗?” 谢景墨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我只是不明白,这个天下谁做不是一样的么?对百姓好就行了,短短几年,换了好几任皇帝,这对百姓真的好么?云昭是一介女流,可她谋略在我之上,胸襟在幕城延甚至许多男子之上,她要比谁都合适坐这个位置。” 高副将叹气,“这都是命!” 谢景墨看着外头高挂的明月,缓缓起身。 高副将在他身后,问,“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谢景墨迈步,一边说:“回宫。” 高副将惊愕,“这个点?宫门都下钥了。” 宫门挡不住谢景墨,他翻墙进去后,坐在了云昭的床边。 第309章 你什么居心? 白天里的那点心思,其实到晚上还是有的,只不过,谢景墨没理会。 自己忍着。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云昭。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云昭是知道他在的。 只不过,后来她睡着了,他也睡着了。 幕城延第二天来找云昭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谢景墨从云昭的房间里出来。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震惊的看着谢景墨。 “你!” 谢景墨是想骗一骗他说自己跟云昭的关系不菲,可又不愿意为了这种狗东西,搭上云昭的名声,他撇了撇嘴,“收起你脏乱差的想法!” 幕城延怎么收起起来? 他一双眼睛瞪大,眼底猩红,一张脸几乎扭曲! 他盯着幕谢景墨的侧脸,希冀着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丝痕迹! 可除了皱巴巴的衣摆,幕城延什么都找不到。 他纂紧了拳头,恶狠很的眯起眼睛盯着谢景墨的后背,心里的恼怒几乎要掀翻天灵盖! 谢景墨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幕城延满是嫉妒的表情。 还有—— 那嫉妒之下,流出的不加掩饰的阴狠。 谢景墨皱了下眉头。 云昭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谢景墨跟幕城延已经在餐桌上坐好。 云昭一眼就看出来幕城延的脸色不对劲。 谢景墨还是一脸的惬意,把桌子上的白水当做酒来喝。 云昭坐下的时候,看了眼谢景墨,冷声道:“犯的什么病?” 谢景墨咧着嘴,得意的二五百万的。 幕城延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最后什么都没吃,走了。 云昭也没深究。 谢景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云昭问那一句:“他怎么了?” 谢景墨越发得意,他大笑起来,把大腿拍的啪啪响! 云昭:“……” 云昭偏头问福海,“他怎么了?” 谢景墨更得意了。 幕城延走的时候,云昭什么都没说,他就这么笑了笑,云昭就关切起来。 云昭吃完了饭,谢景墨在门口朝着云昭挥手,“等你回来,我给你做最好的狼毫笔,保证你喜欢。” 谢景墨这些年在外头,动手能力是没的说,听说小时候给先帝做过狼毫笔,天下一绝。 云昭往朝上走的时候,心里想着,也不知那狼毫笔,可比被自己折断的那两支笔好用。 幕城延眯着眼睛,看见云昭在台上走过,眼睛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从前。 他没回里子拐之前,他陪在宫中,每一次! 每一次! 每一次她上朝,经过自己面前,她的视线都会跟自己交汇。 那种默契的感觉,让幕城延很是享受,他也享受着大臣们羡慕的样子。 如今—— 这份特殊不见了。 幕城延不知道云昭变心了,还是时间久远,云昭忘记了。 总之。 这一次,幕城延的心里很难受。 朝堂上。 余相再一次提及立储的事,云昭看向底下的大臣,其中有一些前些日子支持立储的,此刻沉默不言。 这些人,之前跟谢景墨走的近。 云昭垂了下眼眸。 然后就听见余相说:“摄政王以为,立储之事如何?” 幕城延闻言,看了眼云昭。 这一次,他的视线跟云昭的对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以为,新帝身子孱弱,可也应该先观望,否则岂不是等于盼着新帝死?” 余相闻言,眉头一皱,冷冷的转头看了眼幕城延。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事就这么嘴里说着观望,暂且揭过,云昭这里刚要说退朝。 然后就听见余相又提了一件事。 “太后,我们与匈奴联姻,可谢景墨私自回京,若是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揭过去,日后有人效仿,该如何是好?皇家的权威又何在?” 余相说完,往地上一跪,“求太后严惩谢景墨!” 这话一出。 台下有人站出来。 “余相,你什么居心?谢将军是将军,岂能真的嫁给匈奴,真嫁给匈奴,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可不是,余相,你当真觉得要嫁,余家公子也可嫁!” “谢将军是大才,给了匈奴,日后若有战事,余相你准备派你家公子前去么?战事凶险,事关社稷,若有一星半点的差池,余相,你担待的起么?” “……” 云昭坐在堂上,看的很清楚。 这些一部分是之前郭相的人。 一部分是之前太上皇留给谢景墨的人。 还有一部分是这些年跟着谢景墨出生入死的将领! 云昭略略看了一眼,占据了半壁,云昭于是松散的想,这帝位要是谢景墨来当,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余相站在台下,武将们一脸的凶神恶煞。 余相只能转而面对云昭,“太后,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 余相说完,幕城延也看着云昭。 等着云昭做出抉择。 幕城延觉得,碍于谢景墨的身份,云昭不会重责罚,可也绝对不可能不痛不痒的什么也不做。 幕城延心里盘算着,打个三十几军棍是最合适的。 他看着云昭沉默着,往前站了一步,想要给云昭提个醒。 结果—— 他才刚刚站出去一步,就听见云昭已经开口。 “是,谢景墨这性子是应该沉淀沉淀,就罚他在府里抄写佛经一百遍,等到十五烧给太上皇,一边是忏悔,一边也算是尽孝了。” 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幕城延也愣住了。 不过满朝文武愣住的是,云昭搬出了太上皇,又说了尽孝二字,即便是余相,也无法辩驳。 而幕城延则惊愕于,云昭居然会偏袒谢景墨到这种地步。 不是说:两人深仇,这辈子化解不了么? 不是说:两人情断,这辈子修复不了吗? 幕城延心中失望,面色讥讽,嗤笑出声。 怪不得谢景墨早上从云昭的闺房里出来,原来两人都存了心思。 他还在这里自欺欺人。 散朝了。 余相撇了眼身侧的幕城延,懒散好笑道,“摄政王,之前你说的,太后的心思都在你这里,今天你在朝堂上袒护她,可她呢?她可看不见你的心意,全然的在偏袒谢景墨,我真是不知道,自作多情应该夸一句痴情,还是愚蠢。” 第310章 问过了?死心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幻想,”余相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觉得云昭不会那么容易变心,觉得,她是个坚守的人,可我也要告诉你,没人喜欢被放弃,何况如今她是太后?” 幕城延一张脸黑的发沉。 余相慢悠悠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要是拿捏不了云昭,还不如好好跟我合作,如今谢景墨还没回朝堂,我们就已经很吃力,日后我们两联手,恐怕这宫里没有你的立柱之地。” 余相说完就走了。 幕城延站在原地,安静了许久。 许久后,他缓缓转头,看见了云昭离开朝堂。 这期间,她一眼都没有看他。 就好像—— 他跟朝堂上这些迂腐的大臣无异。 云昭都走出去很远了,幕城延还追了过去。 他喘息着,眼热的看着云昭,问,“为什么?” 云昭也看着他,“什么?” 幕城延,“为什么袒护谢景墨。” 云昭说:“谢景墨是我朝威武将军,他若当初不想走,其实我逼不了他,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他之所以去,不过是给我这个太后面子,如今事情到了要决断的时候,他回来了,就说明他不愿意,我也没有理由强求,他是我朝将军,战功赫赫,他要拒绝一件事,我得给他面子。” “若是没有他,就没有我朝盛况,不是吗?” 幕城延看着云昭,后者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虚假。 幕城延有些话都到嘴边了。 他极其想问。 可忍了忍,终究是问不出口。 他第一次觉得怕了。 他怕他若问了,以云昭坦荡的性格她会如实回答。 他怕她会再喜欢上谢景墨。 幕城延走的出去好远,云昭对身侧福海说:“让下头的死士盯着他最近跟谁接触了,一言一行都来跟我汇报。” 福海低头,答:“是。” 幕城延走出宫门,就遇到在门口等着的余相。 余相一脸的白胡子,看见幕城延嗤笑了一声,“问过了?死心了?” 幕城延沉着脸往外走。 余相笑起来,“幕城延,你知道你最好笑的是什么么?你对女人的期待太深了,你这么就不在,你以为就凭借书信,女人就能城府你啊?天真!太天真了!” 余相看了眼幕城延,“不过也没事,不就是缺了你走之后的那几年么?等你把人带回里子拐,什么感情培养不起来?你缺的那三年,以后可以有很多三年去弥补。” 这话让幕城延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余相。 余相说:“你听我的,没错的,我有十八房妾,最小的跟云昭一样年轻,心里那些情情爱爱的女儿家心思,你多花点心思,还能笼络不起来?” 幕城延看着余相一脸老态,脸上爬满了皱纹。 他觉得,如果余相这种老东西都可以,没有理由他挽回不了一个女人的心。 他转头,大步回了宫里。 余相身侧的随从很是不接,“老爷,你不是希望幕城延战队你这边吗?怎么还教他呢?要是这两人好了,之后联手,会成为更大一番麻烦。” 余相勾笑,看着幕城延的身影消失在城墙根下。 他转头慢悠悠的往余家走。 “你不懂。” “云昭不是普通女子,一个能做太后的人,能是三言两语就和好的么?” “我只是要让幕城延去一次次碰壁,让他明白,云昭永远也回不去了。” 随从闻言,却不懂,“可我瞧着,如今太后对谢景墨,却好了许多,这不也回去了么?” 余相闻言,一笑。 “那是因为他们是当局者,所以迷,所以不懂。” “谢景墨丧母,丧兄弟,丧失手里最重要的权利的时候,都没有动云昭一根毫毛,甚至亲眼看着云昭坐上了后位,这里面的喜欢,只是喜欢吗?” “而云昭,若是真的恨,当上后位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杀了谢景墨,于私,因为从前往事,于公,谢景墨势力太深,前朝太子,如今朝中势力依旧强劲,这身份也依旧霸道,不论从前,借着如今从匈奴回来,也应该顺势诛杀。可云昭有吗?其中为何呢?” 随从闻言,眉头皱的很深,一知半解。 余相心情好,故而多说了几句,“男人跟女人,说出来,逃不过肉欲这两个字,幕城延之前在宫中许久,不见他们亲昵,感觉更像是朝夕相陪的挚友, 云昭爱过的人也就谢景墨这么一个,所以不懂,幕城延能不懂吗?他一个成年男人,说白了,他就是在忍,有些东西处于本性,云昭在谢景墨这里无师自通,在幕城延这里,温和入水,这就是区别。” “你啊,还没成婚,好多事,你不懂。” 余相笑着走入了夕阳中。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刚刚走远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回来,沉默而阴冷的听完了这些话。 云昭处理了一天的公务。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幕城延。 “你怎么在这里?福海没通报么?” 幕城延笑了笑说:“不是,想在门口等你,累不累?” 幕城延抬起手,给云昭遮盖披风,云昭自己拿了过去,“不累,你有事?” 幕城延笑了笑,“许久没跟你对弈了,今天有空,想问问昭昭是不是赏脸。” 云昭看了眼时间。 福海在身侧低声对云昭说:“太后,谢将军刚刚传来话,说狼毫笔做好了,晚饭还做了您喜欢的椰子鸡,您如今过去,正好洗漱一下吃碗饭。” 幕城延于是一脸的遗憾,“这样啊,那算了,谢景墨一番苦心,也是不好辜负的,那我改日找你对弈。” 幕城延说是这么说,却完全没有迈步,只等着云昭做决断。 “还早,对弈一局,不碍事。”云昭说:“走吧。” 这一局,下的格外的久。 云昭抬头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云昭问福海,“什么时辰了。” 福海说:“太后,已经亥时了。” 幕城延一脸的歉疚,“这么迟了呢,昭昭饿了吧?今晚我们出宫,我带你去福满楼吃烧鸡如何?” 第311章 出门一趟,还娇贵起来了 云昭不是看不出来幕城延故意拖延时间。 一盘一个时辰可以结束的棋局,她拖了三个时辰。 只是为了要跟她去吃一顿烧鸡? 云昭不理解。 幕城延看着云昭,眼神热切,“好不好?太久没跟你一起出去了。” 福海在身边想要提醒云昭,谢景墨在宫里等。 结果才刚开口。 云昭却已经先说了,“嗯,去吧。” 幕城延的眼神立即亮起来,他点点头,“那你换一身衣服,我们出门了。” 谢景墨站在宫殿门口,伸头张望。 “怎么还不来?” 高副将环胸,靠在门边,“小凳子不是去问了么?不是说幕城延那狗东西故意拖着让下棋么?你别着急,应该快回来了。” 谢景墨抿唇,“你不知道,她过了吃饭的时辰,就吃不下多少东西了,这都几点了,这个幕城延只考虑自己,也不考虑云昭的身体!” 谢景墨说着,直接往外走。 远远的,小凳子跑过来。 谢景墨一把将人拉住,“怎么说?” 小凳子喘着气,“福海公公让我来跟将军说一声,说幕城延邀太后去福满楼吃烧鸡了,让您不用等晚饭。” 谢景墨眼里的热切一点点的散去。 最后只剩下浅淡的失落,“哦,知道了。” 小凳子看了眼高副将,高副将摆摆手,小凳子便下去了。 “哎,不就是一顿晚饭嘛,不就是烧鸡么?咱也吃,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谢景墨没了兴致,做好的狼毫笔垂在手边,他在门口的石凳坐下,像是一座望妻石,“没胃口,你去吃吧。” 福满楼里。 福海给云昭倒酒,云昭对他说:“别忙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喜欢吃点什么,自己去吃,这里不用你照料。” 福海笑眯眯的把幕城延的酒杯也倒满了,才说:“那奴才先下去了。” 幕城延等福海出去了,才沉默了一会儿,对云昭说:“不管你跟福海多好,下人始终是下人,太宠着,日后容易僭越。” 过了饭点,云昭没什么胃口,夹了一粒花生米,“不会的,福海向来很有分寸,而且,在我这里,他也不是奴才。” 是朋友。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幕城延也不会理解。 她也没有要跟他争辩这个的想法。 幕城延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再有分寸,跟你关系再好,那也是手底下的人,你不应该太纵容的,我瞧着你们有的时候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谢景墨也无知无觉的,这都不对。” 云昭放下筷子,“这么一桌子好菜,你不吃么?” 云昭发现幕城延这个人,有点好为人师,或许是之前做过太子太傅的关系,以至于说话老是一副教导的口吻。 阶级观念也很重。 幕城延停顿片刻,“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要是也跟谢景墨一样,为了讨好你,顺着你的意思,那你可还能听见忠言?云昭,我是为了你好。” 云昭的胃口全无。 她点点头,不想就这种观念问题争辩,“吃吧。” 幕城延知道,云昭不高兴了,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 这一顿饭,吃的沉默。 福海回来的时候,给云昭带了白玉糕,瓷白瓷白的散发着桂花的香味。 “太后,你试试,可好吃了,我用银针试过了,无毒,可以吃。” 云昭伸手捏了一小块,桂花的香甜滋味在口腔里散开,她笑起来,转头刚要跟幕城延分享,就看见幕城延站在身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云昭不理解,“怎么了?” 幕城延看着那白玉糕,一大块里头,福海先撕了一块,云昭虽然撕的是对角的一块,可他们不就等同于吃的是一块白玉膏了么? 到底是福海不懂规矩了。 应该拿一块新的给云昭。 云昭觉得莫名其妙。 福海却看懂了幕城延的想法。 在外头不好跪,他低声赔罪,“是奴才僭越了,太高兴了,没注意,”福海从布包里拿出另外一块,递给云昭,“太后,这一块是新的。” 一瞬间,云昭没了想吃的欲望。 她“哦”了声,“很迟了,回去吧。” 幕城延把人送到了宫门口,走的时候,看着云昭的眼,真情实意的说:“昭昭,我都是为了你好。” 云昭点点头,微微淡笑,“知道了,回去吧。” 云昭的车马在长长的宫墙下慢悠悠的走。 福海都不敢说话了。 云昭觉得闷,下了马车,在宫里走了一会儿才回去。 还不等走近。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宫殿台阶上。 福海今晚被嫌弃了,一脸的蔫,说话也不敢大声了,贵哦贵聚聚的,“是谢将军。” 谢景墨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 就看见两个人缓缓从远处走来,脸上毫无笑意。 “怎么了?” 谢景墨开口的时候,口吻酸溜溜的,“不是去福满楼吃烧鸡了么?没吃高兴?” 云昭走进门。 谢景墨俯身靠近福海,低声问,“怎么一副霜打的样子?而且云昭这样,你也这样的,怎——” 后面的话还没说呢,就听见福海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谢景墨瞪大了眼睛,“福满楼都没喂饱你?福海公公,你好不容易出趟宫,这是做什么去了,空着肚子回来啊?” 福海说了全过程。 谢景墨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里头,云昭进去的方向,“她呢?也没吃?” 福海说:“没吃多少,太后本来过了饭点就吃不下许多,后来就随便吃了几筷子,就回来了,” 谢景墨闻言,沉默片刻,把手里的狼毫笔塞进福海的怀里,然后说:“等着!本将军给你们做正宗的烧鸡吃!” 福海没见过。 有人直接在莲花池边烤鸡的,莲叶裹着烧鸡,上面架一个,地下地里藏一个,谢景墨说:“上头这个抹上蜂蜜,想的很,地下这个叫花鸡,用莲叶裹着,打开你就能闻见香,你们太后最喜欢这一口。” 福海蹲在谢景墨身边伸头看。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逾越了,后退了些。 谢景墨察觉到了,偏头看了他一眼,“呦——福海公公,出门一趟,还娇贵起来了,怎么,闻不得烟味啊?” 福海知道,谢景墨在开玩笑。 低头,很小但是又有点儿放肆的笑了一声。 第312章 傻子! 云昭换了衣服,都准备睡了。 房间的门啪一声就被人推开了。 她微微皱眉,抬起头,就看见谢景墨站在门口,大笑着朝她招手,“快出来,我给你弄了好吃的。” 云昭看着谢景墨腰间别着衣摆,姿势豪放。 “我不去,我睡了。” “哎呀——”谢景墨不由分说的走过去,直接把人拉起来,“走了,可好吃了,我亲自给你烤的,叫花鸡!” 云昭眼睛亮了一下。 不过又很快被压制,“教导礼仪的嬷嬷说过,晚饭近视容易——” “哎——” 话还没说完呢,云昭就被人拉起来了。 夹杂着莲花香味的空气迎面而来,云昭被拉了出去,然后她就听见谢景墨在前头说:“傻啊你,那些老顽固的话你也听,宫中那一套我最知道了,就是故意恶心人的,你如今是太后了,想吃就吃,管那些做什么。” 云昭被拉着往外跑。 她看见谢景墨恣意的转头,脸上的笑意正盛,他说:“你啊,年纪轻轻的,想吃什么就多吃,等岁数大了,在吃夜宵就容易积食了,到时候你就会后悔,如今怎么不多吃一些了。” 云昭冷冷的看着谢景墨的侧脸。 风吹过,男人的衣发散乱,笑声却爽朗的传遍整个宫内。 谢景墨把云昭拉到了火堆旁,福海的脸被映衬的很红,他眼睛很亮,笑眯眯的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鸡肉,“云昭,真的好吃!特别想!” 高副将在一边喝酒,笑福海没见过世面。 谢景墨拿了凳子来,对云昭说,“坐,”然后撕了一小块鸡腿,递到云昭的面前。 云昭看了眼油光发亮的鸡腿肉,没动。 谢景墨笑起来,“怎么?嫌弃我啊?我手洗干净的,不信你问福海。” 福海点头,“嗯,我亲眼看着谢将军拿胰子洗的手,一边洗手一边说省的你嫌弃。” 云昭接过鸡腿。 谢景墨半蹲在地上,眼睛很亮的看着她,问,“好吃么?” 云昭点头。 谢景墨的笑意更盛,“宫里啊,还没边塞过的好,那些破规矩,整天束缚人,”谢景墨扭头跟云昭视线对上,“瞧瞧你脸上,都没二两肉,都不如之前在边塞俏丽了,之前水灵灵的多好啊,现在整天严肃着一张脸,摆着太后的架子,可伶哦。” 云昭吃着鸡腿肉,听着他絮絮叨叨。 高副将喝酒喝醉了,自己趴在石墩上睡觉。 福海窝在一边看星星。 谢景墨坐在石碓旁边,跳耀的火焰夹杂着柴火啪啪的响声。 谢景墨从怀里拿出帕子,俯身过来。 云昭下意识的后仰。 “怕什么?”谢景墨握着云昭的手,被她擦拭手上的油脂,“你身上我什么没看过,”谢景墨勾着嘴笑,“今天差不多了,再吃真积食了,日后想吃,告诉我,我再给你弄。” 谢景墨说着,胡乱的又给云昭擦了擦嘴。 云昭嫌弃道,“怎么先擦手,又擦嘴的。” 谢景墨无奈的笑起来,“那还不是你嘴啊?我擦自己都没嫌弃,你倒是嫌弃上了,行了,这里我来规整,你进去睡吧。” 云昭就站起来了。 谢景墨笑着仰头,“我去!云昭昭,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让你去睡,你还真去啊,也不知道陪一陪我。” 谢景墨摇摇头,“你这可没之前边塞贴心了哈。” 云昭板着脸,“我早不是边塞的我了。” 谢景墨收拾地上柴火动作顿了一下,而后苦笑了一声,“行,知道了,进去睡吧。” 这一次,云昭却没有立即动。 而是眨了眨眼睛,问,“……我……没有在边塞的时候……好看了?” 谢景墨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柴火,站起身。 两只手背在身后,附身端详了云昭片刻。 “傻子!” “逗你的!” “你这大眼睛,高鼻梁的,什么时候都好看!” 谢景墨看着云昭回屋的声影,笑起来。 无论过了多久,处于什么高位,云昭也依旧还是当年边塞那个,会在意自己好不好看的小姑娘。 东西收拾好了,谢景墨把福海跟高副将叫醒,让他们回房间睡觉。 高副将指了指云昭的屋子,问,“还是你守着?” 谢景墨点头,“余相的人经过一次刺杀,就会有第二次,我亲自守着,我安心,你去休息吧。” 高副将打着哈欠,“你这作息完全颠倒,云昭去上朝了你才睡那么一下,够么?” 谢景墨点头,“够,你别多嘴跟她说就行。” 高副将跟福海就摆摆手去了。 幕城延懊恼了一夜。 他昨晚原本的计划是跟云昭开开心心的吃完晚饭,然后邀请云昭去自己的府里坐坐。 然后- 余相不说,男女之间,肉欲很重要吗? 他觉得,他跟云昭之间也有。 他希望以此证明,可没料到,昨天有点不欢而散了。 于是,幕城延次日一早来云昭这里赔罪。 却没料到。 幕城延前脚刚刚迈进去,后脚就看见谢景墨从云昭的屋子里出来。 幕城延原本脑子里准备好的抱歉说辞,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你怎么会从里面出来!” 谢景墨撇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的洗脸,“奇怪吗?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从这屋里出来。” 幕城延大怒,刚要吼。 就又听见谢景墨冷声说:“里面还在睡!你要是吵醒她,我弄死你!” 幕城延眸底猩红,“你算个什么东西!弄死我!有本事你来试试!” 谢景墨闻言,嗤笑一声,“一大早的找打?还是又要装无辜,装柔弱?幕城延你之前挺像个男人的,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说真的,我都懒得揍你。” 幕城延冷声,“是吗?那比你在云昭面前装可伶不好多了么?你厉害的话,有本事别在来这宫里!” 云昭在里面就听见幕城延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她洗漱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一大早的,你们在吵什么?” 门口的两人笑起来,异口同声,“没什么。” 云昭去上朝的时候,幕城延温声对谢景墨说:“谢将军,一百遍经文你可千万要记得抄写,这是太后亲自下的惩罚旨意,否则的话,就不允许你上朝。” 谢景墨眯起眼睛,看着幕城延跟在云昭身侧,两人上朝去了。 阳谷下。 幕城延俯身靠云昭靠过去,低声对着云昭说了一句什么。 第313章 现在连管都不想管我了? 一百遍经文真是要了谢景墨的命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厌的就是咬文嚼字的写字了。 他不愿意做皇帝,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小时候被逼着写字,如今大了,还要写。 谢景墨烦躁的低头写字,心里有点不痛快。 等云昭回来的时候,散了一地上的纸,她捡了一张起来看,歪七扭八,毫无认真可言。 谢景墨微微抬头看了眼云昭,想看看她要怎么责难自己。 可是。 云昭也只是把写好字的纸放在一边,然后坐在位置上看书了。 谢景墨愣了一下。 有点不乐意,“怎么?现在连管都不想管我了?” 口吻酸溜溜的。 幕城延听的眯起了眼睛。 云昭头也没抬,“又不是写给我的,你喜欢怎么写,就怎么写。” 谢景墨于是得寸进尺,“那我不写,行不行?” 云昭懒懒,“你要是愿意选择被打一百板子,可以不写。” 一百大板,等于要了命了。 谢景墨抿了抿唇,低头。 没消停两下,谢景墨就站起来,走到云昭面前说饿。 云昭刚要开口说话。 幕城延在一边先气笑了,“谢景墨,差不多得了,几岁了,在这里买什么萌?有意思?” 谢景墨瞪了眼幕城延,“怎么,你看不顺眼,你可以走!” 谢景墨说着,摊开自己的手。 “云昭昭,你自己看,都红了,我写一天了。” 宽大的手掌上布满握剑的老茧,实在是看不出红的迹象。 谢景墨看着云昭低垂下眸子,笑起来,“吹一吹呗。” 幕城延当时就愣住了。 云昭倒是还挺习惯的,淡淡的说了句,“撒什么娇?” 谢景墨笑起来,“我又不跟别人撒娇,吹不吹?” 幕城延站在一边,目瞪口呆。 他从来不知道谢景墨还能有这幅德行。 而且,他现在还站在这里呢。 他就能够旁若无人? 怎么,当他不存在?! 幕城延当场裂开! 他无语的看着谢景墨,上前完全的遮挡住了云昭,伸手退了谢景墨一把,冷声道:“干满呢你!” 谢景墨被推了一下,有点烦。 他愿意在云昭面前装傻子,可不见得在所有人面前都愿意示弱。 幕城延算个屁啊! 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冷冷的看着幕城延,“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云昭坐在位置上,明白,按照谢景墨之前的脾气,后面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谢景墨确实后面没什么好话。 如果按照之前,他后头起码要跟上一句,“我们还发生过让你更受不了的。” 但是这一次。 云昭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来这句话。 她心里微微诧异,抬起头,看了一眼谢景墨。 谢景墨板着脸,凶神恶煞。 幕城延不退不让。 又等了片刻,云昭松了口气,而后,才轻声说:“都坐下,要是待不住就给我出去!” 两人各自给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才各自落座。 云昭再一次松了口气。 室内安静下来。 等到云昭处理完公务,谢景墨还在抄,只不过如今的字歪歪扭扭,已经彻底没办法看了。 幕城延被人叫出去,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了。 云昭起身,也准备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 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云昭。” 这一声郑重又严谨。 云昭转头。 顷刻就对上了谢景墨的视线。 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会说混账话?” 云昭安静的站着。 谢景墨便知道了,“我现在不会了,我保证,以后也不会,所以,你不用怕我。” 云昭看着他。 在无声中跟他对视。 而后,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谢景墨就笑起来,摊开手说:“这次真红了,一百遍太多了,打点折扣吧?行么?” 云昭想说。 这一百遍要是不写完,前朝没办法交代。 他也上不了朝。 她的威严何在? 可嘴唇动了动,云昭什么也没说,只转头走了。 谢景墨坐在身后,叹气声比雷声都大。 幕城延匆匆进来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云昭。 像是没料到云昭会出来,幕城延惊喜的亮了一下眼睛。 “云昭,公务处理完了?” 云昭点点头,问,“谁找你,都知道这里来了?” 幕城延笑了笑,“我是今年的主考官,自然许多人巴结,送东西来的。” 幕城延顿了顿,笑着说:“谢景墨也是主考官,想必私底下找他的人更多,前几日,我看他得了一把冷刀,听说削铁如泥,是兵部的人送的呢。” 云昭点点头,暂时没做声。 幕城延等了一下,于是又说:“如今局势动荡,昭昭,你一点都不担心谢景墨会有异心么?如今朝廷上下,拥护他的人,还挺多的,你——是什么态度?” 或许是当过兵。 云昭极其不喜欢这种聊天方式。 总带着试探跟自己的小心思。 若云昭是没见识的姑娘,或许还真发觉不了,可她偏偏不是。 所以,幕城延每一次或大或小,莫名其妙的试探,她都看到非常清楚。 “云昭?”幕城延以为云昭没听清楚。 云昭清楚谢景墨对做皇帝没意思。 云昭觉得,幕城延或许心里也清楚,当然也可能不清楚。 所以云昭说:“应该不会吧,他性子野,不过也说不准,个人有个人的心思,看他自己。” 云昭把这段话说含糊。 本质上,这也不是云昭对面对幕城延的态度。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不是会不会的,本能在这个时候就出来了。 幕城延愣了一下。 而后,低声问,“那不防备一下么?” 云昭说:“防备什么?也防备不过来吧?就连余相昭然若揭的小心思,我不也都防备不了么?” 幕城延此刻有点尴尬。 忽然就说了一句,“可谢景墨不是余相。” 说完,幕城延就后悔了。 云昭抬起眼,看着幕城延,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放在以前,云昭会失望的说一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谢景墨不是余相。 因为谢景墨在意她的想法。 所以,她可以利用这份在意,利用谢景墨。 第314章 摊牌 幕城延就是这个意思。 可说出来,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他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关系好一下,可以商量。” 话是说的婉转一些了。 可云昭却没有多失望,她只是习以为常的笑了笑说:“你说的也没错,或许认真话,他也能认真的给我一个说法。” 云昭甚至觉得,她要是开口叫他帮自己,谢景墨也眼睛都不会眨的答应。 边塞七年,他们习惯将后背交给对方,这无关情爱,是多年的战友情谊。 只要我敢开口。 只要你答应了。 我就信。 “昭昭,”幕城延知道,云昭心里或许已经不高兴了,可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得问,“你……想过日后如何吗?” 云昭故作不知,“什么?” 幕城延说:“若有朝一日,如今的皇帝走了,新帝即位,你想过,自己之后要如何吗?” 云昭看着远处的夕阳,站的笔直,“我没想那么远,我只知道,如今我当一天太后就要料理好这天下,日后新帝如何,就得看谁上来,若能安稳苍生,让我爹娘那样的穷苦人家有安生生活,对我来说,谁坐这天下之位,我都能接受。” 这是实话。 可云昭知道幕城延不会相信。 她也没多解释。 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说多了也是徒劳。 幕城延看着云昭,固执的问,“那你想过离开吗?” 云昭知道,幕城延说的是回里子拐。 “我是太后,怎么离开?”云昭笑起来,也给了幕城延一个答案,“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 这话,云昭没想细,就这么回答了。 幕城延听着这话,脸色冷了一下,抬头,透过长廊,看见屋子里的谢景墨表情若有所思。 幕城延在回神的时候,云昭已经走进小厨房了。 吃完晚饭。 谢景墨不去抄经了,觉得没意思,不知道哪里找了红薯,坐在院子里烤红薯。 谢景墨看着幕城延在自己对面坐下,眯起眼睛,“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宫门要下钥了。” 幕城延反问,“你怎么不走?” 谢景墨指了指书房,“我还有很多经没抄。” 幕城延指了指眼前跳耀的火焰,“等着吃你的烤红薯。” 谢景墨闻言,动作麻利了一点。 把红薯给幕城延后,说:“你可以滚了。” 幕城延笑起来,拿着红薯,走到了云昭的身侧,“试试,喜欢的话,那边还有。” 云昭坐在凉亭里吃烤红薯。 幕城延弹琴,晚风徐徐。 福海站在一边提醒,“摄政王,宫门要下钥了。” 幕城延笑了一声,“不急。” 说完,片刻后。 又看着云昭说:“我今晚——” 幕城延的声音压低,在晚风中显得低哑,“就不出去了吧?” 云昭拿着红薯的手顿了一下,她缓缓的掀起眼皮。 “什么?” 幕城延停下所有动作,“昭昭,我知道,你听见了。” 幕城延的眼神直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云昭。 他之前总觉得,要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是,今天他看见谢景墨那撒娇的德行,恍然大悟自己太温吞了。 他想起余相说的:男女之间,沉迷肉欲。 他其实想跟云昭说。 谢景墨可以的,他也可以。 谢景墨会的,他也会。 他不比谢景墨差。 没有理由云昭选择谢景墨不选择他。 谢景墨日日从云昭的房里出来,虽然谢景墨说自己多想了,可是,他怎么能不多想? 这些话幕城延先说给云昭听,可是一边的福海始终站着,一边错愕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好开口。 云昭也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我好像跟你说过的,我们——” 比较合适做朋友,几个字还没说完。 谢景墨便举着柴火棍冲过来了,“喂!你在这里放什么屁呢!你算老几啊,睡这里?!滚!” 幕城延看了眼谢景墨,转而看向云昭。 然后又问,“不可以吗?” 眼神失落受伤。 云昭皱了皱眉头,对谢景墨说:“去烤你的红薯。” 谢景墨不情愿,云昭瞪了他一眼,他只要悻悻后退几步。 不过也没走多远。 云昭转头对福海说:“茶凉了,你再去倒一壶来,顺便把那糟心东西给我带走。” 福海知道,云昭这是要给幕城延留面子。 毕竟是年少时看中的人,云昭不愿意叫幕城延难看。 福海把不情不愿的谢景墨带走了。 云昭这才叹了口气,心累的说:“我以为,我之前给你说的很清楚了。” 幕城延问:“为什么?” 云昭说:“朋友关系,是不存在留宿的,你明白吗?” 幕城延盯着云昭,“那谢景墨呢?他为什么可以留下?”幕城延说到这里,口吻急躁,“怎么?他就不只是朋友了?” 云昭说:“我记得他说过-” 幕城延这一刻很上头,他烦道,“我不想听见你说他,我这想问你,你对他,如今是什么想法?” 幕城延的眼神凌厉。 云昭的面色也一寸寸的冷下去。 再开口的时候,云昭的口吻威严,“摄政王,我想你逾越了,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 风依旧在吹。 知了鸣蝉。 周围忽然变得非常安静。 幕城延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再到极怒! “为什么?!”幕城延明白操之过急,不是明智之举,可他忍不住,一刻都忍不住,“你为什么可以原谅他?而我,只不过想跟你远离世事,却因此被你抛开?云昭,我不明白。” 云昭叹气,索性说个清楚,“因为,我从小贫苦,我想给贫苦的人撑一把伞,而你始终是富贵的摄政王,所以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走,我没勉强过你,如今我也希望你别勉强我。” 幕城延心都碎了。 “怎么到我这里,就是勉强你了?” “谢景墨就不是吗?” “云昭,你不公平,我不服气!” 幕城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云昭,眸色里充满了焦躁,他觉得什么东西已经失控,他完全控住不住了。 第315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云昭看着幕城延,只觉得无力。 她了解这种感觉。 眼睁睁的,却无能为力。 “可——再怎么样,都需要自己学着去接受,”云昭依旧很平和,她很冷静地跟幕城延说这些话,因为她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我确实对你没那方面的心思了,所以,如果你觉得不甘心,那我很抱歉。” 她也不甘心过。 谢景墨当初拿她换铠甲的时候。 幕城延地道里要走的时候。 爹娘离开的时候。 她都没有办法。 她已经学会平静去接受,所以如今站在平静方,对幕城延说:‘如果你觉得在这里呆着难受,或许你可以回里子拐。’ 幕城延听了。 却觉得讽刺。 “你在赶我走?还是——” 幕城延咽了咽气,“你嫌我的碍事了?” 有些话,云昭不想挑破。 就跟福海想的那样,少年时看中的人,她如今给他留着脸面。 但是对方似乎有点把她当傻子了。 “我们一步步走到今天,幕城延——”云昭绝色的容颜在月色下没有起伏,显得很冷漠,“这不是偶然。” 幕城延看着云昭。 这一次,云昭没有保留,她轻声说:“我们两中间是你先离开的,不是吗?” 幕城延张了张嘴。 云昭说:“先离开的人,没有要求重新开始的权利。” “另外,我希望,如果你还顾念从前的话,不要跟余相搅和在一起,他玩弄朝政,无视苍生,这样的人不足以站在高位。 先帝设郭涛为相,为了制衡,又设了余相为相,如今郭涛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也就没有必要存在。 她几番设计,余相都惊险逃过,其中猫腻,云昭看的明白。 “幕城延,你没吃过苦,你不知道面朝黄推,背朝天是多么艰难,余相扶持新帝,可那新帝是众王爷中最浪荡的,这样的人即位,你觉得对苍生是不是天大的灾难?” 幕城延没什么表情,他看着云昭,只觉得这是她远离自己的借口。 他说:“是吗?天大的灾难吗?云昭你又不是救世主,你能救得了多少人?” “新帝浪荡,你也知晓,那你就应该早早筹备跟我回里子拐,远离世俗,不好么?” “我的积累,让你衣食无忧,这辈子过着如同皇宫的生活,很简单的,你有什么不满意?这个天下昏庸之人那么多,你拦得过来吗?” 幕城延厌倦朝堂,所以才避世。 “没什么不好的,”云昭缓缓叹气,“但是,我想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让这个世界更好一点。” 幕城延嗤笑一声,表情嘲讽。 “行,你要试,那行!我就看看,你能试出什么来!”幕城延攥着拳头,“云昭,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唯有我对你最好!总有一日你会求着我,带你离开这里,回到里子拐!你等着瞧!” 幕城延说完,愤怒离开。 云昭紧绷的力气在人走远好久后,才缓缓松懈下来。 说过大话的人都知道,说完之后,伴随而来的是心虚。 她—— 真的有这种能力么? 云昭抬头看天,她也不知道,朝堂之下,她涉足还浅,漫漫前路,她满是茫然。 云昭心头彷徨,在凉亭里坐下。 福海拿了本书来,云昭随意翻看着静心,后来谢景墨来了,坐在她身边安静的抄经文。 字迹潦草可是工整许多,看起来倒是有些模样了。 等到快子时,谢景墨把写好的经文放在云昭的面前。 云昭抬起眼。 “抄好了,你数数。” 云昭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让他抄,一边的福海倒是走过来,认真的数了数。 “没错,正好一百。” 云昭收起书,“嗯,宫里自己找房间睡吧。” 云昭说完起身,走过漫长的长廊回了屋里。 半夜。 风吹开了窗户。 谢景墨从外头翻进来,福海往里看了一眼,没说话,闭上眼睛,坐在门口的软垫上睡觉。 谢景墨轻手轻脚的走进门。 窗户枝丫一声关上,风被阻挡在外头。 有人在床边坐下。 跟之前的沉默不同,谢景墨后背靠着床边,忽然开口,“明天,我去上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别管幕城延那混账说什么,你没错,也不用心虚,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从来都能办的成。” “余相又如何,摄政王又如何,你有我啊。” “云昭昭,你信我,无论是从前边塞,还是如今风起云涌的朝堂,我能护着你。” 室内依旧安静。 谢景墨后背靠着床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次日。 云昭起床的时候,没看见谢景墨。 福海进门给云昭端了洗脸水,等吃早饭的时候,谢景墨也还是不见人影。 福海,“谢将军今天上朝,高副将说让他回去换身衣服,把人带走了。” 云昭坐下吃饭,说:“我又没问。” 福海捂着嘴笑,“是,您没问,我自己想说的。” 饭后。 云昭上朝。 刚坐下,就听见余相在下头说:“太后,这次科举事关重要,臣请求成为此时的副主考官。” 云昭微微皱眉,“如今已经有两位主考官了,余相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余相跪在地上,“老臣忧心将来学子,谢将军一介武将,臣不放心啊,请求太后,让老臣也参与进去。” 余相那些亲戚的孩子,今年正好参加春闱,余相早就把话放出去了,今年入榜的一定有余家人。 如今换了个不知道的好歹的谢景墨,原本以为谢景墨跟之前一样,不屑入朝堂,却不料,他一大早就把那一百遍经文拿在手里,堂而皇之的来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完全了惩罚。 “太后,余相是朝廷重臣,选拔人才这样的事情,确实需要余相参与!” “太后,余相忠心耿耿,其心日月可见啊!” “太后,臣觉得——” 跟之前一样,余相只要一提出什么,后面接二连三,起此彼伏的附庸者。 云昭眉头微微的皱起来。 刚要开口说话。 就见一侧有人顶风站了出来。 第316章 杀了谢景墨 “你说,余相是朝廷重臣,可我觉得,能够站在这金銮殿的,都是重臣。” “怎么?你觉得不是?” “还是说,在你心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王大人,你还户部侍郎呢,就你这踩高捧低的,也配做官?” 户部侍郎闻言,脸色一变,立即跪下,“太后,臣没有这个意思!” “你!对,就是你,说你呢!余相忠心耿耿,其心日月可见,是你说的吧?眼神闪躲开什么?要我说,你这种人最恶毒,你这是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 那人低头,“我没有。” “没有吗?你说余相忠心耿耿,那你的意思是,别人都不忠心,像我战场十几年,也被你这样诬陷,让我跟我身后的兄弟,怎么服气!” 那人闻言,速速下跪,“太后,臣没有这个意思。” 谢景墨第一天上朝,就舌战群雄。 维护余相的那几个,低着头,不敢跟谢景墨对上。 谁不知道这就是个混账的,仗着有军工在身上,还是个王爷,谁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在场的人都有心思。 特别是这些文官,对局势的判断一向是多维度的。 如今的皇帝身体差,谢景墨这个王爷会不会一直是王爷,谁也不敢说,他都不需要别人拥护,他那一身军工站出去,地下的百姓自然拥护。 这可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谢景墨环胸,冷冷的看着众人,嗤笑一声,“我之前竟然不知道,这朝堂上这些多会说话的,日后,我一定好好领教!” 领教两个字,口吻极其重。 让刚刚都站的笔直的大臣们颤了颤身子。 “谢将军,好大的脾气啊,才刚刚回来,就已经让众多同僚难堪了。”幕城延在一旁,冷声讥讽 谢景墨冷笑一声,“怎么?摄政王有意见,那可以站出来说道说道,谢某是战场上拼出来,抛头颅洒热血,还能怕你们这些文官咬文嚼字的不成?” 幕城延皱眉,“你!” “好了,”云昭坐在堂上,满是威严,“这里是朝堂,两位感情好,回去多联络,没别的事情,退朝!” 云昭四两拨千斤,顺着谢景墨的势头走人。 余相呆愣住,回神之后,福海已经站在上头,拉长着音调,“退朝!” 宫门口。 余相大怒,“你看看今天朝堂上,他们两在搭配呢!我就说当初不能让谢景墨活着回来,是你说,喜欢看谢景墨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才让他好好的从匈奴回来,现在好了,他在朝堂上舌战群雄,公开支持那个即将要下台的太后!你说,现在怎么办?!” 幕城延一脸的沉冷阴骘,“当初没有杀的人,如今杀,也不迟。” 余相顿时安静下来。 他嫌弃眉眼,“现在?你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紫禁城,你要杀谢景墨,找到会惹出多少风波么?” 幕城延眸色幽幽,“谢景墨必须死!” 余相扯了扯唇,“行,不过我可跟你说,谢景墨可不是那么好动手的,他武功高强,没十几个人拿不住他。” 幕城延:“那就多叫一些人把谢景墨引出去,直接杀了!” 余相颇有顾虑。 谢景墨毕竟不是别人,是皇族后代。 幕城延看了他一眼,“你余家人若想官运亨通,谢景墨这个多管闲事的,就必须死。” 余相紧了紧拳头,“知道了,不过最近谢景墨总是窝在云昭那里,你把人给我引出宫来,我叫三十个死士直接把他给嗯了!” 幕城延点头,“等着!”说完,幕城延往宫里走。 幕城延去云昭那里的时候,谢景墨没在。 他挑眉,周围看了一眼,问福海,“谢将军人呢?” 福海还挺诧异的,幕城延之前来,每一次看见谢景墨在,都眼睛不是眼镜,鼻子不是鼻子的,厌恶的很。 如今居然主动问了。 “给太后去后山抓画眉鸟了,摄政王有事?” 幕城延点头,随口,“嗯,有些监考上的事情,要跟他商量一下。” 幕城延说完,往云昭御书房的方向走。 福海急急去通报。 幕城延眼神一冷。 从前,他去云昭那里,从来都不需要通报的,如今倒是防备他了。 倒是是变了。 不过幕城延今天有别更重要的事情,懒得在这里追究这些。 他走进御书房。 云昭坐在上位。 “昭昭,你真的不考虑,让余相当副主考官么?我跟景墨都是刚刚当上主考官,如果没有一个老将在前面领头,我们这主考官心里没底啊。” 云昭低头看奏折,头也没抬,“日子久了,就有底了,什么都要有第一次。” 幕城延抿了抿唇,“可是我刚刚问了谢景墨,他也说,如果余相跟我们一起,心里会安心一些,我也觉得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都有这种想法的话,云昭你是不是要考虑变通一下?” 云昭闻言,抬头看着幕城延,“你刚刚说——谢景墨也觉得是这样吗?” 刚刚谢景墨还欢欣鼓舞的说后山看见一只画眉,去抓呢。 他当时关于余相的一个字都没说。 幕城延这里却说,两个人商量过了。 什么时候商量过的? 鬼知道! 云昭手里握着笔,低头,“嗯,我考虑考虑。” 幕城延抿唇,“是还有什么考量么?你说出来,我直接就给你解答了,这样的话,我出去也好通知余相做准备工作,你也知道,招录考生很麻烦的,过程也繁多,恐怕有遗漏,会贻笑大方,你要不就给我一句话?” 云昭淡淡,“这么心急?” 云昭那笔,“你不是说谢景墨也同意余相参与了么?那你等他回来探讨一下,”云昭把笔尖落在奏折下,语调没什么起伏,“总归这事我是交给你们去做了,你跟他说,要比跟我说来的便宜。” 幕城延闻言,眉头微微拧起,“可是我觉得——” “云昭!” 幕城延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响起一声亮堂堂的呼声,谢景墨在门口欢愉的喊着,“你来看看,我给你抓什么好东西了!” 第317章 你是想饿死她啊? 外头声音很是愉悦。 云昭收回实现的时候,在幕城延的脸上看见了显而易见的不悦。 锋利的眉毛皱起来,形成了暴戾的幅度。 转瞬即逝后,那抹幅度渐渐转小,又变得毫无声息起来。 “怎么了?”幕城延抬起眼,对着云昭淡淡一笑,“在看什么?” 云昭很浅的笑了一下,没什么情绪的说:“没什么。” 话音刚刚落下。 谢景墨抓着一只画眉就进来了,兴高采烈的迈着大步,“云昭,你看啊!” 云昭看过去,然后点点头,“嗯,看见了。” 谢景墨笑着说:“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画眉了,你可不知道,我抓它废了我一双鞋呢,你看!” 谢景墨把脚底板抬起来,上面破了一个大洞。 云昭的余光里,看见了幕城延脸上的嫌弃。 幕城延是最矜贵跟体面的人,他从没想过,堂堂一个将军会把有破洞的鞋底抬起来让人看。 “福海,笼子呢?找到了么?”谢景墨把画眉放进了笼子里,之后才把系在腰上的衣摆放下去,乐呵呵的,“答应过你,要送你一对,你等着,我日后一定给你抓来!” 云昭恍惚了一下。 有些久远的记忆被带出来。 边塞的农家结婚,来军中送了好酒好菜,那女子娇嗔的说按照边塞习俗,成婚得送一对画眉的。 寓意举案齐眉。 男子笑了笑,给看戏的士兵们倒酒,“我一定给你抓来,不就一对画眉么!” 女子也跟着抿嘴笑,“你倒是说的好,早早你就说看准了,结果了,还叫那画眉跑了,总之,你欠我一对画眉。” 男子乐滋滋的点头,“行。” 后来夜里,将军账内。 翻滚时,云昭勾着谢景墨低声的求,“我也想要画眉。” 彼时他们感情好,谢景墨低声说:“昭昭不是想要画眉,是想要我,对吧?想要做我谢景墨的新娘子。” 那个时候,她纯真的很,十分相信那边塞习俗。 缠着谢景墨要了好几次,谢景墨那个时候刚刚去边塞,忙。 后来不忙了。 他就疏远她了,她便也再开不了口要。 如今—— 云昭看着眼前的画眉鸟,久远的心情忽然油然而生。 她百感交集,只觉得恍若隔世了。 有些东西,曾经很想要,可万般不得,如今就在眼前,却又没那么想要了。 云昭还是礼貌说:“谢谢。” 福海把画眉拿出去,谢景墨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谢什么,”仿佛这个时候,才看见幕城延在,谢景墨于是问,“说什么呢?” 云昭看了眼幕城延。 后者倒是淡定。 云昭于是更淡定,她说:‘摄政王说,他觉得余相参与进科考来,更恰当。’ 云昭说完,幕城延转头看向云昭,说:“我跟太后说过了,说我跟将军也讨论过,我们都一致这么觉得的。” 幕城延之前提议过谢景墨做皇帝,他一直没有给自己答复。 幕城延觉得或许有些话,谢景墨不好自己说,那就在这件事上,来坦白态度,可不正好? 再者—— 幕城延在心里嗤笑一声,谢景墨明白云昭在意他,就算是觉得这事不妥,也不会公然的反驳他,让她难堪,让云昭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云昭明显看见谢景墨顿了一下。 然后,他沉默了几秒后,说:“看云昭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如果余相要参与进来,也不是不行。” 云昭蹙眉。 幕城延笑起来,有些算计之后的得意。 “看吧,”幕城延对云昭说:“我说过的,跟谢将军商量过,他也觉得余相老成,对这次科考招纳颇有益处。” 云昭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太后?”幕城延迫切的希望云昭赶紧把这件事答应下俩,倒不是说余相多重要。 他单纯的希望,自己在云昭的心目中,比谢景墨更重要。 也迫切的希望,在跟谢景墨的对峙中,成为胜利的那一方。 “可以。”谢景墨看见了云昭的为难,他说:“反正科考最重要的是公平,公正,公开,谁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有能力的人上位,那些靠着后门想挤进来的,有我谢景墨在前面站着,他们进不来。” 幕城延似笑非笑,“是么?那谢将军真的很厉害。” 谢景墨懒懒散散。 云昭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晚饭前一刻,谢景墨在逗画眉,看见云昭过来,笑着问她,“好看吗?” 云昭皱眉看他,“你没必要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来,” 谢景墨挑眉,笑了一下,语调故作轻松,“那不然呢?他们一直为这个事情来烦你,我要是不答应下来,他们还有无数个日后,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有徇私舞弊的机会的。” 云昭眉头依旧拧的很紧。 高副将高声叫他们吃饭。 饭桌上,幕城延也在。 这种时候,高副将跟福海是不会进来的,谢景墨给云昭装了一碗汤,对她说:“今天的鱼不错,你试试。” 幕城延掀了掀眼皮,“不能劝菜的,谢景墨你不知道吗?” 谢景墨在这一点上,从来不退让,“一道菜不能吃超过三筷子,也不能劝,这我比你知道,可你看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怎么?你是想饿死她啊?” 云昭什么都好,有些挑食。 喜欢吃的,就多吃几口。 不喜欢的,筷子绝不会放进去。 从前在边塞的时候,谢景墨就吃她挑剩下来的,来了这宫里,规矩太多,原本也就喜欢吃那几样,多吃几筷子,那菜一个月都不能上来。 人家坐上了高位,是越来越丰腴。 云昭倒好,谢景墨眼神往云昭的脸上扫,接着往下- 都能剩几两肉? “你看什么!”幕城延忽然间大怒,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谢景墨,请你自重!” “云昭可是太后!不是你外头看上的什么随便的人!你放尊重一点!” 谢景墨收起眼神,泰然自若的吃饭。 幕城延其的脸都红了,一口饭吃不下,摔了筷子走人。 “你看看你,给他惯成什么样子了,”谢景墨又给云昭夹了一筷子菜,云昭看着他,谢景墨说:“吃吧,当太后一点好处也没有,你说,咱图啥?要是这口吃的也不让,还有什么意思?” 第318章 人这一辈子 云昭掀起眼皮,看谢景墨说的真心实意。 她低头继续吃饭,谢景墨笑起来,“这才对嘛,女人啊,身上就得有肉,干巴巴的,一点也不水灵。” 云昭一口菜进去,被这话呛的咳了好几声。 谢景墨就又在那里笑。 “人这一辈子,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为朋友,为家人,但是也得自己开心对不对?”谢景墨笑着说。 云昭没说话。 心里想的是。 你从前可没这么好,总说着,女儿家的,得为夫婿,别整天闹闹呼呼。 谢景墨一抬眼,就看见了云昭脸上这想法。 他笑起来,“哎——之前不是觉得媳妇不会跑么?” “现在不成了,吃到苦头了,才明白过来,媳妇得宠,得哄,不过也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啊?” 谢景墨看着云昭,问,“哎——问你呢,还有机会么?” 云昭一筷子伸到红彤彤的鱼肉上去,“没有”两个字说十分干脆。 谢景墨也不恼,“你倒是对我硬气,你有本事对幕城延硬气啊,对当天太后摔筷子,也不见你骂他一句。” 谢景墨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不太过心,嘴巴碎碎的说几句。 转头又问福海,“我的画眉你喂了么?” 福海进来说:“喂了。” 谢景墨点点头,“那叫门口那个进来吃饭啊。” 高副将扯着笑就进来了,一桌子人其乐融融。 云昭这一刻觉得,能够这么放肆的吃东西真好。 饭后。 谢景墨看见幕城延在凉亭里坐着。 他还挺意外的,他还以为他走了。 “等你一起走。”幕城延说。 谢景墨挑眉,“我不走。” 幕城延又怒了,“你觉得你呆在这里合适吗?云昭不赶你走,是给你留面子,你不能不要脸吧?” 谢景墨觉得好笑,掀开衣摆随意的往凉亭的凳子上坐下,问他,“你说说看,谁不要脸?” 幕城延闻言,眸色闪了一下。 谢景墨懒散说:“幕城延,谁跟我耍心眼我都不怕,我自己就是这么玩到大的,拿捏着人的软肋,笑着玩,你说余相做副主考官的事情,我跟你商量过,我同意了么?” “不过没事,”不等幕城延说话,谢景墨已经先开口,“你要怎么说,我都没什么所谓,是,我是在意云昭,” 谢景墨坦坦荡荡,“你要拿捏着她来玩我,可以。” “但是我警告你一句,你要权谋我随你,但是,你要是伤了她,我就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了。” 幕城延闻言,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谢景墨。 一个王爷,洒脱自由,他从来不屑名利,纨绔非常,却说愿意被他耍着玩。 幕城延觉得震惊。 不可思议。 他自问自己,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别人敬我一尺,我一定要进别人一丈,这是没的商量的。 “你还是个王爷!”幕城延眯起眼睛,“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血脉吗?!” 谢景墨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幕城延,你是没失去过,哦,不,或许你也失去过,但是有的人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地方就回头了,而你,一条道走到黑,也不会反思自己,我跟你不一样,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谢景墨站起来,对幕城延说:“你也想想清楚,别伤了她,日后回不了头。” “她脾气可硬,你看我,就是下场。” 幕城延看着谢景墨进门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却觉得,谢景墨这下场,也没那么差。 幕城延一直等到宫门快要下钥。 谢景墨依旧不走。 他给自己找了个由头—— “我是将军,太后遇刺,我得保护啊,再说了,高副将在这里呢,有我作陪,他也舒服一些,对吧?” 高副将点头。 福海也点头。 慕城宇看向云昭。 云昭在看奏折,没抬头,也没说话。 “你天天都呆在这里,不成体统!”幕城延怒了。 谢景墨眯起眼睛,环胸道,“幕城延,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热衷让我回去?” 云昭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幕城延咬了咬后槽牙,“我是今天吗?我哪一天没让你回去?你要是再不跟我回去,我担心你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别废话!赶紧的!” 谢景墨往一边的椅子上一瘫,“那抱歉了,可能不行,我就是要呆在这里。” 幕城延要再说,可察觉到后背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紧了紧手,最后,摔袖离开! 幕城延走到宫门口,门外一辆马车在等。 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余相精明的脸,“怎么样?谢景墨出来了么?” “我告诉你,我已经让死士埋伏好了,整整三十个,今晚我要谢景墨横死街头!” 幕城延没什么情绪的说:“不用等了,谢景墨今晚不会出来。” 余相愣住,口吻立即阴骘,“为什么?!” 幕城延想到这里,眼神就发狠,“他死皮赖脸,不肯出来!” “那太后呢?太后怎么说?!”余相非常激动,“你不是说,只要你开口,太后无有不依的?你倒是跟太后说啊,他一个外男,天天呆在宫里算怎么回事?!” 幕城延攥着拳头,眼神里迸发怒火! “幕城延,你不会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吧?”余相大失所望,“你不是说,云昭什么都听你的?怎么?现在不行了?你们之前关系不是很好么?现在怎么了?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确定你到时候能够带得走云昭么?” 余相一脑子的问号,“而且,这件事,你做不是最合理的么?你只要表现出吃醋的样子,云昭要是在意你,会不开口让谢景墨离开么?这没道理啊?” 是,这很没道理! 但是云昭但是确实没开口让谢景墨走。 而且,他甚至觉得,当时他要是没有退让,云昭或许都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虽然他当时没有转过身,可是,这种感觉就是非常,非常的强烈! “我不管,你想办法把人给你我引出来。” 幕城延冷冷的纂拳,“晚上不行,你之前刺杀过云昭,他绝对不会在晚上离开,明天白天,十里小树林,你让人准备好,杀了谢景墨!” 第319章 杀了谢景墨…… 次日。 云昭上朝。 谢景墨刚要从宫里出去,也准备上朝的时候,路过议事大厅。 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在聊天。 “你知道吗?听说十里竹林那边有一只绝美画眉!” “真的啊?你听谁说的?” “采买的李公公啊,他年前不是带回来过一只么?” “哦,对对!我记得!那只画眉毛发靓丽,后来被王大人给买走了!听说卖了一百两呢。” “呦——那可确实是好东西了,否则王大人那么抠的一个人,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 谢景墨路过,听了一耳朵。 都走过去了,又折回来,找那小太监问。 上朝时间。 云昭眼神扫过去,之前站在前排懒懒散散的人,这会儿不见身影。 平日里,谢景墨迟到,不过今天她前脚出门,谢景墨后脚也跟着出来,只不过方向不同。 什么事情路上耽搁了? 云昭偏头,在低下大臣议事的时候,对身侧福海说:“跟高副将说一声,让他去找一下谢景墨。” 福海点头,默不作声的退下去。 幕城延站在低下,见这一幕缓缓的眯起眼睛。 随后,他也给了身侧余相一个眼神。 余相扯唇,笑一下,颇有些胸有成竹在身上。 云昭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远远的看见福海走到高副将的身侧说了两句,然后高副将后退几步,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云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福海重新站回云昭身边的时候。 云昭看着余相自信的样子,低头正要对福海说派一队御林军护着高副将去。 就听见幕城延喊了一声,“太后,科考事关重要,如果又您的题字,一定能够鼓舞众多学子。” 余相一拜,“臣附议!” 之后,是接二连三的附议。 洁白的纸张摊开在面前,幕城延把毛笔递到云昭的手边,笑着说:“太后,请。” 云昭看着眼前的笔,也笑了一下。 “哀家也觉得是该写一些来鼓舞当今学子,福海!” 云昭对福海说:“我的御书房里,有一方墨,极好,你去让高副将拿过来,我好写一副好字啊。” 福海呆滞片刻? 高副将? 不是去找谢将军了么? 为什么又—— 云昭说:“高副将或许找不到,你带人过去找一找吧,必须要找到!” 云昭递出去一个眼神。 福海立即顿悟点头,“是,太后!” 福海匆匆出去,半个时辰后,带了回来一方墨。 福海低头,把墨献上去,说:‘太后,已妥。’ 云昭松了口气。 她拿起毛笔,在墨上一蘸,写了一副漂亮的字。 那一日,原本没什么大事的朝堂,拖了很久才下朝。 云昭坐在高位,冷冷的看见地下的人因为平日里都不会注意到的小事情吵的面红耳赤。 她眸色冷淡,视线落在为首的两位。 余相跟幕城延身上。 他们两显出一副与世无争,高枕无忧的淡然来。 云昭看了眼福海,福海走近。 云昭问,“回来了么?” 福海说:“没有。” 云昭掀起眼皮,问,“跟出去的御林军也没回来?” 福海点头,“对,御林军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林副将了,跟着一起去的,也都一起没有回来。” 云昭放在扶手上的手,无声的紧了紧。 云昭:“再派一队人马出去找。” 福海,“是!” 临近午时才散朝。 幕城延在宫殿长廊上追上来。 云昭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幕城延笑了笑,“昭昭,我们好久没下棋了,我们下局棋吧。” 云昭看着他,没什么温度的扯了一下唇,“摄政王不是早就在下棋了么?” 幕城延看着云昭,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我说的是跟太后的这局棋,我期待许久。” 云昭冷淡的说:“走吧。” 幕城延在身后跟上,他看着云昭的背影,烈日下,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他们的位置变成了,他只能在身后看着她了。 他们明明之前那么亲密。 他们之间明明很要好过。 那个时候,连谢景墨都要站一边。 “昭昭,”幕城延低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看着云昭的背影,说:“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等你回了里子拐,你就会变回去的,只要你回去了,你就会明白,我做这一切的良苦用心。” 那一路漫长。 云昭没再说任何话。 幕城延在后头跟着。 烈日下两道身影,错开的很远很远。 云昭先去换了身衣服,出房门的时候,低声对福海说:“再派人去找!” 已经整整一个早上了,这不是谢景墨的个性。 他那人恣意放肆的很,要是没出事,就一定是对方的计谋落空了,他巴不得进来显摆。 如今人影都见不到。 一定是出事了! 只是她不明白,谢景墨那样精明的人,他们会用什么理由把他骗出去。 当时已经临近上朝。 除非是谢景墨人为的,非常要紧的事情。 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候离开。 可对谢景墨要紧的事情? 能是什么呢? 书房里。 幕城延在棋盘上落子。 云昭执黑,棋子落下,是一声清脆的响。 幕城延拿起白子,“昭昭,你还记得里子拐里,你从前药店门口的那颗大树么?” 云昭还在想谢景墨会被骗出去的理由。 她虚虚的应了一声。 幕城延看出了她心不在焉。 他也没多介意。 不过多久了。 幕城延看了眼外面的日头,顶多半个时辰,福海应该就会回来。 他会带着谢景墨的死讯。 这个时候,云昭应该会伤心吧? 没事,他在就行,他会安慰她。 会一点点抚平云昭心头的悲伤,然后,他们会一起离开这伤心地。 从此以后,再不回来。 幕城延的白子在棋盘落下,嘴角的笑意很明确,“昭昭,到你了。” 云昭随意放了一颗。 福海一直没有回来。 期间七彩进来了一趟,给云昭手边放了一杯茶,云昭莫名的有些心慌,她问七彩,“什么时辰了?” 七彩说了个时辰。 云昭紧了紧手里的黑子,“画眉该喂了。” 第320章 高副将……有妻女,对吧? 七彩笑着说:“太后放心,喂过了。” 云昭点点头。 七彩走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云昭输了七局。 天一点点的黑下来。 云昭从期盼到焦躁,最后到绝望。 天空收起最后一道亮光的时候,宫门口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我就说,你们这门太重了,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呢。”谢景墨被高副将抓着手,靠在自己的身上带进来。 云昭一下子就站起来。 动作略大。 身上华贵的衣服呼啦一下带动了棋盘,棋盘落在地上,棋子清脆的散落了一地。 “太后!谢将军回来了!” 谢景墨很少这么狼狈,此刻脸上都是稀碎的划痕,嘴角上沾着雪,身上的衣服被划的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是跟敌人拼杀了几百个回合。 谢景墨被扶着站在门口,看见了落了一地的棋子。 而后,笑了。 他对身侧的福海说:‘去,把你们太后的棋子减回去,让你们太后好好胜一局。’ 福海笑起来,露出两排牙齿,高声,“好嘞!” 谢景墨虚弱的站在门口,他看着云昭笑,说:“没事,跟人比划了一下,有点累,我去换套衣服就出来,你玩。” 说完,拍了拍高副将,高副将就把人带走了。 吃饭的时候,谢景墨如常坐在桌子上,笑着对幕城延说:“摄政王,怎么,没胃口?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少?” 幕城延也想笑。 可这一刻,他完全笑不出来,只能撑着手站起来,对云昭说:“太后,我还有事,先走了。” 幕城延说完,抬脚就走。 一直等人走出去好远,谢景墨才缓缓的放下了筷子,两只手撑着膝盖,低头,问了一句,“福海,你去看看,人走远了吗?” 福海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照做了,走出去,看了一眼,高声对谢景墨说:“将军,走远了,都要看不见背——” 影子还没出来了。 只听见“噗!”的一声,谢景墨突出一口血,染红了桌面上的汤。 云昭顿时惊愕的坐在位置上,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高副将从外面冲进来,大叫,“祖宗啊!我跟没跟你说,让你别逞强,吐血吐成这样,福海,麻烦搭把手!” 云昭坐在谢景墨对面的位置,看着她的头低低沉沉的垂下去。 谢景墨被高副将跟福海扶出去,云昭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她看着桌面上染红的菜,许久没有吭声。 直到福海冲过来,“太后!我去请太医!” 云昭这才回神,她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云昭这才发现,这人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刀,不知道用什么药止了血,随意用白布包一包算是做了紧急处理了。 云昭给他扎针止了血,又处理了伤口,摸了摸额头,已经发烧了,她开了一副药给福海,让他按照方子去开药。 “你跟太医院的人说,这个方子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我让整个太医院的人陪葬!” 福海说:“是!” 云昭看了眼昏睡的谢景墨,把高副将叫了出去。 “你是疯了吗?”门外,云昭皱眉,“他伤这么重,你还让他进来,路程这么远,不怕他流血流死吗?!” 高副将叹气,“我是这么说啊,我也这么骂他,他非说幕城延这个黑腹男,肯定是会来跟你炫耀的,非说要进来给你撑腰,你不知道,我都吓死了!那一路上的血止不住,跟喷出来的一样,进门之前,撒了点你之前给的止血药,这才进门。” 云昭皱眉,“说说,怎么变成这样的。” 高副将说:“谢景墨就说,有人骗他出去,然后就被围了,还早我去的早,要不谢景墨被人砍死了,三十几个死士,一个个都拿着长刀,完全不要命似得,围着我跟谢景墨打。 谢景墨这刀替我挡的……”高副将语气黯然,“人实在是太多了,后来还好来了一批御林军,要不我跟谢景墨今天就要交代在那里, 今天这些人是打定主意要谢景墨死,下的都是死手!” 云昭皱眉,问,“知道是谁的人吗?” 高副将想了一下,“不清楚,当时我们处于劣势,根本没时间去观察,只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家,肯定是谁家养出来的死士!” “云昭……”高副将想了一下。 “或许,我这话说出来你会不高兴,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事,我觉得跟幕城延脱不开关系,他步步为营,为的就是独占科考主考官的位置, 之前他们还收敛一些,至从余相确认自己是副主考之后,他们的野心就显出来了,谢景墨在这个位置上太危险了。 谢景墨可是皇家血脉,战功赫赫的将军,有人敢在京城对他动手!可想而知,对方势力一定很强大,当朝之下,敢动谢景墨的,不就这么几个人么? 这不仅仅是挑战谢景墨,也是挑战皇权!” 高副将忧心忡忡。 云昭只说:“知道了。” 高副将咬了咬唇,“云昭,今天……真的是九死一生,你不能因为袒护幕城延,就放任这件事这么算了。” 云昭点头,“我知道了。” 高副将不知道云昭会怎么做,只知道云昭迈几步之后,问了一句,“他为什么忽然出宫?” 高副将“啊?”了一声,“他没说啊。” 云昭就走了。 高副将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好好的日子不过,幕城延整天搞什么!” 高副将推开谢景墨的房间,眼前还是那一场激战。 谢景墨替他挡刀的果决历历在目。 他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谢景墨,“可怎么是好啊,我这又欠你一条命。” 或许谁也没料到。 谢景墨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副将把自己拿出挡剑。 “蠢!愚蠢至极!” 余相阴冷笑着说:“我没想到谢景墨会这么蠢,高副将,不过是边塞里出来的一个小将领,要家世没家世,要权势没权势,要背影更是没有背影, 谢景墨替她挡刀?简直是脑子坏掉了!哈哈哈——”余相笑的恣意,“早知道,他会在意这种小喽啰,我都不用骗他十里林里有画眉,直接拿捏高副将就行了!” 幕城延站在一侧,眯起眼睛,冷冷的说了一句话,“高副将……有妻女,对吧?” 第321章 有一件喜事,一直忘记跟你分享 余相扭头看向幕城延的眼神颇显意外。 “我还以为,你最厌恶这种事。”余相嘴角勾着阴险的笑意。 “是么?”幕城延笑意阴骘,“我从前也这么认为,可后来我发现,原来人是会变的。” 比如云昭。 当初不是跟谢景墨分崩离析,老死不往来么? 才过了多久,如今也已经看不出当初决裂。 人人都说,从军营里出来的,感情跟外头的人不同,他们是在阎王爷面前认过生死的。 幕城延眯起眼睛。 既然这样的话。 那他正好看看,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那么坚固,可以为了彼此同生共死! “你要怎么做?”余相站在一侧,笑看着幕城延,他很期待看见幕城延的变化。 在他看来,世间女子多美妙,可让爱情冲昏头脑的都是蠢货。 幕城延从前多么倜傥的一个人,如今像是阴沟里老鼠,叫人看了觉得恶心,又兴奋。 幕城延幽深眸色看向远处,冷冷的说:“既然高副将有家眷,那就利用家眷让高副将跟谢景墨之间,看看彼此的真心,看看谢景墨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高副将妻女的命!” 幕城延说:“你让人私底下联系高副将,让他不许声张。若是告诉了除了谢景墨之外的第三个人,他的妻女即刻死!” 余相笑着作揖,“还是摄政王厉害果断,我望尘莫及。” 次日。 高副将在宫内当差。 有一个小太监附在他耳侧说了几句话。 福海站在凉亭里看见了。 等那太监走远了,高副将转身过来,福海看见了高副将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福海走过去,问,“高副将,你怎么了?” 高副将忧心的看了眼里屋,把身上贵重的一块玉佩扯下来,塞到了福海的手里。 “高副将……你?” 这块玉佩福海认识,是当初高副将的爹留给他的遗物,高副将一直戴着。 “福海公公,我现在需要出宫一趟,我求你替我照看好景墨,这个东西不算多贵重,但是是我身上能够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了,你一定替我照顾好景墨!” 说完。 高副将抬步就往外走。 福海都来不及喊,便只能看见高副将匆匆离开的背影。 福海去给谢景墨煎药,等喂过了谢景墨才心神不宁的去找了云昭。 说了始末。 云昭眯起眼睛,放在桌子上的手,无声手紧。 “你拿着我的腰牌,让我培养的那些死士去找高副将!” 福海刚要说是,云昭沉沉冷冷的说了一句,“先去他家!一定是他夫人跟孩子出事了!” 福海立即下去。 出门的时候,撞见一个人,匆匆抬头,看见了幕城延的脸。 那一刻,阳光从屋顶落下,照在冷硬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福海的心头一颤,低头拿着玉佩匆匆出门。 “云昭。” 云昭的手放在桌子上,眸色很淡很淡。 “幕城延。” 云昭在幕城延前面开了口。 幕城延站在台阶下,俊美的容颜曾经云昭也想过要跟这样的人相守。 可后来阴差阳错。 云昭觉得自己有愧,也觉得幕城延陪伴过自己最难的时候,所以—— 一直对他很宽容。 “怎么了?”见云昭迟迟不说话,幕城延笑着偏头问,那样子跟许多年前,幕城延在宫中陪伴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要跟我说什么?” 云昭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字一句,“有一件喜事,一直忘记跟你分享的。” 幕城延含笑,“嗯?” 云昭说:“从前在边塞,高副将一直很照顾我,他待我一直也很好,对我像对自己家妹子一般,一路上一直也很维护我,所以我打算认高副将为义兄。” 幕城延看着云昭。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云昭长大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认高副将为义兄,她只是在透过这句话跟自己传达高副将对自己的重要性。 “是么?”幕城延笑了笑,“你位高,认义兄的话,那是高副将天大的福气了。” 幕城延没有打算,要后退。 他始终觉得,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云昭也不是因为自己的退让跟自己回里子拐。 如果高副将的这件事,可以让云昭认识到,世间险恶,那高副将的妻女就死的值得! 云昭皱起眉头。 “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明白,但是摄政王,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对吗?” 云昭的口吻逐渐加重。 幕城延笑起来,“云昭,你想说什么?” 云昭刚要开口,只见外头有人匆匆进来,俯身在幕城延的耳侧说了一句话。 云昭亲眼看见幕城延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拉大。眼底的阴骘跟杀意扩大,最终变成了无法忽视的样子。 汇报信息的人退下。 云昭跟幕城延对视。 幕城延双手合在身前,站在台阶下,“太后,臣刚刚听到一个有意思的消息,您要听一听么?” 云昭眸色很冷。 幕城延说:“您刚刚跟我分享了一件喜事,那我也跟太后分享这件喜事,刚刚有人跟臣说,高副将的妻子怀孕了。” 这话落下。 云昭看着幕城延嘴角勾起的笑意,一瞬间,浑身冰凉。 室内安静了好久好久。 云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颤抖,“你想做什么?!” 幕城延依旧是那副斯文的样子,只不过嘴角勾着的冷笑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光线换了个位置落下,幕城延站在光影下,背影拉的很长。 他的一半身子像是站在了黑暗中。 光影渐渐西移,最后幕城延的整个人都落进了阴影里。 他勾着笑,直接的看着云昭,声音很冷,很有压迫感,“昭昭,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我要什么的,不是吗?” 云昭眨了眨眼睛。 落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收紧。 “我不是很清楚。” “是吗?昭昭的意思,是我要说清楚么?” “嗯,也不是不行。” “我可以说的明明白白的,我希望你跟我回里子拐,做我的压寨夫人。” “我现在就是很好奇,你是要高副将的妻女平平安安,还是要高副将妻女死绝呢?” 第322章 你没听错。 云昭的拳头纂紧,“幕城延,你是疯了吗?” 幕城延点点头,“对,我疯了。” “云昭,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对吧?” 幕城延实在太了解云昭,当初谢景墨混蛋,可云昭当了太后,也没对谢景墨如何。 这足以说明,云昭在大是大非上是很有底线的。 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不会对身边人动手。 何况,当初在里子拐,他收留了她爹娘的,还给她爹娘立碑,再来,他们这些年的情谊放在这里,这些都决定了,云昭不会对他动手。 “云昭,我只要你跟我回里子拐。” “可以。”云昭说。 幕城延挑眉,“这么轻易的么?” 他还以为,这个位置对于云昭来说,非常重要。 却是没料到,云昭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我的意思是,”幕城延怀疑谢景墨没听明白,“你跟我回里子拐,再不回来做这个狗屁太后。” 云昭说:“我知道,我也说了,可以。” 幕城延笑起来。 从一开始的微笑,到大笑,最后捧腹弯腰笑的癫狂。 云昭始终坐在高位,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云昭啊云昭,我这些日子用尽了办法,可你却不依不饶,不愿意松口,如今为了个无关轻重的高副将,你就这么随意妥协了,所以在你的心里,高副将的妻女比我更重要吗?” 云昭叹气,“你们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我不愿意看见事情到这个地步,幕城延,你已经走过一步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从前是翩翩君子,如今呢?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还是从前的幕城延吗?” 云昭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快。 还是说—— 其实从前,她根本就不认识真的幕城延,她看的,也不过是幕城延表现出来,愿意让他看的。 想到这里,云昭就觉得恐惧,也觉得心寒。 “你别跟我扯这些,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跟我回里子拐。” 云昭眸色坦然,“愿意。” 幕城延点点头,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阴冷,“那我要你跟我走之前,杀了谢景墨!” 云昭皱眉,“这跟谢景墨没关系。” “不是的,云昭,有关系的,”幕城延的眼神里满是偏执,他盯着云昭,执狂道;“谢景墨在你心里永远有位置,我要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谢景墨必须死!” 云昭皱眉。 幕城延的表情松懈了一些,“当然了,谢景墨也可以不用死,但是,死的就会是高副将的妻子跟女儿,哦,如今还有一个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孩子。” 幕城延说完,笑了一下,“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一天之后,如果我没有看见谢景墨的首级,没有看见你的退位书,那我就知道你们的选择了。” 幕城延说完,缓缓作揖,而后,从容离开。 幕城延走了。 光线没了遮挡,屋内再度变得亮堂起来。 云昭却觉得这个屋子,好冷。 谢景墨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福海让人压着高副将进来。 高副将大怒,“福海,你找人压着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有事么?!” 云昭坐在堂上,开口,“我已经知道了。” 高副将一秒安静,而后,暴怒,“幕城延有本事直接冲着我来,拿我妻女威胁我,拿我威胁你跟谢景墨?还要谢景墨的首级,他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高副将都觉得荒唐。 都一个副将! 去威胁当今太后?!!! 去威胁战功赫赫的将军? md!这人简直有大病! 福海站在一侧,看见了云昭的为难,跟谢景墨紧锁的眉头,无奈的说:"可是不得不说,幕城延确实是拿捏住了你们三。" 高副将狠狠的抓了一把头,坐在地上,“这事你们别管了,谢景墨身上这一刀是因为我伤的,这人情我还尚且没办法还,这事不用你们管,” 谢景墨揉了还有些痛的头,说:“我是管你么?我是管你夫人。” 云昭淡淡说:‘你这几日没回家,你夫人有孕了,你知道吗?’ 高副将震惊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差点又要拿刀冲出去杀了幕城延。 “这事,明显幕城延跟余相勾结了,”谢景墨流血过多,虚弱的靠在椅子上,“他们没达到目的,不会罢休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夫人跟孩子。” 云昭说:“已经派人再找了。” 沉默片刻。 福海问了很现实的问题,“那……如果暂时找不到呢?天下这么大,找一个女人跟孩子,何其难?” 何况他们一个摄政王,一个当朝宰相,要藏两个人,谁能找到? 谢景墨眯起眼睛,“那就拖,拖到我们找到人为止。” 高副将说:“他们会让我们拖吗?幕城延那狗东西非常精明!” 谢景墨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云昭。 跟云昭在空中对了一秒视线。 谢景墨说:“那就只有这样了,” 云昭点头,“嗯。” 福海一脸懵逼,“什么样?” 高副将也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没力气说。 云昭于是解释道,“幕城延的意图很明显,一个要我跟他走,一个希望谢景墨死,谢景墨死了,我跟他走的概率就比较大了,自然他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所以,如果幕城延实在逼急了,我先宰了谢景墨,他们自然也就放松警惕了。” 谢景墨点点头,“或许你可以跟幕城延说,先宰了我,然后他们要先放一个人,他们也许都愿意,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云昭:“嗯,到时候我就说,我要保大人,小孩先丢给他们,孩子离开了妈妈,他们更容易露出马脚。” 福海听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立即打断两人,“不好意思,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先宰了谢景墨?然后换出高副将的夫人,是这个意思吗?” 云昭点头,“是这个意思啊。” 福海瞳孔地震,看向谢景墨,寻求答案。 谢景墨两手一摊,“对啊,不是说的很清楚么?你没听错。” 第323章 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你知道吗? 福海因为谢景墨理所当然的语气而迟钝的反应了好久。 他觉得很不对劲。 可所有人都的反应都奇怪的让他觉得,他好像才是不对劲的那一个。 福海站在一边,脑子里乱成一团。 等到谢景墨他们都准备散了,福海才又缓缓的问了一句,“谢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你知道吗?” 谢景墨点头,“知道啊。” 福海闻言,怔怔的看着谢景墨。 心头对谢景墨的敬佩油然而生。 “谢将军,大义!” 谢景墨:“?” 等谢景墨都走出去好久,福海还在感叹,“谢将军舍身取义,让人敬佩!” 云昭转头看了眼福海,“什么意思?” 福海攥着拳头,站在云昭的身侧,“太后,人这一辈子太短了,谢将军人真的不错,你一定要在剩下来的日子,好好对待他,” 云昭不明所以,“他如今吃我的,喝我的,我对他还不好?” 福海立即摇头,手指头在自己的心口位置戳了戳,“得发至内心的好。” 然后,云昭就看见福海眼巴巴的去伺候谢景墨了。 云昭:“……” 宫门外。 幕城延站在凉亭里,看着远处。 余相走过来,似笑非笑,“怎么?云昭没答应跟你走?”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云昭如今是太后,位高权重,怎么可能跟你回里子拐去做村姑。” 幕城延眸色冷淡,“她不是贪慕权势的人。” “是吗?那她为什么不跟你走?” 幕城延没兴致跟这种人谈信念,他不会懂。 “地牢里的那母女,可还老实?”幕城延问。 余相点头,“老实,没遇到过这种东西,吓傻了,那女的一开始抱着孩子一直哭,可后来知道自己有孕了,反而不哭了,你说是不是很搞笑。” 幕城延眸色闪了一下,“这几天看看,看谢景墨跟云昭如何选择,若云昭当真愿意跟我走,这母女你怎么抓来的,怎么给我放回去。” 余相闻言,嘴角勾笑,点点头,“行,用不着你特意交代。” 幕城延离开好久。 余相身侧的人问,“余相,如果人还要放,是不是应该给一点饭菜?两天两夜了,大的是孕妇,小正是会吃的年纪,别回头饿出什么好歹来,不好交代。” 余相阴冷一笑,“饿死了算他们自己命不好,云昭日后若真的会跟幕城延走,那她就不是太后,她走的第一时间,我就杀了之前跟她在边塞的战友,除了她这些年在朝中置放的根基!到时候,我还怕她一个女流之辈? 云昭若最后没有跟幕城延走,那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幕城延自然会杀了她们,所以眼前你们只要把人给我看住,千万不能让云昭的人找到那个地牢,其余的,你们随意。”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 人是死是活无所谓。 重要的是,尸体别让云昭的人找到。 幕城延跟余相以为的一样。 就是云昭不会杀了谢景墨,也不可能轻易的跟他回去。 所以,期间拉扯,还需要许多时日。 却不料。 第二日,下朝时,福海把幕城延拦在了路上。 “你说……云昭要见我?”幕城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云昭即便最后万般为难,需要有所取舍,也一定是内心纠结许多天,“这么快?” 福海挺直着腰杆,脸上没什么表情,“快么?我还以为摄政王希望更快一些呢。” 幕城延没在意福海在自己面前称呼:“我”这个字眼。 只说:“云昭找我,是做好决定了么?” 福海往前走,浮尘落在臂弯上,表情冷淡,“太后圣明,她要做什么事,又不用跟我交代,我怎么会知道。” 幕城延看着福海的背影。 觉得今天的福海特别有脾气。 到了云昭的宫里,福海抬了抬手,“请您在这里稍等。” 幕城延点点头,他习惯性的要走到云昭的书桌边,看一看这一日上来的奏折都写了一些什么。 之前,云昭也是随便他看的。 他刚要走过去,拿起一本,忽然,有人几步站到了眼前。 幕城延看着眼前的福海。 “有事?”幕城延倒不是愿意纵着福海这个不知道大小王的性子,单纯看云昭的面子,不想跟他计较太多。 但是,福海这一下,让幕城延感觉有点恼火了。 他的口吻家中,眸色也随之冷淡下来。 “摄政王,这里是御书房,书桌之上皆是太后的重要之物,没有经过太后允许,谁也不许随意观看!”福海的口吻也很重,颇有对峙的意思。 幕城延觉得好笑。 一个没了根的宦官,都敢对自己这样无礼了! 他眯起眼睛,视线自上而下,压迫感立即就上来了。 “你还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吗?”幕城延冷声问。 福海说:“自然知道,我是太后身边的奴才,我再不中用,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幕城延嗤笑一声,手缓缓朝后腰处。 幕城延不拿重兵器,但是谁都知道,他有一系在腰间的软鞭,但凡出鞘,必见血。 福海视死如归的站在原地。 幕城延的手抓住了软鞭的把手。 云昭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在幕城延手背积蓄力量时,她先一步开口,“福海,我渴了,你下去给我泡一杯梅子茶。” 福海低头,说:“是。” 福海说完走出去,云昭看了眼他侧在腿边的手都在发抖。 不过脊背倒是挺的笔直。 云昭在位置上坐下,没什么情绪的说:“摄政王,这里是我宫里,你可还知晓!” 幕城延也觉得刚刚自己有点失控了。 可是福海那不知尊卑的态度,实在叫人恼火! 就差一步。 要是云昭晚进来一步。 他腰间的软鞭就会缠上福海脆弱的脖子。 只要一秒钟,福海的人头就会落地! 幕城延低头,口吻毫无悔改,他淡淡避开了这个话题,“太后,您叫我?” 云昭表情冷淡,“对,高副将的妻女一直是深宅妇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你们忽然绑架,她们必定十分惊慌,我需要先确认,她们现在还活着。” 第324章 他上了一条,永远下不去的贼船! 幕城延觉得,这要求不算为难。 “这一点你放心,他们跟手底下的人交代过了,不会伤到他们的。” 云昭说:“我自然相信你,”云昭退让的很快,“所以,我决定了,先杀了谢景墨!” 幕城延闻言,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云昭说:"先杀了谢景墨,你放了高副将的妻子,孩子你们先照料好,日后,等我安排完朝堂事宜,就立即跟你走,到时候你再放了剩余的那个孩子。" 幕城延听见这话,刚刚脸上的阴骘消失殆尽。 只剩下片刻的怔愣,“你……愿意跟我走?” “对啊,我一直以来也都很喜欢里子拐,跟你回去,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知道的,我做太后这么久,从前边塞的将领一直跟随我,我得保证他们的日后,这些事情处理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幕城延点点头,开心起来,脸上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你说真的么?” “云昭,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你真的愿意?!” 幕城延问了好几遍,或许在他的心里。云昭根本不会离开。 “嗯,”云昭问,“不过你知道的,我不做亏本买卖,我要见跟高副将的妻子见一面,我总不能用谢景墨去换一个私人吧?” 幕城延闻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 “要先见面……这恐怕不行。” 云昭眯起眼睛,“怎么?你信不过我?” “不是。” 云昭:“那为什么?只不过安排着先见一面,这对你来说,也不过随口交代的事情。” 如果这个话,云昭对余相说,余相一定会立即答应。 可惜。 云昭对面的人是幕城延。 他们相处许多年,彼此手里有什么底牌,都很清楚。 “昭昭,你手里的死士,很强,所以我无法用我们的未来冒险,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应该明白,我不是会对孕妇下手的人。” 云昭没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结。 幕城延太精明,也很警惕,她提出这个事情,不过是为了后面的话打掩护。 “行,我不为难你,那这样吧,”云昭抬了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子,“你让高副将的妻子拿一个重要的随身信物给你,或者写一副字给你,你转交给我,我看了,确认了她们还活着,我就杀了谢景墨,如何?” 幕城延明白云昭已经退步了。 他沉默了片刻。 云昭落在桌子上的手缓缓的收紧,“看来,不是我不相信我你,是你不相信我。你不是说,让我日后跟你回里子拐么?我们中间这样的没有信任,日后如何能生活在一起?” “行,既然这样那高副将的妻女不救也罢,高副将不过是一个小副将,我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仁至义尽,如今是你们不依不饶,回去我跟高副将解释,他也一定会理解,我何必麻烦。” 云昭说完,拿起桌面上的奏折,“没事了,你走吧。” 幕城延沉默的站在原地。 他也知道,云昭要是真的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他拿她是没办法的。 云昭如今无家人,能拿捏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行,那你等着,我给你去取信物。”幕城延无奈,只能松口。 云昭低着头,没什么情绪,视线落在奏折上,冷淡的说:‘行,那你回去吧。’ 幕城延站在原地许久。 想着要跟云昭多说两句,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在走的时候,低低的说了句:“昭昭,日后你会明白我的,你会知道,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你别恨我,也千万别怪我心狠。” 云昭低头看奏折,一句话都没再说。 宫门外。 余相皱眉,“不行。我不同意!什么信物,不过是拖延的说辞,幕城延,你如果此刻清醒的话,你就应该明白,云昭不是真的要确认高副将的妻女是否真的无碍,不过是拖延的话术,你要是这都看不出来,那你这些年,就真的是白混了!” 幕城延眸色淡淡,“不会的,昭昭不会骗我。” 余相嗤笑一声,“是么?你觉得她还是你昭昭吗?从你劫持高副将的妻女开始,你们就已经站在对立面了,幕城延大丈夫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是过不了情字这一关,你早晚死在云昭的手里!” 幕城延说:“你去叫人从高副将的妻子手里那一件东西给我,其余的我自会考量。” 余相骂骂咧咧的走了。 次日。 余相的直接来找幕城延。 从兜里拿出了一方帕子。 帕子被卷成了一团,中间隆起,像是裹着一小节什么东西。 幕城延没有防备的拿过。 余相说:“直接给云昭,幕城延,云昭心里有没有你,你很快就会明白。” 幕城延接过那帕子,刚要打开,手就被余相摁住了。 “现在别开,去云昭面前开。” 幕城延皱眉,“里面什么东西?” 余相嘴角勾笑,笑意一点点的加深,“是一些,小礼物!” 小礼物三个字口吻加重。 幕城延脸上骤然凝重。 他直接打开了卷成一团的帕子,里面还包裹着油纸,他眸色收敛的打开那油纸。 赫然眼前的是一个鲜红的,还流着血的手指头。 幕城延立即把东西往边上一丢,而后抬头,怒视余相,“你疯了!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在云昭没有表态之前,要确保高副将妻女的安全,我的话你都喂狗了?!” 余相俯身,冷笑着把东西捡起来。 重新放进了幕城延的手里,“激动什么?” “摄政王,你应该明白的,从你跟我站在同一个战场开始,你就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你也应该明白,从你提议用高副将的妻女做人质的时候,她们也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所以,放轻松,”余相拍了拍幕城延的手背,“把这个东西拿给云昭,让她明白,你的底线。明白了么?” 幕城延手里握着那节断了的指头,眸色冷冷的看着余相。 他后知后觉过来。 他上了一条,永远下不去的贼船! 第325章 可他挡了别人的道了。 幕城延带来信物的时候,高副将已经焦急的等在里头了。 “东西呢!”高副将的口吻很冲。 幕城延看了眼云昭,云昭看向谢景墨,示意谢景墨把高副将带到一边。 幕城延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昭昭,我们不是对立面,高副将的妻女也不是我绑的,你应该明白,真正绑架他们的人是谁,我对你是没有敌意的。” 幕城延心里很复杂。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挽回跟云昭的关系,只知道,他们在渐行渐远。 他感觉自己用尽了谋算,云昭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心里很颓丧,一边把帕子从怀里那出来,高副将冲过去抢,“这个是我夫人的东西!是我夫人的东西!”高副将焦躁了一个晚上,现在情绪有些崩溃了。 福海把人带到外头去宽慰,云昭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帕子。 只一眼,云昭便皱起眉头。 云昭沉默了几秒,问,“除了这个帕子,还有别的东西要给我吗?” 幕城延笑起来,笑意总是很有欺骗感,“昭昭还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可此刻,云昭没有丝毫心情谈情说爱,她看着幕城延脸上没有破绽的笑容。 片刻后,摇了摇头,“问问而已。” 幕城延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而后,转头对谢景墨说:“谢将军,你能先退下么?我有一些话,需要单独跟太后说。” 谢景墨皱眉。 云昭递了个眼神过去,“你去看看高副将吧。” 谢景墨只好先退出去。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云昭没了开口的欲望,幕城延转头盯着云昭的表情看。 “昭昭,”许久后,幕城延开口问,“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谢景墨的人头你什么时候给我?” 云昭放在桌面上的手有一些凉,她紧了紧手。 然后说:“幕城延,祸不及家人,这句话,你可清楚?” 幕城延:“自然。” 云昭闻言,有点想笑,可此时此刻,却半分都笑不出来。 “你有兴趣听一听高副将跟她妻子的故事么?” 幕城延没兴趣,他从来对旁人都无感,可云昭这么问,他便说:“昭昭若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 云昭“嗯”了一声,停顿了很久。 “高副将的家境不太好,家里往上三代都是农民,这一代子嗣众多,家里没有余粮要饿死了,才送了高副将去当兵,为的就是减少家里人, 高副将家里人多,打光棍的更多,没人愿意把家里的姑娘嫁给高家人,都说高家穷苦,嫁过去生了孩子跟着也一起受苦,作孽。” 云昭的音调很轻。 幕城延偏头认真的看着她,听着她说话。 “后来高副将回来,即便带了战功,也吃了军饷,也依旧养不活那么一大家子人,宫里的人不知道,只说高副将天天穿着那套军装,实际上他是没别体面的衣服了, 他最好的一件衣服是谢景墨送的,舍不得穿,一直放在柜子里,后来家里揭不开锅,被送去典当了,高副将知道后,羞愧的不行,一个大男人在宫里的长廊上哭了很久。” 云昭说到这里,觉得难过。 一个战功赫赫的副将,为一件新衣哭成了个孩子。 “他是他家最体面的人了,父母指望着他能够娶妻,不至于落了一家子的光棍,十里八乡的媒人都被谢景墨拖遍了,可即便谢景墨卖着面子,都没人愿意把姑娘嫁给高副将。” “我跟高副将说,赏赐他千金,可他说无功不受禄,我是太后,不愿意因为他让我招收非议,他已经决意打光棍了,可这个时候,高家嫂子出现了, 那是个——” 云昭顿了好久。 想起来,又笑了,“那是个跟云梦很像的姑娘,很勇敢,很善良,她说高副将一身赤城,不应该打光棍,说自己愿意为她生儿育女,那坚毅的样子,跟我阿姐很像。” 云昭抬头,看着幕城延,问他,“你见过云梦对么?” 幕城延点头。 云昭说:“你若看见高家嫂嫂,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很像,是很刚烈的女子,我们一见如故,她握着我的手,跟说谢谢,说高副将一个粗人,谢谢我愿意带着他在身边,她亲自给我做了一只帕子,她说,等做好了给了。” 幕城延闻言,眸色一闪。 云昭说:“对,就是刚刚你拿来的那个帕子,她做好之后,给我看了一眼,说要在最后秀一朵云,届时好了让高副将带给我。” “我瞧着,那多云,是做好了,瞧着逼真。” “幕城延,高家嫂嫂是很好的一个人,我看过太多趋炎附势的人,可我知道,她不是因为我是太后才对我好,她是把我当做她家妹子了。” “幕城延,你说,这么好的人,会长命百岁的,对么?” 云昭看着幕城延,眼神真诚。 幕城延张了张嘴,笑着说:“当然。” 这两个字一出来,云昭看着幕城延的眼眸里,出现了刹那凉意。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而后,她扯唇,艰难的笑了一下。 “嗯,你先回去吧。” “既然你已经如约送来了信物,谢景墨的人头,我一定会如期奉上。” 幕城延点头,看了云昭好几眼才离开。 等人走远了,福海才颤抖着音量问云昭,“太后……真的要杀谢景墨啊?” 云昭偏头卡了眼福海,有点艰难的扯了个笑,“福海,你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谢景墨又不是你谁,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福海摇摇头,表情显得伤心极了,“太后,谢景墨之前做爱人是不怎么样,可如今他改了,而且,他是我朝的大将军啊,他用血肉保护了我们的平安,在做将军这个事情上,他尽职尽责,我们是感激她他的,谢将军身上有伤,上一次沐浴,我替他抬水进去,那一后背的伤痕斑驳,看着我心里难过极了。” 云昭低低的说:“是啊,你都知道,谢景墨战功赫赫,可他挡了别人的道了。” 第326章 谢景墨死了 谢景墨在外头安抚了高副将半天。 进门来找云昭。 “是帕子有问题么?”谢景墨压低了声音,走到了云昭的面前。 云昭诧异的抬头,看着谢景墨。 “怎么了?”谢景墨说:“你刚刚第一眼看见帕子的表情,明显就是那个帕子有问题。” 云昭丝毫不觉得自己当时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她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问,“怎么了?” 云昭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帕子有问题,前面高副将在,我不太好表露出来。” 谢景墨皱眉,“帕子什么问题?我看高副将踹在怀里看了好几遍,我也看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谢景墨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 那帕子确实没问题。 “你刚刚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是不是没看清楚啊。” 云昭摇了摇头,“那帕子,你没发现吗?洗过了,而且是用胰子洗的。” 谢景墨更觉得奇怪了,“是啊,高副将说这个帕子是她妻子准备送给你的,洗过给你不是很正常么?” 云昭说:“因为我用的东西不喜欢有香料的味道,所以当初我让高副将的妻子送进来的时候,嘱咐过,不用洗,到时候我会让福海用莲花水泡,高副将的妻子很细心,不会弄错这件事的。” 谢景墨闻言,眉头沉沉的压下去。 云昭面色也很凝重,她说:“你猜,什么东西需要特意洗这个帕子。” 谢景墨被这话说的,立即抬起头,跟云昭对视上。 云昭抿了一下唇,“所以——这是余相给我的警告,”云昭摊开手里的笔,说:“谢将军,你今晚必须死了。” 谢景墨叹气,“行,你来。” 次日。 谢景墨被斩首,尸体悬崖午门。 幕城延都震惊了! 这云昭办事效率在令人惊讶了。 余相站在街头,看着挂在午门上的人,对幕城延说:“摄政王,你说,那上头的人是谢景墨么?” 幕城延仔细看了几眼,“很像,身量,体格,很像。” 余相微微一笑,“我倒是没料到,云昭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摄政王,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幕城延此刻心情愉悦。 他大步去了云昭的宫里,云昭背对着他,站在书房内,一身素色的衣服。 “昭昭,你别伤心,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云昭眸色淡淡的看着外头的莲花,清冷的说:“按照约定,你立即放了高副将的妻子。” 幕城延闻言。 脑子里忽然闪过余相说的—— 不知道午门上挂着的是否是真的谢景墨。 察觉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回答,云昭压低了眉头,“怎么?是要说话不算话么?人,我已经杀了!” 幕城延察觉到云昭口吻里的怒意。 他轻轻叹气,“昭昭,我怎么会说算不算话,只是,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午门上挂的是真的谢景墨吗?” 他不觉得云昭会对谢景墨这么狠心。 他心里有疑虑。 云昭笑起来,她转头,眼底猩红看着幕城延的眼神里是熊熊怒火,“既然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已经给出我的诚意,是你不相信我,你走吧!” 幕城延刚要说话。 云昭已经怒道:“福海,送客!” 福海抬手,“请吧!” 幕城延只好先离开,等人走远了,福海才抹着眼泪,“太后,您真的把谢将军——” 云昭眸色凝重,看着幕城延的背影,紧紧攥着的手,许久没有松开。 福海不见云昭回答,抱头去外头哭了。 宫门外。 “把人交给我吧。” “不行,还不到时候。”余相摸着嘴角边的胡子,“既然高副将的妻子对云昭这么有威胁,我怎么可以随便把人放走。” “你把她真惹怒了,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幕城延烦道,“你应该知道的,她如今是太后,真要你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她的脾气你很清楚,如果不是狠到一定程度,坐不上太后的位置,你把她惹毛了,她什么都不要,跟你硬到底,你没好果子吃!” 幕城延口吻很重,“现在,立马把人交给我!” 余相抿了抿唇。 云昭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那都是出了名的。 否则她确实也不可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位置。 可要把人就这么放走,他确实不甘心。 “行,”余相准备先稳住幕城延,“只要你确认了午门上挂着的人是谢景墨,我立即把人给你。” 幕城延皱眉,冷冷的看着余相,“我把人给我准备好,我今晚去查看,如果上头的人是谢景墨,你立即给我把人放了!” 余相摆摆手,“知道了,还能骗你不成?” 幕城延皱眉离开。 等人走远了,余相才嗤笑一声,“有病,以为我余相是给人做嫁衣的人吗?!搞笑!死了不过一个区区谢景墨就要我放人?” 随从低声说:“可是如果不给人,幕城延不会罢休的。” “那又怎么样?”余相笑着说:“我可是朝中宰相,云昭都不敢拿我怎么样,再说了,幕城延要是对我动手,我就让他没办法找到高副将的妻子,无法跟云昭交代!” 随从闻言,勾起谄媚的笑,“余相,高啊!这样等于不费吹飞之力,就拿捏住了当今太后,跟摄政王!” 余相笑起来,“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稳固住朝堂,到时候我就杀了那小皇帝!让我人做上帝位!到时候什么太后,什么摄政王,统统都杀光!一个不留!” 午门深夜。 幕城延一直在观望。 想着等什么时候没人了,就去把谢景墨截下来,看看是否是本人! 可根本没机会! 午门之下,全都是边塞之前谢景墨手底下的将士们,还有自发来给谢景墨守灵的百姓! 乌央乌央的,围了一堆人。 别说近身去查看了,就是站在低下看一眼,都十分艰难。 京城的午门下,深夜摆了一地的蜡烛,烛火灼灼,低下站着哀戚的人门。 幕城延皱起眉头,片刻后,对身侧的随从说:“去,煮一锅粥来,现在他们一定很饿,让人围拢过去喝粥,我趁机上去查看。” 第327章 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白粥熬好了。 随从招呼着一堆人过来吃。 可张罗了一圈,却并无人围拢过去。 幕城延站在侧面,眸色冷凝。 夜一点点深了。 午门的人不减反增。 所有人举着烛火,趴在地上为谢景墨写陈情表。 他们表情哀戚,声音低哑,“我们的大将军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对!” “朝廷杀人,也要有个理由!” “战功赫赫的将军用血肉带来安定,我们不允许他枉死!” 众人高声音呐喊。 幕城延眉头紧皱。 这些人从黑夜一直在午门坐到了太亮。 幕城延远远的看了眼挂在午门的上的人,丝毫没有近身机会。 幕城延恼怒非常,偏头对身侧随从说:"去查一下这些聚众的民众,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随从匆匆离开。 两个时辰后,匆匆赶来。 抱着花名册,说:“老大,这些是民众登记的花名册,你看看,我瞧着,这并无人组织,是民众自愿情愿,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拥护谢景墨,真是难得。” 幕城延扫了眼花名册,上面的名字乱糟糟的,看着确实不像是受人指使。 幕城延看了眼悬挂午门的谢景墨,眉头狠狠一压。 他准备退下的时候,却被从宫里出来的福海看了个正着。 福海朝着幕城延走过去,端着一副冷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太后说了,若是在午门外瞧见摄政王让我请您进去。” 幕城延问,“我这里有事,要不你让云昭等一等?” 福海斜眼看过去,“笑话!传召您的是当今太后,她要见谁,谁就得去,这事可没有商量的余地!” 幕城延抿了抿唇,跟着福海进宫。 一路上。 福海都没话说,幕城延问了几句,福海也没回答。 随从要怒。 福海嗤笑一声,“真要杀我,那得是太后的命令,有本事啊。也把我挂到那午门上,我也要陪一陪谢将军!” 随性皱眉,被幕城延拉了一下。 几人进了宫。 云昭坐在高位上,一身威仪。 “摄政王,我要的人呢?”云昭的口吻挺冷的,没什么温度。 “昭昭,你要不再等一等?我还有些事要跟你确认。” 云昭笑起来。 声音很淡,带了点很浅的嘲讽。 “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日地步,既然你不信我,那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的,云昭,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办事稳妥,我没有别的意思。” 云昭懒得扯这些,说:“闲话少说吧,没意思,你不就是要确认午门上的人是不是谢景墨么?怎么?昨晚聚众的民众耽误到你了?” “幕城延,其实你要什么,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何必这么麻烦呢?” “你要看看那是谁,你觉得我会骗你,行啊,”云昭抬起眼,对福海说,“去叫人把午门上的人运到我这里来,让我们的摄政王看看清楚!” 幕城延知道云昭这是生气了。 他看着她冷漠的侧脸,低声一遍遍的说:“昭昭,你日后就会知道,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好,你以后就会明白我的。” 云昭都懒得跟他废话。 直接让福海去了。 福海拱了拱身子,走了。 幕城延于是反反复复的跟云昭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其实验不验都没关系的,只不过外头的人不安心,云昭我们是这么好的关系,我还能不相信你么?你应该知道的……” 云昭其实没听进去几个字。 她手里捏着一杯热茶,隔着点距离看幕城延。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原本应该很熟悉的脸,此刻忽然变的很陌生。 幕城延或许不知道,她心虚的时候,话会比平常多很多。 现在就是。 云昭撑着下巴,喝着温热的茶水,眸色淡淡的不再看一眼幕城延了。 福海的速度很快,解救了云昭的耳朵。 谢景墨此刻披头散发,横躺在地上,幕城延低头看去,确实是谢景墨无异。 他伸手过去,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又捏了捏那人的肌肉。 确信,已经死了十几个时辰了。 身上都已经散发出恶臭。 云昭依旧坐在堂上,对幕城延说:“别着急,仔细点检查,回头人要送给边塞的将士,再想这么近的看,就没机会了。” 幕城延问,“为什么不直接埋了?” 云昭说:“你都知道要验一验尸体,人家是托付性命的兄弟,还不许人家告别了?” “行了,”云昭很不耐烦,“要看赶紧的,要是没问题,立即把我要的人还给我!” 幕城延知道云昭生气了。 他再一次摸了摸地上尸体的脸,确认脸上没有人皮面具什么,这才站起身,“看过了,没问题,确实是谢景墨。” 地上的人被抬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 幕城延迟疑的问,“昭昭——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里子拐。” “我说过了,城中的人我安排好了,自然会走。” 幕城延沉默几秒,抿了抿唇,“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不会跟我回去了。” 室内再度陷入安静。 片刻后,幕城延说:“可以这样吗?等你处理完事情了,我再连同他们母女一起放了,你看可好?” 云昭笑了。 气的眼底都红了! 她站起来,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说:“别那么麻烦了吧,我直接宰了你跟余相,好不好啊?” 幕城延知道云昭气急。 云昭烦躁的说:“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言而无信,幕城延,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后,你要是没办法把人给我交出来,那人我不要了,我让你们给高家嫂子陪葬!” 幕城延刚要开口。 云昭:“滚!” 幕城延嘴唇动了动。 默默退下。 等人走远了,云昭察觉到身后一空,福海说:“太后,他们跟出去了,想必今晚之前,会有结果。” 云昭眉头压的很紧。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起那张帕子。 她担心途中会有变故。 她咬了咬牙,对福海说:“我要出去一趟,无论谁来,都说我在休息!两个时辰后,我一定回来!” 福海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刚要说话,云昭已经回了里屋,换了一身丫头的服侍出来了。 第328章 谢景墨你还有功夫调情! “我去!你怎么来了?!”高副将惊掉了下巴。 谢景墨扭头一看,吓的差点从树上掉下去,被云昭扯了一把,才勉强稳住。。 “祖宗,”谢景墨崩溃,“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叫我怎么活?!” 高副将:“……娘的!我还活着呢,什么时候了,谢景墨你还有功夫调情!” 云昭皱眉,“停!现在什么情况?!” 高副将指了指一个地下通道,“大致是在这个位置,再等等看。” 高副将刚刚说完。 余相跟幕城延就走到了通道口。 “幕城延,你迟早会被女人害死!” 树上的三人定睛一看,幕城延的刀口架在了余相的脖子上。 幕城延冷冷淡淡,“我已经验过尸体了,那就是谢景墨,之前我答应云昭的事情,就必须办到!” 余相在通道入口不肯走,苦口婆心,“你是不是疯了?你相信云昭真的会杀了谢景墨么?” “好,即便真的是杀了,那不是更好么?说明里面的女人跟孩子,云昭确实很顾忌啊!你应该争取更大的利益。” 幕城延将刀口压低了一些,微怒道:“你知道什么!她已经生气了,我不能因为旁人,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哈哈哈!”余相大笑起来,“幕城延,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天真呢,你觉得经过这件事,你跟云昭之间还有情分吗?你真的——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蠢呢?” 幕城延咬了咬牙,“昭昭不会骗我的!死的那个就是谢景墨!只要没了谢景墨,我们未来有大把的时间相处!你懂什么!” 两人的话声音很大。 谢景墨听完后,摸了摸鼻子,装头对云昭用气音说:“还好我没死,否则就让幕城延那狗东西奸计得逞了!” 云昭:“……” 看见幕城延跟余相进入通道入口,三人无声撤离。 回去之后,云昭对高副将说:“你去安排个住所,日后让高家嫂子跟孩子在宫里吧,”云昭转头对高副将说:‘你常年在宫里,总也不回家,高家嫂子一个人照顾孩子幸苦,她们在宫中你也安心,姑娘大了,叫宫里的嬷嬷们教导着学礼仪,日后我让皇帝给个公主的名分,也不枉费你这孩子跟着你受苦一场。’ 高副将闻言,顿时热泪盈眶,“可这不合规矩。” 云昭笑笑,“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保护我的安全,理应稳妥后方,之前是我疏忽了。” 云昭把这些都揽到自己身上,可高副将知道,这是云昭给自己开的特例。 他心头感激,谢景墨笑了一声,拍了拍高副将的后背,“怎么样,狗粮没白吃吧。” 幕城延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他走进门说:“把人送回去了。” 云昭低头吃菜,只“嗯”了一声,也不叫幕城延坐,也不叫他一起吃。 她自顾自的吃饭,没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高副将接人进门,云昭一眼就看见高家嫂子少了的小指头的那只手。 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 高家嫂子跪在地上谢恩,云昭扶他们起来,让福海去安顿她们。 之后的饭粒,云昭怎么都咽不下去。 谢景墨说,“只不过是少了一根手指头而已,已经是万幸了,”可云昭真实看见的时候,还是觉得难受。 那一双能够做出精美刺绣帕子的手,残缺了。 她心里遗憾,烦闷,难过,还有—— 无以复加的愤怒! 可她很克制自己,因为还有一个孩子没有放出来,而那个孩子,不过五岁。 一个如果他们带人闯进地道,顷刻就会殒命的年纪。 云昭强迫自己吞下饭菜,幕城延看着云昭说:“我知道你不高兴了,可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不过一根手指头而已,不妨碍什么的,我听闻,你把她们安顿在宫里了,那也算换了一场富贵,挺好的。” 云昭都被气笑了。 她忍不住握紧筷子反问,“这富贵给你,你要不要?” 幕城延沉默下来。 云昭气愤的难以压制,好久后,她才缓缓的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听这么一句话,穷人的命不值钱,我爹娘是,云梦也是,我一直在想,若我坐上高位,能不能让穷人的命也值点钱, 如今你说,高家嫂子他们用这些波折换了一场富贵,值了,你说着这话就好像当众扇了我一巴掌,告诉我,我做的所有都是徒劳的,是吗?” “幕城延,你自小富贵,所以你不需要用身体发肤去换什么是吗?” “你真高贵啊。” 云昭说眼泪都出来了。 幕城延想要走过去,云昭却已经抬起手,“你先回去吧,我现在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下。” 幕城延看着云昭,许久后,轻声说:“那你自己消化一下,若你心里还有不舒服,你只管叫我进来,如今谢景墨死了,你也只有我了。” 幕城延说完,走了。 云昭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被气的胸口都疼了。 她一个人在莲花池里站了很久。 心里难过。 福海来的时候,云昭问,“安顿好了么?” 福海点头,“就是好好的,没了个手指头,身子还重,太医看了说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云昭点头,让福海下去。 福海叹了口气,转头找谢景墨,可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 一直到天蒙蒙亮,谢景墨才回来。 “我就知道你没睡,”谢景墨勾着笑,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包着东西的帕子,双手捧着递到云昭面前。 云昭问,“是什么东西?” 谢景墨说:“你瞧瞧。” 云昭掀开了薄薄的帕子。 她看着里面的东西,定在了原地。 “你……怎么找到的?” “我知道你在找这里,你跟着我们去,不就是要找这个么?”谢景墨笑着说:“我是不是很懂你,我找了整整一个晚上,差点就要跳下悬崖去找了,还好被我找了,你瞧瞧,还能用么?” 云昭看了眼面前的东西。 又抬起头,灰蒙蒙的天里,朝阳破晓,第一缕金光落在了谢景墨的脸上。 衬的那双眼眸,又黑又亮! 第329章 日后必定大乱! 云昭看着眼前的东西,回想起很久云梦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昭昭,我一直很想要一些首饰,可确实买不起,连最便宜的都买不起,后来我明白了,穷人想要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 不想。 就是最自己最大的温柔。 高副将跟高家嫂子如今,就是这样。 他们不知道那些残缺的手指能够如何弥补,能够做的,就是不去想,不去提及,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在外人说的时候,反而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可心尖梗着一根刺,因为人微言轻,所以不敢动怒。 当云昭拿出那一节断指,用尽一切手段接上去的时候,高家嫂子还是哭了。 在边塞刀子落在身上都没哭的高副将也哭了。 云昭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足足接了三个多时辰,然后才虚脱一般坐在椅子上说:“万幸,指头没有在丢弃的途中被虫子吃掉,也没有损伤,一切都很完整,如今已经接上去了,要的就是时间。” 云昭终于笑起来,“或许半年,或许一年,伤到的神经需要时间慢慢的修复,不过没关系,会好起来的,我跟你保证,高家嫂子,我会用尽一切力气,让你这只手指恢复功能!” 高家嫂子也跟着笑。 笑里有断指的苦涩。 也有对云昭执念的感恩。 她明白,云昭如今贵为太后,人命在她手里弹指一挥间,她其实不用如此的,可她依旧把自己当做家人一般珍爱。 云昭回程的路上,心头轻快。 谢景墨看了她尖瘦的脸,叹气,“云昭,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人如果太有责任感了,其实会很累。” 云昭转头,看了眼谢景墨,“那你还帮我去找断指。” 谢景墨笑笑,“行,在这里拿捏我呢。” 谢景墨只陪着走了一小段路,他现在是已死的身份,还不好露面,还有个小孩等着他们去救。 高副将他们不好问,但是哪里有父母不担忧孩子的呢。 云昭需要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顺利把孩子救出来。 那一夜,云昭一直等到天明了还没睡。 下了朝。 幕城延先过来了,说是陪着云昭吃饭,云昭随意吃了几口,幕城延看着云昭的侧脸。 “还在不高兴?” “我已经放了高家嫂子了,云昭,你知道的,这件事,我不是可以全然控制的,我已经遵守跟你的承诺,我希望你也能继续履行诺言。” 云昭喝了口茶,“嗯。” “那你给我个时间,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走?” 云昭放下茶杯,“事情安顿好了,我会跟你走的。” 幕城延有些不放心,“真的吗?可是……” 云昭抬起头,看着他,“所以,我们之间,现在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幕城延就说不出话来了。 云昭有些难受,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跟幕城延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好,”幕城延说:“那就……听你安排。” 云昭垂下眼,看着桌子上的菜肴,胃口全无,她缓缓说:“小桃子才五岁,我希望你们不要对一个孩子动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幕城延说:“不会的,你放心。” 云昭心累点头离开。 幕城延看着云昭离开的背影,缓缓的眯起眼睛。 从云昭这里出去后,幕城延心情烦躁。 余相看着幕城延的脸,嗤笑一声,“怎么这张颓废脸?我还以为你那么威胁我放了高副将的妻子,云昭会很感谢你呢,看来,也不是啊。” 幕城延大怒,“谁让你自作主张断了高副将妻子的手指的!她现在迁怒于我!” 余相翻了个白眼,“幕城延,你相信我,男人只有事业成功才能让女人钦慕,你如今跟个哈巴狗一样跟在云昭后面,她迟早会厌弃你,或者她已经厌弃你,如果你真的非云昭不可的话,你就跟着做出一番事业来,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余相说:“你想想,边塞七年,云昭为什么只爬了谢景墨的床?这说明女人啊,都是慕强的!” 幕城延闻言,眸色沉了沉。 云昭在做计划的时候,谢景墨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 看见云昭纸上写的字之后,笑了一下,“怎么?怕人看见,字小的跟蚂蚁一样。” 云昭抬了抬手,把字挡住。 谢景墨假意拉了拉白纸,没用力气,逗云昭。 云昭皱眉,转头瞪了他一眼。 谢景墨手闲闲的放下,“气什么,救人我在行,我来。” 云昭拉正了白纸,背对着谢景墨,“不用,而且,你被人捅一刀的伤口好了么?” 谢景墨刚要感动,云昭已经拿着纸站起来了,“我忙呢,你被来打扰我。” 说完,拿着纸就走了。 高副将走过去,就看见谢景墨挎着一张脸。 高副将现在没心情开玩笑,问谢景墨,“怎么说啊,什么计划啊?我闺女胆子小,我现在抓心挠肝的。” 谢景墨点头,“她在筹划了,不让我知道,你先回去,我探听到消息,就来跟你通气。” 说完,谢景墨也走了。 可这一次,云昭的计划似乎十分严密。 谢景墨探查了好几次,都不知道云昭在筹备什么。 这期间。 发生了一件事。 小皇帝忽然病重。 朝中上下,乱作一团。 所有人都在争论储君人选。 之前站队谢景墨的,如今忽然没了主心骨,一下子心思涣散。 朝堂混乱一片。 云昭去看了小皇帝。 小小的孩子,一张尖瘦的小脸。 云昭给他针灸,整整三个多小时才从里面出来。 外头乌央乌央跪了许多人。 云昭走出去好远,都能听见那些人低声的问,“还能坚持多久啊?可要提早准备啊?” “是啊,太后医术高明,都进去那么久才出来,想来是不太好啊。” “储君必须在这几日有人选,否则的话,日后必定大乱!” “我们去找余相!他必然有注意!” 众人迅速起身。 那一日,天昏沉沉的。 乌云大片大片的压下来。 要变天了。 第330章 你……想做皇帝吗? 云昭回到自己宫里。 谢景墨张罗着倒了一杯茶给她,云昭接过。 谢景墨问,“什么情况?看着怎么这么累?” 外头忽然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云昭在黑沉沉的气象中缓缓抬头,凝视谢景墨的眉眼。 “小皇帝,中毒了。” 谢景墨压下眉头。 “已经有一些时间了,毒性很小,用银针根本察觉不到,经年日久,毒性累积在体内,已经回天乏术了。” 谢景墨料到会有这一天。 没有行动力的皇帝,随风摇摆,每一次刮风都是致命的。 “我刚刚去看过了,我用银针维持着的话,也就这一个月了。” 云昭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有些话,或许她很早就应该说。 可那孩子年幼,她把这些话说出来,像是成了诅咒。 可如今,不得不说了。 “谢景墨,”云昭很正经的叫他名字,“你……想做皇帝吗?” 谢景墨摇头,“不想。” 云昭始终看着谢景墨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纯粹,没有一丝欺骗的意思。 云昭分析说:“谢景墨,有些话,我早一些时候,应该跟你说,今天说也一样。” “你拥护者,很多。如果此刻出去,你成为储君,一定是万众期待的。” 谢景墨再一次看着云昭白皙的脸说:“我不想。” 云昭说:“你若不想,储君有三个人,其一,余相拥护的梁王,他杀戮成狂,若他即位,所有人都要死,其二,礼部跟大理石拥护的成王,他岁数大,可沉迷女色,无德无才,他即位,我可保存下来,可其余的人,一定会被铲除,其三……是边塞的临王,他性子怯懦,若他上位,只会成为新的傀儡,无意于天下。” 云昭说:“在我看来,这三个人,都不足以成为天下之主。” 谢景墨也很安静。 他们像是在说着最平常的事,可两人之间气流涌动。 云昭看着谢景墨说:“所以,在我看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谢景墨却已经先开了口,“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人都适合做这个皇帝。” 云昭愣住。 谢景墨的眼神却比刚刚还要镇定,真诚,“我认真的,我觉得,你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很好,你为什么不继续坐这个位置呢?你心里有苍生,你应该在这个位置上,你够资格。” 云昭做太后做太久了。 朝中有人不满。 民众也有人觉得不好。 如今谢景墨忽然郑重给了肯定,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几年做的一切,都好像得到了回应跟肯定。 “可我是女子,我……不能……” “你是女子,可谁说女子不能?你心里有苍生,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放心把苍生交给别人吗?你不是好不容易才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么?云昭,你可以的!” 云昭却长久的怔愣住了。 之前,她想过在这个位置上,长久的坐下去。 可如今—— 却好像没有那么想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谢景墨摸黑给高副将的妻子找回断指开始? 是从谢景墨被吊午门,众人自发的在底下哀悼开始? 还是从谢景墨坐在堂前,替她耐心的看完那些周折开始呢? 谢景墨筹谋或许不在她之上,可这些年边塞的统领才能不是假的,他有能力,有身份,能够在最少的损伤之前,让这场变故的伤亡达到最小。 所以—— 为什么不呢? 云昭看着谢景墨,很认真,很认真的说:“如果我希望你成为新的皇帝呢?” 谢景墨安静下来。 他的手在衣摆上缓缓的滞了许久。 他看着云昭黑亮的眼睛,很想很想自私的拒绝,可却还是没有开口。 他垂下眼,好久后,才缓缓的说:“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办法拒绝你。” 云昭笑起来。 “嗯,那你准备准备。” 谢景墨看着云昭嘴角的笑,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 欣喜的是高副将,“你……要做皇帝了?!” 谢景墨靠在长廊里,懒懒的荡着腿,“应该是吧,云昭的筹谋一直是很稳的,我才刚刚说好,她就去联系之前边塞的将领了,从外围的部署,到内宫的安排,再到旧部的联络,甚至前朝太师隐匿给我暗线都挖出来了。” 高副将点头,“云昭厉害啊!” 谢景墨惆怅,“是啊,很厉害。” 高副将转头看了眼谢景墨,“我天,有没有天理了,你都要做皇帝了,你还这幅嘴脸?你什么人啊!还要不要人活啊?!” “怎么?你不想做皇帝啊?” 谢景墨说:“我无所谓啊,不过我也知道,这皇帝如果云昭不做,只有我来做,否则的话,边塞将领一定会被多新帝夺权,云昭觉得我的跟随着多,日后伤亡小,所以让我来坐这个位置,她想的没毛病。” 从大局上看,一点毛病也没有。 高副将苦笑起来,“怎么?你怕她会走啊?” “怕她最后真的会跟着幕城延走?” “你觉得,她遮挡着不给你看的计划,是最后自己跟幕城延走,然后解救我的小桃子?是吗?” 谢景墨沉默了。 说明高副将猜对了。 “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确,云昭到底对幕城延还有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也不敢问。” “我怕问了,给她压力,我又觉得自己做错过许多事,如果换位思考,我也不一定会原谅自己。” “所以,我没办法开口。” 高副将说:“你若开口跟她说,她若要走,你就不做这个皇帝,她一定会留。” 谢景墨摇摇头,“我是个男人,我能这么逼一个姑娘留下啊?那不成没脸没皮了?” 高副将没说话。 许久后。 谢景墨忽然开口说:“那我要是真这么做了,她真的会留下吗?” 高副将说:“那你不担心自己没脸没皮,丢脸啊?” 谢景墨:“哎,丢脸算什么啊,就是我摸不清楚她的心思,你说,我得怎么说啊?” 高副将:“照实说!” 谢景墨磨磨蹭蹭的去找云昭。 福海说:“走了啊。” 谢景墨心跳立即停了一拍,“什么?!走了?跟谁走了?!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 福海眨了眨眼睛,“太后说,她去救小桃子啊。” 谢景墨更崩溃了,“什么?!她一个人去?!你们怎么敢?!真要出什么事!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了!” 第331章 这是命令! 谢景墨立即就要冲出去。 被福海拉了一把。 门外有声音传进来。 “昭昭,你要去哪里?” 是幕城延的声音。 云昭随之走进门,在看见屏风后的衣摆后,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立即进门,而是站在门口,淡淡的说:“有事?” 幕城延愣了几秒,“不进去么?” 云昭说:“有点事,正要出去,有事直接把吧。” 幕城延眸色沉了几秒,视线往屋子里面扫。 云昭看着他的眉眼,说:“要进去说?” 幕城延“哦”了一声,刚要说不用,云昭已经抬步进门,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水给自己喝了。 “说吧,什么事。” 幕城延这才正色道:“小皇帝快不行了,你有什么想法?” 云昭随口说:“临王不错,之前在临城我见过他,脾气好,性子也好,想来是个温顺的,若当着做了皇帝,我也能控制一段时间,足够稳妥手下旧部了。” 幕城延闻言,看了云昭好久。 “你……认真的么?” 云昭放下茶杯,“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余相属意的新帝,不是临王,而是梁王。” 云昭点点头,没什么表情,“我管他属意谁,我必须要安排好手底下的人。” “云昭,那些人跟你也没关系,”幕城延实在是不理解,“他们的死活,也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你何至于为了他们,考虑的那么长远,我们即刻就走,不好么?” 幕城延言语激动,烦躁的皱起眉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救不了那么多人的,你明白吗?” 云昭站在原地,一句句砸过来。 她有些失望。 虽然她很早就明白,幕城延是个只顾自己的人,可每一次刷新底线的认知,还是让她觉得—— 很失望。 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云昭很久后,才无奈的说:“幕城延,你……” 幕城延却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了,你先安置这些事情吧,不过你也知道,余相属意的是梁王,他如果先一步扶梁王上位,你就直接跟我走吧。” 幕城延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希望云昭是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走,而不是到时候,被迫着跟自己离开。 在他看来,临王根本就不配,也不可能成为先帝。 幕城延脚步飞快的离开,他明白,如果自己再迟一步,云昭就会对自己说出那一句—— 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样的话来。 云昭当然知道,临王不配,她故意这么跟幕城延说的。 说白了。 她在算计我幕城延。 她清楚明白如今小皇帝病了,他们的侧重点一定在扶持新帝 而她这个时候放出烟雾弹,说自己扶持的是临王,他们必然要做筹算。 这样的话—— 云昭敛眸,抬步就要往外走。 手却在这个时候被人一把拉住。 “我跟你一起去!” 云昭转头,看见谢景墨的那张讳莫如深的脸。 谢景墨什么都没问,只是重复这句话,“让我跟你一起去。” 云昭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现在是个死人,你跟我一起去,万一被发现了,小桃子更危险,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云昭抬步就走。 谢景墨要跟上去,云昭扭头冷凝看他,一字一句,“这是命令!” 说完,云昭进了卧房,换了身衣服,从偏殿迅速离开,消失在了路了尽头。 福海着急的要命,“怎么就一个人去了啊?好歹也让高副将一起跟着去啊,谢将军,你就这么听话,让你别跟去,你就不去啊?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真是要命了!” 谢景墨站在原地,拳头狠狠纂紧,第一次感觉到胸口的伤疼的喘不过气来。 高副将匆匆过来,瞪着谢景墨,“你还真让她一个人去啊?你们可真是我祖宗!那里侍卫这么多,你让她一个去啊?” 谢景墨烦躁的眼睛刺红,“那不然呢?我怎么办?她不让我去,还说我碍事,那我怎么办?万一当真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高副将来回在房间里走。 “怎么忽然一个人去了?” 谢景墨说:‘小皇帝今天情况更差了。’ 云昭要扶他上位,就必须要让他现身,这样的话就需要先把小桃子救出来。 否则永远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云昭今天故意说自己要扶持临王,就是让余相没空顾忌地道那边,好有空隙去救小桃子。 这计划天衣无缝。 可谢景墨还是担心的手都在发抖。 夜一点点的深下去。 高副将蹭一下才从位置上站起来,“不行,我要出去找找!” 谢景墨也精神崩溃了,“我也去!” 话音落下。 门口进来一道很浅的黄色亮光。 “小桃子,好玩么?” “嗯。” “以后让你爹爹给你买更好看的兔子灯笼。” 那道亮光越来越近,而后,照应在那两人的脸上。 云昭一席黑衣,右手牵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女孩,一步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云昭冲着地上的小孩笑,刚要说话,就感觉对面忽然快速闪过眼前一道黑影。 然后,自己就被人紧紧抱住了。 云昭愣住。 “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谢景墨语调凶狠,“除非我死!” 云昭张开无处安放的手,看了眼看戏的高副将,问,“这是怎么了?” 才不过出去几个时辰。 这男的,怎么成这样了? 高副将抿唇笑了笑,抱着闺女走了。 福海也捂着嘴走了。 “你吓死我了!”谢景墨大声控诉,颇有一副不管不顾,委屈死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又不敢出去,怕你骂我,又担心,内心天人交战,都要难受死了!” 云昭两只手想放在挺括的后背上,可顿了顿,又缓缓垂下去。 “这不是回来了么?” “谢景墨,起来,你很重。” 谢景墨不肯,抱着人不愿意撒手,委屈的像是门口的大狼狗,“云昭昭,你说让我做皇帝,我做。” “你以后说什么,就听什么。” “但是,我得跟你说一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 “我是谢将军,你得跟着我。” “我日后是皇帝,你也得跟着我。” “你这辈子,生死都是我的人!” 谢景墨几乎是用吼着说这些话的。 吼完后,半天没得到回应,担心的心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第332章 怎么就坏的透透的,我什么都没干 云昭一直没说话。 她不想回答的时候,谁逼也没用。 谢景墨失落下来。 他不知道云昭沉默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是不回应自己的心意。 还是确实打定了要离开的注意。 云昭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很轻易的就推开了。 她一身黑衣站在月光下,对谢景墨说:“很迟了,早点休息吧。” 谢景墨很沮丧,他看着云昭,很想逼着她给自己一个不会离开的承诺。 可看着云昭嫩白的小脸,漆黑的眼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嗯。”谢景墨最后说。 云昭点头,抬步回房,洗漱完之后,七彩进来伺候,低声对云昭说:“谢将军在门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有点儿难过了。” 云昭浅浅的应了声,“嗯”然后,盖上被子,许久后才缓缓的闭上眼睛。 次日。 幕城延一早就来了。 福海来伺候云昭的时候,对云昭说:“太后,幕城延来了。” 云昭早料到了,她淡淡的说知道了,然后起身。 吃早饭的时候,幕城延直接就进来了。 幕城延看着云昭桌子上就一碗白粥,一碟凉拌豆腐。 他实在不知道,这人究竟图什么! “昨夜,高副将的女儿被人救走了,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幕城延看着云昭淡定的样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可他还是要问。 幕城延既然问了。 云昭也不怕回答。 她淡淡说:“是我,”她喝着白粥,眸色浅淡,“人是我救的。” 幕城延呆愣许久。 用一种后知后觉的眼神看着云昭,那眼神里有浓稠的失望。 “所以你一开始说谢景墨死了,只是因为,要确定高副将妻女的关押位置,对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你不会跟我走,你会救下小桃子。” “所以,你昨夜不顾自己的安全去解救小桃子,是担心,我会利用小桃子来威胁你拥护梁王,对吗?” 这些话被一一罗列出来。 可又忽然被脑海里一个惊悚的想法彻底掀翻! 幕城延用一种无法面对的眼神看着云昭,他压低声音,近乎哀求的问,“昭昭,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了,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 幕城延直直的看着云昭,说:“你诚实的告诉我,谢景墨是不是死了?” 屋内一片安静。 幕城延在这一片寂冷的安静中,得到了回答。 他呆呆的看着云昭,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云昭了。 “你……” “昭昭……” “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谢景墨真的没有死?” 云昭放下碗筷,眼神面对幕城延,她点了点头,“是的,谢景墨没死,我骗了你。” 闻言。 幕城延脸色瞬间被夺走了所有的颜色。 他震惊又震撼,“昭昭,你知道吗?你变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你为了营救高副将的妻女,欺骗我?” “在你心里,我的位置还不如他们来的重要吗?” “昭昭,你可知道,我一直留在京城的原因是什么?” “我们才是站在一个正营的队友?” “昭昭,我不明白。” 幕城延的眼神震动,他紧紧的盯着云昭,“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昭没有想之前任何一次一样沉默。 她看着幕城延,显得很真诚,“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幕城延,我很抱歉,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对这一点,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因为小桃子独自涉险, 就像我同样无法理解你,你明明可以为民众做许多事,可你并不愿意,我没有说你对或者错的意思,我们的理念终归不同,我希望,这样的事情到此为止。” 幕城延闻言,笑起来。 “到此为止?” 幕城延的表情显得执狂,“云昭,这种事情,不是你单方面说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的。” 云昭皱眉。 幕城延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我幕城延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云昭,我希望你能够听话。” 云昭看着他。 幕城延点点头,“我不懂,你们为什么总是要脱离我的掌控,不过没关系,昭昭,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一点点的修整回来。” “你这个时候,执意救回小桃子,是因为,你想扶持的人是谢景墨,不是那窝囊废临王对吗?” “昭昭,如果你现在跟我走,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不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现在回答我,你要不要跟我走?” 谢景墨站在房间外,清清楚楚的听见这最后一句话。 他整个人像是被定在窗外。 他唯恐会听见云昭的答案。 怕她说可以。 怕她说好。 幕城延的声音冷冷的,“昭昭,男人易变,谢景墨也是如此,他若上了高位,你能保证他不会如在当初边塞那边忽略你?” “你如今在高位,所以他诚服,可昭昭,他日后若是帝王,后宫无数,你该如何立足?” “你跟我走吧,里子拐,才是你最后归属。” 屋内许久后才安静下来。 幕城延最后丢了一句,“我知道你万事都有考量,我给你时间,三天后,你给我答案。” 幕城延说完就走了。 云昭在位置上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房门外。 高副将把谢景墨拉走了。 等到僻静处,高副将竖起大拇指,“我天,云昭现在什么情况啊,刚刚幕城延都说成那样了,她还有心思吃饭?” 谢景墨眸色沉沉。 高副将又说:“不过我觉得幕城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男人有钱就变坏,等你做了皇帝,那是有钱有权,你这人模狗样的,还要加个有颜,那还不坏的透透的。” 高副将显得很担忧。 谢景墨觉得冤枉啊!“怎么就坏的透透的,我什么都没干!” 高副将切了一声,“那是现在,你不还没坐上皇帝呢么,等你坐上皇帝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金钱会迷乱你的双眼,美女会霍乱你的心智,权势会扰乱你的智商,到时候,你就不是谢景墨了。” 谢景墨无语了,“那云昭还坐了这么久的太后呢,她不稳如泰山么?你怎么这样不信任我?” 第333章 万事三思 高副将咕哝着:“云昭跟你又不一样,你可是有前科的。” 谢景墨瞬间嘴软。 次日。 云昭上朝,谢景墨现身的时候,引起朝堂震动。 那些边塞将士们有了主心骨,脊背都挺直了。 云昭眸色淡淡,她看见余相攥紧拳头,站在朝堂下毫无顾忌的跟她眼神对峙。 这一日,余相没有提起储君之争。 下朝之后。 余相在长长的廊道上抬手拦住了云昭。 云昭下朝之后,通常喜欢自己走走,不做轿。 余相笑着站在云昭的侧面,看似恭敬,可步步踩在云昭的影子上,姿态无礼又挑衅。 福海要怒。 被云昭拉住了。 余相看后,笑的更挑衅了。 “太后,有些话,老臣想跟您推心置腹的说一说。” 云昭往前走,“你说。” 余相眉飞色舞的说:‘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而您想过没有,您如今的态度决定您之后的日子是不是好过。’ 余相说到这里,偏头看了一眼云昭。 后者眸色淡淡。 余相说:“有些事情,您瞧着表面上不错,可是实际上凶险万分,所以,我来劝太后,万事三思。” 云昭依旧没说话。 余相心里想,这人也太沉得住气了,怪不得坐得上太后的位置。 余相又笑了一下,“太后,您这是往皇上的住处去,可您应该知道,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纵使您华佗在世,有些事情也依旧很难改变了。” 云昭淡淡,“是么?” 余相点点头,“这些年,老臣一直敬佩太后,如今也依旧如此,您是聪明人,老臣想着,跟您做一笔交易,您看如何?” 云昭已经走到小皇帝的住所了。 她没等余相说完话,直接进去了。 等云昭给小皇帝针灸完,走出来的时候,余相还等在门口,看见云昭后,笑了笑。 云昭往回走,淡淡说:"余相好耐心。" 余相说:“太后值得老臣的耐心。” “是么?”云昭目视前方,走到一片昏黄的夕阳中,“那你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交易,能够让位高权重的余相,在门口等我三个时辰。” 余相低低一笑,“跟太后的交易,等再久都值得。” “如今朝中最大的事情,就立储君,不知道太后属意谁呢?” 云昭语调没什么起伏,“余相神通广大,既然已经知道我属意谁,就不必在这里虚以为蛇了吧?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 余相笑道,“痛快!” “既然太后这么说了,那老臣也就直说了,老臣觉得,语气扶持谢将军上位,不如让梁王上位。” “我可以给您承诺,日后梁王上位,您如今有的尊荣,日后也一样会有,您依旧会是一人之下的太后,当然了,若您觉得后宫无趣,您要归隐,我也必定为太后铺路,又或者,您想要太后殊荣,也贪恋宫中富贵,这都可以兼得。” 云昭诧异的看着余相,“呵呵,余相倒是跟我说说,如何兼得?” 余相得意一笑,“您若想在宫中了,您就回来,那时您便是后宫尊贵的太后,您若想要回里子拐,您就回去,您来去自由,不会有任何阻碍。” “当然,太后重情义,梁王也考虑到了,梁王说了,您手底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动,那些都是国之栋梁,他不仅不会动,还会大力的扶持,以报答太后的知遇之恩。” “另外,高副将,林副将这样的人才,我们也一定会好好的珍惜,给与高位。” 云昭点点头,在余相觉得自己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云昭问了一句,“那么谢景墨么?” 余相楞了一下。 云昭说:“不知道聪慧过人的梁王,会如何安置谢景墨么?” 余相显然没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者说,答案是有的,只不过,他还摸不清云昭对谢景墨什么心思,所以无法稳妥开口。 他迟疑了许久。 缓缓掀眸,然后试探性的说:“老臣知道谢景墨跟您诸多纠葛,也明白,您对谢景墨恨之入骨,只不过珍惜他是个人才,如果梁王上位——” 余相垂了垂眸。 然后说:“老臣替您除掉他!” 云昭太了解余相这样的老狐狸了。 他把真话变着花样的说。 要谢景墨死是真的。 或者说,梁王当真皇帝的那一刻起,第一时间要除掉的,就是这些对于自己有威胁的王爷们。 其中,自然包括对自己威胁最大的谢景墨! 云昭不轻不重的看了余相一看,“是么?替我除掉的么?” 余相老脸一红,笑起来。 “是,除了这个事情,其余的,都有商量的余地,您知道的,对于梁王,这几个王爷的威胁太大,谢景墨是最有威胁的,所以,梁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谢景墨。” “我很有跟您合作的诚意,所以在这件事上就不骗您了。” 余相一口一个您。 话到这里,还显得很客气的。 云昭扯了扯唇,“嗯,那您来告诉我,我安置的那些边塞将领,其中多是拥护谢景墨的,你既然要除掉谢景墨,斩草除根,你又怎么安顿那些人呢?” 余相再一次愣住。 云昭抓住余相的逻辑漏洞,“所以,您现在说的话,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呢?” 余相的脸色从刚刚的讪讪,一点点的染上阴骘。 他站在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下,沉沉冷冷的说:“您只管做好您自己的位置,不好么?一定要多管闲事?” 夕阳彻底落下地平线。 宫内冷暗下来,没了白日里的热闹。 云昭站在黑暗中,笑了一声,“可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余相,你好像找错合作对象了。” 云昭说完,抬步往自己的宫里走。 “那幕城延呢?” 余相显然并不死心,大叫了一声,“幕城延你也不顾忌了么?” “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你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为伍。” “他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了,” “你却要丢下他,跟别人站在一起吗?” 第334章 她不会走 余相在身后阴暗的笑起来。 “太后,梁王即位,是大势所趋,您应该提早做出最好的选择。否则日后,恐怕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云昭在黑暗中,转身过去。 余相站在半明半暗的台阶下,端着一张阴森森的脸,对着云昭笑。 云昭毫无惧意。 她直直的迎上余相的视线,笑道,“是么?那我拭目以待呢。边塞的烽火我不曾惧怕,我倒是要看看如今这宫中的战火,能不能烧死我。” 云昭说完,挑衅的扯了一抹笑,转头回了宫。 余相盯着云昭的背影,阴冷的皱起眉头。 云昭,是你非要跟我作对的! 那你就别怪我狠心了! 福海跟云昭走出去好远,等到要彻底进门的时候,忍不住转头。 一下子对上了余相冷厉的笑。 他心头大惊,迅速移开了视线,跟着云昭进了内门。 等确定余相什么也看不见了,福海才大口大口的喘气起来。 云昭转头,不解的看着福海惨白的脸,“怎么了?” 福海两手撑着膝盖,仰起头,问云昭,“太后,您真的不怕么?” 云昭问,“怕什么?” 福海说:“余相这个人,阴冷的很,做事没有任何底线,你可知道,当初有人对他不恭敬,他直接把人祖宗十八代的坟都挖出来,一个个鞭尸!这种人锱铢必较,所有人都说,得罪了余相,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云昭倒没什么惧色。 她随口说:“是么?”话锋一转,云昭说:“余相找我这事,别跟谢景墨说。” 福海不由得说看了两眼云昭。, 果然,能做太后的人胆子都不是一般的大。 次日。 云昭上朝的时候,幕城延来了。 “昭昭,今天是第二日了。” 云昭看着他,刚要开口,幕城延说:“不急,还不到第三日。” 说完,幕城延就走了,途中遇到了等到台阶下的余相。 “又去找云昭了?”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们两没戏了,你不相信,什么三日,不过是你给她找的借口,幕城延,云昭永远不会回来了。” 幕城延眸色冷淡,“我相信云昭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余相嗤笑一声,“幕城延,我们打个赌,如何?” 幕城延没兴趣。 余相说:‘就赌云昭明日不会答应跟你离开。’ “就赌如今你跟谢景墨,她只会选择谢景墨。” “幕城延,你敢跟我赌吗?” “这两个赌局,只要你赢了一个,都算你赢,如何?” 幕城延转头,眯起眼睛看余相,冷冷问,“赌注是什么?” 余相笑着说:“若你赢了,我从此不管你跟云昭的事,不再跟云昭为难。” 余相看着幕城延的脸,说:“若你输了,你要扶持梁王为帝。” “如何?” “你可敢不敢跟我赌?” 幕城延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敢?” 云昭会不会跟他走,这件事他确实不敢保证,边塞这么多人,云昭不是那种会自己离开享乐的性格。 这一点,他这几天已经想通了。 也没介意。 只当女儿家有一些小坚持,他宽容就是。 但是,他跟谢景墨之间,云昭是选择过的。 在当初成为太后的时候,云昭选择是他留下。 后来匈奴来联姻,云昭选择的也是他。 在他跟谢景墨之间,云昭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 所以说,若要以此为赌局,他必定是赢的那一个。 “行!我跟你赌,”幕城延自信说:“若这两个我都输了,那么日后我便赞同你扶持梁王为帝。” 余相闻言,得意的笑起来。 “可以,不过摄政王,你不会提前跟云昭通气我们在打赌吧?” 幕城延嗤笑一声,“我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但是你要保证,你绝对不会对云昭动手!” 余相点头,“当然。” 幕城延很在意这个赌局。 他希望不仅仅能够赢了谢景墨,也希望云昭明日可以跟自己走。 所以,第二日的晚上,他就先去找了云昭。 “好久没跟你下棋了,下一局么?” 云昭知道幕城延有话跟自己说,她点头。 两人对弈。 幕城延期间说,“昭昭,你爹娘故去许久,你都没回去看过他们,明日若我们走,你也好回去多陪陪他们。” 云昭没接这个话。 幕城延捏着棋子,“你明日走,什么都不用带,里子拐什么都有,不必皇宫里差,明日我会亲自在城门口接你。” 云昭拿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 片刻后。 她缓缓的将棋子放回棋篓里,她刚要张嘴,幕城延却已经先一步说:“你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只要跟着车走就行,当然了,高副将这些人,我也叫朝中人好好的照顾了,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幕城延说完,站起来。 他深深的凝视着云昭,说:“昭昭,你会一直在城门口等你。” 说完,幕城延大步转身离开。 室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福海看着云昭沉冷的脸,虽然知道云昭心里早有了答案,可福海还是忍不住问,“太后,您不会跟他走吧?” 云昭抿了抿唇。 没说话。 那一夜,云昭没睡。 谢景墨坐在凉亭里,也一夜没睡。 高副将问,“你这么守着,不累啊?” 谢景墨说:“她不会走。” 起码明日不会。 幕城延说的会叫人照顾高副将他们,只不过口头说说,云昭不会安心把他们就这么放着不管的。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不去睡,在这里干坐着做什么?这天马上就快亮了。” 谢景墨苦笑一声,“你不懂,我怕啊。” 云昭—— 太决绝了。 做什么事情,给别人留余地,可从不给自己留余地。 总是那么狠。 他虽然觉得她不会走。 可还是怕。 怕她万一真的不管不顾,他得去哪里等,得去哪里寻? 谢景墨沉默的看着那一池的莲花,眸色一点点的沉下去。 高副将叹气,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良久。 次日。 云昭一打开房间的门,就看见在莲花池里的谢景墨。 那么一大早,这人就在池水里折腾。 对云昭说:“今日我不上朝了,我在宫里给你做叫花鸡,等你晚上回来吃,可好?” 第335章 我在城门口等你。 谢景墨说这个话的时候,幕城延正好站在门口。 他自信的挑了一下眉。 似笑非笑。 这个笑被谢景墨看在眼里,是挑衅,更是戏谑。 谢景墨紧了紧手,也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云昭淡淡对福海说:“走吧。” 福海余光看了眼谢景墨,他已经把头低的看不清那张俊脸了。 福海一路忐忑跟真云昭,快到殿前的时候,福海终于还是忍不住,“云昭,你要走啊?” 话音刚刚落下。 上朝的声音响起,云昭迈步走上了高堂。 下朝后。 幕城延站在日暮中,对云昭说:“我在城门口等你。” 云昭刚要启唇,幕城延已经抬步离开。 云昭叹气。 谢景墨把叫花鸡做好的时候,云昭已经到了。 他兴奋的抬头,热情的招呼云昭过去坐,云昭淡淡坐下,吃了几口。 站起来的时候,谢景墨着急的问,“你去哪里?” 云昭没答,回了房间。 谢景墨于是忐忑的站在门口。 那个黄昏很长。 云昭房间的门一直没打开。 谢景墨就这么一直在门口站着,从黄昏,等到了日落。 夜一点点的沉下去。 等到凌晨时,谢景墨的心才一点点的放下去。 他抬起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宫门口的幕城延。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冰寒。 谢景墨刚要叫他,幕城延却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开。 那一日,下了一场大雨。 有人看见尊贵的摄政王站在雨幕中,站在城门外,等了整整一夜。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落下,他才落寞离开。 云昭次日上朝,没有看见幕城延。 余相上前拱了拱手,微笑着说:“摄政王淋了一夜的雨,病了,今日告假。” 散朝后。 余相去了摄政王府。 府里装修的很好,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余相坐在堂前,看着外头池水里的那条名贵黑鱼,笑道,“太后从前对你,可是真用心。” “听闻,她简朴的很,从不喜奢靡。” “为你建造这府倒是用了十足十的耐心,这尾黑鱼听是波斯进贡,珍贵非常呢,她给了你,想来当时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余相看着幕城延眉宇间沉沉病气。 笑了笑,“所以说啊,云昭都比你想的开,男人在珍爱也是可以为了权势放弃的。” “当初,她对谢景墨嗤之以鼻,对你青睐万分,可如今呢?谢景墨可能上位,给她日后富贵,她便舍弃了你。” “她在你跟谢景墨之间,选择了后者。” “幕城延,你输了。” 幕城延沉沉的掀起眸,忽的,他掀开被子,大步朝外走。 余相看着幕城延的背影,连忙问,“你去哪里?!” 幕城延大吼一声,“我不信她会不要我!我一定要当面跟她问问清楚!” 余相说:“何必呢?一定要撕碎最后一层遮羞布么?给彼此留一点体面吧。” 幕城延没再回答,大步离开。 他一定要找云昭问一个答案。 他要她亲口对他说! 幕城延大步宫里走,福海对他说:“太后休息了,您——” 福海话还没说完,就被幕城延一把拉开。 云昭听见声音,从床上起来。 打开门,看见被推倒在地上的福海,跟脸色苍白的幕城延。 云昭叹了口气,把福海扶起来,然后对福海说:“你先下去吧。” 说完,云昭进了房间。 她在茶桌边坐下,给幕城延倒了一杯茶。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云昭:“幕城延,如果你今天来,是跟我吵架的话,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是心平气和的来跟我谈一谈的话,那我可以跟你聊一聊。” 云昭看着幕城延,“我跟珍惜我们之间认识的缘分,所以,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云昭面容沉静的看着幕城延。 让幕城延原本焦躁的内心在这一刻缓和下来。 “聊什么?” 云昭说:“聊聊你不在的那几年。” 幕城延微微皱眉。 云昭说:“也聊聊幕城延不在的那几年。” 幕城延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云昭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聊聊那几年,我没在里子拐时,你是怎么过的。” 幕城延讳莫如深的看着云昭。 此刻的云昭刚刚从睡梦中起来,身上没有华贵的服饰,她素着一张原本就精致的脸。 笑起来的时候,很显小。 她先喝了口水,然后缓缓说:“那几年你不在,谢景墨也不在,这皇宫好大,也变得好安静,我每天有很多事情做,处理政务,听那些老臣唠叨,然后在跟福海在院子里瞎逛。” “那段时间里,我养了鱼,学会了古琴,也跟绣房讨教了刺绣。” “我学会了除了针灸之外的很多东西。” “我这才明白,人生有很多可能性。” “我可以没有谢景墨,也可以没有幕城延,我可以在这个皇宫里,活的很好,活的很久。” “幕城延,我还明白了,这个世界很大,而我可以为自己活。” “不是为幕城延。” “也不是为谢景墨。” “我是云昭,我只为自己活,如何可以的话,我也可以为苍生活,但是,我不会在为了任何一个男人放弃我自己了,永远不会。” “幕城延,我不会跟你走,我也不会为谢景墨留下。” “将来若我要走,那是因为,我在这里已经没有自我价值了。” “将来我若要留,那一定是因为百姓们还需要我。” “有一点,我需要明确的告诉你,从前的云昭不会跟你走,如今——” “也不会。” 云昭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 显得很真诚。 她看着幕城延,老老实实的承认,“我被你吸引过,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永远不会走到一起。” “从前是,如今是,将来也是。”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 幕城延听到这里,冷冷的说:“我不可能跟你做朋友。” “云昭,你想好,要么,我们是情人,是亲人,要么我们是敌人。” “我们之间的关系里,没有朋友这个选项。” “你选吧。” 第336章 我跟你合作! 云昭安静了片刻。 她笑起来,轻声说:“那就敌人吧。” 幕城延皱起的眉头迟钝的僵在脸上好久。 他不可思议于云昭会这么干脆的选择了这个选项。 他呆呆的看着云昭,“你……说什么?” 云昭说:“你不是让我选么?幕城延,在我看来,你这个选项更像是让我选择自由,还是被禁锢。” “如果你觉得这两个选项我必须选择一个你才觉得高兴的话,那就选择敌人吧。” “我认真的喜欢过一个人,我知道,如果无法在一起,我还虚伪的说做朋友的话,你会很难过。” “所以,你可以恨我。” ‘如果你觉得这样你会高兴的话。’ 幕城延一口气沉在心口,他紧紧的盯着云昭,冷声问,“所以,你选择了谢景墨。” 云昭笑了一下,“没有,幕城延,这个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我非要在你们里面选吗?” 幕城延却不相信。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云昭的托词。 他觉得余相猜对了! 云昭在他跟谢景墨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手撑着桌子,沉着脸站起来,“好,云昭,既然你今天做了选择,日后你就别后悔!” 云昭叹气。 他看着幕城延离开的背影,她跟幕城延终究还是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云昭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轻声说:“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谢景墨摸了摸鼻子,从房门口进来。 “没来多久,刚来的。” 口吻有点怂。 云昭没计较那么多,她指了指刚刚幕城延坐过的位置,说:“你也坐。” 谢景墨:“……”云昭这个架势,让谢景墨一点坐下的欲望都没有。 他感觉云昭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要遇鬼杀鬼的决绝。 他是真的有点不敢坐。 云昭看着他,显得很平和,谢景墨抿了抿唇,“你有话就说,说真的,你这样,很吓人。” 云昭手撑在桌子上,姿态比刚刚面对幕城延的时候,放松许多。 “你怕什么?”云昭含笑说:“我又不吃人,” 谢景墨毛骨悚然。 云昭每一次露出这种微笑,都是极其杀伐果决的时候。 他不想过去,反而后退好几步。 “你说就是,我不想坐。” 说真的,谢景墨觉得,要是云昭把刚刚跟幕城延说的话再跟自己重复一遍。 他可能想先死一遍再说! 那不是拿一把刀把人捅死么? 谢景墨一脸的畏惧,像是害怕生人的小猫。 云昭也没逼迫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然后才说,“刚刚要说的,其实也都说过了。” “我知道,你听的很清楚。” “那些话,是跟幕城延说的,也是跟你说的。” “有人陪很好,没人陪,我也能活,所以谢景墨,我们如果可以,也可以做朋友。当然,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云昭淡淡的笑,“当然了,如果你跟幕城延一样,觉得朋友很难接受,那么——” 云昭的“做敌人也可以”的话还没说出来。 谢景墨已经先一步认怂,“我选朋友!” 做个屁的敌人。 先迂回做朋友。 到时候,就要做睡在一起的朋友! 管他娘的朋友! 反正他就要她男人! 云昭觉得谢景墨的眼神逐渐不对劲。 像是要吃人! “我是跟你做朋友,不是跟你做敌人,你这眼神,比敌人还凶狠!” 谢景墨心想。 等日后上了床,你自然就知道我多凶了! 不过表面上笑嘻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听你的。” “你没了我可以,但是我没了你不行。” “你不是说了你自己在这几年的经历么?要不,你听听我的?” 云昭站起身,觉得这人嘴里说做朋友,可眼神一点也不纯洁。 她懒得跟他瞎扯,“不用了,我困了,睡觉。” 谢景墨嘿嘿的走过去,坐在她床沿的地上,说:“那你当听个睡前小故事,我不说那肉麻的,我给你说说我怎么大败匈奴的,如何?” 云昭其实现在已经不那么困了。 她点点头,“行,不过如果说的不好,我就让你出去。” 谢景墨笑了一下,“上赶着还不是买卖了,行,我的睡前故事,你之前不是听过么?说的特别好!” 谢景墨就开始哄睡服务了。 云昭侧着身子,身上盖着凉被,手枕在脸颊下,听着谢景墨眉飞色舞的说故事。 谢景墨很会说故事。 一点小破事,他能绘声绘色的给你说半个时辰,云昭偶尔问一点小问题,谢景墨能拓张出十几个小故事来。 云昭听着谢景墨低沉的声音,混杂着外雨滴打落在芭蕉下。 啪啪啪的声音。 一点一点的合上了眼睛。 睡梦里。 谢景墨夸张的笑起来,然后—— 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幕城延去而复返,站在门口。 黑沉着一张脸,攥着拳头,恨不得冲进去。 被福海抬手拦了一下。 "摄政王,太后在里面听故事,您现在进去,不合适。" 幕城延的脸色更沉了。 福海直了直腰背,又说:“您总是这样,走了再回来,可您或许也应该明白,从您走的那一刻,位置就空出来了,您既然选择了就,就不应该怪别人后来者居上,也不应该怪有人坐了那个位置。” “您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可您不知道,有人愿意一直站在门口等,等一个机会。” “摄政王,您是个体面人,有些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是算了数的,既然是敌人了,您深夜再站在这里,我觉得就不那么合适了。” 福海对外喊了一声,高副将匆匆进来。 “幕城延,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太后寝宫,你不合适来,”高副将抬手,“麻烦你离开,惊动了太后,大家脸上都难看。”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福海,高副将。 又看了眼烛火灼灼的房间,谢景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纂紧了拳头,低头走进了雨幕中。 余相撑着伞,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幕城延。 幕城延冷冷的只丢下一句,“我跟你合作!” 第337章 疯了?! 余相笑了一下,很得意,又颇有几分自信。 像是早就料到了,云昭不会跟幕城延走。 “幕城延,你放心,跟我合作,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余相笑着说,“梁王上位时,我会让他把云昭赐给你。” 幕城延听完,凉凉的看了一眼余相。 而后,没什么情绪的抬步离开。 等人走远了,随从低声问余相,“老爷,这人这么嚣张,您还跟他合作?看他脸色?您可是当朝丞相!” 余相闻言,扯唇冷冷一笑,不太在意的摆摆手。 “嚣张又如何,还不是过不了情关,这样的人看着最坚硬,可也最不堪一击,人呐,有什么都别有期盼,何况期盼的人还对你毫无情谊。” 随从说:“不会吧,这可是优秀无极的摄政王,太后也看不上么?” 余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情爱这个东西,不可说,说不清啊。 次日。 太医来说小皇帝的病情因为服用了云昭给的还魂丹,情况和缓许多。 于是,余相只能把注意放在这一次的春闱上。 只不过,末尾的时候,不甘心的说了一句:“皇上如今病况瞬息万变,还是需要早早立储。” 被谢景墨一句,“这么心急?不知道还以为你盼着皇上死。” 谢景墨这话一出,云昭威严的视线压过去,余相立即跪下,高声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久久没有说话,朝堂上众人低头许久不敢说话,不少大臣后背瞧瞧的湿透了。 谢景墨又说:“太后,这次春闱,臣想要设立更严密的监考制度。” 这话一出。 跪在地上的余相眉头狠狠一皱! 更严密的监考制度?! 疯了?! 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这次春闱,让余氏二十四为子孙后辈入朝为官。 这些年,靠着他之前设计的一套作弊流程,他已经顺利的往朝堂中送入三十二位余氏子孙,八十九位心腹如朝,如今这一批里头,就有他的长孙余涅。次孙余飞,哥哥的孩子余杰。 这三人,准备的是状元,榜首,跟探花的位置。 如今谢景墨居然说要改变监考制度?! 那怎么可以! 余相立即皱眉,他跪在地上还没起来,深深的说:“太后,臣以为不妥,监考制度是先帝设立的,并且一直沿用,具有较为完善的流程,如今春闱在即,改变科考制度,恐怕其中会有纰漏,科考是大事,万万要稳妥为上。” 余相说完,给站在一侧眸色冷漠的幕城延递了个眼神。 幕城延没什么表情的上前,“太后,臣觉得,余相说的对,臣作为本次的主考官,余相作为副主考官,对本次春闱负责,也需要更稳妥的准考制度作为基底,这就好比临阵换将,对于学子们是有很大影响的,臣也不同意更换监考制度。” 幕城延这话一出。 朝堂上一些余相党羽也上前符合。 云昭当然知道余相打着让春闱变成自己家族跳板的算盘。 她拧眉,看了眼朝堂下的其余众人。 大家都低着头。 唯有谢景墨,他说:“科考是选拔人才的考试,这点变通都会影响到学子,那也只能说,那些原本可以选拔上来的人,是因为规则的疏漏,才得以选拔上来,臣觉得,真正的人才,即便更改了监考制度,他们也一定能够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站到太后的面前来,站在我朝的百姓面前来!” 余相闻言,立即皱眉,怒道,“谢景墨,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规则的疏漏!” 谢景墨轻轻一笑,“我不过随口说说,丞相何必羞恼,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因为我说对了,破坏了丞相的计划,才让丞相愤怒至此。” “谢景墨,”幕城延淡淡站在一侧,“慎言。” 幕城延还要再开口,云昭先一步缓缓道,“谢将军这里不是战场,站着的,也不都是你战场里的兄弟,别开一些他们开不起的玩笑。” 幕城延:“……” 云昭说:“这件事,事关我朝学子,确实需要再考量,谢将军这个监考提议是你提出来的,你可有可行计划?若只是嘴上说说,那可别怪哀家赐你胡言乱语之罪。” 谢景墨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太后,请看,这是臣起草的新的监考制度。” 云昭点点头,又说:“福海,你收着,等哀家下朝之后再看吧。” 福海过去接。 云昭问,“爱卿还有事么?无事退朝。” 余相刚要开口。 云昭已经站起身,福海拂尘一甩,“退朝!” 余相:“……” 幕城延:“……” 宫外凉亭。 幕城延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前几日还笑的张狂的余相,笑不出来了。 怒的一张老脸涨红,“你今天可看见了?那两人一唱一和,唱戏给我们看呢!” “太后表面上似乎看着不太重视谢景墨的谏言,可又收了那张纸,两人你一个眼神来,我一个眼神去,配合的多默契啊!” 余相气呼呼的,“不亏是一个战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默契,恐怕也只有多年的夫妻才有!” “幕城延,这一次的春闱对我余家,对于日后梁王即位的铺垫很重要!你一定要想办法,别让谢景墨那个狗屁监考制度设立!” 余家这两代人,靠着余相的地位,在京城那可谓是执手遮天了! 春闱的选拔关于余家的核心利益,一步都不能退! 更换监考制度? 就余家那几个好吃懒做,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明白的傻子,别说科考了,就是放到那个私塾里,都是垫底都不配的存在。 真要是凭借着实力去考,街头上的狗都考中了,他们还没中呢。 余相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见谢景墨一直不说话,余相皱眉,“幕城延,云昭跟谢景墨在朝堂上眉来眼去,你能忍?” 幕城延眸色沉沉,“你用不着对我用激将法。” 余相讥讽扯唇,“怪不得云昭说跟你不是一路人,有谢景墨这个贴心人为她冲锋陷阵,你可不是跟云昭不是一路人么。” 第338章 为何忽然要跟我讨论? 话音刚刚落下。 这听见“砰!”的一声,幕城延一圈砸在了桌面上。 幕城延当晚进宫。 福海站在门口,表情冷淡的说:“抱歉,摄政王,太后出去散步了。” 云昭是有这个习惯。 他问福海,“去了哪个宫里。” 福海说:“没在宫里。” 幕城延立即皱眉,“什么?!出宫了?你们让她一个人出宫?” “那当然不是的,”福海笑咪咪的说:“谢将军跟高副将陪着,您就不用担心了,您若有什么事,可以先交代奴才,等太后回来了,我可以转——” 告字还没说完。 幕城延转头就走。 福海在后头说:“摄政王,太后今日高兴,希望您别过去扫兴了吧。” 幕城延的眸色沉下去。 他们今日在朝堂上起了争执,她却依旧高兴? 在云昭的心里,是半分都没有他幕城延么? 幕城延大步往外走,心里除了不甘心,还有更多的愤怒。 在评书馆里看见三人的时候,幕城延眯起了眼睛。 云昭一席男装打扮,笑眯眯的听着评书,高副将站在门口,只有谢景墨陪在身侧。 云昭听着台上评书,忽然,谢景墨起身,低声对云昭说:“我出去给你买糖葫芦。” 云昭看着台上说书人,笑着跟谢景墨点了点头。 谢景墨走的时候,把高副将招呼到了身边。 然后往外走,经过幕城延身边的时候,直接一把把人带走了。 “有事?”谢景墨没走远,站在街角处,嘴上跟幕城延说话,视线一直落在云昭的身上。 倒不是怕云昭身份暴露。 云昭是个很有规矩的人,出了宫门,不许她去的太混杂的地方,她不会去。 乖的很。 只不过,这男装扮相太俊美,已经吸引了好几个姑娘叫随从来问是哪家公子。 其中居然也还有男子来问。 他自然要看紧一些。 幕城延烦躁谢景墨的眼神一直落在云昭的身上,他冷冷的说:“你知不知道,云昭的身份不能随意出来,若遇上危险,你负责吗?!你负责的了么?!” 谢景墨抽空看了一眼幕城延黑沉沉的脸,说:“我负责,出事了我来负责!” 朝堂上争执,云昭烦恼的很。 好好一张漂亮小脸,垮成什么了。 别人不心疼,他心疼! 只好把人骗了带出来,有不敢去太热闹的地方,只能带着这清闲处来松快松快脑子。 幕城延的脸色更难看了,“谢景墨,你以为,谁的人生都跟你一样胆大妄为!你走开!我要去找她回去!” 谢景墨皱眉,抬手一拦。 幕城延眉头压的很低,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幕城延,“谢景墨,别逼我在大街上对你动手。” 幕城延说完,抬手一挥,身后的随从从腰间抽出冷刀。 谢景墨皱眉,当街闹事,最后烦的还是云昭、 他领着那随从,往巷口走的时候,随手扯着幕城延的衣领一起走了。 云昭转头看出去,街头买糖葫芦的小贩正递出去一串糖葫芦给一个小孩。 过了一会儿。 那小孩走到云昭跟前,“姐姐,刚刚一个哥哥叫我给你的。” 云昭接过那串糖葫芦,问,“哥哥呢?” 小孩舔了舔糖葫芦,说:“哥哥说,他去买云片糕,让我在这跟姐姐一起等着吃。” 云昭冲那孩子笑了笑,点头继续听书评。 书评快结束的时候,谢景墨才回来的。 白嫩的云片糕还热乎乎的,云昭跟小孩吃的眯起了眼睛。 在外头吃了晚饭三人才回去。 云昭进屋休息的时候,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一直放在身后的手背,“你手怎么了?” 谢景墨看了眼,“没事。” 高副将皱眉,“真没事?那你给我看看?” 谢景墨随意的抬起手,“看到了,”又放下,“没事,被刺了一刀,不是什么大问题。”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手背上的细痕,说:“确定没事?是幕城延那个随从干的吧?我跟你说,别小看幕城延那个随从,他那个随从的冷刀听说是特殊兵器制成的,一小小的一个划痕,就能够让筋骨断裂,无法恢复,杀人无无形。”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的房间。 甩了甩手,“知道了,别唠叨,也别跟她说,不是什么大事。” 高副将十分不放心,“不行,你去李太医那里看看吧,你这是拿剑的手,可别真出什么事。” 谢景墨不去。 高副将把人推着走。 夜渐渐的深了。 云昭翻了个身,看着窗户,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 她起身盯着窗户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落后,才又折回床上。 福海听见动静,揉了揉眼睛,“太后,怎么还没睡么?明日要早朝,现在时辰不早了。” 太后点点头,盖上了被子,缓缓闭上眼睛。 心里一个问号。 从谢景墨回来开始这么久了,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守夜,今夜怎么了? 外头的天渐渐亮了,云昭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被扯进了睡梦中。 次日。 云昭上朝的时候才看见谢景墨。 朝堂上,余相旧事重提,依旧反对改革新的监考制度。 谢景墨据理力争,云昭探究的看了他好几眼,并无察觉任何异常。 幕城延站在一侧,没什么情绪样子,由着余相跟谢景墨争论,余相给他递了好几次眼神。 他都当做没看见。 云昭觉得这很诡异。 下朝之后。 云昭站在台阶上,看见谢景墨匆匆往外走的背影。 福海要喊的时候,谢景墨已经走出去好几百米地了。 福海疑惑的对云昭说:“谢将军怎么了?怎么今日走这么快。” 幕城延幽幽从身后出来,“云昭,” 云昭扭头,看向幕城延,“有事吗?” 幕城延说:“待会儿有空么?我去你那里跟你探讨一下新的监考制度。” 云昭眉头微微的皱起来,“你说……新的监考制度?” 幕城延一直跟余相站在同一个战线,前几日还说,新的监考制度有碍春闱顺利举行。 今日居然变了说辞。 “你不是觉得,新的监考制度行不通么?为何忽然要跟我讨论?” 幕城延说:“我觉得太后说的很对,新朝需要有新的制度,这没有毛病,我觉得应当支持。” 云昭疑惑不解。 往自己宫里走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头去看。 谢景墨已经走了。 瞧不见半分背影。 第339章 给你一巴掌要不要? 御书房。 幕城延滔滔不绝,他在朝堂多年,很多东西,确实是懂的。 下头人的小动作,也是懂的。 他在谢景墨计划的基础上,完善了许多细节,让整个监考制度看起来无懈可击。 云昭听着幕城延的计划,脑子里闪过谢景墨离开时的背影。 “云昭,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云昭回神,直了直身子,“没有,挺好的。” 幕城延点头,“嗯。” 接下来御书房内陷入一大段的空白沉默。 幕城延许久后才开口,“我今晚会再细细琢磨一下,还有哪里有需要补充的细节,明天朝堂上,我会提出这个计划。” “为什么?”云昭不解。 幕城延笑起来,显得温和,不见从前的阴戾,“什么为什么?” 云昭看着他,“为什么忽然改口,我需要一个理由。” 幕城延嘴角勾笑,“因为我觉得这个一个挺不错的计划,再者,即便我阻拦有用么?你虽然表面没表态,可是,你内心里是已经做了决定的,不是么?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顺水推舟,当做送谢景墨一个人情,有什么不好?太后为何反而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还以为,我计划周密,你会觉得轻松许多。” 云昭在这段话之后,安静好久。 “你跟谢景墨,做了什么交易吗?”云昭这句话说的肯定句。 幕城延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 他跟云昭在烛火中对视许久。 幕城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跟云昭就总是这种状态。 言不由衷。 也相顾无言。 早在云昭说:“那我们就做敌人之前,”这种状态就已经持续很久了。 “你觉得我跟谢景墨能做什么交易?”幕城延把监考制度的纸放到一边,喝了口茶,“还是你觉得谢景墨今日下朝,没有跟你回来,你觉得不适应,所以把这种不高兴的情绪释放在我身上来?” 云昭沉默。 幕城延又喝了口茶。茶杯碰到杯壁,发出卡的一声。 幕城延说:“云昭,”他转头,直直的看着云昭,目光真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我也从来不觉得,支持你需要什么理由跟借口,或者需要跟谁做任何的交易,我刚刚说了,这就是一个顺水人情,怎么?你不乐意接受?” 云昭:“不是。” 幕城延点点头,他有些遗憾的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以为,今天我做了这番筹划你会高兴,我们至少可以坐在一起,和平的吃一顿饭,却没料到,这也成了奢侈,”幕城延语气沉重,“云昭,我对你很失望。” 幕城延说完,抬步离开。 云昭因为这些话,陷入了沉默跟自责中。 夜晚,凉亭里。 福海低声对云昭说:“上位者,不是您对别人心狠,就是别人对您心狠,太后,您什么都好,唯一一个缺点,心太软。” 云昭低低一笑,看着天上的明月。 她也曾跟幕城延推心置腹,在这月色下笑着,欢乐过。 如今走到这样的境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负的责任多一些。 高副将从门口走进来,对云昭说:“昭昭,景墨说他今晚不进来了。” 云昭蹙眉看过去。 高副将解释说:“景墨说,林副将找他喝酒,估计会很晚,宫里下钥早,今夜无事,他就不违反宫规了。” 福海在一边听了,捂着嘴小声的笑,“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从谢将军嘴里说出来的呢?他还怕违反宫规啊?” 估计这天下之中,违反宫规最多的人,就是谢景墨了。 高副将也笑,“不知道,估计有什么事跟林副将说吧。” 福海跟着笑。 云昭就问,“你看见谢景墨了?他亲口跟你说的,还是随从跟你说的,” “他自己说的啊,”高副将不懂云昭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我还跟林副将一起喝了两杯呢,怎么了?” 云昭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一些,“没事。” 次日上朝。 幕城延在朝堂上提出了改革监考的新制度。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他站在低下挑眉跟自己笑。 云昭昨夜提着的心,松了一些。 散朝后。 谢景墨跟之前一样来找云昭。 云昭上下扫了他一眼,并无异常。 谢景墨挑眉看她,说:“这次的春闱,我一定替你好好把关。” 云昭点点头,又上下看了他一眼。 谢景墨压低了声音,语调略略显出调戏,“看什么呢?这大白天呢。” “怎么?太高兴了,准备好好感谢我?” 谢景墨点了点自己的唇,“这里来一个。” 云昭无语,“给你一巴掌要不要?” 谢景墨就把脸伸过去了。 云昭:“……” 福海捂嘴在一边笑,谢景墨就站直了身子,故作恼怒的瞪了福海一眼,“这放在平民家里,你得喊我一声姐夫,我的笑话你都看啊?” 福海不敢看了,笑着背过身子。 谢景墨笑起来,对云昭说:“幕城延约我今晚再谈一谈监考制度细节的事情,我今晚就不进来了。” 云昭闻言,皱眉,“就你们两,还是有别人?” 谢景墨说:“就我们两吧,在我府里,没事。” 谢景墨家臣都会武,这一点云昭是知道的,她于是点头,说:“嗯。” 谢景墨摆摆手就走了。 福海笑着也跟谢景墨挥手。 云昭站在太阳下,偏头问了福海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谢景墨有些异常?” 具体哪里说不上来。 但是,就是有些不对劲。 “没有啊,”福海疑惑的看着云昭,“不是跟之前一样么?再说了,要是有异常,怎么还能上朝呢?” 云昭闻言,点点头,转身走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谢景墨已经走远了。 那一日,城内风大,大风将衣摆吹的很高。 云昭一直盯着谢景墨的背影看。 直到最后,他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 云昭眨了眨眼睛。 福海在一侧笑着说:“太后这是想将军陪着对吧?这不是春闱是大事么?挑选好的人才,也是百姓受益的大好事,改革监考制度,日后就不会任人唯亲,谢将军是为了太后,在努力让朝堂变得更好呢。” 第340章 做人应该有点进退的自知之明的 云昭“嗯”了一声,抬步往太后宫里去。 晚上,云昭吃饭。 福海在一旁叹气,“谢将军不来,都没好吃的了,天气热,好像吃新鲜的莲子桂花羹。” 高副将说:“那还不容易,我给你做。” 福海摇摇头,“那算了,谢将军做的好吃,你做的不好吃,涩涩的,口感差好多呢。” 高副将点头,“那是,你可不知道,谢景墨为了这莲子羹专门跟人请教过的,看着简单,过程繁琐的很,之前是天气热,他见云昭吃的少,特意去学的。” 福海点点头。 对话在外头知了声中一点点的浅下去。 云昭撑着下巴,觉得眨了眨眼睛。 余光间外头有人走进来,福海惊喜的转头,云昭也缓缓转头。 然后,看见幕城延走了进来。 福海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浅淡下去。 云昭倒是没多意外,她坐直了身子,看着门口的人走进来。 “不是说,”云昭视线往幕城延的身后移了移,“你晚上要跟谢景墨谈事么?” 幕城延点头,“对,这不是还没到晚上么?谢景墨说,他回府换套衣服,我就先进来。” 云昭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 “有事?”云昭淡淡问。 幕城延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栗子来,“外商带来的,瞧着不错,你试试?” “知道你喜欢吃,”幕城延把一小袋子的东西递到云昭的面前,“别人给了一些,特意给你送来。” 云昭看着眼前的小袋子,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幕城延嘴角的笑意在这沉默中,一点点的凝固。 “不是余相给的。”幕城延说。 云昭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直白的说:“幕城延,你说过,做敌人的不是么?” “我不喜欢敌人不敌人,朋友不朋友的,虚以为蛇我也不喜欢,我这个人比较直接,你知道的,所以有些话说的也直接,希望你别介意。" 当然了,介意的话也没办法。 幕城延看着云昭,许久后,才点点头,“嗯,是,一段关系,朋友不朋友,敌人不敌人的,也没意思。” 幕城延说完,转头就走了。 走出去好远后,高副将惊愕的看着云昭,“你……怎么忽然这样果决了?” 云昭看着眼前的小红布袋,打开后,吃了一个栗子。 接下来—— 就是争储了。 杀人无形的战场,她不希望幕城延对自己留情,也不希望自己对余相党羽留情,一段关系犹犹豫豫的,只会影响彼此。 如果幕城延已经确定了立场,他们也没有必要多余的寒暄。 就像她自己之前说的。 要吃什么,她让人去准备。 要穿什么,一声令下,也有人千里单骑去采买。 她已经不是因为一个小东西,就会心软的云昭了。 云昭觉得可惜,但是并不后悔。 福海跟高副将对视,觉得云昭似乎哪里变了。 变的更坚定了。 云昭吃完饭后,对高副将说:“你去找一找谢景墨,他这个时候非常重要,不能有闪失。” 谢景墨气性桀骜,真要是出点什么,真就麻烦大了。 高副将点头出去了。 福海低声问云昭,“您真的要扶持谢将军做皇帝么?” 云昭点头,“怎么了?” 福海说:“可我觉得,谢将军根本没想做皇帝,我觉得从他的行径看,他似乎更希望您来做这个高位。” 云昭摇头,“他就是怕我走,实际上,这个皇帝本就属于他。” 如果没有当初太后的偏心,谢景墨这个太子如今已经顺利即位。 再者说了,在云昭心里,谢景墨适合做皇帝的,他心里有百姓。 把位置给她,她很安心。 云昭说完,就瞧见福海在看自己。 云昭疑惑,“怎么了?” 福海笑起来说:“你原来知道,谢将军怕你走啊?” 云昭点头,“这不是很明显么?” 幕城延从宫里出去,谢景墨等在宫门口,问,“给了吗?” 幕城延紧皱的眉头在这一刻松开,“吃了,我说让人特意从外商处买来的,她很高兴。” 谢景墨松了口气,“高兴就好。” 幕城延嗤笑一声。 他最讨厌谢景墨这幅德行,想要就要,想争就争,端着一副情胜,不求回报的姿态给谁看? “嗯,她高兴的很,我走的时候,还让吃小厨房里刚刚做好的酸鱼,我说有事,她恋恋不舍的让我明日再去。” 谢景墨闻言,心紧了一下。 “那…她问我了没有?” 幕城延:“没有。” 谢景墨:“哦……” “哦,她交代了一句,”谢景墨因为这句话抬起头来,眼睛蹭亮,而后,他听见幕城延说:“云昭让你早一点跟我谈完,别耽误我休息。” 谢景墨的眼神瞬间晦暗,“只说了这个吗?” 幕城延说:“你也知道,她没那么爱说话,不过我说了,做敌人,做朋友什么的,对我们都不合适,现在暂且不定义关系,日后自有分晓,她同意了。” 幕城延还说:“这一次的监考制度细节,她说交给我把握就行,你从旁协助我,另外,让你收收性子,别那么冷傲,会耽误我做事。” 谢景墨有些不信,“她会说这些?” “不信?”幕城延淡淡,“不信你自己进去问她。” 谢景墨:“……” 幕城延说:“行了,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早些休息了。” 谢景墨看着幕城延嘴角的微笑,没什么情绪的转头离开。 才不过走了几步。 幕城延忽然在后面说:“谢景墨,说到底,你们是过去式,而我,还有机会,你应该明白的,你过去的事情,云昭不会原谅,而我,曾经在她最难的时候,陪着她,对于云昭而言,我在她心里永远有一份不可磨灭的位置,所以,你如果聪明,真的为她考虑,就少去找她。” “毕竟……”幕城延拖着音调,若有所指,“你如今对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丝毫益处了。” “她是个重感情的人,若知道了,也只会可怜你,谢景墨你可以依仗这份可怜肆意妄为,可你要让云昭继续委屈吗?做人应该有点进退的自知之明的。” 第341章 异常 谢景墨在昏黄的烛火中抬起头来。 一双漆黑的眸子黑沉沉的。 谢景墨手放在膝盖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幕城延一脸的运筹帷幄,他知道,谢景墨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在等。 等他亲口说放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头的街上已经没有了喧闹的声音,周围寂静一片。 只剩下风声。 幕城眼见谢景墨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放在膝盖上的手,“照顾好她,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谢景墨咬牙切齿的说。 说出这些话,谢景墨长久以来挺直的背似乎不可抑制的微微弯曲。 最后,他在幕城延揶揄的眼神中站起身。 幕城延笑起来,“你知道吗?每一次我去云昭那里,福海都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他觉得我配不上云昭。” “因为福海觉得,我放弃过云昭,一个放弃过爱人的人,就不配在得到爱。” “谢景墨,你一直觉得自己从未放弃过云昭,你觉得你在这一点上胜过我,可如今呢?你不是也一样放弃了她?我跟你之间,没有区别了,你觉得,云昭原谅你么?” 幕城延执狂的笑起来。 他很得意。 他觉得自己跟谢景墨再也没有区别了。 他在云昭面前,在高副将,福海,谢景墨面前,可以理直气壮了! 幕城延微笑看着谢景墨离开的背影,扯唇笑出了声。 高副将坐在幕城延的门口等谢景墨出来。 远远的就听见幕城延猖狂的笑声,夜里很安静,那笑声听的人刺耳。 高副将蹭的一下站起来,问谢景墨,“怎么回事?” 谢景墨往外走。 高副将扯了他一把,手握在了谢景墨的手腕上,谢景墨应激反应很大,一下子就甩开了他。 高副将都愣住了。 “你……怎么了?” 谢景墨放下手,眸色冷淡,“没事。” 高副将没心思纠结这个事情,指了指幕城延里头,“他笑什么?而且,你们刚刚在里头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那么说?” “你为什么跟幕城延说,照顾好云昭?你为什么自己不照顾?” 谢景墨眸色戾气很重,他往自己的将军府里走,“没什么,聊天么。男人之间吹吹牛,没什么大的妨碍。” 高副将怎么会相信。 “你从来不会那么说话。” “也从来不会拿云昭来吹牛。” “当初边塞军中,有人就说了云昭一句闲话,差点被你用军棍打死!谢景墨,我们是兄弟,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谢景墨不厌其烦,“我说了,没事,就是说着玩的,你也知道,我一直讨厌幕城延。” 高副将盯着谢景墨的侧脸。 “你真的没事?” 谢景墨站直了身子,摊开手,“你看,我有什么事?” 高副将上下看了谢景墨一眼,视线在刚刚甩开自己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 “你出来做什么?”谢景墨往自己的府里走,“宫里头事情,你别来跑我这里来。” 高副将也跟着进门,说:“不是担心你么?你最近也不去宫里,幕城延今天还去宫里了,瞧着一副好跟云昭重修旧好的样子,你不担心啊?” 谢景墨眸色沉了一下。 高副将看见了,就知道谢景墨是在意的。 他略略松了口气。 “云昭说了,最近时局紧张,你是重要人物,让你小心,让我来护卫你。” 谢景墨也没多说,点点头,回了房间。 高副将盯着谢景墨的背影,眯起眼睛。 他转头抓了个人,问,“你们将军,最近可有什么反常的?” 下人摇头,“没有啊。” 高副将松开那人的手,抿了抿唇。 之后,他有陆续问府中其余的人,还有管家,可是他们都说没有。 高副将却不相信。 云昭都发现异常了,他在边塞跟了谢景墨那么久,当初太后威逼,谢景墨也只是跟临城做了交易,从未说过放弃。 如今形势大好。 谢景墨这么可能说放弃? 可高副将实在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他连夜回了宫里。 云昭撑着头无聊的看书,高副将喘着气就来了。 福海给他端了碗水,“我天,这都跑成什么样了,怎么了?” 云昭皱眉,看他,“谢景墨出事了?” 高副将大点头,“对!我觉得是出事了!” 福海着急的跺脚,“出事了就是出事了,没出事就是没出事,怎么叫,你觉得?” 福海看了眼云昭,转头对高副将说:“如今谢将军关乎日后立储大事,你千万说清楚,别让太后着急了!” 高副将迅速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然后飞快的把今天整个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我感觉是有点反常。” “可是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高副将看着云昭,说:“云昭,你说呢?” 云昭也觉得不对劲,但是确实一下子说不出来,于是她对高副将说:“你先去谢景墨那里吧,明天让他下朝之后来见我。” 高副将点点头,猛喝了一口水就又走了。 次日。 谢景墨从房间里出来,高副将站起来,刚要跟谢景墨说云昭交代的话。 就见谢景墨脸色苍白,高副将皱眉,“昨晚没睡好?怎么脸色这么差?” 谢景墨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高副将说:“太后说,让你下朝了去找她。” 往日这种时候,谢景墨一定高兴的很,眼巴巴的,像是吃到糖的孩子。 可这一天,他却只是点点头,说:“我看看有时间就过去。” 高副将震惊了。 他看着谢景墨,“你什么意思?” “太后召见,你有时间就过去?” “谢景墨,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最近云昭对你好一些,你就又开始作了是吧?” 谢景墨无语在饭桌前坐下,“神经。” “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个情况?” 谢景墨说:“春闱就要开始了,事情特别多,我总要处理好了,才好找云昭汇报,这不对吗?” 在口才方面,高副将压根不是谢景墨的对手。 谢景墨这么一说,高副将想了想。 “也对,那你处理好事情,早些过去。” 谢景墨吃了口馒头,“嗯。” 第342章 看来,我并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谢景墨答应了下朝会去云昭的宫里。 高副将就不麻烦在门口等了。 直接去了云昭的宫里。 结果,下朝了,云昭都把当天的奏折批改完了,谢景墨还没进来。 高副将跟福海出去找。 怎么也找不到人。 高副将只好去门口问,守门的侍卫说:“谢将军吗?一下朝就出去了啊。” 高副将拍了拍大腿,猛的往外走。 福海只好回去禀报。 云昭沉了沉眉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谢景墨没来,幕城延倒是来了,带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食。 云昭放在午餐的时候跟幕城延一起吃了。 “谢景墨最近有点忙,”幕城延说:“他很关注这次春闱的事情,劳心劳力,确实难得。” 福海站在门口,都转头看了眼幕城延。 这是这么久以来,幕城延第一次说谢景墨的好。 还说—— 确实难得? 幕城延吃了饭就走了。 高副将还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了深夜,高副将才急匆匆的回来。 “云昭,景墨说他今天就不进来了,他府里去了好多之前监考过的官员,他正一一跟他们询问春闱时需要注意的事情,跟考生们的需求呢。” 高副将比划了一下,“人好多,堂内都站不下,好多人在外头等呢,景墨怕你等久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还说,等过几日,事情都处理登记好了,再一起来跟你汇报。” 福海站在一侧,看了眼云昭的侧脸。 跟高副将抱怨,“这事情再急,也先来禀报太后啊,怎么做事这么没有章法呢?” 高副将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在外头瞧着,景墨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可认真了,反正过几日人就会进来,昭昭没事哈,我替你看着他,不让他出问题。” 之后的几天。 谢景墨都说忙。 云昭也没再让他来汇报事务,只说让高副将保护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 谢景墨带着厚厚的规章监考制度来见云昭。 云昭上下看了他一眼,一个月不见,瘦了许多,不过看着挺精神的。 云昭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淡淡的打开谢景墨递上来的监考制度,说:“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准备踏进我这慈宁宫了,自己就能把监考这事给办了呢。” 谢景墨低着头,扯了一下唇,“来,事情办好了,我肯定来。” 云昭看了他一眼,低头看手里的监考制度。 谢景墨确实用心了。 请教了很多之前的考官,弥补了之前许多漏洞。 还实地考察了考学场地,杜绝了考生作弊的可能。 最后还跟众多考生明察暗访,知道了他们作弊的一些技巧。 从方方面面的杜绝了所有舞弊的可能。 这样一份沉甸甸的东西,云昭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谢景墨笑了笑,“许久没过来了,我去小厨房做点好吃的给你,”说完就去了小厨房。 福海站在一边说:“还是那个谢将军嘛,一点也没变,应该没出什么事,有的人就是做事情比较认真,一做事起来,就废寝忘食,只要事情做好了,就放松了。” 云昭闻言,忍不住嗤了一声。 谢景墨绝不是这种人。 他是个从里到外都直接到不能直接的人。 心里有什么事,都憋不过明天就要来跟她说。 这一次,这么沉得住气,一定是有很严重的事情。 具体什么,云昭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谢景墨今天会跟她说。 云昭于是也不着急,低头看眼前谢景墨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东西。 饭点的时候,谢景墨给云昭倒酒。 云昭没喝,他也不介意,自己喝了一大口。 等云昭吃的差不多饱了,他才放下筷子,缓了很久,说:“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云昭吃着谢景墨煮好的毛豆,“你说。” 谢景墨说:“我不想当皇帝了。” 云昭拿着毛豆的动作顿了一下。 而后,在室内烛火通明的光里看着谢景墨。 “你说什么?” 谢景墨艰难的停顿了很久,避开了云昭的视线,“我说,我不准备当皇帝了,所以,你改一改你的计划。” 云昭吃了口毛豆,咸香味很浓。 她表现很平静,“给我一个理由。” 谢景墨沉默了半天,“没有理由……就是……忽然不想做了,觉得……没……没什么意思。” 谢景墨不敢抬头。 他知道,云昭此刻一定在看着自己。 那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此刻一定满是失望。 可是……他没办法啊! 云昭很淡的点点头,“你想清楚了就行。” 谢景墨猝然抬起头,跟云昭淡然的眸子对上。 云昭说:“我希望,你是认真思考过,觉得不想当这个皇帝,所以才放弃的,谢景墨,当年在边塞,你曾经为此苦闷过,你没多执着,可多年被当做太子培养,后来一脚踏空的滋味,你没细说,但是我很清楚,这里面是有遗憾的,如今你说,你不想做皇帝了,我希望,你这个决定只是因为你自己,而不是有什么其他的苦衷。” 云昭的眸色在烛火下显得真诚而直接,“我们之间经历过许多,我自认为,还算了解你,你不是个朝令夕改的人,如果你觉得我可以被信任,我还是想听一听你的理由。” 一个能够在一个月内,做出这么周密的监考制度的人。 或许不一定执着高位。 但是一定是希望能够做出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来的。 谢景墨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许久后,他说:“没有理由,我就是忽然觉得这其中责任太大,我承受不了,我不想……” “嗯,”云昭笑了一下,“看来,我并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云昭停顿了几秒,“没关系,我尊重一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你既然说你不想做,那就不做。” 云昭说完,起身走了。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身影,许久没有眨眼。 福海在一旁着急的很,低声对谢景墨说:“谢将军,你为什么啊?太后最近一直在为你铺路,你不知道,她在这其中,耗费多少心思,一句你不想,就算了?” 谢景墨低着头,眸色里满是痛苦。 第343章 你不信任我 他当然知道云昭最近很辛苦,可是—— 他没办法啊! 谢景墨起身,快步离开。 福海怕云昭难过,又匆匆进了养心殿去劝。 结果刚一进门,就听见云昭说:“饭桌上的那盘毛豆,给我端过来。” 福海匆匆去拿。 云昭眯起眼睛,拿起一颗毛豆。 福海哎呦了一声,“太后,你还有心思吃这个,赶紧想想办法啊,这小皇帝危在旦夕,谢将军要是不做这个皇帝,那你这个太后,多危险啊,日后若是梁王做这个皇帝,可怎么是好?” 云昭撑着头,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监考制度。 “能这么是好?我是太后,再换是个皇帝,我也是太后,难不成还有皇帝废了太后的?” 福海于是问,“谢将军不当皇帝,您一点都不着急?” 云昭说:“着急什么?当皇帝的又不是我,”这是实话,云昭之前只是觉得,谢景墨合适,但是如果他不愿意,云昭也不勉强。 再说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她才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不爱做皇帝拉到,爱谁谁。 云昭吃着毛豆,对福海说:“把这个监考制度公布出去,跟下头的人说,以后就按这个走。” 福海说:“好,”他俯身拿起桌面上的文书,结果—— 才刚刚拿起来。 云昭就皱起了眉头。 她声音沉沉的说了句,“等等。” 福海不解的转头,“怎么了?” 云昭看着这文书上的字,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 不是谢景墨的字。 次日上朝。 谢景墨一直在等云昭颁布新的监考制度。 结果等到散朝了,云昭还没颁布。 谢景墨只好去找云昭,“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完善的么?” 云昭点点头,“是。” 谢景墨立即紧张起来,“什么?” 云昭又说:“我回头会找人看看的,等一切稳妥了,自然会公布,你别急。” 云昭一句别急,过去了五日。 谢景墨又来慈宁宫找云昭。 那日下雨,云昭坐在凉亭里看书,见谢景墨来,也没多惊讶。 只说:“有事?” “那新的监考制度,可以跟我聊聊么?我看看哪里需要改,我改改。” 云昭看着书里的文字,“不用,我日后会叫人一起来查看的,你别急。” 这一句不急,又是五日。 谢景墨急的都上火了。 脚步匆匆进了慈宁宫。 福海说,太后去城门楼上了。 谢景墨又匆匆赶过去,那一日风大,吹的云昭的衣摆扬的很高。 云昭身子单薄,看着让人担心,总觉得好像下一阵风就能够把人吹走。 “这里风大,怎么上这上头来了?” 云昭没看他,只是看着远处的风景。 “回去吧,别着凉了。” 云昭这才缓缓开口,“你有事吗?” 谢景墨沉默片刻,“嗯,有。” 云昭说:“你说。” 谢景墨顾忌这里风大,可云昭向来执着,他只好叫了个小兵回去让福海送斗篷过来。 然后才说—— “监考制度的事情,为什么不能与我谈?” “我是主考官,也是监考制度的拟定者,我能够最快速的落实这件事。” “你不信任我。” 这话一出。 过了一阵大风。 云昭眯了眯眼睛,而后,她缓缓转身,看着谢景墨的眼睛。 “你不是,也不信任我么?” 谢景墨刚要反驳,却顿住。 他明白过来,云昭这是让他也体验一把不被信任的感觉。 他要开口解释,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于是,顿在了原地。 云昭笑了一下,笑声短促。 “我们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了,可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谎言。” “谢景墨,虽然我恨过你,可不可否认的是,我始终拿你当可以交出后背的战友。” “如今,我们连这份信任都没有了。” “我其实有点难过。” 听见这话,谢景墨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揪住。 云昭又笑了一下,“可是,我又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世界太大了,人跟人的缘分终究是有尽头的,”福海送斗篷过来,云昭就披上去,尖瘦的小脸包裹在里头,看起来特别显小。 就好像当年,云昭刚刚进军营的样子。 云昭说:“好了,既然话到这里,日后,我们就是太后跟朝臣的关系,日后,遇见我,别叫我名字,记得叫太后。” 云昭紧了紧斗篷,迈步离开。 谢景墨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云昭那一句,“我其实有点难过,”还有云昭失落时垂下的眼。 云昭不是娇气的姑娘。 谢景墨也几乎没有听见她说难过着两个字。 如今开口了。 是真的难过了。 谢景墨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看着云昭越走越远,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站岗的小兵看见了,朝谢景墨走过去,关切的问,“将军,您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扶你下去?” 这就是个客气的说法。 堂堂护国大将军,下个城门,怎么可能需要人扶? 所以当小兵听见谢景墨说:“可以”的时候,深深的愣了很久。 谢景墨被扶着下城门的时候,云昭已经走了。 他缓缓的走在长街上,往外走一步,心里就像是被凌迟了一刀。 他走不动了。 就停在门口,他往宫内望过去。 眼睛难受的发了红。 云昭回了宫里,福海说:“太后,五日后是您的生辰,之前您都说不许大办,今年礼部说,四方太平,问您是不是办一场大家乐一乐?” 云昭说:“不用,照旧吃一碗素面就行。” 礼部的人失落离开。 上头的人太节俭,下头的人就没有油水可捞。 云昭上位五年,从未过过生辰。 生辰那日,云昭下朝回来,福海进去厨房给云昭煮了一碗长寿面。 高副将的妻子送了一份刺绣过来。 林副将送了家里常做的吃食。 幕城延送了一份里子拐里种好的栗子。 云昭统统的笑着手下了。 这些东西不贵重,可都是心意,云昭也从来不是会拒绝别人好意的人。 直到—— 谢景墨站在门口,对福海说:“太后不肯见我,这幅山海图,你替我送进去,她会喜欢的。” 第344章 上次被埋伏造成的这个伤,是吗? 边塞的时候,云昭总幻想游山玩水,后来变故多。没了机会。 如今,谢景墨便想,让这副山海图陪着云昭。 也希望这幅画在这好日子里,让云昭笑一笑。 福海站在门口,表情为难,“这——就不送了吧?”福海是真的为难。 从那日城门里下来,云昭看着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可其实心里是不高兴的。 今日来宫里的人多,说了许多好听话。 云昭表情也是淡淡的,虽然在笑,可笑意不大眼底。 这幅画要是送进去,怎么知道云昭会不会心情更差? “谢将军,真的是抱歉,太后那日说了,你们是君臣,这些客套日后就不必了,这话言犹在耳,我若违背,她会不高兴。” 谢景墨拿着这幅画,沉默的站在门口。 他很希望,给云昭贺一贺生辰的。 高副将从里面出来,看见谢景墨,无语道,“你也是的,她就是小孩脾气,你怎么也跟着闹?你之前不是都让着么?这次这么犟?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怎么了?你说明白了,她也就不气了。” 谢景墨不说话。 高副将看不得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拿过谢景墨手里的画,“我冒死,替你走一趟。” 谢景墨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高副将拿着东西就进去了。 一会儿,高副将垂眉耷脑的出来,手里拿着刚刚那副画。 谢景墨失落的接过画。 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没事,不要算了,我带回去也行。” 谢景墨说完,往慈宁宫里头看了一眼,刚要转头。 就听见高副将为难的叫了一声,“景墨。” 谢景墨转头,刚要开口问怎么了?是云昭有话吗? 可刚一转头,就看见高副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佩。 谢景墨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深深一滞。 “她说……既然没了情分,这个东西该还给你。” 这是谢景墨送给云昭的,当年太祖爷爷送给谢景墨的玉佩。 寓意长命百岁。 “云昭说……”高副将抿了抿唇,“这样贵重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日后你不必再来。” 谢景墨失魂落魄,拿着玉佩走了。 当晚。 有人夜刺慈宁宫。 谢景墨收到消息的时候,鞋都没穿好,直接往宫里冲。 一直到看见云昭完好的站在那里,谢景墨那一刻凝滞的心才算恢复了跳动。 他走过去,在火光中一把抱住了云昭。 他低哑着说:“你吓死我了!” 云昭站着没动,谢景墨的眼泪滚落下来,声音带着低哑,“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死!” 云昭沉默着。 周围的护卫举着火把,背过了身子。 云昭跟谢景墨站在了火把中间。 云昭等谢景墨过去了,才缓缓的推开他。 她的眼神清明冷静,嘴角还挂着笑,“没这个必要吧?” 说出来的话,像是猝了毒! 谢景墨眼泪吧嗒落下,积蓄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顷刻崩盘。 云昭就站在那里。 看他哭了很久。 肩膀挺括的男人哭起来很容易激发女性的守护欲,特别是谢景墨这种浑身上下充满着大狼狗属性的男人。 可云昭一动不动。 就那么看着他哭。 谢景墨都绝望了。 觉得云昭可真是心狠啊。 他都这样了,面子都不要了,她也不宽慰一句。 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说是君臣,就真的不管他了。 那冷漠的样子,叫人完全没办法接受。 可云昭不会管他是不是接受,站了一会儿,说:“那你在这里好好整理情绪,早点回去,夜深了,我就回去睡了。” 谢景墨都呆滞了一下。 什么人啊? 不会安慰一下吗? 走要走? 她那一句你好好整理情绪,就像是在说—— 你想哭就哭吧,我先走了,你哭够了就自己回去吧。 谢景墨一颗心被伤的碎了一片片。 都缝合不起来了。 云昭说完,当真转头就走。 举着火把的士兵们以为这尴尬的一幕已经结束。 结果—— 他们看见太后果决的转身,而他们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跟在太后身后。 云昭站定在慈宁宫的门口。 头也没回,“这里不是你可以进来的地方。” 这一句话像是顶头的五雷轰顶,谢景墨觉得自己都死了一遍了。 云昭爽快的很,说走就走。 直接进门了。 谢景墨:“……” 门口目睹一切,觉得自己明天会被灭口也无所谓,这八卦实在太精彩的小兵们,“……” 谢景墨要再进门。 福海只好抿唇出来拦。 谢景墨直接喊了一声,“高副将。” 高副将耷拉个脸就出来了,把福海抱走,谢景墨委委屈屈的进了慈宁宫。 走了几步,还折回去,把慈宁宫的门给关上了。 门口的小兵们:“……” 谢景墨推开云昭的房门。 云昭没睡,坐在桌边喝水。 看见谢景墨进来,只掀了一下眼皮,就没别动作了。 谢景墨在云昭的对面坐下。 很久都没有说话。 云昭不得不抬起眼看他,谢景墨眼底的猩红还在,脸上透着一股子的病态。 云昭放在桌子上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谢景墨还是没说话。 云昭看着他,问,“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说,你到底怎么了?” 谢景墨抿唇。 屋里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就在云昭不耐烦要起身的时候,谢景墨忽然动了一下。 他把右手放在了桌子上。 云昭愣了一下。 而后,便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她沉默了很短暂的几秒,而后,她抬起眼,艳丽的容颜在烛火下发着光。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没事,我看看。” 云昭坐下,谢景墨很配合的把手伸到了云昭的面前。 云昭解开他的衣袖,掀起了衣摆,上面的纱布染了红,纱布揭开,底下是一个深深的刀痕,伤口经过处理了,可依旧恐怖见骨。 可见当时受伤的时候,有多骇人。 云昭看着那伤口,顺着骨节往上方的位置轻轻捏了一下,“有感觉吗?” 谢景墨顿了几秒。 而后摇头。 云昭点点头,面色很平常,她给谢景墨把了脉。 脉象乱的一塌糊涂。 这是受了重伤之后,才会有的脉象。 “上次被埋伏造成的这个伤,是吗?你给我找画眉的那次。” 第345章 没说不让你讨公道 云昭最后用的是肯定句。 云昭看谢景墨用药跟处理伤口的姿态,问,“看的李太医对吗?他很擅长这方面,他怎么说?” 谢景墨晦涩的收回手,云昭给他拉回来,包扎好。 谢景墨说:“李太医说,伤口太深,骨头断了不要紧,但是经络也断了,勉强保持一个手部的姿态,但是,以后拿不了重物了,简单的说就是——” 谢景墨抿唇许久。 云昭却已经猜出来了。 简单的说就是,这只手的经络全断,废了。 日后,拿不起刀剑了。 我朝的大将军,手废了,日后再上不了战场了。 这成了一个笑话! 谢景墨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毁了。 谢景墨低垂着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云昭轻轻看着他笑,“我以为多大的事呢,我们治疗试试看,好么?” 多日来的焦躁,因为这句话烟消云散。 谢景墨眼睛微微泛红,他的眼底卧着黑眼圈,是这几日长久没睡觉引起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景墨觉得,云昭这句话后,他迟钝的困倦缓缓袭来。 他眨了眨眼睛,问,“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个睡觉的地方,我困了。” 往日里的谢景墨玩心极重,云昭也几乎没见他喊过什么累,如今是真的累了。 眼睛一阖一阖的。 看起来十分疲累。 云昭给他安置了睡觉了地方,他躺上去,跟云昭对视片刻就缓缓阖上眼睛睡了。 等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稳。 云昭才一点点的敛起嘴角的笑容,在位置上,静静的坐了很久。 次日。 谢景墨醒了,福海招呼他吃早饭,谢景墨周边看了一眼,问,“云昭呢。” 福海说:“在御书房,太后说了,您先吃。” 谢景墨穿戴好之后,就去御书房了,他抓来的那只画眉鸟挂在走廊上,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看见这一份热闹,谢景墨忽然就想,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去抓这只画眉。 他希望这一份热闹,可以一直陪着云昭。 云昭看见谢景墨进来,让他在位置上坐下,等呼吸平和了之后,云昭走过去,又给他把了个脉。 昨天才匆忙。 她也没细看,没细问。 “李太医的药,你在用吗?” 谢景墨点头,“在用。” 话音刚刚落下。 外头有人走进来,是福海。 福海端着茶水,无意间看了眼谢景墨的伤,手里的板子颤了一下。 上头的水晒了几滴出来。 云昭缓缓的抬起眼,看了他一下。 谢景墨低头下去,有点懊恼。 云昭又问,“觉得有效果吗?” 谢景墨“啊?”了一声。 云昭说:“李太医的药,用了觉得有效果吗?” 谢景墨想了一下,缓缓摇头。 云昭于是又问,“还有什么不舒服吗?比如睡眠不好,昏昏沉沉?气虚之类的。” 谢景墨声音压低了一点,“你说的这些,都有一些。” 高副将这个时候进门,外头天气热,他一身的汗。 进门先叫了人,转头从福海那里拿了杯水,才刚刚喝进去,转头看见谢景墨手腕上的伤,直接就喷出来了! “你……” “你……” “你这怎么回事?!”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云昭替他把衣袖拉下来,“我给你写个方子,吃两天看看。” 谢景墨:“好。” 受伤的谢景墨也太听话了,也不闹人了,很乖的坐在那里,眼神里有点惊恐。 忽然没了武功,失落的情绪会很重,惶恐再正常不过了。 云昭看着他在看自己,她很轻的对着他笑了一下。 高副将已经控制不好的鬼吼鬼叫了,“到底是谁?!谁把你的手弄成这样的?” “谢景墨,你这是握剑的手!是保家卫国的手!谁敢这么对你!” 高副将非常气愤,这比他自己的手伤了还要气愤! “你跟说,到底是谁!我要去杀了他!” 高副将大怒,“是不是幕城延?!” “我就说,他怎么会那么好心,跟你讨论什么考场的监察制度!原来是交易啊,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让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云昭?我就说我那天在门口,怎么听见他说让你别博取云昭可伶之类的,原来说的是这个!” 高副将怒的脸上青筋凸起! 质问谢景墨,“你是不是答应他了?所以之前那副死样子!”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不可能放弃云昭!” “幕城延这个狗贼!” 谢景墨低头,抿了抿唇,把盖在伤口上的衣服往下又拉了拉。 高副将看见谢景墨这个动作就火大! “我们武将就是被这些文臣给害死的!” 云昭起身,看了眼谢景墨,他的伤口…… 是云昭见过最大最深的。 如果当初的刀口再往里一点点,整个手都会断掉。 太阳的光在某个时刻缓缓的落在地上,谢景墨安静的坐在那里,光一点点的往他身上倾斜。 云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从前郭相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景墨啊,是金尊玉贵堆起来的,如今他这样受苦,也不知道太上皇若泉下有知,得多么心疼。 云昭想起这句话,心头涌上一股浅淡的酸涩。 “好了,”谢景墨摸了摸脖子,“去上朝吧。” 他站起来,高副将眼底一片猩红,“行!去上朝,我直接在朝堂上砍死幕城延!你是我朝的大将军!他凭什么啊?!” “幕城延他嚣张什么?不就是会咬文嚼字么?” “没有我们这些武将,他算什么?有他现在跟跳梁小丑一样争宠的机会吗?!” “我要杀了幕城延!” “我一定要杀了幕城延!” “否则,都对不住我们在战场上流过的血!” 高副将眼底猩红的看着云昭,“谢景墨是我们的大将军,他被人欺负了!必须讨回公道!否则,人人都会觉得我们武将好欺负!” 高副将忍无可忍。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怕云昭为难,拉了拉他的手臂,“闹什么?赶紧去上朝了。” 高副将看向云昭。 谢景墨想一把把高副将先扛走。 结果,便见云昭从面前走过,淡淡的说了一句,“没说不让你讨公道。” 第346章 什么叫,也可以争一争? 云昭说完,就去上朝了。 剩下高副将跟谢景墨呆立原地。 高副将偏头,问谢景墨,“刚刚,云昭说什么?” 谢景墨不敢置信,“不知道,可能我听错了。” 福海笑着把茶水递到谢景墨的手里,轻声说:“太后一直是个很公平的人,她说会给您讨回公道,就一定会。” 云昭从不会寒了任何一个边塞将士的心。 因为她比朝堂上的那些文臣都知道,武将有多不容易。 高副将跟着云昭去上朝了,谢景墨也要去。 被福海拦住了。 “太后说了,让您把药喝了再去。” 谢景墨说:“可是,这药方才刚刚开出来,等你熬好,都下朝了。” 福海笑笑,“将军多年辛苦,如今受伤,得休息,太后的意思,就是让您休息。” 福海说完,笑着拿起桌子上的药方,出去抓药了。 云昭上朝,身边跟的是高副将,不见最贴心的福海。 朝下的人议论了一下。 这事揭过,余相跟幕城延提起春闱监考。 “听闻谢将军受伤,我想,或许他已经不适合春闱监考主考位置。”余相先道。 幕城延也上前一步,“臣附议。” “春闱监考事关重大,若谢将军身体抱恙,确实不适合监考。”礼部的出来说。 边塞将领李将军皱眉站出来问,“谢将军威武,受了什么样的伤,你们让他退出监考?” 余相笑着转头说:“断臂之伤,你说该不该让你们谢将军好好休息呢?” “你总不至于让你们将军断臂上场吧?” “你们不是好战友么?忍心么?再者说了,这春闱的事情,原本就是我们文官的事,你们来参与,本就是多余,要我看,不如好生在家里休息,不过也说不好,毕竟,这断手之伤,是好不了的了。” 余相嚣张。 堂下众人脸色彷徨,边塞将领跪了一地,“太后,谢将军真的受了重伤吗?” 余相笑了笑,“当然,否则今日为何不来上朝?” 这话一出,边塞将领脸色大变。 余相上前一步,对云昭道,“太后,颁发旨意吧,再另外提拔一位主考官上来,臣以为吏部尚书可以当担此任。” 幕城延上前一步,“臣附议。” 礼部尚书,“臣附议。” 之后,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位官员。 都说着一样的话。 云昭一直没说话。 等到所有的附议都说完了,朝堂上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偷偷的掀起眼眸看想高位上坐着的云昭。 云昭笑一下,很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朝堂改姓余了呢,余相一说,倒是一堆附议的,要不这个太后,让余相来做,岂不是更合适?” 这话一出。 众臣跪下,“臣惶恐!” “惶恐吗?哀家看,是很不惶恐的,”云昭威严眼神压下去,“否则的话,怎么一个个战队如此明显,再者说了,你们是文臣,就不应该有点脑子么?道听途说!谢景墨今日没有上朝是因为在为哀家整理监考制度文本,竟然没有想到,你们会如此诅咒,其心恶毒!” 云昭冷冷道,“余相位高权重,摄政王功高盖主,也是,哀家动不得,那刚刚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谁?” ‘吏部尚书是吗?’ 吏部尚书刚想说不是,就听见云昭说:“既然你这么愿意附和,那就不如在衙门再好好历练历练吧。” 吏部闻言,呆坐地上。 而礼部尚书惊恐的看着呆坐地上的吏部尚书瑟瑟发抖! 太后这是真的记错了人,还是一石二鸟。无人得知。 只知道那一日,无人敢在附和说话。 幕城延站在低下,不解的看着云昭。 她—— 这是怎么了? 从前,她从来不会在朝堂上下自己脸面的。 今日——竟然这样厉色。 这不像云昭往里的作风。 下了朝堂之后,幕城延追出去。 跟了一段路,等到无人,才掀起眼皮看云昭,“昭昭,刚刚在朝堂上是为何发怒?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谢景墨的手伤了,他确实不适合担任主考位置。” 云昭走在路上,久久不语。 幕城延又说:“昭昭,如今监考制度已经很完善,你其实没有必要再继续专研这个事情,谢景墨更没必要呆在你那里。” 云昭依旧不语。 幕城延最后大叫了一声,“云昭!” “你什么意思?给我一句痛快话行不行?!” 云昭偏头,看了眼幕城延。 她还以为,他始终斯文,不会发怒呢。 云昭笑了一下,步调缓缓。 “吏部尚书,你知道他么?”云昭淡淡问。 幕城延说:“知道。” 云昭却笑,“你只是知道表面的,他家世渊源,在朝中很有根基,从春闱上来之后,一路升官,不过几年就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幕城延不解云昭什么意思。 云昭缓缓的说:“朝中许多人都说,他啊,有丞相之才,日后必定一人之下,江南治水,他有些手段的,故而哀家记得他,还拿了他当初春伟的试卷来看,确实算个人才。” 幕城延更不懂了,“既然这样,刚刚朝堂之上,为何——” 云昭说:“我故意的。” 幕城延愣住。 云昭又说:“君威之下,哀家心意最重要,朝堂之上多了谁,少了谁,都不要紧,自然会有人顶上去。” “哀家的意思不妨说的更明白一些。” “这个世界,缺了谁都一样转。” “所以,谁也别恃才傲物,否则的话,下场就跟那个吏部尚书一样。” 幕城延闻言,脚步一顿,“云昭,你是在警告我吗?” 云昭表情淡淡,依旧往前走。 她说:“我是在警告那些不知分寸的人,哀家自年幼一直落寞,成年后,也因为家室不被看好,可偏偏如今哀家坐在这太后的位置上,有些东西,哀家不想太去争,但是若有人太过,那哀家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云昭说完,笑着离开。 留下幕城延站在原地许久。 “她什么意思?”余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幕城延的身后,“什么叫,也可以争一争?” “她一个女的,怎么争?” “她还想做皇帝啊?!” 第347章 杜绝后患 幕城延皱眉,“云昭今天的态度,很之前不一样。” 余相嗤笑一声,“有么?” 幕城延非常肯定,“对。她之前没有这么锋利。” 起码对他。 不是这样的。 今天—— 云昭对他,态度很冷淡,并且疏离。 这很反常。 余相却说:“你别管那么许多,反正现在谢景墨的手废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立储只能选择梁王!” “我们必须要在这一次的春闱抓住时机,选拔属于我们的人,壮大队伍,以免日后云昭扶持新的人。” 幕城延眯起眼睛看着刚刚云昭远去的方向,“我怎么觉得,没那么容易了呢?” 云昭刚刚的态度,显而易见是知道了什么。 她在警告他。 幕城延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很不喜欢这样的云昭。 他偏头对余相说:“那个林副将,你还记得吗?” 余相不解,“什么副将?” “一个副将,我哪里能记得。” “怎么了?你直接说。” 幕城延说:“就是,云昭的那个前姐夫。” 余相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人,“记得啊,跟谢景墨一起从边塞回来的嘛,不过一个前姐夫,能对云昭造成什么威胁?” 幕城延深深说道,“那你是太小看这个林副将了。” 余相却不以为然,“那个林副将在军中多少年了,还是个副将,云昭要是真的看中他,早就提拔他了,何至于如今还是个副将?” 幕城延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你错了,云昭这个人唯一的软肋,就是太重情谊。” “当初,云梦几乎是因为云昭的关系,才在回京的路上死了,云昭嘴上没说,心里一直有愧疚,她对这个姐夫更是愧疚,当初云昭有过提拔的念头,是这个林副将不要。” 余相诧异,“为什么?” “外界的人都说,林副将因为自己妻子的死,对云昭还有芥蒂,”幕城延皱着眉头说:“可我觉得,林副将恰恰是因为了解云昭,所以不愿意身居高位,怕日后自己会成为云昭的软肋,所以宁愿隐匿在人群中,做云昭的隐秘的后盾。” 余相闻言,眸色深了一些。 “是么?”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这个林副将,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幕城延点头,眸色幽幽,“林副将有家人,他的家人,就是林副将的软肋。” 余相立即派人去办。 幕城延想的更深一些,他说:“让林副将去杀了谢景墨,彻底杜绝后患。” 余相闻言,笑一声,“你倒是利落,不给云昭留半点念想。” 幕城延冷冷扯唇,“给敌人留后路,就是让自己面临绝路。” 余相点头,“也是,云昭没了谢景墨,自然也就往我们这边靠了。” 慈宁宫里。 谢景墨坐在凉亭里,福海低声劝,“将军,药再不喝,就凉了。” 谢景墨点点头,说:“你放着吧,我待会儿吃,” 在谢景墨看来,断了的经络的手已经绝对没有可以恢复的希望了,吃这些药,也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 没有作用。 福海走的时候,谢景墨抬手把那些药倒进了湖水里。 云昭进门的时候,谢景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走近凉亭,高副将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云昭眉头沉了一下,看了眼一侧的鱼塘。 她没惊动他,转头去跟福海说再熬一碗药来,之后进了御书房。 高副将陪着谢景墨,等人醒了。 高副将说:“你把药倒了啊?” 谢景墨,“没有。” 高副将说:“没有?那云昭让福海再去给你炖药?” 高副将着急的说:“你不吃药怎么行?手能好么?” 谢景墨笑了一下,“好不好的,不都是你兄弟。” “是!但是我希望你更好,”高副将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是我朝的大将军,你不能败!你要是认输了,我们怎么办?!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办?!” “他们之所以害你,是因为他们怕你。” “他们已经怕你了,谢景墨,你怎么能输?” 谢景墨看着激动的脸色涨红的高副将,把人拉着坐下,“急什么?什么怕不怕的,喝口水。” “我不喝!”高副将烦透了这样的谢景墨,看着笑眯眯的,其实油盐不进。 “你什么意思?!”高副将说:“你准备认输了是吗?” “你是谢景墨,是边塞战功赫赫的战狼,你认输?!” “我不信!” 谢景墨沉默了很久。 他的两只手撑着膝盖,很久之后,才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 高副将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对你有多少期待?” “你就这么把药倒了,我们怎么办?” “谢景墨,你说,我们怎么办?!” 谢景墨无奈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怎么办?你们现在,问不了我,明白吗?” 谢景墨把手放在桌子上,“你看见了吗?我这只手没有感觉,我握不住剑了,你让我怎么办?” 谢景墨低头,沉沉的说:“能不能别逼我。” 高副将气的胸口起伏。 他深深看了谢景墨一眼,直接冲进了云昭的御书房。 “云昭,你跟我说实话,景墨的手,真的没办法恢复了吗?!” 云昭很冷静,也很直接,她看着高副将,说:“你明白,什么是经络断裂吗?” 云昭桌面的上的一根莲花根茎,她手上用力,啪的一下折算。 “上面是不是还有丝连着?可是血肉都已经断裂了,简而言之,你现在看着,这手似乎连着,实际上,已经死了。” 高副将猩红着眼,“可是,你不是很厉害吗?云昭,你久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我夫人的断指,你都可以救!景墨的手,为什么不行?!” 云昭无奈解释,“因为,你夫人的断指,在短时间内接上去了,而且手指上的经络本身就很少,谢景墨断的是一整个手腕,上面的经络成千上万。” 高副将气息狠狠一滞,“所以,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给景墨喝药?” 第348章 拿剑的那只手,拿不起东西了 云昭沉默下来。 她给谢景墨喝药,是因为—— 高副将先了一步,说:“你也不甘心是吗?!” “云昭,你很厉害的,不是吗?” “当初我们在边塞,九死一生,你都把我们救活了,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边塞的将领。” “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云昭低头,手放在桌面上,缓缓握紧。 “好了,闹什么?”谢景墨从外面走进来,一只手勾着高副将的脖子,“不就是一只手么?你至于么?还在这里哭了,走,跟喝酒去。” 谢景墨把高副将拉走了。 不过很快,有更多的人来。 他们都是来问谢景墨的手如何了。 最后,林副将也来问, 云昭低头,瞒不住了,说:“拿剑的那只手,拿不起东西了。” 林副将皱眉,“那如果这样,还能登基做皇帝么?” 一个连笔都拿不起来的皇帝? 这不是搞笑是什么? 云昭沉默了许久。 林副将低声说:“昭昭,你处境艰难,若谢景墨无法庇佑你,你应该做出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云昭轻轻叹气,“我知道了。” 她自己其实无所谓,朝中将领的局部,事关大家性命。 这一点很重要。 林副将最后说:“你想清楚,日后跟我说,你之前叫我率领的那些暗卫,我一直都有训练,你放心,你要做任何事,姐夫都会是你的底气。” 云昭点头,“谢谢姐夫。” 林副将来了又走。 屋子里空荡荡的。 高副将来的时候,云昭正在御书房。 高副将喝的大醉,伤心的坐在台阶下头,抹眼泪。 “云昭,你知道我跟谢景墨好。” “你知道,我跟他为什么好么?” 云昭低头看奏折。 这个故事,每一次高副将喝醉都要说一次,她听了百遍。 “因为,他拿命救过我。” “他哎,他是谁!” “他是京都城里的富贵王爷,他拿自己的命来救我,当时我都惊呆了,我那个时候想,这人傻啊,怎么用他尊贵的性命来救我这么一个小兵?” “我想不明白。” “怎么也想不明白。” “后来我去问他,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因为我是他的兵,是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他一个王爷,说跟我是兄弟,我受宠若惊啊,我那一颗心啊,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然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一直跟着谢景墨。” “除了在你的事情上混蛋之外,云昭,他没做过别的错事,真的!” 高副将喝多了,最后摊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福海说这不成体统,云昭就说:‘这个时候拉回去,嫂子会担心的,就让他这里睡吧,给他那个毯子过来。’ 福海拿着毛毯回来的时候,自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看着天。 福海陪在身侧。 云昭轻轻的问福海,“福海,你说,我能赌一把么?” 福海低头,说:‘能’ 云昭笑一下,“能么?可是我的赌运一直很不好。” “我很想试试,但是,那不仅仅是我的一条命,是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的命。” 福海笑了笑,“您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跟您一起赌一把呢?” 云昭低头,也笑了一下,“他们有家属,就像高副将,有妻子,有闺女,那么多人,人的性命太脆弱了,轻轻一捏就碎了。” 福海低头,不语。 云昭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可我……还是很想,不顾一切,豁出去性命的,再试一把。” “最后一把!” 福海低声含笑,说:“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是如果云昭要试试,那福海愿意拿出身价性命陪你试一把!” 云昭低笑,“那我谢谢你了。” 福海站在云昭的身后,仰头也看看天。 那一日,天空万里无云,漫天繁星。 高副将忽然从地上坐起来,对着云昭大吼,“试!我们陪你一起试!云昭你别害怕!不过就是一死!我们不怕!” 说完。 又毫无意识的倒下去。 云昭愣了一下,而后又笑,她静静的看着外头的莲叶,低声说:“那就试试。” 之后的几天。 谢景墨天天拉着高副将去喝酒。 云昭也不拦着。 她下朝后,就窝在太医院里查医书,幕城延来的时候,云昭低头正看的入迷。 云昭没抬头,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幕城延问:“太后,春闱将至,不知道,废除谢景墨主考官的决定,您何时做?” 云昭淡淡,“这么着急么?” “你跟余相不是已经知道,他手废了么?” “一个废了手的人,你们还畏惧他做什么?” 云昭说这个话的时候,谢景墨正好进门,听见这话后,一脸的无所谓。 幕城延说:“可是,这个事情终究要有个定论。” 云昭点头,“是么?那你觉得,如果哀家亲自做这个主考官,如何?” 幕城延闻言,皱眉。 刚要开口说话, 就听见谢景墨先了一步,“不行!” 云昭提笔,在医书的某处画了一笔,然后翻开下一页。 谢景墨说:“这个主考官太后你不能自己做。” 云昭说:“怎么不行?天子门生,何其重要,哀家自己做这个主考官,再合适不过。” 云昭似笑非笑,“怎么,你怕我也跟你一样,被挑断手筋?” 云昭转头看向幕城延,“摄政王,你说,不会这么巧吧?” 幕城延抿了抿唇。 云昭又说,“还是你们觉得,我不配做这个主考官?” 幕城延立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笑笑,“那最好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真的还有意外,那就冲着我来,我看看,到底是要断了几个人的手筋,这事才能成。” 话说到这里。 云昭摆摆手,让幕城延跟谢景墨走出去。 幕城延先走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瓷白的脸,“这事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云昭头也没抬,“你不是爱喝酒么?去找高副将,我这里正忙着呢。” 谢景墨皱眉,坐在位置上,安静了很久。 “你……心里究竟什么打算,你告诉我。” 云昭没抬头,“不用,你忙你的。” 第349章 云昭昭! 谢景墨很烦这种被云昭摒弃在外的感觉。 他也不走。 就坐在位置上。 自己生气。 云昭抽空抬头的时候,看见谢景墨沉着一张脸,气呼呼的坐在位置上。 云昭看见了。 但是没理。 自己喝了口茶,又低头看医书。 福海端来饭菜的时候,谢景墨问,“就在这里吃啊?” 福海低声,怕吵到云昭,对谢景墨点点头,“太后说了,这三个月,都在这里用餐。” 三个月? 谢景墨想,小皇帝都撑不了十五日。 云昭怎么可能这三个月都在这里。 福海看懂了谢景墨脸上的疑惑,轻轻笑了笑说:“太后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 福海来了又走。 等医馆里寂静无声的时候,谢景墨才绷着脸说:“你是不是在找给我治疗手疾的办法?那也要好好吃饭啊。你的身子垮了,我就是手真的好了,也不会开心。” 这话说完。 谢景墨就看见云昭疑惑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云昭摇摇头,“你的手疾,李太医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去找他就行。” 谢景墨:“……那你在这里查什么医书?” 云昭直白而坦诚,“不是因为你。” 谢景墨一张脸比刚刚更阴郁,“什么意思?” 云昭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直面意思啊?这都听不懂啊?” 谢景墨以为之前云昭让他跟高副将去喝酒是气话。 敢情! 不是啊! 他也以为,云昭来这医馆是为了给他治疗手伤,也不是啊?! “虽然,这事是我自愿,我也没想过邀功,”谢景墨无语了,“可是,我怎么说,也是为了给你抓画眉才受的伤,你心里怎么一点动容都没有?” 谢景墨觉得心里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你自己蠢,我为什么要动容,”云昭把碗放下,让门口的福海把东西端走,“而且,你让自己受伤,还消耗宫中的医疗资源,我还没怪罪你呢,你还来我这里邀功?” 谢景墨呆住。 云昭摆摆手,“别耽误我看书,自己玩去。” 谢景墨哑口无言,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门口的福海。 福海低头捂嘴笑。 “没良心,”谢景墨起身,愤愤,“都说如今的女子心狠!如今想,果然是真的!” 谢景墨气愤的狠狠跺脚,转头就走。 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了个头,云昭已经低头继续看书,丝毫没有再看他一眼的想法。 倒是这个回头被福海看见了。 福海又低头下去笑了。 谢景墨气愤的在门口吼了声,“云昭昭!” 云昭抬抬手,说:“福海,以后闲杂人等不要放进来。” “我是闲杂——”谢景墨深深吸了一口气,跟门口守着的高副将告状,“我还成闲杂人等了?!” 高副将现在看着谢景墨就糟心。 好好的,废了一只手。 就为一只小画眉? 他看着谢景墨这上蹿下跳的样子,更糟心了,不过,谁让谢景墨是病人,得哄哄,被叫他太上火。 高副将于是说:“幕城延刚刚走的时候,云昭也这么吩咐的。” 谢景墨不乐意,“我跟幕城延能一样吗?” 高副将淡淡,“那……可不是不一样么?” 谢景墨察觉高副将的口吻跟眼神,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右手不能用么?我!我用脚行不行!” 高副将诧异,而后竖起大拇指,“那你就是历史上第一个用脚打战的将军了。厉害啊。” 谢景墨:“……” 之后许多日,云昭都在医馆里看书,福海说,太医院的医馆距离慈宁宫太远,太后在后院找了个地方休息,闲杂人等,别来打扰。 下朝后,余相远远的站在太医院医馆的门口等幕城延。 “怎么?又没让见?”余相嗤笑道。 幕城延皱眉,很烦躁,他已经十几天没有见到云昭了。“福海说,云昭在忙,不让见,我刚刚看见谢景墨也在门口吃瘪。” 余相扯笑,笑他们两男的没出息,被一个女人拿捏住。 所以说情爱这个东西,不能碰。 一个我朝桀骜的大将军。 一个清高的摄政王。 天天去,天天被婉拒,成为了多少朝中笑柄。 “云昭这是要找方子,治疗谢景墨的手伤啊,还挺锲而不舍的。”余相笑话着,脸上的笑意很深刻。 幕城延却说:“救不了,谢景墨的手我们刻意挑断了经脉,李太医擅长这个,都说谢景墨的手,这辈子被说刀枪了,能拿起的筷子,都算是运气。” 余相闻言,哈哈大笑,摸了摸嘴角边的小胡子,“是吧,李太医如今是朝中太医院之首,又擅长经络修复,他都说不行,那就是肯定不行了,既然是这样,云昭还何必白费力气?我朝不可能要一个,连笔都提不起来的皇帝!” 余相很自信,“若云昭刚提议让这样的谢景墨做皇帝,我就敢让群臣参她一个为保自己的后位,自私自利的罪名,到时候,别说谢景墨当不了这个皇帝,就是云昭自己,都难逃罪责!我让她当不了这个太后!” 前面的话,幕城延听着还皱起眉头,后面的话,却让幕城延眉头缓缓舒张。 当不了这个太后,不是更好么? 余相看了眼身侧的幕城延,笑了笑,“但是我猜,云昭不会这么蠢,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云昭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后,颇有心得,应该不至于为谢景墨这样豁得出去。” “不知道云昭在搞什么鬼,你还是得多去走动,看看云昭打的什么算盘,如果实在不行,就把谢景墨再勾出去,杀了!” 幕城延没什么兴趣,“一个手被废了的将军,再杀,那搞得我们太小家子气了,云昭不是最近都不理会他了么?” 余相呵呵一声,“你总是这么自信,但是最后总是被打脸,幕城延,你要是不改改你这性子,否则最后一定死在女人或者情敌的手里。” 幕城延不以为然。 “谢景墨如今杀不了我,而云昭舍不得杀我。” 余相嗤笑一声,缓缓离开。 第350章 林副将 虽然云昭否认了,可是谢景墨还是觉得云昭是再给自己找我解决手伤的办法。 可是十天过去了。 云昭也没来找他。 别说找了,就是多看一眼都没有。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烦躁的在太医院的门口来回走动。 高副将揉了揉太阳穴,“能别走了么?头晕。” 谢景墨刚要说话,林副将从远处走来,也问福海,“云昭在里面做什么?” 谢景墨叉腰,“不知道。” 林副将看了眼谢景墨的手,觉得谢景墨本人似乎没太把这个当回事? 福海看出了林副将的想法,说:“一开始也是在意的要死,后来见云昭懒得理他,自己也就无所谓起来了。” 就好像小孩跌倒。 父母要是觉得心疼,抱在怀里哄一哄,这小孩越发的委屈,肯定要大哭。 可要是没人搭理他。 他周围多看几眼,觉得无趣了,也就自己站起来了。 谢景墨现在就是这么惨。 想要悲情一下吧,他在意的人压根不理他,委屈没了地方,他也就自己收起那些哀情的小心思了。 “那……”林副将指了指太医院里头,问,“那是在找治疗的法子吗?” 高副将:“说不清,问了云昭,说不是。可不是的话,怎么可能在里头专研那么多天,我觉得是在找办法,毕竟景墨做皇帝,是缓和所有困局的办法,云昭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着急。” 林副将听后,点了点头。 他看了眼谢景墨的手,问,“听闻李太医日日给你敷药,有效果么?” 谢景墨撇了撇嘴,“没有。” 林副将愣住,“一点都没有吗?不是说李太医是这方面的高手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景墨:“确实没有。” 林副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啊。” 林副将来了又走,高副将喊他在待一会儿,他摆摆手,说军中有事,改日再来。 高副将还说呢,“什么事,这里这么紧急,怎么也不见进去劝劝啊。” 谢景墨摇摇头,视线却往太医院里面看,“不知道。” 林副将一直往外走,走到僻冷处,角落里走出来两个人。 “怎么说?” 林副将眸色冷淡,“应该是在给谢景墨找治疗手伤的办法,不过目前没有眉目。” 余相立即追问,“谢景墨有说,李太医治疗的效果如何么?” 林副将面无表情,“没效果,你们不是问过李太医的么?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跟李太医可不同,”幕城延盯着林副将的脸说:“李太医终究是外人,可是在云昭,谢景墨的心里,你是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对你,是不设防的,不是吗?” 林副将冷冷的抬起眼,“幕城延,云昭对你偏爱颇多,你如今这样,对得起她么?” 幕城延没什么情绪,“不过是立场不同,她心里应该明白,朝堂上胜者为王,我是在引导她走正确的路。” 林副将嗤笑一声,“不过是为你自己的一己私欲找借口罢了,你连谢景墨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幕城延闻言,眼里闪过浓稠的杀意! 他于是要上前。 林副将凝眸。 余相见状立即上去拦一下,“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的,就是脾气大,才说几句话啊,就怒了,真是的,行了,林副将我们要问的事情问完了,你先回去吧。” 林副将眯起眼睛,冷声问,“我家人呢?!” 幕城延嗤笑,“你觉得就这么问一下,我们就能放走你的家人?天真!” 林副将一听,手里的刀出鞘。 “哎呦,怎么又拔剑,不是,林副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你家人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只不过,我们还需要你帮忙一件小事,只要这件事结束之后,你的父母,哥嫂,还有可爱的小侄女,都一定会安安全全的给你送回去的。” 林副将冷冷的说:“把我小侄女先送回来。” 幕城延:“不行。” 林副将笑着点头,出鞘的刀落在幕城延的脖子上,“既然这样的话,那大家都别活了,我们一家命贱,有摄政王陪葬,乐意至极!” 幕城延轻蔑的撇了林副将一眼,“是么?那你动我一个试——” 试字还没说完。 林副将的手腕用力,刀口没入脖颈内测。 “哎——停停停,行,你家小侄女确实想你了,你先回家,等你到家了,你侄女也到家了。” 林副将笑一下,“是么?可我觉得,还是让摄政王一起陪我死更好呢。” 余相立即抬手,“别冲动,”他叫了外头的随从把林副将的侄女带过来。 余相笑眯眯的说:“人在这里,林副将消消气。” 林副将这才收起刀,牵着孩子稚嫩的手,走出了巷口。 余相眯起眼睛,声音冷厉,“这个林副将,可不好控制啊!” 幕城延摸了一下脖子,粘稠的血沾了一手。 “林副将当初是武状元,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追随了谢景墨,并且,一直服从他,他的身手很好!是一只会咬人的狗!”幕城延冷冷的说。 余相说:“控制不了的奴才,就别留着了,等到事成之后,除掉就是。” 幕城延点头。 两人无声散开。 次日。 林副将背着小包袱,牵着孩子走进了宫中。 来到了太医院门口,高副将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呦——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二宝么?” 二宝笑笑,叫了声,“高叔。” 林副将看了眼谢景墨,“还不给进去?” 谢景墨无奈,低头看了眼二宝:“二宝,谢叔求你件事好么?” 林副将:“……” 高副将:“……” 看着二宝小短腿跑进医馆,高副将啧啧,“利用小孩,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谢景墨踮起脚尖往里看,“要脸的娶不到媳妇,你懂什么。” 林副将勾唇笑,转头对高副将说:“家中近日有事,二宝想麻烦嫂子带一阵,行么?” 高副将点头,“行啊,小事。” 林副将笑笑,“那我先走了。” 谢景墨不解的看着林副将的背影,“怎么最近总是这么匆匆忙忙的,在忙什么,小孩都顾不上带?” 第351章 林副将死了 二宝从医馆里出来。 声音稚嫩的说:“叔叔,云姨请你进去,哎——我叔呢?” 谢景墨嘿嘿一笑,“你叔在这呢,你云姨请我进去啊?” 二宝刚要摇头,谢景墨已经大步走进去了。 高副将都没拦住。 二宝仰头问,“高叔,我叔呢?” 高副将俯身把孩子抱起来,“你叔有事,你最近跟我混了,走吧,高叔带你去找桃子妹妹玩。” 二宝咯咯的笑着,声音传的很远。 走出去许远的林副将转头,似乎瞧见了二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林副将低声说:“昭昭,二宝以后就麻烦你了。” 原谅我没有进去见你最后一面。 你心细如发,我知道,如果我进去,你一定不会让我走。 边塞将领太多。 你的软肋何止我? 我若不动手,就会有无数个林副将家破人亡。 林副将转头,看了眼高高的皇城,想起从前云昭说的:穷人的命凭什么不值钱?! 他当时也在想。 对啊。 穷人的命凭什么不值钱? 林副将想,如果自己以身入局,若云昭往前的这题路能够走的平稳一些,也算是值了。 林副将从宫里出去,门外早就已经有人等着了。 “跟余相说,我有重要情报,要见他跟幕城延。” 那人低头,说:“等着!” 林副将淡淡环胸,等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有车马过来接人。 “我不去丞相府,你跟余相还有幕城延说,我在福来茶馆等他们,半个时辰后,他们没到,我过期不候。” 林副将说完就走了。 随从朝着林副将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呸!什么东西,还敢叫丞相跟摄政王去找你,真是活腻了!等老爷利用完你,看我不叫人弄死你!容你在嚣张几日!” 一个时辰后。 余相跟摄政王一脸不悦的上了茶楼。 三个人面前,都是一碗茶水。 林副将抬了抬手,“知道你们矜贵,特意点的这里的特色的雨前龙井,试试吧。” 余相爱茶,世人皆知。 一两万金的茶,他也喝过。 这种小茶馆的茶,他是看不上的,只不过这一日天气热,这茶馆路途远。 他便想着喝一口。 他端起茶杯,林副将转头,对幕城延说:“怎么?摄政王比余相还矜贵,这茶,喝不得?” 摄政王垂眸看了眼眼前的茶。 把自己的那一杯,跟林副将的调换了一下。 林副将嗤笑一声,抬起水杯,仰头喝完。 余相见了,把茶杯放进嘴里,刚要喝。 幕城延一个筷子挑了过去。“茶里有毒。” 林副将偏头,眸色冷冷的凝了幕城延一眼。 “我家是用毒高手,尽管你这毒无色无味,可我依旧闻出来了,这毒叫七步散,意思就是七步之内,必死无疑。” 林副将低低一笑,胸口涌上一股热意。 口腔里已经散漫开血腥的味道。 他笑了一下,而后,视线狠狠凝住,在幕城延要开口叫门口的守卫时,先一步一把短刀狠狠的插进了余相的胸口。 余相愣住。 他不可思议的低头。 鲜血从胸口涌出。 余相看看林副将,又看看幕城延。 他绝望的说:“幕城延……救我。” 话落。 余相就倒在了地上,一命呜呼了。 幕城延依旧淡定的坐在位置上,他遗憾的摇摇头,“为什么,云昭身边的人,都这么蠢呢?” 林副将扯笑,剧毒让他口吐鲜血,他缓缓低头,慢慢的没了气息。 高副将抱着二宝在原地里玩的时候,福海从远处匆匆跑来。 跌倒好几次。 谢景墨扶了一把,问,“怎么了?” 福海看了眼稚嫩的二宝,捂住孩子的耳朵,神情肃穆的说,“林副将死了,死在了茶馆里,太医过去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高副将跟谢景墨嘴角刚刚逗弄二宝的笑意顿住。 “你……说什么?”高副将不可置信的说:“怎么可能?” 他笑起来,“你听错了吧?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个林副将吧?他早上还来了一趟,让我带着二宝一段时间,怎么可能——” 高副将口吻一顿。 怪不得他觉得林副将早上说话有点奇怪呢。 这是—— 临终托孤?! 谢景墨眉头压的很紧!他问福海,“现场还有谁?!” 福海声音颤抖,“听说……还有林家十几口人……另外,加一个——” 福海的话没有说完。 谢景墨已经抬步出去了。 福海在后头追着说:“还有余相,余相也死了!” 谢景墨皱着眉头出去,高副将把孩子交给福海,“帮我带给我夫人,我出去一趟,”跑出去后,高副将又折回来,对福海说:“先别跟云昭说,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到时候再回来汇报!否则云昭得上火死!” 福海刚要说:这也瞒不住啊。 高副将已经火急火燎的跟着谢景墨出去了。 谢景墨跟高副将去的时候,现场还没有被封锁。 一堆的民众围成一圈,指着摊倒在地上的林副将一家。 “听说,就这个人,杀了余相!” “天呢!胆子这么大!” “余相都敢杀,怪不得给灭了全家!” “这一家子可是可怜,不过听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如今在哪里?” “这个人杀了余相,按照律法,那孩子最终也难逃一劫,可怜啊。” 谢景墨匆匆从外头进来,本想挥开面前站着的人,可手完全用不上力。 他还了一只手,前面的人群散开。 谢景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茶桌上喝茶的幕城延。 桌子上倒了两个人,一个是林副将,一个是余相。 地上横了十几具林家其他人的尸体。 “幕城延!”高副将大吼一声,“你不是人!你敢动我兄弟!” 高副将提刀冲过去,幕城延微微抬手,身后三十几个护卫把刀站了出来。 谢景墨眯起眼睛,正要拔刀。 就听见幕城延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谢将军,这里可是京中最热闹的街道,这里动手,你就不怕伤了无辜民众?” 谢景墨皱眉。 幕城延笑了一下,“再者,谢将军,你的手不是废了么?你能做什么呢?” 第352章 拿不起刀了? 谢景墨手废了这件事,是瞒着的。 如今幕城延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在场民众顿时惊愕的看向谢景墨。 “谢将军……你,你的手……真的出事了?” “拿不起刀了?” 近日里,坊间多有传闻。 不过大家都不信,可今日谢景墨站在茶楼里,面前倒下的是他多年的兄弟。 大家都看着谢景墨。 期盼着这位战神会做出点什么。 可谢景墨站下原地,右手紧紧的握拳,却依旧什么都没做。 最后,高副将大吼一声,把谢景墨护在自己身后,“摄政王!这事我们没完!” 说完。 谢景墨从高副将的身后走出来,去门口拿了个推车,把林副将极其家人放到了拖车上。 谢景墨一只手没有力气,就半跪下身子,身侧的人帮了一手,把人放到他的背上。 谢景墨跟高副将逐一的将人放在了拖车上。 十几个人的拖车,很重。 他们推的吃力! 那一日,天空下了大雪。 众人看着那两道身影在雪中艰难前行。 他们纷纷自发的上去帮忙,期间有人无意识的转头,看见了谢景墨跟高副将的脸上,满是泪痕! 幕城延看着这一幕,扯唇冷笑。 都是蠢货! 手受伤的事情,宫里瞒的很紧。 谢景墨为了一群已经死了的人,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日后前途。 简直搞笑! 幕城延觉得,从边塞回来的,都有病! 林副将明明能活,可最后,却带上了一家人,都去死。 死的时候,甚至嘴角带笑。 而高副将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居然还敢出来。 就不怕妻女再出事? 云昭也蠢,迟迟不走,为的是边塞从前将领日后无所适从,所以一直无法离开。 他们都是为别人而活。 这样的人,蠢到了极点! 幕城延不嗤一笑。 他起身,付了钱,矜贵而高雅的走近了雪中。 当天。 幕城延的奏折上启云昭。 随后如雪花一般的周折上奏。 都是为同一件事。 【林副将无故杀害当朝宰相,需诛九族!】 云昭拿到这些周折的时候,已经有人说,林家唯一幸存的孩子在慈宁宫了。 谢景墨跟高副将站在云昭的门口,气息很重,很躁。 云昭放下奏折,“林副将一家,已经死了,他们却不放过一个孩子,为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谢景墨跟高副将看着云昭。 这个场景就像是从前边塞。 大敌来犯。 众将领却把云昭围在了中间,听云昭的谋略。 如今,亦是。 “因为,梁王。”云昭淡淡说:“人死茶凉,如果这杯茶还热着,那就说明,后面煮茶的人还在,梁王,就是这个煮茶人,他们觉得,谢景墨无法成为新帝,所以他们要为之后谋出路,为了自己,不惜上奏处死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这就是人性。 人性可以颠倒是非。 也可以不顾忌为我朝立过汗毛功劳的副将。 他们只知道,保自己一方太平。 云昭看着谢景墨,“你要喝酒,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许许多多像林副将这样的人,若无高位之人保护,也只能像今日这般,白白丧命。” “谢景墨,没有人帮他们。” 谢景墨站在原地,心里原本梗着的一根刺,让她此刻完全没办法呼吸。 云昭的这一句,“没有人帮他们”像是一把刀,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里。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你有时间的,”云昭说:“但是,在此之前,你愿意一直配合我吗?” 云昭的声音很淡,很平。 就像是当初大军来犯,她也依旧面不改色。 高副将跟谢景墨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当初谋略满腹的云昭,那个带着他们冲突重围的云昭。 “好。”谢景墨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云昭点头,让福海把熬好的药递给谢景墨。 谢景墨一口喝完,“然后呢?” 云昭说:“然后,你们替林副将一家料理后事吧。” 高副将眨了眨眼睛,还以为刚刚云昭那么一番话,是要带着他们大干一场呢。 结果。 就这? 云昭低头,翻看医书,“去吧,先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然后积蓄力量,等一切都好了,只需要一场风。” 他们还缺少太多。 如今,并不在时机。 高副将还想说什么, 被谢景墨拉出去了,福海送他们出去,“太后的压力是最大的,你们被这么逼着她了,宫里跟战场毕竟不同,这里的战斗是看不见的硝烟漫漫,你们听太后的就是。” 两人点头。 走出去的时候,他们看见一群群的朝臣往太医院走。 福海说:“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批了,都是请求太后刺死二宝的。” 高副将跟谢景墨皱眉,要跟过去,被福海拦了一下,“太后会处理的,你们去把林副将一家的后事处理好,别叫边疆将领寒了心,这很重要。” 两人大步出去。 那一日,雪下的很大。 云昭深夜里,去看望了二宝。 快十岁的孩子,已经不是完全懵懂了。 看着云昭,低声叫:“云姨,父亲跟叔叔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云昭拉着孩子在台阶上坐下,指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说,“看,那颗是你阿娘。” 二宝仰头。 云昭说:“如今你爹爹跟你阿娘团聚了。” 二宝眼睛红了。 云昭说:“以后云姨照顾你,会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的。” 二宝眼泪留下来,“可是,我听外头的小太监说,好多人想要我死,说叔叔杀了宰相!” 云昭把二宝抱在怀里,“叔叔是英雄,他保护了许多人,二宝长大了,也会做像你林叔一样的英雄,对吗?” 二宝点头,小小的手也抱住云昭,“二宝也会保护姨姨。” 云昭轻轻一笑。 哄着二宝睡觉,云昭把二宝交给高副将的妻子,“嫂子,幸苦你了。” 高副将的妻子摇头,看着云昭清瘦的脸,“我不幸苦,幸苦的是你。” 这样貌美的女子,本应该好好疼爱的,如今却要面对这样的风浪。 云昭走了。 深夜里,她缓缓,一步步走向了小皇帝的宫殿。 第353章 那你实话告诉,还有多久? 要求处死二宝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梁王听闻要亲自去见云昭,要求处死二宝! 幕城延却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他没有去找云昭,而是站在了小皇帝的门口。 拦住了从里面出来的李太医。 “李太医,”幕城延问,“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今天早上又调理了药房,再试试。” 幕城延闻言,微微皱眉,声音压低后,问,“是太后让我来问的,上一次我记得你是说,小皇帝熬不过七日,最多也就是这几天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九日,你看这……” 李太医明白朝堂争斗。 他将头低的更低了,“是,不过病情一直在发展,我们也在努力调理,或许是其中药效有了些成效。” 幕城延闻言,眉头沉沉压下。 “你是说……皇上的身子在变好康复?” 李太医一听这话,头疯狂摇起来,“不,不,老臣没这么说,这药效略略有气效,也或许是回光返照,这都很难说。” 幕城延看着李太医被吓出的一头冷汗,幽幽的说:“你给我一句实话,到底什么情况。” 李太医哭丧着个脸,“这就是实际情况,药效或许起了一些很微妙的作用,或许只不过是一时的好转。” 幕城延声音压的更低了,“那你实话告诉,还有多久?” 李太医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五根手指。 幕城延于是心里有数,说了声谢,就往宫门口去。 梁王坐在轿子里头,微微掀了轿帘,露出了小半张脸。 “怎么说?” 幕城延说:“李太医说,活不过五日。” 梁王啧了一声,“还有这么多天,这个太医的话靠谱吗?” 幕城延说:“他是太医院的首席,他的话,差不离吧。” 梁王闻言,笑了笑。 他今天要去见云昭。 小皇帝的身体状况决定了他面对云昭时候的态度。 若小皇帝身子好,那云昭就还是尊贵的太后。 若小皇帝身体不好,他是日后的皇帝,那云昭便是日后下堂夫人,他也不必多尊重。 日后打发了人,送给幕城延就是。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 即便是太后又如何,还不是他这个未来新帝安排。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在梁王看见云昭之后,烟消云散。 他没见过—— 这么美的女子。 跟外头的那个娇嗔的不同,眼前的带着威仪,眼神里是坚韧大气,一张惊艳无两的脸庞,让梁王挪不开眼。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谢景墨跟幕城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了。 原来竟是这样的绝色美人。 梁王心里跟眼神,都不单纯。 被福海提醒了两次,梁王才笑眯眯的跪下,“参见太后。” 虽然是跪下,可眼神却直白露骨,福海生气的往前站了半分,梁王的脸色顿时阴沉,他冷冷的看着福海。 嗤了一声,说:“狗奴才!” 云昭叫了声,“福海。” 福海退下,梁王于是越发得意的笑起来,这个年轻貌美的太后,还是很识相的。 他勾唇,拜了拜,拜的时候,眼神落在了云昭的鞋上。 他嘴角勾起兴味的笑。 福海皱眉,刚要站上去提醒,被云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梁王站起来,越发直白的审视云昭。 之前便听闻过宫中来了一位美人,可他当时正好被派往属地,所以无缘见面。 只在心里好奇。 如今一见。 梁王勾笑,“太后倾国倾城,本王却是不曾见过您这样的美人。” 云昭眸色淡淡掀, “我是先帝的妃子,你是先帝的弟弟,若按照辈分,你应该尊称我一声嫂嫂。” 梁王闻言,嗤的笑了一声。 勾着眉梢,喊了云昭一声,“嫂嫂。” 这声嫂嫂很不正经。 云昭刚要皱眉,便见门口进来一个人,朝着梁王的腿后踹了一脚。 “哎呦!”只听见梁王脚了一声,而后充满戾气转头,“谁……谢……景墨。” 谢景墨环胸,“谢景墨,是你喊得么?” 梁王憋屈。 自小谢景墨被偏宠,他看见谢景墨总是内心深处有些自卑。 如今依旧是。 “五哥。” 谢景墨冷冷看他,吼了一声,“滚!” 梁王抿抿唇,有些不甘心,可是畏惧谢景墨只好先罢休。 他往外走,走出去好远,还转头看了一眼云昭。 他舔了舔唇,然后转头大步离开了。 云昭没把这个事情放心上,问谢景墨,“林副将的后事,办的如何?” 谢景墨如实说: “有人去闹,不过我在,他们不敢,我进来就是想问问你,明日林副将一家入土那日……你如何安排二宝?” 云昭沉眸,说:“得让二宝去见最后一面,到时候,我远远的带着看一眼。” 林副将杀了当朝宰相。 无论余相平生如何,他毕竟是宰相。 这事震惊朝野。 入土当日,必定诸多阻碍。 谢景墨说:“行!到时候,多让几个人护着你们些,那一日怕乱,我得一路跟着大部队。” 云昭心中一片哀凉,“嗯。” 次日。 雨大。 谢景墨他们一行人在雨中缓缓而行。 十几口的棺材在雨中被边塞的将士们抬起。 呜呜的哭声混杂在沉闷的雨声中,显得苦涩。 云昭站在高处,看着山坳下谢景墨带着将领护着棺材。 高副将他们余相的余孽激战。 云昭牵着二宝的手,往下看,对二宝说:“看见了么?世界之大,歹毒之人人心叵测,我们从深渊里必须一步步坚定的往光亮处走,否则,就会深陷这泥沼中,二宝,今天你爹,叔叔他们入土,我们给他们磕一个。” 二宝点头。 云昭跟二宝跪下,对着雨中的那十几口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雨越来越大。 山下的激战声惨烈,云昭跟二宝一席素色白衣,沉默的消失在了雨中。 那一日。 听闻山下死了五十几人。 尸横遍野。 林副将跟其家人安然长眠。 高副将跟谢景墨回来的时候,都受了伤。 福海看着太医给他们包扎,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高副将面不改色,“这算什么,我们在边塞,哪一个身上不是伤痕累累。” 福海第一次直面的感受到,战场里男子不易 第354章 只有这个法子么? 那一夜。 慈宁宫的长眠灯亮了一夜。 谢景墨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影从宫里走出去了。 谢景墨迷迷糊糊的喊了声,“老高,刚刚是不是有人出去了?” 高副将翻了身,“这么晚了,能有谁出去我?”话落。高副将打起呼噜。 宫里的长廊,深夜风大。 吹着福海手里的灯笼摇晃。 一席黑衣似融进了黑夜中,云昭迈着步子,踏进了小皇帝的屋里。 “太后……只能这样,只有这个法子么?”李太医跪在地上,身子颤抖。 云昭面不改色,手起刀落,滴滴答答的声音落进了面前的瓷碗里。 半个时辰后。 云昭带上斗篷的帽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寂冷的夜里。 高副将第二天起床,都走出去了,又折回去。 他惊奇的看着云昭,“你不是最烦涂脂抹粉么?今日,怎么描唇了?” 云昭笑了笑,“这你也要管,怪不得你娘子嫌你啰嗦。” 高副将嘿嘿一笑。 多日没好好吃一顿了,他今天正要放开来吃,门口进来一个人。 高副将最初还以为是谢景墨。 结果。 “云昭。”讨人厌的声音响起,高副将食欲全无。 他正要站起来,云昭却已经先了一步,对高副将说:“我吃饱了,你待会儿让谢景墨吃一些。” 谢景墨自从手废了,身子也弱了许多,消耗一大,他困倦的不行。 这会儿还没醒。 云昭走出了房间。走到了外头的凉亭里。 幕城延知道,云昭是故意跟自己出来的,怕自己在,高副将不自在。 “你这样,只会宠坏他们,让他们没有尊卑。”幕城延依旧不赞同,有些话,也总是要说。 云昭倒是不在意,他问,“有事?” 幕城延看着云昭冷淡的眉眼,只觉得自己跟云昭似乎越来越远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慌意乱。 “嗯,”幕城延勉强稳了稳心神,“二宝,你准备什么时候交给梁王?林副将杀了余相,梁王不会罢休的,今天的朝堂上,梁王一定会提起这个事情,你不如把二宝交出去,也省的日后事多。” 幕城延已经做好了,云昭会跟自己长篇大论的准备。 他也准备好了反驳的说辞。 可云昭却并没有说那些道理,只淡淡问,“还有别的事情么?” 幕城延点头,“前几日我从太医那里过来,太医说,小皇帝也就这几日了,如今看着状态好,拿都是回光返照,我觉得,你要早做准备,你如今为了林副将的事情,跟梁王不对付,若小皇帝一夕驾崩,你护不住二宝,既然是迟早的事情,你何必为难自己呢?” 在幕城延看来。 李太医说小皇帝时日无多的时候,云昭这一局棋已经输了。 云昭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可是这毫无意义。 “知道了,”云昭口吻淡淡,“你去上朝吧。” 幕城延叹气,“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可我希望你坚持的东西,是应该,并且值得坚持的,而不是徒劳无功,云昭我是为你好。” 幕城延总是很擅长说:“我是为你好”这句话。 可他也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云昭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们在彼此截然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当日朝上。 梁王果然发难。 朝中大臣跪倒了一大片。 “如果不处死二宝!无法向天下人,向丞相的家人交代!臣提议,立即处死二宝!并且,对林副将一家鞭尸!” 梁王直直的看着坐在高位的云昭,表情桀骜。 幕城延几日前就跟他说过,小皇帝马上就要不行了。 他早上特意从小皇帝的宫殿门口走过。 里面咳嗽声阵阵,听起来就像是命不久矣的人发出来的。 他如今当众对云昭发难,心里却丝毫不怵! 反正小皇帝死了,这大好盛世,就是他的天下! 满朝的人跪了一大半,他们在给自己日后富贵找一个臂膀。 云昭眯起眼睛,甩袖离开。 下朝后。 幕城延皱眉问梁王,“差不多就行了,何至于这样逼迫?” 梁王兴味一笑,“怎么,这就心疼了?” “幕城延,你劝你收起这份心思,否则日后你要心疼的地方还多了去。” “我告诉你,别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铲草除根,我就是要在登基之前,让众人看见我铁血手腕!让群臣明白,跟着我,日后才有好日子过,否则的话,下场就跟林副将没什么区别。” 幕城延刚要说什么。 梁王却已经抬抬手,哈哈大笑起来,“你莫再劝我,你若有功夫,就去小皇帝那里看看,他什么时候死!这才是最要紧的!” 幕城延看着梁王勾着嘴角,狂妄的走了。 他眸色沉沉的眯起眼睛。 外界传言果然不假,梁王好色,目中无人,日后做了这天下新主,必定民不聊生。 他得尽快带云昭走。 幕城延这么想着,迅速去了小皇帝的宫里。 “李太医,皇上还好么?”幕城延往帘子里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闭眼在睡,呼吸听着很浅弱,“能过今晚吗?” 李太医点头,“应该可以。” 幕城延闻言,皱眉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五日么?这眼看着就五日了,你这说的时间,怎么总也不准。” 幕城延有些烦躁,“这眼看着,都朝千秋万代去了。” 李太医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臣只能尽心,耗费家学,若有疗效,也算是祖上积德,实在不敢懈怠。” 幕城延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太医,烦道,“那烦请李太医给我个时间呢?”他口吻威严,“你知道的,我可以不着急,但是梁王着急,你若得罪了他……” 幕城延意味深长,“你可知道林副将的下场?” 李太医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是,臣觉得,最多三日,梁王一定心想事成!” 幕城延点点头。 走之前,又往床上看了一眼。 小皇帝还在睡,屋子里的窗户严密的关着,蔓延着浓重的药味。 他嫌弃的遮掩着口鼻,低头对李太医说:“有些人活着,可是已经死了,既然是已经死的人,李太医再幸苦,也是惘然,何不给个干脆?想来,皇上不会怪你,梁王日后一定奖赏你。” 李太医跪趴在地上,身子发抖的跟秋日里瑟瑟掉下的落叶。 第355章 我倒要看看,这次他死不死! 幕城延走的时候,低声对身边的随从说,“盯着点,只要小皇帝一死,就杀了这个李太医,做成以死谢罪的样子。” 随从低声说:“是。” 幕城延一出门,就对上了环胸的梁王。 “怎么样?死了没?” 幕城延说:“这三日。” 梁王一听这话,立即暴躁,“还要三日?不是,他到底死不死了?!怎么,这是要奔着长命百岁去啊?!” “不是一直都说,要死了,要死了么?” “这个太医是华佗啊?!” 幕城延淡淡,“暴躁什么?你之后日子还长,还差这三日么?” 这话一出,梁王呼出口气,“行,那我就再等三日,我倒要看看,这次他死不死!” 梁王指着幕城延的鼻子,“我龙袍都做好了,我告诉你,三日之后,我就要穿着新龙袍登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小皇帝三日后,必须死!” 梁王说完,扭头去喝花酒了。 幕城延眸色沉沉,转头就进了宫里。 云昭低头看医书的时候,福海匆匆从门口进来,气氛的对云昭说:“外头好多人盼着皇上死,摄政王之前去看了一次,这会又去了!他又去了!” 云昭低头翻书。 外头高副将跟谢景墨听见福海的话都皱起眉头。 福海在里头说:“摄政王就差跟李太医说,直接给皇上吃耗子药了!” 高副将一听,立马说:“那不行!我过去看着!” 谢景墨看着云昭,等着云昭说话。 云昭前几日还皱眉深思,这一日却不同了。 眉眼舒展,倒不似有之前愁容。 云昭抬头,看见高副将跟谢景墨看着自己,她说:“看我做什么?我这里又不买耗子药。” 高副将着急的要跳脚。 云昭撑着看着他人高马大的跺脚,觉得十分有喜感,故而多看了两眼。 “云昭,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怕梁王上位啊?” “就那种人,”高副将可别提多着急,“昨日去花满楼,点了三十几个姑娘陪,今天听说还醉醺醺的在里头,就这种人做天下之主,日后,百姓可要苦了!” 云昭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高副将为:“那怎么办?” 云昭看高副将不跳脚了,她低头重新看书,“放心吧,他们不敢对皇上怎么样的,弑君的罪名,没人愿意担,不过是等在门口盼着皇上死罢了,让他们等着就是。” 高副将拍大腿,“你可真淡定,不行,我必须过去看看,” 高副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云昭看着他脚底生烟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 谢景墨一直站在门口观察云昭。 他眯起眼睛问,“你什么打算?” 云昭收起目光,“我能有什么打算,一介女流。” 谢景墨不信,盘腿坐到云昭的对面,“我不信。” 云昭扯笑。 平直的看着谢景墨,说:“伸手,让云大夫给你看看最近身子什么情况。” 谢景墨十分听话。 云昭把了脉。 看了伤口。 “很好。”云昭说。 谢景墨闻言,皱了皱眉,觉得云昭的医术是不是退步了。 结果,还不等想完呢,就听见云昭说:“毫无进展。” 谢景墨:‘……那……好在哪里?’ 云昭笑了一下,“就是跟我预料的差不多,李太医是宫中太医,他医术太禁锢了,也不敢给你试猛药,故而,没有进展。” 谢景墨无语了,“那你让我每天去找他用药?” 云昭低头在白纸上写字,“让你吃点教训,别仗着年轻,就挥霍身体,怎么样?怕了吧?” 怕是肯定怕的。 谢景墨嘴硬,哼哼了一下,“那你这个意思,手能恢复?” “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云大夫。” 谢景墨:“……那你前面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试试,拿筷子,拿笔之类的,或许有希望。” 谢景墨刚刚被点燃的希望,瞬间破灭,“……就只是这样。” 云昭闻言,掀起眼眸看他,“那要不你找找别的大夫?” 谢景墨憋屈的垂眼,“那麻烦云大夫了。” 云昭把写好方子的纸递给谢景墨,又站起身去捣药,等药在伤口上敷好了,福海把熬好的药也端过来了。 谢景墨仰头就喝了。 云昭说:“行了,去找高副将玩吧,别沾水,明天还这个时辰来找我,我看看效果。” 谢景墨走的时候,眯起眼睛,问云昭,“你为什么不担心小皇帝忽然死掉?” 这种气淡神闲的样子,很奇怪。 云昭说:"我担心他就不死了?人都有命数,去玩吧。" 谢景墨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云昭的态度忽然淡定下来。 之前翻看医书,可是很积极的。 如今,就像是在温书。 根本不像是在给他,或者小皇帝找方子。 谢景墨正要找高副将说一说这个事情,幕城延一把就扯住了他的手。 谢景墨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幕城延已经先松手了,他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子优越感,“谢景墨,看来你的手,是真的没有知觉了。” 谢景墨冷冷的收起手,嗤了一声,“听闻摄政王大人最近日日等在皇上的寝宫门口,怎么?这么心急做梁王的狗腿子?!” 幕城延脸上升起怒意。 谢景墨先一步开口,“若苍天有眼,就让你们这些小人不能如愿!皇上长命百岁!” 幕城延听见这话,嗤笑一声,“长命百岁?你进去问问李太医,就知道,长命百岁,对于有些人来说,何其奢侈!” 谢景墨眉头一皱,见高副将在里头一个劲的跟他挥手。 谢景墨冷哼一声进门。 高副将低声对走到自己面前的谢景墨说:“我刚刚进去看了一眼,确实不太好了。” 高副将看了眼门口勾笑的幕城延,烦道,“小皇帝那小细胳膊细腿的,感觉一个阵风都能吹走,咳嗽一声都能把自己咳走,不妙啊。” 谢景墨面色凝重。 他往里头看了一眼。 一群的太医跪在里头,浓重的药味散在整个房间里。 谢景墨叫了李太医一声,李太医起身,垂头恭敬的走出来,走到了谢景墨的面前。 幕城延问谢景墨的手, 第356章 没让你解释。 谢景墨指了指里头,小皇帝的方向。 “怎么样?能活么?” 高副将眼见着幕城延往门内走了几步。 他最讨厌这些文臣了,做事不磊落,浑身都是心眼子。 李太医没说话,只是缓缓摇头。 高副将倒吸一口凉气,“之前不是说,能活到十几岁么?怎么如今就说不行了?” 李太医低头说:“之前确实这么说的,可皇上的身子太弱了,在母体的时候受损,如今看着眼如秋天落叶,无力回天了。” 李太医还说:“如今也就是用之前先帝留下的千年人参吊着,若是普通人,这情况便是已经去了。” 谢景墨说:“那人参有这么大的功效?” 李太医点头,“不过,眼见着,是要用完了,原本差遣人去波斯买一些来,也拍了几趟人都是有去无回。” 谢景墨听着这话,往门口幕城延的身上扫了一眼。 他沉沉问,“若还有那人参,还可吊着几日?” 李太医略略考虑了片刻,“最多,也不过十日了吧。” 高副将皱眉,嫌弃道,“那也没什么用嘛,我还以为着人参能让皇上多活个几年呢。” 李太医摇摇头,“阎王手里抢人,难啊。” 谢景墨听完这话,直接抬步就往外走。 高副将要跟出去,便知听见谢景墨丢下一句,“在这里守着!” 等人走远了。 李太医便进去伺候了。 高副将朝着幕城延翻了个白眼。 幕城延笑了一下,“高副将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高副将冷哼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心里清楚,何必明知故问?我讨厌你们这些人,明摆着的事,还要装腔作势,恶心!” 早就翻脸过了,也就没必要弄的好像一副相熟的样子了。 幕城延扯了扯笑,往皇上的寝宫里头看了一眼,低声对高副将说了一句,“谢景墨的手,换大夫了?” 高副将两手放在身前,“跟你有关系?” 幕城延笑笑,“也对,李太医最近忙,没那么多时间照料谢景墨,只不过,今日给谢景墨还的大夫包扎手法看着不错,故而想问问,是哪里包扎的,我有个故友,也有类似困扰,想着替朋友多问问。” 这话一出。 高副将就大声笑起来。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幕城延莫名其妙的看着高副将,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什么这么好笑的。 他生等到高副将笑完了,才问,“你笑什么?” 高副将直直的看着幕城延,“我笑,你这种人也会有朋友?” “幕城延,你自私自利,心里没有百姓,只有自己。你不配做摄政王的位置!” “你明明知道梁王好色,草包一个,但是你还要扶持他,你看不见芸芸众生的疾苦,你知想着自己的躲在一个小地方去快活,向你这样的人,也只配在里子拐里苟且一生!” “就你这样的人,也想跟云昭在一起,不说身份,单说人品,你配不上云昭!” 幕城延眯起眼睛,压低眉眼,冷冷的看着高副将。 深沉威胁道,“看来高副将记吃不记打,有些警告,是怎么也记不住。” 高副将恼怒林副将的事情许久了,此刻克制不住的要爆发。 刚纂起拳头,远远的看见谢景墨拿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谢景墨拿着一个大红盒子,走过来后,喊了声李太医,“你看看这颗人参如何?” 谢景墨随意的把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只千年人参。 李太医都愣住了,他喃喃道:“之前听闻,太祖有一只千年极品人参,赏赐给了将军,就是这一支么?” 谢景墨点头,“太祖给我,我也没什么作用,一直在府里放着,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李太医如获珍宝,“可以!当然可以!” 幕城延皱眉。 谢景墨问,“那有了这支人参,皇上可以多活一些日子了?” 李太医说,“暂时不好说,但是想来是会有成效的,多活半个月,应该没问题。” 这话一出。 高副将立即扭头,看着门口黑沉沉一张脸的幕城延,冷哼一声,“狗腿子,跟你那个梁王说,想做皇上,再等等吧!” 幕城延气的眼神都阴郁冷厉起来。 谢景墨不在意幕城延,只说:“若还需要,再跟我说,我刀山火海,一定再给你弄来。” 李太医摇摇头,“这些够了,大补的东西吃久了,也会没有疗效的。” 谢景墨只好作罢。 因为这个。 皇上寝宫门口的人散了一半。 高副将哈哈大笑,指着幕城延愤怒的背影说:“看见了么?你看见刚刚幕城延那张臭黑臭黑的脸了么?痛快!太痛快!” 当晚深夜。 云昭去皇帝寝宫。 李太医拿出那支千年人参,“太后,那这支人参,怎么办?” 云昭抬眼,眼前的人参主干长须蔓延,加起来人那么高了,听闻这样的千年人参,难得一见。 谢景墨赤子之心,毫无计较的拿出来拯救一个要死的人。 确实难得。 云昭对福海说:‘带回去,收起来吧。’ 福海接过,云昭掀起帘子,进了充满药味的房间。 次日。 谢景墨去找云昭把脉。 他问云昭,“在熬人参?味道这么重?” 云昭点头,“最近有些累,吃点人参补补。” 谢景墨听见这话可惜起来,早知道,昨日那人参应该留一些下来。 他想着,等从云昭这里出去,找李太医讨一些回来。 云昭给谢景墨把脉。 谢景墨有些紧张,“如何?” 云昭很久都没回声,只是让谢景墨换了一只手,最后,让福海拿来草药,给谢景墨重新包扎上。 谢景墨着急,“如何?” 云昭说:“一般,再试试。” 谢景墨顿时心如死灰,云昭都说一般,那就是没效果。 云昭没多解释,给他把药在手腕包扎好,“今天的药味有点重,不过不难闻,自己适应一下。” 谢景墨没过脑子,低头闻了一下就说,“没事,这种药味再你身上闻多了,我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云昭:"……" 福海:“……” 谢景墨反应过来后,嘿嘿两声,“我真是真话,不是故意耍流氓。” 云昭抿唇,“没让你解释。” 第357章 人死了没有? 幕城延去找梁王的时候。 梁王整正溺死美人怀里。 指着一屋子的姑娘道,“等本王做了皇帝,你!坐朕的爱妃!” “你,对,就你!你做本王的皇贵妃!” “还有你,我的小心肝,你做本王的贵人!” 姑娘们娇滴滴的笑着,问,“王爷,那谁做您的皇后啊。” 梁王闻言,脸上染上yindang的微笑,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张冷艳清高的脸。 他仰头喝了口酒,笑着说:“皇后啊,轮不到你们,本王已经有人选了。” 姑娘们乐起来。 梁王看见站在门口,一连冷意的幕城延。 问,“怎么样?人死了没有?” 幕城延很嫌弃的看着梁王,“没有,半个月后。” 梁王这一次没怒,只问了为什么,知道缘由后,他扯笑一声,“当年太祖,可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谢景墨!” 说完,梁王醉倒在地上。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梁王,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他转头就走,他想,天上何人是君王,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他要的,只有带走云昭。 繁华闹市,他只带走那么一片热闹。 足矣。 幕城延没回自己府上,他觉得那支人参也不过是死物,不至于那么厉害。 他得去等着,等小皇帝一死,立马带走云昭。 结果,他走向小皇帝的寝殿方向时,遇见了谢景墨。 他皱了一下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重?” 谢景墨看了眼幕城延,“关你屁事!嫌味道重,滚远点!” 幕城延又看了眼谢景墨今日新包扎的伤口,上面的布料很新,不像之前李太医,因为要照料小皇帝,每次都是匆匆拿了碎布来包扎,并不多讲究。 连着两日,谢景墨手上包扎的布料,都很白净。 “你的手,换新药了?” “不是断了经络了么?” “怎么?还不死心?” 谢景墨很傲娇,“你知道什么?爷爷我至死是少年,少年人的热血,你不懂!右手就是我的性命,我当然不会放弃,而且,如今恢复的很好,就问你怕不怕?!” 幕城延脸色松懈下来。 要不谢景墨躲躲藏藏,他还真就起疑了。 可谢景墨这么二百五的样子,反而叫他放心。 幕城延笑了笑,看见另外一位大臣故而走了过去。 走之前,他转了一下头,不知道为什么。 他怎么感觉谢景墨身上的那股味道,有点像昨天谢景墨拿给李太医的人参? 不过,他很快摇头。 那种极品千年人参,世上只有一支,谢景墨既然已经给出去了,就应该没有了。 幕城延有点多疑。 他跟大臣聊完之后,把随从拉到了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随从说:“有尺度么?要手下留情么?” 幕城延想了一下,说:“现在时局乱,别节外生枝,试试就行,别死人。” 随从点头,说:“知道了。” 幕城延吩咐完这些,才去小皇帝的寝宫,李太医说人参疗效很好,确实有了一些微小的气色。 幕城延看了眼床上的小皇帝。 唇瓣上,确实有了些颜色。 他眸色沉了一些。 “这个人参,效果这么好么?” 李太医低声,“效力猛,起效快,不过,对于病重的人等于透支身体,等这些人参用完了,也就到头了。” 幕城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李太医跟自己说小皇帝时日无多,都有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可李太医是太医院的首席。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幕城延想着,为了慎重起见,过几天要找外头的大夫来瞧瞧。 李太医看见了幕城延脸上的算计。 心里咯噔一声。 交叠在身前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当晚,李太医去见了云昭。 “怕无法万无一失,恐他人察觉。”李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昭眸色淡淡,“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之后的事,哀家会处理。” 李太医来,就是为了要这句话,他松了口气,退出去。 云昭偏头对福海说:“听见了?” 福海笑一下,“太后放心,这点小事,我办的来。” 福海如今是宫中大内总管。 云昭上位之前,他就跟在太祖身边了,经历了三朝,原就是宫中老人。 这几年,他是云昭身侧的大红人,于大宫女七彩,同是云昭的左膀右臂。 这宫中,除了侍卫,宫女跟太监最多,谁踏进这宫中一步,就等同于落进了他们的宫人的视野中。 这些人,或许是途中打扫的。 或许是路过的。 或许是边边角角里除草的。 他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无论是你在这宫中做过什么,吃过什么,只要云昭想知道,都能知道。 何况,幕城延要带一个大活人进来呢。 福海这里准备出去交代,就见谢景墨龇牙咧嘴的进来了。 稳重的大将军在云昭这里没有半分形象可言,嘶嘶嘶的倒抽凉气就进来了。 云昭看他,“怎么了?” “从府里出来的路上,忽然就有人冲出来给我一剑,要不是我躲闪的快,现在已经死了。” “不过那人没纠缠,随意刺了两下就走了。” 谢景墨出行不喜欢带随从。 他之前包扎好的伤口现在已经裂开了,里面很深的伤口露出来,看起来有些吓人。 “还包扎么?”谢景墨包扎了一整天了,觉得伤口有点闷。 “老天爷啊,”福海急吼吼的赶紧去叫人捣药,“这不包扎,手还要不要了?天呢!谁啊,大街上的敢对将军动手!” 福海一着急,就控制不住的提高音量,声音粗狂不起来,也没多凶。 云昭叹气,叫谢景墨坐。 她给谢景墨把脉,福海也凑过来看,云昭说:“没事。” 福海松了口气。 就又听见云昭说:“反正这手废了,也差不到哪里去。” 谢景墨跟福海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里,都看见了绝望。 云昭低低一笑,给谢景墨重新包扎,谢景墨这次也闻出来了,“我这药里,是不是有人参啊?” 云昭:“没有。” 福海:“……” 谢景墨包扎完就走了,去问李太医要点人参来,“我不要须,我要药效大的位置,给我半截。” 李太医都傻眼了。 “您这拿出来的东西,怎么还往回要?”关键,他给了太后。 第358章 巫医 “我有用,少废话,在哪里?我自己拿一些走。” 李太医无奈,只好随意拿了一些给谢景墨。 谢景墨愣住,看了眼面前的人参,又看了看李太医,“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这不是我那一根。” “我要我拿来的那支千年人参。” 李太医无奈,只好说,“那你明日来取,我放在隐秘处了,今天忙,不好拿。” 当晚, 李太医只好去找云昭。 “谢景墨要人参做什么?” 李太医两手一摊,“不知道啊。” 云昭叫福海拿一些边边角角来,李太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不行,将军说了,要主干的位置。” 云昭不愿意搭理了,“你就跟他说入药了。” 李太医一脸惊惧,“将军威武,我不敢,求您了,给一些吧。”在李太医看来,云昭可比谢景墨好说话多了。 次日。 李太医把帕子里包着的人参递给谢景墨,谢景墨皱眉,“这么点?” 李太医:“……药效不再多,在对症,您年轻,这些大补的药不可多用,” 谢景墨说:“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给我都用了,日后我来拿,你得有东西给我。” 谢景墨走远后,李太医闭了闭眼睛,今年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他惹了谢景墨跟幕城延这两个魔王! 谢景墨拿着人参就去找云昭了。 云昭看着昨夜给出去的人参,眯起眼睛,“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谢景墨说:“你不是在喝人参汤么?给你一些,你吃吃看,如果觉得可以,管够。” 云昭:“……真的是谢谢你了。” 谢景墨乐滋滋的从云昭这里出去。遇见幕城延。 这一次幕城延不像之前一样来找他说话了。 端着一副架子,眼高于顶,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幕城延当晚又去找了梁王, 梁王这一次是清醒的,幕城延说:“今天找人试探了一下谢景墨,确实是废了,差点被我的人一刀刺死。” 梁王低头吃了一口菜,“我不管谢景墨如何,我就想问你,小皇帝到底什么时候死!这一日又一日的,我怎么感觉,他能活的比我久呢?!” 幕城延说:“太医说了,最多还有十五日。” 梁王眯起眼睛,“这个太医跟你说的话,靠谱吗?” 梁王看了眼身侧随从,对幕城延说:“我身边有一巫医,不仅能够探人寿命,也能拿人阳寿,还能给人下蛊,一手毒下的更是出色,让他跟你一起进宫一趟。” 随从把人从外头叫进来。 幕城延看了那人一眼,说:“行。” 当夜。 幕城延带着那人踏入紫禁城。 福海匆匆而来,对云昭低声说:“来了。” 云昭撑着下巴,“去打听一下,那人来路。” 福海低声说:“是梁王身边的巫医。” 云昭意味深长,“巫医……” 福海说:“宫中人说,这巫医救人性命,可也拿人性命,而梁王身边这一位,是师从号称毒王老杜首席弟子,听闻是亲传,厉害的很。” 云昭眯起眼睛,“你刚刚说……谁?师父是谁?” 福海说:“赌王老杜啊,宫里有人家在蜀中,故而略略知晓。” 云昭刚刚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一些,福海低声问云昭,“太后,要不要我叫人,在途中,处理了这位巫医?” 云昭摆摆手,“不用。” 这话刚刚落下。 高副将气喘吁吁就进来了,“云昭,听说幕城延带了一位会下蛊的巫医来!” 云昭眨了眨。 哦。 高副将如今是御林军统领了,宫里的事情一样逃不过他。 “我知道了。” 高副将愣住,“你不管么?” 云昭笑着说:“管啊,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一位巫医呢?” 高副将有点愣住,云昭这神态,不像是去见敌人,倒像是去见故友的。 云昭刚要迈步出去,就见谢景墨气喘吁吁的来了,喘了口大气,缓和了好一下才起身。 云昭一脸嫌弃,“这么废么?你这是第三波,消息可真慢。” 谢景墨:“……”他一个被废的将军,确实比不上人御林军统领跟大内总管嘛。 谢景墨自己也觉得憋屈。 跟在最后,活脱脱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动了动手腕。他顿住几秒。 又动了动。 他眼睛狠狠一亮,刚要开口叫云昭,就见对面出现一张讨人厌的脸。 “太后亲临,是有事么?”幕城延问。 云昭看了眼幕城延身后的人。 大热天,那个人穿着很厚的斗篷,一张脸全数被盖住,身上衣服颜色很复杂。 “皇上的病一直没有紧张,梁王担心,故而叫了身边的贴身医师来瞧一瞧,”幕城延见云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人的身上,主动解释,“梁王说了,皇上病重,还是要给集思广益的好,我觉得很对,所以把人带进来了。” 幕城延已经准备好了,云昭会阻拦。 他准备了一车的说辞。 可甚至身子积蓄力量,等着云昭的反对说辞了。 “嗯,梁王有心了。” “确实应该看看。” 原本也已经准备好要跟幕城延大干一场的高副将。 他甚至已经撩起袖子,等着幕城延,准备在之后的较量中,狠狠的弄死幕城延。 结果—— 他呆呆的看向云昭。 谢景墨也愣住,万分不解。 同样愣住的,还有福海。 几人都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昭。 高副将深怕自己没数清楚,走到云昭身侧,低声说:“云昭啊,这幕城延后头那是出了名的巫师,可千万不能让他靠近小皇帝啊。” 福海疯狂点头,“他这不是来看病,这是来要命的啊。” 谢景墨也立即上前。 被云昭一只手掌摁了回去。 “梁王关心皇上,你们应该觉得高兴,怎么能以小心之心呢?梁王说的很清楚了,这是担心皇上的身子,那就应该集思广益,多让几个大夫来看看,哀家觉得,真很好啊。” 幕城延闻言,也愣住了。 他不理解。 他神情难得的显示出几分呆滞,“是……这样吗?”他不可置信的反问。 云昭点头,“是这样的。” 第359章 巫师小六 所有人都愣住。 云昭高深莫测一笑,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幕城延身后的巫师。 “不是要看病么?那就进去吧。”云昭说完,迈步进了屋子。 高副将一脸呆滞,缓缓的转头看谢景墨,低声问,“什么意思?” 谢景墨两手一摊,“不知道啊。” 高副将十分嫌弃,“不是你一天天的媳妇媳妇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谢景墨:“……” 两人跟着进了小皇帝的屋子里。 屋内的窗户依旧没开,药味浓郁冲鼻,云昭坐在距离床有一段距离的桌子边喝茶。 谢景墨他们就站在云昭的身后。 那巫师进去给小皇帝把脉,幕城延也要跟进去。 云昭笑了一声,摄政王。” 幕城延停步,缓缓转头。 云昭说:“里面空气沉闷,你又不是大夫,你进去能做什么?” “知道你紧张皇上的病情,可也别太心急了,过来这边等吧。” 幕城延只好走到云昭的身侧。 透过不远的距离,他们看见那巫师跪在床边给皇上把脉。 李太医浑身控制不住,颤抖的厉害,期间还转头,畏惧的看了眼幕城延。 幕城延眨了眨眼睛。 沉默片刻。 他转头看向坐在桌边淡然喝茶的云昭,他心里疑虑重生。 他淡淡的抛出去一句,“李太医,你抖什么?” 李太医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啊,没有啊。” 幕城延眯起眼睛,“没有吗?” 云昭淡淡开口,“李太医连日幸苦,恐怕此刻也是头晕脑胀了,屋里现在不用你,你出去透透气吧。” 李太医立即点头,几乎手刀冲出去。 幕城延皱眉看了眼李太医的背影,透过长廊,看见他扶着柱子在大口喘气。 幕城延的眸色更深了。 幕城延转头过来,对跪在床边的巫师说:“巫师,事关重要。你可要好好把这个脉。” 午时依旧带着宽大的草帽,帽檐压的很低很低。 他缓缓的点了个头。 云昭笑了一下,微微偏头看了眼幕城延。“摄政王似乎比我这个太后还要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死了之后,即位的是你呢。” 幕城延闻言,羞恼的低头,“太后莫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意在什么。” “意什么!”云昭还没开口,谢景墨先怒了,“看诊就看诊!扯这些做什么!” 幕城延要开口反驳。 云昭已经淡淡开口,“都闭嘴吧。” 室内难得安静。 片刻后。 巫师站起来。 云昭撑着头,淡淡的问那只露出一小截下巴的巫师,“看了这么久,怎么样啊?” 巫师低头,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命不久矣,没有诊疗的意义。” 云昭意味深长,偏头看向幕城延,“不知道这个结果,摄政王是否满意呢?” 幕城延带着巫师走了。 走的时候,路过外头的院子,看见李太医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幕城延走过去,听见那李太医嘴里念叨着,“阿弥陀福。阿弥陀福。” 幕城延问,“在求什么?” 李太医觉得自己要快点退休,实在是太吓人了,再这么下去,小皇帝没死,他先死了。 太后夜里来给皇上看诊,近几日有些疗效,他当然怕会露馅。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巫师为什么说皇上命不久矣。 但是,只要没揭穿就是好事。 他长长舒了口气,结果幕城延就过来。 “自然是求皇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了。”李太医颤颤巍巍的回答。 幕城延闻言,嗤笑一声,“是么?那李太医可要尽心了!” 李太医听出这话里有话,他低头,“是。” 幕城延带着巫师走了。 等离开皇帝的宫殿已经很远了,幕城延低声问了一句,“确实命不久矣了么?没看错?” 身后的人身上带着驱邪的东西叮叮当当的响,他声音沉冷,“嗯”了一声,“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救不了。” 幕城延于是放心了。 幕城延就是这么回禀梁王的,等幕城延走了,梁王准备折回百花楼。 他忽然转头,对巫师说:“小六,你不说你师姐,也就是你师父的唯一关门弟子在京都,你来了之后,找到人了么?” 巫师小六低头,勾唇一笑,“知道了。” 梁王不慎在意的点点头,“那回头你问问,她要不要归顺我,我是日后新帝,她跟着我,前途大大的。” 巫师答,“好。” 梁王就迈着微醺的步子,走进了房间里。 而云昭这边,李太医一身是汗,云昭看了眼床上的人,还在昏睡,不过气息平稳了一些。 她交代李太医好好照料,便回去了。 路上。 高副将偏头对谢景墨说:“景墨,你有没有觉得小皇帝的嘴唇上,好像有血色了。” 谢景墨点头,“嗯。” 高副将眯起眼睛,“气息也平稳了,跟上一次我们进门去看的时候,好像有点不一样。” 谢景墨一边听着高副将的话,一边微微抬眸,看了眼在前面走的云昭。 高副将摸了摸头,“不过刚刚那个巫师又确实说,没救了,哎——这事可真麻烦,不过小皇帝的病室娘胎里出来的,确实是难。” 高副将说着,指了指谢景墨的手,“对了,你手怎么样?” 谢景墨后知后觉,之前似乎有一丝很浅的电流感。 他此刻握了握手,却依旧握不起来,手指无力的下垂着。 谢景墨眸色晦暗,后续那种电流感就是他自我心里暗示下的错觉罢了。 他摇摇头。 高副将叹气,手背在脑袋后,“什么时候能有点好消息啊,要是梁王那种人上位,那可真叫人绝望啊。” 谢景墨没说话。 他只看着云昭淡然的背影,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点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景墨跟着云昭回宫,云昭给谢景墨检查了一遍伤口。 这一次,云昭都没问他伤口如何。 谢景墨低弱的想,看来是云昭都觉得恢复没戏,都懒得问了。 云昭包扎好,对谢景墨说:“行了,去玩吧。” 谢景墨抿了抿唇,“云昭,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天天让我去玩?” 云昭笑起来,从桌子上拿过医书,“天下太平,一切和顺,该玩就去玩啊。” 高副将在外头听见这话,差点惊掉下巴。 天下太平? 哪里? 一切和顺? 哪里顺? 第360章 设计。 幕城延来找云昭说二宝的事情。 云昭就只反问了一句,“不是说小皇帝撑不过十五日么?等你期盼的新皇登基,到时候连着我跟二宝一起处死,不正好?你何必在我这里不依不饶?” 幕城延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看了眼站在堂下的梁王,撑着下巴,笑着说:“梁王说呢?不过一个小孩儿,让她多活几日,可好?” 梁王盯着云昭艳丽的眉眼失神。 被这么一问,缓缓回神,他轻浮的笑起来,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连续两个可以。 云昭笑起来。 梁王觉得天都跟着亮了。 云昭于是又说:“既然这样,这次春闱也就不劳摄政王操心了,反正日后我招的人你们也不会用,每个皇上登基,都要开办新的科考,这是往日的规矩,这次就我自己安排,也过过监考的瘾。” 幕城延闻言,立即皱眉。 他刚要开口阻拦。 便听见云昭朝着梁王问,“梁王认为,如何?” 梁王被云昭扫过来的一眼,搞的心头荡漾。 他嘿嘿一笑,幕城延都来不及拦,立即说:“当然,当然。” 幕城延的眉头皱的很深。 从云昭这里出来之后,梁王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 幕城延很反感,说,“云昭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谢景墨的新监考制度已经成型,可云昭一直迟迟没颁布,如今却说要自己一手把控春闱,这里面有异常,你刚刚不应该就那么答应她。” 梁王还沉浸在云昭的一颦一笑中。 太美了。 天下女子之多,美颜者无数。 可是像云昭这样,这一次看惊艳,再看依旧觉得美的不可方物的,实在是少! 梁王摆摆手,“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再说了,科考的事情,她不懂的。” “她自己不也说了么?小皇帝快死了,她过过瘾,这点小要求,我们也别太为难了。” “再说了,你不是也喜欢云昭么?怎么这样为难她?” 幕城延开口,“喜欢是一回事,做事是另外一回事,这两者——” 话还没说完。 梁王已经抬手,“行了,啰嗦,我已然答应了,难道你要我失信于美人吗?” “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了,你给我专注盯着小皇帝就是,只要人一死,你立马来百花楼找我。” 说完,梁王上了马车。 幕城延看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汇入长安街道,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幕城延不安心。 他再一次去小皇帝那里,可还不等走到门口,就听见李太医在里头惊慌失措的大喊,“吐血了!怎么吐血了!赶紧拿我的针灸来!皇上!皇上!” 幕城延往里看了一眼,房间里头乱成了一团。 宫女端着一碰血水出来,在门栏上绊了一跤,直接把脸盆打翻了,地上红了一片。 幕城延看着那一片猩红,心里略略放松了些。 他正这么想呢,李太医从里面跌跌撞撞的出来。 幕城延一把将人拉住了,“里面情况怎么样?” 李太医一脸的崩溃,“恐怕撑不过十五日了,我现在立马要去找太后,我的针灸比不上太后,若医治不及时,恐怕今天就是要出大事了!” 幕城延松开手。 李太医提着衣摆冲了出去,跑步的样子像一只松鼠,又急又无力。 幕城延低声对随从说,“通知梁王,准备登基!” 随从瞪大了眼睛,俯身说:“是!”而后,也冲了出去! 片刻后。 皇帝的房门口就跪了一堆的人。 呜呜声起此彼伏。 李太医从外头赶来,幕城延看了眼他身后,“不是去请太后了么?” 李太医说:“太后说了,巫医都说无力回天,她就不来了,横竖也就这么几天时间,不如让皇上走的痛快一些。” 这话一出。 门口假哭的大臣门真哭了起来。 幕城延说:“云昭……真这么说?” 李太医点头,愁眉苦脸的走近了房间,外头的人只听见李太医在里头大吼一声,“太后说了!要我们耗尽毕生所学,尽量让皇上舒舒服服的走!来!各位大人!我们在呕心沥血的议一议!” 里头传来有气无力的,“是~” 幕城延环胸,站在门口等。 梁王也来了,带着一身的醉意,问谢景墨,“还没死?” 幕城延说:“吊着一口气,应该快了。” 梁王啧啧两声,“那这么早叫我来做什么?” 不过来也就来了,梁王靠在门口等。 周围的人看向梁王眼神里都十分客气,是那种看向即将上位者的尊重跟敬仰。 梁王自小不被重视,之后被发配到最远的蜀地,那里经济也比不上京都繁荣。 如今忽然被这样看重,他心里忍不住的飘飘然起来。 李太医们在里头努力,药味弥漫的整个院子都是,梁王嫌弃,等了半个时辰,不愿意等了。 对幕城延说:“我去太后哪里,若有事,找人去那里训我。” 等一个死人,不如去看看如花似玉的美人。 顺便问问,云昭是否愿意做自己的皇后。 这件事比较重要。 他嘿嘿一笑,幕城延都没拦住,他就走了。 不过走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幕城延没好气的说,“不是走了么?”幕城延都觉得,这皇帝怎么像是他要做?否则,凭什么梁王自己这么不上心?! 梁王喜滋滋的说:“云昭说了,让我过来等,若小皇帝一死,这里比较需要我,幕城延,我觉得云昭对我有意思,否则怎么这么关心我?” 幕城延闻言,冷沉的眸色染上深沉的怒意,“你说什么?!” 梁王看了眼幕城延的脸,“她若要喜欢我,我也没办法,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逼迫不得。” 幕城延嗤笑一声,面色嘲讽。 他觉得云昭是个颜控,普通人她根本看不上,梁王这种肥头大耳的,都不配当他的对手。 这么一想,幕城延不由得想起谢景墨。 最近,他总觉得云昭跟谢景墨的关系,亲和了很多。 莫名的,他有些危机感。 他讳莫如深的看了眼小皇帝的房间,由衷的希望,小皇帝立即死,否则—— 他真的没有把握可以带走云昭了。 第361章 被设计了? 幕城延这里心事重重的时候,云昭照例上朝。 顺带还拖着谢景墨也一起。 谢景墨手伤了,外头窥探者众多,他很多天不来上朝了。 他原本自己也懒散,不去更好。 今日却被云昭提溜着上朝。 谢景墨不懂,这小皇帝都要死了,朝中大半的人都去了皇帝的寝宫外头,这一日上朝的人全都是没有站队的人,云昭何必执着上朝? 云昭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时日无多了么?怎么,还不允许我过过太后的瘾?” 云昭这么说,那谢景墨必须让云昭体感痛快了。 上朝跪拜的时候,那叫一个板正。 云昭抿嘴笑了一下,扫了一下堂下站着的三三两两的人。 给了福海一个眼色。 福海拿出纸笔,记录下来今天还在朝的人。 云昭坐在上头,威严的说:“今天人虽然不齐,可春闱在即,选拔人才不能耽搁,哀家就亲自担任这个主考官,谢景墨为辅,剩下的几个大人监察,希望各位同心协力,为我朝选拔优秀人才。” 这话一出。 朝下站着的人都愣住了。 几个大人低声议论,“现在……还开春闱考试?” “这……皇上不是……” “现在开,有人来考么?” “估计没有,要是皇上真的……那新皇肯定要开恩科的,之前的选拔上来的,一定会被砍掉,那不是等于白考了么?考生应该不会浪费名额的。” 几人对视点头。 云昭趁机给谢景墨递了个眼神。 谢景墨指了指自己? 云昭抬了抬下巴。 谢景墨轻咳两声,对那几个大人说:“说什么呢?皇上这不是还没死吗?只要皇上在一日,我们就要为他站好一日的岗,谁也不许懈怠!你们要是觉得这事是徒劳无功,那可以退出,也去皇上门口守着,若日后皇上身子好了,我就状告你们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过!” 谢景墨从小就是被单做太子来养的。 这点威严跟调调还是有的。 谢景墨这话一出,几个人跪在地上,“臣不敢。” 云昭淡淡点头,“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散朝!” 前后不过半刻钟,春闱监察的队伍就已经拉起来了。 几个大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着眉头。 “这不是胡闹么?” “对啊,这皇上要是真的走了,这些科考有了恩师,日后再拜其他大人门下,可就不好了。” “可不是,若是新皇上位,太后肯定无法垂怜,她招考春闱,到底为何?这些学子也无法成为她日后臂膀啊?” 几人连连摇头。 幕城延察觉哪里不对,冲到金銮殿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往外走,听见这几个大人议论的事情,顿时一张脸阴沉沉起来。 云昭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而且,若真的要开春闱。 让他做这个主考官,不是更合适么? 谢景墨如今手废了,云昭为什么要拉上谢景墨做考官? 云昭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幕城延实在是想不出来,随手拉了个太监,问小皇帝的情况。 太监说:“啊?摄政王你不知道吗?李太医他们通力合作,把皇上救回来了,如今跪在门口的大人们都回去了。” 那一刻。 幕城延站在夕阳的落日下。 隐隐约约,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他沉着眉心,往慈宁宫发现走。 云昭正在吃饭,一屋子的人夹菜,看见幕城延来,福海跟高副将都站起来了,谢景墨给云昭夹了一筷子菜。 云昭有点郁闷。 幕城延老是吃饭的时候来,今日谢景墨做的叫花鸡很好吃,她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对幕城延说:“出去说吧。”幕城延在,大家都吃不好。 幕城延察觉到云昭的情绪。 往外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好多次了,主仆有别,云昭你已经给了他们身份,地位了,高副将如今是禁军统领,福海如今是大内总管,以他们原本贫瘠的身份,若不是遇见了你,他们一辈子都爬不到这样的高位上来,你还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你太放纵他们了,知道吗?” 幕城延这些话,确实说过很多次。 云昭之前,都不太愿意反驳。 今日,却烦了。 她凉凉掀起眼皮,反问,“这么说来,在摄政王的眼里,穷人就过不得好日子,不配上你们这些天生富贵人家的眼里的高位是吗?” 幕城延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今天来论一论,”云昭喝着茶,淡淡说:“你说,尊臣有别,我是太后,你是臣子,你如今这口吻,是在教训我吗?” 幕城延:“我没这个意思。” “你说,他们是穷人,如今德不配位?那我也是贫苦出生,你是不是打心里也觉得,我做这个位置,并不匹配?” “幕城延,你嘴里说的,不就是你心里想的么?” “其实在你心里,我跟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幕城延立即要开口解释,“云昭,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于理不合,我不过是出于好意提醒你,我希望你别这么曲解我。” 云昭却先了一步,“幕城延,你口口声声的尊卑,可你若心里真的有这个东西,你每次来我这里,也不曾禀报过一声,所以,你不过是仗着我的宽宥,行着自己的便宜,却又觉得别人不应该如此,你好霸道啊。” 幕城延皱眉。 云昭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说什么,春闱的事情我已经定了,就不讨论了,摄政王矜贵,我不留你吃饭了,慢走。” 幕城延看着云昭起身。 幕城延拉住她的手臂,“云昭,你知道的,我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总是曲解我?” 云昭拉开幕城延的手,无比认真的说:“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幕城延,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 云昭说完,抬步就走。 幕城延站在原地,看着云昭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云昭啊。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第362章 太后会好起来的 高副将跟谢景墨两个人捧着碗在屋里看戏。 高副将低声对谢景墨说:“云昭说果决哈。完全没有一点的恋爱脑,说不要就不要了,真牛!” 谢景墨叹气,“幕城延如今遭受的,就是我之前的遭遇的,惨啊。” “云昭太厉害了,”高副将真心佩服,“她是怎么做到,放下之后,即便对方在她眼前天天晃悠,她都丝毫不动心的呢?如果是我,我真的不行,不是说——” 高副将想了很久,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会千千万万的爱上,年少时喜欢的人。” “云昭不适用这句话啊。” 谢景墨一边吃饭,一边说:“你懂什么,年少时爱上的人是我,所以,云昭会千千万万次爱上的人也是我。” 话音落下。 身后的福海咳了一声,云昭已经进来了。 云昭没装做没听见谢景墨这话,她淡淡说:“晚上早点休息。” 谢景墨:“……???什么意思?关心我?” 云昭:“梦里什么都有。” 谢景墨:"……" 高副将:‘哈哈哈!’ 福海不好意思大笑,抿着唇,背过身子也笑起来。 幕城延站在凉亭里,透过窗户,看见里面和谐这一幕,他眸色沉沉,攥着拳头,冒雨走了。 幕城延越想越不甘心。 他直接去找了梁王。 “春闱的考试,不能完全不干涉,春闱的考生日后是朝廷的人才,这是朝廷的命脉所在,这一点不能让!” 梁王正玩的高兴呢,听见幕城延这话,无语了。 他反问道,“那我就问你一句,就算是春闱选拔出来人才,那又怎么样么?!” “啊?” “是云昭能够做皇帝?” “还是谢景墨能够做皇帝?” “他们招贤纳士,就是个玩,你搭理他们做什么?!” 幕城延:‘可是——’ 梁王摆摆手,“你的关注点,只要给我放在小皇帝什么时候死就行了,懂吗?” 幕城延无奈应了声,走的时候,身后的梁王的笑声轻浮无端,幕城延叹了口气。 春闱新的监考制度颁布。 春闱就在眼前。 云昭忽然就病了。 谢景墨大步冲向慈宁宫,鞋都差点跑飞了。 他匆匆进门,问福海,“什么情况?啊?怎么忽然就病了么?” 因为云昭自己是大夫,所以平日里,她很会保养自己。 谢景墨认识云昭这么久,真的很少见云昭生病,即便是病了,那可是头疼感冒之类的,她几乎也不与人说。 所以。 当谢景墨看见卧床的云昭时,一颗心被扯的要崩溃。 福海赶紧对谢景墨说:“起了点疹子,说是长水痘,太后的意思是,这病传染,你就别进——” 去字还没说完呢。 谢景墨直接就破门而入了。 福海崩溃,“哎呦,我的天,不是说了么?这病传染!别进来!”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谢景墨已经站在云昭的房间里了。 云昭叹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 谢景墨看着云昭脸上的小红疹,立即皱眉,“怎么回事?” 云昭说:“最近太劳累了,春闱的事情让我心烦,怒火攻心,一夜之间,就长水痘了。” 谢景墨一听这话,“那这个春闱咱不办了!” “反正小皇帝也要死了,办不办的,也没什么区别。” 云昭闻言,闭了闭眼睛,而后捂着心口,“可是这事,我放不下啊,你知道的,这些年,虽然说是小皇帝是皇上,可几乎是我在掌权,我一直很想在自己就任期间,有一番作为,所以我才对改革春闱念念不忘,我希望能够为朝廷选拔真正有用的人才,可是——” 云昭捂唇,轻轻咳了几声,“如今看来,是连这么一点小期盼都做不到了。” 云昭说完,缓缓垂下眼。 艳丽的容颜染上哀戚。 一侧的福海低声叹气,“太后,福海知道您一片丹心,可有些事情,实在是力所不能及,您要不……就放弃吧?这个世界上,人总归要放弃许多事情。” 云昭听着这话,努力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我来!”谢景墨拍案而起,走到云昭的面前,“云昭,这件事我替你办了!你好好养病,我一定把这个事情给你办的漂漂亮亮,为你选出优秀的人才来!” 云昭捂着口鼻,似乎怕传染给谢景墨,“是么?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谢景墨一口应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安心养病,我去了!” 云昭缓缓点头。 谢景墨大步迈出。 片刻后。、 外头没了声音。 云昭低声问福海,“走了么?” 福海点头,“走了,我亲眼看着将军手刀走出的慈宁宫,转个弯背影都瞧不见了。” 云昭松了口气。 福海笑着说:“太后良苦用心。” 云昭笑了笑,“你不懂他,他啊,倔的很,要不是用这个办法,他不会真心去办这件事,如今他怀着替我招揽人才的心思,一定会竭尽全力,这是他日后登基的第一股力量,一定得是最纯粹,最干净的。” 福海点头,“您的筹划已经很稳妥了,谢将军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云昭这里刚要松口气。 七彩进来低声说:“摄政王来了。在门口。” 云昭躺平在床上,对福海说:“你去应付吧。” 云昭说着闭上了眼睛。 福海带上房门就出去了。 “云昭怎么样了?”幕城延焦心的很,“怎么忽然就长水痘了?这东西不是小孩才长的么?” 福海一脸冷漠,没什么情绪的说:“太后是因为皇上的病,急火攻心,这才体质下降,长了水痘,太后说了,这几日就不见客,也不上朝了,免得给各位过了病气。要是没事的话,摄政王就先回去吧。” 幕城延闻言,看了眼云昭寝宫的方向,“那现在好些了么?” 福海没好脸色,“若各位大人别来频频打扰,太后会好起来的。” 幕城延点点头,而后,转身走了。 走出去几步,还回头看。 却发现,福海已经两只手拉着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第363章 会有更多不能让步的事。 谢景墨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他要么不答应,但凡答应了,他就不会含糊。 春闱的事情,他主持的非常细致。 福海在后宫跟云昭说:“太后,您是不知道,现在满朝上下都在猜测,说谢将军是不是有上位的野心,怎么忽然就关心起春闱的事情来了,听说昨日春闱考生入场,谢将军直接叫手下拿着长剑站在门口,余相的长子想要舞弊,小纸条直接搜出来,差点被当场打死!后来,就没人再敢做小动作了。” 云昭翻了页手里的书,勾了勾唇,“他答应的事情,从来是不打折扣的完成的。” 话刚刚落下。 外头七彩匆匆进来,说:“太后,摄政王来了,问您好一些了么?一些关于谢将军考场上胆大妄为的事情,需要禀告。” 福海站在一侧,看了眼云昭微微皱起的眉头。 福海低声说:“太后,我出去跟摄政王说?” 云昭很浅的应了一声,“嗯。” 福海就出去了。 摄政王没看见云昭,皱眉。 福海说:“太后这几日身子依旧抱恙,太后说了,春闱的事情既然交给了谢将军,秉承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古训,春闱的事情,她就不插手了,皇上身子欠佳,摄政王若有空,不如多去看看皇上。” 幕城延皱眉,“云昭身子还没好吗?春闱的事情何其重要,谢景墨当街棒打考生,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福海点点头,“可太后身子确实抱恙,得休息。” 幕城延立即说:“那你让云昭写一份诏书,委托我日后监督谢景墨在春闱的一言一行,这样我也好在一旁帮衬,春闱监考,我原也是主考官的,如今多一份监督诏书,也不算违和。” 福海双手放在身前,看着幕城延说:“太后喝了药,已经睡了,您的意思,回头我会转达的,今日就请摄政王回去吧。” 幕城延眸色沉沉,往云昭的房间方向看了好几一会儿,然后才无奈的说:“那你千万记得转告,这件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 福海眸色淡淡,“是。” 幕城延走了,福海看着幕城延的背影,表情没什么温度。 福海进门的时候,云昭确实已经睡沉了,他轻轻的关上窗户,离开了房间。 高副将从外头走进来,问福海,“幕城延来做什么?” 福海如实说。 高副将嗤笑一声,“他倒是会说,监督诏书,这是想着把自己放在谢景墨的头上去!” 福海点点头,表情有浅淡的忧心,“我看着,这件事摄政王不太会让步,谢将军常年在战场,对于朝堂上的事,并不那么有研究,我怕谢将军不是对手。” 高副将眸色沉沉,转头看了眼云昭房间的方向,低声说:“也不知道云昭如今……是什么心思。” 他们重了怕云昭日后会不高兴。 轻了,幕城延这样挑衅,实在是难办! 福海看着高副将纠结的脸,眸色淡了淡。 云昭醒的时候,福海站在一边伺候。 云昭看了他一眼,“有事?” 云昭是苦出生,如今即便是太后了,生活方面依旧跟简约,也不太要人伺候。 通常醒了,福海就是给她倒倒水,像今天这么站在身侧,给递外衫的,其实很少。 “也没什么,”福海自己先笑了笑,“就是今日摄政王来的时候,说话不客气了一些,他走之后,我想起自己的身份,自觉如今实在是傲慢许多,故而想着要多反省一些。” 云昭闻言,笑了一下,“大内总管,还需要反省啊?” 这话带着玩笑。 不是真要怪福海。 福海当下就听出来了,嘿嘿两声,“也是要的,太后太宠,我得更谦虚才行,摄政王是您心头上的人,我也得敬着。” 云昭一边喝着水,一边听着福海这话。 期间,她抽空看了福海一眼,勾了勾唇,暂时没说话。 福海就在一边等。 两人都非常有耐心。 等云昭喝完了水,她才笑了一下,说:“跟我刷什么心眼?想说什么就说。” 福海不好意思的把头垂的更低,“那不是怕惹你不高兴么?” 云昭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喝完之后才说:“你去跟高副将他们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别的。”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把天下交给谢景墨,春闱这件事,就不可能让步。 日后,会有更多不能让步的事。 她这么如果始终不表态,下头的人不好做事。 福海点头,说:“是。” 福海出门去的找人的时候,路上遇见了幕城延。 他看见福海,先皱了皱眉头,“怎么出来了?不用照顾云昭么?我之前说的事情,你问云昭了么?” 福海说:“问了。” 幕城延于是立即问,“怎么说?” 福海缓缓道,“太后说了,事情已经依托出去,太多人参与,容易手忙脚乱,太后还说,若摄政王有精力,不如把精力多关注在皇上身上,春闱的事情就只交给谢将军吧,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历练,摄政王不必挂在心上。” 春风楼。 梁王,“太后真的这么说?” 幕城延眸色很淡,“嗯。” 梁王春风得意的笑起来,“那你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做什么?太后都这么说了,不过是异常无关痛痒的历练,你还怕什么?太后想来是想通了,我才是那个天选之人,我才是日后皇帝的不二人选!” 梁王想起云昭艳丽的容颜,笑起来,缓缓说:“我觉得云昭说的很对啊,你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小皇帝的身上就行了,一个废了的谢景墨,你在意做什么?” 幕城延刚要说话。 春风楼的妈妈找过来,笑眯眯的带了两个穿着清凉的姑娘。 梁王迫不及待的朝幕城延挥挥手,“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别自己没事找事,要我说啊,你们这些谋臣就是太多疑了,给自己自寻烦恼。” 幕城延皱眉,看着梁王搂着那两个年轻的姑娘进了房间。 幕城延眸色沉沉,把一脸笑意的老鸨都吓走了。 他最后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向考场。 第364章 我这里只认谢景墨 幕城延远远的还没走到考场。 就看见高副将跟福海在门口笑。 幕城延要进去,高副将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抱歉了,里头在考试,没有旨意,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幕城延皱眉,脸色威严,“你看看我是谁!” 高副将眨了眨眼睛,“我这里只认谢景墨,你是天王老子,在我这里也不管用!” 高副将刚刚得了福海的话,现在腰杆笔直! 什么幕城延,什么摄政王,完全没在怕的! 幕城延的脸色顿时暗沉下去。 他看向站在一侧的福海,声音低冷,“你不说点什么吗?” 福海很浅的笑了一下,“抱歉,这件事,太后没有属意我什么,所以我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也代表不了太后说什么。” 幕城延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可偏偏福海跟高副将都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 高副将双手放在身前,一副悠哉的样子,表情没什么温度。 福海倒是一副好笑脸,只不过,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渗人。 幕城延点点头,“行!我进宫去找云昭!!” 眼见着幕城延当真要走,谢景墨从里头走出来,声音威严低沉,“闹什么?!” 他实现逼迫的看着幕城延,“她病了,你不知道吗?你这样一而再的去找她,就没想过,她身子不好康复?你若有话,来,你来跟我说。”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你现在在得意?” “你是不是觉得,云昭把春闱的事情交给你,是对你某种程度上的偏爱?” “谢景墨,里头那位身子不好,撑不过这几日了,你如今在做的不过是无用功,你得意什么?” 谢景墨没什么情绪,“我没什么可得意的,我也不觉得直接得偏爱,但是摄政王大人,你在慌张什么?既然你觉得里头那位活不久了,你为什么不进去守着,在我这里刷什么存在感?” 幕城延眉头紧蹙,攥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谢景墨嗤笑一声,“幕城延,别在我这里扮演小丑角色,滚!另外,也别让我知道你进去烦扰云昭,否则,你怎么去宫里的,我就这么叫下头的人去找梁王,你不让我的人痛快,我就让你的主子也不痛快!” 幕城延大怒,“你敢!” 谢景墨手背在身后,表情冷淡,“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谢景墨直接进了考场。 高副将往前一站,再一次站在了幕城延的面前。 福海倒是客气,拂了拂身子,“摄政王,太医说了,太后身子需要静养,希望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切勿打扰。” 福海说完,扬了一下手里的浮尘,转头走人。 幕城延去找梁王的时候,梁王提着裤子从房间里出来,一脸的不悦。 “太后长水痘,那长呗,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梁王说完后,似记起来什么,问了一句,“水痘长在肌肤上,不会留疤吧?” 相较于幕城延的担忧,梁王更在意的是,病痛会不会在美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幕城延觉得自己在扶持一位傻子。 他冷冷的看着梁王。 梁王叹气,“行,我跟你去云昭的宫里走一趟,我说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多疑,你说云昭是装病?她装病做什么呢?没道理嘛。” 梁王穿了衣服,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宫门。 梁王带着幕城延去求见云昭。 福海皱起眉头,表情很难看。 梁王挺着大肚子,头发稀疏,笑起来的时候略显猥琐,他指着福海的鼻子,“跟太后说一声,就说梁王求见。” 福海深深吸了口气,“太后长水痘了,确实无法出来相见,太医刚刚开了药,或许您可以等过几日,太后身子舒服了,您再过来?” “说什么混账话?!”梁王立即翻脸,直接抬脚,一脚替在了福海的身上,他腿种,福海身子原本就单薄,被这么一踹,整个人直接坐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好一会儿都喘不过气来,梁王大怒,“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要见谁还没有说见不到的!” “狗奴才!” “仗着有几分偏宠,就在我这里拿乔?!” “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我杀了你,也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梁王再一次抬起腿。 福海趴下身子,准备用背部来承受这一击。 却不料。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反而听见了梁王的“哎呦”声! “云昭,你疯了?!” “你搞清楚,我是梁王!” 云昭一身素衣,抬起手,"啪!"一巴掌打在梁王的脸上,“我搞清楚了,我打的就是你!” 说着,云昭抬腿,直接一脚踹过去。 幕城延站在一侧,伸手立即拉了梁王一把,梁王被扯到了幕城延的身后。 “云昭,冷静!”幕城延看清楚了,刚刚云昭那一脚,是要命的。 云昭的表情冰寒至极,幕城延却依旧不懂。 为了一个奴才? 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幕城延沉着眉头,“云昭,我们不是敌人!” 云昭要过去,被福海拉了一下,她扭头看了眼福海,身上的怒意还在,她敛眸,问福海,“能站起来吗?” 福海点头,站起身。 云昭对门口的七彩说,“把福海扶出去,叫太医来看看。” 七彩点头,把福海扶出去。 梁王到目前为止,还是愣的,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昭,无法理解,云昭居然为了一个阉人,跟他动粗?! 疯了吧?! 云昭坐回椅子上,眉眼没什么表情,她喝了口茶,然后才算情绪冷静下来。 幕城延把梁王扶起来。 梁王大怒,“云昭!你干什么!” 云昭放下茶碗,动作挺用力的,她沉沉的抬起头,眼神威逼,她反问,“你说呢?” “福海是我身边跟久的人,之前余相在的时候,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梁王如今还没坐上高位呢,已经在我这里作威作福了,怎么?皇帝已经死了吗?” 梁王听见这话,气息无奈的忍了忍。 他咬着牙,“没有。” 云昭嗤笑一声,“是么?原来皇帝还没死,那就请梁王先等皇帝死了,再来我这里无法无天的动手,哀家这颗项上人头,等你来拿,如何啊?” 第365章 他们才罪该万死 梁王从云昭这里出来,气的扭头骂幕城延,“你说你,好好的叫我来做什么?这云昭明明就是个母老虎,我这什么都没说呢,她先怼我半条街,这么凶悍一点也不似她貌美如花的外表温顺。” 幕城延也很烦。 他原本的意思,是让梁王去探一下云昭的是否当真病了。 却没料到,梁王这么废物,三言两语的就被丢出来了。 连着云昭对他也是不高兴。 幕城延烦躁的很,他懒得跟梁王走一条路,他直接去了小皇帝那里。 李太医站在门口擦汗,见幕城延来,眼神低垂,眉头皱的苦大仇深。 幕城延心里憋着一股子的火,把李太医拉到一侧,低声怒问,“小皇帝到底死不死!什么时候死!” 这个破朝堂,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梁王就是个付不起的阿斗,他懒得跟草包为伍! 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小皇帝马上死,也省的他各处担忧,等梁王一上位,他立即带云昭走,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幕城延心急的很,“李太医,你给我说个实话,小皇帝如今状况到底如何?” 李太医两手一摊,“确实无力回天了,皇上如今就剩着一口气,什么时候没,我真的不敢说。” 李太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低着头,回话的时候,身子发抖,“皇上年纪小,如今天热了。这口气,也维持不了多久,您……再耐心等等?” 幕城延咬着后槽牙,“等?怎么等?!” 再等下去,他怀疑云昭都要另立新帝了! 李太医偏了偏身子,小皇帝的房间里头一片昏暗,浓重的药味让人觉得呛鼻。 幕城延眸色沉了沉。 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谢景墨主持春闱,不像只是过个瘾,而是云昭的筹谋。 他眼神凶狠的往皇上的屋子里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眸底毫无温度。 李太医看见了。 他颤颤巍巍的跪下,声音发抖的说:“摄政王,皇上年幼,如今尚且不到十岁,孩童的年纪,如今不过喘息之间,或许下一秒就……您开开恩,让他自己走,也算功德一件,如今朝堂在太后的主持下,尚且稳妥,梁王看着也并不着急上位,你就当让皇上喘喘气再走,可好?” 李太医低头,声音连连颤抖。 幕城延低沉的看了他一眼,冷声,“你怕什么?” 他的脸色毫无动容,只剩下冷酷的决绝,李太医心里咯噔了一下。 幕城延往前一站,从怀里掏出一个折成四方形的小东西塞进了李太医的手里。 李太医身子狠狠一抖。 东西差点丢出来。 被幕城延一把摁了回去,他脸上在笑,可声音里带着冷厉,他附在李太医的耳侧,低声说:“要做什么,你知道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事给办了,你家里就能没事,懂吗?” 李太医抬起浑浊的眼,跟幕城延惊惧对视。 幕城延低冷道,“我要明天一早,就听见皇上的死讯,否则,死的就是你家的人,到底要谁死,你选一个?” 李太医眼泪缓缓落下。 幕城延冷笑一声,“李太医是太医院之首,想来是识时务的,对吗?按照我说的去做,日后自有你的大好前途。” “小皇帝做了这么久的皇帝,何愁没有过过好日子,可你的妻女,你的双亲,他们还有没有过过的好日子。” 幕城延说完,摁了摁刚刚递给李太医手里的东西,意味深长的离开。 等人走远了。 李太医啪的一下跪倒在地上,长久的站不起来。 深夜。 云昭去给小皇帝针灸,走的时候,云昭站在门口,偏头看了眼李太医,问,“今日听闻幕城延来过,他说了什么?” 李太医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才恭了恭身子,“不曾,只问了皇上今日如何,就走了。” 云昭不疑有他,点点头,她戴上斗篷,对李太医说:“若有难处,一定要跟我说。” 李太医低头,“谢太后。” 云昭在深夜离开。 走远之后,云昭忽然缓缓停步,她转头对福海说:“让高副将来我这里一趟。” 福海点头。 半个时辰后,高副将从外头进来,挥了挥汗,“云昭,你是不知道这些人作弊有多少千奇百怪的手段,今晚就查获五个,实在是累死人,你找我有事?” 云昭点头,低声在高副将耳畔说了几句话。 高副将眼睛渐渐睁大,片刻后,他火速离开。 那一夜,云昭始终没睡。 高副将也一直都没有回来。 云昭坐在秋千上,眸色一点点的冷下去。 福海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想劝云昭去休息,却也知道,云昭这会儿睡不着。 一直到天蒙蒙亮。 谢景墨来了。 周围还满是雾气,谢景墨踏着清晨的第一缕光走进来,云昭依旧坐在秋千上,缓缓抬起眼,跟走进来的谢景墨对视。 福海自觉退下。 云昭声音低哑,只问了一句,“怎么样?” 谢景墨沉默了。 云昭攥着秋千的手无力垂下,她坚持道,“怎么样了?” 谢景墨不愿意说,但是,这话只能他来说,“太医院十人负责皇上龙体,昨夜这十人连同府内家眷,下人,甚至……府中牲口,无一幸免,全部遇难,唯有李太医的小孙子,昨日去了姑姑家玩耍,尚躲过一劫,如今安置在我的府上。” 云昭震惊的抬起头。 “你是说……太医院负责皇上的十个太医,全府……” 谢景墨停顿了片刻,“对,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云昭震惊良久。 她沉默的坐着,许久都没有回神,等再开口,云昭声音逐渐凉薄,她对谢景墨说:“你回春闱考场,一定要给我保证选拔上来的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谢景墨点头,“嗯。” 云昭说:“其余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处理。 谢景墨又说了个“嗯”却并没有走。 云昭缓缓抬头,然后落入了一个带着清晨凉意的拥抱。 “不是你的错,”谢景墨声音带着难言的悲痛,低低的说:“是那些心狠手辣的人,他们才罪该万死!” 第366章 刚刚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太后呢? 天色渐渐明亮。 谢景墨得去春闱考场,他走之前,低下头,在云昭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跟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想过的好日子,我一定会给你。” 谢景墨说完转身就走。 云昭在春光明媚的日头里,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 那一日,云昭没吃早饭,直接去了小皇帝那里。 十个太医,全数站在里头,所有人脸色哀戚的站在房间内,却无一人离开。 宫外的事情,他们必定已经听说了。 却没有一个人擅自离开。 在这一日,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云昭后退一步,对着这十分俯身拜了拜。 十人立即跪下。 云昭抬起头时,眼底泛红,她如许诺一般,郑重道:“你们付出的一些,未来新帝明白,千万百姓会知道,你们的牺牲不会永远沉默无声。” 室内窗户紧闭,烈日的光芒落在了云昭的身后,缓缓移动,最终洒在了云昭的身上。 众人诧然抬头,看见了如披着一身金光的云昭,眸色威严。 云昭从小皇帝这里从来,回宫的路上,幕城延站定在路的一头。 云昭站定在另外一头。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最后,云昭迈步朝着另外的方向,远远的走开了。 幕城延眉头蹙起。他忍不住追过去,大喊了一声,“云昭!” 云昭脚步未顿,只是往前走。 那一日,日头大。 幕城延抬起眼,被眼光照的刺目,他忽然觉得心慌,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会失去她? 幕城延加快了步子,在云昭的慈宁宫门口追上了云昭。 云昭面色冷淡,不见一丝温度,她只是冷漠的站在宫门口,像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他。 “云昭……”那一刻,幕城延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应该早些杀了那些人,免得如今云昭心软,“我是为你好。” 幕城延说出之前说过一百遍的说辞。 “你不应该怪我。”幕城延看着云昭,“我说过的,你应该跟我回去,回里子拐去,这样的话,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梁王是未来的新主,这一点,你改变不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呢?” 幕城延不理解,“别人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你即便是为他人做太多,他们也不会感激你的,人性都是自私的,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幕城延盯着云昭的眼,一脸的深情。 他久久没有得到云昭的回答,他心急的上前一步,一把纂住了云昭的手,“昭昭,我们很好过,在里子拐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很要好的,不是吗?” “走吧,京都繁华,可这里人心太浮躁,不适合我们的。” “走吧?好吗?” “我能给你要的安稳的好日子,你相信我。” 幕城延面色急躁,他紧紧的攥着云昭的手。 却又在下一秒被云昭狠狠甩开。 幕城延脸色彷徨,失落的看着云昭。 云昭说:“从前……是我错了。” “一直以为,我对你善一些,你会醒悟,我总顾念之前情谊,所以优柔寡断,如今想来……” 云昭想到那五十几口人,心里便是一阵阵的痛。 她不得不在刺目的烈日下,瞪着猩红的眼承认,“是我错了。” “若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云昭说完,甩手离开。 幕城延怔怔站在烈日下,被云昭的一番话说的脑子发懵。 他要再追上去,被前来禀告的高副将拦住,“再追就不合适了,”高副将一语双关,“云昭说的没错,你们不是一路人,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云昭是什么样的人。” "你只知道,她是一介女子。" “可她替父从军,是大孝。” “边塞战场上,她抗敌从不逊色于男子,是大忠。” “她数次在边塞战场中,不顾危险救我军于水火,是大义!” “如今,她依旧能够眼睛都不眨的为万民谋划未来,她并不是计较自己的后位,她从来都不是只考虑自己的人,你昨晚杀害的,是十个太医的众多家眷,也断了你跟云昭最后的情分。 幕城延,你看轻了云昭,而云昭,也看错了你。 别再追了,给彼此留最后一丝体面吧。” 高副将说完,追赶上云昭。 幕城延站在原地,一脸的愤懑。 他纂成拳头的手握的死紧,“云昭,终有一日,你会发现,我才是你最终的依靠。” 幕城延眯起眼睛,冷冷的看了眼高副将的靠近云昭的背影,眼底闪过浓稠的杀戮。 ——只要你身边的人都死绝了,你就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慈宁宫里。 高副将一身污血,摇头大叹,“太惨了!” “用血洗两个字,完全不过分。” “最小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刚过完满月,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的?!” “祸不及家人,幕城延难道不懂吗?” “这已经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了,这分明是强盗啊!” “云昭,你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心软了!” 云昭眸色冷冷,应了声,“嗯。” 高副将点头,“那我出去为他们处理后事了,这些太医如今在宫中照料皇上,也没人去处理这些事情,如今天热,再晚一些,尸体都要腐烂的。” 云昭让福海跟着高副将去。 福海担忧的看了云昭一眼,云昭说:“我没事。” 福海走的时候,云昭对福海说:“你跟谢景墨说,今天不用过来换药,我今晚有点事。” 福海点点头,跟着高副将走了。 当晚。 夜深。 小皇帝的寝宫里,出现了一个人。 李太医低低,“您这么做,太伤身子了!” 对方开口的声音淡淡,“无事,我自会调理,这事,不用告知任何人。” 李太医一夜之间,仿若老了十几岁,“您还年轻,这么做,会伤及根本,日后再调理,也调理不到如今的状态的。” 夜越发的深了。 一直到天一点点的亮起来。 皇帝这里才匆匆走出一个人影。 扫地的太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那抹身影快速转了个弯,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太监又低下头去,“刚刚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太后呢?” 第367章 奸细 福海回去的时候,云昭还在睡。 福海诧异的很。 平日里云昭起来的都早,即便是如今告病,要依旧日日早起,查阅奏章,从无一日懈怠。 如今这日头都挂中央了,云昭怎么还在睡。 福海轻手轻脚的去找了七彩。 七彩低声说:“我进去瞧过了,瞧着就是睡着了,没什么事。” 福海不放心。 过了一会儿,进去低低的问了一声,云昭翻了个身,只说:“昨夜睡的迟了,再缓缓。” 福海应了声是,带上门就出去了。 七彩看着福海。 福海说:“这几日事多,熬些莲子羹给太后用。” 七彩叹气,“这事也太多了,好好的人,别给熬病了,我前头进去的时候,见太后的脸色不太好,”七彩指了指唇瓣的位置,“白的很。” 福海闻言,忧心的看了眼云昭的房间,“这些日子,谢将军忙,咱要多看顾一些。” 七彩点头,去熬莲子羹去了。 云昭那一日睡了许久,起来的时候,给自己扎了针,调和气息后,才缓缓下床。 福海进门,哎呦了一声,“太后,你这觉睡的让人心里发慌。” 云昭笑了一下,“不过多睡了一些时日。” 福海立即道,“可不是一些呢,这会儿夕阳都落下了,高副将来了几趟,见您睡着,便又走了,他说几位太医家里人的后事处理好了,叫您放心,他去春闱的考场帮帮谢将军。” 云昭点点头,说自己饿了。 福海出去叫七彩张罗,云昭起身,不过刚刚站起来,便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她扶着一旁的柱子。 福海进门时,云昭已经站好了,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福海心疼的很,“赶紧坐着,可不能熬夜,太后您一熬夜,脸色就差,吃点滋补的汤,补补身子。” 云昭端起汤。 等屋里伺候的人都走了,福海才低声说:“太后,是不是之前小皇上那边……用的多了,所以您这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下次换我的来吧?” 云昭放下手里的碗,“没事,睡久了而已,最近事多,别跟谢景墨还有高副将说。” 福海忧心的又看了云昭一眼,而后点点头。 “哦,您睡的时候,梁王来了一趟,说我们院子里人少,不够伺候您,于是给带了几个贴身的来,其中三个是宫女,一个叫桃花,一个叫菊花,还有一个叫梅花,三个看着都精明,被七彩先安顿在院子外头了,另外三个是侍卫,一个叫小凳子,一个叫小椅子,一个叫小桌子,被我也先安顿在外头了。” 话刚刚落下。 七彩端着菜进来了,对云昭说:“瞧着这三个宫女都是不省心的,院子里到处乱逛,被我发现了,就会装可怜,说院子大,迷路了,我多说两句,便说我欺负人,娇滴滴的哭起来,说我容不下她们,一个个的,都是事精。” 福海说:“那三个侍卫瞧着也不简单,带了点身手,我探了探,是有些底子的。” 福海的话刚刚说完,就见外头闪过了一道人影,福海转头跟云昭对视。 云昭缓缓的喝了口汤,问:“能对付么?” 福海点头,“自然能,否则我在宫里这些年,不是白混了么?” 云昭唇瓣苍白,勾了勾唇,“嗯,那你们都别对他们客气,有事我担着。” 七彩跟福海点头,“是。” 云昭吃了饭就去了御书房。 七彩跟福海刚要走出门,就撞见了新来的侍卫小凳子。 七彩给了福海一个眼神,福海点点头,对小凳子说:‘你们几个一起来的,在院外等我,我跟七彩有事要嘱咐你们。’ 小凳子垫了垫脚,发现御书房的门虚掩着,也瞧不见什么。 他不乐意的抿了抿唇,“福海公公,大家都是公公,梁王送我们来得时候,也没说我们要听你们差遣啊,怎么就是你们嘱咐我们事情啊。” 小椅子呼啦一下从墙头上跳下来,“是呢,凭什么我们听你们的啊,我们梁王说了,里头那位快要没了,日后他就是新帝,我们是日后新帝身边的红人,可不存在我们听你们安排这回事。” 七彩当即就要冲上去。 被福海拉了一下,“这里是太后批阅奏折的地方,听不听我们安排,最后听谁安排,今天正好,都拿出来辩一辩,你们出去等着吧,我们就来。” 说着,福海拉上七彩走了。 小凳子看了眼小椅子,小椅子看向从外头走进来的小桌子。 小椅子问,“怎么办?” 小桌子嗤笑一声,“怕什么?这整个太后宫里,也就这个福海跟七彩是个嚣张的,我们六个对他们两个,还能输?” “外头辩辩,就辩辩呗,怕什么!” “梁王让我们过来之前,特意说了,只要能够把控住着慈宁宫,探听出消息来,日后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几人立即点头,“那就叫这个福海跟七彩都瞧瞧咱们的厉害!” 桃花轻蔑的笑起来,“就是,我们还能怕什么?里头那位太后,都快要过气了!你们没听说么?今日小皇帝又吐血了,眼瞧着是不行了。” 菊花附和道:“就是,什么大内总管,宫女头头,等太后下台了,这些位置就都是我们的,他们对我们客气点还差不多!” 几人互相对视,得意的笑起来。 云昭听力好。在里头把这些话,明明白白的听了进去。 她的眸色晦暗。 梁王的手都伸到这里来了。 恐怕—— 谢景墨那里,也不会消停。 慈宁宫外院。 福海跟七彩被六人包围在其中,梁王叫来的这六个人,脾气嚣张,环胸站着,冷冷的看着他们。 “说吧!怎么谈?!”小桌子傲慢问。 福海站在其中,笑的温和,他看着对面这三个侍卫,“你们跟我谈,三个花,跟七彩谈吧,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叫人看着还以为打架呢。” 说着,福海拨开其中一个口子,给七彩递了个眼神后,走了出去。 七彩很冷淡的对那三朵花说:“愣着做什么?走吧。” 第368章 反正他们这些男的,也不吃亏不是。 等小桌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六个人已经被分成了两拨人。 “哎——” 小桌子无语了,“不对啊,怎么回事,不是说大家一起说说么?为什么要分开?” 福海笑了一下,安置下三人在凉亭里坐下。 “我们不也分开两拨人么?你们不吃亏。” 小桌子呵呵冷笑了两下,“你们是什么两拨人,你们就两个人!” 小桌子顿时觉得,这个福海我,太阴险了,可不能小觑,否则怎么掉坑里都不知道。 他坐直了身子,等着福海说话,一脸戒备的样子,让福海又笑了笑。 福海从身后拿出准备好的酒菜来,“我们又不是敌人,你们对我这么戒备,做什么呢?” 小桌子看着太监们拿出酒菜来,满满的一桌子,都是佳肴。 “我只是不理解,”福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了笑,“你们这么争着,是以为自己能上位?” 小桌子冷哼一声,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悠闲的福海,说:“那是自然。” “你们上头,如今是高副将,对吧?”福海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若高副将下去了,我想,军中他的那些战友会不乐意的。” 小桌子眯起眼睛。 “高副将是没什么好怕的,他没有背景,军中的战友,你们若心大,也能忽略,甚至连太后,你们也可以不看在眼里。” 福海笑的悠然自得,“可谢景墨,那在军中根基深重,除非你们未来坐到了最顶上,否则,难免遇见谢景墨之前带过的兵,你们知道的,谢将军对太后,那是极其看中的,你们得罪太后,那就是得罪了谢将军,日后即便改朝换代,你们能有好果子吃么?” 这话一出。 小桌子脸色一僵。 福海又笑了笑,“我是个没根的,这辈子,只能在宫里讨生活,可你们不同,你们有家人,日后有家庭,若如今一个行差踏错,日后就是生亡的下场。” 福海吃了几口菜,然后又说:“你们不过三个小侍卫,论偏宠,能有高副将得太后宠?论武功,能有之前的林副将强?论背影比得过谢将军?” 三人对视一眼,连连摇头。 福海呵呵了一声,“那你们来这里横什么?太后他们是边塞出来的人,跟那些深宅妇人可不同,他们战营里的人是交过命的,你们敢惹他们啊?” “日后谁做皇帝,也跟你们没什么大关系,不如收起尾巴,老实一些做人,咱们小人物,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一家子安稳么?” 话落。 高副将从外头回来,瞧见院子里几个生面孔,眉头蹙起,气息放重。 冷声问了一句高副将,“这些都是谁?!” 高副将从外头回来,带了一身的热气,原本就粗狂的声音像是无形的压迫,福海起身,笑笑说:“梁王带来的人。让跟着一起伺候太后。” 高副将原本就是随口一问。 这一听,停下了脚步。 他视线扫过这三个人,冷冷的嗤了一声。 对面三个几乎腿软。 “你叫小凳子,你哥哥,是不是边梁营里的小刀子?” 小凳子吓的直接跪下,“是。” 高副将只说了这么一句,抬步走人了。 随着高大的人离开,凉亭里似乎来飘来一丝凉意。 福海笑了笑,视线从高副将的身上收回,落在了对面几分的惊恐的脸上。 “你们可不知道,高副将的脾气暴躁,上一个来慈宁宫探听消息的,当场被拧断了脖子。” 几人闻言,身子一抖,立即摸了摸脖子。 福海笑笑,“太后,如今还是太后,为了高副将,她可是可以死破脸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在梁王心里的地位,够不够梁王来为你们对抗太后了。” 几人眼神一闪。 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福海坐回位置上继续喝酒,小凳子立即坐到了福海的对面,给福海倒了一杯酒,“福海公公,你看,我们也是听上头办事,有得罪的地方,您见谅。” 福海一副大人大量的样子,“说什么见谅,都是一家人,咱都是贫苦出生,都别为难彼此,对吧?” 几人立即点头。 小凳子呵呵一笑,“可是我们那边,若没探听出点什么,不好交代啊。公公要不给指条路?” 福海嗯了一声,“也是,梁王脾气烈,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几人立即眼睛一亮,小桌子连连道,“公公聪慧,给我们想象办法啊,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不想连命都没了。” 福海低声道,“那你们这样……” 高副将在吃午饭,见福海进来,问了句,“搞定了么?这几个我都认识,在军营里有家属,他回头一句话,他们都得滚回去!” 福海说:“算了,走了他们,也要换一批人来,就放着吧,你时不时威慑两下就行。” 高副将刚要点头。 忽然发现对面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看过去。 “那几个谁?” 福海解释,“三朵花。” 七彩走过来,给高副将倒了酒。 高副将同情的看着七彩,“彩啊,为难你了,那三朵花看着就是难缠的,我没办法像帮福海一样帮你,这几个又不好赶走,你可得小心应付着。” 七彩笑了一下,“怎么会,高副将能帮上忙的。” 高副将:“嗯?” 七彩低声说:“我跟那三朵花说,高副将雄壮高大,在军中一呼百应,是太后的左膀右臂,还是谢将军的好兄弟,这样的人,即便做了他的妾,也是好前途。” “咣当!”一声,高副将手里的碗砸落地面。 “什么?!” "七彩,你要害死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惧内,要是被我媳妇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 七彩也委屈,“那怎么办?这些人暂时还不能赶走,只能这么应付着,不过高副将你放心,桃花眼界高,看上了谢将军,所以您也不用应付三个。” 高副将皮笑肉不笑,“我谢谢您。” 七彩也无奈,三朵花,威压是可以,可耐不住她们整天院子里乱溜达,不如给他们指另外一条路,也好让太后多休息。 反正他们这些男的,也不吃亏不是。 第369章 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几人反正是安顿下来了。 也不乱逛了。 小凳子他们就在门外守着,几朵花拈酸吃醋的,自顾自的热闹。 幕城延来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等没人的时候,把小凳子几个侍卫叫到了一边,问,“太后是病了吗?” 小凳子他们来这么久,就没见到过云昭。 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也都是在院外远远的看一眼。 小凳子一张苦瓜脸,“摄政王,您是不知道,那个福海好生厉害,无论我们多么努力,硬是不让我们靠近内院半分,说我们手脚重,会吵着太后。” 幕城延皱眉,“这个福海,居然敢这样霸道?” 小凳子点点头,“可不是,就好像这太后的院里,是他当家做主了,不过摄政王您放心,我们兄弟几个已经在找机会,只要找到机会,我们一定探听出太后到底生病了没有。” 幕城延眉头依旧紧皱,“嗯,但是你们注意点方式方法,别真的吵到太后。” 小凳子几个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幕城延又叫了几朵花来,看见她们一身艳丽的打扮后,满脑子的问号。 “你们是来当主子的,还是来作奴才的?这穿的比太后还艳丽?成什么体统?!”幕城延口吻很重,带了点自上而下的威严。 几朵花没说话。 都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样子,看着像是要掉眼泪了。 幕城延烦躁的很,冷声问,“叫你们贴身去伺候云昭,可做到了?” 几朵花柔弱摇头。 幕城延立即翻了个白眼,“你们是婢女,是奴才,别整日里脑子里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攀龙附凤的事情,就你们的姿色那是差太多了。” 幕城延自来心高气傲,只有姑娘奉承他,他哪里知道对待姑娘们要和颜悦色一席。 他把臭脸摆在脸上,脸上轻蔑道,“做好交代你们的事情,那才是你们应该有的作为。” 幕城延来了,在福海这里吃了个闭门羹,给了六人一记凌厉的警告眼神,缓缓的走了。 福海笑着走到小凳子他们身侧,“看吧,这可是不拿你们当人,一句好话都没有,你们跟了这样的主子,能有好果子吃?” 小凳子他们顿时一脸的晦涩。 七彩也走到几朵花的身边,看着她们一身漂亮的打扮,十分贴心的说:“摄政王这是什么话,什么人什么命?可我却觉得,人定胜天,否则的话,难不成我们命不好的,没有投胎到好肚子的,就活该一辈子被人磋磨啊?你们看,太后就是不信命,所以才给自己挣了如今的好前程。” ‘再者说了,你们哪里不好看了?’ “我瞧着,你们这样貌,这身段,就是做娘娘的命!” 三朵花原本还哭哭啼啼的,听着七彩的话,立即蹭的抬起头。 “真的?” “七彩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觉得我们漂亮?觉得我们不是天生伺候人的命?” 七彩抿唇一笑,叉腰,“当然了,你们三个容颜艳丽,我瞧着都欢喜,你们看我,粗人一个,可也为自己挣了一个掌事姑姑的头衔来,这辈子,也算是风光过了,就我这样粗鄙的人,都能豁出去,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何况你们呢?” 七彩微笑着,在朝阳中显得睿智又自信,“机会,永远是把握在有野心的人手里的。” 三朵花被鼓动的野心勃勃。 桃花把七彩拉到一边,往七彩的怀里塞了一锭银子,“七彩姑姑,你看,谢将军总也不来,你给我想想办法呀,我这一生的幸福,也就攥在姑姑的手里了。” 七彩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银子,笑眯眯的,“行,这事我给你记着了。” 桃花眼睛一亮,美滋滋的。 次日。 谢景墨趁着夜色来看云昭,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去路。 谢景墨刚要叫人走开。 七彩笑了一下,说:“将军幸苦了,喝杯茶再走。” 谢景墨不明所以,但是七彩他是认识并且熟悉的,也没多想,接过宫女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匆匆走了。 茶杯放在茶盘上,少女怀春,低头笑的一脸通红。 七彩看着桃花心思荡漾的样子,低笑道,“如何?谢景墨是不是很英武?” 桃花连连点头。 七彩说:“谢将军之前当王爷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后来当了将军,风流的气质变成了英武的气势,越发叫人挪不开眼,你瞧见没有,谢将军才刚来这么一会儿,门口路过多少宫女?” 桃花是个善妒的,一听这个,立马皱起眉头,怒道,“那些贱蹄子,也配跟我抢谢将军!” 七彩见她上道,笑了笑,“那可说不准,肉就这么一块,都盯着呢,谁有运气上去了,也是造化。” 桃花眯起眼睛,立即拿着扫帚,对着门口张望的路过宫女们狠狠扫过去。 “都走!看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桃花叉腰,跟对面的宫女对骂,福海站在一侧,跟七彩竖起大拇指! 当晚。 幕城延原本是想来再探听消息的,结果,看见桃花跟人扭打在一起,头发散乱,嘴里骂的十分难听! 幕城延都惊呆了。 路过的时候,还被桃花一扫把没注意,直接扫了脸。 “你……”幕城延的话还没说出口呢。 那人头也不抬的大骂,“哪个没长眼的狗东西,滚一边去!” 幕城延:“……???” 说谁狗东西?! 幕城延退到一边,转头问七彩怎么回事。 七彩面无表情,冷笑一声,“对啊,怎么回事?这不是要问摄政王您吗?” 七彩说完,扭头进了慈宁宫。 幕城延皱眉,要问福海,福海也进门去了。 幕城延站在门口,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在慈宁宫这边,越来越不受待见了。 幕城延这一次去见了云昭。 “春闱监考,我可以不参加,但是阅卷,我是一定要参加啊,你瞧着,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云昭原本兴致很高在听门口人吵架,幕城延进门,她坐正了身子。 脸上的笑意也收起来。 第370章 她一个妇人 幕城延自然察觉了云昭的变化。 他难受的抿了抿唇,叫了声:“云昭。” 云昭把衣摆整理好,没回答什么。 幕城延叹气,“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真的是为我们将来好,日后我会像你好好赔罪。” “春闱选拔人才是大事,让谢景墨一个人主持,这太吃力了,你也知道的,谢景墨是武将,他选拔人才,这不胡闹么?” 云昭喝了口茶,视线放在窗外随风摇曳的莲花上。 幕城延自认为苦口婆心,“云昭,你如果不说话,那就当是你同意了?” 幕城延盯着云昭。 云昭缓缓开了口,没什么好态度,甚至有些不耐烦,“你若是觉得我是这个意思,其实也完全不用来找我吧?你不是自己都决定了么?我现在甚至觉得,这天下,是不是不应该姓谢,应该姓幕?” 幕城延在黑夜中看着云昭,“你不愿意走,是有这个想法吗?” 云昭:“……” 幕城延想了一下,“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或许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云昭震惊的抬起头。 幕城延盯着云昭白皙的脸,“云昭,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杀忠诚,灭京都,这些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若实在不愿意跟我回里子拐,你若实在想要坐在这高位上,我都能成全你。” 云昭皱眉,盯着幕城延的眼,“你觉得,我坐在这高位上,是贪图享受?” 幕城延没说话。 云昭却已经没觉得有多失望了,她嗤笑一声,“幕城延,我现在居然已经觉得,没话跟你说了。” 当你说一句话,对方永远曲解成另外的匪夷所思的话去,就没有必要开口了。 因为,一切都是惘然。 幕城延抿了抿唇,眸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难过,“云昭,你只不过是没权利迷惑了,所以才舍不得太后的位置。” 云昭一脸的冷淡。 幕城延叹气,“其余的不谈,总之,春闱的阅卷主理人里,一定要有我的位置,我现在去找谢景墨。” 幕城延觉得,需要再试探一下谢景墨。 看看他的手是不是真的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不安心,总担心其中会有变故。 幕城延出宫之前,再一次去看了小皇帝,跟之前不同,这一次,所有的太医都不待见他。 看着他的眼神,就是看杀父仇人的眼神。 幕城延不在意这个,他进入小皇帝的房间后,看了眼沉睡皇上的脸色。 他皱了皱眉头,转头问李太医,“这脸上,如今都有血色了?这是病情回转了?” 这! 怎么可能? 不是说,没几天了,就快要死了。 这脸色,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要死的人。 李太医从前总是唯唯诺诺,宫里任何人他们这些太医都得罪不起,入了宫,就要缩着脖子做人。 从前面对幕城延的时候,总是忐忑。 一是因为,幕城延是摄政王,威严在上。 二是因为,幕城延曾经是先帝的老师,他们总是敬仰。 如今,这些都没了。 只剩下对幕城延这个杀人凶手的愤懑。 杀了家中十几口人的凶手找到了,说是市井流氓,可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不过是被拉着去顶罪的,他们无辜的家人,死在了这一场阴谋的斗争中! 幕城延的问话后,只得到了一室的沉默。 幕城延皱眉,语调家中,“我说话,你们没听见吗?我问!皇上的病情如今怎么样了?!” “你们这些太医,是做什么吃的?我问话,你们是听不懂吗?” “说话!” 幕城延抬高了音量! 外头停在树上的鸟被惊动的哗啦飞走了。 依旧是一室沉默。 幕城延气息加重,视线看向李太医,“李太医,我看你这个太医院首席,是不想做了是吗?!” 这话一出。 李太医直接怒气猛的抬头,“是!如果有选择!我可以不做这个太医院首席!我甚至可以不进皇宫,这样我们的家人,就都不会死!” 李太医攥着拳头,眼神狠狠的瞪着幕城延。 如果不是太后托付皇上病情,他们这些人都宁愿拿出刀来,跟这个所谓的摄政王,同归于尽! 男子血性,他们也有! 幕城延冷冷点头,“行,你们不回答,我找能回答我的人来,回头我就跟太后禀告,你们玩忽职守!送你们去见家人!” 李太医他们眸色悲痛阴冷,盯着幕城延的背影,几乎要活剥了他! 幕城延从小皇帝这里出来,直接去见了梁王。 “小皇帝的身子似乎有好转。” 梁王原本怀里还抱着美人,听见这话,惊的立即从位置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幕城延脸色沉沉,“我去看了,小皇帝的脸色红润了一点。” 梁王着急的说:“是不是回光返照?” “你听说过回光返照,照这么多天的么?这都半月有余了,在这么照下去,死人都要活过来了。”幕城延说。 梁王皱眉,立即从床上下来,“我要赶紧去看看!” 幕城延却说:“不用了,如今小皇帝那里,谢景墨拍了之前军营的人里外里三层守着,我今日进去,就费了一番功夫,你大概率是进不去的。” 梁王大惊,“那怎么办?!” 幕城延眯起眼睛,“我怀疑,有人在暗中给小皇帝治疗,否则就李太医他们的路数,不可能让小皇帝起死回生。” 梁王闻言,大怒,“谁?!谁敢跟我作对!我杀了她!” 幕城延心里有了个猜测,他沉默许久。 然后说:“云昭……” 也就只有云昭才有这个本事。 梁王却笑了,“太后?怎么可能?她脸上的天花,你上次去没瞧见么?那病会传染,太后怎么可能顶着会传染的病,去给皇上看病,那不是要小皇帝的命么? 再说了,那太医都没办法,云昭能有办法?她一个深宫妇人,能有这么厉害?我不信。” 幕城延缓缓抬起眼,跟梁王对视数秒。 他沉沉反问道,“会传染的病,可我去了几次慈宁宫,也不见有人被传染。” 第371章 策反 梁王听见幕城延这么说。 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 立即说:“进宫!立即进宫!” 幕城延却无动于衷。 “现在不着急进宫了。” 幕城延说:“云昭很看重这次春闱选拔人才,看来是在给日后自己宫中立权做准备,只要断了这条路,云昭就断了日后的臂膀,他日只要小皇帝死,你就还是日后新主。” 梁王闻言,眼睛立即一亮,“那你去春闱做主考官啊,我可以跟云昭施压,让你进去,毁了这场考试!” 幕城延沉默了片刻。 梁王问,“你有什么顾虑?” 幕城延对于战事并没有身临其境,可考场上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 “如果毁了这场考试,这些幸苦寒窗十年的学子,心血便付诸东流了。” 梁王还以为什么事呢,一听是这个,哎了一声,“你管他们呢,那是他们自己命不好,行了,你赶紧去春闱考场吧。” 幕城延点头,梁王把幕城延拉住,低声说了一句,“谢景墨在,终究是后患,你带一些人,把谢景墨给我杀了!” 谢景墨战功赫赫,如今虽然手废了,可梁王依旧忌惮。 幕城延走了。 梁王眯起眼睛,喊了声,“小六。” 小六穿着一身巫师服侍,从外头走进来,“梁王。” “小六,你跟我去宫里走一趟。”梁王说。 小六:“?” 梁王:“我去看看我们这个太后,是真病,还是假病!” 小六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个叫云昭的?” 梁王:“对。” 小六低头,“是,”梁王抬步往外走,错过了小六嘴角勾起的笑。 云昭正在休息的时候,梁王带着人进来的。 云昭的视线落在梁王身后的人身上,不过几秒,她缓缓移开。 梁王笑眯眯的说:“太后,听闻您身体抱恙,我带了得力的人来给您瞧瞧身子。” 平日里也有太医过来要给云昭看诊。 一般云昭都是说自己已经煮了药,云昭的医术,没人会怀疑。 梁王观察着云昭,想要从中看出破绽。 看看云昭是否是真的生病了。 只要她推脱,他就认定她是在遮掩! 梁王环胸,惫懒又戒备的看着云昭。 云昭微微一笑,“是么?那就劳烦了,原本今日是要叫福海去请太医来的,我这水痘许多日了,忌口忌的难受,若无碍了,我便想着叫小厨房换换口味。” 梁王皮笑肉不笑,对小六说:“六,去给太后看看,给我可看仔细了,这水痘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小六点头。 头上巨大的草帽随着点头的动作缓缓的晃动。 “是。” 小六上前。 云昭伸出手去。 室内一片安静。 福海跟七彩站在门口,一脸的忧心。 他们彼此对视,视线里充满了焦躁。 梁王扭头看过去,低笑了一声,问,“紧张什么?” 福海站直了身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没紧张,天气热,惹的人心里躁。” 梁王勾了勾唇,嗤笑一声。 室内再度陷入安静中。 期间,福海低声偏头问七彩,“你有没有闻到,那个巫师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青草味?” 七彩点头,“是。” 福海于是眉头皱紧,生怕这莫名其妙的巫师会谋害云昭,又或者下一秒会说出其实太后身子无恙的话来。 福海紧了紧手里的拂尘,想着要不要去找高副将他们过来一趟。 心念正动。 就听见那巫师缓缓收回了手。 梁王问,“小六,如何?你可要仔细说来!” 小六缓缓道:“是水痘,不过如今已经是病程尾声了,只需要再喝一个疗程的药就能好。” 梁王闻言,迟疑片刻,“当真是水痘?没看错?” 小六起身,“是水痘,没看错,这病不重,传染性上就弱很多,身体强健的一般不会被传染。” 梁王点头。 看向云昭的眼神没了方才进门的是的疑虑。 他笑起来,看着云昭的眼神重新变回了之前看美人的眼神,“那是本王多虑了,太后无事,那是最好的。” 云昭把手收回去,“谢谢梁王惦记,也谢谢这位巫师了。” 梁王笑了笑,在云昭这里讨了水喝完了才说:“我如今要去皇上那里看看,就不留了,等您身子好了,我再来看望。” 说完,梁王带着小六走出去。 福海跟七彩看着那巫师的背影,长长的松了口气。 忽然。 那摇摇晃晃的巫师扭头过来。 福海跟七彩愣住。 只见那眼神远远而来,最后越过了他们,最后那巫师笑起来。 福海跟七彩扭头,见云昭站在他们身后,嘴角也勾着笑。 梁王带着小六去了皇帝那里。 李太医他们跪在地上。 小六上去摸了摸小皇帝的脉象。 走出去之后。 梁王紧张的问,“如何?” 小六说:“脉象是比上次有力了。” 梁王闻言,大惊,“怎么说?是有好转?不会死了?” 小六:“倒不是这么说,只是脉搏比上次有力,瞧着眼前是死不了,至于之后,要看里头那些太医怎么给医治。” 梁王眉头狠狠皱起来。 “你觉得,是他们治的么?”梁王并不太相信。 小六却说:“这很难说,宫中的太医,原都是求荣华的,荣华是希望照耀家人,所以开药小心谨慎,只求无功无过,可如今他们的家人没了,他们还怕什么?自然按照原本药到病除的想法去开药,药会更猛,但是起效也快。” 小六看着梁王凝滞的脸,缓缓说:“当初我就跟您说过,物极必反,赶狗入穷巷,会遭反噬,您不相信,非要听那个幕城延的,赶尽杀绝,如今好了,这些太医心里憋着一股子的气,他们若真的拿出本事,皇帝死不了,您也上不了位,可不亏大了!” 梁王闻言,懊恼的立即拍大腿! “我怎么知道呢?” “幕城延说,只要这些人身后的人没了,自然可以震慑这些太医,没料到,反而惹怒他们了。” “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小六想了一下,“幕城延不是安置了六个人在慈宁宫么?究竟宫中情况跟你了解的是否一致,要不先问问他们,我觉得,幕城延这个人并不靠谱,别的先放一放,先搞清楚幕城延是人是鬼在说,您说呢?” 第372章 要了他另外一只手 梁王立即点头。 叫人去把小凳子,还有三朵花叫来。 小凳子他们路上已经对过了,说:“宫里没什么情况,太后生病了,一直闭门不出,我们就在门口守着,我们也没瞧见。” “什么?太后给皇上看诊?”小椅子惊诧的长大嘴巴。 小桌子笑起来,“怎么可能呢?太后自己都在生病,我们在门口听的真真的,半夜的时候,太后老是咳嗽,那声音大的很!” 梁王闻言,看向三朵花。 三朵花哪里知道云昭半夜如何,他们一心只想攀高枝了。 瞧见梁王的眼神递过来,只好点头,还一脸认真的说:“真的,太后身子弱的很,饭也不太用,经常沉睡,我瞧着,不似水痘,倒像是心气郁结,生了什么大病呢。” 梁王闻言,缓缓的垂了下眼睫,“这么说,皇帝的病,不太可能是太后治的?” 三朵花笑起来,“太后天天昏睡,怎么治?” 小凳子也点头,“对,太后除了偶尔看看奏折,几乎是不出门的,说外头人多,怕水痘传给别人。” 梁王点头,说:“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等人走了,梁王眸色沉沉,“既然这样的话,幕城延为什么要说,小皇帝的病是云昭治的呢?” 小六抬手,扶了扶宽大的帽檐,“梁王,幕城延志不在朝堂,再者,对云昭有多番心思,他有他的筹谋,可并不是一心一意的要为你筹划将来,他说的话,有水分,这不是很正常么?” 梁王一听这话,眉头皱起来,“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什么事情都交代给谢景墨去做了。” “——找人跟着幕城延,别让他坏了我的好事。” 小六点头,问梁王,“那你回春晖楼吗?” 梁王摆摆手,“我要查清楚,到底是谁给小皇帝续了命!坏我好事!我要撕了那个人!” 顺便,他要找机会,杀了小皇帝! 幕城延不理解,梁王为什么忽然派人来自己身边。 “梁王说,春闱考试事关重大,怕您身边没带人,行事艰难。所以派我来,供您差遣。” 幕城延看着眼前人,问,“你叫什么?” 那人一副娃娃笑脸,“您叫阿辉就行,我是小六的关门弟子。” 这话让幕城延认真的看了一眼眼前人,“你是小六的弟子,那你会巫术?会用毒?” 阿辉很爱笑,弯起眉眼,“会一些,不过没师父那么厉害,我不过是学了一些皮毛。” 因为这个,幕城延把人留下来。 他带着人去了余晖楼。 春闱考试已经结束,如今里面考官在阅卷,幕城延到的时候,谢景墨在外头站着。 里面的阅卷官是他亲自选出来的,他信得过,而且考卷的名字是密封的,只有等到选出了前三名,才会公布名单,所以他只要把控好门口,不让闲杂人等进去,这件事就能做的圆满。 幕城延带人来。 谢景墨眉头皱起。 “摄政王,我似乎没有邀请你来。”谢景墨说。 幕城延下意识的看了眼谢景墨的手,他今天依旧没有拿剑。 “太后说,阅卷事情,兹事体大,让我一起来监督。” 谢景墨并不让,“我没收到圣旨。” 摄政王眸色冷厉,“太后是口谕。” 谢景墨冷笑,“是吗?既然是口谕,那也自然应该有信得过的人来传旨。” 幕城延怒道,“我就是太后信得过的人!” 谢景墨笑出声来,“幕城延,所以说,你还是不了解云昭,从你动了那些太医无辜的家人开始,你们之间,就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幕城延心里一刺,面色恼怒,“不会是我,那也不可能是你!” 谢景墨呵呵一声,“反正如今是我跟云昭关系更亲近。” 幕城延纂紧拳头,下一秒就要朝谢景墨的脸上挥过去,阿辉在这个时候开口,“里面是在阅卷么?在门口吵闹,不好吧?” 幕城延眯起眼睛,看了眼谢景墨的手,忽然又笑起来。 “行。” “既然你说没有口谕,那你叫人去问云昭吧,我就在门口等。” 谢景墨环胸,“你要去问口谕,你去,又不是我要这个口谕,凭什么我的人去找太后。” 幕城延火气又要上来。 他看了眼阿辉,把人拉到一侧,低声对阿辉说:“你不是会武,也会毒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了谢景墨的命!” 阿辉依旧一副笑脸,“谢景墨不是手废了么?要命简单,不过出门的时候,我师父说了,梁王有大事要办,让我别见血,坏梁王好事。” 幕城延皱眉。 阿辉说:“不要命,要了他另外一只手,还是可以的。” 幕城延扭头,“你行吗?” 阿辉点头,“小意思。” 幕城延于是也不气了,对阿辉说:“那你去,让他没办法在门口站着!” 朝中需要梁王的人,如今春闱考试,他手里拿着几份纨绔子弟的替代卷子,只等着谢景墨走开,他把这些替代的卷子塞进去,让梁王的人得三甲,日后成为梁王朝中势力! 阿辉去的时候,幕城延喊了他一声,低低道,“帮我顺便看看,他那只受伤的手,是不是真的废了?” 阿辉笑了一下,就去了。 幕城延看着阿辉引着谢景墨说话,他紧了紧袖扣里的那几份卷子。 打算等人走远一点,再动身进去。 结果,还不等动呢,福海来了带着黄橙橙的圣旨。 大致意思说:“春闱事宜已经交给谢景墨,就不另外交代他人,免得人多观念起冲突。” 幕城延皱眉。 之前他要求什么,云昭几乎是不反驳的,他特意为了这个事情,进宫找了云昭。 云昭居然如今依旧不松口。 幕城延心里一阵浓稠的失望。 “摄政王,无论您从前跟太后什么交情,在朝堂春闱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是希望您别叫太后难做。” 幕城延烦躁,“知道了。” 福海微微一笑,余光看见阿辉跟谢景墨走到一侧的拐角处去了。 他双手落在身前,笔直的站在春闱考试的阅卷室门口。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福海,“还不走,你这是防着我吗?”宣旨完之后,始终不离开。 第373章 见血了! 福海笑了一下,“摄政王说笑了,出门之前太后嘱咐了,说让我交代谢将军几句话,我便在这里等着了。” 幕城延闻言,往阿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若阿辉待会一身是血的走出来,恐怕福海回去必定要跟云昭说的。 幕城延沉默了几秒。 在杀了福海。 跟让阿辉先停手之间犹豫了片刻。 最终,他站起身来,走进了拐角,把阿辉叫了出来。 阿辉把刀放进了兜里,问幕城延,“怎么?” 幕城延在巷口远远的跟谢景墨对视好几秒,然后才低低沉沉的说:“先回去。” 阿辉利落点头,“行啊,”说完,他还转头,跟谢景墨挥了挥手,热情的说:“那下回见。” 等人走了。 福海才冲进巷子里,苍白着一张脸,“谢将军,你没事吧?” 谢景墨从巷子里出来,疑惑的视线在那个叫阿辉的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摇头,说:“我没事。” 福海一脸的仓皇,立即说:“不行,我要跟太后说,把高副将调到你身边保护,否则的话,迟早要出事。” 福海说完就要走。 被谢景墨拉了一下,“不用,小皇帝那里更重要,我没事,要是小皇帝死了,这里的一切都白瞎了,我这里能坚持,你放心吧。” 福海叹气。 这都什么事啊! 他匆匆回宫,还不等跟云昭禀告这件事,就听说高副将跟梁王手底下的人打起来了! 阵仗听说很大,见血了! 福海听闻云昭也过去了,立即拍着大腿,往那边去。 云昭去的时候,高副将已经受伤了。 她皱眉过去,梁王掏出剑,对着高副将,“我今天就非要带兵进去,我看看,谁能拦着我!” 梁王觉得幕城延说的话不靠谱,他要亲自带人进去查一查,看一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小皇帝的病情好转了! 这事关他是否可以成为新帝! 之前,他脾气温柔,不焦躁,那是因为,所有人都说小皇帝要死了。 如今病情好转?! 这怎么可以?! 他当然不爽! 他不高兴了,那所有人都不能高兴! 梁王原本就是暴躁的人,他手里的剑正对着高副将,声音冷厉,冲动,“让开!” “否则,我砍了你!” 高副将就不可能让。 梁王见状,盛怒,直接一刀过去。 高副将闭上眼睛。 他一介武将,若反抗,在宫里动了粗,就成了谋反。 他一个人无所谓,会让整个身后的队伍都跟着被诟病。 高副将闭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了站在他面前,徒手接刀的云昭。 鲜血顺着刀口滴落在地面。 福海睁大了眼睛,“太后!” 高副将心急的过去,抬刀,甩开了梁王的剑。 梁王自己都愣住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动太后。” 周围围了许多人上来,云昭不动声色的拿过帕子包扎伤口,她眉眼沉稳,淡淡道,“在吵什么?” 梁王在众人的面前跪下,“太后恕罪。” 福海端了椅子来给云昭坐下后,自己进去叫太医了。 云昭看着眼前梁王的人马,笑了一下,“怎么?梁王这是等不及了?” 梁王立即道,“我不是想对您动粗,是这该死的奴才在我前头拦路,我怒了,这才误伤了太后,您见谅。” 云昭缓缓抬起眼,看着对面的梁王。 他身后近百人,而高副将这边,不过三十余人,即便以一敌二,可很难获胜。 再者,皇上在里头,受了惊吓,恐怕一命呜呼。 时机不到。 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是么?”云昭把手里的帕子拉紧,“我还以为梁王等不及上位,如今是连我这个太后也不放在眼里了呢。” 梁王低头,“不敢。” 云昭身子疲累的靠在椅子上,太医来了,看了眼伤口。 伤口不算深,但是到底是见了血,李太医看了眼云昭原本就略苍白的唇,跪下低声说:“我给您处理伤口。” 伤口上了药,李太医低声给福海开了方子,梁王瞧了一眼,都是补血的药。 梁王心里不屑。 不就是留了点血么? 之前这位太后不是在边塞杀敌的么? 这点血,需要吃这么多补血的药? 如今这么矜贵了? 之前外头不是说,这位太后向来朴素,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对自己的身子,看顾的紧着呢。 梁王嗤笑一声,表情讥讽。 高副将眉头深深的压着。 云昭说:“既然不是等不及了,就让这些人退下去,免得饶了皇帝的清静。” 梁王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缓缓的后退,不过并没有立即离开。 梁王看着云昭白皙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病态。 他想起云昭刚刚长了水痘。 他后退了半步,“太后,之前听说皇上病危,我一直很挂念,如今带人入宫,就是为保护皇上安全,人就安排在这里,我也安心,希望您体恤我一片良苦用心。” 梁王话说的漂亮。 行为很霸道,就是安置着人,让他们监督着皇帝寝宫里的一草一木。 他就是要看看,到底谁来给小皇帝治的病! 梁王这么想着,一边盯紧了通往小皇帝房间的门。 李太医一脸忧郁的看着这一切,眉头紧锁。 云昭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靠坐在椅子上,拿过一本书,缓缓的翻看。 就这样,梁王的一群人守着外围,云昭带着一群人,守在内围。 两方看似闲适,可实际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一方迅速翻脸,拔刀而起。 周围,看似安静。 可四周的人都在蛰伏。 只有云昭,是当真认真在看书。 渐渐入了秋,周围也凉爽下来,云昭看着树上的内容,不知不觉入了神。 梁王坐在云昭的对面吃水果,葡萄皮啪啪的吐着,表情很嚣张。 福海站在云昭的身侧,一步不敢离开。 高副将手里始终握着剑。 云昭看完一本书,瞧见高副将跟福海都流汗了,她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别紧张,没事,梁王也不是蠢货,他明白,如今若是毫无缘由攻陷了这里,杀了我这个太后,他日后的日子,恐怕也会被冠上残暴的名声,这皇帝的位置,也坐不久,所以梁王会等的。” 云昭抬起眼,笑着看梁王,“我说的,对吧?” 梁王大笑起来,“太后果然聪明,是的,本王有耐心,等得起。” 第374章 谁见血了? 幕城延一直没走远,等到福海走了,又重新折回去。 他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低笑着说:“除非你能一辈子守在这里。” 谢景墨面色沉冷,“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幕城延的脸色凝滞,这个时候,有人在他耳侧低低说了两句话。 他皱起眉头,“见血了?” “谁?” 那人立即明白幕城延的意图,音量略略提高,说:“宫里。” 幕城延意味深长,“是么?你刚刚是说,谁见血了?” 那人聪明,故作不知,“听说,是慈宁宫的人。” 谢景墨就站在对面,听见他们这话,紧了紧拳头,“你们说,慈宁宫的人见血了?!” 幕城延笑起来,后背靠在椅子上,“对,梁王带人去了小皇帝那里,两方起了冲突,故而有人受伤了,刚刚下头的人来说,离开的匆忙,不知道是谁见了血,哦——说是走的时候,云昭的脸色看着不太好,这么看来,是云昭受伤了。” 幕城延说的毫无停顿。 谢景墨眯起眼睛,“她受伤了,你会这么高兴?” 幕城延两手一摊,手放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两方对峙,难免会有伤害,这不是我控制得了的,我也心急如焚,但是,事总归是要办完。” 幕城延缓缓抬起眼看着谢景墨,笑着说:“谢景墨,你呢?你对于这件事,怎么想?” “云昭受伤了,”幕城延看向他身后的春闱阅卷的房屋,“你会去看看她么?” 谢景墨纂紧拳头。 幕城延笑起来,笑容很嚣张,也很挑衅,“你知道的,她身子一直不太好,梁王做事情没轻没重,若真出了事,恐怕云昭受不住。” 谢景墨一听,脸色一变。 他立即要往外走,福海走的时候,不安心,留了身边的小徒弟,这个时候,他拉住了谢景墨。 “将军!”小徒弟焦躁的道,“受伤的大概率不会是太后,否则的话,摄政王不至于这么悠闲,这里有,有炸!” 幕城延笑起来,“对啊,这里头有炸,谢景墨,你还要走么?” 幕城延直接明牌,笑着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不是吗?你若是走,可就对那些考生不公平了,他们寒窗苦读,就为了一朝公平,如今,你若走,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幕城延心里扭曲,几乎变态。 他直直的看着谢景墨神情痛苦又纠结,他就喜欢看他们这些人难过的样子。 他喜欢看他们挣扎着无可奈何。 也喜欢看他们明明知道这是陷阱,可还是固执的往下跳。 是的。 谢景墨知道,这大概率是个骗局。 可他终究是不放心,他失去过,他不敢。 他怕极了。 他生怕自己的一个忽视,云昭会再一次走到他粗碰不到的地方。 他攥着手,良久,又缓缓松开。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屋。 抿了抿唇,大吼一声,“边塞的将士听令!无令,进身后房屋者,杀无赦!” 说完,谢景墨迈步就走。 身后,是幕城延带着的人跟将士们热血奋战。 谢景墨走的头也不回。 幕城延阴冷的盯着谢景墨的背影,却并无半点得意。 他总是不理解。 为什么谢景墨明明知道是陷阱,知道他骗了他。可还是能这么义无反顾的离开。 他不是珍惜这些将士如自己的性命吗? 云昭难道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幕城延心头烦躁,狠狠的说了一句:“蠢货!” 谢景墨飞奔回宫里,冲进小皇帝的院子里,看见云昭正在看书后,松了口气。 可在看见云昭手上包扎的丝绸后,气息顿时沉下去,整个人阴沉的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 梁王才刚刚转头,看见谢景墨的一个模糊的身影,就感觉左边脸一痛。 “啪!”的一记巴掌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可是—— 未来的皇帝! 云昭都抬起眼来。 然后,又是一阵巴掌声。 哗啦啦的。 震的现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动作,只知道,梁王被扇的头疯狂的左右转动。 最后,谢景墨停下来,提着梁王的衣领,冷冷的对上梁王的小眼睛,“我让你动她了?!” 梁王被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恍惚了好久,才指着谢景墨,“你,你又打我!谢景墨,你从小就欺负我,现在,你又打我!” 梁王一只脚踩在梁王做的凳子上,土匪一般桀骜,“我是不是没警告过你,别对我的人动手!否则我弄死你!” 梁王缩了缩脖子,“我,我是梁王!是未来的皇帝!你敢动我!谢景墨,你好大的胆子!” 谢景墨嗤笑一声,“未来的皇帝?等你真当上了皇帝再说!我警告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梁王不服气,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头。 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 手指头断了。 所有人再次震惊。 梁王泪流满面,他颤抖着嘴唇,只听见谢景墨冷冷的丢下一句,“否则,我就让你跟你这根手指头一样,断的干干脆脆的。” 众人惊愕于谢景墨的狠厉,也心里畏惧起来。 谢景墨警告完了之后,才把梁王丢到一边,而后转头,看见云昭手里的上,眉头狠狠的皱起来。 李太医连忙过来回话,“不碍事,伤口不深,见了点血,不过已经止住了,没大碍。” 谢景墨这才松了口气,对李太医嘱咐,“姑娘家的,就别在上头留疤了。” 李太医低头,“是。” 梁王捧着手,在一旁看着十分不服气,到底谁是未来新主啊! 凭什么这个太医对谢景墨卑躬屈膝的! 这些人是不是搞错尊重的对象了! 梁王想要怒,一抬头对上谢景墨冷厉的视线,又缓缓的缩回脖子去。 谢景墨走到云昭的面前,低头问,“没事吧?” 云昭黑着脸,“我不是让你守着春闱的考场吗?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费——” 话还没落下。 所有人就看见平日里高傲的谢将军俯身下来,抱住了他们眼里尊贵的太后。 在场的人,再一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375章 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拿你冒险 云昭眨了眨眼睛,冷冷的说:“谢景墨,你现在跟我撒娇也没用!你知不知道我费心安排,才有如今局面,你说走就走,负责吗?” 谢景墨低哑着音调,“我没办法。” 云昭怔住。 谢景墨再一次重复,“我没办法。” “我管不住自己。” “我知道他是骗我,可是我不敢不来。” “我怕你真的受伤。” “我不敢拿你冒险,我错过一次,我发过誓,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拿你冒险,所以云昭,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云昭要拉开的谢景墨的手停在空中。 “你……”此刻人太多了,里外里加起来,几百号人,实在不太适合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可她明明知道,却无法推开这样的谢景墨。 谢景墨把人抱得更紧,“结果,你真的受伤了,你不知道,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瞧见你受伤,心跳都停了一拍,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云昭察觉到谢景墨的声音低下去不少。 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湿润。 云昭叹气,拉开谢景墨的手摊开,缓缓的落在他的后背上,“没什么事,太医不是说了吗?伤不重,赶紧起来。” 谢景墨不乐意。 管在现场多少人。 他心疼了,他就是要好好的确认,云昭还在他的怀里。 最后是高副将看不过去,咳了一声,低声说:“两位祖宗哎,周围人都看着你们呢,赶紧起来。” 也不知道谁出去散播的消息。 满朝的文武都赶来看热闹了,人越来越多。 高副将最后无奈,只好伸出手,把谢景墨从云昭的身上撕下来。 谢景墨还老大不乐意。 狠狠的瞪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 人群:“???” 高副将咳了一声,给两祖宗找补,“咳咳——将军记挂太后身子,也是人之常情,边塞战场情谊难得,哈哈哈!” 周围人笑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原地。 云昭对谢景墨说:“赶紧回去,春闱考场很重要。” 谢景墨点头。 云昭让福海跟着去了。 走的时候,谢景墨扭头对云昭说:“照顾好自己。”然后,又看向一侧被打成猪头的梁王,“她要是再受伤,我唯你是问,你知道的,我要是想杀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 梁王抖了抖身子,捂着肿起来的脸,很不甘愿,很不服气的说:“知道了。” 谢景墨冷哼一声,这才抬步大步离开。 福海立即匆匆跟上去。 云昭继续低头看书。 梁王愤愤的看着没事人一般的云昭,“还是太后呢,大庭广众之下跟下臣搂搂抱抱,可不害臊。” 云昭凉凉,“这话,我会替你转告谢景墨的。” 梁王闻言,身子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谢景墨回了春闱的考场,两方激战,幕城延没想到,谢景墨的这么能打。 他带了超谢景墨足足三倍的人,可居然还无法攻入考场。他手里拿着卷子,始终无法进入。 他皱起眉头,眼睁睁的看着谢景墨去而复返。 考场外,一地狼藉。 鲜血砸落在地上,碎成了花,谢景墨抬手,让众人停。 福海往谢景墨身边一站,即刻代表了太后,“春闱考场,太后说了,由谢将军一人负责,其余人等,若干扰,日后必深究!” 福海威严的看向幕城延手底下的人,怒道,“怎么?都想被诛杀九族是吗?!” 话落。 这些人畏惧的后退小半步。 谢景墨往前一站,冷冷的跟幕城延眼神对峙。 等人潮都三开了。 谢景墨才有机会低声问福海,“梁王我们忽然发疯带人去小皇帝的寝宫?” 等着小皇帝死,是梁王这种草包的风格。 他从来就不是主动出击型的。 除非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福海说:“皇帝身子如今好一些了,梁王听说后,着急了,派人来查,到底是谁让皇上起死回生。” 谢景墨诧异的看着福海,“小皇帝的身体好了?” 幕城延就站在他们对面不远处,听着谢景墨的话,也诧异的抬了抬眉毛。 “谢景墨,你不知道这件事?” 他还以为,谢景墨应该知道的,谢景墨如果不知道,那么…… 难道救活小皇帝的人,真的不是云昭? 幕城延的眉头立即皱起来。 那会是谁? 谢景墨懒得搭理幕城延的提问,把福海拉到一边,“是云昭吗?” 谢景墨眉头沉沉,脸色当时就不太好了,“我瞧着,云昭近日里脸色不太好,又不见人,当真是因为水痘,还是因为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福海一脸的懵懂,“你们怎么都怀疑是太后救的人呢?” “不过也是,也就太后有这个本事。” “可是,这一次真不是太后,太后水痘是真的呀,这病你也知道,不能见风,我看的真真的,是水痘。” “太后日日都在慈宁宫,不可能去皇上的宫里的,这事,应该是太医的功劳。” 福海要再说,刚要压低声音,忽然脑海中闪过某个画面。 他心里有了疑虑,刚要说,就见幕城延盯着自己这边,已经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他脑子里的那点怀疑,因为幕城延忽然的举动,烟消云散。 谢景墨于是找了个身边人,说:“去打探一下,但是谁救的皇上,之前我给过一只千年人参,若是人参的功劳,那就再去寻。” 只要皇上的身子好了,云昭才能歇口气。 那人点头,立即去找。 幕城延给了身侧人一个眼神,那人立即跟上去了。 幕城延一脑子的问号。 难道这件事,真的跟云昭无关。 幕城延把这个消息,带给了梁王。 梁王偏头,看了眼身侧的人,这人他认识,是幕城延的亲信。 “当真?” “不是太后的手笔?” 那人点头,“听说,是谢景墨之前那只千年人参的功劳。” 梁王皱眉。 那支千年人参,是太上皇给谢景墨保命用的,说不准,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还听说谢景墨派人再去找千年人参了,现在整个京都市场都被翻遍了,谢景墨派人去南僵寻了。” 梁王闻言,捂着刚刚被打的胖脸,立即站起来,“那快点,让他们找人去跟着!千万别让他们带回来!” 当日。 一己快马飞驰而去。 身后跟着梁王的人马。 第376章 醒了? 云昭听着他们的话,面色平淡。 李太医在一旁,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梁王挥了挥手,围堵的人一点点散去。 云昭也让身后的人散开。 梁王散去脸上的戒备,笑起来,“误会,都是误会。”只要不是有神医,那点子千年人参,也就只够吊着一条命的。 无关根本。 梁王重新放下心来,龇牙咧嘴的笑。 云昭依旧没什么表情,低头喝了口茶,准备继续看书。 梁王看了眼李太医,笑了笑,“李太医,医术高明啊,这要死的人,都能起死回生,厉害啊!” 李太医紧了紧手。 梁王笑道,“听闻,你家还有一个小孙子。” 李太医顿时眼神惊恐。 云昭缓缓合上书,视线对上梁王,“怎么?梁王有兴趣养孩子?” 梁王摆摆手,“开个玩笑,都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李太医,你可要小心,你这治的可是当今皇上,要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就不是一家人殒命,连带着九族都要一起死的。” 云昭偏头,对萧瑟的李太医说:“你先进去吧。” 李太医立即进门,差点绊了一下。 梁王哈哈大笑。 云昭低垂下眸子看书。 梁王瞧着云昭,说:“太后身子抱恙,才几日不见,脸色看着难看许多,怎么?这么点水痘的病,还没好?” “我手下那个小六,医术不错,要不,让他来给你看看?” 梁王就是过个嘴瘾。 没料到,云昭拿书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淡淡说:“这样,那最好了,我先谢谢梁王了。” 梁王愣了一下。 而后大方一笑,“行,派人去把小六叫来。” 梁王想着的是,叫小六来最好,正好看看,这云昭的身子究竟怎么回事。 另外,也进去皇帝的屋里看看,今日身子如何。 小六晃晃悠悠的来,身上巨大的帽檐随着风缓缓的动。 梁王手一抬,“去给太后看看身子。” 小六诧异,“嗯?” 梁王说:“去啊。” 小六“哦”了一声,背对着梁王走过去,“太后,你要我给你看诊?” 云昭笑了笑,“麻烦了。” 小六没什么兴趣的蹲下,随意的伸出手,给云昭把脉。 梁王就坐在对面看。 小六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轻松,到疑虑,到皱眉,再到惊愕的抬头。 “你……” 云昭笑了笑,微微俯身过去,“小六巫师是么?我的身子事关我朝,可是大事,你可要好好说。” 小六压低声音,用只有跟云昭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云昭!你找死啊!你知不知道你……” 话没说完。 梁王就大喊了一声,“你们两干嘛呢?说什么悄悄话?” 云昭于是坐直了身子。 小六没什么好表情,直接给自己拿了个小凳子,在云昭身边坐下,仔细的把脉。 梁王已经走过来了,“什么情况?” 小六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把脉,神色复杂。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把这么久的脉?” 小六收回手,看了眼云昭,见后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就一股子的气恼。 “气息郁结,思虑过多,病毒攻心,需要好好调养,否则会伤及根本。” 梁王:“……” 梁王:“……就这样?” 小六:“嗯。” 梁王:“那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云昭这是要死了呢。 云昭要是死了,这后宫就彻底乱了,小皇帝不死也要死,谢景墨肯定疯,那整个京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真的,只是这点小病?” 小六拿出包里的纸,在上面写字,梁王看了一眼,还是那些大补的药,只不过,药量似乎加倍了。 “这点小病,要这么补,也不怕流鼻血。” 梁王唠叨着走开,云昭没事,其余的开方子的事情,他没兴趣管。 他催促着小六赶紧去给小皇帝看看,看看到底—— 死没死! 要不要死! 小六把药方递给云昭,云昭伸手过去接,小六咬着压根,“别自己找死!” 云昭笑了笑,“要你帮个忙。” 小六黑脸,“做梦!” 说完,小六直接进了小皇帝的房间。 梁王转头,就看见云昭淡淡的笑了一下,靠会椅子上看书了。 他看了看云昭,又看了看小六。 小六从小皇帝那里很快就出来了,梁王问,“如何?” 小六说:“好转许多,暂时死不了了吧,我估摸着,今晚会醒。” “什么?!”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梁王刚刚对小六的那点疑虑被冲一点不剩,“你说!”他声音抖抖索索起来,“今晚会醒?!怎么可能!” 梁王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是说,快死了么?你之前不是来看过的么?你还进去把脉,跟我说,差不多了。” 怎么。 怎么今晚就醒了呢?! “你是不是说错了?” 梁王期待的看着小六,“你想说的是不是,今晚快死了?!” 小六说:“今晚能醒,他身上的气血起来了。” 梁王崩溃。 他身后站着的大臣们也崩溃。 梁王立即追问,“那……能醒多久?” 小六摇摇头,“不知道,看造化。如果一天天好起来,那应该能再活几年,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多这几年已经是奇迹了,若一口气过不来,那过不了这个月。” 梁王六神无主,他周围看了一眼人,对小六低声说:“可有办法,让他一口气过不来?” 小六说:“周围人太多,我刚刚进门,他们没让我近身,我只能悬线诊脉。” “他们太小心了,我做不了手脚。” 梁王狠狠纂手,抖抖索索的说:“你赶紧找人把幕城延给我找来!” “他肯定有办法!” 小六点头,往外走。 走的时候,云昭在位置上喊了声,“小六巫师,要走?” 小六凶巴巴的转头。 梁王烦的很,对小六摆摆手,“她现在得意的很,别搭理她,你赶紧去。” 小六扭头就去了。 梁王来来回回的在门口走。 云昭撑着下巴看他,“急什么,改醒的总归会醒的,对吧,梁王、” “就是不知道,你非召入京这个事情,日后皇上醒了,他会不会过问。” 第377章 喝药了 梁王当然知道。 什么皇帝会不会过问。 不过是皇上醒了,云昭根基稳了,云昭要找自己秋后算账罢了! 梁王看了眼云昭受伤的手,立即有些畏惧起来。 他不敢大喘气,只敢等着幕城延来给自己出谋划策。 随从去了春闱的考场外,低声在幕城延耳语两句,谢景墨眯起眼睛,看着幕城延脸色大变,急切的走了。 谢景墨皱眉,刚要找人问两句,高副将身边的人也来了,低声对谢景墨说了宫里的情况后,说:“太后让您安心在春闱考场这里,只要确定了前三名,立即公布出去,别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谢景墨闻言,不解,“立即公布出去么?” 高副将身边人点头,“对,太后说,避免夜长梦多,这个时候,也无人注意这边,让您别多考虑,您跟这边监考的考官,都是她亲自把关过的,你们,她是放心的。” 谢景墨不是考虑这个。 如他直接公布前三甲,那这些人不就成了他的门生了么? 他一直以为,云昭是筹划着这些人日后自己用的。 高副将身边人低声说:“高副将说了,太后怎么说,您就怎么做,你们又不分彼此,谁的门生不都一样,若事情落了旁人口袋,这么多折腾,就成给别人做嫁衣了。” 谢景墨皱眉,最后只好点头。 他低声嘱咐,“宫里一定看紧,有事出来报。” 那人点头,“您放心,我们都是边塞里出来的将领,您一手带出来的,不会出差错。” 谢景墨看着那人远走。 眉头一直都没松开过。 梁王盼星星盼月亮,等来了幕城延。 还不等人走近,梁王已经心急的走过去了。 跟前几日悠哉的状态判若两人。 “人当真要醒?”幕城延问。 梁王点头,“小六说的,不会错。” 幕城延皱眉,低声问,“查出来,是什么人扭转乾坤的么?” 梁王说:“不是说,是千年人参么?” “我后来想了一下,即便是千年人参,效果也不至于这么惊人,这些年,皇上吃了多少补品,可却没有见过这样的疗效,必定是有人在后头施力!”幕城延说。 梁王闻言,立即一脸的凶狠,“谁!坏我好事,我要弄死他!” 幕城延沉默了片刻,视线依旧绕道云昭的身上。 后者正在看书,视线连一秒都没抬起来。 “不是她,”梁王察觉到幕城延的视线,果断的说:“刚刚小六来给云昭把脉了,说她心气受损,开了好大一个滋补的药方,前头那药端过来了,味道大的吓死人,云昭既然身子亏空成这样,应该不至于有能力去给别人看诊。” 幕城延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事跟云昭脱不开关系。 “怎么办?”梁王已经六神无主了。 幕城延眸色一垂,低冷的说:“这就要看你有没有决心了。” 梁王闻言,怔怔看着幕城延,“怎么说?” 幕城延抬起眼,视线落在小皇帝的房间里,“除了小皇帝,你就是新帝,若他醒过来,你就注定一无所有,外王不经召见,擅自入京,只有死路,所有,你是要等,还是要搏一搏。” 梁王眼神狠厉坚决,“自然要搏!” 幕城延侧在腿边的手紧了紧,“要搏,就要豁得出去!” 梁王点头,“一切听你的!” 幕城延说:“如果小皇帝今晚醒不过来,那自然一切作罢,若醒过来,你就带人杀进去。” 梁王畏惧道,“弑君?!” “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只不过……谢景墨手底下的兵,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我若没有缘故的冲进去,日后,难以服众。” 幕城延眸色幽幽,“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人把高副将引进皇上的屋子里,到时候,你以有刺客为由,带人冲进去,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杀了皇帝!” “现在,就是要等,等着看看,我们这位皇上,是否真的福大命大,能够醒过来。” “另外,”幕城延对梁王说:“刚刚说的这个,是没办法的办法,最好小皇帝自己死,一切平和解决,” 梁王眼神幽幽,“你的意思是……让我守住这里,别让任何人靠近小皇帝,若他无人救,或许醒不了,那我就能坐等皇位。” 幕城延点头,“是这个意思。但若最后实在没办法,就杀了进去!” 梁王拍腿大笑,扯动嘴上的伤口,“行!这个办法好!” 幕城延拉住要走的梁王,低声道,“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让我带云昭走。” 梁王点头,“不过幕城延,你有这才能,不在朝中大展宏图,去那穷乡僻壤做什么?” 幕城延懒得解释,只说:“记得你答应我的!” 梁王摆摆手,很无所谓的说:“知道了。” 幕城延这里说完,就走了。 没跟梁王呆在一起。 梁王自己拿了椅子,在门口坐着,就等着看看,小皇帝到底是怎么好的! 他吩咐下去,只要有除了太医之外的人靠近小皇帝的房间,直接当做刺客杀掉! 众人领命。 夜,一点点的暗下去。 云昭依旧捧着书看,福海从慈宁宫里拿了夜明珠来。 夜明珠的光幽幽的落在书本上,不刺目,光线温润。 梁王显得越来越焦躁。 他不断的问身侧的人,“有没有看见除了太医之外的人进去?” 众人每一次都回,“没有。” 李太医看着月色一点点的高挂,他看了眼依旧淡定翻看书本的云昭。 太后就是太后。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样淡定。 他把手心里的汗水在裤子上擦拭了一下,然后看了眼云昭。 云昭若有所感,在这个时候缓缓转头看过去。 李太医轻了轻喉咙,“太后,喝药了。” 云昭站起身,梁王给了身侧人一个眼神。 身侧的人立即跟过去。 云昭觉得好笑,问了句,“怎么?我现在连喝药的自由都没有了?这个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下午小六给我开的。” 云昭看向梁王,“我记得,小六是你的人吧?” 第378章 今天,谁也不能走! 云昭反问道,“怎么?你连你自己的人都不相信了?” 梁王笑了一下,“怎么会,不过是担心太后喝药呛到,叫人在身边服侍罢了。” 云昭当着梁王的面喝了药。 重新坐回位置上,梁王才戒备的坐回去。 日头一点点的沉了。 云昭翻动医书,梁王有点沉不住气,他再一次看向小皇帝的病房。 对身侧的人说:“把小六给我叫来。” 李太医站在门口内侧,听见这话,眼神狠狠闪了一下。 “太后,夜深了,要不,您回去休息?”李太医说。 “不行!”梁王眸色沉沉,似笑非笑,“今天,谁也不能走!!” 云昭抬起眼,梁王抬起手,对着刚刚云昭一直坐着的椅子,“太后,坐吧,今晚就在这里,等着皇上醒过来,谁也不许走。” 云昭又坐回去。 过了一会儿,小六来了。 他站在梁王的身后。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李太医又端了一碗药给云昭,那头高副将不知道跟谁起了争执,声音很大,梁王扭头看过去。 李太医立即低声对云昭说: “太后,时间快到了,你看怎么办?” “如没有按时……前功尽弃,您说,应该怎么办?” 云昭看了眼转过头来的梁王,淡淡拿起盘子上的药,喝完后,说:“李太医幸苦了,相信皇上会醒过来的。” 李太医端走药碗。 梁王戒备的看着李太医,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猫腻。 李太医心事重重。 梁王看了李太医一眼,又看向云昭。 云昭已经又淡定的拿了一本书。 “太后,好心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您吧。” 云昭笑了一下,“说什么呢?这天下,谁坐,我都是太后,没人越得过我去,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云昭看着梁王,“若你登基,也得给我一句尊称,否则文武百官的唾沫都能淹死你,我怕什么呢?” 梁王点点头,“对,你说的对,所以你就坐好你太后的位置,别的少管。” 云昭笑了一下,视线很浅的在小六这里点了一下。 小六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当做没看见。 云昭笑了笑,在梁王的视线范围外,朝小六歪了歪头。 小六气急,几乎要大骂! 就在这个时候,谢景墨来了,他倒是看见这一幕了,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没声张。 只走到云昭这里,问,“这么晚了,不休息?” 云昭指了指梁王,“他不让我回去。” 谢景墨闻言,叉腰,怼到梁王面前,冷冷的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梁王气弱,指着一旁的偏殿,“那边能睡。” 谢景墨就让福海扶着云昭去休息了。 谢景墨抬眼的时候,看见小六盯着云昭的背影,他奇怪的皱了皱眉头。 小六便把视线移开了。 还顺带着,嗤了一声。 谢景墨在云昭的椅子上坐下,盯着梁王的眼睛说: “来,你有什么话,要做什么事,对着我来,我陪你!” “今晚都别睡,我陪你一整个通宵!” 梁王郁闷。 对面貌美如花娇滴滴的姑娘,换成了黑夜罗刹。 换谁谁都难受。 不过谢景墨不会管他是不是难受,总之,拉过椅子,就怼到他面前,视线幽幽逼视,让梁王坐立难安。 原本梁王还准备嘱咐人盯着云昭,结果,谢景墨一个眼神压过去。 那些人都不敢动了。 梁王在心里大骂他们废物,扭头对小六说:“六啊,你照看着点啊。” 小六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恩。 梁王原本还以为,谢景墨说要通宵,是开玩笑的。 结果—— 谢景墨当真盯着他,寸步不离。 连他出恭,谢景墨都要跟着。 “我说,用得着跟这么紧么?”梁王也是无语了。 谢景墨眸色淡淡,环胸靠在一边的柱子上,“你什么德行,我清楚。” 梁王抿了抿唇,无话可说,从小他就是宫中最不羁的皇子,导致太上皇很早就给了他偏远属地,把他发配出去。 在宫中那段时间里,也就谢景墨会跟他玩,不过谢景墨不玩出格的。 他若是犯了混蛋,谢景墨也从没轻饶过他。 梁王从茅房里出来,对谢景墨说:“你当真没有上位的心?” 起码在他看来,谢景墨即便是手废了,也并没有露出天崩地裂的神色。 “之前有,被当做太子培养了那么久,觉得当皇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当初失望也是确实,否则不会远走边塞,只是过了这么久,就也觉得,人这一辈子,舒坦最重要,若是天下太平,安安稳稳,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王爷的悠闲生活,已经是恩赐了。” 梁王见谢景墨神色不假。 也知道,谢景墨这人脾气桀骜,也不屑于撒谎。 他笑起来,“那行,若我日后做了皇帝,我跟你保证,一定给你太平盛世。” 谢景墨闻言,嗤了一声,“就你?” 梁王不服,“怎么?我不配?” 谢景墨说:“你不行。” 梁王瞪眼。 谢景墨说:“每日天不亮就要练武一个时辰,看书两个时辰,然后吃了早饭,上朝在两个时辰,中午吃了午饭,就要去御书房,一直到如落西山了才出来,然后召见大臣,对周折上的朝中大事进行询问,等到这些事情处理完,还要温书一个时辰,之后,便已经要休息了,周而复始,你不是这块料。” 梁王听见这密密麻麻的行程就头疼。 “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我找人算过了,那人说,我天生皇帝命!没错的!” 谢景墨笑了一声,“是么?你若天生皇帝命,那我朝也应该改朝换代了。” 梁王抿抿唇,问,“哎,你就这么喜欢云昭?” “她可是太后,如今时局动荡,所以大家焦点不在这里,若是一切安稳下来,你跟云昭今日这搂搂抱抱的,我告诉你,没你好果子吃。” 谢景墨一脸的冷淡,“小爷我喜欢哪个姑娘,自己说了算,管他们呢。” 梁王闻言,心生羡慕。 “谢景墨,你总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恣意。” 即便如今,他手里毫无筹码。 第379章 皇上醒了! 谢景墨一眼就看透了梁王的想法。 他想说的是—— 我的筹码,不是物质上,更不是身份上的。 是一个人。 是云昭。 不过,谢景墨没说,倒不是忌惮什么。 他从来不忌惮任何人。 他只是觉得,本质上,梁王跟幕城延是一类人。 他们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进别人的手里,说了,也是白说。 梁王坐回位置上,谢景墨凉凉的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那个叫小六的,却不见了。 谢景墨让高副将去找人。 高副将点点头,叫人围着小皇帝的寝宫到处找。 而此时此刻。 云昭的房间里。 小六黑着脸,不情不愿的看着云昭。 “你知不知道,当初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干?” 云昭点头。 “师父还说,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只有一条命,没人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 云昭又点头。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那个小皇帝身上的东西,是命里带的,即便你如此,他依旧活不久,你说这值得吗?” 小六气急,坐到椅子上,猛的喝了口水。 云昭低低一笑,给他倒水。 小六如今也是喝上太后倒的水了,可他并无半分高兴。 他看着云昭,“你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昭也坐下,唇瓣在夜色下,不如从前红艳,她轻轻的说:“我以前觉得,自己很厉害,能做的很多,可后来,坐上这位置之后,我能做的,便越来越少。” “高副将的妻子,林副将,外头那些太医的家人,还有……谢景墨的手。” “你不知道,谢景墨从前是个多么高傲的人,矜贵,恣意,好像全世界都在他脚底下,他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学武了,那把宝剑,如今拿出来只觉得艰难。” “这途中,我一件件的看着,只觉得无奈。” “幕城延说到底,是我引来的,这件事,无论放到什么时候去说,我都要负全责。” 云昭口吻淡淡,“所以,小六,你会帮师姐的,对吗?” 小六翻了个白眼,“说到底,为了那个谢景墨的分成多一些,对吧?” “你想要扶持他,让小皇帝为他的手康复转移视线,腾时间,对吧?” “幕城延说你看中权势,实际上,你什么都不看重,你连你自己都不在意!” 云昭轻笑一声,“不至于,我这不是叫你帮我么?有师弟你在,我不会死的,对吧?” “呵呵!”小六气结,“这可难说!” 云昭伸出手腕,从身后拿出冷刀,“开始吧,别待会儿叫人起疑了。” 小六翻了个白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谢景墨坐在梁王的对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十分的不安心。 高副将他们一直没找到那个叫小六的。 他缓缓起身,转头四处看了一眼,找了个人,说:“看着梁王。” 说完,自己周围去找了一下。 高副将一脸的困惑,“明明之前就站在这里的,怎么忽然一下就不见了。可真奇怪。” 谢景墨说:“问过门口的兄弟么?” 高副将点头,“他们说,那个叫小六的,没出去。” 高副将又说:“要不要发动所有人去找?” 谢景墨点头,自己又进了皇上的宫里,他周围找了一圈。 忽然。 他视线一顿。 把视线,落在了皇帝寝宫的偏处。 高副将说:“云昭在里头休息,我刚刚问了站在门口守着的七彩了,她说太后休息了,里头已经没动静了。” 谢景墨绷着脸,缓缓的走过去。 七彩低声对谢景墨说:“将军,太后已经休息了。” 谢景墨问,“有人进去吗?” 七彩摇头,“没有,我没有离开门口半步,没人进去。” 谢景墨往门口站了站,轻声的问了句,“云昭,休息了么?” 里头,毫无回应。 谢景墨微微推开了门,床上的被子隆起,七彩也看了一眼,而后低声说:“已经睡了,太后最近睡不好,已经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谢景墨点头,轻轻的拉上了门。 谢景墨去了别的地方。 门口的七彩,长长的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 谢景墨走出去,梁王的视线跟着自己出来,“怎么?还没找到?” 谢景墨脸色很沉。 周围的人流快速走动,各处的火把晃动。 脚步声窸窸窣窣,遮盖了很多其他的声音。 谢景墨忽然反应过来,他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高副将在后面都没喊住他。 七彩看着去而复返的谢景墨,大惊,“谢将军,怎么——” 了字还没说完,谢景墨已经一把推开了云昭的房门。 云昭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谢景墨,“你怎么在这里?” 谢景墨皱眉,周围各处看了一眼,“你一直在这里睡觉么?” 云昭点头,“对啊,”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谢景墨皱了皱眉头,“没事,睡觉怎么穿着外衣?” 云昭低头看了一眼,“太累了,外头没事吧?” 谢景墨刚要说没事。 就听见外头有人大喊了一声,“皇上醒了!”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脸色震动! 谢景墨瞪大了眼睛。 于是,外头是起此彼伏的叫声,“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 云昭掀开被子,对谢景墨说:“我叫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谢景墨点头。 云昭怕小皇帝醒了,梁王会气急败坏,怒火攻心,以至于破釜沉舟要弑君。 所以提前在四周安排了军营的百位将领,同时,还让各位朝中大臣入宫,把他们安置在偏殿了。 如今听见声音,他们都循声过来。 梁王即便要反,可碍于兵力悬殊,跟大臣在侧,不敢太过。 福海心悦的冲进来,对云昭说:“太后,皇上醒了!” 云昭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苍白的脸色,皱眉,“我怎么见着,你最近身子越来越差了,这脸色跟纸一样白。” 云昭确实有些头晕,她说:“既然这里没事,让福海扶我回去吧。” 谢景墨这个时候不能走,要防止梁王的兵力,云昭让福海扶着自己回去的。 云昭一步步的往回走。 嘴角缓缓的勾起笑。 春闱三甲已召告天下,谢景墨今夜护卫有功,得民心,得人才。 只需要一点时间。 还需要一点时间—— 云昭缓缓的抬步,忽然,前面落下一道人影。 第380章 云昭昏睡 云昭看见了深夜中,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幕城延。 他就那么看着她。 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 云昭没想过要瞒着谁,从三甲的名次公布出去之后,云昭就知道,没办法瞒着幕城延了。 她被福海扶着,跟幕城延眼神对视。 幕城延一脸的失望。 他嗤笑着一声声道,“云昭,你好算计啊。” “果然,”幕城延失落的点头,“你不亏是当初,单枪匹马把谢景墨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又以三千大军,灭了对方十万大军的无敌军师,你若是男子,恐怕这宫中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你一步步算计,走到如今,好计谋!” 幕城延忍不住拍手,“从一开始的假装水痘,让我跟你反目,最后,你立即让谢景墨接管了春闱,这是早就计划好了,要给他笼络心腹,对吗?” “你利用梁王好色,叫军中人从各地搜索美人,让梁王留恋风月,无暇其他,却叫人暗中诊治小皇帝,这是要为谢景墨上位,拖延时间对吧?” “你或许一开始就可以治好谢景墨的手,但是你没有,你迟迟不动手,就是为了迷惑我,让我以为,谢景墨已经没有上位的可能,实际上呢,你治疗谢景墨的手,早就已经在你的计划之中了。” “你在春闱揭晓三甲前,故意放出小皇帝即将会醒的消息,就是为了引走我们的目光,让前三甲,顺利昭告天下。” “云昭,你这一步步,可真厉害啊!” “你算无遗漏,把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算在其中。” “你说对谢景墨毫无感情,可你这一步步走过来,都是为他谋算。” “所以,最后,只有我落了一场空,因为,你早就不会跟我走了,对吗?” “你对谢景墨说不爱了,不过是一场谎言,而对我说不在意了,是当真把我撇除在外。” “云昭,你好狠的心!” 幕城延往前走了好几个大步,他走到云昭的面前,双手捏着她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云昭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在幕城延的摇晃中,她身子无力的下落。 模糊间,她看见天上高悬的明月。 她遗憾的想。 是的。 这一次,她有把自己算进去了。 恐怕天底下最优秀的谋算师,也依旧难逃情这个字。 她轻轻一眼,而后,缓缓的,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谢景墨安排好一切,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云昭晕过去了。 他睁大了眼睛,心口一滞,“怎么会晕过去呢?她身子一直很好的,之前——” 谢景墨顿了一下。 “之前在边塞,多少次战役,从来没事,如今在宫内,而且不是已经休息了好几日了么?怎么反而身子不舒服呢?” 谢景墨立即问李太医,“怎么样了?” 李太医眉头皱的很紧,又缓缓松开,“气血不够,导致的晕厥,我已经开了补血的方子,我会尽力救治的。” 谢景墨惊诧的呆住。 好久后,才缓缓回神,惊愕的问,“什么意思?” “什么叫尽力救治?” “这好好一个大活人,你说什么呢?!” 幕城延站在外头,听见谢景墨的话,忍无可忍的把人拉出去。 “谢景墨,你知不知道,云昭为了你,把命都豁出去了!” “如果云昭要是出事,她要是死了,你要负主要责任!” “都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幕城延凌厉大怒。 高副将把谢景墨拉到身后,冲着幕城延,“你吼什么?要不是你,云昭不至于这样!滚!” 幕城延冷冷的看了眼谢景墨,抬步就走。 高副将于是把一切都告诉了谢景墨。 谢景墨怔怔。 “你是说……” “云昭以血养蛊,这才救醒小皇帝?” 高副将缓缓点头,“这事,之前云昭谁都没透露,连福海都不知道,只有今晚,云昭要让七彩配合的时候,才说的,整件事,她瞒的滴水不漏。” 谢景墨一直以为,云昭是想要把春闱的事情交给自己,所以才闭门不出。 原来! 怪不得每一次他来看云昭,她都脸色惨白,完全不似之前精神。 七彩跪在地上,她哭着说:“我跟太后说,若需要血,就要的血,可太后说,她尝过百种毒药,身体里也有毒,这种血养蛊之后,效用加倍,我血太干净了,不合适。” “今晚,太后叫了梁王身边的小六,他们两打着配合,从太后的身体里取走了好多血。” “我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虫子吃的圆滚滚的,最后,小六从暗门进了皇上的寝宫。” “之后,皇上就真的醒了。” 谢景墨怔住许久,他不敢置信,他攥着拳头,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人愣住。 只有李太医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 谢景墨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昭要实施这个计划,可以隐瞒所有人,但是不可能隐瞒过你,她需要你的配合,所以,李太医,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太医缓缓叹气,“从太后决定,要让您主持春闱开始,从梁王杀了我们十几个太医的所有家人开始的,从梁王虎视眈眈,要坐上皇位开始的,这一切,都是缘由,谢将军,太后是被逼无奈啊!” 谢景墨啪的一下坐在椅子上,神情很恍惚。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云昭几乎交托出去自己的性命。 而他,只是站在院子外头,什么也不知道。 他明明一直怀疑云昭那屋子里另有蹊跷的。 可他轻易被云昭蒙骗过去,最后就真的相信,她只是在睡觉。 他应该知道的,她是一个心思那么重的人,怎么可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候睡觉。 是他的错!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若是他早一切发现,他宁愿这天下已经易主,也不愿意她伤害自己分毫! 谢景墨心痛的无法呼吸,他眼底猩红,几乎无力。 缓和了好久后,才低声对高副将说:“去找小六来。问问如今要怎么办。” 第381章 早干什么去了? 高副将火速出去。 小六被喊来,依旧是那一副巫师的样子,身上挂着很多东西,脑袋上很大的帽子摇摇晃晃。 高副将立即说:“你不是云昭的师弟么?快看看,怎么弄啊这是,晕好久了。” 小六说:“以血养蛊,伤及根本,这辈子,难好了。” 高副将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什么叫难好了。” 小六伸出小指头,“这么小的虫子,要养大两个拇指大小,用血,反复一个月,再健康的人都会失血过多而死,也就是云昭自己懂医术,一直在给自己调理,否则的话,早死了。” “昨晚最后那一下,云昭身体里的血已经流不出来了,硬逼着出来的,这才流了一整碗。” “如今身体亏空,暂时醒不过来了,”小六说:“至于什么时候醒,看造化了。” 谢景墨震惊,“你想办法啊!” 小六啧啧,“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你们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说你们一个个男人可真好意思,要一个姑娘为你们筹谋。” 高副将急的跳脚,“那,想想办法啊。” 小六从兜里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云昭的嘴里,“这是我师父之前给我的还魂丹,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小六说完,就往外走。 走的门口,他偏头,看了眼忧心的谢景墨,终于还是说:“你若当真心疼她,就应该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好好把这天下担起来。” 小六说完,抬步走了。 谢景墨看着床上昏迷的云昭,紧紧的纂住了拳头。 皇上醒了,可依旧处理不了政务,年纪小时一回事,终究还是被病给拖累了。 走几步路,还是喘。 小六说:“一年吧,这已经是奇迹了,你们需要提早做打算。” 谢景墨眸色沉沉,看着小皇帝坐在床上,重重咳嗽后,咳出血来。 太医们跪了一屋子,孩子呜呜的被吓哭。 谢景墨站在院子里,那一日,下了大雨,哗啦啦的打落院子里的芭蕉。 梁王原本要走进去,却在看见谢景墨逐渐认真的侧脸后,眯起了眼睛。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而后,对幕城延说:“不用进去了。” 幕城延不解。 梁王说:“谢景墨要跟我争帝位!” 幕城延诧异的看着梁王。 梁王往外走,神色逐渐复杂,“你不了解谢景墨,他每次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他如今一定是想跟争帝位。” 梁王偏头看着幕城延,“若谢景墨当上了皇帝,你觉得,他会放云昭走么?” “幕城延,这么久了,你应该明白,云昭对于谢景墨有多么重要,他若做了皇帝,绝无可能让云昭随你离开,所以,你要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明白。” 幕城延气息沉沉,却讥讽一笑,“我失去的是爱人,你失去的是江山,所以你用不着拿这个威胁我。” 梁王笑笑,“说什么威胁,我是提醒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要一条心。” 幕城延并不屑跟草包一条心。只不过,梁王有一点说的没错。 若谢景墨当了皇帝,他只能一个人回里子拐,这京都,怕是日后他再不能来。 这辈子,他恐怕再也见不到云昭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心慌。 绝对不行! 梁王看了眼幕城延凝重的脸,“怎么样,想到办法了么?” 幕城延眉头皱起来,说:“破局口,还是小皇帝,只要小皇帝立即死,谢景墨就没有时间准备筹谋,你应该清楚,云昭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小皇帝,就是为了给谢景墨争取时间。” 梁王点头,“可,要怎么动手呢?如今小皇帝那里,高副将带人把手,要进去,可不容易。” 幕城延眼神里闪过一抹阴骘,“李太医,我记得还有一个小孙子活着。” 梁王眼睛一亮,“对,听说,是高副将的妻子在养,连同林副将家里的小孩,我找人把他们都带来,就不怕李太医跟高副将他们不妥协了!” 幕城延沉默了片刻,说:“林副将已经不在了,他家的小孩,没什么用,不用抓。” 梁王闻言,嗤了一声,瞧出幕城延什么心思,“怎么?林副将是云昭的亲戚,你舍不得动他们家的小孩?幕城延,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可我告诉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云昭如今昏睡,你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她不会感激你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筹码,别妇人之仁。” 幕城延闻言,眉头蹙了蹙。 而后,沉沉说:“那你自己看着办。”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过了。 至于要怎么做,他也管不了梁王,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原本也不是愿意多管闲事的人。 当天。 高副将的守卫的皇上宫殿,外头来了许多兵。 高副将压低眉眼,提醒周围人注意戒备。 同时让人去通知谢景墨,这里或许会有动作。 果然。 还不等高副将的人去通知谢景墨,对面梁王的人已经故意挑衅。 高副将压着脾气,让自己的人退回来,梁王的人哈哈大笑,扭头就去回复,“我们在外头听了一下,小皇帝一直在里面咳嗽,我听着里面太医手忙脚乱的,没了太后,他们没有主心骨,已经乱了阵脚了。” 梁王很满意,他点头,对小六说:“你找人,掩护你进去,你想办法,给我杀了小皇帝!” 小六眨了眨眼睛,“行啊。” 片刻后,梁王的人再次在四周对高副将的兵无辜挑衅。 “你们这一个个的,木讷的蠢货!我们梁王说了,这里不需要你们,赶紧滚!” “就是啊,听闻太后昏睡了,你们不去那里守着,在这里呆站做什么?” “皇上这里,我们能保护!赶紧滚!滚啊!” 高副将的人得到命令,不与纠缠,于是一个字都不说,这让梁王的人气焰更嚣张。 几乎要跳到高副将的人脸上去蹦跶了。 高副将攥着拳头,低冷问,“通知谢将军了么?” 身后人点头,“去了,只不过,似乎被什么人拖住了,去的人一直没回来。” 第382章 我的诚意 高副将纂紧了拳头。 咬着后槽牙,只说了一个字,“忍!谁也不许离开岗位半步!” 众人一吼,“是!” 对面的人听见这话,越发嚣张起来。 梁王笑眯眯的指挥着自己人不断的往前挤,借口说是要保护皇上,可是手上不断有推搡的动作。 梁王一边指挥,一边乐。 偏头对幕城延说:“这里交给我,高副将妻子手里那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幕城延闻言,皱眉。 梁王两手一摊,“你看见了,我这里走不开啊,再说了,你总是把自己的手洗这么干净,我很不安心。” 梁王是草包。 但不是绝对的傻。 这么多次行动,梁王看出来了,幕城延是什么脏事都不愿意沾,把自己弄的特干净。 日后真的追究起来,他也能独善其身。 “幕城延,要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来,这几个孩子,就是你给我的诚意。” “别忘记我们之前说的,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我们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才是最好的合作关系,你说呢?” 幕城延眸色沉沉。 梁王笑了一下,学着之前从云昭那里学来的姿态,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摄政王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是不需要付出,就能获得利益的。” 幕城延拧眉,看了眼梁王,冷淡道,“你用不着激我。” 说完,他转头迈步走了。 梁王笑起来,他看着幕城延走向慈宁宫的脚步,对着幕城延的背影大吼了一声,“记住,妇人之仁是大忌!” 高副将看见幕城延走了。 他心急如焚,他觉得幕城延这是找云昭麻烦去了。 看着眼前不断涌上来的士兵,他奋力阻拦。 忽然,李太医在里头哎哟了一声,高副将心头一紧。 就听见李太医大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救命啊!快点来救救皇上!” 屋内刀光剑影。 高副将立即往屋子里,只见一个蒙面的刺客挥剑劈向了小皇帝,高副将大惊,立即上前去。 顿时,屋子里混乱一片。 刀剑声,哭闹声,崩溃的求救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幕幕人间惨剧。 云昭缓缓睁开眼的时候,七彩在旁边照顾,她惊喜的要去喊人。 云昭摆摆手,对七彩无力说:“你过来。” 她喘气声很重,压低声音,音量很低,“你让人去把高副将的妻子跟孩子们接进密道。” 七彩问,“是当初逃生的密道吗?” 云昭点点头。 七彩叫了身边人,可被云昭一把摁住了手,“七彩,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几个孩子,是我姐夫,高副将,还有李太医家最后的血脉,我要你亲自带着他们去那个密道!” 那个密道,曾经给了云昭一线生机。 如今宫中即将大变,她也希望,这条密道,能够给这几个孩子一条生路。 七彩点头,“行,我立即去办!” 福海站在一侧,低声对云昭说:“太后,这个密道,没人知道,除了——我,你,七彩,谢将军……” “可您别忘了,还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人云昭当初跟他一起进入过密道。 云昭紧了紧手,“如今,宫中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只有那一处,还算安全,而且——” “幕城延不会动孩子,稚子无辜,他应该不至于。” 福海动了动唇。 想说,不能把期待放在别人的身上。 可宫中如今四处人心惶惶,前几日,高副将的妻子就差点被人带走,昨日又来了一遭,几个孩子明显被吓到了,也就只有那一处,还算安稳。 福海明白,云昭已经尽了最大的筹算。 她尽力了。 七彩要走的时候,云昭抓紧她的手腕,忽然沉沉的开了口。 “七彩,你记得……当初江南,有人献给我一个火药地雷么?” 福海猛的抬头,愣愣的看着云昭。 云昭压低声音,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说:“你……让高副将的妻子带上,埋在入口。” 福海于是明白。 在云昭这里,除了尽力,还有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决心。 七彩垂了垂眉眼,“我把火药埋在入口,若谁从正门进去,一定会被炸死的,太后,您确定吗?” 这条密道,知道的人不多,可能会被炸死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嗯,去吧。”云昭说。 七彩点头,走了。 云昭置办完这些,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瘫在床上,流了一身的冷汗,又沉沉睡过去。 福海见状,赶紧冲出去熬药。 凉亭里,小六在赏花喝茶,福海脚底跑出火星子,“小六,太后又晕过去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啊。” 小六喝着谢景墨之前拿来的名贵茶叶,满足的眯起眼睛,“放心,死不了,让我再享受一下。” 谢景墨来的时候,还不等进门,福海就说:“谢将军,太后让你回来之后,直接去皇上那边,说是时局动荡,梁王恐怕会急眼,高副将没决策,恐怕会出大事。” 小六在凉亭里点头。 看热闹一般,“是呢?梁王说了,我先过来,毒死云昭,然后回去,等那边乱起来,再毒死小皇帝,我说谢景墨,你到底行不行,你要是不行,扳不动梁王,那我可要先毒死我师姐了,否则我回去不好交代。” 福海:“……” 谢景墨:“……” 福海,“小六,你这什么话,这可是你师姐。” 小六点头,“是啊,否则我坐这里跟你废话?但是你们要是太废物,坐不上高位,我也要明哲保身不是,反正我师姐也享受过了,接下来就应该换我享受了。” 小六眯起眼睛,笑起来。 福海急的跳脚,“你……” 谢景墨说:“放心,云昭的好日子,我日后也必定让你过上,你给我把她照看号,日后我必定重重谢你。” 小六认真的看了眼谢景墨,“当真?” 谢景墨郑重其事,“当真。” 小六扯唇笑起来,“行,信你一回。” 小六说着,拿着针灸进了云昭的房间。 谢景墨刚要跟进去,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扶着要倒的帽檐进门。 一边走,一边大喊,“出,出大事了!” 第383章 梁王死了! 福海原本就心烦意乱,听见这鬼吼鬼叫的,更烦了。 扭头怒了一句,“又怎么了?天塌了不成?” 小太监进门被扳了一脚,趴在地上起不来,惨白的脸仰起来。 颤抖着说:“梁王死了!” 福海闻言,眼神惊恐,颤抖着失态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云昭浑浑噩噩的从床上撑起身,便听见外头小太监拍着大腿,“梁王,梁王死了!外头全乱了!” 谢景墨还站在凉亭里,他听见这话,立即转头看了眼小六。 小六嘴角勾笑,没什么失落的情绪,只是叹了口气,“这梁王也忒不中用了些。” “谢景墨。” 谢景墨怔愣时,云昭撑着身子,虚弱的扶着门,“你快去小皇帝那边,高副将一个人在那边不行!” 梁王死了,那边群龙无首,必定乱作一团。得有一个人主持大局! 谢景墨点头,匆匆出门。 走到门口时候,忽然扭头,大步走向云昭,而后一把抱住了她。 谢景墨的声音沉沉落下,带着坚定,“你为我的筹算,我知道的,我跟你保证,云昭,这一次我再不负你,你在这里好好养着,等我回来!” 谢景墨说完,却并没有走。 就那么抱着云昭,等着她回答。 云昭抬起手,手落在他后背些许距离,许久没拍下。 “你没话跟我说吗?”直到谢景墨这一声略显委屈的声音落下,云昭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手缓缓的落在宽厚的背,轻声说:“去吧,自己小心点。” 谢景墨很用力的回,“嗯,”而后,他将头从云昭的脖颈处抬起来,他深深的看着云昭。 而后,在云昭的额头落下一吻。 许久后。 云昭才回神,高大的男人消失在拐角,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小六戏谑的笑。 “师傅如果知道,他的关门弟子,日后要嫁的还是当初他看不顺眼的谢景墨,必定要气死。” 云昭叫福海给自己找了外衣披上,直接往外走去。 小六问,“去哪里?你知不知道你伤很重,你要是这会儿出去,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云昭脚步显得缓慢,头也不回,“我吃了师傅给我的九转神仙丹了。” 小六在后面气的跳脚,“师父就是偏心!不过你到底去哪里?!就算你是了那神丹,身子也要调养,否则日后,有你受的!” 云昭摆摆手,“我去看看那几个孩子。” 小六气的翻白眼,“你怎么就这么爱多管闲事!” 福海跟七彩陪着云昭过去。 七彩说:“太后,我送高副将的妻子跟几个孩子过去那地道的时候,门口没人,我觉得摄政王应该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跟孩子下手的。” 福海并不这么认为,可看着云昭苍白的唇瓣,只好宽慰说:“对啊,太后,那密道都那么久了,或许摄政王早就不记得了。” 云昭抿了抿惨白的唇,低缓的说:“所以,你也觉得,幕城延会对几个孩子下手是吗?” 所以,福海没有附和七彩的话,而只是寄托于,幕城延把那个救命的密道给忘记了。 福海晦涩的垂了垂眼眸,“奴才只是觉得,不能对人性抱有太大的期待。” 云昭看了眼福海,笑了一下。 她刚要说话,却已经走到密道的门口了,一抬头,跟站在距离密道几米远的幕城延对上了视线。 七彩拧眉。 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埋藏火药的地方。 就这么一眼,被幕城延观察到了。 云昭自然也瞧见了幕城延的反应,她知道,那火药是没作用了。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越过了幕城延,一直继续往前走。 七彩紧张极了,生怕云昭会踩到自己埋的火药上。 但是云昭很聪明,看见地上泥土翻过的痕迹后,挺了下来。 她转过头,面对幕城延。 幕城延皱眉。 “你要做什么?” 云昭身子有点吃不消,叫福海给自己拿了张椅子,坐下后,才轻声说,“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么?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云昭一只手靠在椅子上,瘦弱的身子让椅子空出很大一部分空间。 她安静的跟幕城延对视。 她的眼里有遗憾,也有失望,她就那么看着幕城延。 眼里的难受显而易见。 “幕城延,你何必呢?” “你有尊贵,有体面,有家室,有背景,你总拿捏着几个没长大的孩子,你何必呢?” 幕城延眸色晦涩,“你说,我何必?那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云昭,我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 云昭摇摇头,“我不清楚,我也不理解,幕城延,如果可以话,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幕城延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纂着的拳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昭,他不相信,这话是云昭说出来的。 他们曾经那么好。 他们曾经连谢景墨都要靠边站,如今,云昭却居然对他说出这么重的话? 这还是云昭么? 不。 这已经不是他的云昭了。 他的云昭,不会对他说这样让人伤心的话。 云昭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点了点头,“对,我不是当初的云昭了,幕城延,如果你愿意面对现实的话,就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在当初这条密道的选择中,就已经没有未来了,我们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既然是这样,你何必呢?” “若你如当初一般潇洒的走,我们之间或许还能留下一些情谊。” “而不至于如今,走到这样相顾无言的地步。” 云昭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有点累了,强撑着罢了,“幕城延,当初我们是在这里分道扬镳的,如今,就让我们之间的一切,在这里结束,好不好?” “里头的几个,不过是孩子,他们甚至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家人,这样的他们对你毫无威胁,你放过他们,行吗?” 福海听见这些话,偏头看了眼云昭。 心里明白,云昭还是给了幕城延最后一丝善意跟仁慈。 否则,云昭一来,直接告诉幕城延,梁王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幕城延,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让他自己失意退下,就可以了。 可云昭没有。 第384章 我会怕死么? 云昭给了幕城延最后一次机会。 希望他顾念曾经情谊,自己回头。 福海明白云昭的良苦用心,他看向幕城延,希望幕城延也能明白。 并且由衷的希望,幕城延不要再辜负云昭的一番好意。 可最终—— 幕城延说:“云昭,我不是你,交付出去的心,不可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我此行来,就是为了带你走!带你回里子拐!我永远不可能放弃!” 这话后。 福海听见了云昭一声浅浅的叹息。 云昭:“你想好了么?” 云昭看着幕城延,觉得这人陌生的让自己可怕,“我只要一个起身,就能够踩中身侧的地雷火药,当即爆炸,你跟我都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幕城延眼神紧紧的盯着云昭,“你不会这么做的,你如果这么做,你自己也会死。” 云昭闻言,笑起来。 笑声夹杂荒唐,她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怕死么?” 幕城延眼神一惊,他看着云昭没有血色的唇,跟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早就应该明白,云昭怎么会怕? 她从来都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的性子刚烈,从不受人威胁,她能怕什么? 她什么都不怕! “你可以选,”云昭目光坦然,对身侧的七彩跟福海说:“你们两,退出去。” 七彩跟福海闻言,脸色一白,立即跪下,“太后,我们不走!” 云昭难得的放下脸来,“我没力气跟你们论这个事情,你们要是拿我当太后,就退过去!” 云昭口吻有些重,说完就喘了一口气,呼吸急促,连带着脸色更难看了。 七彩见状,抹泪退下。 福海却不愿意起来,只是仰着头,看着坐在位置上的云昭,低声恳求,“你就留下我吧,你知道的,我没当你是太后,我一直以来,当你是朋友啊!我跟七彩不同,我身后无家人,云昭,你就让我陪你!” 云昭叹了口气,知道福海性子固执。 “罢了,那就幸苦你,陪我这一遭。” 福海欣喜点头,他起身,站在了地雷火药的另外一侧,只等着云昭一声令下,就引爆地雷。 这一切,被幕城延看在眼里。 他一脸的嘲讽。 简直无法律理解。 云昭为了别人,可以拿命跟自己赌。 如今福海为了云昭这个主子,也拿命跟自己赌。 他们都在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以他人之名,来跟自己拼命。 值得吗? 在幕城延这里看来,完全是不值得的。 命只有一次,也只能为自己,为自己最爱的爱人牺牲,其余的人,并不足以放在心上。 幕城延觉得,福海这样在深宫里待久的人,不应该不至于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 可最终,福海跟云昭还是站在了一条线上。 幕城延嗤笑一声,“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做圣人了,”幕城延压根就不相信,他们会真的豁出去自己的性命,来跟自己博一场。 如今云昭身子式微。 谢景墨要在小皇帝那里主持大局,只要拿捏住里头的几个孩子,梁王就有很大的胜算。 他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带云昭回里子拐。 在幕城延看来,他达成心愿,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了。 却不料。 云昭抬了抬手,将福海往自己的身后带了一下。 她没什么力气,所以福海也没怎么动。 云昭叹了口气,苍白的脸色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幕城延,你太固执了。” “你知道吗?你的算盘打错了。” “你还不知道吧,在你守着这里的时候,梁王已经死了。” 幕城延闻言,脸上的执念变成了霎那间的失意,几秒后,他却又笑起来,“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云昭面色认真,毫无笑意,“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幕城延至此,笑不出来了。 无论他如今跟云昭如何离心,可是他还是了解云昭的,她确实不是会拿这个开玩笑的人。 “谁杀了他!”幕城延暴怒!一双拳头积蓄力量,隐隐显示出疯魔姿态。 幕城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偏执的人。 云昭缓缓启唇,“我。” 幕城延大笑一声,“怎么可能?就你如今的身子,怎么可能?” “有区别吗?”云昭理智反问,“他们不过是听了我的安排,服从我的命令,这一切都是我的筹算,怎么不可能?” “没了梁王,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不是吗?” 幕城延站在原地,好久都没有从云昭的话里反应过来。 “可是……”他内心始终不相信,“如果是你杀了梁王,可你早就可以这么做不是吗?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幕城延失神的看着云昭。 “你为什么现在动手?!你告诉我!”幕城延一直以为,这是云昭无形中给自己的希望,却不料,她却在这个时候,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你骗我的对不对?” “梁王没有死。” “你还是会跟我回里子拐的,对吗?云昭。” 云昭闭了闭眼睛,“没有,我没骗你,我从来没骗过你。” 云昭始终坦荡,当初有好感的时候是真的,她也遵从自己的内心,如今不喜欢了,也是真的。 她从不屑于隐瞒自己的内心。 幕城延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好几步,而后失神的笑起来,“我不信,你现在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云昭,我不管你怎么想的。" 幕城延果决的抬起手,指着密道里头的方向,“里面的人,我要定了,没了梁王没关系,还有其他的皇室子弟,只要我放话愿意扶持,他们会愿意跟我合作的我,只要不是谢景墨做皇帝,其余的人,都容不下你,你最后除了跟我回里子拐,你没有别的选择!” 幕城延一脸的疯魔,“从小到大,就没有我幕城延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 云昭缓缓叹气,明白,幕城延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话了。 她点点头,很遗憾的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拿出全部的手段来试试吧。” 幕城延眯起眼睛,脸上表情冷厉,他盯着云昭,冷声说:“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带走密道里的那几个人,你阻挡不了我的,让开!” 第385章 交易 一时之间。 太后要死了的传闻,传遍了整个京城。 多少要打听消息的,等在了慈宁宫的门口。 他们将慈宁宫围住,里外里三层,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去。 福海站在门口,急的满头大汗,“你们这些人,都哪里听的消息!太后洪福齐天,会长命百岁!都给我滚!” 外头一个小厮打扮的伸出头来,小声的说:“可外头都这么说。” 这话一出,众人立即跟着说: “对啊,外头现在都传遍了。” “要是太后没事,那让太后出来跟我们说几句话呢?我们也好回去跟家里大人交代。” “福海公公,都是做下人的,你也知道我们为难,要是不打听出一点消息来,我们回去必定是要被苛责的。” “你要不就把门打开一些,让我们远远的看一眼太后,只要我们确认太后安好,我们立刻就回去。” 众人点头,“对啊,太后是好太后,我们感恩她,可我们也是没办法。” 福海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是做奴才的,只有遇到了云昭,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可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好运气的。 福海想起宫里躺在床上的云昭,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难过。 其中一个人看出了福海低弱的情绪,“福海公公,若你为难,就让我们在门口等着吧,我们绝对不发出任何吵闹的声音来,可好?” 福海看过去,认出这个人。 这人是在户部侍郎身边做事的,有一回雨天,他忘了带伞,出宫门的一路上被狠狠的踹了好几脚,隔天来的时候,佝偻着背,喘的厉害,差点把肠子都咳出来。 云昭路过去上朝,听见了,停下来给他把了脉。 这人惊吓的跪下,身子不断的发抖。 云昭告诉他,“你知道吗?你肋骨断了,应该好生休息,若休息不好,恐怕留下病根,日后日日咳喘,对身子有大害。” 这人不敢多说,只说:“小的知道了。” 云昭看出了这人的难处,下朝的时候,故意晚了一些,等户部侍郎走出来的时候,对户部侍郎说:“你如今是朝中大人,手里的身边人,也代表了你的脸面,太苛责,日后叫人非议,自己注意一些。” 此后半个月,都不见那人,听闻是得了户部侍郎恩典,休养去了。 这人如今感念云昭恩德,站在一侧,对在门口等消息的各位说:“都小声一些吧,惊扰了太后,日后天下动荡,再找不出这样的好人来替咱穷苦人家说一句公道话了。” 门口熙熙攘攘的声音如绵绵细雨,一点点的消失,最后,寂寥无声。 福海松了口气,转头要进门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撑着伞的幕城延。 福海冷冷的看过去。 幕城延撑伞走过来,“又在搞什么把戏?” “之前跟我对峙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如今怎么说忽然要死了?” “怎么?这是筹算着要彻底把位置给谢景墨坐是吗?” 小皇帝不行了。 云昭若是再不行,朝中就急需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出来。 这个人,除了谢景墨还能是谁。 幕城延嗤笑一声,忍不住的竖起大拇指,“云昭这一步,走的可真厉害啊。” 福海气急,可他忍住了,他觉得,幕城延这样的人,不配进去看云昭。 他连门口的那些人都比不过! 于是,他走进了慈宁宫,狠狠的关上了宫门! 幕城延眯起眼睛,垂下眼眸。 云昭,你确实很聪明。 可你有一点,却始终是软肋。 那就是太心软。 一个人如果太心软,是办不成大事的。 幕城延勾了勾唇,撑着伞,走向了小皇帝的宫里。 李太医他们在门口守着,外头还有高副将带领的禁军。 “你没听说么?云昭都要死了。”幕城延看着高副将,嗤笑一声,冷冷的说,“怎么?你不过去,见她最后一面。” 高副将心急如焚。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慈宁宫那边的消息,可是派出去的人一直没回来。 他担心的跳脚。 可在幕城延的面前,只能忍着淡定。 他跟幕城延对视,冷冷的说:“云昭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别想从我这里进去谋害皇上!” 幕城延笑起来,“我谋害皇上做什么?如今梁王死了,皇上若再死了,那不是便宜谢景墨了。” 高副将一听这话,垂了垂眼睛。 幕城延又说:“现在最想皇上长命百岁的人,是我,这话没毛病吧?” “高副将,我路上遇见你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了,他速度慢的很,所以我先过来跟你说一声,云昭是真的不行了,你要是她朋友的话,你就赶紧过去看看,否则,我怕你会后悔。” 高副将冷冷的看着幕城延,“你最这么好心?” “怎么这么说呢?我是看不惯你们,可我跟云昭关系是好的,这一点,你否认不了吧?”幕城延的逻辑很缜密,“你应该知道的,我留在京城是为了云昭,我会无缘无故的诅咒她么?”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过去?” “我真的是好意过来跟你说赶紧过去,你不信我啊?那算了,日后后悔莫及,你可别说我今日没及时告诉你。” 幕城延说完,优哉游哉的站到了一边。 他环胸,看着高副将。 那张威武的脸终于是绷不住了,幕城延看见高副将扭头,迅速跟身边人交代,“你在这里看好,别让任何人进去!”他扭头跟李太医说,“你看好皇上!我去去就回!” 李太医抬手要拦,还不等开口,高副将已经走远了。 他脚步匆匆,背影都满是担忧。 李太医深深叹气,“好人不长命啊。” 李太医担忧的看了眼房间里头才刚刚好一些的皇上,眉宇间是深深的担忧。 这孩子,若没了太后的庇佑,可怎么好啊。 夜一点点的深了。 幕城延在深夜中,走进了皇上的房间。 他掏出手里的迷药,不动声色的迷晕了太医们。 他看着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的皇上,给自己拿了张椅子,坐在了对面。 “你如今,也已经九岁了,有些话,你应该听得懂。” “小皇帝,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若你答应了,我可保你家族昌盛,你李家世世代代富贵无极。” 第387章 她教导的孩子 小皇帝很小一个坐在床边,他缓缓的抬起眼,眼神虚无的看着幕城延。 唇瓣因为长期生病,显得干涩。 幕城延以为他懵懂,听的费劲,又重复了一遍。 “当初你母亲陈皇后拼尽了性命,为的就是陈氏一族,世世代代的富贵,你身为人子,应当继续完成你母亲的心愿,这一点,不用我这个摄政王教你了吧?” 小皇帝依旧靠坐在床上,眸光很很淡,很浅。 幕城延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起起伏伏,很不稳定。 “你如果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承诺你,我日后若当真故去,你陈家上下的一切,都将由我庇佑。” 幕城延说的肯定。 小皇帝很小的咳了一声,然后,顿了几秒,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然后,细弱的身子疯狂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 小皇帝如今九岁,可实在是太瘦了,金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空余出很大的空间,显得他整个人更瘦弱了。 幕城延觉得自己如果这一刻想要他的命,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等着一阵咳缓过去之后,小皇帝才缓缓的抬头,他声音很细,有孩童的稚嫩,“玉玺没在我手里。” 幕城延闻言,笑了一下,“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小皇帝呼出一口气,“无论你要做什么,玉玺都不在我的手里,我做不了什么。” 那一刻,幕城延看着这个孩子,天生的帝王城府,倒是叫他意外了。 可惜,生了一副病体,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 否则,这或许会是一颗好苗子。 “玉玺的事情,我会处理,我只需要你答应我的要求,其余的事情,不用你。” 小皇帝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是么?那你说说看,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幕城延盯着小皇帝的脸,一字一句,“下两道懿旨,第一,认我做义子,第二,把皇位传给我。” 义子不过是为第二个条件做的铺垫。 这样才名正言顺。 小皇帝听见这话,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幕城延还挺欣赏他这沉稳的个性的,他缓缓说:“你知道的,只有我当了皇帝,才能更好的庇佑陈家,不是吗?” 室内一片安静。 幕城延缓缓说:“还需要想么?你没有别的筹码了,不是吗?” “还是需要我去找你母家,你舅舅陈广志来跟你谈?” 其实一开始幕城延就想着去找陈广志,可又觉得麻烦,所以选择直接找小皇帝。 孩子么? 总归是好忽悠的。 结果,倒是没料到,这小皇帝怎么听了他的提议之后,却迟迟不答应。 若是普通孩子,畏惧他的气势,早就点头怯怯同意了。 这小皇帝日日在昏睡,却倒是有几分自己的想法。 小皇帝又咳了一声。 小手捂着唇,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说:“不用去找我舅舅了。” 幕城延自信的勾了一下唇,“你答应了?” “那我现在——” 小皇帝摇摇头,他缓缓的直立起身子,“不是。” “我不答应,我没办法帮你做这个事情。” 幕城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他盯着小皇帝苍白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刻的倔强,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云昭。 他觉得烦恼。 “什么意思?”幕城延问。 小皇帝说:“我一直在生病,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就是别人问,我什么时候会死。” “舅舅说,这个天下是我的,可我却觉得,这个天下,跟我其实从来都没有关系。” 幕城延看着小皇帝,“既然跟你没关系,那你把这天下给的,不好么?” 小皇帝摇摇头,“我是觉得这个天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对我来说,我自顾不暇,我也管不了别的许多。” 幕城延皱眉,“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要求。” 小皇帝很难得的笑了一下。 自从生病,他就很少笑。 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小部分时间在喝药,他的这一生都在被病痛折磨。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可—— “可云母妃不在意,她在意身边的人好不好,她会守护许多人,这些年,许多人都期盼着我死,只有她会在我吃药之后,给我一颗糖,日日来看望我,不厌其烦我教我读书写字,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她做的事情,徒劳无功。” “可她告诉我,人活一世,来这世间走一遭,为自己,不为别人,只要还有一刻活着,就应该体体面面。” 小皇帝说到这里,眼神里有很微弱的亮光。 他说:“她教会我许多,我也知道,这次我能醒过来,是因为云母妃为我换了命,所以,天下跟我无关,苍生我不在意,可云母妃的心意,我需要体谅,陈家该如何就如何,我不在意,这个皇位,我只会按照云母妃的意思传下去。” 小皇帝缓缓偏头,看了幕城延一眼,“虽然我都在房间内,可我听说过你,云母妃之前跟你关系不错,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舍得辜负这样好的人。” 小皇帝觉得遗憾。 若自己身体好一些,再好一些,也就不用指望别人去守护云母妃了。 他可以自己保护他。 可他身体不行。 他观察过幕城延跟谢景墨,这两人里,他更倾向后者才是未来照顾云昭的最好人选。 这个幕城延。 不行。 不够格。 幕城延眯起眼睛。 再一次意外,一个九岁的孩子,居然能够说出这个来。 “那你不管你陈氏家族了?” 小皇帝扯了一抹笑,“我跟他们不熟,”除了舅舅,其余的人,满眼利益,只会不断的从他手里要东西。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再者说了。 “若谢景墨坐了这皇位,他处事公道,陈家未必倾覆。” “幕城延,抛开所有,我依旧是皇家血脉,我怎么可能把皇位给你?” “我是年纪小,可你是不是太看轻我了。我是云母妃教导出来的,她教导的孩子,怎么会是个随意被忽悠的孬种呢?” 第388章 美男子 这一番话,让幕城延笑起来。 “你确实叫我刮目相看,”若不是身子不好,以如今姿态,这孩子必定会是云昭最好的帮手,“可惜了,”幕城延摇摇头,“看来我们是说不通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好去找你舅舅了。” 小皇帝跟陈家人交往不多。 可陈广志不同,他是陈家主心骨,陈家的荣辱,他必定关切。 幕城延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扭头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 小皇帝已经坚持不住,昏睡过去,外头的光亮洒落在地板上,小皇帝的脸色晦暗蜡黄,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幕城延摇摇头,走了。 出门的时候,遇见了气喘吁吁的高副将。 幕城延挑眉,“看来,云昭确实没事。” 高副将瞪着眼睛,“一直在昏睡,你管这叫没事!幕城延,你算计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种结果?!” 幕城延闻言,失神几秒。 “你什么意思?” 高副将大怒,“你说我什么意思?以血养蛊者,从来不得善终,你可知道,云昭真的快死了!我过去的时候,她气虚微弱,脸色比小皇帝还苍白!” 幕城延缓缓皱眉,“你在骗我。” 云昭会医,她的筹谋里,从来都是能够照料自己的。 这么久了,她几乎没有失算过,更不可能让事情危机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幕城延嗤笑一声,“还骗我?高副将,你这骗人的手段可不怎么样。” 若云昭当真有事,就高副将这冲动的个性,能再回来? 幕城延笑笑,抬步就走,留下一脸无语的高副将。 高副将是不想回来,可谢景墨下了死命令,他没办法。 高副将心急如焚。 里面的李太医醒了,大呼着:“来人,来人啊!皇上又晕倒了!” 这种事情,一天发生八百次。 高副将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色,重重的叹了口气。 眼神里是浓稠的忧虑。 云昭可一定要醒过来啊! 当晚。 周遭乱做一团,陈广志的家里更是乱成了一片。 幕城延站在陈家门口,片刻后,他抬步迈了进去。 陈广志正心烦呢。 之前陈家的孩子做皇帝,虽然说,那孩子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 可他们仗着陈家孩子的头衔,还是得过颇多好处的。 他们也知道,这些年是云昭在照顾那孩子,如今云昭忽然病重,昏迷! 这可怎么是好。 当初云昭跟陈皇后有过约定,只要她在一日,就一定照顾好陈家,如今云昭若是去了,那陈家日后,谁来庇佑? 指望一个九岁,没有明天的孩子吗? 陈家人一颗心惴惴不安,来来回回的在祠堂里走着。 陈家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聚集在其中,个个一脸凝重。 他们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也舍不得这日日舒坦的好日子。 今日的路要怎么走,他们毫无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手底下的人快步走进来,低声说:“老爷,有人求见。” 陈广志烦躁的很,“见什么见,没看见这里正在商讨大事么?谁都不见!滚滚滚滚!” 陈广志说着,又对着满祠堂的陈家人说:“你们倒是说说怎么办啊?平日里,你们不是挺会说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哑巴了?这太后眼看着就不行了,你们说说看,怎么办?!之后,我们陈家要扶持谁?谢景墨的手坏了,其余几个藩王又多有亲信,现在巴结,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眉头紧锁。 刚刚走出去的小厮,匆匆进门。 “老爷,门口有人求见,那人说他是——” 陈广志烦躁不堪,怒道,“谁也不行!没看见全族的人都在这里商讨么?他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见!” 小厮倒是想立即走人。 可外头的人一脸威严冷厉,那眼神落下来跟刀子似得。 他一后背的冷汗,只好冒险说,“老爷,那人说,他是摄政王,说是找您有大事要商讨,还说,他刚刚从宫里出来,见过了太后,也见过了皇上,有一些事情,他跟皇上商议过了,最后还是觉得,需要跟您商讨一下,毕竟,您是国舅爷。” 陈广志眸光垂下,一脸的不悦,“他来做什么?” “他说他见过太后?” 小厮立即点头,连忙说:“是的,还说,见过了皇上。” 陈广志沉默下来。 一屋子的人也跟着惊愕。 “他来做什么?” “广志啊,幕城延这种人,听说心思深沉,咱们还是别跟他深交的好。” “可不是,我不喜欢幕城延,总觉得,他跟谢景墨不同,性子深沉,脾气冷傲,可不是个心软的主。” “对啊,他还去见过皇上了,现在梁王死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赶紧叫他走吧,我可烦这种人了。” 陈广志沉默了几秒,对小厮说:''让他走。'' 小厮为难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原本是让他走的,可是大小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把摄政王留下了,两人在前厅说起话来了。” 小厮人微言轻,有些话,并不好说。 可又不能不说,只好隐晦的提醒了一句,“大小姐好像是听说,摄政王貌美,所以——” 陈广志气的心梗,“这死丫头!” 整个京都都知道,陈家大姑娘是个眼光高的,只喜欢美男子。 如今怕不是看上幕城延了?! 之前还看上过谢景墨,那追求的那叫一个疯狂,当街示爱,甚至直接叫媒人上门求亲,最后是谢景墨传闻那方面不行,这才作罢。 如今好了,这是又看上幕城延了? 陈广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迈步出去,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这死丫头,真会给我添乱!” 陈广志出去的时候。 陈家长女陈美华眼珠子挂在幕城延的身上,她一边看着幕城延,一边叫下人给幕城延倒茶。 “摄政王,这是我家上好的雨前龙井,你试试呗。” 幕城延看了眼身侧的女人,平平无奇,属于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出的样貌,跟云昭,天差地别。 他表情寡淡的喝了口水,淡淡的回了个“嗯”字。 那声音懒散,像是喉咙里发出来的。 却把陈美华迷的神魂颠倒。 美男子连不耐烦的样子都惹眼的很! 第389章 交易 陈广志站在门外,目睹这一切。 他当然知道,幕城延不可能看上陈美华这样的清汤寡水。 他没什么滋味的扯了扯嘴角,在陈美华进一步做出丢人举动时,走了进去。 他表面客套的喊了声,“摄政王好,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面上却不见得多热情。 他岁数大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幕城延这样的人,身边什么美人没有,尽管陈美华在努力,也是高攀不上的。 何况,如今小皇帝身体不行,日后天下换了新主子,陈家式微,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勾搭上幕城延。 “今天来,可有事?”陈广志一边说,一边坐下,顺便给了不争气女儿一个眼神,让她退下。 陈美华偏头贪恋的看了眼幕城延,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幕城延这才说,“来跟您,做个交易。” 陈广志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你跟我?有什么交易做的?” 他平日里跟幕城延没什么交集。 陈皇后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了,陈家若是想一直兴旺,就需要谨记,时时刻刻的听云昭的话,切记不可攀扯别人。 他这些年一直记得这句话。 从来也是最听云昭的话的,云昭看在陈皇后跟皇上的面子上,确实一直也很照顾陈家上下。 有了云昭的照料,陈家自然也不需要去抱别人的大腿。 这位尊贵的摄政王,他之前也是看不上的。 如今幕城延忽然冒昧而来,他也确实诧异,他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摄政王有话,直说吧。” 幕城延勾了勾唇,说:“我刚刚从太医那里来,李太医说,皇上近日里身子是好了一些,但是,最长也就是一年。” 陈广志对这个心里有数,他缓缓的喝了口茶,“所以呢?” 幕城延说:“所以,陈家若想庇佑日后富贵,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陈广志微微皱起眉头,察觉幕城延话里有话,可幕城延到底其中藏着什么心思。 他有点不敢说。 幕城延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淡淡说:“让小皇帝留遗诏,让我上位,我可以承诺,保你陈家千秋万代。” 陈广志的眼睛一点点的睁大,最后变成了惊恐的形状。 “你……你说什么?!” “这是陈家的天下,你姓慕,这天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幕城延,你也太会异想天开了吧?!” 陈广志这一刻看幕城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这话是大逆不道的,我今天就当做没见过你,你赶紧给我走!” 幕城延知道,陈家暂时没办法接受,他缓缓起身,“陈大人,你知道的,我的方法才是保陈家日后无虞的最好办法,你跟我合作,日后才有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幕城延说完,利落离开。 陈广志看着人走远了,才冷哼一声,重重的甩了下衣袖。 “爹!”陈美华从后头走出来,眼神贪恋,等那抹身影彻底不见了,才笑眯眯的对陈广志说:“你为什么不答应刚刚幕城延的请求啊,这天下谁坐都一样,只要能保佑我陈家富贵那倒是顶顶好的。” 陈广志扯了个冷笑,“你在深闺中,所以并不懂,你以为幕城延是空有样貌的男子?他心思狠辣,可不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这样的人,你今天助他,日后他就能过河拆桥,可不是什么好人。” 幕城延跟云昭,谢景墨不同。 后者是君子。 前者—— 是野心勃勃的野狼。 他可以相信云昭跟谢景墨,但是,不可能相信幕城延的。 “可是爹,”陈美华不愿意,“那云太后不是病重么?这天下一朝变天,你总归是要好好筹谋,幕城延不好么?他是摄政王,若日后真的有心庇佑我们,可对咱家来说,也算是免除祸事。” 陈广志看了眼陈美华,“你别跟我扯这些,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么?你不就是看上幕城延了?但是闺女啊,我跟你说,这不是你可以碰的人,明白吗?你那点心眼跟心思,在幕城延面前都不够看的,你听爹的,日后老老实实的找个低咱家门楣的家里嫁了,日后爹爹便可庇佑你一生,这才是女子最好的未来,可懂?” 陈美华噘着嘴,“不懂!我不管,我就是要幕城延,之前我看上谢景墨的时候,你说我配不上人家,说人家是帝王后代,那幕城延不是帝王后代了吧,怎的,我也不行?” 陈广志叹气,“你心眼子玩不过人家,回头别人玩死,别闹了,自己出去玩去。” 说完,陈广志回了祠堂。 陈美华嘟着嘴,静默了片刻后,她高声叫了声,“小翠!” “你跟你那相好的侍卫说一声,让他去探听幕城延都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小翠一脸的为难,“可是小姐,刚刚老爷说——” “你是我婢女,再说了,你不希望我嫁个好人家,我知道你跟你相好的那个侍卫没彩礼,你帮我把这个事情做好了,我日后筹办这一切,亲自送你出嫁。” 小翠皱眉。 陈美华哎呦了一声,“赶紧的吧,我着急着呢。” 小翠叹气,走了出去。 陈广志入宫的时候,撇了一眼马车外,问外头小厮,“我怎么好像看见美华了?” 小厮缩了缩脖子,“是么?老爷,小的没看见啊。” 陈广志又往外看了一眼,确实没瞧见陈美华的身影,他心思烦躁,没空搭理这个,摆摆手,让车夫赶紧赶着马车去了宫里。 幕城延自然是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了。 在看见陈美华的身影后,他不屑的扯了一抹讽刺的笑。 蠢女人! 也配肖想他?! 他故意进了一个茶楼,刚刚坐下,对面也跟着坐下一个人。 幕城延都没抬头,就知道,是陈美华坐下了。 “陈小姐,你跟了我这么远的路,如今当街在我对面坐下,就不怕被人非议么?”幕城延给自己倒了杯茶。 陈美华看着幕城延斯文的动作,心里的贪慕就多了一分。 摄政王果然是摄政王,可不是外头那些小子可以比拟的。 陈美华的视线在幕城延的身上一一扫过。 第390章 筹算 她满意的点点头。 “幕城延,你不是想要跟我爹做交易么?”陈美华的目光在幕城延的脸上流连,“他不答应你的事情,或许我可以给你使使劲。” 幕城延这才掀起眼眸,看着陈美华,“是么?” 幕城延嘴角勾笑,似笑非笑,“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给我使劲?” 陈美华说:“我爹老来得女,这你应该知道,家中哥哥许多,可只有我一女,他偏爱我,这外头也都知晓,为人父者,都愿意给自己的孩子求一个好前程,这一点,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幕城延点点头,多看了这个陈小姐一眼。 陈美华笑了笑,手指勾着自己的头发,被看的有些害羞,“在我爹的眼里,陈家的前程重要,可没我婚事重要,这一点,你清楚吗?” 幕城延嗤笑一声,“所以呢?” 陈美华知道幕城延是明知故问,不过她不介意,冲着幕城延这张脸,她可以原谅一切。 “所以,你不是陈家人,我爹不可能跟你合作,只有你成为了陈家的乘龙快婿,我爹自然会把你当做自己人来胖算日后,你若我跟我在一起,你的那些交易,筹谋,自然由我爹为你盘算,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跟你多说。” 陈美华出生高门,她不傻。 “我知道你如今瞧不上我,可我还可以跟你承诺,若你愿意娶我,日后,我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以万金嫁妆给你野心添砖加瓦,如何?” 陈美华这话,不是开玩笑。 之前陈皇后在位,很是得意,陈家敛财也没客气过,万金不会拿不出来。 这是陈美华的底气。 幕城延饶有兴致的看着陈美华,他如今才发现,原来高门大户的女子,也不都是草包。 她们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其实心里是很清楚的。 只不过—— 把日后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这已经是愚蠢至极了! 不过,既然有人送上门,他若不筹谋,那岂不是也一样傻? 幕城延将陈美华眼里的爱慕看的清清楚楚,他清楚陈美华的傥荡,看这世间,太坦荡,终究会落人手柄。 早早的交出底牌,其实已经输了。 幕城延点点头,漫不经心,“陈小姐,你很聪慧,可是,我跟你父亲的交易,是大事,我如何得知,你父亲会因为你,跟我站在一边,陈小姐,说服别人之前,要拿出诚意,你说呢?” 陈美华点头,“这么说的话,你是同意了?” “行,那你等着。” “今日我父亲从宫中回来,我就跟他说,若他同意跟你联手,你便娶我,如何?” 幕城延笑了一下,笑意如冬日里山上的皑皑白雪,叫陈美华看的流口水。 幕城延点点头,“行,那就让我看看,陈小姐有多厉害。” 等人走远了。 小厮在皱眉,低声问幕城延,“主子,你真要娶这个陈美华啊。” 这种女人奇蠢无比,把自己的幸福凌驾在一整个家族的危险之上,这种女人,要了日后是要家族倾覆的! 这脑子,连云昭的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上! 幕城延把茶杯里的水倒了,冷冷的说:“能利用的,自然要利用,陈家人也享福这么多年了,我要让他们整个陈家,成为我上位的垫脚石。” 小厮点头,“可是,这个陈美华没得到点甜头,可不像是会罢休的人,到时候,您真的要娶她啊。” 幕城延嗤了一声,“她做梦。” 陈广志心思不宁的从皇帝那里出来,路上的一直在想皇帝刚刚说的话。 “幕城延心思沉,陈家拿不住他,别跟他攀扯太深。” 陈广志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他去了慈宁宫,可宫门紧闭。 他把福海叫到了一边去,给福海塞了一锭金子,低声问,“福海公公,你给我透一个底,太后如何了?是不是真的病了。” 福海把金子塞回去,左右看了一眼,而后,隐晦的说:“太后自己会医,你说何至于呢?” 陈广志闻言,面色大惊,“那……传言?” 福海从善如流,“那自然是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听的,大人你一向聪慧,如今怎么犯糊涂呢?” 陈广志一听,立即松了口气。 只要云昭在,陈家就有一天的好日子。 陈广志笑眯眯的点头,“行,那我就安心了,劳烦公公好好的照料太后了。”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连同着刚才的,一起塞进了福海的衣袖里。 这一幕,让在门口等着的许多人看见了。 他们看见陈广志笑眯眯的走了,众人于是心里有谱。 想来这太后病重,是假的! 当下,门口守着的人,少了不少。 福海关上门,刚刚的笑脸在门合上的那一刻,垮了下来。 七彩皱眉,“这个陈广志还真舍得,出手就是两个金子。” 福海眉头紧皱,“谢将军猜测的果然不假,这陈广志当真来打探消息了,就怕日后,还会有大动作,只能先勉强稳住了。” 七彩叹气。 陈广志从宫里出去,刚走进家门,陈美华就笑眯眯的迎上来,“爹,回来了。” 陈广志稀罕的看了陈美华一眼,“今天这么乖,平日里这个时候,都不见人影。” 陈美华呵呵一笑,“爹,有个天大的好事,要跟你说呢。” 陈美华给陈广志上了茶水,一边殷勤的说,“幕城延说了,他愿意娶我。” “噗!” “哈哈哈哈!” “做梦!” “丫头,现在虽然是晚上了,可是,还不到做梦的时候!” “哈哈哈!” 陈美华羞恼的看着陈广志,“爹,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什么叫我做梦?我是样貌不够,可我有家里给的富贵傍身啊,怎么,难道我就配不上好男子?” “不是配不上好男子,”陈广志见陈美华当真伤心了,无奈的说:“可摄政王家门楣太高了,你听爹的话,找一个门头没那么高的,日后有娘家,你不会受欺负,一辈子恣意,可不好?” 陈广志说:“爹已经给你物色好人选了,你安安心心等着出嫁,这辈子你也算是顺遂了。” 第391章 怎么看都是这么俊! 陈美华怎么会愿意。 “爹!我不管,我已经跟幕城延说好了,他已经同意娶我了!你准备嫁妆吧!” 陈广志气的要命,“幕城延能答应娶你?他凭啥啊?他看中你哪里?” 陈广志不明白。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为陈美华说:“幕城延说了,只要您助他坐上皇位,他就同意娶我,爹,这多好啊,日后,我就是皇后了,就像陈皇后一样,可以成为家中荣耀。” 陈广志惊呆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跟陈皇后从美貌,都智商,到筹谋,哪里是一个档次的?” 陈广志有些崩溃,“闺女,别异想天开了,好好听爹的话,嫁个好人家,才是要紧事。” 陈美华根本听不进去,“爹,你什么意思?” “在你眼里,女儿就不配得到最好的吗?” “我就是喜欢幕城延,他也说了,会娶我,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陈美华眼泪汪汪,“你要是不同意,从今天开始,我就绝食!” 陈广志觉得女儿简直是疯了,“你觉得他为什么娶你?他是为了要我们的助力!” “我不管这么多,谢景墨我得不到,那我就一定要得到幕城延!反正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不同意,我就饿死自己!” 陈广志皱眉,叫身侧丫鬟好好看着陈美华,“别让她出去,冷一冷她这诡异的想法!” 幕城延,怎么可能看得上陈美华,不过是拿着陈美华当做一个跳板罢了。 再说了,如今太后身体康健,他也不需要找别的靠山。 陈广志挥挥衣袖,从陈美华这里走了。 夜一点点深了。 陈美华真的绝食了。 幕城延的人跟幕城延汇报的时候,幕城延嗤笑了一声,“这个陈美华还真是蠢,这个棋子,必须要好好利用。” 谢景墨在云昭的房间里一直守着。 小六也不敢走,眼睁睁的等到天亮,云昭虚弱的睁开眼睛。 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我天!”一夜紧绷的情绪,让小六几乎崩溃,“你再不行,我都要跟着完蛋了,”说完,小六对谢景墨说:“我没开玩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再这么折腾,谁也救不了,我身上所有的保命丹药都用完了,命就一条,要不要好好看顾着你自己看。” 谢景墨熬的眼睛通红。 他点点头。 小六说:“她胆子大,你别宠着她,好好的把人给我摁着休息起码半年,否则,日后体弱多病,是早亡的征兆。” 谢景墨立即心头一紧,忙说:“好的,我一定好好看顾!” 云昭虚弱的笑了一下,“你吓唬人做什么?” 小六哼哼两声,福海抹着眼泪,出去熬粥了。 等屋子里就剩下谢景墨的时候,云昭才轻声说:“高副将杀了梁王,如今我不能上朝,但是外头一定很多声音,你要吧这个事情尽早的定了性质,否则日后,高副将会有麻烦。” 谢景墨点头,“我知道。” 云昭点点头,看了眼谢景墨眼底的猩红,笑了一下,“我没事,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谢景墨眨了眨眼睛,给云昭喂了吃的,又喂了药,然后掀开被子,在云昭怔愣时,直接抱着她就睡过去了。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 大家都太累了。 云昭让所以人都去休息。 整个慈宁宫安静的只能听见外头的风声。 只有一个人,在房间里梳妆打扮,笑眯眯的想着谢景墨的样子。 七彩说了,她若有本事,谢景墨即便是王爷,她也是追得的。 桃花低头想起谢景墨威武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神荡漾。 谢将军,可太俊了。 要是能够跟这样的大将军在一起,她就是一辈子做小,也愿意! 桃花给自己的脸上涂上粉红的胭脂,又在腰间挂上香喷喷的香囊。 最后,笑眯眯的守在了慈宁宫的凉亭里,等着谢景墨起床。 谢景墨这一趟睡了个扎扎实实,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黑了。 云昭睡了太久,靠坐在床上看书。 谢景墨睁开眼睛就看见云昭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满足,这股满足让四肢百骸都充盈起来。 他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也好久没安安静静跟云昭呆在一起了。 他手勾着云昭的腰,摸了一把后,啧了一声,“别人当太后,你也当太后,人家吃的肥嘟嘟的,你倒好,身上没有几两肉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改朝换代了呢。” 云昭听着熟悉的抱怨,无奈的笑了一下,“闹什么?快点起来去吃饭吧,七彩都进来看了好几趟了。” 谢景墨贪慕着好时光,不愿意起来。 抬起脸,放在云昭的腿上,问,“我重不重?” 云昭:“还行。” 谢景墨笑了一下,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福海听见里面的声音,准备了吃的,结果,进来之后,看见谢景墨又睡了。 他哎哟了一声,“这么睡,不吃点东西啊?这可对身子不好?” 云昭看了眼谢景墨熟睡的侧脸,无奈道,“算了,这几日太折腾了,你东西放下也别折腾了,都去休息吧,他要是饿了,自己会起来弄吃的。” 福海缓缓退下。 云昭继续看书。 深夜里,外头下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芭蕉叶上。 屋里点着蜡烛,云昭安静的靠坐在床上看书。 这一幕,似乎把时间拉回了许多年前。 谢景墨睡了一个大觉,起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亮了。 云昭还在休息。 他轻轻起身,才一打开门,就撞到了一个人。 “你是谁?” 桃花眼睛一亮! 不枉费她等了一整夜! “将,将军!我是桃花!” 谢景墨点点头,往外头,桃花小碎步跟出去。 “将军,我伺候你洗漱吧,我听福海公公说,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您要吃什么?奴婢很会做点心的,各种小吃都非常擅长。” 谢景墨:“不用,没什么好伺候的。” 云昭的吃食,七彩会负责,他自己想吃什么,直接动手就是。 他虽然是王爷,可常年的边塞生活,已经让他不需要别人伺候了。 桃花笑了笑,越发迷恋谢景墨了。 这样没脾气,没架子的好男人,若嫁了,日后可得一生的好日子。 而且—— 桃花一脸涨红的看了眼谢景墨。 怎么看都是这么俊! 第392章 没福气 谢景墨不这里来了三朵花。 或许之前也听过一耳朵。 可是事情太多了,真心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所以,当桃花殷切出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七彩调了人手过来。 他觉得聒噪。 对桃花说:“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用伺候我。” 桃花自然不愿意走。 磨磨蹭蹭的。 看着谢景墨进了凉亭,笑眯眯端了一壶茶,立即跟了进去。 谢景墨喝着白粥,心里在想事情。 只听见耳边有人说了一句,“将军,渴了吧,我给你倒水。” 谢景墨刚要说不用。 这个水字才落下,那水就已经从眼前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谢景墨:“……” 水是凉的,倒不碍事,眼前的姑娘不老实,一只手直接伸过来,往他下半身去。 “哎哟!” “对不起将军!” “都是奴婢的错,我太不小心了。” 谢景墨皱眉,抓住那只手,“没事。” 低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桃花盈盈的抬起眼,端着一张白皙的小脸,盯着谢景墨看。 谢景墨看着他她迟钝的样子,啧了一声,“谁招你进来的,做事情这么不利索,”这还发呆呢? 云昭坐在窗边,才一抬眼,就看见谢景墨握着人姑娘的手,侧着身子,倒是瞧不见脸色。 云昭指了指外头,问七彩,“她们干嘛呢?” 七彩凑过去一看,“哎呦!把这三朵花给忘记了!这可好,”七彩立即跟云昭解释了前因后果,“这桃花胆子可真大,这就凑上去了。” 福海端着白粥走进来,“那可不,之前谢将军一直不来,桃花那可是盼了好久,如今人好不容易来了,那还不是使劲的努努力啊。” 福海笑着说:“王爷之前有风流传闻在外,桃花自然更有心攀附了。” 云昭点点头,吃了口馒头。 再往外头看的时候,谢景墨已经不在凉亭里了,只剩下桃花,一张脸红彤彤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昭收起视线,看见谢景墨从外头进来,冲云昭说:“我衣服湿了,你宫里哪里来的小宫女,倒茶都倒不利索。” 谢景墨这人什么都好。 就是一点。 实在是太直男。 小女儿家的心思,那是半点不懂。 还冲七彩说呢,“你这掌事姑姑,也教导教导了,”说完,谢景墨就进了里间换衣服了。 云昭问七彩,“他什么时候把自己衣服放我柜子里了?” 七彩说:“之前您昏迷,将军日日守着,那一身衣服穿好几天,都臭了,我只好叫人去王爷府里拿,后来就找个地方放了衣服,将军自己给放进屋里来,跟您的一起放在一起了。” 云昭这里刚要说话。 里头的直男还高声问了一句,“七彩,你若是最近不得空,我替你找几个得力的人来?” 主要还是得把云昭伺候好。 外头那些笨手笨脚的,可伺候不了人。 桃花在外头就听见这话了,眼泪汪汪的,跺脚去外头呜呜呜的哭了。 见人就说:谢将军欺负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景墨对她做了什么。 谢景墨对此一无所知。 福海倒是对云昭说了。 七彩说:“要把人弄走么?” 云昭想起谢景墨在凉亭里拉合人姑娘手的样子,淡淡说:“看看谢景墨的态度吧,他若喜欢,就给他留着。” 七彩跟福海对视了一眼。 福海抿唇,艰难的忍了一下笑。 七彩低低应,“好。” 等除了房间,七彩立即问福海,“当真留着啊?” 按理说,梁王没了,这几个小桌子,小凳子的,三朵花什么的,都丢出去省事。 福海说:“留着吧,外头的人多观望我们这里,人员少了,位置空出来,谁知道会不会有新的人进来,留着,挺好的,这几个心思也不算沉,咱多看着就行。” “而且——” 福海笑着说:“万一还能起点另外的效果呢?” 七彩狐疑,“能行么?别搞砸了。” 福海勾着笑,“应该吧。” 陈府里。 陈广志拉住一个路过小厮,问,“小姐还没吃饭?” 小厮点头,“对,小翠说,这次小姐是真的下了决心了,从三天前开始,到现在,一顿没吃,一口水都没喝。” 陈广志老来得女,心疼的不行,让人端着饭菜在门口,对着从里面反锁的房间里头喊,“丫头,你这么饿着可不行,你听爹的话,先把饭菜吃了,其他的事情之后在商讨。” 陈美华的声音从里头丢出来,“我不!爹,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饿死自己!” 声音坚决,可是有气无力,一点也不像从前有活力的陈美华。 陈广志爱女心切,心如刀割,他叫人踹开了门。 看见陈美华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他立即找人来把陈美华扶起来,强硬的灌了好几口米汤。 陈美华这才脸上恢复了血色。 “你糊涂啊!” 陈广志大怒,“爹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却为了外人糟蹋自己,你对得起爹爹这些年对你的疼爱吗?” “美华,你或许现在还没办法完全理解,但是等你为人母之后,你就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会父母更爱你。” “丫头,爹爹给你挑选的,是这一次春闱考试的探花郎,名叫李虎,他家境虽然不好,可是文采斐然,为人正直,如今归了谢景墨的手下,日后必定会有作为,你听爹爹的话,别惦记幕城延了,嫁给李虎,才是正途。” 陈广志还说:“李虎如今人就在府中,你不妨先看看。” 陈美华嘟嘴,“可我就要幕城延,我不喜欢什么李虎。” 说是这么说。 可陈美华最后还是去看人了。 隔着纱帐,看了眼那个李虎,只看了一眼,她就不满意的皱起眉头。 这个李虎家境贫穷,上上下下的穿着,都朴素简单,虽然干净,可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穷酸味。 陈美华大怒,直接摔了帘子走人。 李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卑不亢的给陈广志恭了恭身子,“我自知配不上小姐,也不敢高攀,谢谢大人一番美意,若无他事,我便先走了,祝愿小姐觅得良缘。” 陈广志都来不及阻拦,他看着李虎挺直腰背消失在门口。 陈广志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年轻人如今看着确实贫瘠,可就凭着他这一身傲气跟才起,日后必定在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 陈广志摇了摇头。 是自己的闺女没福气啊。 第393章 希望你永远别后悔 陈美华又绝食了。 她泪盈盈的看着陈广志,“爹,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配得到最好的么?你看看你给我介绍都是什么人?” “我是你亲闺女,你就是这么为我筹算的?” “我告诉你,你以后不会再见任何男人了,我就要幕城延。” 陈广志烦躁不堪,“我说了,你脑子简单,弄不过幕城延,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幕城延也不会喜欢你,他对你另有所图,你不明白吗?” 陈美华给陈广志来了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自己可以感动他。” 陈广志深深吸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孩子。 他砰的摔上房门,对门口的小厮说:“看紧了,别让小姐踏出房门一步,她不是要绝食么?那就让他绝食好了,省的日后,给家里招来祸害!” 陈广志说完,直接走人。 陈美华看着陈广志远去的背影,深深哭泣。 摄政王府。 “听说那陈美华哭的梨花带雨,陈广志就是没松口,看来是下了决心不同意帮您了。” 幕城延听着小头人的汇报,扯了一抹冷酷的笑,“女大不由爹,何况女子向来感性,特别是陈美华这种,被娇养在家中不谙世事,对爱情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人最好利用了。” 幕城延对身侧的人低声说:“你这么办。” 手下人点头,“是。” 当晚,有人翻墙进了陈府。 次日。 丫鬟在门口敲门,“小姐,给你熬了白粥,您吃一些吧。” 里头毫无回应。 丫鬟以为陈美华是还没睡醒。 刚准备要退出去,忽然,滴答滴答有水滴声落在地上。 丫鬟探究的走过去,而后,当场跌落地面。 “不好了,来人啊!小姐自杀了!” 顿时,整个陈府陷入了一片焦躁中。 陈广志看着丫鬟端着血水进进出出,一颗心疼的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咬着牙,握着陈美华的手,声音颤抖,“丫头,你糊涂啊!” 陈美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眶里滚落一滴泪水,“爹,我求求您了,我是真的喜欢幕城延。” “我想做他的妻子。” “我这一生,只有嫁给他,才算圆满。” “爹,我知道,我各方面都不算出众,可是爹,我可以学的,为了幕城延,我都可以学的。” 陈广志声音颤抖,“傻闺女,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就可以有结果的,爹是担心你一腔热血,终究成空。” 陈广志一脸的不忍,“丫头,如果你选择了幕城延,日后受了欺负,爹如何去给你讨公道啊?” 陈广志呕心沥血,还是希望能够点醒女儿。 “爹,可不用你给我讨回公道,女儿入如今的路是自己选的,我绝不后悔。” 陈广志闻言,深深叹气,“好!”陈广志最终无奈,“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当天。 陈广志去找了幕城延。 “若你愿意跟小女成婚,两人缔结联姻,百年之好,我愿意去找皇上,让他按照你的计划去走。” 陈广志这一刻,面对幕城延的时候,难得的卑微。 要知道,皇上是陈家人,之前仗着陈皇后,陈家也是横着走的。 放眼整个京都,陈广志就没受过谁的委屈。 如今,面对幕城延的时候,却没了最初的冷傲,此刻的陈广志倒更像是一位要交托出女儿的父亲。 他对女儿的前途担忧,却也明白,女儿终究要嫁人,他总有一日要放手。 他只能希望,对方是一位良人,也希望自己不为难的态度,能够让女儿日后的路一切顺遂。 幕城延看着陈广志的低姿态,扯了一抹笑,“让我跟你女儿成婚,那就要看看陈大人有多大的手段,能不能让我心愿达成了。” 从摄政王府里出来,小厮不忍心的看着陈广志。 才不过一日,陈广志就好像老了十几岁。 小厮说:“老爷,这个幕城延态度太嚣张了,如今尚且没上位,就对您这样不尊重,日后他上位了,还有您的地位么?他会真的对小小姐好么?” 陈广志叹了口气,望着街头的人流。 都说,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爱。 陈美华能走到什么地步,都看她自己的手段了。 当天。 陈广志直接去了皇帝的住所。 幕城延也跟着一起进去。 小皇帝难得清醒,看见幕城延跟舅舅陈广志进门,浅浅的咳了一声后,缓缓的疲累眨眼。 李太医,“陈大人,皇上刚刚醒,不宜操劳,建议长话短说。” 陈广志摆摆手,李太医就出去了。 “舅舅。”小皇帝喊了一声。 陈广志笑着走过去,“看你面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 小皇帝九岁了,可病痛折磨,身子难长,看着像五岁孩童,瘦弱的坐在那里。 破碎的,完全是任由人拿捏的样子。 这给了陈广志信心。 他主动笑着说:“看来太后的治疗确实有效。” 小皇帝沉默着看着陈广志。 他年纪小,可心里很清楚,陈广志今日不是来跟自己寒暄的,当然,也不是当真关心自己的身体。 诺大的皇宫,也就之后云母后真的关心自己是不是好安好。 陈广志很清楚眼前的孩子有多寡淡,他笑了一下,在皇上的对面坐下,“这几日,好一些么?药可有暗示吃。” 小皇帝笑了一下,人畜无害的样子。 开口却是,“舅舅有话不妨直接说,我身子不好,若不早些进入主题,恐怕撑不住您把话说完。” 陈广志听完后,尴尬的笑了一下。 这样接近成年人的对话,让他忽然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已经快要十岁的孩子了。 “嗯,行,”陈广志也确实没有多寒暄的心情,眼前这孩子性情寡凉,他开门见山,也是好的,“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陈广志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幕城延。 对小皇帝说:“舅舅觉得,你这身体还是不稳妥,为了咱们陈家之后的千秋万代,还是得多做一手准备。” “当然了,你别误会,舅舅不是觉得你会死,舅舅只是觉得,多做一手准备,稳妥一些,你自己也安心一些。” 第394章 这才是小皇帝的软肋 陈广志殷切的看着小皇帝。 亲切的说:“当初你生母陈皇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你,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照顾好陈家。” 陈广志眼圈一红,“可我有负嘱托,这些年,你的身子也一直不见好。” “如今,眼看着好一些了,舅舅也得对陈家多一些筹谋,日后,让家中人都稳妥安心,也算是完成了你母亲的遗愿。” 幕城延站在门口,环胸,看了眼陈广志后。 将视线落在了不动声色的小皇帝身上。 后者很矜贵地咳了一声,白嫩的模样叫人很难设防。 小皇帝很浅的笑了一下,“舅舅想怎么为陈家筹划,才觉得算是完成了母亲的意愿?” 陈广志立即开口说:“当然里立储。” 小皇帝点点头,“是,立储是个好办法。” 陈广志闻言,当即一笑。 孩子小就是好糊弄。 随便一句话,就顺着他的想法说下去了。 陈广志于是坐直了身子,刚要开口。 小皇帝先缓缓的说:“立储,得立对陈家有利的人,这样才能保证陈家日后的富贵。” 陈广志笑了笑,“是这么个道理。” 小皇帝叹了口气,“可惜了,我年纪小,不到为陈家开枝散叶的时候,如今想来,也责怪自己不争气。” 小皇帝一脸愁容。 小小的模样,让人看着不忍心。 他刚要开口。 小皇帝却已经又缓缓的说:“日后我若真的走了,见到了陈皇后,也该当面赔罪,是我不争气了。” 陈广志正要开口。 小皇帝,“如今舅舅的提议,我觉得是很好的,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这原就是我这个皇帝走之前,应该善始善终的事情。” 陈广志这一次立即道,“对,不过皇上,您也别那么悲观,臣觉得,您的身子如今是大好了,只不过先做一手准备罢了。” 小皇帝闻言,惊诧的说:“舅舅当真觉得,我的身子大好了?” 陈广志:“……啊?”他不过随口说说,这孩子,要当真啊? 陈广志错愕的表情在月色下,显得滑稽。 小皇帝看着勾唇,不紧不慢的又咳了一声。 而后,他不再说话,陈广志原本准备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愣在原地半天。 小皇帝戏谑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舅舅的人,始终没什么表情。 幕城延站在门口,目睹这一切后,挑了一下眉毛。 云昭教出来的小孩,不到十岁,却已经不可小觑了。 顽童戏耍老媪。 若这小皇帝身子康健,还真没别人什么事。 “行了,”像是身子支撑不住,又像是懒得看这丑态,小皇帝说:“舅舅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认可,我觉得谢景墨不错,之前听闻,他跟母后关系不错,如今跟太后的关系也好,当初云太后受我母亲嘱托,对我也一直是尽心尽力,日后谢景墨登了皇位,也算报答了我对云母后这些年的恩典。” 陈广志闻言,急急忙忙的说:“皇上,谢景墨不可啊,他手不是坏了么?我朝不能有一个手坏了的皇帝啊。” “那有什么不行?”小皇帝说:“我登基这么多年,也从未上朝过,云母后一个人就已经可以料理的很好了,谢景墨还能比我差?他们两人相得益彰,彼此扶持,也算日后一番佳话。” 小皇帝看着陈广志,“再者舅舅,这些年,云太后对陈家,那没的说吧?你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这话落下。 陈广志说不出话来。 云昭对陈家,也确实不薄了。 可—— 陈广志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幕城延。 那不是陈美华看上了幕城延么? 如果没有足够高的筹码,幕城延怎么可能娶自己的闺女。 陈广志是操碎了心,对小皇帝说:“孩子,这你就不知道了,云太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照顾的陈家,日后你若走了,新人上位,云太后恐怕顾忌不了我们,舅舅觉得,应该要做更进一步的筹划。” 小皇帝打了个哈欠,“是么?那舅舅回去想想也行,不过就一点,我需要提醒舅舅。” 在陈广志要开口之前,小皇帝先一句,“这天下,到底是谢家的天下,舅舅要做什么,我都听话,因为我们是一脉相承的陈家人,可舅舅别忘了,我也姓谢,我永远不可能把谢家利益,让给旁人。” 陈广志顿住。 小皇帝缓缓躺下,“舅舅,我是一身病体,可云母后说过,这不耽误我也是铮铮男子,也有血性。” 这话落下。 小皇帝疲累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在几秒后无尽平稳。 陈广志着急了,俯身要叫醒小皇帝。 李太医躬身进门,“国舅爷若还有事,烦请明日再来吧,皇上今天说了许多话,很累了。” 陈广志只好砸砸嘴起身,不甘不愿的往外走。 一直走出去好远,陈广志才皱起眉头对幕城延说:“这下难办了,这小子看着人畜无害的,可心思坚定的很,轻易不会松口的。” 幕城延眯起眼睛,看着天上明月,缓缓说:“是人,都会有弱点。” 而小皇帝的弱点。 太明显了。 陈广志一脸的错愕,眼神颤抖的看着幕城延,“你……你不会让我去动太后吧?这可是死罪!谢景墨也不会放过我的。” 幕城延翻了个白眼,“现在除了谢景墨的人,谁也进不了慈宁宫。” 陈广志:“那你什么意思?” 幕城延扯唇很阴冷的笑了一下,“除了云昭,跟小皇帝最亲近的人,是谁?” 陈广志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小皇帝的奶妈了,那可是照顾着小皇帝从出生到现在的人,更是当初陈皇后亲自给小皇帝选的人,那奶妈说的是小皇帝的奶妈,实际上是小皇帝的小姨,我那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 幕城延转头看着陈广志。 陈广志立即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 陈广志说完,自己有犹豫了,“可是,那奶妈地位终究低微,小皇帝会因此妥协么?” 幕城延说:“孩子即便心思在沉,也是孩子,他们的世界里,尊卑这一层意思,很浅薄,宫里,最难得是亲情,这才是小皇帝的软肋。” 第395章 你说谢将军为什么不理我 陈广志闻言,晦暗不明的看了眼幕城延。 幕城延这样不折手段的人,真的会有可能爱上他女儿吗? 他的女儿,嫁给幕城延,真的会幸福吗? 小皇帝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亲妹妹的女儿,那奶妈说他庶出的妹妹,他当真要为了幕城延,做出伤害家人的事情吗? 陈广志心绪有点乱。 他低头走进家门,就听见陈美华爽朗的喊了声,“爹!” 陈广志一抬头,就瞧见了陈美华绽放的笑容,“爹爹,幸苦了,您喝茶。” “这是我一早上收集起来的露水,搭配您最喜欢红茶,您试试,喜欢吗?” 陈广志喝着那红茶,看着陈美华殷切笑脸,却只觉得一嘴的苦涩。 “爹爹,下头的人说,您今天去见皇上了,你是不是跟皇上说了之后的计划?他是不是答应配合您了?我跟幕城延到底什么时候成婚?爹爹,今天我去看了成婚的布料,还找了京城最有名气的绣娘、” 陈美华滔滔不绝。 “爹爹,我想早一些嫁过去。”陈美华心急的说。 陈广志既心疼,又无奈,他看着陈美华脸上的笑,“丫头,你就这么心急?” “你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八年,这里的一切你都这么熟悉,你当真舍得去别人家?” “丫头,其实爹爹就一个心愿,你一生康健就好,嫁不嫁人,对爹爹来说,真的无所谓的,爹爹养得起你。” 陈美华羞涩的笑起来,“女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爹爹,你就别舍不得我了。” 陈美华这里说着,下头的小厮说,绣娘上门来量尺寸了。 陈美华乐呵呵的就去了。 等弄完了这一切,陈美华跟婢女在街上散步,婢女吃着芝麻糕,香碰碰的芝麻糕甜滋滋的,婢女,“小姐,你真的一口都不吃么?”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芝麻糕。” 陈美华摇摇头,“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我知道自己不好看,胖了就更难看了,所以我要瘦下来,日后,这些甜腻的,荤腥的,我都不吃了。” 婢女年纪小,才刚刚十二,只觉得成婚太痛苦了,连喜爱的东西都要摒弃了。 如果成婚必须这样的话,那么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成婚了。 陈美华不言语,遥遥看着远处的宫墙,她低低缓缓的说:“你不懂,那里头住着幕城延真正喜欢的人,她体面又尊贵,漂亮的绝世芳华,让幕城延放弃了心里向往的地方,只为了她而来,我若差那个人太多,又拿什么守住夫君的心呢?” 婢女闻言,皱起眉头,“小姐,你说什么呢?若是真正的喜欢,并不喜欢你放弃自我啊,若是需要放弃自我才能得来的感情,那会长久么?” 陈美华远远的看着谢景墨骑马从对面的巷子里一略而过。 她轻轻的说:“会长久的,我已经得不到谢景墨了,不能连幕城延也得不到。” 谢景墨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家中有一株千年灵芝,特意今日出门,寻了来给云昭补身子。 马停在宫门口,谢景墨翻身下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谢景墨扭头,看见一女子站在身后不远处。 女子不算貌美,但是自有一番高门贵女的明朗,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 是被家中父亲偏爱才能够养出来的矜贵。 “谢将军。”女子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谢景墨看着眼前的姑娘,“你是陈家的幺女,陈美华。” 因为陈皇后病逝前的嘱托,谢景墨对陈家多了几分关注,故而记得这位姑娘。 陈美华笑起来,“将军好记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谢景墨只在皇姐死后的墓前正眼看过自己。 “你有事吗?” 陈美华点点头,轻声说:“将军,我要成婚了。” 谢景墨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一向很有风度,点点头,说:“那恭喜了。” 陈美华笑起来,多了几分真心,“将军或许不知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喜欢过你好多年,可后来忽然醒悟,觉得那不过是艰难的幻想,如今我要嫁人了,也想来跟年少时的欢喜说一声,我曾经很真挚的喜欢过你,今日得你一句恭喜,也算圆满。” 谢景墨对此毫无印象。 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关注太多了。 因为俊美,更的女子爱慕。 像陈美华这样的样貌普通的,他实在毫无印象。 陈美华礼貌一笑,恭了恭身子,转身离开。 高副将从里头走出来,“造孽啊,又勾搭人姑娘呢?” 谢景墨手里捏着灵芝,“少废话,走了。”转头,他便把刚刚发生的短暂事情忘记了。 而陈美华走出去好远之后,缓缓回头。 那高大的红墙中,俊朗的人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谢景墨回了慈宁宫。 福海接过灵芝,笑了笑,“将军来这慈宁宫,比去自己王府还熟练。” 高副将也要取笑。 远远的看见那三朵花过来,立即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福海不解,往长廊看过去,还不等视线落定。 桃花已经冲过来了,笑眯眯的看着谢景墨,“将军。” 谢景墨完全直男,点点头,就要往里走。 桃花等了一整天了,就等着跟谢景墨说话的机会呢。 理了理衣服,跟着谢景墨的步调走,笑眯眯的说:“将军,早上奴婢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今天特意做了一套新的赔给您。” 谢景墨头也没抬,心里只想着今天给云昭弄点什么好吃的。 吃太少了,身子吃不消。 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谢景墨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 桃花愣愣的看着谢景墨进入云昭的书房,她站在门口,气的跺脚,眼泪巴巴的落下。 “七彩姐姐,你说谢将军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七彩在给云昭炖燕窝,抽空看了眼桃花。 老实说,桃花是被梁王选进来的,眉眼间,是有些跟云昭相似的。 跟云昭有三分相似,就已经称得上漂亮了,何况这桃花看起来,跟云昭起码有四层相似。 第396章 这是认真的祝福么? “不会啊,你很漂亮,是男人看了,会心动的类型。”这是七彩的实话。 桃花听后,心里舒服一些,“可是,谢将军为什么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他究竟不满意我哪里?” 桃花郁闷的低头,眼泪又滴滴答答的开始掉。 七彩最怕人落泪了。 她头大的随口说:“人跟人之间,都是需要相处的,谢将军什么漂亮的姑娘没见过,对吧?” 桃花这么一想。 觉得这话没错。 她再好看,也确实好看不过太后啊。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七彩又随口道,“你想想办法呗,跟将军多处处,人不都说么?惊鸿一瞥,才最是美好么?你要让将军瞧见你的好。” 七彩说完,就去干活了。 留下桃花站在原地…… “多相处么,让将军……瞧见我的好。” 桃花思索了许久,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准备的外衣上。 她细细的拿出针线,在袖扣处,绣了一个“墨”字。 当晚。 云昭撑着头在御书房看书,看累了,视线往外看。 远远的就看见凉亭里谢景墨在跟高副将说话。 福海给云昭端茶,对云昭说:“近日里,将军幸苦了。” 云昭点点头,刚要说话,凉亭里高副将走了,桃花走了进去。 福海:“……” 然后,老套的把茶水洒在了谢景墨的衣服上,谢景墨就去换衣服了。 再之后。 谢景墨就出现在云昭的书房里,对福海提了一句,“慈宁宫里都找的什么人?你下头的宫女今天一天,把水洒在我衣服上两次了。” 云昭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 谢景墨身上的是一件新衣服,袖扣处,那个墨字秀的很工整。 云昭似笑非笑,“小宫女什么的,谢将军还挺挂心。” 谢景墨抬起头来。 听见云昭说,“刚刚福海说,你近日里幸苦,如今看来,确实,谢将军日理万机,什么都不耽误。” 谢景墨觉得莫名其妙,“什么?” 云昭勾了勾唇,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看书。 谢景墨隔着不远的距离,长着口型问福海,“什么意思?” 福海叹气。 等云昭走了,谢景墨不解,又问,“什么意思?” 福海指了指谢景墨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谢景墨低头看了一眼,“柜子里的啊,怎么?这个颜色不对?” 福海:“……”谢景墨的衣服,都是王府里送来的,款式样式,谢景墨都不太挑剔。 人长得好看,关注点就不在这些东西上。 好说话的人,府里送什么,大将军就穿什么。 “怎么?”谢景墨完全不懂,“这衣服,不好看?” 谢景墨一个大男人,关注点就不在这里,他低头的时候,才看见袖扣上还有一个“墨”字。 也没在意。 府里偶尔也会有绣娘弄这些,他从来不管。 福海点点头,无力的说:“将军府,好像没送过这件衣服来。” 谢景墨:“……在云昭的衣柜里拿出来的,怎么?这是云昭女扮男装的衣服?” 福海:“……”这脑回路,也是没救了。 谢景墨不在意这个,整个人反正很快乐。 福海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谢景墨看了眼门口,确定云昭回房间里,贱兮兮的压低声音对福海说:“听闻,幕城延要成婚了!” 福海还挺意外的。 之前幕城延不是还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么? 怎么,这么快换人了? “跟谁?”福海问。 谢景墨嘿嘿一笑,“陈家闺女,陈美华。” 高副将听见了,吼了一句,“陈美华,就是刚刚前头,追你到宫门口,跟你说,喜欢过好多年的那个姑娘,”高副将撞了一下谢景墨嘿嘿笑,“你忘记了?” 高副将的声音超大。 云昭在房间里头都听见了。 谢景墨“哦”了一声,“她啊。” 高副将也没回神呢,“是啊,那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你,还说,喜欢你好多年,我觉得你要是现在说要娶她,她肯定就不要幕城延,转而投入你的怀抱了,对她来说,你就是那年少时,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高副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福海看着云昭房间里打开的窗户,疯狂咳嗽。 谢景墨反正是没注意到,一个劲的沉浸在幕城延要成婚的快乐里。 只要幕城延成婚了。 他追云昭就没那么费劲了。 到时候想法子把人弄到身边来。 她要做太后就做太后。 要做皇后就做皇后。 好着呢。 福海叹气,真是服了,谢将军这脑子,怎么时灵时不灵呢。 福海刚要跟谢景墨说,要不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就听见高副将先说:“真的啊,好多人说,幕城延要跟陈美华成婚。” 谢景墨豪气叉腰,“行!哎,这事跟上下得打点一下,无比要保证我们这位摄政王的婚事,妥妥帖帖,顺顺利利!” 高副将笑起来,“那跟下头人交代一声,让大家齐心协力,让咱这摄政王的婚事,一帆风顺!” 谢景墨点头,“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让他们好好的送入洞房!” 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当真出去交代去了。 福海目瞪口呆。 这两家伙,不愧是忘年交,性子怎么都这么虎。 福海抬起头,看见云昭刚刚打开的窗户,如今已经紧紧关上了。 福海:“……” 陈广志完全没料到,谢景墨会高副将会送礼来自己家。 他一脸的懵逼。 “这是……” 谢景墨爽朗的笑起来,“听闻陈家要跟幕城延联姻?” 陈广志闻言,立即一脸慌张。 这是……合作的事情,被知道了? 他刚要解释,就见谢景墨缓缓的抬起手。 “不用解释,” “我知道的,小皇帝身子不好,你们要有新的依托,理解!完全理解!” “你看,我这不是来庆贺来了么?” “好事!大好事!陈大人,我祝福陈小姐跟幕城延,百年好合,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永永远远,总之,永远都要在一起!” 陈广志:“……”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这是……认真的祝福么? 第397章 宫里都知道了? 陈广志受宠若惊。 也不太敢问谢景墨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 谢景墨这人,一出生位置就太高,脾气不算坏,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 有点摸不透。 这些年,因为陈皇后的缘故,谢景墨对陈家是有些照料的,但是他依旧不敢多造次。 “呵呵,那就提前谢谢将军了。”陈广志低头,谄媚一笑。 谢景墨大手拍在陈广志的肩膀上,“谢什么,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婚事嘛,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浩浩荡荡!” 最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陈美华在背后里听见谢景墨这些话。 她心绪顿时复杂起来。 谢景墨是特意来恭贺自己的么? 她之前表白,谢景墨也不是毫无触动是么? 如今,特意来跟父亲说,要为自己的婚事保驾护航,听闻,还送了一颗珍贵的南海珍珠。 谢景墨……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看上自己了么? 只不过,如今碍于她已既定的婚事,所以只能恭贺自己一切顺遂? 可她不是喜欢太后么? 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不是么? 陈美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想,也不是毫无优点。 起码,自己比太后年轻不是么? 再者说了,她肯定也比太后乖巧,听话,男人不都喜欢不给自己压力的女子么? 陈美华想着,放下梳子,快步往外走。 丫鬟在身后追。 “小姐,你去哪里啊?!” 在陈府的家门口,陈美华看见了那个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壮着胆子,喊了声,“景墨。” 谢景墨沉浸在失去情敌的喜悦中,完全没听见,还是高副将挤眉弄眼的撞了他一下。 谢景墨回神,转过头。 正巧吹过一阵风。 风带动衣摆,吹出了让人心动的幅度,陈美华看着站在门口树下,俊颜稳重的谢景墨。 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脸颊也不自觉透红起来。 “景墨。”她很小声,很小声的喊了一下。 谢景墨微微皱眉,觉得这称呼太亲密了,他刚要提醒,便见那姑娘抬起眼来,而后朝着谢景墨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谢景墨晦气的回宫。 福海站在门口,惊愕的看着谢景墨。 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渣男。 谢景墨:“……” 谢景墨黑着脸,蒙头往里走。 走过宫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朝他们侧目。 高副将咬唇,艰难的忍笑,跟谢景墨的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能不能别笑了!”谢景墨忍无可忍!终于暴怒。 高副将也忍不住了,爆笑出声。 福海原本还看谢景墨跟看渣男一样的眼神,看见谢景墨这烦躁暴走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宫里都传遍了。” 谢景墨暴走的脚步,猝然停止。 “什么?”谢景墨惊掉了下巴,脸上还难得浮现出一丝惊惧,“宫里都知道了?” 高副将:“都传遍了?” 福海眨了眨眼睛,“当然了,这宫里人这么多,嘴碎的更多,外头一点风吹草动,那可不是就都知道了么?” 福海看着谢景墨,啧啧两声,“谢将军,艳福不浅啊,你不是出去恭贺人家么?怎么,自己被抱了?” 快要走到慈宁宫。 七彩走出来,对谢景墨说:“怎么回事?” 高副将乐不可支,“你也知道了?” 七彩点头,指了指慈宁宫里头,“桃花都哭惨了。” 谢景墨心想—— 我也想哭。 七彩问,“怎么回事啊?陈家姑娘不是要嫁给幕城延么?怎么抱谢将军呢?而且,还听说,陈家姑娘差点亲上去。” 谢景墨的脸更黑了。 高副将笑的肚子都要痛了。 “谁知道的,原本好好的,那姑娘疯了,直接冲过来,我跟谢景墨都没反应过来呢,她就抱上来了,你们可不知道,那姑娘手劲大,谢景墨手受伤了弄不开,我上去帮忙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福海跟七彩异口同声,“怎么着?” 高副将说:“比狗皮膏药还难撕,街头有人走动啊,大家就都瞧见了。” 瞧见咱门这位大将军被人当街亲昵,一张黑脸涨的通红,不稳重的吼着,“赶紧给我松开!” 福海跟七彩叹为观止,“然后呢?” 高副将说:“后来,还是陈广志来,吼了好几声,陈美华才松开景墨,走的时候,红着眼一步三回头,谢景墨刚低头,那人又冲过来,差一点点就亲到谢景墨的侧脸!” 高副将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出了一个很短的距离。 “不过,因为角度问题,有些路人看着,就是已经亲上去了,反正当时现场好大一声看热闹的惊呼声,十分震撼!” 高副将指着福海跟七彩长大的嘴巴,“对,就是你们现在这样。” 里头的桃花哭声更大了。 谢景墨晦气的低声问,“那……云昭,知道这事么?” 七彩说:“太后刚醒,或许还不知道,不过桃花如果再这么哭的话,就保不齐了。” 谢景墨闻言,立即手刀冲进去。 高副将呵呵道,“云昭又不吃人,你这么怕做什么?” 云昭喝着白粥,隔着窗户就看见谢景墨对着桃花崩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景墨又在作什么妖?”云昭问。 七彩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云昭就去看书了。 谢景墨在凉亭里,对着桃花,“你这宫女,差不多得了,没完没了了?” 桃花一双多情的眼神瞪了谢景墨一下。 又哭了。 谢景墨畏惧的看了眼书房的方向,“行,你哭吧,但是你哭小声一点,别惊动你们太后。” 桃花:“……”这是人说的话!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桃花哭的更惨了。 云昭看完书出来,在凉亭里喂鱼,听见哭声,问了句身侧的七彩,“怎么回事?哭一个早上了。” 七彩抿了抿唇,看向福海。 福海看向高副将。 高副将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多愁善感,吃饱撑的,没事找事。” 云昭:“???” 第398章 烧耳朵 桃花原本还是低低的呜呜声。 结果听见谢景墨这无情无义的话,顿时山崩地裂了。 一边哭,一边跑,跑之前,狠狠的瞪了谢景墨一眼。 云昭看向谢景墨,“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谢景墨头大,“我没有啊!” 云昭:“那她哭什么?” 谢景墨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一脸的难色。 云昭就起身回房了,高副将捂着嘴,笑呵呵的低声说了句,“他没对人家姑娘做什么,就是怕人姑娘对他做什么,现在男孩子出门啊,可要保护好自己。” 云昭不解。 谢景墨直接就把人拖走了。 把人拖出去之后,路上的人不断侧目。 “听说,谢将军被人当街非礼!” “我也听说了,被抱了,浑身都摸遍了。” 谢景墨要冲过去,被高副将拉住了。 一群人围着大树下拔草,背对着小路。 “何至啊!听说,还被亲了嘴巴呢。” 谢景墨:“……” “真的啊?” “当然,听说好多人都看见了,那姑娘亲的难舍难分的,别提多亲热了,听说——” 那人压低了声音。 高副将拉着谢景墨侧耳多听。 然后听见那小太监压低音调,低低的说:“还伸舌头了呢。” 谢景墨直接原地爆炸! 高副将都没拦住。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哪里亲了?” “根本没亲上!” “你们哪个宫里的?!” 那群人顿时一窝蜂散开。 然后,当天宫里就传出来。 谢景墨羞恼被轻薄,打了宫里的太监,谢将军威武,被小姑娘轻薄,不好意思,大家都不许当面议论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不想议论的,都参与进来了。 人的本性就是,越不让做什么,越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的传遍了。 最后,版本变成—— 【谢景墨跟陈家姑娘早就心生暧昧,结果,陈广志棒打鸳鸯,以至于陈家姑娘不得不屈服父命,谢景墨为爱忍受委屈,亲自送上祝福,还送出珍贵的夜明珠,陈家姑娘不忍跟爱人分开,竟然当街拥抱爱人,两人最终在街头深深拥吻,难舍难分。】 谢景墨:“……” 高副将啧啧,“京城这编排小故事的速度,不输当年啊。” 谢景墨叹气,一抬头,就对上了幕城延似笑非笑的脸。 “不知道,云昭若知道你不干净了,心里会怎么想?” 谢景墨黑着一张脸,冲上去就要揍死幕城延。 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幕城延设的局! 就是要弄垮他在云昭心里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深情形象! 幕城延见谢景墨要冲过来,抬起眼,喊了声,“这不是陈家姑娘么?” 谢景墨黑了脸,“你以为我会信你。” 然后就看见高副将手刀冲到他面前,大吼一声,“跑!” 谢景墨心头一惊,盯着周围早就看过来的八卦眼神,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架势,像是后面又十匹马在追他。 到了宫门口,谢景墨还在喘气,高副将跑过来,“景墨,你,你跑的也太快了,我后面一直喊你,你都听不见啊?” 谢景墨摆摆手,说不话来,就只剩喘。 福海站在宫门口,看着谢景墨,“谢将军,听闻,你刚刚又跟陈家小姐见面了?” “你这样不好吧?” “你不是说对人家姑娘没意思么?怎么又见面了,你这样的话,会让我怀疑,你其实心里对陈家姑娘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高副将跟谢景墨都愣住了。 都忘记喘气了。 高副将,“你怎么知道,他们刚刚又见面了?” 福海翻了个白眼,“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谢景墨:“……” 高副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事才刚刚发生。 福海说:“人生多么无聊,如果有八卦点缀,那就开心许多,茶余饭后,多了多少乐趣,再说了,将军跟摄政王争抢一个女子,这种抢夺戏码,大家多爱听啊。” 福海差点忍不住说。 要不是谢景墨跟云昭的关系,他也爱听这些八卦。 谢景墨:“……” 高副将:“……” 谢景墨烦躁的很,心急如焚的,他一想到幕城延说的那句:“你猜,云昭要是知道了,会这么想。” 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 他很多年没这么怕过了。 他直接就冲回了慈宁宫。 高副将要跟上去,被福海拉了一把。 高副将:“???” 福海:“人两口子的事,你少管。” 桃花原本还等在门口呢,远远的就看见谢景墨冲这边来了。 她纂了纂拳头,她已经想好了。 她又不做正室,只要谢景墨的心里有她,做妾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她绽放出一个笑脸,刚喊出一个“谢——” 字。 迎面而来的人直接从自己眼前略过,连一片衣摆都没有留下。 桃花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 云昭身子还弱,以血养蛊不是开玩笑的,这段日子喝的都是大补的药。 这药什么都好,就是太滋补,流鼻血。 她刚要捂鼻子,谢景墨从外面冲进来了。 火急火燎的。 云昭拿着帕子捂住鼻子,仰着头,“你怎么来了?”声音被帕子隔着,显得嗡嗡的。 “你怎么了?”谢景墨楞了一下,立即蹲下身子,给云昭扶住帕子。 云昭受伤沾了血,那水洗了一下,然后才说:“补过头了。” 谢景墨松了口气。 云昭要自己扶鼻子,谢景墨把她手拿开了,“我来弄。” 云昭懒得动弹,就随他了,一边仰头,一边问谢景墨,“找我有事?” 谢景墨点头,“有。” 云昭等了一下,就见对面的人垂着眼皮,委委屈屈,眼巴巴的样子,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云昭挑眉,刚要动。 被谢景墨固定住。 “别动,没好。” 云昭:“哦,那你说啊。” 谢景墨于是长长的先叹了口气,然后低低的开始解释。 说完之后,一脸的苦瓜脸。 “我真的冤啊。” “我什么都没做。” “我也不知道那个陈什么华?怎么就冲着我来了,我根本没防备,我手还没好,完全用不上力道,周围好多人,他们一副惊讶掉下巴的样子看着我。” “然后今天出门,又被造谣了。” 谢景墨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平日里说话,低着音调,显出几分威严来。 可如今,室内安安静静的。 他再这么说话,又显得有点烧耳朵。 第399章 你觉得,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云昭觉得自己一定是补药吃多了。 脑子也烧的慌。 想是这么想。 云昭还是嫌弃眼皮,静静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这人在外头,那算是惜字如金,可在云昭面前,完全是个小唠叨。 分享欲比十个高副将都旺盛。 恨不得细枝末节都说的一清二楚。 云昭仰着头,谢景墨站着给她扶着鼻子的布,“你不知道,都没亲上来,结果大家都在喊。” 云昭勾唇笑了一下,“怎么?你还挺可惜?” 谢景墨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叉腰,低头在云昭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才叫亲,那人懂什么?”谢景墨动作十分自然,亲完之后,还准备亲一下,被云昭给避开了,谢景墨郁闷的抿抿唇,也不闹人,不给亲拉到,自己又继续说了,“而且你知道吗?我都不记得那人叫什么?现在的姑娘这么吓人。” 云昭听着他说,见他浓密而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谢景墨的眼睛是很勾人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唇瓣适中,很性感。 下颚线线条也好,完全的挑不出错来。 云昭想,怪不得找姑娘喜欢呢。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谢景墨低头问。 云昭眨了下眼睛,把他的手从自己的鼻子上移开,“听见了,不就是小姑娘喜欢你么?看你得意的。” 谢景墨看了眼云昭的鼻子,确实没留血了。 这才放心下来,他坐在云昭的对面,“我哪里得意了,我这是跟你解释呢,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云昭点点头,把帕子丢进水里。 水里红彤彤的,谢景墨又皱眉,操心的很,“你这整天流鼻血也不行啊,我去找小六来给你看看。” 说完,谢景墨就起身了。 云昭太刚抬起手,那人就出去了。 云昭摇摇头,这急性子。 她刚要把手放下来,门口有人进来,云昭还以为是福海呢,结果,就看见谢景墨又冲了进来。 俯身,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这才叫亲!” “等着,给你叫大夫,这身子不好好养,以后怎么养小孩儿?” 云昭失笑时,谢景墨已经出去了。 小六一路抱怨,“我真不愿意来你们这宫里,路这么长,这么远,什么都耽误了,不是说人醒了么?醒了就没事了。” “我不明白,你一个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有什么可担心的,她自己就是大夫,死不死的得了,她比我还清楚。” “谢景墨,哎,你拉我做什么?你慢点!” “哎呦——” 云昭看着小六鼻青脸肿的进来了。 “你们来之前,跟人干仗了?”云昭匪夷所思。 “不是,”谢景墨无所谓的说:“他摔了一跤,带撞了我一下,跟着一起跌了。” 云昭:“……” 小六烦躁,“我招谁惹谁了,来吧,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真是的,不就是流鼻血么?能——” 后面的话。 戛然而止。 谢景墨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怎么不说话了?什么意思?” 小六眨了一下眼睛。 之后,他收起脸上的笑意,坐直了身子,再一次给云昭把脉。 谢景墨在旁边着急的不行。 “怎么样啊?” 小六其实早就把脉完了,他之后都只是单纯的把手指放在云昭的脉搏上。 他缓缓的抬起眼,看着云昭。 云昭的脸上还没有什么血色,视线下垂跟他对视,显得沉静。 谢景墨看着这两人,急忙问,“什么意思,倒是说话啊。” 云昭收回手,淡淡的笑了一下,“能有什么事,就是身体弱一些罢了。” 谢景墨完全不行,盯着小六问,“你说。” 小六视线依旧落在云昭的脸上。 云昭嘴角还勾着笑,只不过因为脸色差,整个人都显得破碎。 云昭说:“看着我做什么?人家问你呢。” 小六:“嗯,身子确实太弱了,失血过多,难补。” 谢景墨蹙眉,“你这个脸色,不像是这个意思、” 小六站起身,“我从不骗人,方子改一改,再试试。” 谢景墨自然不信,拿着方子就出去让福海抓药,自己去了皇上那边,要把李太医叫来。 等人走远了,彻底没了脚步声。 小六才凝重的看着云昭,“你……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能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 云昭点头,“我知道。”她缓缓喝了口水,“你别咋咋呼呼的。” 小六一脸的艰难,“那你还要让他做皇帝么?你这情况……” 云昭说:“做啊,皇帝多好,他性子稳,对百姓好,再说了,这位置原本就是他的。” 小六闻言,深深叹气,“那你自己呢?” 云昭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淡淡说:“这京都可以没有太后,但是不能没有一个英明的君主。” 小六叹气。 谢景墨最后真把李太医请来了。 李太医跟小六说话一样,失血过多,需要补。 谢景墨却一个字都不相信,“现在这宫里是没人跟我说实话了!” 他自己把自己给气到了。 扭头就出去找大夫了。 李太医其实没骗人,当然小六也没有,只不过,他们没有说的是。 失血过多,伤及根本,难补了。 云昭由着谢景墨去折腾,这边幕城延来了。 他站在云昭的对面,才愕然发觉,好久没见云昭了。 “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幕城延说。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摄政王应该不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开门见山吧。” 幕城延看着云昭清冷的样子。 那股子不甘心源源不断的从心口冒出来。 他说:“宫里的传闻,你都听见了么?” 云昭喝了口水,“关于什么的?” 幕城延:“我,还有谢景墨的。” 云昭点头,“谢景墨跟我说了。” 幕城延:“你怎么想?” 云昭确实没力气周旋,她淡淡的说:“谢景墨的是假的,你要成婚,是真的。” 那一瞬间,幕城延下意识的要反驳。 可却又不知道应该说反驳点什么。 “你就那么相信他?” “跟相信无关。” 跟品性有关。 就像—— 谢景墨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出那妇孺,孩童还作为要挟的筹码一般。 他天生有傲气,就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你觉得,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幕城延压制不住怒火,直直的看着云昭。 第400章 追么? 云昭看着幕城延愤怒的样子,不解的只反问了一句,“选择不同罢了,摄政王何必羞恼,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幕城延被这句话,打击的愣神好久。 最后,他点点头,“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不折手段的人。” 云昭垂下了眼睫,看着桌面上的水杯,“幕城延,你知道,婚姻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陈家姑娘,我见过,性子是娇宠了一些,可人不坏。”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谁不愿意找一个依靠呢?这不是可耻,或者需要被批判的事情。” “我希望,若你娶了她,就应当好好对她。”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值得以破坏一个女子一生为代价去施行的。” 幕城延对这话没什么感觉,他只在意一件事。 “你听到我要成婚的消息,都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云昭却觉得,自己已经说了,所有要跟幕城延说的话了。 幕城延失望的看着云昭,一脸的悲痛,“云昭,你知道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昭:“……” 幕城延气呼呼的走了。 这一路出宫门,他攥紧的拳头就没有放下过。 他去找云昭,原本是要给云昭最后一个机会的。 若云昭愿意跟自己回里子拐,那么他的一切筹谋就都算了。 他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跟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没料到的是,云昭居然一点介意的样子都没有,还叫他要好好对待陈美华? 云昭真是鬼迷心窍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坐上这个帝位,让云昭看看,他跟谢景墨之间,他才是那个最有能力的人! 反正之后做了皇帝,他在把云昭抬到皇后的位置上,到时候,云昭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云昭不是愿意照顾天下苍生么? 那他就做皇帝,完成云昭的梦想,做云昭想做的事情,这样云昭就会开心。 日后,她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就一定会回心转意。 幕城延这么想着,继续往宫外走。 陈广志等在门口,一脸的焦躁,见幕城延从宫里出来,陪着笑脸走过去。 近日来陈美华的举动像是在打幕城延的脸,陈广志不知道幕城延是不是还愿意跟自己家联姻。 “您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其实也可以的,”陈广志为了女儿简直是拼了,“这件事是我闺女不好,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您。” 幕城延自然知道,如果他跟陈美华的事情吹了,陈广志就不可能再帮自己了。 若是陈广志转而帮助谢景墨,谢景墨必定乐意表面上娶陈美华这个女人的。 那他日后办事起来,就费劲了,这局棋也算是彻底输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幕城延淡淡说:“年纪小,看见个男子都容易钦慕,不过这是过去的事情,我不介意。” “日后,规规矩矩就好了。”幕城延眉眼冷淡。 陈广志一脸的一言难尽。 现在不是钦慕不钦慕的问题,这陈美华的意思是,是想再试试谢景墨,若谢景墨不行,再要幕城延也行。 陈广志已经崩溃了,让堂堂摄政王做备胎,这不是找死么? 陈广志想再多说几句,幕城延已经上了马车,直接走了。 陈广志一到家,陈美华就问,“爹,怎么样?” 陈广志传达了幕城延的意思,陈美华傲娇起来,“那就让幕城延等着呗,反正我要是不努力一把,我不会死心的,爹,你也知道,谢景墨一直以来是我年少时的梦。” 陈广志无语了,“谢景墨是你年少时的梦,你是谢景墨现在的噩梦,你看看他白日里看见你,恨不得原地消失,闺女,你听爹的,嫁给之前给你无色好的李虎,那才是最适合你的。” 陈美华不死心。 次日。 打扮的美美的,直接去敲了将军府的门。 谢景墨刚好从家里出来,看见陈美华站在门口,跟见鬼了一样,直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陈美华站在原地跺脚。 丫鬟问,“小姐,追么?” 陈美华低低抹泪,“算了,看样子,他是心里没我,你回去跟爹说,就说我同意跟幕城延成婚。” 那一日,陈美华失落的在谢景墨的门口站了许久。 而后,伤心离开。 几日后。 幕城延跟陈美华宣布了成婚的日子。 幕城延很大方,给了许多聘礼。 陈家要给嫁妆的时候,幕城延淡淡抬手,他喝着手里的茶水,淡淡的说:“陈大人,你应该清楚,什么才是给你闺女,最好的嫁妆。” 陈广志知道,幕城延这是要小皇帝的奶妈作为威胁,让小皇帝妥协,交出皇位。 陈广志沉默许久,“是,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这件事,不妨等到洞房花烛之后,你说呢?” 幕城延凉凉的喝了口水,起身,“既然陈大人信不过我,那我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聘礼我怎么带来的,我就怎么抬回去。” 陈广志脸色一白。 幕城延说:“只是不知道,若是外人看了,会如何非议,一个被退了聘礼的姑娘,我想就是探花郎,也不一定看得上了吧?” 说完。 幕城延起身要走。 陈广志立即起身,“等,等等!你等等!” 陈广志说完,匆匆走到后院,陈美华在给自己试嫁衣,鲜红的嫁衣,穿在陈美华的身上,爱女如命的陈广志看着女儿幸福的笑脸。 也知道,什么都不用问了。 陈广志垂头丧气的走出去,对幕城延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你明天会把奶妈交到你的手里,你按照承诺娶我女儿。” 幕城延点头,起身要走。 才走到门口。 陈广志匆匆追出来,一把抓住了幕城延的手。 苍老浑浊的眼睛里积蓄眼泪,陈广志恳切的拜托幕城延,“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给你想要的,即便豁出去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只一点,求你日后,一定要善待我女儿。” 幕城延冷淡点头。 而后,抽走了自己的手,淡淡留下一句,“陈大人与其想这样多,不如早些把我要的给我。” 说完,抬步迈出了门槛,留下陈广志站在门口处,内心煎熬担忧。 第401章 你要说什么 在幕城延看来,这是一桩合作。 可是在陈广志看来,这是他的命啊。 “闺女,”饭后,陈广志还是去找了陈美华,“你不是喜欢谢景墨么?退而求其次没必要,爹爹去找谢景墨让他娶你为妾,如何?” 在陈广志看来,谢景墨的底线要比幕城延高太多了。 若只能在这两个人中选一个。 他宁愿选谢景墨。 陈美华却摇了摇头,“算了,谢景墨心里没我,就算我做妾,他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其实之前我就死心了,谢景墨为了太后,去匈奴那么多年,心里必定是别的女人无可替代的,所以,我还是选幕城延吧。” 陈广志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枉然。 陈广志深深的叹了口气,“好,那就幕城延,只要你高兴,就什么都好。” 当晚。 陈广志把小皇帝的奶妈交给了幕城延,然后跟幕城延说:“我去准备你跟丫头的婚事去了,这个月十五是好日子,到时候,你来娶我闺女。” 幕城延抬起头,微笑的看着陈广志,“你似乎忘了一件什么事。” 陈广志心头一颤。 幕城延说:“今晚跟我进宫,去找小皇帝,让他把遗书写了,挂到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去。” 只要办妥这一切。 小皇帝就可以死了,陈家人也可以。 陈广志脸色苍白,“这事,你自己去做不行吗?我怎么说也是舅舅,拿他奶妈的性命去威胁他的事情,我怎么好做?” 幕城延不为所动,冷酷道,“做不做,不都做了么?走吧。” 那一日。 天色不好。 黑沉沉的。 像是即将要下大雨。 幕城延披着个黑色的斗篷,在冷风中走向宫中。 陈广志走到后头,看着幕城延的冷肃的身影,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推开小皇帝房间的门。 幕城延把陈广志推了进去,自己像上一次一样,事不关己的站在门口。 陈广志偏头看了眼幕城延,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冷血。 他好像乐衷于看别人的痛苦跟挣扎。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崩溃中。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良配吗? 陈广志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中。 房间里没有电灯。 小皇帝却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了似,坐在床边。 这是陈广志第一次看见小皇帝这么坐。 他身上穿着那一件金黄色的蟒袍。 小脸在窗户透进来的月色中,显得很白。 陈广志被吓了一跳,看清楚后,拍了拍胸口,“怎么坐起来了。” 小皇帝勾了勾笑,让陈广志心头一寒。 “舅舅来了,坐吧。” 陈广志坐下。 小皇帝轻轻的说:“舅舅总是深夜来,我好像也没太看清楚过舅舅的脸,您把蜡烛点一点,我好好看看您。” 陈广志就去点蜡烛。 一边又觉得心里渗人。 陈广志点好蜡烛,然后在小皇帝对面坐下。 “舅舅找我有事,对吧?” 陈广志抿抿唇,看了眼门口,幕城延站在门边,随意的摆弄手里的香囊。 陈广志只好转回头,“对,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小皇帝笑了,“舅舅,你听说过吗?人死之前,是可以下诅咒的。” 陈广志一听这话,差点吓爬在地上! “啊?” “舅舅你说,如果我死了,该给谁下诅咒?” 陈广志心头一抖,立即站起来,“那个,跟舅舅没关系啊,你别怪舅舅。” 小皇帝笑了笑,指了指站在门边的人,“那你让他进来跟我说。” 陈广志顺着小皇帝的手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幕城延。 幕城延调了一下眉,然后,走了进去。 “我之前,听闻过一些,你跟我母后的事。”小皇帝先开了口,幕城延生的高大,他一走进来,遮挡了一部屋内月光,屋子里显得更暗了一些。 不过小皇帝似乎不畏惧,陈广志对于这一点,还挺诧异的。 幕城延是先帝的老师,身上自带了一股子的威严跟震慑,朝中许多人都畏惧幕城延,可小皇帝却居然不怕。 端着生嫩的小脸,看着幕城延,“听闻,你在我母后宫中,呆过一段时日。” 幕城延并不喜欢自己跟云昭的事情,拿出来跟人讨论,何况对方还是个他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孩子。 “是。”幕城延眸色冷冷,“如何?” 小皇帝轻轻一笑,“我虽然没见过你跟我母后在一起的样子,可我看见你,便知道,我母后即便曾经对你有过好感,可也绝不可能跟你建立长久的关系,她最后一定会放弃你,” 小皇帝笑的闲适,“或者说,她如今已经放弃你了,相较于你,我更看好谢景墨。” 幕城延眸色微微眯起,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吓得一旁的陈广志不敢大喘气。 “我知道,你们带走了我的奶妈。” 小皇帝没有看陈广志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奶妈也是陈家人,慕城宇,你很会利用人的软肋才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算,但是人心,你算不清楚。” 幕城延嗤了一声,“是么?日后我暂且不管,如今,我就看这眼前,养你长大的奶妈,你是否会放得下?” 小皇帝摇摇头。 没有一刻迟疑。 “我不能。” 幕城延越发得意的笑起来。 小皇帝看着幕城延,问他,“你有软肋么?” 慕城宇冷哼一声,“自然没有。” 小皇帝懵懂片刻,“母后呢?也不足以成为你的软肋吗?” 幕城延沉默了。 如果说前面有一个悬崖,他跳跟云昭跳,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是谢景墨的话,我想,他不需要考虑就能够有答案。” 幕城延皱眉。 小皇帝却已经从身后拿出了黄橙橙的诏书,“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我希望你是个信守承诺的男人,放了我奶妈。” 幕城延拿过诏书,看见了上面的字。 他勾唇,得意的笑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一样因为奴婢,放弃了自己坚守的原则。” 幕城延盯着坐在床沿的小皇帝,“而你放弃原则的代价就是——” 陈广志听见这深沉的话,猝然转头,愣愣的看着幕城延。 他心头一惊,立即问,“你要说什么?!” 第402章 嫁了? 陈广志若有预感。 幕城延完全无视他,对小皇帝说:“我要你死。” 云昭以命换命,为小皇帝续了一年的命。 一年太久了。 他等不了那么久。 既然他如今已经拿到了传位诏书,那么他就一天都等不了。 他手上有筹码,这筹码就是这诺大的天大,他要的,就是所有人的诚服! 要的就是云昭对自己崇拜的目光。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 小皇帝,必须死! 陈广志被吓的直接摊倒在地上。 “幕城延……你,你是疯了吗?!” “这可是皇上!” “他已经给了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他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你……你是疯了吧!你要弑君!” 陈广志这一刻,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没有料到幕城延再得到自己要的一切之后,居然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他瑟瑟发抖。 他惊恐的完全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他就那么瘫坐在地上,一颗心战粟崩溃,“幕城延,你不能这么做。” “是吗?”幕城延转而看向陈广志,可是岳父大人,你难道不想你的女儿成为宫里的妃子吗? 陈广志瑟瑟发抖。 他说不出话来。 倒是小皇帝一脸的淡定,他微微一笑,说:“要我死可以,但是,过几日吧,我想跟一些人好好道个别。” 幕城延皱眉。 显然就是想要此刻结果了小皇帝。 陈广志吓死了,可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倒是小皇帝很淡定,“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也可以跟你保证,明日一早,母后的书桌上,就会收到我给她亲笔写的信,上面会很清楚的写明白,杀我的人是你,我想,到那个时候,即便你手里拿着我给诏书也没用了吧?” 躺坐在地上的陈广志愣住。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外甥,觉得这个长久昏迷的孩子,也太不简单了吧? 居然敢威胁幕城延? 不过也很显然的,幕城延也愣了一秒,显然是始料未及。 “怎么?很意外吗?”小皇帝笑了一下,“虽然我比不上母后深思熟虑,可这一点筹谋,我也还是有的。” “我早知道奶妈不见了,也知道,你们今晚会来。” “幕城延愿意娶表姐,为的不就是这一步棋么?” 幕城延再一次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后者沉着冷静,毫无惧色。 “那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你会在告别想告别的人之后,真的赴死?我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告诉别人,我要杀了你?!” 小皇帝说:“你可以等我真的要死的那一日,再放了我的奶妈,这样你放心了吧?” 小皇帝笑了笑,“幕城延,我是很有诚意的,当然,如果你不答应,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不过,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不得不说。 这一刻,幕城延是真的被威胁到了。 小皇帝没有等幕城延的答案,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淡淡对站着的两人说,“你们出去时,帮我把门窗关好,”他这几日状态好一些了,可不能再病,他要留着好力气,对那些在意的人好好告别。 说完。 小皇帝闭上了眼睛。 他就好像提前知道,幕城延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不一会儿。 室内里响起了浅浅的呼吸声。 幕城延站在屋子里,纂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送。 最后,他走了出去,陈广志走出去之前反手带上了房门。 一路走出去。 便是一路的安静。 在即将抵达宫门口的时候,陈广志忽然瑟瑟的说,“摄政王,我忽然觉得,我家闺女实在配不上你,如今,你要拿到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联姻的事情,就此作罢吧。” 这话落下。 陈广志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你可比你外甥,天真多了。” “他都知道,我娶你女儿是为什么,你居然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作罢?” “陈大人这些年为了稳固小皇帝的地位,培养了不少势力,这些势力就别浪费了,日后用在我的统治下,不是很合适么?” 幕城延不蠢。 即便手里有了传位诏书,可这件事,还是需要有人在朝中走动,联络各位大臣的。 陈广志凭什么帮他做这些? 自然是为了他心爱女儿日后的幸福了。 幕城延扯笑,对陈广志说:“我们两家联姻就在眼前,岳父大人,日后我的江上稳固,就需要您多多的效力了。” 幕城延说着,大笑着踏上了马车。 笑声嚣张,传递的很远。 陈广志留在原地,拍着大腿,大呼后悔!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次日。 陈广志看着幕城延违背了原本定好的日子,提前来接亲时,他就知道,他逃不过,他的闺女,陈家上下,都逃不过了。 陈美华自己都懵逼了。 原本准备好的日子,是在十五,如今忽然提前。 她早上刚起床,幕城延的接亲人马就在门口了。 她还没梳妆呢,就被媒婆拉进了花轿里。 她迷迷糊糊的被抬进了摄政王的府里,整个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问丫鬟。 丫鬟呆呆愣愣的看着陈美华身上素净的衣服,一头的雾水。 “不是说,十五成婚么?今日就接亲,怎么也没提前通知小姐你啊,您成婚的衣服昨天送去修,还没拿回来呢。” 丫鬟说完就要出去,新娘子,穿婚服是起码的吧。 结果,她刚一推开门,门口两个侍卫拿着刀,直接拦住了去路。 丫鬟愣住,“你们……坐什么啊?” “这是两家联姻,我们又不是犯人。” 侍卫站的笔直,“抱歉,主子说了,今日,谁也不许踏出这个房门。” 陈美华皱眉,她很不满如今的流程。 她是陈家闺女,如今婚事这样草率,连拜堂都没有,红盖头也没有,就只是走过了街头,所有人知道她今日成婚。 就—— 这样? 她甚至没有看到外头有宴请宾客。 陈美华皱眉,怒道,“我们不出去可以,你们把幕城延给我叫来!” 外头有人去了。 陈美华坐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时辰,一个管家似的老婆子走来了。 对陈美华说:“夫人,主子去宫里了,说日后您就住在这里头,要什么吩咐,您喊我就是。” 第403章 日后若有苦,女儿也愿意吃! 陈美华最初还很天真。 耐心的等着幕城延回来。 结果,深夜,幕城延是回来,却没有往她这里来。 丫鬟看不过去,“这什么意思啊?把人抢家里来,又不洞房?”丫鬟都气哭了,“这要是传出去,外头的,都会以为小姐您被嫌弃了,大家都会看不起您的。” 连带着,也会看不起陈府。 陈美华皱眉。 可也牢牢记得,出嫁的时候,父亲抓住自己的手,问了最后一次,“闺女,你当真要嫁?你想清楚,这里出去之后,可是刀山火海,你给爹一句话,你若说你不愿嫁了,爹爹豁出去这条命,也会护你周全。” “幕城延这样怠慢你,说明心里没你,闺女,这趟浑水,你就别淌了吧?” 陈美华看着门外马上的幕城延,那么高大,那么英俊。 她提着裙摆,对陈广志说:“爹,女儿有信心,我也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对他好,他会感受到的。” 出门之前。 她给陈广志磕了一个头,“爹,女儿不孝,这是女儿自己选的人,日后若有苦,女儿也愿意吃!” 陈广志当时泪眼朦胧。 这一刻,陈美华回想起来,觉得心酸难过。 陈美华对门口的嬷嬷的说:“帮我去叫幕城延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嬷嬷点头,去了。 回来的时候,说:“主子说,今日累了,明日他会过来用早膳,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这话,把丫鬟气哭了。 陈美华也是一口心酸,红着眼睛,熄灭了烛火。 一夜无眠。 陈美华次日起来,梳妆打扮好了,等着幕城延来。 幕城延倒是来了。 只不过,没什么喜色,陈美华伺候他用早膳,幕城延眸色淡淡,理所当然。 “夫君,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陈美华一夜委屈,此刻看见幕城延却显得娇羞。 她低声温柔。 幕城延眸色冷淡,“家里平日无人来,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并不干涉,我娶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有些不应该有的奢望,自己收敛一些,日后用膳,你自己用,我不会再过来。” 说完,幕城延起身,陈美华在后面喊,幕城延完全没搭理。 陈美华跌坐在地面,捂脸哭泣。 谢景墨给云昭找了一堆的补药。 云昭看着那一箩筐的珍贵药材,无语了,“我用不着这么多。” 事实上,有的东西伤了就是伤了,即便是在好的东西,也很难补进去。 这些珍贵药材,可以给更需要的人。 可谢景墨听不进去这些,只要是哪里有大补的药材,他都要去买。 仗着从前得太上皇宠爱,家底殷勤,一掷千金如今是常有的事了。 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谢景墨为了太后的病,是疯魔了。 谢景墨把药材递给福海,又从福海的手里拿过近几日云昭的身体登记情况表,天山雪莲看起来效果不错,你那一日多吃了几口饭,回头我让人去西域多取一些来。 云昭:“……傻子,”云昭把那登记自己胃口的纸拿回来,放回到桌子上,“那日是叫花鸡,味道好,所以我多吃了几口。” 谢景墨点头,“那我回头多给你做。” 近日,云昭的三餐都是谢景墨亲手做的,从一开的味道寡淡,到如今的色香味俱全,也是难得了。 云昭说:“不用你做,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饭菜这些事,下头的人能做。” 云昭这话说过许多次。 可谢景墨完全不听。 他现在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生怕云昭的身体出现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他紧紧的盯着云昭,把云昭的手握在手里,“我警告你,不许再出事,也不许再做出以命换命的事情来,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这个天下,我会替你好好守住的,但是你要是敢让自己出事,这天下人,我便不管了。” 云昭笑了一下,点点头,“嗯。” 谢景墨俯下身,在云昭的头顶落下一吻。 余光看见门口有人进来,黄橙橙的蟒袍瘦弱破碎,谢景墨不疾不徐的完成了这个吻。 云昭推开谢景墨,才看见小皇帝进门。 “母后。”小皇帝脸色比云昭还难看,不过脸上带着笑模样,很乖巧的喊人,“谢将军。” 谢景墨因为以命换命的事情,有点不高兴,不过也还是应了声嗯。 小皇帝笑了笑。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走出自己的宫门,他想出来走走,看看这大千世界。 只不过,走不远。 不过能来慈宁宫,亲自拜见母后,已经是很高兴的事情了。 小皇帝抬眼,对谢景墨说:“谢将军,听闻你手艺好,能不能去泡一壶茶来?” 谢景墨知道小皇帝这是故意支开自己,没什么情绪的走了。 不过没走远,房门关着,他就靠在门外。 下头的人看见了,被谢景墨瞪了一眼,也不敢说话。 云昭倒是知道谢景墨在外头,没戳破罢了。 她笑着看向面前的小皇帝,“今日气色不太好,没睡好?” 小皇帝含笑,“没,路远,过来有点晒。” 云昭点点头,“有事叫人传一声,何必亲自过来。” 小皇帝看着云昭,面容尊敬,“应该的,有幸做您的儿子,这么多年了,应该来给您请一次安。” 云昭很欣慰的笑着。 小皇帝撑着手,站起身,在云昭惊愕的眼神中,给她跪下。 在徐徐拜了拜。 云昭赶紧叫人把小皇帝扶起来。 “你身子不好,我不看重这些,没不要做这么一整套,你身子累,自己养着才好。” 小皇帝摇摇头,“这对儿臣,很重要。” “人人都说,生不如养恩重,我是云母后养大的,这一拜,应该的。” “若我之后走了,也一定日日在下头祝福母后平安康健。” 云昭闻言,皱眉,“别胡说。” 小皇帝却笑了笑,“这些年,母后一直对我很用心,我也知道您对朝政一直很用心,您没有辜负我生母的嘱托,日后我若见到了生母,会告知她您这些年的良苦用心。” 云昭看着小皇帝。 小皇帝说:“知道母后不喜欢听这些,那我不说了。” 云昭面色这才缓和一些。 第404章 臣服 那一日,小皇帝在云昭这里呆了很久。 还在云昭这里用了午膳。 吃了云昭平日里最喜欢的叫花鸡。 一直到云昭要午休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走之前,小皇帝扭头,很认真的对云昭说:“云母后,谢景墨是个可依托的,有他在您的身边,儿臣很放心。” 轿子缓缓走远。 谢景墨从外头走进去,哼哼着,“这小皇帝眼光还挺好。” 云昭看了他一眼,摇头笑笑,回了房间。 谁都以为,小皇帝这是要大好了。 却不料。 这一日夕阳西下时,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吼声。 有人认出来,这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叫小宇子。 小宇子声音尖细,在深宫的长廊上跌跌撞撞的跑着,一边哀戚的大叫,“皇上,皇上驾崩了!” 云昭还在吃晚饭。 谢景墨给她装了一碗汤,云昭才刚刚接过,外头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那一碗汤洒落在手上,烫出了红色的伤口,谢景墨拿帕子给她擦,拿药膏给她涂抹。 云昭失神的看着外头已经彻底黑下去的天色,低低的,彻底反应过来了之后沉沉的说:“他……不过是个孩子。” “他……还只是个孩子。”云昭抬起眼,跟谢景墨对上视线。 这视线里,杀意很浓! 谢景墨扶着云昭颤抖的手,“日后再说,我先过去看看。” 云昭却坚持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她要去。 她的去啊。 那孩子,是她用命换回来的。 叫了她许多年母后。 过去的路上,云昭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她低声说:“谢景墨,你还记得吗?当初这孩子,差点生不下来,是我接他出生的。” 谢景墨站在轿子外头,语调沉沉,“我记得。” 云昭眼眶已经红了,“那么小一个,我养大了这么大,一口一个母后的叫着,那么乖。” 云昭的音调颤抖着,声音破碎。 “谁都说,我是贪图这权势地位,可他心里知道,我不是。” “他跟我说,日后长大了,要替我分担,让我享福。” “他除了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跟我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 否则,谁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呢? 里头不仅仅是对这天下的筹谋,也有云昭对这孩子的一片心。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如今居然……没了。” 云昭的眼里从眼底滑落,小太监站在外头,哭的抽泣,他站在另外一侧。 趁着天黑,四下无人,将衣袖里一个卷成圣旨一般的东西塞进了轿子里头。 再之后,是一封信。 小宇子低声,用只有自己跟云昭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皇上走的时候,跟奴才说了,这两个东西,只可以交给您,他还说……” 云昭声音悲伤压抑,“还说了什么?” 小宇子说:“皇上说,若有下辈子,他还愿意做您的孩子。” 云昭坐在轿子里,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两个东西,眼泪啪嗒啪嗒的砸落下去。 谢景墨听见哭声,掀开了轿子的帘子。 看见了云昭手里的东西,他立即放下了帘子,低声对云昭说:“坐稳了,快到地方了。” 云昭在里头,“嗯”了一声,把这两个东西,放在了轿子底下的暗格里。 云昭下轿的时候,谢景墨对伺候的人说:“轿子就等在外头,太后身子弱,在外头呆不了多久。” 那些人说是。 谢景墨给了七彩跟福海一个眼神,两人点头,在轿子两边站住了。 谢景墨跟着云昭进了皇上的寝宫。 幕城延也在里头。 看见云昭进来,他立即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他想要跟云昭说,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了。 我就是未来的皇上! 他也想跟云昭说,谢景墨配不上你,只有我。 自始至终只有我,为了你的想法,你的需求,甚至不惜弑君。 我才是为了你,做到了极致! 幕城延在黑沉的视线中,看见了云昭发红的眼眶。 他无所动容。 他只觉得,这不过是逢场作戏。 小皇帝走了,云昭作为名义上的母后,自然是应该哭一哭的。 只不过,这里面的悲伤必定有限。 幕城延觉得自己运筹帷幄。 小皇帝给自己的传位诏书还放在家中暗格里,只好等送走了小皇帝,等所有人论天下之主位的时候,他就可以把那传位诏书拿出来了。 到时候,云昭,跟这天下就都是他的了。 幕城延已经提前告诉陈广志去笼络下头的人,确保他日后拿出传位诏书的时候,会有一堆拥护者。 幕城延略显得意。 对上云昭的泪眼时,他心头颤了一下,他对着云昭点了点头。 这意思是要告诉云昭—— 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云昭眸色深沉的看了眼幕城延。 而后,走进了小皇帝的房间。 她把房间里的人都屏退了。 只留下了谢景墨。 一个时辰后,云昭才缓缓起身,在谢景墨给她倒水的空隙,轻声对床上的孩子说:“好好去吧,若有来世,若母后可以,你再来做母后的孩子。” “你的仇,母后一定替你报!” 谢景墨进门时,云昭已经往外走了,谢景墨低声问门口守着的太监,“刚刚太后跟皇上说了什么?” 太监摇摇头,“似乎没说什么,应该就是一些告别的话。” 谢景墨点头,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 幕城延走了过来,跟谢景墨一样,询问门口站着的太监,“刚刚太后在里面,说了什么?” 云昭走的时候,一眼都没看自己。 幕城延觉得,云昭即便在悲伤,也不应该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啊。 “一点都没听见吗?”幕城延不死心的问。 太监摇头,“太后声音有点低,听不清楚,只听见孩子两个字。” 幕城延于是以为,这真的是一场简单的告别。 也是。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云昭的伤心必定有限。 日后,他跟云昭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只要他坐上高位,他第一件事,就是要谢景墨死! 幕城延冷冷的勾唇,笑了一下,陈广志从外头走进来。 对上幕城延的视线。 陈广志点了点头。 幕城延勾笑。 看来,传位诏书的效力很大,已经有不少人臣服了。 第405章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谁也不知道。 在回慈宁宫的路上,云昭吐血了。 怒急攻心,吐了好大一口血。 小六匆匆进宫的时候,差点被气死。 “你们好好的让去看小皇帝做什么?嫌她死的不够快?” 小六迅速在云昭的身上施针。 等到半夜,小六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到底能不能照顾好人?”小六劈头盖脸,是真的着急了。 “本来身子就弱,这一口血吐出来,没个十年,别想补回来。” 一屋子的人一脸愁容。 就任由小六骂。 福海自己出去,抹了抹眼泪,叫人把轿子从外头抬进了自己的库房,亲自用锁锁好了。 云昭醒过来之后,福海低声跟云昭说了,云昭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然后就又继续的昏睡过去了。 皇上之后的事情,幕城延揽过去做了。 云昭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处理好了,云昭一脸苍白的上了朝。 那一日,整个朝堂悲悯,无人说话。 幕城延给了身后陈广志一个眼神。 陈广志抿唇片刻,又叹气走上前去。 “太后,国不可一日无主,您应该早日选出明君,这样朝政才安稳。” 这话一出,早就笼络好的人,都一一上前。 云昭眸色冷冷,看着站在首位的幕城延,嗤笑一声,说:“摄政王呢?以为如何?” 幕城延明白,有些话,自己说出来的效果,不如别人说出来的效果好。 他站在其中,腰背挺直,“臣以为,皇上刚刚病故,如今朝堂悲悯,新皇的事情可以缓一缓,之前也一直是太后主持朝政的,所以不急。” 幕城延顺便给云昭卖了个好。 说完后,她抬头一看,云昭的脸上并无喜色。 幕城延不解的看了云昭好几秒。 “既然摄政王都这么说了,那就过几日再议,”云昭没情绪的起身,“退朝。” 幕城延站在大殿下,十分不理解,自己跟云昭示好,云昭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于是,他追了出去。 幕城延气喘吁吁,站在云昭的面前,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有些事,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云昭懒得说。 她只是讥笑这反问,“怎么?你这意思,我还要谢谢你?” 幕城延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不至于说谢谢,但是也绝对不是眼前的这个态度吧。 他这么努力,都是为了谁? 云昭为什么,总是不懂他? 云昭懒得跟他多说,抬步就走,幕城延就跟在身后,最初一言不发。 一直快到慈宁宫了,幕城延说:“云昭,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等他把传位诏书拿出来,等他废了陈美华,等他给她皇后尊贵的位置。 她会明白自己的。 幕城延深深叹气走了。 他没有注意到,云昭站在午后烈日的慈宁宫门口,看着他的眼神里,闪过浓浓的杀意。 幕城延往宫门口走。 陈广志等到门口。 “一切办妥了?”幕城延问。 陈广志给了他一个名单,幕城延看了一眼,“就这些人?” 陈广志点头,“对,目前只有这些人,谢景墨虽然不恋朝政,可是朝中许多人归顺他,加上他这些年征战在外,名声也大,那些将领都是十分听他话的,如今可以归拢的,也就是陈家在朝中的一些人,还有之前归顺梁王的那些文臣,另外就是还有一些在观望的。” 幕城延问,“你没跟他们说,皇上写了传位诏书给我?” “隐晦的说了,不过他们不信,毕竟——” 陈广志顿了一下,然后说:“毕竟,你不姓谢,再者,太后还在呢,太后的话,他们也是要听的。” 陈广志说:“所以,太后那边,你是否可以争取一下?太后主持朝政许多年,若可以得到太后的支持,那一定事半功倍。” 幕城延把名单放进怀里,“这没问题,”他想都没想,“我若是跟云昭说,我手里有传位诏书,她不会反对我的。” 陈广志闻言,抿了一下唇,“是么?” 语调存疑。 这让幕城延不满的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跟太后的交情?” “那倒不是,”陈广志说:“除了谢将军,你是唯一一个长久在慈宁宫住过的人,只不过——” 陈广志话音一顿。 幕城延不悦,“有话就说。” 陈广志说:“只不过,你或许不知道,太后跟皇上的感情,其实挺不错的,你如今杀了皇上,太后心里,恐怕并不会高兴。” 幕城延听见这话,还挺诧异。 “你说什么?” “他们关系,很好吗?”幕城延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深宫中,只有永远的利益,何况云昭跟小皇帝,就像是搭伙过日子陌生人,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这是他之前从来不曾考虑的。 “当然,”陈广志更诧异,传闻不是说,慕城宇对太后很用心吗? 怎么会不知道太后跟皇帝关系很好,“皇上都是太后接生的,一生下来,也是太后在养,后来是朝中许多人说,皇子长大了,需要自己的宫殿,否则的话,皇上一直是被养在慈宁宫的,这些年,皇上的身体对外是太医院在治疗,实际上,方子都是要经过太后的,他们若关系不好,太后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她可是太后啊。” “你……不知道这些吗?” 陈广志无言了。 “你没注意到,”陈广志说:“谢景墨对小皇帝都偏爱一些么?除了陈皇后的嘱托,里面必然有太后的因素在啊,小皇帝有段身体还可以,功课都是谢景墨手把手教的,谢景墨那种人,耐心差劲,你说他为什么会愿意教导孩子功课?再说了,除非谢景墨自己愿意,否则,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谁叫得动?”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这些。” 所以从来没有提醒过。 毕竟,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还用特意说? 却没料到,幕城延天比天高,还当真没注意这些。 幕城延听到这些,呆住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小皇帝死后,云昭面对自己再无笑脸。 第406章 跟太后,有几分相似 他忽然有些心慌。 因为他知道,云昭一直是个很护短的人。 小皇帝是她养大的。 如今,他亲手断送了小皇帝的命。 他如今有些后悔。 其实,也不过是在等一年,小皇帝自然会没命,他确实有点太心急了。 他没考虑到这些。 不管小皇帝是不是云昭生的。 按照陈广志说的,养了这么多年,阿猫阿狗都会有些感情的。 幕城延皱眉,转身回了宫里,朝慈宁宫的方向去。 云昭刚刚喝完谢景墨熬好的一大碗补药,眉头皱起来的时候,幕城延就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这么大一股味道?”幕城延一直觉得,云昭的病是为了替谢景墨夺帝位装的。 这一刻,也不例外。 他的目光略过了那三朵花,眸色淡淡的停留了一下后,缓缓移开。 他走进了云昭的书房,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很重的药味,折让幕城延皱起了眉头。 他下意识的去打开窗户。 才刚刚打开窗户,就被人烦躁的关上。 谢景墨恼怒的质问,“你干嘛!找死!”说完,看了一眼云昭。 后者愣了一下。 她闻惯了药味,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而幕城延如今的反应,让云昭意识过来,原来自己房间里的药味是会让普通人不适应的么? 云昭心里想着。 如果是这样,那日后要叫谢景墨,福海,高副将他们别往里头频繁的来。 谢景墨就知道云昭会这么想。 他眸色冷冷的扫到幕城延的脸上,“你要干嘛!” 幕城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闻不到吗?房间里的药味很臭,你们是把中药拿到房间里熬了么?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味道?” 福海原本在门口,听见这话,直接就冲进来了。 “哪里有什么味道?摄政王要是不习惯,可以别过来,我们这里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臭的味道。” 幕城延闻言,立即不悦的皱眉。 谢景墨对着自己发火,那是谢景墨的身份在这里,福海算个什么东西,也跟自己冷鼻子冷脸的! 幕城延不悦的同时,眼底闪过一抹很显然的杀意。 等他做上皇位,云昭身边的这些不懂事的,就都要全部换掉! 否则的话,云昭都被带坏了! 至于谢景墨—— 幕城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倒是可以留着他的狗命。 到时候,让谢景墨看他跟云昭恩爱,看他跟云昭开枝散叶,看他无奈嫉妒的样子,一定非常痛快! 幕城延想到这里,脸上勾出一阵笑意来。 这一切,都被云昭看在眼里。 云昭的眸色很冰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幕城延一转头,对上了云昭毫无温度的视线,心里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 有点不舒服。 “云昭,你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跟你单独说。”幕城延说。 不等云昭开口,谢景墨先丢出一句,“整天神神秘秘的,搞得好像我们乐意听似得!福海,我们走!” 福海翻了个白眼,跟着谢景墨走了。 室内安静无声。 这是谢景墨给云昭的体贴。 谢景墨从不窥探云昭的任何,所有事情,都坦坦荡荡。 幕城延扭头,确认谢景墨走了,这才转头,看着云昭,声音低了一些,“小皇帝的事,我应该跟你赔个不是。” 云昭闻言,讽刺的呵了一声,“难得。” 幕城延忍了忍,“我确实没注意,我不知道你们感情好,对我来说,一年,或者几天,我都是等得了的,你明白我的,不是吗?” “是吗?”云昭没有给幕城延留台阶,“一年,跟几天,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吗?你真的等得了么?” 云昭太了解幕城延了。 他是那种不折手段的人。 他认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够改变。 在小皇帝这件事上,他觉得小皇帝的死,才是解决一切局面的钥匙,别说几天,就是一个时辰,对于幕城延来说,都是长久的。 “幕城延,都是明白人,再装傻,就没什么意思了,对不对?” “其实,你也没必要把事情都做绝了之后,再来不轻不重的补一句没料到。” “那孩子还不到十岁,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只要过几日,可你等不住。” “幕城延,我那一句,我们不是一路人,这句话的含金量始终在上升。” 云昭盯着幕城延的脸。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么她希望永远不要认识幕城延。 但是,既然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那么,就由她亲自解决这个麻烦。 云昭的视线在夜色中越来越冷,最后,毫无波澜。 “夜深了,就不留你在这里逗留了,”不等幕城延说话,云昭已经高声,“福海,送客。” 幕城延愣了几秒。 他如今在这慈宁宫里,在云昭的心里,已经是客了么? 幕城延失魂落魄的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的被身后的声音吸引转头。 只见里头烛火通明,云昭坐在饭桌前,周围围了好几个人,他们其乐融融,亲密无间。 看起来,那么刺眼! 幕城延纂紧了拳头。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属于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原本应该属于他! 幕城延扭头,看见了站在长廊里头的那三朵花。 当晚。 他把她们都叫了出来。 “你们没忘记,当初我跟梁王派你们来慈宁宫,是做什么吧?” 菊花点头,“记得。” 幕城延:“说说慈宁宫里头的情况。” 梅花:“太后一直在吃药,味道重的,我们都靠近不了,谢景墨一直在身边照顾,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越来越好了。” 幕城延觉得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根刺,让他十分难受。 “他们住一个房间吗?”幕城延冷声问。 “偶尔吧,”菊花下意识的看了眼一脸嫉妒的桃花,“不过一般是午休的时候,谢景墨似乎很忙,不过白天的时间,一般都陪着太后,只有晚上,太后睡了,谢景墨才外出办事,这个时候,一般是高副将守在门口。” 幕城延扯了一抹冷笑。 谢景墨还真是看的紧。 幕城延看了眼对面的三朵花,视线落在了姿色尚可的桃花身上。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选你来慈宁宫么?” 桃花之前不知道,如今是知道的,“跟太后,有几分相似。” 第407章 你昨晚吃了什么? 幕城延满意的点点头。 “你的任务,是拿下谢景墨。” 桃花闻言,失落的低头,“我努力过了,可是谢将军看不上我,我也没有办法。” 幕城延看着桃花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 而后,他看向菊花跟梅花。 “梅花,你跟高副将身边的妻子,有八分像。” “菊花,你跟高副将身边的李侍卫有点像,这个李侍卫是高副将妻子的娘家人,你跟梅花,只要拿下他们两个,日后也算你们有功!” 梅花跟菊花苦着脸,“可他们两个都成婚了,惧内的很,我们一靠近,他们就跟老鼠看见了猫一样,躲的远远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幕城延四周看了一眼,而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三包小药包,“不久之后,我就会是天下新主,你们只要拿下这三个男人,日后,这三家里头,我让他们三个给你们正妻的身份。” 这话一出。 这三人眼睛一亮。 她们身份卑微,正妻,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谢景墨就不用说了,上位就是王妃。 高副将如今是侍卫统领,前景光明。 李侍卫是副统领,自然也不会差。 “此话当真?!”三朵花脸上立即燃气斗志。 幕城延点头,“自然,能不能逆天改命,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你们手里的这包药,只要对方吃了,保管你们心想事成。” 三朵花闻言,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东西,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底看见了斗志! 李侍卫是高副将妻子的弟弟,他偏头对高副将说:“那三朵花出去好一会儿了,看着,不太正常。” 高副将看着那三人从外头进来,戒备的说:“吩咐下去,密切关注太后的吃食,千万不能在这上头出问题!” 李侍卫点头。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把注意放在了小厨房里。 直到——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慈宁宫。 之后,是菊花呜呜的哭声,桃花跟梅花的声音陆续传来,“李侍卫,你,你——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菊花衣冠不整的坐在床上,捂着脸,“呜呜呜!李侍卫,你毁我清白,我不活了!” 高副将推门进去,看见一屋子的狼藉,李侍卫站在床边,一脸的惊愕跟懵懂。 菊花身上披着刚刚桃花跟梅花递过去的衣衫,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怎么回事?!”高副将立即质问李侍卫。 “我不知道啊!”李侍卫一脸的茫然,抬头时,看见了门外自己的夫人,崩溃的抬步出去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昨夜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菊花在身后哭的更大声了,“你什么意思?你这意思,还是我勾引的你?李侍卫,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敢做不敢当?我看不起你!” “昨晚,明明是你说,你夫人在那方面满足不了你,还跟我说,你已经喜欢我很久了,只要我愿意跟你,就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位份跟安稳的生活,我这才愿意屈服,如今——” “呜呜呜!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你居然说这种话?” “你是个男人,你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呜呜呜!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去死好了!” 桃花跟梅花去拦。 屋子里顿时乱做一团。 李侍卫的夫人也伤心冲了出去。 李侍卫站在门外,烦躁的拍大腿! 云昭是被吵醒的。 睁开眼睛,李侍卫就跪在门口了。 云昭通过福海知道了一切。 她微微皱眉,这三朵花,原本计划着,若日后用不着了,就屏退出去,如今,产生了这样的联系。 麻烦了。 “真的跟我没关系!”李侍卫都要哭了。 他冤枉啊。 云昭给他刺了针,片刻后,那针口处泛红。 高副将不解,“这什么意思?” 云昭看着李侍卫手腕处的红晕,问,“你昨晚吃了什么?” 李侍卫一脸的懵懂,“就正常吃了饭,大家一起吃的。” 云昭:“自己单独吃过什么吗?” 李侍卫想了一下,而后,一拍脑袋!“昨夜,菊花端了茶水来,说是我媳妇让我喝的,我也没多想,就喝了。” “之后……” 李侍卫甩了甩脑子,“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侍卫说完,“哎!”了一声,“姐夫,我记得,昨晚梅花是不是也给你端了一碗水,说是我夫人给你端的。” 因为两个人都有,所以他才减低了戒备。 “那怎么我有事,你没事啊?”李侍卫迫切的看向高副将。 高副将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事。 后背都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对,梅花是给我端了一碗,我当时忽然想起来,谢景墨走的时候,交代我给云昭蒸一份小米酒让云昭睡前喝,热热身子,我就去了。” “之后——” 高副将两手一摊,“我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一碗茶水,谁会记得。 高副将立即问云昭:“这水是不是有问题?!” 云昭点头,指了指李侍卫手腕上的红晕,“这是中药之后才会有的反应,红晕越大,说明药性越强。” 众人闻言,低头看李侍卫手臂上的红晕。 已经渐渐扩散出去,变成了一圈很大红色。 “这是用了致死量啊!”高副将惊呼。 云昭点头, 高副将吓得腿软,立即对云昭说:“幸好!否则就我媳妇那脾气,我死了!” 李侍卫一脸苍白,“我已经死了!” 云昭眯起眼睛,想起昨日幕城延走的时候,那三朵花似乎出去了很久。 所以。 幕城延这是要对她身边人动手了。 云昭冷冷的纂紧了拳头。 她幽幽的问,“昨晚,梅花跟菊花都行动了,只剩下桃花了。” “而桃花,对上的是谢景墨。” 高副将眼神一颤,“那怎么办?!把人立即赶走?!” 云昭缓缓抬起手,“先按兵不动,这三朵花既然是别人刺向我的利器,那我就要刺回去!” 云昭冷冷的看着前方,视线里一片冰寒。 她对高副将说:“你去跟菊花说,这件事我会替她做主,只要后头的人看见了前头的人享了甜头,自然会前赴后继的跟上来。” 第408章 如今就看,桃花那边能不能搞定谢景墨了。 李侍卫苦着脸,问云昭,“那我怎么办?” 云昭叹气,“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回头我会亲自跟你媳妇解释的。不过,这段时间,搓衣板是该跪一跪了,谁叫你这么不小心。” 李侍卫叹气。 高副将一脸惊悚,“那我跟景墨,不是很危险?!” 云昭点头,“你要是守不住,你家媳妇能直接带着几个孩子走人,希望你好自为之。” 谢景墨刚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还不解呢,问,“怎么了?好自为之什么?” 高副将一脸同情的看着谢景墨,“兄弟,咱也算是遇上事了!” 高副将出去就宣布了云昭的话,菊花原本还哭哭啼啼,听见云昭说会为自己做主,立即眼睛一亮! 桃花跟梅花的眼神,立即不单纯了。 看向高副将跟谢景墨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 高副将:“……” 谢景墨:“……” 高副将往谢景墨那边避了避,谢景墨感受到梅花如狼似虎的眼神,那眼神,恨不得把高副将吞了。 七彩在一边叹气,“这年头,男孩子出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外头,危险啊!” 高副将瑟瑟发抖,脸都白了。 谢景墨可怜兮兮的看向云昭,后者,移开了视线。 谢景墨:“……” 跟另外两朵花不同,桃花是有些心气在身上的。 她觉得自己貌美,又因为跟云昭又几分类似,当初没有被选过来之前,在外头也是如鱼得水。 男子见了她,那个不流口水。 她跟云昭还不同,她会的手段,比云昭强。 女子间柔媚的勾人模样,进宫之前,她是学过的。 她不愿意用药,她希望单纯依靠自己的手段,让谢景墨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她端着做好的糕点,递到谢景墨面前,“将军,要试试么?热乎乎的桂花糕,刚刚出炉,味道很好的。” 说话的时候,桃花有意无意的勾着眼尾,嘴角露出一份浅淡的笑。 她知道自己什么角度看起来最漂亮。 谢景墨抿了抿唇,后退几步,“不必。” “将军是不是怕这里头有东西?”桃花说着,把糕点往自己嘴里放,“你看,没有下药的,桃花对将军真心爱慕,不会使那些手段。” 桃花说着,身子往前倾。 谢景墨身子一避,她没站稳,差点跌倒。 桃花站稳后,委屈的抿唇,眼眶里充斥水汽,“将军,你就这么嫌弃我么?将军究竟是瞧我哪里不满意?我该还不成么?” 谢景墨声音冷硬,没忍住,“滚!” 桃花愣了几秒,似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会有人对自己这样不客气。 她眼泪朦胧,眼底滚落一滴泪珠,扭头,悲伤离去,留下一个破碎的背影。 高副将等人走远了,才走过来。 对谢景墨说:“厉害啊,这桃花是有些姿色的,她来了这慈宁宫之后,好多侍卫过来瞧她呢。” 谢景墨不太在意这个。 高副将又说:“你不觉得,她眉眼间跟云昭有些像么?” 当然,这不仅仅是高副将说,是宫里上下都在说的。 谢景墨眯起眼睛,以诡异的姿态看着高副将,“她?像云昭?我天,你没事吧?你该不会眼睛有问题吧?她们哪里像?” 谢景墨是认真的。 她觉得这个桃花,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云昭。 高副将也惊愕的看着谢景墨,“恐怕也就你觉得不像。” 谢景墨这里刚要说话,那头梅花过来了,扭着腰,勾着笑。 谢景墨无语了,直接扭头走人。 高副将在后面喊,梅花一把抓住了高副将,“高副将,你没看见我过来啊?你跑什么?” 高副将无奈了,站直了身子,“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别妄想了!” 梅花笑起来,“高副将,你说什么呢?我也是有心上人的,你说这话,可就是害我了,若是被我心上人知道,可怎么好?” 高副将闻言,狐疑的说:“谁?” 梅花捂嘴笑,“之前总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卫,我打听了,他叫——李锐——” 高副将接过话,“李锐宁。” 梅花拍手,“对!李锐宁!高副将,我这个人呢,十分简单,单纯的,我不喜欢有妇之夫,我喜欢小哥哥,我今天就是想来问问你,那个叫李锐宁的,成婚了么?可有心上人?若是没有心上人的话,他觉得我怎么样?” 梅花这话说的真真的。 高副将心口一松,脸上的戒备褪去,“李锐宁啊,不错,你眼光挺好的,”梅花扬眉,“是么?我怕我看错人,高大哥,你也知道的,女子这一生,嫁对人,非常重要,我之前就一直羡慕嫂子,嫁给你这么个厉害的男人,可别提多幸运了呢。” 梅花一脸的崇拜。 高副将听的飘飘然的。 他拍着胸脯,“妹子,你放心,我回头就去给你打听,若李锐宁没有心上人,你这事就包在哥身上。” 梅花笑起来,“那我就先谢谢高大哥了,我知道你们不好吃我们做的东西,”梅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匕首,“这是我家里打的,我父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铁匠,这个匕首虽然短小,但是削铁如泥,送你了,就当做谢谢高大哥为我费心的回礼。” 高副将大笑起来,把那个匕首收进了怀里。 梅花笑眯眯的走了。 当晚。 高副将告诉梅花,李锐宁没有心上人。 梅花高兴的像个孩子,梅花走后,高副将拿出那个匕首欣赏。 东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只不过—— 高副将低头闻了一下。 这上头,似乎染了什么? 味道这么还有点奇怪? 他又一次低头,深深的闻了一下上头的味道。 忽然。 脑子一阵麻痹。 他瞪大了眼睛,“糟!”而后,身子不受控的直直往后倒。 高副将望着头顶上的月光,努力的用意念控制自己的,千万别闭眼。 结果。 下一秒。 就沉沉的睡过去。 梅花从拐角处走出来,勾唇得意的笑起来。 这些当兵的,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如今就看,桃花那边能不能搞定谢景墨了。 第409章 得罪谁,也别得罪女人 谢景墨是一直很戒备的。 什么哥哥妹妹的,他都懒得搭理。 帮忙不帮忙的也没兴趣。 唯一的心思都在云昭的身上。 他回来的时候,云昭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他正准备进去呢。 有人在背后喊了他一声,谢景墨扭头,看见了站在月色下的桃花。 桃花侧着脸,跟谢景墨展露出最像云昭的一面。 对面跟个瞎子一样,完全不为所动。 反而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桃花:“……”深深吸了口气后,桃花忍着怒意,放弃了心里那个让谢景墨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想法。 她皮笑肉不笑的走过去,对谢景墨说:“今天小六来了,调整了太后的药方,之前您都是要看一眼的,今日的要看么?” 唯恐谢景墨会拒绝。 桃花还说:“另外,库房里的千年人参快吃完了,今天药房送来了新的,我瞧着似乎不太新鲜,所以来问问您,是否先用着。” 谢景墨一听,立即皱眉,“我去看看。” 到了库房,果然看见千年人参没有了,“新的这个不行,太嫩了,我去将军府里拿新的来,药的事情不能马虎,”谢景墨说着就要往外走,桃花说:“将军,我跟您一起去吧,因为还有别的药需要一起补齐,我去将军府瞧瞧,要是有用的,都一起带回来,可好?” 谢景墨一心挂在云昭的事情上。 点头,“行,叫上七彩一起去。” 桃花点头,走的时候,却没有叫七彩。 “七彩姑姑说,夜里怕太后会醒,让我陪您一起去就行,不过是拿一些药,不碍事的。” 谢景墨点头,快步往外走,“那赶紧的吧。” 桃花从怀里拿出一个灵芝,递给谢景墨,“七彩姑姑说,这个灵芝叫您瞧一瞧,看看可否认得,说这味道,闻着不太对劲。” 七彩是云昭身边的得力人。 谢景墨毫不怀疑,拿起灵芝闻了一下。 然后—— 就倒在了门口的马车上。 桃花笑眯眯的看着昏过去的谢景墨,摩拳擦掌。 桃花跟梅花脱衣服的时候,帘子被人掀开。 两人诧异的扭头,看见了站在门外,披着披风的云昭。 云昭的面色在烛火下显得冷淡,她看着这两朵花,问,“是要活命,日后听从我的安排,还是现在,我让人抓你们入狱,迷晕将军,跟侍卫统领,这辈子你们就呆在狱中老死,如何?” 两朵花立即跪下,声音颤抖,“我们要活命!” 云昭点头,让七彩带两人下去。 福海问云昭,“谢将军跟高副将怎么办?” 云昭眯起眼睛,这两蠢货,得给一点教训。 云昭对福海说:“扒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知道知道,在外头保护不了自己的下场。” 福海乐了,点头说:“是!” 云昭说完,扭头就去屋里睡觉了。 次日一早。 高副将先发出一声惊愕的吼叫,而后,吵醒了在马车里的谢景墨。 谢景墨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车里,而且—— 衣冠不整?! 发生了什么?! 不等谢景墨整理逻辑,福海的声音已经从外头传进来了,“哎呦喂,这是谁啊,怎么把马车停在慈宁宫门口了,一大早的,这做什么呢?” 之后,是七彩的声音。 “还能做什么?昨夜听说外头好大声响,不知道是那家的贵人跟宫女在这马车里头完厮混呢,听说动静很大,不少人听了个全程呢。” 福海惊愕,“真的?到底是哪家贵人啊,胆子这么大?” 福海故作不知的掀开了帘子,一脸惊悚的看着谢景墨,“哎呦!怎么是谢将军你啊?” 谢景墨的脸色,沉的像锅底。 福海捂着嘴,“谢将军,你跟哪个丫鬟——是不是桃花?” 七彩在一点煽风点火,“我看是,我昨夜找桃花找一个晚上,都没看见人影,谢将军,桃花人呢?” 谢景墨掀开帘子,懊恼的从车里下来。 福海故意指着谢景墨的脖子,“呦——这是啥?红粉粉的,谢将军,你不会真的跟桃花?” 里头的高副将,垂头搭脑的从里头出来,跟谢景墨对上视线,两人都沉了沉眸色,而后,懊恼移开。 两人一屁股坐在云昭的书房地上,一脸的晦气。 男人做没做那档子事,他们两心里自然清楚。 可是还是免不了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一咯噔。 想来是昨夜发生事情了,云昭给教训扒了他们衣服。 这事多说一个字,都是丢人! 云昭坐在堂上看书,不动声色,两人坐在下头,烦躁冒火。 最后,是高副将忍不住了,“他奶奶的,阴沟里翻船!气死我了!” 谢景墨委屈的抬眼,看着云昭,“你也不让人送我进来休息,就把我丢外头,这路过多少人啊得,我还不要脸的?” 云昭翻书的手一顿,而后,抬眼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你们自己不争气,我救了你们,否则的话,你们现在就是失身男人,你们不谢谢我?” 谢景墨:“……” 高副将憋屈,“……真是谢谢你了。” 云昭低头重新看书,“不客气。” 谢景墨:“……” 高副将:“……” 看见三朵花的时候,谢景墨跟高副将脸更沉了。 云昭笑了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是无根女子,我不怪罪你们,但是,我希望之后,你们听我的话,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手软。” 三朵花低头,答,“是。” 云昭于是低声说:“你们这样,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们日后有荣华富贵。” 云昭吩咐着三人之后的计划,高副将跟谢景墨站在一边听。 两人一开始皱着眉头,之后,脸上的不悦渐渐变成了惊恐,最后,两人齐齐后退一步。 他们都看着云昭脸上邪恶的表情,下意识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都说。 得罪谁,也别得罪女人。 当然了,更别得罪位高权重,有仇必报的女人! 云昭看着眼前的三朵花,“我的话,你们都明白了么?” 三朵花点头,“明白了。” 云昭笑笑,挥挥手,“去吧。” 第410章 不会中途清醒过来吧? 那一日开始,慈宁宫全面封锁。 外头的人见状,不断来打听消息。 有人在慈宁宫门口问:“这是怎么了?” 小凳子站在门口压低声音说:“还能怎么了,昨夜这里停着马车,听说,有人在里头跟贵人厮混。” 探听消息的人一脸惊愕,“谁?” “这可是慈宁宫门口,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这腌臜事?” 小桌子一脸神秘,“你们谁呢?当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做?” 众人一阵沉默。 小椅子说:“不过,也能理解,桃花那姑娘是漂亮,把持不住,也是正常。” 众人点头,“那倒是,不过,这是真是么?” 小椅子拍着胸脯,“当然,你们可不知道,这太后在里头大发雷霆,摔了好几个茶杯,如今闭门不出了。” 众人一脸的惊愕,“那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小桌子,“岂止是生气啊,伤心欲绝了根本是。” 众人:“这话当真么?” 小椅子故作玄虚,“哈哈哈!谁知道呢,就是听个玩笑话。” 说完,三人走进了慈宁宫里头,大门关紧,任由外头的人如何窥探,都瞧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幕城延在家中,听着下头人的汇报。 他眉头紧紧的皱着,“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下头的人跪在地上,摇头,“没办法完全确定,只知道慈宁宫门关的很严,我们进不去,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 幕城延不悦的压了压眸色。 他非常想知道,三朵花她们到底得手了没有,如果有的话,那现在就是他安慰云昭的最好时机。 当初,谢景墨跟云昭一度闹翻,后来他们和好,不也是趁着他跟云昭不慕的时机么? 如今,就是他跟云昭再度亲近的时机。 幕城延很心急,也很迫切,站起身时带倒了桌子上的茶杯。 他要去一趟慈宁宫。 可这个时候,陈美华进来了,她刚刚听见下头打听来的消息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幕城延,“你不能去。” 她自然知道,幕城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云昭重修旧好,她不是没有听过,幕城延曾经是云昭的入幕之宾。 “幕城延,你已经跟我成婚了,你是有妇之夫,你不能再去见云昭。” 幕城延闻言,嗤笑一声,“你不过是我娶来的摆设,什么有妇之夫,我都没跟你拜过堂。” “陈美华,我跟你说过,你的作用,就是联姻,仅此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幕城延说完就要走出去。 陈美华抬手去拦,“夫君,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心里就不能再有别的女人,我的心里只有你,你跟我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夫君,我知道你是想利用我家的势力,我爹愿意的,他为了我什么都愿意,但是,你不能这么辜负我啊。” “我当初是抱着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才嫁给你的。” 陈美华恳切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企图感动幕城延。 可幕城延却抬手一挥,直接走了出去。 陈美华倒在地上,许久后,她缓缓抬头,丫鬟惊恐大声道,“夫人,你的头流血了!” 陈美华闻言,怔怔抬起手摸上了额头。 一手的黏腻,鲜血落在手中,吓晕了陈美华。 丫鬟当即叫人去喊大夫,一边跟陈家带来的侍卫说:“你去陈家!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老爷!” 侍卫点头,冲了出去。 幕城延直接去了慈宁宫,门口的侍卫象征性的拦了一下。 也都知道拦不住。 幕城延这人越来越狂,几乎都把后宫当自己家了。 好在太后原本也有交代,说只要是幕城延来,就不用拦了。 幕城延进门,直接去了云昭的书房。 云昭坐在里面看书,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了一些,看起来人也显得精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如今的皇帝了呢,”云昭没抬头,冷淡的说:“这皇宫你来去自由,毫无阻碍了。” 幕城延四周看了一眼,没看见谢景墨,也没看见高副将。 他于是问,“谢景墨人呢?怎么今天没看见他?” 幕城延问的时候,很仔细的观察云昭的神色。 可云昭的神色很淡,没什么表情,他现在猜不透云昭什么心思了。 云昭翻了一页书,“怎么,今日居然关心起谢景墨来了,你找他有事?” 幕城延:“对,有事。” 云昭点头,“那你院子里找找,横竖你如今一副要当皇帝的姿态,哪里都去得。” 幕城延听出了云昭话里的讽刺,刚要开口解释,云昭却已经站起来了。 对门口的福海说:“困了,去睡一会儿,闲杂人等,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云昭就回了房间。 福海站在房间门口,没什么表情,像是完全没看见幕城延。 幕城延只好自己去找,途中看见了七彩,问,“看见谢景墨了么?” 七彩摇头。 幕城延顿了片刻,问,“听闻昨晚,有一辆马车停在慈宁宫门口,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么?里头的是谁?” 七彩低头,“不知道。” 幕城延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扭头,准备去找三朵花。 七彩抬步走了。 幕城延往丫鬟的房间走,三朵花就住在里头。 他把三朵花叫出来,问了跟七彩一样的问题。 梅花走到凉亭里,幕城延坐下,梅花给幕城延倒了一杯水。 桃花说:“昨夜的事情是这样的……” 幕城延一路走来,口渴的很,喝了口水,听着桃花说昨夜的经过,后知后觉的看了眼茶杯。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茶杯里的这水,似乎有点其他的味道。 他想要低头查看,却听见菊花叫了一声,他抬头,菊花笑笑说:“看见一只虫。” 幕城延不悦皱眉,脑子下一秒忽然混沌。 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幕城延已经浑身灼热。 “你们给我喝点什么东西?什么身上这么热?” 幕城延脑子一片混乱,只知道心头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爬。 然后,意识也跟着混乱起来。 “不会中途清醒过来吧?”菊花的声音略带担忧。 第411章 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了? 幕城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不会,这是致死量,就是没有这方面的男人,都能勾出雄风。” 三朵花安心了。 让小凳子他们拖着幕城延,回了房间。 走进房间之前,三朵花转头问站在不远处的云昭,“太后,开弓没有回头箭,您确定要我们这么做?” 她们也是听过一些幕城延跟云昭的传闻的。 天下女子,多为情所困。 面前的这位可是太后,若没有她的允许,她们可不敢动幕城延。 云昭淡淡,“去吧,你们就在里头等人来,到时候,你们就是摄政王的妾了。” 虽然说,妾比不上正室,但是以她们低微的身份,也已经是抬举了。 “到时候,我亲自把你们赐给幕城延。” 太后恩赐,幕城延再如何,也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三朵花点头,欣喜转身踏入了幕城延所在的房间。 夜一点点的沉下去。 幕城延这里烛火混乱。 而陈广志一直呆在幕城延的府上,沉着脸,等着幕城延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当初陈美华嫁过来,过程潦草,已经是委屈。 如今入门不过几日,幕城延就对陈美华动了手?陈广志一肚子的怒火,就等着幕城延回来。 陈美华原本还抱有期待,幕城延是对自己没有情谊,可他日后还需要依仗父亲,凭借着这个,他今晚也应该回家。 而不是去抚慰云昭。 可派出去的小厮去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回来。 她一颗原本期盼的心,一点点落下去,最终变成了沉重的失落。 陈广志忍无可忍,“幕城延这是一点都把你,把陈家放在心上!” 话音刚刚落下。 派出去的小厮匆匆跑回来,跪在地上,低声说:“老爷,没见到人。” 陈广志深吸了一口气,“可知道,姑爷去了哪里?” 小厮闻言,后背一颤,然后微微抬头,看了眼陈美华。 陈美华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当真去了慈宁宫?去见了太后?!” 小厮缩了缩脖子,“确实去了慈宁宫,是不是见了太后,小的不知道,只是过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慈宁宫新来的太监说,让我今晚别在外头等了,说——说姑爷在里头,开心呢。” 这话一出。 陈广志怒气冲冲的掀翻了桌子。 他抬步就往外走,“这个幕城延!太不给我陈家面子了!今天我倒是要去看看,他到底在慈宁宫做什么?!” 陈广志说着就往外走。 陈美华在身后呜呜的拉住陈广志。 “爹,你若是去了,日后,我如何跟幕城延相处。” “你若是当真看见什么?女儿……要怎么办?” “那,那可是太后……她要跟我抢男人,我……我怎么办啊?” “我宁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吧?” 陈广志恨铁不成钢,“你可以糊涂,我不行!”陈广志一把掀开了陈美华,“陈家人不做孬种!” 小皇帝尚且都能为了一个奶妈,跟幕城延对峙,他如何不能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去质问幕城延一句? 陈广志拔腿就走,身后是陈美华伤心至极的哭声。 陈广志直接去了慈宁宫。 宫门口紧紧的闭着。 这一路过来,陈广志原本已经略略恢复的理智,在听见慈宁宫里头传来的娇俏笑声后,彻底消失殆尽。 慈宁宫里头传出来的,不仅仅有姑娘的娇俏声,还有男人的粗喘声,只要有点脑子的,就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陈广志在外头狠狠的拍门。 好久都无人回应。 直到陈广志怒火攻心的时候,慈宁宫的门缓缓开了。 福海走了出来。 “陈大人。” 陈广志垫脚往里看,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若有似无的娇喘声不断的传出来。 让陈广志有气有恼! “你让幕城延给我出来!”陈广志大怒,几乎吼叫道。 “抱歉了陈大人,”福海一脸的笑意,看着陈广志,“摄政王今晚,是出不了了。” 陈广志瞪大了眼睛,“福海!你可知道,这幕城延是我陈家女婿!他已经成婚了!” 福海又笑了一下,“自然知道。” “可是,陈大人,你要知道,若男女之间要做点什么,那可是拦不住的。” 陈广志听见这话,几乎呕血。 福海淡淡的说:“再者说了,男子三妻四妾,多么正常,幕城延是男人,这不是迟早的事么?陈大人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陈大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高兴,毕竟这恩典,也不是谁都有的。” “陈大人,更深露重,要不,您早些回去休息?” 福海语调轻描淡写,让陈广志额头上的青筋气的凸起来。 “你!” “你!” “你们给我等着!” 福海两手放在身前,微微一笑,“哎!我等着您。” 陈广志气呼呼的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福海走进门去,问云昭,“太后,陈广志会去做什么?” 云昭眯起眼睛,“你以为陈家的势力,这些年在朝中是吃素的?陈广志之前跟幕城延联姻的时候,让幕城延许诺,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绝对不许纳妾,如今才不过几日,幕城延就来这慈宁宫里鬼混,他自然气不过。” “他这是回去联系陈家人,联系朝中上下的大臣了。” 福海看向云昭,“那些大臣会来么?” 云昭扯了一抹笑,“会的,不要钱的热闹,哪里不看的道理。” “再者说了,如今天下未定,他们自然无所畏惧,日后新主,也不会对我们这个太后有多尊敬,他们自然肆无忌惮的来看我的笑话。” 云昭笑了笑,对福海跟云昭说:“去,打开大门,煮好茶,等着陈氏一党来。” 福海应,“好嘞!” 陈家这些年在朝中确实不是白呆的。 果然如云昭所料,浩浩荡荡的来了一批人。 抵达慈宁宫门口,他们看见门口大开,云昭坐在椅子上面对他们喝茶。 众人愣住。 云昭勾笑,看着眼前这位人,淡淡说:“各位大人,好兴致啊。” “这大半夜的,还来我慈宁宫,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了?” 第412章 一个答案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不解。 于是有人把陈广志拉到了一侧,压低声音,“陈大人,你什么意思?你别害我们啊?” “对啊!什么情况?” “不是说,幕城延跟太后……那啥么?” “怎么,现在太后坐在这里,完全不像是刚刚那啥完出来啊?” “陈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 众人七嘴八舌,陈广志扭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小厮,眯起眼睛问,“你确定看见姑爷进去了?” 小厮连连点头,“对!看见了,看见了的,我一直站在门口,一步都没有离开,姑爷真的进去了,而且,没有出来。老爷我敢保证,姑爷一定还在里头!” 众人眼神,一头的雾水。 陈广志咬了咬唇,抬头看向云昭。 后者坐在椅子上,淡定闲适。 完全不像是被发现什么的局促模样。 陈广志有点心里没底,一边心里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对面的是太后,她若是一口咬定幕城延没在里头,他还真的不好进去搜。 早知道,不叫这么多人来了。 如今好了,骑虎难下。 陈广志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挺直腰杆,看着云昭,问,“太后,幕城延是不是在你这里?” 陈广志都已经做好了云昭否认的准备了。 结果,却听见云昭淡淡来了一句,“对啊。” 一时之间,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呆呆的看着云昭。 陈广志也惊呆了,他听到了什么? “您……您这是承认了?” 云昭点头,“承认啊。” 陈广志惊愕之后,随之而来是一阵崩溃的恼怒。 他没料到,云昭会这么直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跟幕城延有染。 胆子这么大的吗? 陈广志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事情了。 他愣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 “您,您……” 周围的大臣一脸的吃瓜表情,都呆呆的看着云昭。 这是要跟陈家闺女抢夫君啊? 陈广志一张脸憋的涨红,之后,忍不住大怒,“太后,您这是太欺负人了吧?” “我家闺女刚刚跟幕城延成婚,你就……就……” 云昭看着陈广志。 陈广志羞恼的拍着大腿,“您这样,不合规矩!让我们陈家寒心!” 云昭:“啊?” 陈广志脑子已经一片浆糊了,他索性两手一摊,“现在您说,这事要怎么办?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的话——” 云昭眨了眨眼睛,“否则?” 陈广志咬了咬牙,“否则,我不会罢休的!” 云昭好笑的说:“你要如何跟我不罢休,你说说看?” 陈广志半天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做到地上,崩溃的捂脸痛哭。 就在这个时候,里头房间的门忽然吱呀打开,幕城延忽然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 幕城延完全没料到门口会有人。 他身上的外衫还挂在手上,腰间的衣带还没系紧,刚刚睡醒过来,看见床上三朵花浑身干净的躺在身边,让幕城延瞬间明白,自己中计了! 他立即冲出来,没料到,会在门口看见一群大臣,跟坐在地上拍大腿的陈广志。 幕城延愣了。 陈广志也愣住。 那一群人大臣们都愣住了。 所有人脑子又一次空白。 缓和了许久,陈广志指着幕城延,“你。你……” 你字后后面的字还没说完,就见刚刚幕城延出来的房间里头,有人陆续走了出来。 那三个姑娘红着脸,娇羞的看着外头的人,身上的衣服凌乱,外人一眼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陈广志不信邪。 相较于云昭,他更接受不了,幕城延宁愿来找这个宫女,都不愿意碰自己的女儿。 这是整个陈家的笑话。 这是整个陈家的耻辱! 陈广志心头一抽,疯魔一般冲了过去,直接推开了幕城延跟几个宫女出来的房门。 里头的窗户没开,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来不及散去的欢爱的气味。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云昭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人一脸的惊愕,看着陈广志脸上的震惊跟狼狈。 当然,还有幕城延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悠然自得的喝了口水,然后才开始说话。 “这事,原本是陈家的家事,但是,这三个宫女,原也是我宫里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三朵花照顾我幸苦,我也不忍心他们没名没份,摄政王这些年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三个宫女,也当做是我给他的赏赐,今天这场闹剧,就这样吧。” 云昭威严的视线扫过去,“你们可有意见?” 这是太后赐给的女人,是恩赐。 陈广志不敢有意见。 幕城延呆愣许久,完全不知道应该先震惊于自己就这么被设计了,还是应该先拒绝这个赏赐的安排。 他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云昭。 他的心如刀割,实在是无法接受,云昭怎么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心。 三朵花跪在地上,谢谢云昭的恩赐,云昭抬眼,跟幕城延对上视线。 “怎么?摄政王不谢谢我的这番安排?” 幕城延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甘心啊! 他盯着云昭的眼睛,问,“你怎么能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你怎么能把别的女人安排到我的床上?” “云昭,你怎么能?” “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你这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云昭!你好狠的心!” 幕城延眼眶红了,他看着云昭,像是个辜负的失意男人。 周围的人后退好几步。 今晚的瓜,可真是又多又大啊! 众人看看幕城延,又看向云昭,等着当今太后的表态。 “你说话啊!”幕城延大吼一声,接受不了,“你说话啊!” 陈广志忍无可忍,“够了!幕城延,你是我陈家女婿,你如今做出这种事情,我先不跟你计较,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丢人现眼!” 说完,陈广志拉着幕城延走。 可幕城延却不动,他就那么站着,非要等云昭一个答案。 幕城延去找云昭,没找到,看见了三朵花。 三朵花——喝水。 迷晕幕城延,陈广志去等,没等到幕城延。 陈广志直接去找云昭。 在三朵花的房间里,找到了幕城延。 第413章 他气啊 陈广志忍无可忍,大怒道,“幕城延,你现在跟我走,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要是还要纠缠,丢尽脸面,那回去我就叫我闺女跟你和离!” 陈广志盯着幕城延,态度坚决,“你自己给我想清楚!” 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陈广志说的坚决,大有一股子鱼死网破的架势。 幕城延看着云昭,她嘴角勾着一抹笑,笑意里带着轻描淡写的嘲讽。 那意思,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如何选。 幕城延纂紧拳头,冷冷的看着云昭。 陈广志站在他身后,声音冷厉,“我数三个数!” 幕城延知道陈广志的意思,这三个数之后,如果他没有跟他走,那么陈广志就会将手里已经归拢的势力,全部都转入谢景墨的麾下。 彼时,他除了那份传位诏书,他什么都没有。 到时候,若陈广志在狠绝一点,直接告诉众人,小皇帝的这个传位诏书并非本愿,那么陈广志舅舅的身份,将会给他之后的言论加分许多。 想到这里,幕城延的眸色沉了几分。 “三!” 幕城延听见倒数,他抬头,再一次对上云昭的视线。 云昭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像是在等着他说出预料之中的决定。 “二!” 幕城延:“云昭,今天的事情,我不怪你了,日后,我会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的,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一!” 话音落下。 幕城延扭头,“走吧!” 陈广志眸色冷厉,他看着幕城延往前走的背影,又看了看也跟着一起走出去的那三朵花,心里燃气熊熊怒火! 一场闹剧。 终于散场。 云昭起身的时候,身后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云昭。 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云昭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往房间里走。 福海下意识的跟上去,低低的问了一句,“太后,你……跟……幕城延,就这么结束了?” 福海问的时候,视线微微偏了一下,跟谢景墨对上了视线。 后者一副紧张的模样,盯着云昭的后背。 “嗯,”云昭推开房间的门,“原本,或许应该更体面一些,可是事不由人,算了。” 云昭困了,也累了。 折腾了一天,她躺在床上,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云昭背过身去,“七彩,放过我吧,不想喝那个药,太苦了。” 身后没有声音。 云昭闭上眼睛,有点困倦了。 忽然,身后的床往下落了一下,云昭诧异睁开眼,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在她脸上摸了摸。 “谢景墨,你做什么?” 谢景墨在云昭的身边躺平,“没什么,正好困了,找个地方睡觉。” 云昭没精力搭理他,往里侧躺了躺。 在军营的时候,一堆人一个屋子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会儿对云昭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云昭晕晕欲睡。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不是你的错。” 云昭眸色缓缓的顿住。 “当初,你是真的觉得他好,所以想留他。” “之后,是他对不住你的好,所以走到如今的地步,期间种种,包括小皇帝的死,都不是你的错,是幕城延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你不用觉得,是自己把幕城延带进这朝堂里来,而觉得愧疚。” “云昭,你很好。” “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让所有人周全。” “所以,你不用自责,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你很努力,这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 室内一片安静。 谢景墨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平稳。 他这才伸出手,把人缓缓的抱在怀里,低声说:“若说错,那也是我错了。” “云昭,这一切都是我错。” “若当初我没有回京,若我执意跟你留在边塞,如今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所以,你别怪自己,你要怪,你就怪我吧。” 夜一点点的深了。 无人回应谢景墨的话。 他抱着怀里的人,内心却觉得无比充盈。 他今天其实很震惊。 震惊于云昭的决绝于果敢,也后怕自己曾经几乎也跟云昭走到了这一步。 他深深庆幸,他跟云昭如今还能这样和平的说说话。 谢景墨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此刻的摄政王府,就不这么太平了。 幕城延带着三个女人回家,即便是陈美华早已经心里做好了准备。 可看见幕城延带女人回来,还是无能接受。 她原本以为,跟幕城延欢好的会是太后,结果—— 却居然是几个生世不如她的丫鬟,而且她们的脖颈上各带着暧昧的痕迹。 而这一切,是那么的刺目。 幕城延不愿意碰她,却在外头碰了丫鬟。 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陈美华眼神通红,陈广志烦躁的坐在桌子的一侧,三朵花站在一边。 她们脸上只有刚刚来摄政王府的新奇,其余的,她们可不管。 她们是太后赐给幕城延的,那么多人看着,听着呢,无论别人怎么想,她们在这里会有一口饭吃的。 陈美华看着三朵花新奇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难受了。 她可是陈皇后的亲妹妹,是陈家最得宠的小女儿,在这之前,她得万千宠爱,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女儿,”陈广志对陈美华说:“如今这局面,你也看见了,幕城延连最起码的忠诚都做不到,如今他还没坐上高位,日后,若坐了高位,爹爹无法用手里的东西胁迫他,他恐怕会更变本加厉。” “这实在不是良人,女儿啊,你若是如今看清楚了,还不迟,陈家有资本,爹爹有本事,带你脱离这苦海,你今日若同意,那爹爹便帮你去跟幕城延谈,让你跟他和离,断了个孽缘。” “日后,你还是爹爹的好闺女,爹爹再找一门亲事,一定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如何?” 陈美华坐在位置上哭哭啼啼。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以夫为天,如今,她的天塌了,她应该何去何从 日后,要如何面对他人眼光? 陈广志看着眼前的陈美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今日坐在慈宁宫里,面对他们大臣,不急不躁的云昭。 若云昭是他的闺女,面对如今境遇,一定能够更果敢! 他拍了拍大腿,自己生出来的闺女,如今,怎么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破抹布! 他气啊! 第414章 太后再漂亮,还能比她们三个好看? “爹爹,”陈美华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愿意和离,我的一颗心都给了幕城延了。” 陈广志皱眉,“你当真不愿意走?你留在这里,可要考虑好,那三朵花,可都是被训练过的,你不是她们的对手,你若留下,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陈美华捂着脸,只是一个劲的哭。 陈广志狠狠叹气,最后,掀翻了桌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那一夜。 陈广志一页未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福海起床打开慈宁宫的门,被吓了一跳。 “陈大人?” “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慈宁宫,不是摄政王府,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陈广志沉沉抬头,问,“太后起了么?” “没有,”福海摇头,“太后近日里在调养身子,太阳没照到房梁上,她不会起。” 福海说的隐晦。 实际上,是小六最近的药量越开越大,云昭吃的身子乏力,一般要到午时,才会醒来。 这些话,福海没打算跟陈广志说。 只问,“如今天刚刚蒙蒙亮,距离太后起床还早呢,您要不先回?等太后醒了,您再来?” 陈广志却没有走,也没叫福海给自己拿凳子。 就那么双手合在身前,往边山一站,安静的站在侧门的位置。 福海也没多说,进门去给陈广志拿了个椅子,然后就进门去了。 天一点点的亮起来。 云昭还没醒。 期间谢景墨问他有什么事,陈广志没说,谢景墨让他进去吃早饭,陈广志摆摆手,只说:“若太后醒了,请跟我说一声。” 谢景墨诧异的看了陈广志一眼。 陈广志平日里还挺高调的,如今怎么低眉顺目的,看着温顺许多。 云昭一直在睡。 没有人会因为门口有人等,就去叫醒他。 在慈宁宫这些人的心里,云昭的身体,要比一万个陈广志都重要。 一直到太阳挂在正空,云昭才睡醒。 福海伺候着起床,谢景墨陪着吃了饭,一切都利落了。 谢景墨才说:“陈广志在门口等你,似乎有话要跟你说。” 云昭喝了口水,“怎么没叫进来?” 谢景墨把帕子递给云昭,“没什么要紧事,等你利落了再喊他进来。” 云昭对福海说,“那叫进来吧。” 陈广志于是进门,起身的时候,顺带把椅子给带进来,归置好了。 云昭看着陈广志的动作跟姿态,眨了一下眼睛。 陈广志进门后,看见谢景墨跟福海几个。 他沉默了一下,说:“有些事,我只想单独跟您说,您可以……” 云昭点头。 七彩跟福海,高副将就都出去了。 陈广志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皱眉,“怎么?我也要出去?” 陈广志沉默。 云昭于是说:“出去吧。” 谢景墨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 陈广志啪一下给云昭跪下。 云昭也没觉得多惊讶,只是淡淡看着陈广志,“有事说事。” 陈广志看着眼前果敢利落的云昭,再一次羡慕起来,若有这样的闺女,他何愁天不亮就在外头等? 这更加坚定了陈广志要决心。 他开口就是,“小皇帝,是幕城延威胁着自杀的,外头的大臣是他怂恿我归拢的.” 陈广志从胸口掏出一份名单,“这是答应扶持幕城延的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了。” 云昭低头看了一眼。 里头大多是陈氏的人,另外就是梁王之前归拢的人,加上一些平日里跟陈家走的近的人。 名单看起来很可靠。 云昭把名单放下,看着陈广志,“你有事求我?” 陈广志点头,“太后,我求你救救我闺女!” “我第一个女儿,嫁给了皇宫,我就剩这么个小女儿了,从小到大,她没吃过苦,如今嫁给了幕城延,执迷不悟,我担心她不及时回头,日后要悔恨一生!太后,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云昭沉默几秒,“你的意思是,让我干涉幕城延的家事?让陈美华跟幕城延和离?” “若要和离,我有手段,不敢劳烦太厚。”陈广志说。 云昭问,“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陈广志说:“求您开解开解我闺女,她如今是猪油蒙了心,我实在是劝解不了。” 云昭皱了皱眉头,“你让我去劝?可我并不认识你闺女,再者说了,你都劝不了,我一个陌生人,能说什么呢?” “不是的,”陈广志却很笃定,“我知道您想,就一定可以的!” “或者您看这样可以吗?”陈广志早上进门之前就想好了,“您以调理身子为由,让我闺女进宫照顾您,一个月为限,您有空的时候,劝劝她,若她听劝,那日后我陈家上下,都归您差遣,若她不听,一个月后,您把她送回摄政王府,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云昭闻言,缓缓叹气。 她抬眼,看着陈广志头上的白发,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家阿爹。 若她阿爹在,恐怕也会如此为自己筹谋。 “福海说,你在门口等了一个早上。” 陈广志点点头,“是,我只是觉得,若您都救不了她,就再没有人能救我闺女了。” 当爹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 陈广志也是如此。 云昭垂眸,想了片刻,“一个月太久了,我确实也没功夫陪你闺女折腾那么久,十日为限,如何?” 陈广志点头,跪下,给云昭深深拜了拜。 “谢太后!” “这事无论能不能成,日后陈家,唯您马首是瞻!” 云昭倒是不图这个,只是似乎听福海说过,陈家这闺女心地不坏,同为女子,她或许能拉一把。 陈广志感恩戴德的出宫去了。 云昭扭头叫人给陈美华收拾出一件屋子出来。 然后又让人拟了圣旨。 下午,云昭还在午睡的时候,陈广志带着陈美华来了。 “爹,我们要我来这里?我不喜欢宫里。” 陈广志拉着陈美华,“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太后长什么样子么?如今让你好好看看幕城延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陈美华听的糟心。 “我要是走了,家里那三朵花还不巴拉着夫君,我原本就敌不过,您还叫我来看太后。” “那太后再如何,也是旧人。” 再者说了,她瞧着那三朵花,个个姿色上等。 太后再漂亮,还能比她们三个好看? 第415章 女流氓 陈广志都懒得跟自己家的蠢闺女说话。 他一路哼哼着,一副,行,你要说什么你就说吧,反正我不搭理你的表情。 陈美华看了眼陈广志,“爹,我不管,我就是跟你来看一眼,看完了我就要回去的。” “家里那三朵花,妖精一般,是要吸人气的,我走了,夫君怎么办?” 陈广志原本是不想搭理陈美华的,听见这话,实在是忍不住。 拳头都要捏碎了,还是开了口,“夫君,夫君,那是你什么夫君?你们连最基本的成婚流程都没走,算哪门子的夫君。” “闺女,我跟你说,我现在就是后悔极了,早知道,我就是宁愿你赖死在谢景墨的身上,也不愿意你嫁给谢景墨。” “你就是给谢景墨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我也不愿意你做摄政王府里的夫人!” 狗屁夫人! 这夫人谁要做谁做! 陈广志一脑门的火,声音可大了,谢景墨刚一抬脚迈出门,就听见陈广志这话。 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陈广志此刻是怒火冲天,可话是真心话。 他是真的觉得,与其坐摄政王府里的挂名夫人,吃力不讨好,不如做谢景墨的外室。 他一抬头,就看见谢景墨转身往慈宁宫里头走,他刚要抬手喊人,谢景墨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 陈广志:"……" 陈美华自然也看见了,一脸的委屈,“爹,你叫我来这里,就是让我看看谢景墨有多嫌弃我么?” 陈广志拉着闺女往慈宁宫里头走,嫌弃道,“那谢景墨怎么不嫌弃人家太后?” 陈美华冷哼一声,桃花已然是绝色了,太后之所以能够捆绑住太后,那也只不过是拥有无尽权利。 “若我也是太后,我就是麻子脸,瘸腿,眼瞎,浑身水痘,那谢景墨也照样喜欢我。” “说白了,谢景墨就不是好女色的人,也不是那见色起意的主。” “太后有什么?有的不就是这滔天的身份么?” “我要有这身份,不也能拿下谢景墨,拿下幕城延么?说到底,那人都是爱权势的。” 陈广志听见这话,呵了一声。 在他看来,还真不是。 幕城延压根就不喜欢京都,如今留下,多半是为了云昭。 而谢景墨也懒得争权夺势,如今努力上进,也不过是为了云昭的梦想。 他们两个,可不是当当美貌都能使其折服的、 不过,陈广志想到云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也不好说,这两人喜欢云昭,没有貌美的因素在。 “爹,你怎么不说话了?”陈美华以为自己说对了,很是得意,“要说漂亮。我如今见的最漂亮的,就是桃花了,身段好,眼睛大又勾人,嘴角勾起来的时候……” 陈美华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广志碰了一下手臂。 “别胡说了,太后在前面。” 慈宁宫很大。 凉亭沿湖而建。 陈美华远远的抬起头,就看见凉亭里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材纤细,细腰盈盈一握,即便只是背对着他们,也不难看出这人容貌必定不俗。 陈广志带着陈美华走过去,跪下。 “太后,这是臣的小女儿,陈美华。” 陈广志低着头,半天没听见身侧人的动静,他皱了皱眉头,拉了身侧人一把,压低声音,“喊人啊!” 身侧人身子随着扯动的动作晃了晃。 可依旧没有声音。 陈广志皱眉,呵呵的赔笑,“太后别见怪,我这闺女没见过大世面,这是下傻了,”陈广志说完,扭头看向陈美华。 而后,呆住。 只见陈美华直挺挺的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云昭,一眨也不眨。 “你就是太后?”陈美华震惊的声音都在颤,“你长得好美,比桃花还美!不,在你面前,桃花的美貌不值一提。” 陈广志:“……” 七彩:“……” 云昭倒是笑了。 这一笑,让陈美华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天地万物,都成为了太后的背景板,漂亮的眼睛微微的勾起,让她觉得灰蒙蒙的天色都随之暗淡。 让人只看的到眼前的人。 “擦擦你嘴角的口水!”陈广志崩溃了,“你这样子像个色狼!” 还是个女色狼! 陈美华这才回神,一边给云昭拜了拜,一边跟陈广志抱怨,“爹,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太后这样美貌呢?这哪里是桃花能比的!” 陈广志:“……你一个姑娘,你管什么漂亮不漂亮。这是你应该关注的事情么?” 陈美华整理着裙摆,“爹,你知道什么?美女谁不爱看啊。” 陈广志:“……他觉得自己会被这丫头气死。” 云昭倒是笑的淡淡,“你就是陈美华,幕城延的新妇?” 陈美华闻言,一脸的惭愧,点头说:“是。” 她一边说,一边痴痴的盯着云昭的脸看。 一直等到陈广志说自己要走了,陈美华也只是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爹,你走吧。” 陈广志:“……”他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陈广志走了,剩下陈美华在慈宁宫里。 用膳的时候,谢景墨,高副将,他们走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陈美华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她好奇于,美人位高权重,还没有当太后的架子?! 这人也太好了吧。 饭后,云昭就在书房里看书,陈美华跟着,只不过,看云昭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多了。 谢景墨皱眉,无语的问,“你看够了吗?” 这都盯着一天了。 没完没了了! 陈美华却点点头,幽幽的说:“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太后了,你的眼光没错,如果是我,我也只会选择太后。” 这就话,对于谢景墨十分受用。 云昭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抬眼,陈美华干脆撑着下巴跟看云昭。 云昭摇摇头,继续低头看书。 陈美华干脆坐正了身子,就那么盯着云昭看,一边说:“太后,就你这样的绝世美貌,不应该拘泥于一个男人,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样貌就好了,我一定找十个八个美男子来快活快活。” 谢景墨的脸就又黑了。 这个女流氓,不会把云昭带坏吧? 第416章 兄弟,你惹上大事了! 云昭倒是挺喜欢陈美华的性子。 因为跟云梦有点像。 心无城府,单纯可爱。 云昭身子累,去睡了,谢景墨就眯起眼睛,站在门口,把人拦住。 “你做什么?” 谢景墨臭脸,“这里面是太后寝宫,闲人不许进入。” 陈美华点头,很长的哦了一声,“我是闲人,你不是?” 谢景墨冷冷的看着她。 陈美华嘿嘿的笑起来,“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你之前从太后的寝宫里出来的。” “不过,你确实长得好,配太后也不算勉强。” “只不过,如果就你一个的话,我觉得还是太后亏了。” “就太后如今的地位跟美貌,多少男子着急着自荐枕席,何必就将就一人?” 陈美华是出了名的看脸下菜碟,之间觉得谢景墨天下无双,之后见了幕城延,觉得也能凑合,如今见了云昭。 那可真是惊为天人! 觉得前者都配不上云昭。 完全一副云昭小迷妹的样子。 谢景墨一脸的戒备,觉得这个女流氓脑子里藏着一堆的黄色废料,绝对不能让她太靠近云昭。 他抬手,“我说了,这里头,你不许进去,你说你好好一个摄政王夫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陈美华撅了撅嘴,“你这人还挺有占有欲的,就想一个人霸占太后对吧?” 谢景墨:“……” “行了,我先去睡了,明天我再来。”陈美华走的时候,还声声告捷,“你要是跟太后一起睡,可要注意一些,她身子弱,比别太折腾她,知道吗?” 谢景墨闭了闭眼睛,咬碎了后槽牙,说:“行!”陈美华才放心的走。 夜半。 “这么好笑?”谢景墨无奈的看着天花板,“你都笑一晚上了。” 身边传来克制的笑声。 谢景墨叹气,“你要笑,就笑,用不着憋着。” 然后身侧的人当真笑出声来。 谢景墨无语了,他侧过身子,看着平躺着,眼睛笑的亮晶晶的云昭,“你又不是没被人夸过漂亮,至于么?” 这都笑多久了。 至于这么开心。 云昭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勾出很浅的幅度,“被夸好看自然开心啊,不过更好笑的事,她居然建议我多找几个男宠。” 谢景墨听见这里,黑脸。 “那个家伙,是个祸害,把她丢给幕城延才好呢。” 云昭笑笑,“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有意思吗?我可不觉得,”谢景墨想起陈广志走时的黑脸,“坊间传闻,这个陈家小女,非常好色,属于看见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的角色,为这个,陈广志可没少头疼,当初陈家有意把陈美华也送进宫,结果你猜怎么着?” 云昭认真的看着谢景墨,“怎么?” 谢景墨被这么看着,有点受不了,烦恼的盖住云昭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她嫌弃先皇不够好看!” “哈哈哈!”云昭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谢景墨又好气又好笑,“那可是皇上,可是她哭哭啼啼的,也拿她没办法,再说了,当时陈皇后受宠,先皇就只好作罢,让人把陈美华送回去了,至此之后,提到陈家这位小女,皇上每一次都黑脸。” 云昭笑累了,敛了敛笑意,“这个陈美华确实有趣。” 谢景墨看了眼身侧的云昭,有心想做点什么,可是云昭的身体不允许。 他深深叹气,“是有趣,惹祸精一个,整个陈家上下,都怕了她了,陈广志倒是精明,把人送给你带,你别太耗费精力了,过几日我把人送回去,你身子弱,别惹着麻烦事。” 云昭闭上眼睛,勾着笑说:“嗯,回头再看看吧。” 室内缓缓安静下来。 谢景墨扭头,看着云昭白皙的脸,她浑身柔软的躺在那里,安安静静。 谢景墨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闭了闭眼睛。 半夜。 云昭的房间里闪过一个人影。 而后那人影朝外走。 一个时辰后。 谢景墨神清气爽的洗了个澡,刚要走回去,就见有人环胸站在了门口。 谢景墨被吓了一跳,直接给了一拳出去。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啊!”的声音,周围的飞鸟被吓的齐齐飞起来,哗啦啦的一片声响。 “怎么了?” “怎么了?” 高副将守夜,他冲过来,看见一身素以的谢景墨,跟—— 倒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 陈美华? 高副将大惊失色,看着谢景墨惊恐道,“陈美华……终于还是对你下手了?!” 谢景墨无语了,刚要解释。 就听见房门唰啦一声打开,云昭站在房间门口,看了看谢景墨,又看了眼地上的陈美华。 谢景墨只觉得脑子里就剩下崩溃两个字。 次日。 陈美华怒气冲冲的看着谢景墨,“你自己做贼心虚,居然还打我!” 七彩把陈美华叫过去擦药,“这下手太重了,这脸都要烂了。” 陈美华点头,“原本我就长的普通,现在一张脸被打成了大饼脸,你看看这里——” 陈美华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好大一个包!” 云昭也一头雾水,不解的问,“你们两,大晚上的出去晃荡什么?” 谢景墨一脸的委屈。 陈美华呵呵冷笑,“某人半夜,浴火焚身,又是烧水,又是哗啦啦洗澡的,吵着我睡觉了,我也没打扰他,就门口等着,结果,他出来直接给了我一圈!” 云昭眨了眨眼睛,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真的是冤枉,“我之前都是这么洗澡的,我忘记了今天隔壁有人住进来。” 云昭:“……” 陈美华理直气壮,“那你就能大人,这是你打人的理由?你看看我这张脸,毁了,谢景墨这件事,你要么给我交代,要么你得给我负责。” 谢景墨:“……” 谢景墨点头,“行,我自认倒霉,你要多少银子。” 陈美华冷笑,“你觉得,这是银子能解决的事么?再说了,我陈家什么时候却过钱?我们富裕的就只剩下钱了。” 陈美华好色,众人皆知,可她善于经营,那确实也是有目共睹。 陈家上下的钱,大部分都是陈美华赚的,用富甲一方来形容,那都是太谦虚了。 陈美华说不缺点,这是实话。 高副将看着陈美华被砸碎的脸,一边低低的笑着对谢景墨说:‘兄弟,你摊上大事了!’ 谢景墨:“……” 第417章 你这一辈子,是为自己活的,你明白吗? 谢景墨无奈的看向云昭,眼神求救。 云昭勾唇,很浅的笑了一下,她起身走过去,陈美华又变成之前那副痴汉脸。 云昭也没多在意,看了眼陈美华的五官。 不算精致,也确实是普通人的长相。 要多漂亮是不行了。 但是好好护理,白白净净的话,也能沾个端庄。 “我调点药给你试试,脸上的雀斑先去一去,然后是美白,小姑娘的脸白净最重要。生嫩嫩的,你自己瞧着,也欢喜,对吧?” 陈美华听着这话,眼睛盯着云昭看,七彩在给她上药。 “你说我么?” “我不行的,我脸上这大雀斑是遗传我娘的,我爹给我吃了不少的药,还搞了江湖偏方,可是都不成,大夫说了,这长在脸上的东西,娘胎里带出来的,是最不可能去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淡,可是我瞧着我喝了许多药,也不见有丝毫的淡化。” “我爹都死心了。” 因为这脸颊两处的大雀斑,让所有人都觉得她的此生跟美貌无关。 她自己也都放弃了。 人呢,最没有什么,就最羡慕什么。 因为她打小丑过来的,所以特别羡慕那些张的好看的人。 “我试试吧。”云昭说着就往外走,谢景墨跟出去。 云昭在莲花池里指挥,谢景墨,高副将,福海他们在里头摸出来莲藕,晚上再磨成细细的粉末,云昭把藕粉跟中药材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罐精致的药粉。 七彩看见了,也缠着云昭要。 云昭手头忙活,陈美华闲人一个,龇牙咧嘴的站在谢景墨的身侧。 看着云昭,啧啧好几声,“是好看哈。” 谢景墨抬起下巴,骄傲的很。 陈美华撇了谢景墨一眼,“要我,我也喜欢,不过,你昨晚为什么半夜去洗澡?怎么?她不肯啊?” “按理说,不应该啊,你们都睡一个屋子里了,怎么能不愿意呢?” 谢景墨不可能告诉陈美华,云昭身子有疾的事,正打算随口胡诌一个理由。 就听见陈美华意味深长的说:“也是,你这样貌在我这里就算是大恩大德了,可在云昭那里,还是差点意思。” 谢景墨无语了,放下环胸的手,“你胡说什么?!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跟云昭,那都是天造地设!她就是我的,一个人的,明白吗?!” 陈美华哼哼两声,“不见得吧,我瞧着,云昭就是有更好的选择。哎——你知道吗?我要个表哥,仪表堂堂,貌似潘安,小白脸嫩生生的,回头我让我父亲带人来给太后看看。” 谢景墨脸刷一下就黑了。 刚要制止,陈美华就去找云昭说了,云昭一手调药,一边让七彩把调好的药倒进瓶子里。 笑呵呵的说:“行啊。带来看看。” 陈美华乐的跳起来,“云昭,我跟你说,这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世界上最俊美的男子!” 谢景墨:“……”想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陈美华没开玩笑,当真带人来了,云昭撑着下巴,笑着问,“会下棋么?” 那人怯怯点头。 云昭下了一整日的棋。 等人依依不舍的走了,陈美华立即来问,“如何?” 云昭坐在凉亭里,缓缓的晃着秋千,“嗯……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瘦了,那风吹过来,都担心他飞走。” 之后的几日,陈美华带来了十几位美男子。 云昭跟他们下棋,喝茶,聊天,听曲,谢景墨气鼓鼓的站在一边。 不过,他们都只来一日,陈美华再问,云昭都会说出不同的缺点来。 太瘦。 不够好看。 太傲。 性子太柔。 陈美华叉腰,“别的就算了,太傲?再傲能有谢景墨傲?承认吧,你心里还有喜欢谢景墨。” 云昭勾了一抹笑,“我要是喜欢谢景墨,我跟你见这么多美男做什么?” 陈美华反驳不出来。 云昭太聪明。 做人做事,滴水不漏,深不可测。 她忽然后知后觉,谢景墨跟幕城延之所以死心塌地的喜欢云昭,除了貌美,还有别的东西。 而这东西她没有。 陈美华难免失落,云昭看着她轻轻的笑,“你知道,世界上最蠢笨的人,是哪一种人么?” 陈美华偏头看云昭。 后者脸颊白皙,坐在月色下,一席纯白色的素衣,像是浑身都在发光发亮。 陈美华不由得的看的入神,却又听见云昭说:“这个世界上,最蠢笨的人,就是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他人的长处。” “你生意做的好。” “能把生意做到最偏远的村庄里去。” “你聪明能算。” “最会筹算的师父,也别想从你手里某走一分钱。” “你还懂得查看局势。” “那一年种什么最挣钱,你统统都知道。” “你经商的本事,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天下诸多男子,看不上经商赚的钱,可他们也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只不过碍于脸面,不敢多说,你这一身本事,让多少男子嫉妒,你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自己得不上的东西,可不是蠢?” 陈美华看着云昭。 只觉得脑子里的层层迷雾,忽然被一双温柔的手一点点拨开。 “男子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因为他们也怕女子有才,怕自己那一身空谈,无法束缚天下女子,经商不如读书的?可我不觉得,我觉得只要赚的钱是干净的,做什么都是好的,你的天赋是顶顶好的,叫我这个太后,也好生羡慕。” 陈美华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你当真羡慕?!” “自然,”云昭说的情真意切,“你要知道,这世间想赚钱做生意的可不少,你拥有这样的才能,自然应该被羡慕。” 陈美华美滋滋起来,她撑着下巴,看着云昭,“你跟我爹爹不同,跟许多人都不同,你说的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 云昭轻轻一笑,“那是因为,你有你的本事,我有我才能跟谋略,我们各有长处,而你之前面对的那些人,他们生来平庸,眼界与你不同,自然跟你话说不到一出,你知道吗?你世界之大,你该去走走,去多遇见跟你一样,有谋略有才华的人,到时候,他们会跟我一样,与你说一样的话,聊开心的天,吃世界上好的食物,这才是你应该追求的日子。” “男欢女爱,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足以成为人生的重点。” “你这一辈子,是为自己活的,你明白吗?” 第418章 偏执不足挂齿 陈美华听的热血沸腾。 七彩在后头听的一愣一愣。 谢景墨眨了眨眼睛,走到云昭的身边,“你这些话,怎么没对我说过?” 云昭笑了笑,“你是男子,有什么好跟你说的,再者,你的才华不是早就已经实现了么?” 谢景墨闻言,“啊?” 云昭笑着说:“世人愚昧,总是容易发现别人的长处,却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优点。” 云昭说完,起身回了房间。 谢景墨回神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陈美华在笑。 谢景墨觉得这笑里带着嘲讽是怎么个意思。 “你配不上云昭。” 谢景墨:“……” “或者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配得上他的。” 谢景墨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打女人?” 陈美华刚要笑着说,那你确实不会,高副将就走过来了。 对陈美华说:“幕城延来了,说是要见你。” 陈美华眸色淡了淡,“哦”了声,走出去。 七彩偏头对谢景墨说:“谢将军,你有没有觉得,陈美华的态度,好像跟刚来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谢景墨的心思都在云昭身上,说了句不知道后,就跟去了书房。 七彩于是看向福海。 福海笑笑,“天下之人,不仅仅是女子,若是看的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自然偏执,若知晓外头天地宽广,便也会觉得,那边偏执不足挂齿。” 七彩点点头,看向陈美华走出去的身影。 已经不似最初来的时候,那样一口一个我家夫君。 当初陈美华觉得自己嫁给了世界上最好的男子,即便这个人并不爱慕她,不过这不妨碍她来了这慈宁宫之后四处炫耀。 可如今,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见陈美华说,我家夫君这几个字了。 幕城延不想来云昭这里见陈美华的。 可是到底是成婚的夫妻,他日后要登帝位,不好叫外人说他苛责妻子。 所以内里无论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幕城延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了,略略诧异,这个陈美华居然没有听见自己来了,飞奔而来? 是路上遇见了什么? 幕城延这里刚想着,就见陈美华从门的拐角处走出来。 眸色淡淡,并不从前热情。 幕城延心里鄙夷。 这人来了这慈宁宫几日,脾气倒是见长。 可脾气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对他爱慕的失心疯?即便空有名头,也要做这幕夫人? 他淡淡的喝了口茶,感知到陈美华走近,冷淡的说了句,“来了?” 陈美华并没坐下。 也没有跟之前一样,殷勤的给幕城延倒茶,而是用更冷淡的口吻对幕城延说:“找我有事?” 慕城宇诧异的顿了一下。 缓缓抬头,惊愕的看着陈美华,“你疯了?” “用这种态度,这个口吻跟我说话?” “你可知道,我是再给你台阶下?你若是如今这个态度,可别怪我日后连这个台阶都不给你,陈美华,人要知道识时务。” 陈美华抿了抿唇,显得不耐烦。 “幕城延,我只是喜欢看脸,但是不代表我真的没脑子。你如今来,是因为给我台阶,还是只是要给外头的人做表面功夫,这一点,我清楚,你心里更清楚。” “你要做表面功夫,那就做,你这里坐坐,坐完了就回去,何必来恶心我?” 幕城延实在是太震惊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美华。 这还是陈美华吗? 之前唯唯诺诺,一开口就红了脸,不敢大声说一句话的陈美华,去哪里了? 幕城延觉得今天简直是见鬼了! 陈美华却没什么耐心的站起来,“行了,你来也来了,茶也喝了,我就先走了。” 幕城延听这话,冷笑了一声。 他觉得陈美华这是欲情故纵,等着自己挽留呢。 他刚要开口说你做梦! 结果,还不等说出一个字,陈美华已经抬步,迅速离开了。 幕城延:“……???” 幕城延看着陈美华远去的身影,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慈宁宫里的人,都跟陈美华说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陈美华这是翅膀硬了? 幕城延眸色一垂。 他倒是不在意陈美华本人如何,可是她身后牵扯陈家许多势力,还有陈美华手中握着的财富,都会是他日后登基的垫脚石。 之前是他太自信了。 觉得,陈美华只不过是出来散个心,日后自然乖乖回去了。 如今看来。 不能让陈美华在这里多呆。 否则日后,无法成为助力,反而成为绊脚石。 幕城延眉头一皱,大步往外走,他去找陈广志了。 他是不可能屈服的,让陈广志带陈美华回摄政王府,或者回陈家,都可以。 就是绝对不能继续呆在这里慈宁宫了,否则日后,以云昭的筹谋,跟陈美华的经商手段强强联手,别说没他什么事,都没谢景墨什么事了! 慕城宇想到这里,匆匆出门。 陈广志看着眼前的幕城延,十分不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陈美华回家?” “哪个家?” 察觉陈广志口吻中的不悦,幕城延顿了一下,说:“自然是摄政王府。” 陈广志闻言,眉头缓缓压下去,“我闺女,不可能跟那么多女人抢丈夫,她吃不了这份苦,我想过了,你们和离。” 幕城延却说:“不就是三个女人么?我已经送回江南老家了,日后,只要我还在摄政王府一日,就只有陈氏一个妻子。” 这话,让陈广志诧异的抬起头。 他不解的看着幕城延。 “你为什么忽然转变这么快?” 幕城延说:“这算什么转变?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那三朵花是太后赏赐的,我不好推迟,如今那三朵花也算入府了,也好做筹算。” 陈广志眯起眼睛,“那你为何之前不说?” 幕城延淡淡笑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 陈广志闻言,垂下眸子,“我回头去宫里问问,若闺女愿意,我就把人接出来。” 幕城延走出去,身后随从低声问,“老大,这陈广志会把陈美华接出来么?” “会,”幕城延冷冷一笑,“没有那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家庭和睦,日后顺遂的,陈广志就算看在那个传位诏书的份上,也会让他闺女跟我再试一试。” 至于人送回来之后,还能不能再出去,那就看他的心情了。 第419章 我摄政王府缺钱? 幕城延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 陈广志在家里想破了脑子。 幕城延没猜错,他确实希望陈美华的家庭和美,毕竟是成婚了,劝和不劝离不是么。 陈广志脑子里想法凌乱。 最后,紧了紧拳头,还是躲不过封建想法,去了宫里。 陈广志直接去找了云昭。 云昭倒是不觉得多意外,她知道陈美华跟幕城延见过了。 陈美华脑子好,能够把生意做那么大的人,都聪明的很,一点就通。 “你是说,要把陈美华接回去?”云昭问。 陈广志点头。 云昭问,“之前说十日,如今还不到时间。” “对,”陈广志低着头,显得有些羞愧,“但是今日幕城延来家里说,要跟我闺女好好过日子,太后,我希望您能体谅我作为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我年纪大了,希望闺女日后有个强大的依托,幕城延已经是我眼前,能够看到最好的人了。” 陈广志没说幕城延手里有传位诏书。 但是他心里清楚,幕城延一定会是日后的皇帝,那么只要女儿坐在高位上,无论是否有爱,陈美华也能够一生富贵,如云昭一般淡定从容。 人活一世,权势是很重要的。 云昭自然明白陈广志的话,她只是问,“那你问过你闺女的意见么?她想跟你回去么?” 陈广志立即说:“自然,这丫头一心挂在幕城延的身上,当初送她来的时候,就诸多抱怨,如今我来接她,还是幕城延跟我开的这个口,她自然欢喜,哪里有不愿意跟我回去的道理。” 云昭点点头,让福海去叫陈美华。 福海途中已经跟陈美华说过陈广志这边的意思了。 于是,陈美华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爹,我暂时还打算回去。” 陈广志都愣住了。 “啊?” “你不跟我回去?” “不是,是幕城延来跟我说,让你会摄政王府好好过日子的,他也说了,把那三朵花送到老家去了,不会再出现,也不会来跟你争宠,幕城延有这样的决心,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就好好回幕家去过日子吧。” 陈美华说:“我不回去。” 陈广志皱眉,“你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跟幕城延一辈子吗?” 这才来了这慈宁宫几天啊,就改变主意了? “爹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但是出嫁从夫,你终归是要找个靠山的不是么?” 陈美华站的笔直,“爹,我现在明白了,人这一生最坚挺的靠山就是自己,幕城延不是是我的靠山,也不会是陈家的靠山,他原本就对我无意,我这几日也想清楚了,我要跟幕城延和离。” 陈广志大为震惊,这是自己闺女能够说出来的话。 “你……当初可是你非要嫁给幕城延的。” “还说,吃苦还是受罪,都是自己的造化,你如今怎么这样的说辞?” 陈广志瞳孔震惊,整个人都凌乱了。 “对,当初我是这么说的,如今,我不这么说了。” “反正我要跟幕城延和离。” “这事您给我办好了,我就跟您回家,否则的话,我就老死慈宁宫。” 说完,陈美华提着裙摆走人了。 陈广志站在原地,看看云昭,又看看陈美华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深深叹气。 “那就劳烦太后再照顾一段时日,我这丫头,脾气顽劣,您多饶恕。” 云昭看着陈广志无奈的样子,点头微笑,“陈美华性子率真,哀家很喜欢。 云昭坐在位置上,看着陈广志为了闺女出去奔波了。 当初陈美华要嫁幕城延,想必陈广志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整个京都的人都在说,陈家闺女不要廉耻,粘着男人,后来嫁了,外头的人又说,陈家闺女彪悍,让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不得不娶她。 如今,要和离,想来对于陈家风评,又是一大浩劫。 可陈父倒是认命,风里来,雨里去,毫无怨言。 在做臣子,做舅舅这件事上,陈广志不合格,可是在做父亲这个事情上,陈广志是耗费了心血。 说实在的,云昭有些羡慕。 天下女子多磨难,嫁了人,要想再和离,那必须娘家有底气。 这份底气不是谁都有的。 所以,许多女子出嫁后日子磋磨,可陈美华不用,受了委屈,人家说和离,就要和离。 云昭撑着下巴,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若爹娘还在,可是这般宠溺她的。 虽然底气不如陈家,可给她的爱,却从不比任何父母少。 那一日,云昭在堂前坐了很久。 七彩送走了陈广志要进去时,被人拉了一把。 七彩扭头,看见了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的谢景墨。 “谢将军,你怎么不进去?” 谢景墨说:“你也先别进去了。” 七彩不解,“为什么?” 谢景墨眼底满是悔恨跟自责,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云昭想爹娘了。” 陈广志在摄政王府门口徘徊许久。 幕城延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的陈广志。 他是一个人来,没有带回陈美华? 幕城延皱眉,喊了声,“岳父。” 这一声岳父让陈广志叹气,他赔着笑脸,“摄政王回来了。” 这一声客气的摄政王让幕城延心里警铃大作。 不过他面色不改,淡淡的说:“进去说吧。” 陈广志就跟着进去了。 “你是说……”幕城延怀疑自己听错了,“和离?” 陈广志点头,“对,丫头是这个意思。” 幕城延笑起来,口吻没什么起伏,“陈大人,你觉得我摄政王府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当初是你们说要联姻,如今,才不过月余就要和离?你当我这个摄政王是拿来给你们陈家开玩笑的么?” 幕城延口吻凌厉,眸色冰寒,压到陈广志的身上。 陈广志身子抖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并非钦慕小女,小女也确实高攀不了摄政王府,您看,嫁妆我们都不要了,权当赔罪,好聚好散,可好?” 幕城延闻言,嗤笑一声,“陈大人是觉得,我摄政王府缺钱?” 第420章 让她狠狠的从高处上落下来。 摄政王不算大贵,但是缺钱确实也是不至于的。 陈广志叹了口气,这事实在是糟心。 幕城延看着陈广志为难的样子,抿了抿唇,说:“陈美华是当真要跟我和离,还是只是在这里跟我耍性子?” 陈广志:“啊?” 幕城延说:“欲擒故纵,陈大人,你不懂吗?” “女人家,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些手段,陈家到底还是太娇宠陈美华了。” 被幕城延这么一说,陈广志也不敢确定了。 他迟疑着问,“这是……欲情故纵?” 幕城延喝了口茶,“你自己的女儿,你不清楚么?” 陈广志陷入沉思。 别说。 陈美华还真是朝令夕改的人。 “那……你觉得如何呢?”陈广志一脑门的烦躁,“你不是也觉得我闺女不是良配么?” “有些话,既然如今说到这里,那就索性说开了,”陈广志在位置上坐下,“你跟我闺女成婚这么久,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你们没有圆房,当初两家联姻,你虽然不可以,可这婚也是成了的,可婚后,你这样亏待我闺女,我心里也不舒服,如今我闺女既然觉得可以和离,或许——” 陈广志沉默了一下说:“分开还是比较好的。” 陈广志心里贪慕日后幕城延的高位。 可在他心里,到底还是闺女幸福最重要。 幕城延看着陈广志苍老的脸,淡淡说:“这一点你放心,之后陈美华回来,我们自然会好好过日子。” 陈广志闻言,又有些心动,“当真?” 幕城延点头,“自然,你放心吧,我挑了时间,亲自去慈宁宫接陈美华回来,你只管去替我联络好那些外臣就是。” 陈广志最终也没拿定主意,沉默了半晌,默默的走了。 幕城延坐在客厅里喝了许久的茶,片刻后,他喊了声门口从里子拐带出来的随从,“这个陈广志,心思不定,日后恐怕成为大祸患,你找人盯好他。” 若陈美华愿意跟自己回来。 那便还能够拿捏陈广志。 若陈美华不愿意,那就杀了陈广志,灭了陈氏满门。 这样陈美华只能依托自己,自然听话。 以陈美华手里的财富,足够他笼络人心了。 女子若没了娘家依托,还不是任由人磋磨。 幕城延缓缓的眯起眼睛,还是起身,打算去宫里再找陈美华一趟,也算给陈家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谢景墨他们红薯呢,陈美华馋的很,刚要大叫着给我个大的。 七彩就来说:“陈姑娘,摄政王来了。” 陈美华闻言,直立起身子,不解的问,“他来做什么?” 不是才来么? 早上跟爹爹说了要和离,摄政王这就眼巴巴的来了? 果然是心里没她的jian男人! 还好她及早的回头是岸了。 陈美华这么想着,乐呵呵的对谢景墨他们说:“给我留一个,我立马回来,我要最大的!” 说完,陈美华转身走出了凉亭。 云昭手里捏着一个小的烤番薯,一边吃,一边看着陈美华的背影。 谢景墨顺着云昭的视线看过去,陈美华已经拐弯走入了外头的院子里。 “怎么了?”谢景墨说。 云昭眸色淡淡,“幕城延不会放弃陈美华这个经销奇才的,陈美华这个和离,恐怕没那么容易。” 谢景墨说:“不会吧,幕城延至于到这种地步?” 经过这一些系列的事情,幕城延已经不是当初的幕城延了。 他很善于拿捏人的软肋,而陈美华的软肋就是陈家人,若拿捏了陈家人,陈美华手里的财富就为幕城延所用了。 这对于日后谢景墨建立王朝来说,一定是个非常大的隐患。 云昭偏头低声对高副将说了句什么。 高副将点点头,立即起身,说:“我立即去办。” 谢景墨看着高副将走出去的身影,明白云昭这是叫自己的暗卫去保护陈家人了。 虽然,谢景墨对云昭是有私心。 可是,他也是真心的不愿意云昭跟幕城延走到太难堪的境遇上。 他不希望,云昭人生岁月里,再因为什么人,而暗淡无华。 “希望,他别辜负你这么多回的忍让。”谢景墨低低的说。 而陈美华这里,她已经走到了外堂。 看见了幕城延。 她伸出手,说:“拿来吧?” 幕城延淡淡的坐在位置上,向从前的许多次那样,“陈美华,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没那么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如果欲擒故纵是你的目的,那么恭喜你,你达到你的目的了,我给你台阶,来接你回去了。” 幕城延一边说,一边姿势矜贵,喝了口水。 他很清楚陈美华喜欢自己什么。 好看角度的侧脸,此刻是面对陈美华的。 幕城延觉得,她应该知足了。 “按理说,你的样貌配我,确实是高攀了,不过当初,你爹爹许诺千金把你嫁给我,我又觉得成婚这事麻烦,故而随意选了一个人,如今,这婚也算是成了,如你所愿,你就应该消停一些,否则的话,若有一日当真走到和离的地步,你哭着求我,也不见得管用。” 幕城延说了许多话。 却没有看陈美华一眼。 如他说的,陈美华确实姿色普通,除了手里捏着财富,其余的毫无突出。 他打心眼里也瞧不上她。 也不愿意多花费时间来说些好听话。 他无比认同外头人说的:陈美华是上辈子修了好福气,这才摄政王愿意勉为其难的娶了她。 “如今我给了你面子,给了你们陈家面子,你应当知足,但是你也需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的,我希望你适合而止,也同时希望你明白,不是你所有的脾气,我都会给你台阶。” “行了,”幕城延放下茶杯,“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我在这里等你。” 幕城延无比自信,随口却从头到尾,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在告诫下人,日后要谦卑得体。 切勿在任性妄为,否则,这给台阶的梯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撤走。 让她狠狠的从高处上落下来。 第421章 应该拿签署好的和离书给我 如果说,在来得途中,陈美华还没有下决心。 那么。在这一刻,在彻底看清楚幕城延是什么人后,陈美华算是真正死心了。 她学着幕城延的样子,随意在幕城延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摄政王大人,是我爹没有跟你说明白吗?” “我要的不是台阶,我要的是跟你和离。” “所以,你如今来,不是来接我回去,而是应该拿签署好的和离书给我。” 陈美华看着幕城延那张俊美的脸,觉得自己从前只看人外貌的行为,实在是不理智。 “行了,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废话了,我还着急回去吃烤红薯呢,你现场把和离书写给我也可以。” 说完。 陈美华让门口伺候的宫女去拿笔墨。 幕城延眸色沉沉,他冷冷的看着陈美华,“你觉得这样特别有意思吗?” 幕城延的怒意挂在脸上,“陈美华,我刚刚已经说了,台阶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有的,如今面前有一个台阶,你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顺顺当当的下来,明白吗?” 陈美华皱眉,“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要和离。” “是不是我之前太给你脸了,让你误会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幕城延,我说了,我就是跟你和离!” 幕城延的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冷,陈美华不会武,但是,她依旧情绪的感觉到,幕城延身上腾生而起的杀意。 她心里有点怕,缩了缩脖子,又觉得庆幸。 这男的怎么情绪这么不稳定。 而且,这样子,似乎还有家暴倾向! 幸好她及时悔悟,否则日后自己还不被他打死啊! 陈美华又惊又怕,她紧了紧座椅的扶手,“幕城延,你自己说的,好聚好散,再者说了,你原本也不属意我,如今和离,不是正好么?” 陈美华不敢看幕城延的脸。 只知道,大厅里陷入了死寂,她声音颤抖,忍着惧意,“如,如果……你同意的话,那我当初出嫁的那些嫁妆我都送你了,行了吧?” 幕城延坐在位置上,眸色缓缓的眯起。 视线落在陈美华的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我贪图你的那些嫁妆?” 陈美华是个聪明人,她太知道自己手里有什么了。 除了陈家的势力,幕城延看中自己的,不就是是经商的本事么? “不是吗?”陈美华说:“我入你摄政王府,已经补贴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 幕城延要归拢朝中大臣,他清高,懒得应酬,应酬的事情都是陈广志去,银子也是从陈美华这里真金白银的拿出去的。 流水的银子,陈美华没有眨一下眼睛,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是真心要跟幕城延过日子的。 “我刚刚进门之前已经吩咐下去了,日后摄政王府里的所有开销,我都不负责,另外,我爹也不会为你再做那些归拢的事情。” 她在慈宁宫许久,云昭话不多。 甚至很少。 她最初去慈宁宫的时候,也以为是云昭存着归拢自己的心思,可后来她发现。 这位太后,简朴的很,一个烤地瓜就能让她高兴,她也从来没有跟自己谈过朝政。 她当真把自己当做邻家来做客的小姑娘。 即便云昭心里很清楚,她手里握着的财富,日后对谢景墨一定是重大且致命的威胁,可她从来没有提过哪怕一句,让自己归顺的话。 云昭平和的像是她小时候最好的玩伴。 她看透这一切,也看透了幕城延的野心。 相较于幕城延,她觉得,谢景墨的容人大度,宽厚待人,才是真正的君子。 这样的人才配做皇帝。 她一开始的眼光,没有错。 幕城延冷冷的看着陈美华脸上的情绪变化,他嗤笑一声,“这是在慈宁宫久了,又看上谢景墨了?” 陈美华皱起眉头,“你瞎说什么?!” 看见过谢景墨跟云昭相处的人,就会明白,他们之间,谁也插不进去。 再说了,她喜欢云昭,就不会抢云昭的东西。 “你心里脏,看什么都是脏的!”陈美华不想再说了,“待会儿你赶紧把和离书给我!” 幕城延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和离,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么?” 陈美华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怔怔抬头。 只见在光线不好的大堂中,幕城延坐在一片昏暗的暮色里。 他身上暗色的袍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昏暗,肃冷,毫无表情。 他的一双眸子冷厉中闪过毫无掩饰的杀意。 陈美华被这样的眼神定在位置上,无法动弹。 之后,她看见幕城延缓缓启唇,毫无温度的说了一句冷冰冰的话。 陈美华的瞳孔刹那间放大。 “你……” 眼泪积蓄在眼眶,而后,砸落地面。 陈美华浑身都在颤抖,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一点点褪去,脑子里只有幕城延的那句话。 “陈小姐,”幕城延勾着残忍的微笑,“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不会围着我一个人转,但是,也不是围着你转的,当然,决定权在你手里,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幕城延一字一句,音调落的很重。 他冷冷的视线笔直而锋利的落在陈美华的身上。 陈美华这样的小女子,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瑟瑟发抖,脑子里理智的声音告诉她,不行!若是跟着幕城延回去,那便是深渊。 可若是不跟着他回去。 那—— 门口的宫女拿着笔墨来了,被屋里的气氛吓了一跳,声音低低的说:“笔墨……还要么?” 幕城延勾着笑,显得很淡然又无所谓。 “我想,应该先不需要了吧?” 宫女看了眼陈美华,见陈美华没开口,于是点头,缓缓退下。 云昭在吃红薯,宫女匆匆走来,“太后,陈小姐在前面大厅,脸色看起来很差,像是被吓到了,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云昭闻言,把红薯放在桌子上。 她缓缓站起来。 身子恢复的慢,云昭的脸颊上依旧是一副变态模样。 可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宫女却觉得,陈美华得救了。 第422章 他们在等你 幕城延眼里无尽的释放杀意。 陈美华脑子里不断循环着幕城延的那一句,“你若不跟我回去,陈家全族上下会因为你而死,这一点,你想好了么?” 她浑身冰寒,眼神无助。 她担心极了,在下一秒她就要开口答应的时候。 忽然。 她的眼神被一双手柔柔的盖住了。 而后,她闻到了一阵随着微风而来的浅浅的莲花香。 再之后,她便听见有人在她身后说,“陈姑娘,红薯烤好了,一直等不到你,话还没说完么?” 陈美华抬起头,看见了脸上略显苍白的年轻太后。 她唇瓣微颤,眼神里泛着泪水,云昭却在这个时候,朝着她笑了一下,“这么激动,听见红薯熟了,感动的要哭了么?” 陈美华无助摇头,她紧紧的看着云昭,把她当做救命的浮木。 “太后……他,他说……” 云昭笑了一下,似乎陈美华什么都不用说,她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去吧,红薯熟了,他们在等你。”云昭的声音始终温柔,就好像天塌下来,在她这里,也是可以解决的事情。 陈美华起身,一步三回头。 云昭朝着她笑了笑,七彩在门口,牵着陈美华的手,把人带走了。 云昭拿起桌面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摄政王的手真长,都伸到我慈宁宫里来了。”云昭喝了口水,声音淡淡的说。 “云昭,我要陈美华有用。”面对云昭,幕城延说不出这是我的家事,也说不出陈美华是我的人。 他盯着云昭,眼底的杀意散去,如今只剩下偏执,“你再等一等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我跟你保证!” 云昭以及不再想跟幕城延解释什么了。 她淡淡的说:“摄政王言重了,你要的,是因为你想要,不要打着我的借口,去掠夺,好吗?” 云昭始终温柔,可口吻却坚定而有力量。 幕城延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心,他看着云昭略显苍白的脸,轻声说:“你总是不明白我的心,云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等着看吧,我会让你重新相信我的。” 幕城延说完,起身走了。 门口,小厮已经在等。 低声对幕城延说:“老大,我去找陈家人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我怀疑是太后的暗卫,他们经过特殊的培训,功夫也了得,我们目前手上这些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幕城延闻言,皱了一下眉头。 他转身,透过高高的门看向慈宁宫里头。 云昭还坐在刚刚的大堂里头,她喝着茶,似察觉到眼神。 她抬起眼,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中,跟他冷冷对视。 那眼神冰寒,似无声对峙。 幕城延皱眉,扭头走了。 出宫的路上,小厮小心的看了眼幕城延的黑脸,低声说:“老大,没了陈家人,就威胁不到陈美华,这要怎么办?” 幕城延沉默了。 小厮说:“若是按照我说的,就应该除掉云昭,只要云昭死了,一切就都散了。” “陈美华没了庇佑,慈宁宫里的那些人也少了依仗,陈家您就能重新拿捏在手里,谢景墨到时候伤心欲绝,必定没了上位的野心,其实一切的一切,症结都在云昭的身上。” 虽然云昭是个女人,可身上的关系却千丝万缕。 只要云昭死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这天下,或许真就改性谢了! 小厮说着,脸上闪过兴奋的杀戮! “谁让你有这个念头的!”幕城延大吼一声,“我警告你们,谁也不能动云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看看,谢景墨能够为她做的,我幕城延也能!你们谁要是动了她,我跟你们玩命!” 小厮闻言,一张脸立即垮下去,“老大,如果不动云昭,那你如今打算如何?朝中走动关系需要大量的钱,陈美华要是不支持,我们去哪里要这么多钱?” 幕城延看着远处的红墙绿瓦,“陈家不是要让陈美华给我和离么?那就和离!” 小厮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 “啊?” 云昭回了后殿,陈美华在里头哭哭啼啼。 “怎么办?”陈美华见云昭来,哭的更大声了。 云昭叹气,对陈美华说:“你看看,谁来了。” 陈美华一抬眼,就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陈广志。 云昭他们退下去,给他们父女两说话的空间。 凉亭里,云昭继续吃她没吃完的红薯,过了一会儿,陈广志出来了,“太后,求您继续庇佑我闺女。” 云昭点点头,“这事,你们需要自己想好,若当真要和离,幕城延不会罢休,陈广志,我的人是可以护着你,但是,你自己要明白,不许脱离我的人的视线,否则的话,幕城延的人找到机会,一定会对你动手,你懂我的意思吗?” 陈广志点头,“我懂。” 云昭有些不放心,她在陈广志离开之前,叮嘱道,“我知道你挂心你闺女的婚事,但是这件事,急不得,你在缓和一些时间,我会给你想办法,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这十几日就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会替陈美华解除这婚事的。” 陈广志听见云昭这话,还挺诧异的,不明白云昭为什么这么自信,十几日后可以替他解除这个麻烦。 不过他也没多问,点了点头,说:“好的。” 云昭担心陈广志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对高副将嘱咐道,“叫人看着他,别到处乱跑。” 高副将点头,跟着出去了。 陈美华送陈广志离开,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 陈广志笑着对陈美华说:“这怎么越长大还越会撒娇了呢?去吧,爹回去了,家里一大家子人等着呢。” 陈美华低声恳切的说:“爹,这些年,对不起,我总是胡闹,如今还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陈广志呵呵笑起来。 点头,很是欣慰,“你这没白跟着太后,没事哈,你就呆在这里玩,等一切事情都解决了,爹亲自来接你,到时候,亲自做你最爱吃的桂花糖。” 在陈广志的眼里,他家的孩子,生来就注定应该一辈子幸福。 第423章 各位请回 陈广志走了。 陈美华站在原地,一阵心慌,她对高副将说:“你们的人,可一定要好好保护我爹,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爹。” 高副将点头,“会的。” 陈美华看着陈广志走远了,才一步三回头的折回去。 回去的时候,云昭已经去书房里头看书了。 云昭是很安静的一个人,话很少。 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能呆一整天,看书入迷的时候,午饭,晚饭都可以不吃。 要不是谢景墨,陈美华觉得,她可以在书房里把自己饿死。 福海笑眯眯的跟陈美华说:“你可不知道,当初在太医院,云昭可是创造了七天七夜看书不睡觉的记录,这个记录,如今无人能破。” 陈美华看着云昭的侧脸,觉得这可真是个奇人。 “书有这么好看么?”陈美华不解。 云昭笑着说,“书能教人明白许多道理。” 陈美华拍拍腿,“我最不喜欢看书了,”她看了眼桌子上的书本,沉默了片刻后,对云昭说:“聊个天呗。” 云昭点头,翻了一页书,“你说。” 陈美华有些心不在焉,她沉默了很久,有些话,还是想问。 “你为什么帮我?” “是因为,我是陈家女儿,还是你也跟幕城延一样想要我手里的财富?” 陈美华问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客气。 福海在一侧皱眉要阻拦。 云昭却笑着说:“没事,” 她淡淡的只反问了陈美华一句,“你是你父亲主动送到我这里来的。” 言下之意是—— 不是我求着你来的。 “我若当真图你点什么,也绝不是会如今的手段。”云昭淡淡一笑。 陈美华好奇,“那你为什么帮我?” 其实,陈美华一直都非常好奇,云昭这么帮自己,到底为什么? 说她有所图吧,可是云昭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帮字,甚至让她在这里免费白吃白住。 今天陈广志来的时候,陈美华已经问过爹爹了,爹爹说,太后没因此要求他什么。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便没有道理。 云昭这样维护自己,什么理由呢? 人对人好,终归是要图一点什么吧。 不问清楚,陈美华始终不安心。 “因为你的性子,跟我表姐有点像,”云昭说:“也因为——我还挺羡慕你有这么一个爹的。” 陈美华愣住。 “就只是因为这样?” 云昭觉得好笑,她抬头,看着陈美华,“不然呢?你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十分利好与我的价值么?” 陈美华眨了眨眼睛,“我有钱,很有钱,你若要跟幕城延抗衡,不需要钱么?” 云昭笑起来,反问道,“那你知道,除了钱,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么?” 陈美华皱眉许久。 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 幕城延那么清高的人,不也为了钱来找自己么? 云昭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脑子,明白吗?智慧比金钱更重要,钱财如流水,眨眼间翻覆,可只有你拥有智慧,才能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陈美华困惑的看着云昭。 云昭笑了笑,又低头看书了。 陈美华不理解,但是不妨碍她没有缘由的相信云昭。 她后知后觉起来。 或许,就是因为云昭格外聪明,所以,她拥有不用开口,就让人折服的能力。 这是智慧吗? 陈美华不知道,但是,她确定,自己很喜欢云昭这个聪明人。 她低头学着云昭的样子,翻开了眼前的书。 …… 一个时辰后。 云昭这边才刚刚开始用晚膳,就见高副将匆匆进门了。 面色凝重的往陈美华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昭眉头缓缓皱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高副将说:“陈广志不见了!” 陈美华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高副将说:“不知道他从哪里出府的,看守的人说,他吃过饭午饭后,就一直在房间里,陈广志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外头的人也没发觉,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里头已经没人了。” “我带人里里外外看了,那个房间就一个出口,我现在都不明白,陈广志是怎么没的。” 云昭看向陈美华。 陈美华说:“我爹房间里,有个密道。” 这是陈家的秘密。 整个陈家,陈广志只跟她说过。 “什么?还有密道?!” 高副将带着陈美华就出门了,云昭要跟去,谢景墨没让。 “我们去就行了,就你这身子,风一吹就倒,在宫里好好呆着。” 陈美华站在一侧,一直没说话。 她就那么看着云昭,视线始终落在云昭的身上。 她总觉得,如果云昭不去,那可能她就没爹了。 可她也知道,云昭的身子一直很弱。 每一天都在喝中药,有一次,她还看见云昭悄悄的吐血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云昭开这个口。 云昭自然也收到陈美华的目光了。 她笑了一下,轻声对谢景墨说:“没事,我就去看看,我不下马车。” 谢景墨皱眉。 陈美华立即说:“太后,我谢谢你!”她跪下,给云昭磕了个头,“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我赚的钱,之后都给你!” 云昭伸出手,扶起陈美华,“我不用你这些,走吧。” 云昭的身子确实不行,一上车,风一吹,脸色都变了。 可是,她还是想去,不是去了陈美华的钱,也不是为了陈美华,或者陈家。 她是为了—— 曾经的云昭。 那个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父母远走他乡,最后客死他乡无奈至极的云昭。 她很希望,如果可以的话,陈美华可以幸福。 可以替早亡的云梦,还有那个没了爹娘的自己,获得一份家的幸福。 马车颠簸。 云昭克制着翻涌上来的血腥味,眸色淡淡的看向外头。 天哗啦啦的下了雨。 谢景墨在马车外忧心忡忡。 云昭忽然掀起了车帘,谢景墨担忧的看过去。 云昭找来了高副将,低声对高副将说:“陈家其余的人,一定叫人看住了,另外,多叫一些人跟着我们走,对外就说,摄政王邀请陈广志跟谢景墨过府聚会,人没带回来之前,别给幕城延压力,免得鱼死网破。” 高副将点头,“好,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高副将就去了。 一路上,黑色的乌云沉甸甸的压下来,让人心头喘不过气。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口。 最常跟在幕城延身边的小厮拦在门口,“我家主子此刻不在家,各位请回。” 第424章 威胁 陈美华立即扭头看云昭。 云昭给了谢景墨一个眼神,谢景墨直接把人踹开,陈美华立即匆匆进门。 陈广志原本一直在家里的,只不过今日早上,家里的桌子上忽然多了一个小字条。 上面写着:若要你的闺女顺利和离,来我府里一趟,切记,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踪,否则的话…… 之后的话没有说尽。 可言语间,却满是威胁的意思。 陈广志打开了家里的密道,来到了摄政王府。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下。 脑子一边想着云昭的话,一边担忧日后陈美华的前程。 最后,他咬了咬牙,进了摄政王府的门。 因为,在他心里,如今陈美华嫁了幕城延,那和离这件事,就是家事。 云昭即便本事再大,也管不了陈家的家务事。 况且云昭如今身子大不如前,能为陈美华做到什么地步,他其实心里是不敢保证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跟我闺女和离。” 幕城延坐在椅子上,嘴角勾着很浅的笑,“是和离,还是被休,亦或者是要在摄政王府蹉跎一辈子,那就要看陈大人能够给我多少诚意了。” 陈广志闻言,脸上的肉一抖。 幕城延看着陈广志的样子,嘲讽的一笑,“女子被休,那可是整个家族都要被嗤笑的,若我没记错,陈家家族里,还有几个姑娘没嫁人,对吧?当然了,若陈大人足够狠心,那就让陈美华在幕府里带着,陈大人放心,幕府虽然比不上陈家富裕,但是一天一口剩饭,还是有的,当然了,我也会给她一间柴房,让她安度余年。” 这话一出。 陈广志脑子里全都是陈美华被饿的饥寒交迫,在柴房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作为父亲,怎么能忍?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陈广志攥着拳头,冷冷的看着幕城延。 幕城延轻轻一笑,“我想怎么样?陈大人不是最清楚的么?女子出嫁从夫,你女儿的未来就在我的一念之间,陈大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问你想怎么样,我自己问自己一句,我能拿出点什么,来拯救我那从小金尊玉贵里养出来的姑娘。” 陈广志紧了紧拳头。 幕城延笑起来,“陈大人,机会不会一直摆在你眼前,你还要想这么久吗?” 陈广志抿唇许久,“我可以交出陈家手里所有的财产,另外,这些日子笼络好的人,我也可以替你规整好,日后,你若需要其他的支援,我陈家,也自然效力。” 陈广志不甘心,可是没办法,陈美华的前途,被死死的捏在幕城延的手中。 慕城宇低低一笑,“陈家所有的财产能有多少?” “陈广志,你在这里跟我装傻吗?” “我要的是陈美华名下所有的资产跟不动产,当然,也包括陈家的,另外,这些笼络好的朝中人,你也要继续替我维护关系,陈家所有人,日后都要为我所用。” 陈广志蹙眉,“我的财产已经很富足了,美华的钱,我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陈广志这里是有私心的。 一个被和离的女子,日后若想过的好,手里就要有钱。 有了钱,找了好夫婿,腰杆子也能硬邦邦。 就算找不到好男人,陈美华自己赚的那些钱,足够让陈美华恣意一辈子了。 在陈广志看来,那不仅仅是钱,而是陈美华日后的所有底气。 陈广志看着幕城延,语调哀求,“美华带来的嫁妆,已经给幕府添置许多,陈家富贵,也足够你走上帝位的位置,你何必拘泥在一个小女子手里的那点钱呢?” 陈广志言辞恳切,“再说了,你从美华手里拿这么多东西,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么?” 嫁给幕城延的这些时日,陈美华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如今,要和离,幕城延还要在陈家,跟陈美华身上扒一层皮。 这事,陈广志憋屈。 “那就不和离,”幕城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我来说,和不和离都是无所谓的,不和离的话,我用陈美华的银子,也自然就不会被嗤笑,岳父大人,谢谢你提醒我了。” 陈广志一张老脸被气的通红。 他狠狠的瞪着幕城延,冷冷的说:“幕城延,你别逼人太甚,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 何况,陈广志也从来都不是兔子。 幕城延笑起来,靠在椅子上,面色淡淡。 “是么?那我倒是很想看看,兔子急了,都怎么咬人的。” 陈广志眯起眼睛,“如今你归拢朝中人的钱都是陈家出的,若我不出这个钱了,你要如何?” “再者,我是先皇的舅舅,他是走了,可朝中如今依旧有人说,他走的蹊跷,你若不和离,那我就去跟所有人说,是你杀了皇帝,逼迫先皇写了传位诏书,你看看到时候,你这个皇位,可还能坐的上去!” “幕城延,都是人,我原本想跟你相安无事,可你非要逼我!” “如今你就两个选择,要么,跟我闺女和离,我还是前面的那些话,我可以把陈家的财产都给你。” “要么,我就把一切公之于众,到时候看看,你这个摄政王是否还能够做的安稳。” 幕城延冷冷一笑,“我若当不了这个摄政王,那你闺女,也做不了摄政王府的女主人。她这辈子都别想脱离我,也别想拿到和离书。” 这就是陈广志最初担心的事情。 可两方对峙,不能露怯,比的就是谁更心狠。 他咬了咬牙,“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把我闺女接回家去养,我养她一辈子!” 幕城延闻言,眸色一点点的染上威胁。 他缓缓的眯起眼睛,一步步的走近陈广志。 “你说什么?!”幕城延的声音放的很低,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杀意,“这样陈大人这么有种,那么看来,今天我是没办法放你走了。” 陈广志闻言,猝然瞪大了眼睛,“你敢,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 “怎么不敢?”幕城延冷冷一笑,“谁知道你在我这里?谁看见你来了我这里?” 第425章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幕城延勾着冷笑,“陈广志,今天——” 幕城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陈广志脆弱的脖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陈广志呼吸一顿,脸色因为缺氧猛的涨红,他伸出手想要挣脱,可幕城延的力气太大。 他的脸越来越红。 渐渐的,陈广志挥动的手幅度越来越小。 最后,涨红的脸也渐渐的变成了猪肝色,最后,只剩下一口呼出的气,跟眼角边缓缓要落不落的眼泪。 忽然。 只听见砰的一声,外头的门被人踹开。 幕城延的手松了一下,给了陈广志喘息的机会,他一把推开了幕城延。 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爹!爹!你怎么样了?”陈美华冲进来的同时。 幕城延蹙眉,伸出手,再一次捏住了陈广志的脖子。 “爹!”陈美华大叫一声,眼泪随之落下。 “你放开我爹!” 幕城延嘴角勾着冰冷的笑意,“你爹企图刺杀我,以下犯上,”幕城延从一侧拿起尚方宝剑,“这是先帝赐给的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如今,我就结果了你爹!” 没了陈广志,陈美华心灰意冷,自然任由他拿捏。 幕城延说完,手上积蓄力量,而后,高高的挥起手里的冷剑! 那一瞬间。 陈广志人命的闭上了眼睛。 陈美华捂住了嘴巴,心跳在这个时候,狠狠停了一拍。 “等等!” 在这个时候,门口处缓缓的响起一个声音,很低,也很浅,可是很有力量。 幕城延皱眉看过去,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云昭。 “你怎么出来了?”幕城延不悦皱眉问。 今日外头下雨了,风很大。 云昭身子弱,即便谢景墨给她裹着斗篷,也依旧难抵寒风,她咳了好几声。 然后才抬头,对幕城延说:“我是本朝太后,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用尚方宝剑。” 幕城延眉头皱的很深,手里的剑也没放下。 陈美华一颗心在那把剑,眼泪哗啦啦的落在,“爹,都是女儿的错,都是我的固执害了你,若不是我非要嫁给幕城延,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爹,都是我的错!” 陈广志被幕城延一把抓着,偏头还要安慰陈美华,“闺女,爹不要紧,没事的,你别哭。” 云昭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冷冷对幕城延说:“放人!” 幕城延手里的力道没松,锋利的剑若是此刻落下,陈广志必死无疑。 “云昭,你是太后,可是,陈广志以下犯上,我正在严惩,你若不想见血,还是去外头等的好,等我这里料理了,自然出来找你。” 说完。 幕城延手起刀落。 陈美华猝然睁大了眼睛,她闭眼冲了过去,那把剑眼看着就要落在陈美华的身上。 下一秒。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如约而至。 滴答。 滴答—— 鲜血落下。 顺着陈美华的视线,砸在了陈广志的脸上,最后,滚落在地上。 一滴又一滴。 速度很快的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血水。 谢景墨跟高副将解决了外头的人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谢景墨的呼吸一滞,高副将出手,一剑挑开了幕城延手里的尚方宝剑。 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震醒了所有人。 “云昭!” “太后!” “昭昭!” “……” 周围乱成一团。 幕城延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看云昭,许久没有回神。 谢景墨举剑,剑锋对准了幕城延鼻子,“幕城延,这事我跟你没完!” 云昭被人簇拥着出去包扎,陈美华迅速带着陈广志逃离了这件房间。 幕城延呆呆的站在原地。 看着地上鲜血的红。 那是…… 云昭的血。 他伤了云昭? 他—— 伤了云昭? 幕城延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想过要伤害云昭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 他一直想着的是,带走云昭,带她回里子拐。 然后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 如今怎么—— 幕城延脑子顿时变得很乱,云昭苍白的脸,摇摇欲坠的身子,跟冰冷的视线,这一切的一切,不断在脑子里闪过。 他心思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从没想过要伤害云昭的。 他爱她的呀。 小厮进门,对幕城延低声说:“老大,云昭没什么事情,刚刚我看见太医给她包扎了,流了点血,不是什么大事,您也别自责了,伤人不是您的本意,您给了陈家选择,是他们不识时务,自然是这样的话,你自然没必要心软,错的是他们,不是您。” 幕城延缓缓抬头,看着小厮,“不是……我的错?” “当然,您很快就会是皇上了。不是吗?” “皇上怎么会错?” “皇上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 “只要再等几日,您在上朝的时候,拿出传位诏书,这个天下都是您的,到时候,云昭自然会看清楚您的良苦用心的。” 幕城延表情显得怔怔然,他看了眼地上的血,低声问,“她,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真的会吗?” “当然了,”小厮理所当然的说:“您为了她,里子拐都不回去了,在这勾心斗角的朝中一个人奋战,多么难得?是个女人,就都会感动的啊?” “再者说了,日后您是皇上,把皇后的位置给云昭,她自然欢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天底下的女人,穷极一生,不都是再追求这样的爱情么?” 幕城延闻言,脑子里的混沌一点点的散开。 他点头,说:“是的,只要我登基,做了皇帝。” “什么谢景墨,什么高副将,什么从前过去,统统都不重要。” “到时候,云昭是我唯一的皇后,她会明白我的。” 小厮点点头,问幕城延,“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幕城延眯起眼睛,“小皇帝如今头七还没过,这其中,依旧需要陈家替我拉拢势力,陈广志这枚棋子不能放,陈美华的财产,也必须握在我手里,你去控制住陈家其余的人,拿捏陈广志,等到小皇帝的头七一过,我登基了,再杀了陈广志!处理掉陈美华,彼时我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 小厮闻言,缓缓点头。 幕城延对小厮说:“你去告诉陈广志,若他不配合我,我就告诉全天下,小皇帝,是他杀的!到时候整个陈家都要一起死!” “你再告诉他,若他愿意帮我,事成之后,我会给陈美华和离书的。” 陈广志爱女如命,即便为了这个和离书,他也一定会配合自己。 天色一点点的沉下去。 幕城延在暮气下笑的阴冷冰寒。 第426章 我还以为,你们想让她死的更快一点呢 慈宁宫内。 小六黑着脸在给云昭包扎伤口。 谢景墨几个老老实实的站在一侧。 陈广志跟陈美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种程度的刀伤以后没必要把我叫过来。”小六一张脸难看的不能看。 谢景墨呵呵了一声,“你来,我放心一点。” “是吗?”小六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们想让她死的更快一点呢。” 谢景墨:“……” 高副将:“……” 陈家父女:“……” 云昭坐在位置上,淡淡,“阴阳怪气说话做什么?是我自己要去的,”说完,云昭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你们两起来吧,没什么事,就是流一点血。” “一点血?”小六大怒,“你这是一点血?力道再下去一寸,这手都见骨了,师姐,我说你要是不想活了的话,你直接跟我说啊,我这一遍遍的来,你故意耍我玩是吧?” 小六完全控制不住洪荒之力,在寂静的慈宁宫里破口大骂。 一侧姗姗来迟的太医站在一侧,简直看呆了。 谢景墨赶紧把人带出去,在门口赔罪,小六的声音大的要命。 “她自己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她胡闹,你知道她这个破身体,跟七八十岁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吃了多少补品,脸上才刚刚有一点血色,就给我搞这一出!” “我告诉你谢景墨,你要是照顾不了她,我直接把人带走!” “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如今流出去的这些血,没个六七年,补补回来!” 谢景墨老老实实站着挨训,一脸的虔诚,“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谢景墨自己也很懊恼,进门看见云昭流了那么多血,自己心跳都停了好几拍,路上回来的时候,流了一后背的冷汗。 “你跟我说,要什么补药,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给你拿来!” 小六一点也没客气,拿过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的珍惜药材。 高副将跟福海侧目看了一眼,还是第一次看见谢景墨除了在云昭之外的人面前吃瘪。 云昭看了都不忍心。 低声喊了一句,“小六,行了,差不多了啊。” 小六一脸的菜色,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小六走了,慈宁宫才算恢复安静。 只有陈美华低低的在哭,她对云昭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身子这么弱。” 陈广志也跪在地上,“太后,我们陈家,欠你一条命。” 云昭笑了一下,“说了别跪着了,起来吧,没什么欠不欠的,今天要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行了,我有点累,你们父女说会儿话,我去睡一下。” 谢景墨听见这话,从外头大步进来,直接抱起云昭回了房间。 外头陈广志跟陈美华说了一会儿话,走的时候,陈广志对陈美华说:“如今只有太后能庇佑你,她是个好人,你好好呆在这里,明白吗?” 陈美华含泪点头,“爹,你别去找幕城延了,他就是个不折手段的人,我不和离了,我日后地方出家去!” 陈广志笑了笑,“傻话。” 陈广志走了。 陈美华坐在慈宁宫的凉亭里,安静了许久。 等云昭起来的时候,陈美华跪在门口,“太后,”她深深一拜,“我想做一件事。” 云昭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或许结果不会如你所愿,你要能够承担最后的结果就是。” 陈美华怔怔抬头。 看着云昭,“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你同意?” 云昭点头,“同意啊,所有深思熟虑过的行为,都值得被尊重。” 陈美华觉得对不起云昭,“即便是我说,我要把陈家,还有我手里所有的资产都给幕城延,来了结这件事,你也觉得可以吗?” 云昭点头,“可以。” 陈美华看着云昭脸上,毫无牵强的神色,“可是,你刚刚救了我,我恩将仇报,把资产都给了幕城延,日后,他就有了更多对付你的筹码,这样你也不怪我吗?” 云昭轻轻一笑,“人,先有自己,才有别人,你这么做,我能理解。” 陈美华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云昭说能理解,可陈美华却觉得,如果这件事换做是云昭的话,她不会这么做。 云昭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回头去的时候,让高副将陪你去,无论结果如何,你尽力就好。” 陈美华点头,真心实意的说:“谢谢!” 云昭脸上很难看,整个人站在暮色下,都像是半透明的状态。 就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掉似得。 谢景墨碰着汤药进来,匆匆把人带回去喝药了。 陈美华内心纠结,去找了高副将。 高副将说:“你想去就去呗,她不是说你什么。” 陈美华说:“我心里有点难受。” 高副将看了陈美华一眼,“家人,家族,对每个人而言都很重要,没有人规定你要舍弃,也没人规定你要做英雄。” 陈美华看着高副将。 觉得云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那明天,麻烦你陪我去见一趟幕城延。”、 高副将点头,十分利落,“行。” 当晚。 陈广志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摄政王还真是心急呢,”陈广志不傻,他能做到如今的地位,也是有一个好脑子的,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沾染上幕城延,就别想甩开,只不过没想到,幕城延会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过几天再来呢。” 在自己的家里,周围十几个家丁,陈广志说话有底气许多。 他给自己,给幕城延都倒了一杯茶。 “摄政王来,为的还是陈府的钱,跟我闺女手里的银子吧。” “哦,当然了,还有归拢好的那些大臣。” 陈广志把名单递出去,“人都在里头,你过目。” 幕城延扫了一眼。 陈广志又拿出一个单子,“这是我陈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也都给你。” 幕城延眸色淡淡。 陈广志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名单,“这是我在其他地方的一些私产,很丰厚了。” 幕城延看了一眼。 确实。 怪不得人人都说,陈家家产,抵得过半壁江山。 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第427章 幕城延,做人别太过分! “你什么意思?”幕城延说。 “我闺女手里的东西,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动。”陈广志喝了口茶水,“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她手里的东西,不给你,也不会给太后或者谢景墨。” 幕城延闻言,脸上缓和了一些。 “幕城延,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给我女儿一个和离书,仅此而已。” 搭上陈家日后的所有荣耀。 他别无所求,只要一个和离书。 幕城延伸出手,那过桌面上的东西,冷冷一笑,“陈大人,也算是为了女儿,散尽家财了。” 陈广志面色淡淡,“所以你是答应了?” 幕城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摇摇头。 陈广志见状,大怒,“你到底要做什么?!幕城延,做人别太过分!” “我要什么?”幕城延笑了一下,“自然是要陈大人为我继续联络外头的人,助力我在小皇帝头七之后,顺利坐上皇位。” 陈广志咬着后槽牙,“这件事,我没办法在帮你!” 他跟云昭,谢景墨打交道久了,就知道,他们才是仁善良人,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最近打听到,小皇帝当初死之前见过一次云昭。 联合着要云昭自信的态度,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这个传位诏书,不仅仅只有一份! 云昭这样有谋算的人,一定有后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绝对不能跟幕城延站在一起了,否则日后谢景墨登基,必定日后清算,到时候,他,整个陈家,乃至全族都要完蛋! 所以,他才匆匆回来,把一切都交代出去,只求着跟幕城延划清关系。 “陈大人,”幕城延却讥讽一笑,“你的手早就不干净了,你现在做这些,你觉得来得及吗?” 这一句话,让陈广志如置身冰寒之中,他呆呆的看着幕城延。 幕城延说:‘当初你跟我一起练手,弄死了小皇帝,之后,你我联姻,再有你替我联络朝中大臣,这一切的一切,你觉得,你撇的清关系吗?陈大人,我们早就是一个船上的人了,所以,你必须要帮助我登上皇位!’ “否则——” “日后森冷地狱,我们一起走。” 陈广志浑身打了一个很大的寒战。 他抬起眼看着坐在日光下的幕城延,觉得自己仿若看见了一个恶魔。 他不折手段,生生的拖着他们陈家人,一起走向地狱! 不行! 这绝对不可以! 陈广志紧紧的攥着拳头,“摄政王,得饶人处且饶人。” 幕城延笑着拿起桌面上的清单,递给了身侧的小厮,“陈家给的这些东西,我就先拿走了,日后还需要更多的支持,陈大人,你等着听吩咐。” 幕城延说完,背着手,自信满满的离开了。 那一日。 陈广志在大堂里坐了很久。 最后,他半夜跪到了祖宗祠堂,一直到天蒙蒙亮,他才把桌面上的短匕放进了袖口,进了宫。 陈广志如上一次送陈美华来的时候那样,一直在门口等。 这一次,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在等的时间里坐任何事情。 他就只是等。 福海让他进门,陈广志却说:“太后身子抱恙都是因为救了父女,我很感激,太后还在休息,我就在外头等,等太后用了餐,我再进去。” 福海也没有强求,对陈广志说:“那要我去叫陈小姐么?” 陈广志喜淡淡说:“不用,我今天不是来找我闺女。” 福海于是进门。 云昭身子弱,比上一次睡的时间还久。 醒过来的时候,陈广志已经在外头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云昭简单吃了点东西,让福海把人叫进来了。 陈广志一进门便跪下了,很恳切的跟云昭道谢。 云昭:“昨日已经谢过了,怎么忽然又说这个,是有其他的事情么?” 陈广志点头,“如今外头乱,我想着让美华在您这里在住上一段时间,希望太后允许。” 当初说的是十日,如今十日临近,云昭明白陈广志的不放心,“嗯,可以。”陈美华不是乖张的人,性子可爱,云昭也不觉得她太闹,多一个人,慈宁宫养得起。 陈广志又是深深一拜,“那行,太后,那我先走了,陈家万幸,遇见了您,若有来世,我一定肝脑涂地的报答。” 陈广志说着,要去看看陈美华。 陈美华已经起了,看见陈广志非常高兴。 “爹,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你可别太闹腾,太后喜静,不爱吵闹,懂吗?” 陈美华点头。 陈广志从衣袖里拿出桂花糖,“之前爹爹答应你,给你做的,试试。” 陈美华乐滋滋的把糖果放进嘴里,笑眯眯的说:“甜!”说完,又把装着糖果的油纸包好,笑着说:“回头,我拿一些给云昭吃,她总说喝药嘴里都是苦的。” 陈广志看着陈美华的笑脸,问,“太后……对你好么?” “好啊,”陈美华说:“太后对我可好了,还允许我跟高副将他们一样,喊她名字,她就是身子不好,否则的话,我最爱跟她聊天了,她跟我之前遇见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有大智慧,还豁达,沉静,性子稳的很,我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很喜欢她的。” 陈广志闻言,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既然你这么喜欢云昭,日后,可要听她的话,她遇见的事情多,性子稳,日后她叫你往东,你就要往东,叫你往西,你就得往西,千万别叛逆,懂吗?” 陈美华笑起来,重重点头,“嗯!” 陈广志终于放心,离开慈宁宫时候,陈广志又去见了云昭。 他站在门外,“不进去打扰太后看书了,只是心里无线感激,过来再跟您说一句谢谢,也祝愿太后身体康健,岁岁安康。” 陈广志走的时候,陈美华给云昭送糖果。 云昭对陈美华说:“去,送送你爹。 陈广志摆摆手,笑着说:“不用送,不用送。” 那一日,蝉叫的很大,太阳的光落满了一整个院子,落在了陈广志微微弓起的背上。 陈美华扭头过去看的时候,只看见陈广志微微飘起的衣摆,最后,脚步一拐,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428章 我要现在,立刻,马上! 幕城延没料到,陈广志会约自己。 “去城门?做什么?”幕城延不解。 陈广志说:“府里太憋闷,有些话,想在宽广的一些地方说,城门高,视线好,远眺山河,也是另外一番心境。” 幕城延冷笑一声,“看来你是想开了。” 幕城延跟着陈广志去城门上。上头的视野果然好。 “说吧,你要找我说什么?”幕城延背着手,看着城门下人来人往,表情很淡然。 “我还是想替我闺女,要和离书。” 幕城延闻言,嗤笑一声,“我说过了,事成之后——” “我不要事成之后!”陈广志立即激动起来,“我要现在,立刻,马上!” 幕城延看见了陈广志眼底的偏执,不过他没有惧色,他给了站在不远处小厮一个眼神后,视线重新看向陈广志。 “我说了,不行。” 陈广志紧了紧拳头,衣袖里的短匕不断的粗碰到肌肤。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都很烫! “可我也说了!”陈广志很坚持,“我要这个和离书!” 幕城延笑起来,“我若就是不给,你能奈我何?” 陈广志眉头压低,脸上闪过凶狠,不过只是几秒。 他很快松懈了表情,他看着幕城延,膝盖一点点的软下去。 他跪在地上,“幕城延!我求你了,我就一个闺女,我夫人走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她,我求求你,放过她!” 幕城延原本还存着几分戒备。 如今看陈广志态度软下去,脸上再度出现鄙夷的目光,“我说了,”他的语调很重,“这要看我的心情,你若让我高兴了,我自然会考虑放了你闺女,否则,面谈!” “陈广志,人有的时候,就要信命!明白吗?你闺女,注定是要在我这里蹉跎的!即便她是陈家千金又如何,在我这里,跟我府里的丫鬟,没有什么不同,你应该感激我的,我从始至终没有碰过她,不是不愿意,实在是——” 幕城延冷冷大笑,“看不上!” 陈广志卑微的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在听见幕城延羞辱的话后,深深沉沉的怒起来! 他从衣袖里抽出短匕,狠狠的刺向幕城延。 幕城延压低眉头,身子一闪,短匕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很浅的伤痕。 “陈广志,你找死!”幕城延低吼一声,朝着陈广志,伸出了手。 那一日。 风大。 集市上的人来来往往。 有人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吼一声,“有人从城门上掉下来了!” 陈美华美滋滋的整个慈宁宫里炫耀爹爹一大早给送来的糖。 糖果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还没融化。 高副将就匆匆来接人。 陈美华紧紧的握着陈广志的手,眼泪滂沱的问,“爹爹!谁!是谁干的!要杀了他!” 陈广志嘴角都是血,看着陈美华,微微的笑起来,“闺女,很遗憾,爹爹没有看见你成婚,没有亲手为你穿上嫁衣,不过没事,爹爹知道,太后会照顾你的。” “这一次,是爹爹走错了路,你别去为我报仇,这件事情,会随着爹爹的离开,尘埃落定。” “你记得爹爹交代的话么?” 陈美华立即点头,带着呜咽,“知道,我会听云昭的话的,她叫我往东,我就往东,叫我往西,我就往西!” 陈广志撑在这一刻,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他欣慰的缓缓闭上眼睛。 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刺眼的眼光,他想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若是没有他助纣为虐,让幕城延杀了小皇帝,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 他如今死,是罪有应得。 他到下头,要好好的跟小皇帝赔罪。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陈广志的手缓缓的垂落下去。 围满了人群的城门口,只听见陈美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爹!” 陈广志死的蹊跷,不知道谁在后头使劲,才不过短短两日,就把人送走下葬了。 陈美华失魂落魄,却还记得陈广志走的时候,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说:“去慈宁宫,千万别出来!太后会护着你的!” 陈美华失魂落魄的走到宫内的长廊里。 她的一颗心七零八落,一直等看见云昭,她才崩溃的痛哭出声,“云昭,我跟你一样,没有爹了!” 云昭任由陈美华抱着自己痛哭。 之后,陈美华整整睡了三日。 三日后。 她跪在了云昭的门口。 云昭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陈美华眸色才沉沉的抬起来,“我要杀了幕城延!” 云昭沉默了片刻,“以你如今的能力,恐怕不行。” 幕城延是摄政王,手里有尚方宝剑,免死金牌,如今天下动荡,要动他,确实很难。 陈美华脸上再无从前的笑意,“我有钱,很多钱。” “太后,我可以跟你合作。” “我愿意散尽家财,助谢景墨登上皇位。” 云昭刚要开口。 便听见陈美华说,“您或许可以先看看我的名下的财产有多少,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合作。” 那一日。 流水一般的箱子被抬进了慈宁宫。 高副将,福海,七彩,乃至谢景墨都目瞪口呆。 福海:“我老天爷啊,这里面都是账本?” 高副将指了指另外一边成山的箱子,“白色箱子是账本,一个箱子,一个铺子,灰色箱子是银子,听说里面都是黄金!黑色箱子里头是古董,听说一件就价值万金,绿色箱子是地契,紫色箱子里头是各家掌柜的名单。” 七彩叹为观止,“啥?各家掌柜名单,名单要用这么多箱子装?” 谢景墨眨了眨眼睛,“我刚刚数了一下,光掌柜名单就五十几箱,这得有多少铺子?” 高副将啧啧:“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人家都说,娶了陈美华,就是娶了个半壁江山!怪不得幕城延要拿捏陈家,原来不是要拿捏陈广志,是要拿捏陈美华啊!我的天,陈美华那脑子什么做的,这么能赚钱?” 谢景墨也忍不住叹气,“所以说,得罪谁,都别得罪女人,她们狠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 第429章 我就是要手刃杀父仇人! 云昭倒是不惊奇的。 她是太后,手底下的暗卫也不是干吃饭的。 这些年,财政上面的事情她也从没懈怠过,陈家每年缴纳多少税,她一直很关注。 “太后,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是要手刃杀父仇人!” 周围站了一圈的人。 谢景墨,高副将,七彩他们围在一边,听着陈美华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让我豁出去,我父亲是一个,如果我不能手刃杀父仇人,我便枉费我爹这些年对我的疼爱。” 陈美华还说:“您若是不同意,那我便把这些钱当做是江湖悬赏令,谁能够杀了幕城延,我就把这些钱都给谁!” 高副将他们嘴巴张的大大的,再一次被陈美华的魄力被惊吓到了。 这么多钱呢。 这要是真的拿出去,当做江湖悬赏令,那幕城延还不得被全世界追杀啊? 陈美华跪在地上,后背挺的很直,眼神满是肯定! “所以,在谢景墨登基,跟我发布江湖悬赏令之间,我选择了前者,希望太后成全。” 陈美华说完,侧头看了眼谢景墨。 “我用我的钱,给你铺一条康庄大道,求你日后庇佑我陈家,让我父亲安息,可以吗?” 凉亭里,一阵沉默。 陈美华知道,云昭狠不下心,她知道幕城延跟云昭有过一段。 她以为,云昭还是会偏袒,所以,她站起来,跟谢景墨说:“你看我表现!” 说完,陈美华就回房间了。 一整个凉亭的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他们脑子此刻有些混乱,不知道是应该先震惊陈美华一个大家闺秀,胆子居然这么大,还是应该先震惊,云昭居然没有答应陈美华的请求,是当真心里还有幕城延么? 众人看看云昭,又扭头看看谢景墨。 后者一张冷脸,情绪很低落。 云昭眉头缓缓的皱起来,心里盘算着,还有三天,就过头七了。 只要上了朝,一切事情就都会拨云见雾的。 云昭有些累了,说自己先回房间,谢景墨站在凉亭里,看着云昭瘦弱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副将也很不理解,“你们说,云昭是心里还有幕城延吗?” 福海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应该啊。” 七彩:“那为什么不同意跟陈美华合作?陈美华那么有钱,日后朝廷建设,很需要大把的钱财的,这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么?” 众人再一次随着这句话陷入沉默。 那一整天,慈宁宫都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 云昭确实太累了,起床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随便吃了两口饭菜,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忽然。 眼前落下一道很长的影子。 云昭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谢景墨来了。 她吃着小红枣,头也没抬,“坐啊,今天月亮很亮呢。” 谢景墨没动,就那么站着。 云昭不解的抬眼看他,看见了一脸凶巴巴,即便是在月色下,看起来依旧怒气腾腾的谢景墨。 “怎么了?”云昭吃着小枣,这东西补血又实惠,她没事的时候就吃几个。 谢景墨自己抽了张椅子坐下,盯着云昭看。 云昭轻轻一笑,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破碎,让人都不忍心对她闹腾。 云昭说:“怎么这个脸色,谁有欺负你了么?” 也就云昭会对谢景墨这个口吻。 谢景墨又沉默了一下,在云昭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了的时候,他忽然蹦出一个“你”字。 云昭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后,笑了一下,“我啊?” “我得罪你了?” 谢景墨傲娇的把头撇到一边,哼哼了两声。 不过口吻倒是轻。 云昭笑一下,觉得谢景墨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像小孩儿了。 “我怎么得罪你了?” 云昭没什么要哄的意思,就是看着谢景墨闹腾。 谢景墨以前不喜欢把说别扭话,觉得黏黏糊糊的,嫌丢人。 没男子气概。 如今可不了呢。 什么话那都是直接说,他太珍惜如今跟云昭的相处机会了,再跟之前一样作死的事情,是打死不会干的。 “你为什么没有同意陈美华合作的提议?” 云昭后背靠在摇椅上,慢慢悠悠的晃,“太激进了吧,再说了,我觉得,你若日后登上皇帝的位置,靠的是真心的拥戴,绝不是利益的交换。” 人跟人的那条纽带,看着很坚强,其实也很脆弱。 用利益维系,那更是不堪一击。 “再者,陈美华如今在气头上,决策上还不够理智,对你,或者对她都不是好事。” “再者说了,若她当真雇佣了杀手,去杀幕城延,幕城延会不反击吗?里子拐为什么之前那么久,朝廷都没有拿下来,是因为顾忌幕城延的身份吗?即便有这一层的考虑,也绝对是非常少的,幕城延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就足够说明,他不是吃白饭的, 我在里子拐待过,我知道幕城延在里头,隐藏了多少实力,硬来是可以,可是代价呢?会有多少家庭因为这场战争妻离子散,动荡的年代里,好多身不由己,我只不过希望最大限度的去保全所有人。” 谢景墨看着云昭,“那你没有一点是为幕城延考虑么?你不想陈美华伤害他?” “你没有一点这个意思吗?” 云昭:“没有。” 谢景墨又快乐起来,嘚瑟的很,笑眯眯的看着云昭,“那你都是为我考虑的啊?” “你很希望我做皇帝?” “你觉得我比幕城延更合适是吗?” 谢景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云昭,这话像是再问,“你觉得,我比幕城延更合适你,对吗?” 云昭笑了一下,她没有躲藏自己的心思,说:“对,如果说在皇帝这块的话,我觉得你比幕城延更合适,你之前是太子,你太了解这皇宫里的一切,也了解如何治理天下,你有威望大家都听你的,这些都非常重要,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你有一颗仁心。” 谢景墨经历过战场,所以,他明白一个国家强大富足安定的重要性。 这一点,是谁都比不了的。 第430章 是他,不能没有她! 谢景墨都愣住了,他当真随口一问的,没料到云昭会给出肯定自己的答复。 “你……” 他还以为,云昭即便如今觉得幕城延不合适,可选择自己,也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却没料到,云昭会给自己这样笃定的肯定。 他呆滞了很久,云昭看着他愣愣的样子,笑了一下。 谢景墨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他没料到,自己还能听见云昭这样真心实意的夸赞。 有些话,他知道自己不适合问,可还是忍不住。 之前是确实不敢。 后来是觉得不确定。 说白了,还是怂,不敢说。 没把握。 可是这会儿不同了。 云昭刚刚肯定了自己,她觉得自己比幕城延好。 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最合适做帝王的人。 他高兴的嘴角都收不拢,他觉得现在,或许,他可以壮着胆子,问一个自己心里最介意的问题了。 他觉得,或许这个问题,如今可以得到最完美的解答。 谢景墨兴致勃勃,他咧着嘴,笑起来,抬眸认真看着云昭。 问她,“那如果我真的坐上高位,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如果是从前,谢景墨会觉得,天高海阔,他去哪里,云昭就必须在哪里。 可如今。 他完全明白了云昭。 她跟深闺内宅里的女人不同。 她聪慧,她独立,她拥有浑身的本事。 没有他,她也可以过的很好。 是他,不能没有她! 周围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谢景墨眼底期盼,一点点熄灭,最后,眼底不见一点亮光。 时间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谢景墨来说,都像是凌迟。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云昭缓缓开口,语调很轻,很柔。 她没有正面回答谢景墨的话,可谢景墨却觉得,云昭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定。 云昭回了房间。 那一夜,谢景墨在凉亭里坐了一整个通宵。 次日。 陈美华很早就出去了,云昭问的时候,福海说:“陈姑娘说,铺子里有事,她需要出去走一趟,陈广志刚走,府里的事情也需要操持,宫门下钥之前,她再回来。” 福海很是感慨,“陈姑娘跟我说话的时候,样子沉稳,与之前的千金大小姐的松弛不同了。” 云昭看着窗外的枯枝,心里明白,从前的那个陈家大小姐不会再回来了。 人总是在一瞬间被迫长大的,而陈美华终究无法当一辈子的孩童。 谢景墨晚上是在云昭这里用饭的。 他说:“陈美华给我所控制的军营投了大批的物质,我听手下的人说,她找外头的人买了很多的火药,我估摸算了一下,那火药的量,足够炸死十个摄政王府了。” 谢景墨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云昭好几眼。 高副将在一边看了看谢景墨,又看了看云昭,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忽然就这么别扭了。 他无暇关心陈美华到底买了多少火药,饭后,他一把拉住了谢景墨。 问,“吵架了?” 谢景墨还没说话呢,高副将自己先否认了,“不应该啊,你现在面对云昭根本没脾气啊,她叫你往东,你敢往西?” 谢景墨闷闷不乐的坐在凉亭的长椅上,“是吧,我现在多么听话啊。” 高副将不解,“那你们在冷战啊?” 谢景墨哼哼两声,“人家可没工夫跟我冷战。” 高副将撇了撇嘴,“大男人阴阳怪气什么,赶紧说。” 谢景墨板着脸,“事成之后,她要走。” 高副将瞪大了眼睛,大惊道,“什么?!” 高副将激动的很,“怎么可能呢?” “你最近跟云昭的关系,不是很好么?”在高副将的角度看去,云昭清冷,可是不抗拒谢景墨接近,谢景墨千依百顺,那叫一个听话,“我都觉得,云昭已经放下过去的事情,原谅你,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谢景墨懊恼的很,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才刚跟云昭开口,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那他宁愿什么都不说,拖到最后一刻。 起码这其中,还有转圜的余地。 高副将同情的看了谢景墨一样,“那你没机会了,云昭这个人一向是说到做到的,她要是说了会走,要走,最后就一定走,你留不住。” 谢景墨一张脸立即垮到地上去。 他瞬间没了做皇帝的所有欲望。 可他知道,天下太平,是云昭的夙愿,他不能辜负云昭这段日子的筹谋。 谢景墨愁眉不展。 他没注意到,这个时候,有人站在慈宁宫的门口,目睹了这一切。 次日。 谢景墨顶着个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上。 福海瞪大眼睛看着谢景墨,“谢将军,你昨夜没睡么?这么大个眼袋,怪吓人的。” 陈美华坐在其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云昭。 然后才将视线慢悠悠的放在谢景墨的身上。 前者抬起眼,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后者垂眉耷眼看起来没精神透顶。 陈美华筷子一顿,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她缓缓的勾了一抹笑。 饭后。 陈美华没有跟昨日一般着急走,往凉亭里一坐。 福海还奇怪呢,“陈姑娘今日怎么没出门?” 陈美华笑了笑说,“我钓鱼呢。” 福海更诧异了,他看着坐在凉亭里悠悠哉哉的陈美华,“你鱼竿呢?”两手空空如也,怎么钓? 陈美华好深莫测一笑,“愿者上钩。” 福海觉得陈美华是魔怔了。 片刻后。 陈美华在凉亭里,喊住了路过的谢景墨。 谢景墨一脸菜色,没什么好脾气,走进来,臭着脸,“有事?” 陈美华笑了笑,“怎么?在云昭那里碰壁了?” 谢景墨听见这话,脸更臭了。 陈美华笑着看他,“也是,如果我是你,我也心慌。” “云昭多厉害啊,在这后宫稳坐高位,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个女子有这样的手段。” “她还会医术,听说她没入宫之前,就名声在外了。” “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过的很好,这样的人,会哪里都会特别招人喜欢,即便优秀冷漠如幕城延,都要为她折腰。” “啧啧啧,这要是把人放出去了,还不知道谁那么有夫妻能够被云昭看上眼呢。” “到时候,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陈美华顺利看见谢景墨的脸,已经黑的看不见五官了。 第431章 你若放她走,她不会再回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景墨没那么傻,陈美华把他叫过来,又说了这些话。 肯定有她自己的目的。 “你想留下云昭么?”陈美华问道。 谢景墨幽幽的看着她,“你还能劝得动云昭?” 谢景墨一脸的不信任。 “我不能,”陈美华无比坦诚,“你应该比我清楚,云昭做了决定的事情,不是谁能劝的了的。” 谢景墨沉默片刻,“你什么意思?” “人劝不了,”陈美华说:“事劝得了,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高副将远远的就看见谢景墨跟陈美华在凉亭里。 他环胸问福海,“他们两,什么情况?” 福海摇摇头,“不知道,陈姑娘之前跟我说,她在钓鱼。” “钓鱼?”高副将不理解,“我要不要过去,陈美华之前那么迷恋景墨,这两人单独相处,不会出事吧?” 福海摇摇头,“我觉得不会。”如今的陈美华完全是一副断情绝爱脸。 不像是会再纠缠男人的样子。 高副将也觉得似乎不太会,不过还是象征性的喊了一声谢景墨。 大致意思是提醒谢景墨,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召唤自己。 只不过,谢景墨完全没有要召唤自己的意思,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过来,然后就扭回了视线。 高副将:“……” 凉亭里。 陈美华一脸的自信,“如何?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云昭就算不想留,也会留下。” 谢景墨沉默了。 陈美华看着谢景墨笑了一下,“怎么?舍不得?可是谢将军,你应该明白,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人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最稳妥,再说了,你留下云昭,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不是吗?难道你放心把云昭放在别人的手里?” 谢景墨依旧不说话。 陈美华于是又说:“你们是走过很多岁月的人,我也喜欢云昭,我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她的,父亲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叫我听云昭的话,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之所以选择跟你说这个话,是相信,你一定会对云昭好,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对云昭最好的人。” “所以,谢景墨,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陈美华看着谢景墨,一脸的不解。 她还以为,这次的谈话会很顺利,也以为,只要自己提出建议,谢景墨会立即答应。 她没料到的是,谢景墨居然会犹豫这么久。 “什么意思?”陈美华有点耐不住性子。 她看着谢景墨坚毅的侧脸,“你如今还没坐上皇帝的宝座呢,怎么,就已经朝三暮四,舍不得日后皇宫佳丽三千?在给自己找退路?” 陈美华话是这么说,不过也就仅限于随便说说。 谢景墨对云昭的好,她看得见。 云昭的汤药,三餐,甚至衣着,日常用品,谢景墨都一一过问,从来不假人手。 她就没见过这世间哪个丈夫,有谢景墨这样的细心,何况他们如今,还不是夫妻。 太阳躲进了乌云里。 谢景墨的侧脸因此洒下了一片阴影。 他淡淡沉沉的说:“我不想勉强她。” “如果,我让她上了后位,却是另外一种束缚,我跟幕城延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初,就是因为他自顾自的以为,临城是安顿云昭的最好地方,所以才跟临城城主交换了条件,把云昭换了过去。 后来扯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还伤的云昭那么深。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自以为是,那么云昭是不是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头。 如今,再一次面临这样的境遇。 他怎么可以?又怎么敢? 他不否认,陈美华提议的,让云昭登后位是一个能够留下云昭的好办法,他甚至四下无人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把这个帝位给云昭。 可每一次。 每一次只要看见云昭苍白的小脸,纤细的身子,紧皱的眉头,他就又会把一切的念头都憋回去。 云昭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不应该混迹在泥塘里。 人这一生这样短暂,云昭已经背负了太久的重担,如今,该卸一卸,让她好好的歇一歇了。 陈美华愣住了。 她没料到,谢景墨会考虑的这么深沉,她盯着谢景墨,好像第一次才真正认识,这个自己年少时就喜欢上的男人。 “行,”陈美华忍不住用激将法,“那你想清楚,天高开阔,你若放她走,她不会再回来。” 谢景墨眼神一暗。 陈美华心里爽是怎么回事。 从前都是自己为谢景墨伤神,如今看着谢景墨这样,她快乐的很。 她笑眯眯说:“得了,既然尊重她的决定,那我也尊重你,云昭说过,每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都应该被尊重,她——” 陈美华看了眼云昭的住所方向,声音低下去,“是太累了。” 谢景墨点点头,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陈美华没听清楚, 等抬头的时候,谢景墨已经走出凉亭了。 她看着谢景墨的背影,周遭的杨柳在飞,她却觉得谢景墨的背影很萧条,就好像—— 他单枪匹马的来解救他的爱人,他却把自己,永远的困在了这座围城里。 陈美华从凉亭里出来,直接就出门了。 在刚刚走出城门口,就看见了一辆马车。 这个马车,她认识。 是幕城延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个小厮,走到了陈美华的面前,手一抬,“夫人,主子请您上马车一叙。” 陈美华看着那辆马车,想起刚刚谈过话的谢景墨,只觉得无比的好笑。 她从前怎么会觉得,幕城延跟谢景墨是一样的人呢? 她怎么会觉得,幕城延跟谢景墨一样好呢? 她如今看人的眼神,果然不如小时候了。 陈美华脸上讽刺的笑意太明显,小厮明显楞了一下。 夫人从前看主子的眼神,总是满心爱慕跟期盼,就好像痴心的人在等着晚归的爱人。 如今—— 怎么是一副,清醒旁观阴沟里死老鼠的厌恶表情。 那表情太明显了,看的小厮不断怔愣。 “夫人——主子说……” 陈美华抬起手,“你不用复述,我听见了,你去跟幕城延说,什么事情都光明正大的说,用不着躲在马车里鬼鬼祟祟,我我这人直接,不喜欢做那些蝇营狗苟的破事!” 陈美华环胸,懒散的太高了音量,“他若是要见我,就自己下来,而不是叫小厮来通知我,他要见我!” 第432章 你从来都配不上她! 这话太大胆,小厮不敢回传,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 陈美华本来也不是个为难人的人。 她音量抬高,对着马车的方向,“给你三个数,不下来的话,那什么话都别谈了!” 陈美华直接:“一!” 说完就要走。 小厮瞪大了眼睛,再一次愣住。 三个数不是么? 直接就喊一啊?不想见幕城延的心思,这么明显么? 陈美华抬步就走,这个时候,马车里有了动静,有人掀开了帘子,低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陈美华嗤笑一声,“摆什么谱。” 幕城延自然听见这话了,他明白陈美华是为了陈广志的死在闹脾气。 这几日,陈美华收拢了诸多商业势力,抽调走了之前给他的便利,之前他归拢的人去酒楼喝酒是不用付银子的,之前他归拢的人,去客栈是也是免费的,就连归乡的马车,也都会是提前准备好的。 一切的一切,给了外头人一种错觉。 幕城延已经彻底掌控了京城势力了,所以才有这样多的便利。 殊不知,这里头的功劳是幕家这位刚进门的夫人的。 如今这位夫人不乐意了,收回了所有的便捷,让下人的人各种不满,进而引发了无数猜疑。 幕城延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前确实小看了陈美华。 他走到陈美华的面前,声音依旧高高在上,“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陈美华冷冷的看着幕城延,嗤笑一声,“摄政王,你此刻是在跟我装傻?我爹才刚死,你就忘记了,他是怎么死的了?” 幕城延皱眉,“我之前没解释过,是觉得不过解释,可我不允许你这样误解,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是吗?”陈美华冷笑,“那一日,有人亲眼看见,你跟我爹上了城门,你如今说,跟我爹的死没有关系?你当我是傻子吗?!” 幕城延皱眉,“无论如何,他是我老丈人,我跟谁动手,也不至于对他动手,我是那一日约见了你父亲,可是,等我去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因此把这个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我不怕被误解,但是,这样反而让真凶逍遥法外,你觉得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摄政王在朝中多年。 什么场面没见过。 何况是陈美华这样的小丫头呢? 如何拿捏她,他手拿把掐的事情。 他有这样的自信。 只不过,这自信很快在陈美华的冷笑中烟消云散,因为陈美华说:“那不好意思了,我赶到的时候,我爹还没死,他跟我说了最后几句话,你猜猜看,他有没有告诉我,凶手是谁?” 幕城延当即沉默下去。 站在一侧的小厮都替幕城延感觉到尴尬。 陈美华嗤笑一声,转身要走。 却听见幕城延在身后冷冷的说了一句,“你爹死的时候,一定是希望你这一生平安顺遂的,对吧?” 陈美华脸上的冷意顿时炸裂,她扭过头,眯起眼睛,“怎么?摄政王是在威胁我?如今是维系势力需要银子,想起我来了,对吧?” “幕城延,你现在还不是皇帝。” “我的银子,还稳稳的放在我的兜里,我告诉你,我爹畏惧你,可我不怕!” “陈家银子都是我赚的,我在这个家里,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陈家你使唤不动了!我的银子,你一分都别想要!” 幕城延顿时怒意上头,他冷冷的看着陈美华。 陈美华冷笑,“怎么?摄政王现在是也要当街弄死我吗?” 陈美华的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的人连连侧频。 陈美华站在宫门口,宫门口的侍卫也转头看过来。 陈美华环胸,挑衅的看着幕城延。 小厮立即过去劝,“主子,人多,咱们先走吧。” 幕城延冷脸扭头,陈美华在后头说:“幕城延,你永远也比不上谢景墨,就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只适合孤独终老!” 幕城延蹭的扭头。 陈美华的呵呵笑起来,“怎么?这话戳你心窝子了?幕城延,云昭不会爱你了,永远不会,即便你做了皇帝,她也不会再爱你。=” “你从来都配不上她!” 幕城延大怒! 陈美华笑的癫狂。 最后,幕城延气冲冲的上了马车,小厮追上去之前,对着陈美华叹了口气,“夫人何必如此呢?主子鲜少跟人示好,你这样辜负他,日后是要后悔的。” 小厮说完,拍着腿,匆匆跟上马车。 陈美华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收敛起来。 她眯起眼睛,视线里杀意明显,“谁后悔,如今还说不定呢。” 陈美华说完,扭头走进了繁华的京都街道。 最近,谢景墨的军营士兵吃的好,穿的暖,之前陈广志笼络的人,如今也捏在陈美华的手里。 陈美华还利用外商,把生意做到了边境外。 高副将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妮子,厉害,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夸她,说她做生意的手段,比男子还厉害。” 云昭喝着白粥。 听高副将说:“听说胡人善制香,她直接买了十年的经营权,这手笔,满京城也没几个,如今陈美华成了最大的卖香人,拿捏了爱美姑娘们的心呢,哪家的大人最惧内,她就往哪家成堆成堆的送西域的料子,胡商的香料,各地的美食,听说如今朝堂上,近半数大臣被笼络,有钱真是了不起。” 云昭笑笑,“那也得是人家有魄力。” 高副将点头。 云昭抬起头时,陈美华从外头进来了。 用了云昭制的药,这丫头皮肤白嫩起来,近端日子事多,消瘦许多,倒露出几分骨相来。 不算极致的美貌,但也端庄大方。 云昭看着她进门的样子,轻轻一笑。 陈美华进门就问,“谢景墨呢?我给他找了个好东西。” 云昭指了指厨房后头,“里面呢。” 陈美华就进去了,声音咋咋呼呼的出来,“谢景墨,你可真厉害,你哪里是拿兵器的男人啊,你明明就是厨娘。” 云昭听着传出来的热闹,勾了勾唇。 福海站在一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两手放在身前,朝厨房里头走,被云昭叫住了。 福海低头,说,“太后,我渴了。” 云昭看着他,抬了抬下巴,“桌子上有水。” 第433章 别去扰她清静! 福海只好退回去。 谢景墨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云昭已经回房间了。 谢景墨手里还捧着蝴蝶酥,问高副将,“人呢?” 高副将吃了一口蝴蝶酥,四处看了一眼,七彩轻声说:“太后说有些困了,回去睡了。” 谢景墨点头,拍掉了高副将伸过来的手,“行,那你把这给她留着,我下去有事,要出去一趟。” 七彩刚要说:“好。”伸手过去接蝴蝶酥的盘子,谢景墨自己有说:“算了,我自己拿进去,对了,七彩你跟小六说一声,让他再进宫一趟,云昭身子弱,让他再精细一些。需要什么药材,跟我说,我想办法去弄。” 七彩点头,“嗯。” 谢景墨说这个话的时候,陈美华靠在一边懒懒看着。 谢景墨懒得搭理她,直接轻轻推开了云昭房间的门。 云昭确实已经睡了,之前很戒备的一个人,如今睡的毫无知觉。 好像从上次出宫之后回来,就一直很容易疲倦,小六那一句:“如今这一损耗,需要用十年时间才能补回来,”这话还在不断被验证,谢景墨如今看见云昭脸色苍白的样子,就觉得害怕。 怕她难受。 也怕她若日后一个人走了,要怎么办? 心情复杂的要让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谢景墨坐在云昭的床边,轻轻的叹气,“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谢景墨下午确实有事,可还是一直等到小六来看完诊后,才走。 走的时候,是跟小六一起的。 “怎么样?” 小六优哉游哉,他是个闲人,在这京都城里,如鱼得水的,滋润的很。 他不着急走快路,慢悠悠的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 谢景墨烦躁,“再说一遍。” “而且,不是滋补这么多日了,一点紧张都没有吗?” “你还要什么药,你跟我说,我去给你搞。” “你就想办法,把人给我弄回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就成。” 小六摇摇头,“那我没办法,而且好药也不能天天用,日后真需要了,好药就镇不住了,这用药都是有规矩的。” “我会尽力调理,别的你别管了。” 谢景墨:“……” 小六看了谢景墨一眼,“明日就是开朝的日子,一定会涉及立新帝,谢景墨,你可一定要当上皇帝,若是让幕城延当上皇帝,那我死了。” 如今日子逍遥,他尚且舍不得死。 谢景墨低低“嗯”了一声,“我不为了别人,为了云昭,也会把这个位置坐稳。” 小六听见这话后,侧眼看了谢景墨,笑了一下,“别说的这么好听,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位,别好像你吃亏了一样。” “男人都一样,有了新的就忘记旧的。” “你如今觉得她好,日后有了一堆新人,便不会觉得了。” “师父说的没错,男人便不应该沾染,特别是皇室的男人。” 小六走了,说最近天山雪莲正是开的时候,他去摘一株来给云昭试试。 谢景墨拦着,说:“我叫下头的人去,”小六不在,谢景墨终归是不安心。 小六却说:“我留着也无用,我只跟你说,若这次再不安心静养,损了静脉,神仙难救。” 小六说完,洒脱的摆摆手就走了。 小六走的时候,还是进宫看了一眼云昭。 把这个事情跟云昭说了。 云昭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轻轻勾着笑,“你吓唬他做什么?你原本就烦心。” 小六冷哼一声,“我是吓唬他么?你不怕死,也无惧死,那我只能找个怕的人来守着你。” “你听好了,我就七日,七日我一定把雪莲给你带回来,百年一开的雪莲有奇效,别人去我不放心,我必须亲自去!” 采摘雪莲是有方法的。 若是采摘不当,雪莲当场就会败坏,失了功效,再一次,就是下一个百年。 小六郑重的看着云昭,“你一定等我回来!” 云昭点点头,“悬崖高,你小心一些。” 小六出门的时候,跟幕城延的马车正好擦肩而过。 小厮垂了一下眼睫,对幕城延说:“主子,小六……似乎在张罗去采摘天上雪莲的事,要不要——” 小厮的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 小厮做了个杀掉的手势。 幕城延皱眉。 小厮说:“您如今去慈宁宫,去为了劝说太后,让她明日站你这一边,可是您心里很清楚,即便您再给太后一万次机会,她也不会回头了,您如今去,不过是徒劳。” “既然这个人无法为您所用,您又何必执着呢?” “只要除掉小六,您都无需对太后动手,她自然陨落,后宫必定乱做一团,您拿着传位诏书,才更加稳妥,不是吗?” “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 “你足智多谋,唯有如今眼前这情关,必须塌过去,成王败寇,日后再后悔,可来不及呢!” 幕城延深深皱眉。 他掀起帘子,超后看,只见小六遥遥策马出去的背影焦急。 他正准备放下帘子,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对面的谢景墨。 幕城延敛起眸色里的情绪,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也看着他。 “摄政王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幕城延说:“有些日子不见太后了,此刻去请安。” 谢景墨眸色沉沉,“别去扰她清静!” 幕城延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见我?” 谢景墨视线冰寒,看着幕城延的马车从自己眼前路过,等到车子走远了,谢景墨立即对身侧人说:“找几个得力的人,保护小六!” 幕城延到慈宁宫的时候,谢景墨也跟过来了。 幕城延进门之前,不屑的看了眼谢景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慈宁宫住的不是太后,是谢将军呢。” 谢景墨冷哼一声,“怎么?这里就是我住着的,你有意见?” 幕城延刚要开口。 就听见谢景墨霸道的说了一句,“你有意见也没用,忍着吧你!” 幕城延:“……” 他们两进门的时候,云昭正在凉亭里,福海跪下云昭的面前,眼泪汪汪的。 第434章 你……说什么? 幕城延跟谢景墨都愣住了。 这可是福海。 云昭身边最看重的人。 别说在云昭面前了,就是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从来也是得脸的。 云昭对他,跟对外头的奴才从来都是不同的。 哪家的太监直接喊太后名字的,从古至今也就福海一个了。 如今怎么跪在地上了。 “怎么了,这是?”谢景墨不解的问。 福海见有人来了,匆匆擦拭眼泪,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没事,我去给你们倒茶。” 说完就走了。 谢景墨跟幕城延扭头看着福海的背影,两人都疑惑的皱起眉头。 谢景墨问云昭,“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云昭喝了口茶,因为身子不好,说话显得慢了一拍,“没事。” 云昭说完,抬眼看向谢景墨身侧的幕城延,问,“有事?” 这个反应让幕城延很不舒服。 他们两是一起来的,怎么谢景墨来就像是回家一样,怎么他来,云昭就问他有没有事。 难道没事,他就不能来了? 幕城延很不服气,不过,他记得自己如今来是要做什么,他抿了抿唇,“对,有事。” 云昭看着他。 幕城延扭头看着谢景墨,“我有事跟云昭说,你下去吧。” 谢景墨立即皱眉,“我又不是你府上的奴才,你在这命令谁呢!” 幕城延看向云昭。 谢景墨自信的环胸。 然后就听见云昭说:“你先去厨房做饭,我晚上想吃鲫鱼汤。” 谢景墨:“……” 谢景墨最后,丢给幕城延一个不服气的哼,转头就走了。 幕城延分外得意,他在云昭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缓缓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云昭。 那一日,风微微的凉,吹散了浮躁。 幕城延缓缓开口,“昭昭,我们许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说话了,我记得,很久之前,我们最喜欢在凉亭里对弈,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开心。” 云昭笑了一下,“是么?” 幕城延点头,“你总说我棋艺好,也说在这凉亭里,跟我在一起对弈,是最好的日子。” 云昭轻轻勾笑,“可惜了,我不是个念旧的人,我这个人喜欢朝前看。” 幕城延嘴角刚刚勾起的笑,因为这句话凝滞。 不过很快,他再度笑起来,“没关系,我们会有很多以后,你超前看,是对的。” 幕城延口吻如许多年前般闲适,“昭昭,我之前总说,希望你跟我回里子拐,就是希望我们能跟从前一样,日日相伴,你不知道,我多么怀念之前你在里子拐时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很好。” 云昭看着他。 幕城延说:“而且,我始终相信,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最亲密的人,我们是能够一起携手走到最后的人,从前种种,我不怪你,我希望有些事情,我做的不好,你也别怪我,明日朝堂结束,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你相信我,我会一直护着你。” 幕城延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无比真诚。 云昭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很久后,云昭在微风中,在小厨房方向散过来的饭菜香中,对幕城延说:“你说了这么多,看来是真的很怀念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 幕城延自信点头,“自然。” 幕城延觉得,今日的云昭,没了锐利,很平和,很温柔。 给了他一种,岁月静好,他们又回归从前的感觉。 他笑眯眯的看着云昭,觉得他们似乎真的可以回到从前。 然后,他就听见云昭说:“既然你这么怀念从前,那我们回里子拐吧。” 幕城延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 他表情呆滞,怔怔的看着云昭,迟疑了许久,然后才缓缓的说:“你……说什么?” 云昭表情无比认真,她跟幕城延对视着,“不是你一直说么?怀念从前,那就回去,爹娘故去许久,我也应当回去看看,里子拐很好,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日后就再那里生活也不错。” 幕城延被这番话震撼的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呆住了。 “怎么了?”云昭说:“之前不是你一直说,你留下是为了我么?如今我愿意走了,你在考虑什么?” 云昭吃药,苦的很,七彩放了很多果脯在桌子上。 云昭吃了一颗,嘴里的甜蜜散开,云昭看着幕城延,“怎么不说话?” 平生第一次。 幕城延觉得自己被一个姑娘逼迫到了。 他脑子里思绪很复杂,蔓延出了很多想法。 “走吗?”云昭又放了一粒果脯到嘴里,“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出宫。” 幕城延再一次被云昭的话,震惊到。 “你……认真的?” 还不等云昭说话,幕城延却已经先一步摇头,“不,不可能,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帮谢景墨,所以才借口说要跟我回里子拐?其实,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是吗?” 云昭看着激动起来的幕城延,淡淡说:“不是,我已经说过了,我是认真要跟你回里子拐的,若你愿意,我们立即动身。” 这是幕城延梦寐以求的话。 可当这一刻,云昭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幕城延心里却犹疑许久。 他脑子里最近都被一个想法占据,就差一步,只差一步。 明日开朝,那个愿望,他触手可得。 就一步。 就差一步。 幕城延内心挣扎,表面上却笑起来,“那……那好啊,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回去是最好的,那你……你去收拾东西?” 云昭眼神清明的看着他,表情淡淡,像是已经看透了幕城延。 “我没有东西要收拾,直接走吧。”云昭说。 幕城延再一次顿住。 “你……” “你……” 你了半天,幕城延后面的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云昭淡淡的笑了,就好像,如今的结局,早已经在云昭的意料之内。 幕城延平白生出一丝的羞恼,“你什么意思?!” 云昭叹了口气,“我没有别意思,我不过是希望,日后无论你做什么,理由都是因为,你想,你希望,你觉得,而不是打着我的旗号,去做你的想做的事情。” 云昭盯着幕城延的眼睛,跟他对视,“我觉得,这才是男子应该有的担当。用一个女子当做借口,这事不厚道,对吗?” 云昭的言辞并不犀利,相较于从前,她说话温和许多。 可幕城延这一刻,却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个耳朵,脸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第435章 我有话跟你说。 幕城延想再说一些什么。 可在云昭清明的眼神下,却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 福海挺直着腰背,往前一站,“摄政王,太后累了,若无事的话,奴才送您出去。” 幕城延走了。 跨出慈宁宫门之前,他转头看了一眼云昭的方向。 大风吹的凉亭里的衣摆飞舞,他只能够看见云昭的背影。 而此刻,慈宁宫的小厨房。 某人把菜板切的咣咣作响。 “谢将军,”七彩操碎了心,“你小点力气,别把我这紫檀木的菜板给切碎了。” 谢景墨一张脸臭的不能看。 高副将靠在门口嗑瓜子,笑呵呵的,“这就吃醋了,谢景墨,你至于么?有没有点出息?人家不过就是说几句话,能怎么?” 谢景墨知道不能怎么。 但是就是不喜欢幕城延靠近云昭。 他咔咔下手,把手里的鱼肉剁成了四四方方的一整块。 高副将揶揄的看着谢景墨,说:“你着什么急?明天之后,这个天下都是你的,云昭还能在你手里跑了不成?” 谢景墨心烦的很,懒得跟高副将说,“你不知道。” 高副将看着谢景墨心烦意乱的样子,十分不解,“我能有什么不懂?你不就是怕云昭会走么?” “可是她能去哪里?” “里子拐,她肯定不会去,京都也没有她的家了,你就说,她想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谢景墨听着这话,手里的刀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是啊。 云昭守护了这么多人,可她自己呢? 她如果离开了这皇宫,离开了这身份,她什么都没有。 谢景墨一想到这里,心疼的就不行。 都没办法呼吸了。 高副将问呢他,“哎,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我说错话了?” 七彩也被吓了一跳。 谢景墨把高副将推开,说:“我不能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就欺负她!” 无论他是不是帝王,都要给她最好的! 谢景墨说完就出去了,高副将在后头追,谢景墨又折回来,跟七彩说:“把鱼放进去蒸,我待会儿就回来。” 谢景墨说完大步走了。 云昭坐在凉亭里,看着谢景墨大步匆匆离开了慈宁宫。 福海喊了他一声,谢景墨都没听见。 谢景墨出了一趟宫,办了一件大事,要进宫的时候,遇见了幕城延。 幕城延一脸的复杂。 他视线缓缓低下,看见了谢景墨手里的地契。 幕城延从云昭宫里出来的那些羞恼,在看见谢景墨手里的东西后,忽然就释怀了。 不是谁都看好谢景墨么? 他们不都说,谢景墨才是匹配得上云昭的最好的人么? 如今看来。 谢景墨跟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还不是也依恋权势? 人总是在走了很久之后,便会忘记初心。 他觉得羞愧,幕城延抬头看着谢景墨脸上的表情,急吼吼的,倒是心急的很。 所以,如果他真的负了云昭,那么谢景墨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莫名的优越感让幕城延膨胀。 “谢景墨,看来,你也是小人。” 谢景墨懒得跟着神经病说话,抬步要走,却被幕城延一把抓住。 “消停一点不好么?”幕城延一副自己已经看开的表情,“既然没办法答应云昭的要求,那就别去她面前碍眼,谢景墨,你一直缺少的,就是那点眼力劲。” 谢景墨皱眉,“什么鬼东西?” 幕城延嗤笑一声,“怎么?你还不好意思上了?放心吧,我知道云昭跟你说了什么。” 谢景墨眉头蹙起,“你知道……云昭跟我说了什么?” 幕城延点头,“嗯。” 谢景墨,“她跟我说什么了?” 幕城延冷笑,“还想套我话?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云昭是不是跟你也说了,要跟你回归山林,你不愿意,心里觉得愧疚,所以拿了这些地契给她?” 幕城延一边说,一边思考着,自己也应该拿一些东西给云昭。 不过想想又觉得无所谓,日后他做了皇帝,什么没有?自然会关照云昭的。 谢景墨怀里抱着自己的所有资产,眉头皱的很紧,“你说,云昭也跟我说,要跟我归隐?” 也? 谢景墨看着幕城延:“云昭跟你说,要跟你回里子拐了?” 幕城延点头,“对。” 谢景墨的口吻顿时紧绷,“你拒绝了?” 幕城延眼神闪了一下。 谢景墨呵了一声,“幕城延,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谢景墨说完,抬步怒气冲冲的就走了,幕城延站在原地,觉得谢景墨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他不是也拒绝云昭了么? 他在跟自己嚣张个什么劲? 简直好笑! 云昭正低头准备吃鱼,就看见远处匆匆进来一个人。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那人就冲到自己眼前来了。 她愣了一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气呼呼的样子,像是要杀人。 但是很快这幅表情又缓和下来,变成了极度的委屈。 “怎么了?”云昭再一次问。 谢景墨把东西放桌子上放,硬邦邦的对云昭说:“先吃饭吧。” 云昭就当真低头吃饭了。 谢景墨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被气死。 “我让你留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听话,还去找幕城延跟他说要回里子拐,怎么?我就这么比不上她?” “之前究竟是谁说的?说我才是最好的。” “哦,我是最好的劳碌命,幕城延就能带着你去享福是吧?” “亏我还以为,你那一天是夸我呢,真是白高兴了!” 云昭一边吃着鱼,一边问福海,“他一个人站到外头去,叽叽咕咕的说什么?” 福海摇头。 云昭就问,“你说什么呢?要不要进来说?” “说就说,你以为我不敢吗?白眼狼!我天天伺候你,给你做三餐,现在居然要跟别人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云昭一头雾水,看着背对着自己,看起来情绪还挺激动的谢景墨。 “谢景墨?你要不要进来?”云昭问。 谢景墨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你吃吧,吃完了,我有话跟你说。” 云昭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了。 谢景墨站在门口,转过头去,继续骂骂咧咧。 第436章 你要走啊? 云昭说吃,就当真认真吃饭。 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谢景墨也不催,等在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 两人这个相处模式,但是形成了一股莫名的诡异。 云昭吃饭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说: “我吃完了。” 谢景墨扭头之前都想好了,这姑娘太叛逆了,非要吊起来打一顿才行。 可一扭头,就看见云昭乖巧的坐着,一张瓷白的小脸嫩生生的。 因为生病,脸上带着一丝病态感,跟极致明艳的五官搭配着,显出一股子勾人的清丽来。 “你……” 谢景墨长了长嘴。 云昭微微歪了歪头,“嗯?” 谢景墨:“……” “你……” 云昭眼睛很大,直接看人的时候,眼底清澈。 微风飘过,带动耳边的碎发。 谢景墨浮躁而暴怒的心一下子就平和下来,他发现自己愣了好久。 回神之后,对上福海揶揄的眼神,他又叹了一口气、 无奈给自己拉了长椅子,“问你个事情。”语调尽量让自己硬邦邦的,不过,声音已经压的很低了。 “你是不是跟幕城延说,要跟他回里子拐?” 云昭眨了眨眼睛,“对啊。” 谢景墨:“……”刚刚掉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拒绝你了?!” 云昭点头,“对啊。” 谢景墨一下子就怒了,“这个死东西!我还以为他糊弄我的!没想到是真的!”即便之前以为幕城延是糊弄他,谢景墨已然很生气,如今被证实!他怎么忍! “我要弄死他!”谢景墨暴怒,云昭给了高副将一个眼神,高副将把谢景墨拦住了。 于是,谢景墨就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好久。 等骂够了,又折回来,板着脸问云昭,“你是想回里子拐,还是想跟幕城延回里子拐?” 谢景墨眼睁睁的看着云昭。 云昭淡淡说:“想跟幕城延回里子拐。” 或许,问这句话之前,谢景墨没料到云昭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谢景墨愣住了。 “你……” 谢景墨肉眼可见的生气。 云昭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来,凸显出骇人的形状。 片刻后,谢景墨扭头出去! 当天,有传闻,谢景墨把幕城延给打了,没手下留情,一张好好的俊脸,被打成了猪头。 也是那一天,是谢景墨这么久以来,晚上第一次没有回慈宁宫。 福海站在门口,对高副将说:“这宫门都下钥了,谢将军真的不回来了?” 高副将摇摇头,“应该是不回来了,昨天气狠了。” 福海叹气。 高副将不解,“可是我不懂,为什么啊?云昭不是跟幕城延翻脸了么?为什么又要跟他回里子拐?为什么?为什么啊?!” 高副将扭头看向福海,“你知道原因吗?” 高副将眼神一闪,“我不知道。” 高副将继续叹气,“想来你也是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空气安静了片刻。 福海说:“要不要叫人,去找一找谢将军?” 高副将点点头,刚要说“嗯”却见七彩从里头出来,“太后说,把门关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高副将傻眼,“那不去找景墨了?” 七彩说:“太后说,各人有各处,都别操心了,回去休息吧。” 七彩关上了宫门,富豪跟高副将扭头,直到那一扇厚重的门关上,他们也没有看见谢景墨回来的身影。 高副将就去了云昭那里。 “景墨没回来,你不着急啊?” 云昭坐在院子里,吹风。 “这里原本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这里是慈宁宫,你忘记了?” 高副将一顿,“话是没错……可是……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么?” 云昭在凉风里笑了笑,“没有人会永远一直好,人跟人之间都是有缘分的,缘分尽了,就到头了。” 云昭说着,偏头看着高副将,“跟你们有一段缘分,我很高兴。” 高副将一脸的惊惧,“云昭,你……什么意思啊?” 云昭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这不是就聊天么?” 高副将有点反应过来,“你……是不打算在宫里留么?你要走啊?” 云昭没回答这个话题,只说:“天色暗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昭说完,在摇椅上缓缓躺下。 高副将站了一会儿,只好离开。 等走出去好远,便看见福海站到了云昭的身边,两人一躺一站,在寂寥的夜色中,显得静谧又萧条。 那一晚,谢景墨都没有回来。 次日 早朝。 堂下也没有看见谢景墨的身影。 云昭坐在高位,听见下头有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人选,还请太后早日定夺。 “臣附议,新帝需要早日定夺,让天下百姓安心。” “臣附议!臣认为,新帝需在今日选出。” “臣附议!” “……” 云昭望下去,底下的人跪了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一在观望,而另外三分之一,在等人。 云昭淡淡的问,“那么诸位觉得,谁可以胜任新帝的位置?” 云昭的视线扫过去,幕城延没跪,从头到尾也没说话,他只站在一侧。 安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可云昭知道,他此刻不过是在蛰伏,有些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别人提出来,说出来,然后自己才推诿几句,最后盛情难却的坐上高位,才显得自己谦卑。 幕城延不急。 云昭也不急。 倒是地下的高副将着急的很,抹着一头冷汗,一个劲的给云昭使眼色。 大致意思是:怎么办?景墨怎么忽然没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不要我出去找他? 云昭移开了视线,当做没看见。 底下大臣因为云昭刚刚的话,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过云昭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幕城延之所以这么淡定,恐怕是把手里之前小皇帝给的传位诏书,给不少人看过了。 云昭眸色淡淡,视线看向幕城延的时候。 后者面色带了些羞愧,跟她对视的时候,还挺有懊悔情绪的。 第437章 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人。 云昭没有情绪的再一次移开了视线。 底下讨论的热火朝天,云昭气定神闲的在上头喝茶。 等下头的人都即将要撕破脸了,云昭见有人站出来,说了一句,“臣觉得,新帝需有大才,有品德,有胸襟,各方面能力一定要是上品,先帝没有留下子嗣,那么就应该在能者中,选出一人为新帝,方是对百姓最好的交代。” 听见这句话,云昭就知道,来了。 云昭看着那人,问,“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心里这位,有大才,有品德,有胸襟,又不会辜负百姓的人,到底是谁?” 幕城延站在一侧安静的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云昭这话里,带着极其强烈的讽刺。 他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堪? 幕城延情绪不佳。 云昭听见有人在这个时候,带着笑的说:“臣觉得,摄政王就很适合当这个新帝,他之前辅佐过两任皇帝,在德行,才情,能力上,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这话一出。 那三分之一观望的。 另外三分之一拥护谢景墨的,都愣住了。 他们之前从来不知道,幕城延还打着新帝的心思。 众人愣住许久,唯有云昭,清醒的坐在高位上。 下头因为这句话,一片混乱。 云昭就坐在上头听。 谢景墨这一方的说:“你们要脸吗?这是谢家的天下!凭什么改姓幕!” 幕城延这一方说:“谁不要脸?我们没否认这是谢家的天下,但是幕城延作为先帝恩师,继承大统有什么不行?” 谢景墨这边的说:“继承大统,那不就是改姓么?” 幕城延这边得到幕城延的示意,又说:“幕城延是先帝恩师,改姓谢,也无妨。这样就还是谢家天下!” 幕城延是不在意这些的。 不过挂个民号,这天下实际上握在谁的手里,才是真东西! 幕城延理智的很。 谢景墨这边大怒,“这是连脸都不要了,改姓?我们这里有原原本本就姓谢的人,用不着你们!” 幕城延这边的人也怒,“是吗?那你们原原本本姓谢的人,现在在哪里呢?今天是开朝第一天,他怎么不在?他这分明是不在意,不看重,不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将天下委托给他?!” 谢景墨这边的人立即吃瘪,“你……!” 幕城延这边的立即乘胜追击,“如果谢将军真的把自己当做谢家人,那今日这么重要的时间节点,为何不来?他分明就是不把朝廷大事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怎么做新帝。” 幕城延这边的人十分嚣张。 他们心里都清楚,幕城延这边有传位诏书,幕城延就是日后新帝。 谁在这个时候为幕城延出力多,谁就是日后功臣。 而谢景墨这边的人心里愤慨,可谢景墨确实没出现,他们心里没底,不敢太过霸道。 因为谢景墨这边的人退让,导致幕城延这边的人更嚣张了。 以至于,朝堂下居然出现了一边倒的架势。 幕城延略显得意。 不过这股子得意的劲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嘴角微微勾着笑,一副—— 我原本也不想,奈何大家盛情难却的样子。 高副将急的频频抹汗,眼看着场面要失控,他缓缓退下,就要撤出去。 却听见有人忽然喊了一声,“高副将,这是要去哪里啊?” 高副将人都已经退到门口,就差一步就要走出去了。 被这么一声被制止了,他抿唇重新走回位置上。 幕城延扯笑,“高副将,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看局势变化,不好么?” 幕城延一脸的得意的笑意。 云昭坐在高位上,眸色冷冷。 “是哀家让谢将军去替哀家办一件事,故而来迟。”云昭淡淡开口。 下头争论不休的人因为云昭的这句话,骤然安静。 “太后……臣想问,您是派谢将军去做什么事?” 云昭眸色冷淡,很短促的笑了一声,“怎么?如今哀家交代事情,要跟户部侍郎报备了不成?” 户部侍郎立即跪下,“臣不敢。” 云昭没让他起身,幕城延于是问,“谢将军既然是去替太后办事,那么今天可回来?还是就不回来了?” 云昭:“今日朝堂事情要紧,他自然会回,不过不是你们说的么?新帝事宜事关重要,你们先讨论着吧。” 幕城延闻言,眉头缓缓的皱起来。 站在他一边的人也都看向幕城延。 眼底是同样的疑惑—— 到底什么时候把传位诏书拿出来? 幕城延沉默了许久。 他是故意不拿出来的。 一是这段时间谢景墨一直在笼络下头的人,跟他争夺新帝位置的意味很明显了。 二是他有传位诏书,这天下必定是他的,他就是想当着谢景墨的面把这个传位诏书摔到谢景墨的脸上,看着他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这样才算报了这么多年的仇! 如果谢景墨没在,感觉这传位诏书拿出来的爽感,都没了一大半。 既然云昭说,谢景墨是替她去办事,后面会回来,幕城延就想着再等一等。 于是,幕城延给了底下人一个眼神。 底下人立即秒懂,对云昭恭了恭身子,“太后,今日之事,事关重要,臣觉得,新帝是谁的讨论,还是等谢将军回来,一起讨论为好。” 一屋子的人都听出来这意思了。 这是要等谢景墨回来,当着面的踩? 谢景墨这边的人都纂紧了拳头! 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云昭淡淡坐在朝堂上,没什么表情。 幕城延有些不解,按理说,云昭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她不是一直希望谢景墨坐上帝位吗? 幕城延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觉得有点不安心。 他倒是想问问云昭到底什么意思,可是此刻的场合确实不合适。 他只好耐心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 福海默默的走到云昭的身侧,“太后,要不,奴才去找一找谢将军?”这满朝文武都在等,场面实在太渗人。 别人不知道。 可是福海还能不清楚么? 云昭压根就没见到谢景墨,也没让谢景墨去做任何事情。 于是。 一屋子的人,就这么站着默默的等。 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人。 第438章 太后只说,等着 高副将掀起眼皮看云昭。 云昭淡定的坐着。 高副将只好退到一边,悄摸摸的摆摆手,让福海下来。 福海下来了,走到高副将的身边。 高副将抓紧时间低声问,“什么意思啊?景墨什么时候回来?” 福海哭丧着个脸,“不知道啊。” 高副将震惊,指着满堂的文武,“啊?!那,那就让这么等着啊?” 福海看了眼幕城延,“幕城延这是觉得自己稳坐皇位了,以为太后是维护谢将军,非要逼着谢将军来,打他的脸呢。” 高副将咬着后槽牙,“现在怎么办?云昭说了么?” 福海说:“太后只说,等着。” 高副将急的拍大腿,声音有点大,幕城延看过来了,不过,看着高副将着急的样子,他高兴乐意的很,也没阻拦。 高副将烦躁的冷哼着,“那要是景墨一直不来,可怎么办?” 福海摇头,“不知道,不过太后既然说了,就是心里一定会有成算,等着就是。” 福海说完,就回去云昭身边了。 还顺带传达了刚刚跟高副将的对话,云昭笑了一下,“我没成算啊。” 福海愣住,“那谢将军要是真的不来,怎么办?” 云昭眸色在那一瞬间透出坚定,“那就一直等。” 幕城延一直看着云昭,在听见云昭高位上淡淡的说的这几个字后,他忽然心口沉沉的坠了一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云昭还要这么固执的等谢景墨。 她是—— 有什么后手吗? 幕城延一想到这里,心里狠狠的咯噔了一声。 可是,也仅此而已。 他猜不透云昭到底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可在面对云昭的时候,他又莫名的有些忐忑。 身后的大人看着幕城延的不淡定,低声说:“摄政王别着急,这不过是太后在拖延,太后当初跟谢景墨是一起从边塞回来的,自然对谢景墨对了几分偏爱,没关系的,让他们等,传位诏书在你的手里,这个皇位,就谁也抢不走。” 幕城延听见这话,心里安定了不少。 是的。 他手里有传位诏书,谁也抢不走属于他的位置。 云昭是筹谋深算,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也有筹谋的本事。 幕城延想到这里,气定神闲起来。 大殿从一开始的嘈杂,到最后的窃窃私语,再到最后的安静无声。 云昭依旧坐在高位上,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 而此刻的宫门外。 陈美华环胸,看着谢景墨,“这已经开朝很久了,还不进去吗?” “这可是帝位,多少人梦寐以求,你果真舍得?” 谢景墨眸色冷淡,靠在门口,周围围拢着一群陈美华的人,否则他早走了。 “行,就算你舍得,”陈美华都服了谢景墨了,不是说男人多寡情,把事业看的比女人重么?怎么在谢景墨这里,却偏偏把云昭看的比帝位重?她无奈的很, 可不得不继续劝说。 毕竟,幕城延要是上位了,他们都得死。 “那你舍得云昭对你对你这一番筹谋吗?她呕心沥血,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天下太平吗?你舍得,也忍心,让她所有的筹划都落空?” 谢景墨始终沉默。 陈美华皱眉,“你还真是固执,你想想,要是让幕城延坐上了皇帝,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再者说了,你别管别的,你先当上这个皇帝,等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跟云昭堵着一口气,不成么?” “非要在这节骨眼上你们两闹?” “你们两闹就闹了,把边上的人着急死了,你说,你们厚道吗?” 陈美华一边说话,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 是真的着急。 谢景墨若是坐上了皇帝,陈家所有人都躲过一劫,日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好日子。 若谢景墨不是这皇帝,那陈家上下,也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陈美华自然着急。 她继续劝,口水都说干了,谢景墨就是不吭声。 陈美华差点要给谢景墨跪下。 这个时候,一个雄壮的身影从宫里远远冲出来。 陈美华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高副将!我天,你怎么才来啊!你赶紧的,来劝劝谢景墨这只倔牛!我嘴巴都说干了我。” 高副将两眼一抹黑,叉腰,喘气。 对着谢景墨,“我说兄弟,你怎么回事啊?火烧眉毛救等你了,你在门口做什么呢?你知不知道里头都闹翻天了。” 谢景墨神色淡淡,一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高副将:“你到底说句话啊!怎么?你不想做这个皇帝啊?!” 高副将发誓,他就是随口一说。 谁会不想做九五之尊啊。 结果。 “对啊,”谢景墨:“我不想。” “这个皇帝谁爱做谁做,我不做。”他原本也不愿意做这个什么狗屁皇帝,云昭不是想要回里子拐么? 他不做这个皇帝。 幕城延不陪着去,他陪啊。 日后两人在里子拐,要不知道多逍遥。 高副将两眼一抹黑,“我去!”看着谢景墨脸上淡淡的表情,高副将都崩溃了,“你可真是我祖宗!” 谢景墨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没什么情绪的靠在门边。 陈美华已经无力吐槽了,对高副将说:“要不,直接把人抬进去吧?这说话费劲的很,我都说没力气了。” 高副将蹙眉,看了眼谢景墨,而后对陈美华无奈说:“拿不动他啊。” 陈美华又崩溃了,“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看着幕城延做皇帝?” 陈美华郁闷,“早知道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早早的找了杀手,直接把幕城延杀了,免了今日麻烦。” 高副将连连叹气。 无奈只能先哄,“景墨,你先进去,这个皇帝做不做的,咱先进去看看,行不?” 谢景墨不说话。 高副将:“你看,这开朝第一天,你再不想进去,也进去意思意思,对不?” 谢景墨依旧不说话。 高副将看看谢景墨那张臭脸,拍了拍大腿,指着谢景墨,“行,你倔,你给我等着,我去找能收拾你的人来。” 第439章 为什么不进来? 谢景墨低声咕哝,“行,你去找,你最好真的能把人给我叫来。” 高副将扭头瞪了谢景墨一眼。 谢景墨后背靠回墙上,表情懒散,“我等着她来。” 高副将手刀冲回去。 抵达大殿的时候,里头两个立场的人在互相对骂。 高副将被吓了一跳,平日里这些文官看着斯斯文文的,这种时候,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什么恶毒骂什么。 高副将避开他们,瞧瞧的走到云昭的身侧,转达了谢景墨的话。 “陈美华在外头劝了好久,没有一点用,要不——” 高副将看着云昭说:“你找个借口,出去一趟?我看着谢景墨那死样子,就是等着你出去呢。” 云昭慢条斯理的坐着,“我不去。他要是愿意在外头呆着,随他。” 高副将无语了。 这两人现在是在比谁沉得住气吗? 现在是比这个的时候吗? 高副将崩溃的抹了一把头发,底下的大臣们跃跃欲试,看着像是要上手了。 “这要是打起来,闹出去,不成笑话了?”高副将说:“谢景墨这边的都是武将,真动手,这些文官可吃不消,真闹出什么,可就是大事了。” 高副将忧心的很,完全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状态。 云昭淡淡的从福海的手里接过一杯茶,慢悠悠的喝。 喝完后,还跟福海交代,“这里事情久,你跟七彩说,回头把午膳送这里来,我中午想要吃莲藕炖排骨,清蒸鲤鱼,小羊排,还有凉拌鸡丝。” 福海点头,“那我先回慈宁宫去熬药。” 云昭点头,福海就去了。 高副将直接呆住了,“怎么?你还打算让这场争论延续到午后啊?” 云昭偏头看了眼高副将,“你急什么?做皇帝的又不是你,”云昭说着,理了理衣摆,“你看,我就不着急。” 高副将:“……”一个个的,真的都是活祖宗! 高副将直接走了,怕陈美华撑不住,让谢景墨跑了。 幕城延站在堂下,不解的看着云昭,不明白云昭这打着什么算盘。 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幕城延心里疑窦丛生,脸上的表情越发戒备。 他手里是有传位诏书,可小皇帝死的太慢。 等等! 幕城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当时小皇帝死之前,去见过一个人。 幕城延手心汗都出来了! 他立即转头,随手抓了个人,表情冷厉,狠声说:“你叫人去查一下宫中记录,小皇帝死之前,去见了谁?!” 那人呆滞。 完全不理解的反问,“这个时候?现在吗?摄政王现在可是关键时候,你去查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做什么呢?”小皇帝死之前去见了谁我,这重要吗? 如今最重要的,是在情绪,气势上压到对面的武将吧。 “叫你去,你就去!”幕城延大怒,“废话什么?!” 音量很高,让对面的武将们都楞了一下。 那人只好匆匆退下。 幕城延再抬头的时候,看着云昭淡定的侧脸,他心中有一抹很不好的预感。 当初,小皇帝死之前,是不是给云昭留了什么别的东西? 否则的话,按照云昭的脾气,她不会这么淡定的! 如果云昭真的留了后手,那他的传位诏书就如同一张废纸了! 幕城延心头大惊。 可此时此刻,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这个怀疑,太迟了! 云昭看见幕城延脸上的山崩地裂了,她依旧没什么情绪。 甚至中间还叫福海给自己添了茶。 高副将匆匆出门,抵达宫门口的时候,陈美华偏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高副将无语的说:“别看了,没来,” 谢景墨一脸的失落。 高副将没辙了,盯着谢景墨,让他只能站在门口。 陈美华也无语了,“谢景墨,我要跟你说多少遍?这个皇帝,你先坐上去再说,你们两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合适吗?” “我也真是不理解了。” “都说男人爱权势地位,怎么放你这里就不管用了?” “还说女人爱可靠稳固的男人,怎么放云昭身上也不管用了?” “你们两这么闹,是要整死我,对不对?” 高副将也不没好气的看了眼谢景墨。 谢景墨表情淡淡,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户部侍郎匆匆从谢景墨的眼前走过。 半个时辰后,户部侍郎从外头回来,正要手刀跑过去的时候,忽然诧异的停住了步子。 “谢将军?”户部侍郎大为震惊,“你在这里做什么?” 里头都闹翻天了。 正主在门口嗮太阳? 来搞笑的? 谢景墨没兴趣搭理,也懒得回答。 户部侍郎十分不可思议,饶是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合适问,可还是忍不住,“谢将军,你知道里头发生什么了吗?” 高副将烦躁的很,“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滚!” 户部侍郎滚了。 进入金銮殿的时候,他还特意扭头往外看了一眼,高副将跟陈美华已经无奈的往地上坐了。 他兴高采烈的跟幕城延汇报这个消息。 不过很奇怪的是,幕城延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只是一个劲的问,“查到了吗?小皇帝死的那一日,到底去见了谁?” 户部侍郎说:“打听到了,宫里有记录,皇上死前的最后一日,去见的是太后。” 幕城延心里咯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的说:“确定,查清楚了?去见的最后一个人,果真是太后?” 户部侍郎不理解幕城延的疑虑点,他点点头,“当然,我反复看了好几遍,记录的宫人说当时他在外头,还听见小皇上哭了呢,一定不会记错的。” 幕城延闻言,脸色立即沉下去。 他缓缓扭头,视线里没有一丝之前的自信情绪。 他跟云昭对视着,在云昭的眼里看见了淡定的运筹帷幄。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 云昭的性子稳,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提前铺垫好一切。 她早就计划好了,让谢景墨来做这个皇帝,就一定能让谢景墨达成心愿。 所以现在云昭一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在考虑什么? 在等什么? 户部侍郎在一侧嘀嘀咕咕,“谢将军为什么不进来啊?他为什么在外面?” 第440章 这两人在这里打架? 幕城延这才沉沉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户部侍郎。 “你刚刚……说什么?” 户部侍郎被幕城延的眼神吓了一跳,立即回答说:‘谢景墨啊。’ “他就在宫门口,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瞧见他了。” “他看着好像不像是要进来。” “高副将跟陈美华拦着他,好像是怕他走了。” “真的好生奇怪,谢景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立即进来,稳住大局么?怎么呆在门口呢。” “对了,摄政王,你刚刚为什么问小皇帝在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谁?这重要——” 后面的吗字还没说完,幕城延已经抬步直接往外走了。 宫门口,幕城延果真见到了谢景墨。 他皱着眉头,站在远处看了许久。 谢景墨站着,高副将跟陈美华蹲着,蹲着的两人一脸绝望。 谢景墨倒是淡定,脸上没什么情绪,低头在看手指甲。 幕城延:“……” 幕城延走过去,环胸,冷冷的看着谢景墨,“你在做什么?” 谢景墨没兴趣跟任何人说话,他连头都没抬,“我还以为,摄政王这会儿很忙呢,怎么有空出来看我?” 幕城延开门见山,“云昭属意让你做皇帝,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景墨嗤笑一声,“你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话?”谢景墨扭头,表情极其厌恶,“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留下是为了云昭么?云昭说要跟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她?” 幕城延脸色不虞。 谢景墨嗤笑一声,“所以是嘴上说的好听,利用别人的名头,来给自己行便宜之事,幕城延,你好本事啊。” 幕城延板着一张脸,“我出来不是为了跟你讨论这个的。” 谢景墨却一秒都不想忍了。 直接挥拳砸过去,“人渣!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不配让云昭在意你!” 幕城延没有防备,挨了一圈,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挥拳回去。 高副将跟陈美华都惊呆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两人在这里打架? 陈美华看着跟谢景墨扭打在一起的幕城延,眼里闪过浓稠的杀意。 她的手,缓缓的伸向袖口,刀锋的利刃冰凉,陈美华握住了刀柄,直直的走过去。 在眸色沉沉的垂下,袖口的力道积蓄时。 “陈姑娘,”忽然,福海出现了,他笑着走到陈美华的面前,摁住了陈美华的手,“稍安勿躁啊。” 幕城延什么时候死都可以。 但是不可以是跟谢景墨扭打的时候死。 谢景墨日后是要做皇帝的,沾染上这污名,对谢景墨可不好。 高副将扭头,看见了陈美华袖口里闪过的一抹冷光。 他立即上前,把那把冷刀拿走了,低头对陈美华说:“日后有的是机会,着什么急?” 陈美华眼底猩红,满是杀意的看着幕城延。 她一定要亲手杀了幕城延! 幕城延被高副将直接拉走了,走的时候,幕城延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谢景墨一眼。 福海让人把陈美华带走了。 剩下高副将盯着谢景墨。 金銮殿内。 大臣们依旧争论不休,云昭自己在上头吃了午膳,然后又打了个盹。 下头的大臣们气力衰弱,不似早上言之凿凿了。 云昭问,“之前的讨论,可有结果了?” 众人再度讨论起来。 依旧气势汹汹,寸土不让。 云昭就坐在上头吃蜜饯,无聊的翻翻书。 幕城延站在下头,问云昭,“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云昭好笑道,“我一个即将失势的太后,能做什么?摄政王怎么这样心急?是着急坐上这高位么?” 云昭说:“别心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无用。” 幕城延看着云昭,觉得这人陌生的厉害。 云昭无视他的目光,低头翻医书。 日头一点点的沉下去。 云昭吃过了晚膳,下头的大臣们,终于无力,只不过,还是用不甘愿的眼神看着对方。 云昭抬眼,看了看外头高悬的明月。 一天这么快就又过去了。 云昭偏头问福海,“谢景墨还在宫门口么?” 福海点头。 “他就是不进来。” “高副将嘴巴都说干了,他好赖话不听,拿他实在没办法。” 云昭点点头。 知道谢景墨这是还跟自己闹别扭。 她于是低声对福海说:“你去跟谢景墨说,就说,我午饭,晚饭都没吃,如今已经摇摇欲坠了。” 福海朝云昭竖起大拇指,“这样,谢将军必定会进来的!” 果不其然。 福海出去没一会儿,金銮殿的大门有人匆匆进来。 在看见云昭坐在堂上后,叹了口气,遥遥跟云昭对视,“你就非要这么逼我。” 云昭轻轻一笑,“我很抱歉。” 可是这个皇帝,只有你来做。 谢景墨有千万的脾气,可在这一句“我很抱歉”之下,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问福海,“药都喝了么?” 福海点头,“都喝了,今日饭菜也吃的多,摄政王不用担心。” 谢景墨这才松了口气。 而一直站在谢景墨这边的在看见谢景墨后,也松了一口气,他们走到谢景墨的身边,问,“你去哪里了?我们都等着你呢,怎么个说法啊?幕城延这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想当皇帝,我们拥护你,这些文臣,弄死一个算一个!” 战场里出来的,就没有孬种。 热血的很。 谢景墨一出现,他们的眼里都有了光,像是有了领导者。 谢景墨眸色淡淡,直接的看着幕城延,“听说,你想做皇帝?” 幕城延知道谢景墨会来的,却是没料到,不过云昭的三言两语,他就进来的。 他甚至都觉得,谢景墨其实知道云昭是吓唬他。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进来了。 幕城延觉得这种人,蠢笨的很,因为别人的设计而自动落入陷阱。 幕城延也看着谢景墨,说:“不是我想做皇帝,是有人拥护我做皇帝,我本身是没有这些意愿的,毕竟在我心里,只要天下太平,这个皇帝谁做都不一样。” “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压根没有必要。” 高副将听见这话,狠狠的呸了一声,“说的什么恶心话呢!你自己听听!恶心不恶心!” 第441章 这一个个兵撸子 幕城延嗤笑一声。 如今谢景墨已经进来了,不管云昭是不是有后手,如今都是彼此见真章的时候。 有什么本事,都这个时候拿出来看看吧! 周围的所有人在这个时候,也骤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口,他们都明白,决一胜负的时候到了。 谁要是赢了,那么就是日后王者,就是这个天下的王。 谁要是输了,谁就是过街老鼠,日后生死都说不准了。 众人如今站在谁的身后,那就默认了是谁的党羽,自己认定的这一方若输了,日后自己性命也不保。 故而,众人都紧张的纂紧了拳头,呼吸几乎停滞,都等着看这一场争夺战,到底谁才是胜利的那一方。 不过对比谢景墨这边,幕城延这边的人多了几分自信跟傲气。 他们都知道,幕城延手里有传位诏书,只要这个诏书拿出来,辨明了是真的传位诏书,不论是云昭是太后,还是谢景墨的拥护者,都不得不认。 故而,他们自信的很,就等着看刚刚跟他们对骂的那些粗鄙武将待会儿怎么被打脸! 这些人环着胸,鼻孔朝天,冷哼着傲慢无礼的很。 幕城延勾着嘴角冷冷的笑,他直直的看着谢景墨,如同看着手下败将。 “谢景墨,没说我不给你机会,”幕城延如今心里还是很痛快的,“你要是现在对我俯首称臣,那我便饶你不死,留你一条狗命。如何?” 谢景墨撇了撇嘴,懒得理会幕城延。 幕城延却以为谢景墨无奈的表情是因为自己,他越发得意,“当然了,若你足够听话,足够谦卑,我也可以把西北的荒地给你,让你去哪里做个属地王,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恩典了。” 这话一出。 幕城延身后的人都哈哈大笑。 这笑声嚣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幕城延已经是皇帝了。 他们笑着说:“谢将军,事已至此,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一定会识时务,及时退出,也免得日后你日后那张俊脸被摁在地上摩擦!” “哈哈哈!谁说不是啊,谢将军,带兵打战你在行,也朝堂争夺你不行。” “就是啊,谢将军,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你身后拥护你的人,他们家里也有老少,也有幼小,你若败了,他们恐怕是要赔上性命的。” 幕城延环胸,看着谢景墨,声音冷冷低低,“你不考虑他们,也应该考虑考虑云昭,她身子弱,日后你若败了,她离开皇宫,没了皇宫里成堆成堆的滋补品养着,就她那身子,恐怕都过不了明日。” “谢景墨,你如今认输,不为你自己,就当为云昭。” 前面的话,谢景墨还没什么情绪波动,后面幕城延的这些话,让谢景墨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幕城延,你还真是一贯的无耻。” “你这个人从来想要什么,都要拿别人做借口,你就不能坦坦荡荡一次么?你到底要云昭为为你背锅多少次?” 谢景墨拍了拍自己的脸,“幕城延,你脸呢?不要了?” 幕城延的眸色沉沉暗下去。 谢景墨冷哼着,“幕城延,你这个人最喜欢拿捏人的软肋,可你也应该明白一句话,云昭可以是我的软肋,也会是我的铠甲!” 话落。 谢景墨眼里的戾气腾起,他手一抬,外头的人顷刻间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幕城延的脸色立即沉下去,他也抬起手。 可任由他怎么挥手,外头他的人,却没有一个进来的。 幕城延脸上的表情顿时冷凝。 他猛的转头,看向外头,之间原本属于他阵营的人,此刻全都站到了谢景墨的身后。 幕城延沉沉的压低眉头,“你们背叛我?!” 谢景墨冷笑,“哎,摄政王说什么背叛那么难听?他们本来就是我的人。” 幕城延闻言,脸上划过质疑,“不可能,这些人我调查过的,他们没当过兵,怎么可能是你的人?!” 而且,在此之前,他对这件事再三确认过。 “对,他们没当过兵,可是你听说过一句话么?”谢景墨淡淡说:“在这京都城里,只要认识了三个人,就认识了整个京都,我军营里头的核心人物,家中关系千丝万缕,谁跟谁认识,谁是谁的亲戚,谁又拿捏着谁家的关系,”谢景墨点了点太阳穴,“都在我这里放着呢。” 高副将呵呵笑起来,“摄政王没当过兵,不知道也不奇怪,每一个去前线打战的,家里八辈祖宗的关系在入营之前都会被调查了底掉。” 为什么? 那还用说。 去前线那是开玩笑的么? 若其中出了奸细谁负责? 自然每一个都是要调查的清清楚楚的,而这一份名单,既然被将军熟记。 自古以来,边塞将军回京后,都会杯酒释兵权,为啥? 怕的就是这个。 谢景墨过目不忘,那份名单就是他拿捏一整个天下的利刃。 这一点是任十个幕城延来,都无用的。 幕城延闻言,狠狠失神。 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 他还以为,如今无战事,谢景墨长久的腻在后宫中,那些军中情谊早就散干净了。 高副将嗤笑一声,看向看透了幕城延的所有想法,“你想多了,我们这些人是过命的交情,可不是你酒桌上喝出来的关系,即便过了多少年,都是能为对方豁出去命的存在。” “不过也是,你这种自私自利,心里永远自己利益的人,又怎么会明白?” 这话落下。 幕城延脸色微微一怔。 而他身后刚刚还嚣张的要命的那些狗腿子门,顿时有些慌神。 这么多人。 真要是什么都不顾的冲进来,一手杀一个,他们都不被杀干净了么? “谢将军!”这个时候,户部侍郎颤抖着声音站出来,“这皇位,也不是谁得人心,谁那边的人多就听谁的!” 高副将嗤笑,“户部侍郎,那你倒是说说,这天下,还能是不得人心的得的?” 户部侍郎立即扭头,看向幕城延,低声说:“摄政王,都这个时候了,该把传位诏书拿出来了。” 一旁大腿颤抖的文臣也说:“是啊,这一个个兵撸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都是战场上滚过一遍的,能活着回来,能是善类?真拿出刀来,我们都不够他们杀的。” 第442章 认先帝为义父?! 他们说这个话的时候,已经后悔了。 刚刚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没有得罪谢景墨吧? 早知道谢景墨笼络了这么多人,他们就不站队了。 现在好了,被人给围住了。 现在只能期盼着,幕城延把传位诏书拿出来,太后能够为幕城延做主,把这个帝位给幕城延。 否则的话,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了! 一想到这里,这些个大人的腿瑟瑟发抖。 一边抬起头,对着谢景墨他们这一边的人低低讪讪的笑。 赶紧示好。 若回头当真被拿捏,或许因为这个笑,对面还能给活命的机会。 可惜,他们笑的谄媚又恶心,对面的人都懒得看。 幕城延眯起眼睛,他看着谢景墨,“你如今这个意思,是要跟争皇位了?” 谢景墨表情懒散,“跟你争?” “你看看你自己这个德行,你配跟我争吗?” “再说了,这个是谢家的天下,跟你有关系吗?” “哦,你让小皇帝给你写了传位诏书,还让小皇帝认了你这个义子。” “幕城延你害不害臊,你一般年纪了,小皇帝还不到十岁,你认他做义父,你要不要脸?” “幕城延,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为了权势,连脸都不要的孬种?!” 幕城延闻言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高副将立即怼回去,“怎么?你那传位诏书里,没写认小皇帝为义父?你敢拿出来大家看看吗?!” 这话一出。 谢景墨身后的人跟炸了锅一般。 全都捧着肚子大笑。 “什么?!认先帝为义父?!” “先帝还不到十岁!” “幕城延,”有人把脸蛋拍的啪啪作响,“我就想请问你,你几岁?!你怎么好意思的?” “我的天,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瞧见。” “一个快三十的人认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做义父?” “哈哈哈!摄政王,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那当初小皇帝死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哭着喊着叫义父啊?” “哎,你懂什么?人家不要义父,要的是这皇位!” “哎呦呦,是么?平日里装的要多清高,有多清高,原来是这种货色啊?!要我说啊,什么廉洁高雅,还不上我们这个兵鲁子来的纯粹!” “……” 众人的嗤笑声,不绝于耳。 幕城延纂紧了拳头,不敢抬头去看高位处落下来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人都在今日丢尽了。 谢景墨环胸看过去,眼神戏谑,满是看不起。 这眼神落在幕城延的身上,他只觉得那是千万只刀尖,狠狠的戳在了自己的身上! “大人,沉住心思,”户部侍郎低声说:“什么义父,义子的,那不过是个名头,左右实际到手的东西,才是真,再说了小皇帝如今都死了,你就做实了这义子的名头,又如何?能做先帝的义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这些人如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你。” 幕城延闻言,微微偏头,“当真?” “自然,”户部侍郎立即点头,“那可是先帝!多少人低头朝拜的存在,再说了,这义子身份不过是您今日跳板罢了,您何必在意别人目光。” 即便是在意又如何,如今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上! 当然这话,户部侍郎没有说出口。 他期待的看着幕城延,说:“等您坐上了皇帝位置,把这些笑话您的人,统统杀掉!岂不是痛快!” 幕城延闻言,眸色里情绪回转。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谢景墨,差点就中了谢景墨的奸计了。 他冷冷的看过去,跟谢景墨的视线对上。 “成王败寇,我不想跟你扯这些,”幕城延说:“谢景墨,你也猜到了,我确实有先帝的传位诏书,诏书中明确说了,说我做义子,那么我就是谢家人,诏书中还说,把如今的帝位给我,所以我就是这天下的君王!” 幕城延口吻磅礴起来,他身后的人见势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岁——” 话还没说完。 只听见一声冷淡的,“你们是当哀家死了么?” 这话一出,接下去的话,下头的那些文臣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们齐齐扭头看向坐在高位的云昭,一脸的诧异不解。 这传位诏书都拿出来了,太后难道还不愿意承认幕城延的身份么? 云昭抬了抬手,福海下去,把幕城延手里的诏书拿了过去。 户部侍郎立即紧张起身,要阻拦。 “摄政王,这诏书可不能随意给人。如今太后立场明显是站在谢景墨那里,您若是给了这诏书,谁知道太后会不会直接将这个诏书销毁!” 幕城延看了眼云昭,低低的说:“她不是这种人。” “是吗?”户部侍郎立即道,“您要赌吗?” 幕城延递出去的手,迟疑了片刻。 他站在堂下,遥遥跟云昭对视,他低声问,“我能相信你吗?” 云昭笑了。 笑意很轻。 带了点惋惜跟遗憾。 幕城延心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一紧,他刚要把诏书递出去,就听见云昭说:“罢了。” “既然摄政王如此严谨,福海,你回来吧。” 福海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幕城延立即说:“云昭,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嘴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你如今什么意思,我确实是摸不透了,不过既然摄政王有这一层顾虑,那这个诏书,你就自己留着吧。” 幕城延怔怔看着云昭。 云昭浅浅的笑,“不过,哀家这里,也有一份诏书,只是不知道,哀家这份诏书,跟摄政王手里这一份,哪一份才是真的。” 幕城延闻言,眼神一震。 他就知道,云昭有后手。 云昭的话声音不大,只不过一出,让幕城延身后的人都慌了神。 “什么?还有一份诏书?” “不是说,只有一份吗?” “不是说,这帝位给幕城延么?怎么会还有一份诏书?” “那是以哪一份诏书为准?还是其中,哪一份诏书是真的?” 幕城延一张脸紧紧的绷着。 而云昭坐在高位上,始终风淡云轻。 第443章 诏书是真的 谢景墨这边的人十分自信。 倒不是他们觉得先帝有多信任谢景墨。 他们单纯是相信云昭。 在他们心里,云昭不是别人。 是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许多年,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将后背交给彼此的人。 他们相信云昭,也明白云昭。 云昭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 他们甚至相信,刚刚幕城延即便是把手里的诏书给了云昭,云昭也不会对那诏书做什么。 云昭,有云昭的底线。 所以,在对峙那些文官的时候,他们颇有底气。 “自然是太后手里的诏书是真的。” “那可是太后!先帝是太后一手养大的,这种事情上,先帝自然是托付给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就是,要我看,幕城延手里的那份诏书,才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呢!” 云昭坐在高位,表情淡淡,她显得大方从容。 她把手里的诏书交给福海。 福海摊开诏书,大声的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深知时日无多,国不可一日无君,谢景墨知识渊博,胸襟宽广,伐边塞敌军劳苦功高,朕深深觉得,这才是最佳君王之选,如今特立谢景墨为先帝,望各位臣子真心以辅佐,钦此!” 福海的声音极大。 每一个咬字都十分清晰。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诏书里的内容。 这话一出,幕城延的人要上前。 就听见云昭淡淡说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这才是你们的新君,还不立即拜见。” 随着一声激昂的:“皇上万岁万万岁。”周遭跪了一大片的人。 幕城延站在原地,明白自己已然失了先机。 他仰头看着坐在高位上的云昭,张嘴,浅浅的说:“所以,你在我跟谢景墨之间,选择了他,云昭,”幕城延眼神一狠,“云昭,你别后悔。” 云昭淡淡的勾着一抹笑,她也回了一个字,“来。” 周围的一切陷入焦灼。 幕城延站出来,拿出自己手里的诏书,“我这一份才是真的,谢景墨那一份是假的。” 高副将冷笑一声,“你如何证明?!” 幕城延反问,“那你又如何证明,你们那一份就一定是真的?” 高副将:‘……’ 这话谁也回答不出来。 小皇帝已经死了,谁来为这两份诏书做证明? 谁证明得了? 两份诏书在桌面上摊开,上面的笔迹,一笔一划都被周围的人认真研究。 幕城延蹙眉,问户部侍郎,“那一份上的字,是小皇帝么?” 户部侍郎眯起眼睛看了很久,“看着……有点像。” 幕城延眉头蹙起,他把户部侍郎拉到一扯,低声交代了几句。 户部侍郎眼神颤抖。 这跟之前不用,之前他不知道谢景墨也有传位诏书,而且,但凡有点眼力劲的,就都能看的出来,这两份诏书,字迹上几乎没有区别。 按照如今拥护程度上来看,幕城延已经输了。 他要是继续站队幕城延,那不是把自己,跟家人置于危险境地? “摄政王……真的要这么做?” 幕城延狠狠的瞪着户部侍郎,“赶紧去!别忘记了,你的闺女在我的手里!” 户部侍郎连连点头,“去,我现在立即就去!” 看着户部侍郎匆匆出去的身影,幕城延走回那两个诏书的面前,沉默了很久后,知道户部侍郎进门,对他远远的点了点头,幕城延才勾起阴冷一笑。 云昭坐在位置上,自然看见了幕城延这个动作跟神态。 她缓缓的眯起眼睛,刚要叫福海去差一下户部侍郎刚刚去做了什么。 就听见幕城延说:“这笔迹太相似,实在难分,不如轻国子监李大人来做判断。” 这话一出,殿内安静了一下。 国子监李大人,德高望重,经历五代皇帝的五朝元老。 饶是先帝,看见李大人,也得尊称一声太傅。 这地位,如今这世道,可没人胜得过。 幕城延手靠在背后,一副从容淡定的闲适,“怎么?你们不会连李大人都信不过吧?” 这话谁都不敢接。 云昭太熟悉幕城延此刻的表情了。她蹙起眉头,淡声质问,“李大人如今已经年过八旬,只不过在朝中挂个名头养老,你怎么敢因为这点事,叫他来?” 这皇帝的位置,小皇帝是要传给谁,她跟幕城延心里都有个谱、 她最烦的就是幕城延拿捏人的那一套,李大人年纪大了,拿人家一家子老小去威胁,于心何忍? 云昭不忍心。 可有忍心的人。 幕城延眸色淡淡,冠冕堂皇,“不过是来认一认这笔迹,再者说了,朝廷大事,怎么能是小事?如今这事,事关日后君王,是顶顶大事!” 这话一出。 幕城延身后的人连连附和。 他们看着幕城延自信的样子,还以为幕城延胜券在握,以为云昭这是因为自己手里的诏书是假的,所以慌张了。 他们重新得意起来。 谢景墨蹙眉,高副将低头问谢景墨,“将军,我去接应李大人的家人!” 谢景墨摇头,“此刻去,已经来不及了。” 幕城延听见这话,勾唇冷笑,“是啊,这会儿在做打算,什么都来不及了。你们不如直接认输,也好过再劳动李大人。” 幕城延狂妄的笑起来、 两边的人再度进入新一轮的争斗。 还是云昭叫了人进来送饭,这些饿了一天的人才算安静下来、 云昭已经吃过了,吃了撑着头,谢景墨忧心的看上去,问,“撑得住么?” 云昭点点头,“无事。” 今天这事,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 等过了今日—— 云昭的目光落向殿外。 殿外的石阶路上洒落一片银白,显出了一片安静跟谐和。 八旬老人坐着马车疾驰而来。 下马车的时候,腿软的站不住脚。 谢景墨匆匆去扶,李大人一双浑浊的眼,眼底满是眼泪。 谢景墨低声说:“李大人,无事,他们让你说什么,你便说什么,我能处理。” 老人家眼泪滚滚落下,脚都迈不上去,“谢将军,老朽对不住你啊!” 谢景墨恭恭敬敬把人扶着,“李大人为了朝廷呕心沥血,这话严重了,您的难处,我懂。” 第444章 不屑,也不耻。 李大人低着头,看着手底下的两人圣旨。 幕城延这边的人得意洋洋,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而谢景墨这边的人忧心忡忡,直直的看着李大人。 李大人站在这两份诏书前,枯老的手落在桌子上,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字来。 户部侍郎笑呵呵的说:“李大人,你看这两人诏书,哪一份才是真的?” “按照您的眼力劲,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对吧?” “只不过,碍于谢将军谢家人身份,不愿意当场挑破。” “没关系的,这些我们都懂,你也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你只要按照你心里想的说出来,您便功德圆满,可以退下了。” 李大人缓缓转头,眼神锐利的看向户部侍郎,苍老的手在桌面上纂成了拳头。 幕城延把户部侍郎拉下去。 这样的老臣,通常都品行高洁,怎么会跟这样的小人为伍。 不屑,也不耻。 如今不过是因家人被拿捏,无奈而已。 云昭坐在高座,声音淡淡的说:“李大人,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考虑诸多。” 李大人缓缓地抬眼,声音颤抖,“老臣……”他的声音隐忍,悲戚,“愧对太后信任。” 云昭却是微微一笑,“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都是有家的人,心里有了软肋罢了,您的处境我明白,您放心,我能处理。” 李大人闻言,怔怔抬头。 他看着高位上年轻的女子。 曾经,他对这个女子颇有微词,也曾在殿外跟许多人表达过不满。 一个女子,何以坐高堂。 可如今。面对这样的险境,她依旧不动如山,显出不俗的帝王风范。 “老臣,惭愧啊!” 李大人跪在地上,沉沉的说:“这两份诏书,都是先帝笔迹!这一点,没有疑问。” 这话一出。 户部侍郎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他要冲动上前去。 老东西,这么不听话! 却被幕城延抬手拦了一下,因为谢景墨已经俯身,扶起李大人,命人将李大人送了回去。 期间,谢景墨给了高副将一个眼神。 眼神立即叫人陪同李大人一起回去,解救家属。 李大人对谢景墨连连道谢。 幕城延不看这些,他声音很大,言之凿凿,“我这一份诏书,是先帝死前最后一刻写的,所以应当以我这一份为准。” 谢景墨这边的人立即皱眉。 户部侍郎立即说:“怎么?或许你们这一份也是真的,可是,先帝必然是觉得,摄政王更合适当这个皇帝,所以才在临死前,又写了一份诏书,在先帝的心里,摄政王才是新帝的不二人选。” 文臣能说。 武臣能打,可能打的本事,在这个时候,便没了用处。 文臣压过去,武臣一张脸涨的通红,纂着拳头,眼看着就要动粗。 “谁先谁后,这不好说吧?”云昭再一次淡淡说。 她有些累了,也已经厌倦了这场闹剧。 她抬了抬手,“先帝这些年,体弱,身边一直照顾的是云若姑姑,这是他最体贴的人,哪份诏书是先,哪份诏书是后,我想,云若姑姑自有说明。” 这话一出。 整个大殿内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如云昭说的,先帝体弱,一直都是云若姑姑照顾着的,在外人看来,云若是一个奶妈,是一个姑姑,可在先帝这里,对云若姑姑是十分依赖的。 户部侍郎立即扭头看向幕城延。 幕城延蹙眉。 先帝死后,他就一直想要除掉这个云若姑姑,可一直找不到踪迹。 原来,是被云昭给藏匿起来了。 幕城延脸色沉下去。 这个时候,大殿上走上来一个女子,进殿后,跪在地上,深深一拜。 “拜见太后。” 云昭:“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大家吧,” 云若跪的笔直,“我当初被人绑架,以威胁先帝自刎,并且写下一份传位诏书,如今,先帝已去,我苟且在世,就是为了今日,当众揭发恶人德行!” 云若说完,仇恨的目光抬头,狠狠的落在了幕城延的身上。 一时之间,大殿像是油锅,顿时就炸了。 “什么?!” “先帝不是病故,是被人威胁,所以自刎?!” “到底是谁,心思这样歹毒!” “那不过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这样的人,应该拉出去,立即处死!” “对!立即处死!” “……” 众人狠狠的看向幕城延,而幕城延身后刚刚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大人们,此刻都懵逼了。 这…… 是什么情况? 弑君?!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原本站在幕城延身后的人,连连后退,眼神都是惊恐又惊悚。 幕城延是疯子吗?! 云昭坐在台上,淡淡又问,“云若,那先帝属意的新帝人选,是谁?” 云若说:“先帝死前,曾经亲口跟我说,要立谢景墨为帝,”云若指着桌面上的一份诏书,“这份诏书,就是我亲手给太后的,先帝告诉我,一定要把这个诏书给太后,顺利让谢景墨登上帝位。” “你胡说!”户部侍郎被幕城延推出去,他后退两步,又不得不前进两步,“云若,你是不是因为喜欢谢景墨,所以才设计了这个谎言,你要知道,如今说的可是继位大事,怎么容得下你一个女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女子如何?”云昭冷冷的问,“哀家也是女子,户部侍郎看来你对女子,颇有偏见。” 户部侍郎大惊,立即跪下,“太后,臣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目光懒散略过,可是却颇具威严。 “太后,各位大人,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我不曾受任何人威胁,也不曾爱慕任何人,更不曾跟任何人做任何交易,把诏书交给太后,让谢将军继位,这是先皇的最后一个心愿,如今,这个心愿已然完成,我的使命也结束了。” 云若惨淡一笑。 她朝云昭深深一拜,而后,狠狠往金銮殿上的柱子一撞。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碰的一声。 云若死了。 撞死在了金銮殿上,她以死明志,其中日月可昭。 第445章 输了 现场又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对于这场争夺心里都有了结论。 幕城延却不死心,他下了这么久的一盘棋,怎么可以轻易认输。 他看着谢景墨,“妄图用一个宫女的命,就登上皇位,这会不会太容易了点?” “若是现在,我也出去随便找一个人,也说先帝传位的人是我,怎么,这帝位就又变成我的了?这不免太牵强了吧!” 谢景墨眸色沉沉,“幕城延,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幕城延冷冷一哼,“我不过实话实说,帝位就是我的,当然了,若你胡搅蛮缠,非要从我手里拿走,你不怕被天下人置喙,那我随你。” 幕城延冷笑一声,他明白,他这些话丢出去,如果谢景墨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 即便如今这帝位让谢景墨坐了,那他也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就像是一把刀,永远悬在了头顶。 这皇位,谢景墨坐不安稳。 高副将闻言,立即就要冲过去,弄死幕城延这个恶心人的东西! 却听见云昭忽然缓缓开了口。 “摄政王确实想的周到。” 高副将呆滞的看向云昭。 云昭缓缓起身,从高位上走下来,途径高副将跟谢景墨身边的时候,她低而浅的说了一句,“既然是我招来的人,那便由我来结束吧。” 说完,云昭站到了那两份诏书的面前。 “这两份诏书,确实都是先帝的笔迹,这一点,刚刚云若姑姑已经证实了。” “但是有一点,谁都不知道。” “先帝死之前,来见过哀家一面。” “那孩子,告诉了哀家一些事情。”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这一次,包括幕城延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幕城延说。 云昭淡淡道,“皇帝死前那一夜,他来见我,他跪在的脚下,声声喊我母亲,他告诉我,我给摄政王写了一份诏书,只不过那诏书,他做了点手脚,日后,新帝继位,若那人找出做了手脚的诏书,让我务必揭发。” 这话一出,幕城延险些站不住。 “你……说什么?!”幕城延想过,小皇帝会给云昭留下一些什么,却是没料到,小皇帝会在给自己的诏书里,做了手脚? 幕城延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那一份诏书。 他仓促的神情,跟谢景墨的淡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谁真谁假,此刻一目了然。 云昭却好似没看见,只是继续说:“皇上说,这天底下太多汲汲营营之人,他这一生都处于病痛中,如今或许要走,便希望,他的子民们能够安康泰然,他拼死也要留下明君,这是他唯一心愿。” “如今,一切都到了时机处,那我便在这大庭广众,文武百官面前,让大家都看看,先帝虽为十岁孩童,可他依旧用了他最后一分力气,来维护谢氏江山,维护他的子民日后安稳!他不愧是这谢氏天下的明君!” “他对得起那一声声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昭这一番话,铿锵有力。 所有人都看着她。 所有人也都明白,云昭这是为先帝,为那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为那个叫了她许多年太后的稚子发声。 先帝不愧为皇帝,云昭也不愧那孩子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后。 他们两人,同样令人钦佩! 在所有人敬佩的眼神中,云昭看向幕城延的那一张传位诏书,只见她的手轻轻一抬,传位于—— 幕城延。 这三个字,便烟消云散,再不见一丝踪迹。 幕城延惊呆了。 同样惊呆的,还有幕城延身后的那些文臣。 他们怔怔的看着那一张缺了名字的诏书,不可思议的脑子地震。 “这……” “这……这是,妖术?!”户部侍郎震惊失控大喊。 福海上前一步,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户部侍郎,看来你是当官当到头了,站在你眼前的是太后!你竟敢说她用的是妖术!你是不是活腻了!” 户部侍郎闻言,立即回神,浑身颤抖着跪下。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没有看户部侍郎这个小丑一眼,也没有看幕城延。 她淡淡的陈述道,“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用了明矾,时间到了自然就自己挥发了,当初先帝急迫救人,故而无奈出此下策,却不料,有些人当真拿着这孩童游戏,觉得自己是做皇帝的料了。” “行了。” “这游戏到此为止。” 云昭扭头,对谢景墨说:“收拾收拾,明日正式登基吧。” 幕城延站在大殿内,他身后是一群一脸灰败的文臣,一个个心里惊惧的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幕城延一直就这么站着。 等到谢景墨他们都走了,他还站在原地。 身后的文臣们全都瘫软到地上,这一场闹剧以狂傲登场,以响亮的耳光落幕。 “我说,你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别拉我们做替死鬼行吗?” “就是啊,”地上的文官们之前有多亲厚幕城延,如何就有多厌恶他,他们盯着幕城延的后背,愤怒道,“那做了把戏的诏书,你居然没看出来?还真的以为,拿着那种东西,可以戏弄大家?可笑!亏你还是摄政王,还是先帝的老!” “你自己要死,那你就去死啊!我们可不想死!” “别说这些了,你们说,现在要怎么办?明日新帝就要登基,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今晚我们去那些将军府上求饶,明日他们会替我们说好话么?” “会不会的,也得先去赔罪啊,否则,当真等着明日,被满门抄斩啊!” “要死,也要幕城延先死!” “走了,跟这种人说话,我都嫌弃晦气!” “……” 众人顷刻间散去。 幕城延一个人站在宽阔而安静的金銮殿上。 他不明白。 他已经胜券在握了,最后,为什么满盘皆输。 他也不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最后能够跟云昭在一起。 他为什么要帮谢景墨。 他们也曾很要好过,不是吗? 他不懂。 幕城延握着拳头,在黑夜中快步走向慈宁宫。 他要问一问云昭,为何这样偏心,为何她的一颗心,偏向了谢景墨。 为什么! 第446章 做皇帝,还不高兴啊? 慈宁宫里头欢声笑语。 “云昭!”高副将给表演了个五体投地,“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你那一层层的进攻,让幕城延毫无反手之力,你手里握着这么大的筹码,还能够看着他们跟小丑一样蹦跶,牛!太牛了!” 云昭淡淡的笑着,吃着七彩从小厨房里给做的饭菜。 高副将絮絮叨叨了许久,忽然,他扭头看向谢景墨,“哎,你明天就是皇帝了,你怎么不说话?” “怎么了?” “做皇帝,还不高兴啊?” 谢景墨抬起眼,看了眼云昭。 屋内的烛火很亮,照着云昭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明亮的血色。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 高副将夸张的抱头,“我的老天爷,你做皇帝了,你还不高兴,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高兴啊,我要是能做皇帝,我肯定高兴的要疯过去!” 七彩笑着看高副将,“你如今,已经很高兴了。” 高副将自然的点头,“那当然,我兄弟做皇帝了,我自然高兴。” 云昭嘴角挂着笑,外头有人进来禀告说:“太后,摄政王求见。” 云昭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但是其余的人笑不出来了。 “你们吃,我出去一趟。” 云昭放下筷子就出去了,福海要跟,云昭摆了摆手,“你坐着吃,别操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云昭说完,就出去了。 室内的人原本想重新热络,可谢景墨顶着一张大臭脸,让一桌子的高兴都淡了下去。 高副将仰头喝了口酒,他想,他应该是明白谢景墨得因为点什么才会高兴了。 七彩站在一边,低声跟福海说:“谢将军平日挺乐呵的一个人,如今怎么阴沉沉的,心情不好啊?” 福海没说话,只是说:“日后新帝饮食,你一定要好好照顾。” 七彩不理解这什么意思。 刚要问,福海却已经出去了。 云昭走到门口,门外站着幕城延,依旧是从前风光霁月的模样,只不过脸上狰狞让这幅好面容变了形。 “为什么?”幕城延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云昭有点累,今天闹了一整天了,这会儿是真的没力气。 她随意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整理好衣袖,才淡淡的问,“什么为什么?” 幕城延盯着云昭略显苍白的脸,“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云昭看着对面的大树,又凉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什么要告诉所有人你的诏书有问题,我想这个问题,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云昭的口吻很淡,没什么起伏。 就像是平日里跟不熟的人说话,带着几分淡然跟疏离。 “我不明白!”幕城延一脸的偏执,他恶狠狠的盯着云昭,语气加重,“我不明白,云昭!” 云昭口吻依旧平淡,“因为我是云昭,”她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她看着幕城延,说:“因为我是边塞见过战争残酷的云昭,因为我知道,一个明智的帝王对一个国家有多重要。” “因为我是高副将的朋友,我明白当初他妻子失踪时,他有多心焦。” “因为我是林副将的妹子,我知道他如今的孩子孤苦无依,日后没有爹娘的辛苦。” “也因为我是那十岁孩童叫了许多年的母后。” “幕城延,我不是你一个人的云昭。” “我是这个天下的太后,你的云昭,在你一次次的威胁跟拿捏中,早就死了。” “幕城延,我很遗憾,走到如今的地步,可我想说的是,就到这里吧,再多的为什么,其实都是徒劳。” 云昭的眼睛很大,很亮。 她就那么直接而锋利的看着幕城延。 她那么坦率的说:“你不适合做皇帝,永远不适合,无论今日的局面重来多少次,我选择的,都依旧是谢景墨。” 幕城延一颗心,在这一刻,死了。 他盯着云昭,声音颤抖,“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云昭很大方,“你问。” 今天幕城延要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这算是给了这段缘分,一个起码负责任的交代。 幕城延说:“昨日,你跟我说,愿意跟我回里子拐,这是真的么?还是只是为了拖延我,跟我说的谎话。” 云昭说:“都有。” “我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这是真的。” “我想要让你跟我回里子拐,让谢景墨顺利的坐上皇位,这也是真的。” “我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让一切都顺顺利利。” 幕城延闻言,心神一动,他立即说:“你这个意思是,当时如果我答应,你会跟我回里子拐?” 云昭:“会。” 幕城延闻言,眼神顿时一亮,“云昭,那你这个意思是,你还喜欢我,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不是,”云昭直接的说,“我只是想回里子拐生活,我爹娘在那里,也能免除一场纷争,仅此而已,我们回不到从前,幕城延,这一点,我从来不曾隐瞒过你,我相信,若你愿意接受的话,你是能看明白的。” 云昭是一个太坦率的人。 她此刻的直接,让幕城延完全受不了。 他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他冷冷的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云昭。 “既然你这么向着谢景墨,心里也没有我,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留在这皇宫中,跟谢景墨你侬我侬?” 云昭闻言,笑了一下,“这一点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要问的跟你有关的问题,我都已经回答了,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云昭说完,站起身。 云昭此刻已经脱了白日里华贵的衣服,只是一身素衣。 衣摆随着轻风摇摆,像极了当年幕城延第一见她的清丽模样。 他喊了一声云昭的名字。 云昭却没有回头,只是直接抬步,进了高深的慈宁宫。 这一刻,幕城延才清晰的意识到,他跟云昭彻底断了。 他们之间,是陌路的关系了。 幕城延怔怔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 第447章 勿寻,勿念 当晚。 谢景墨的人自发的屠杀幕城延。 陈美华重金收买无数江湖杀手,要幕城延的人头。 可幕城延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任由所有人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 陈美华气的一整晚都没回宫里。 高副将派人出找,云昭忽然喊了他一声。 高副将扭头,云昭看着他,轻轻一笑,说:“这丫头闹腾的很,日后,就烦你好好照顾了。” 高副将不解,云昭这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有人喊了他一声,高副将扭头应了,再转过头,就听见云昭跟他说,“行了,去吧。” 高副将点点头,“嗯,你放心,我一定安安稳稳的把陈小姐带回来。” 高副将看见云昭笑了一下,他也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大步离开。 夜一点点的深了。 云昭靠在躺椅上,头顶是一大片星空,今夜的星星很亮,院子里的风很凉爽。 她闭上眼睛,忽而沉沉的睡过去。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身侧站了个人。 她想要睁开眼睛,可实在是太累了。 她有沉沉的睡过去。 直到感觉到一阵凉意,她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软被的谢景墨。 她坐直了身子,问:“什么时辰了?” 谢景墨的声音沉沉的。 “外头凉,进去睡。” 云昭点头,谢景墨就俯身把她抱起来了,之后,进了屋里。 谢景墨也没点蜡烛,他扭头的时候,云昭就又睡过去了,他侧躺着身子,低低的说:“你能不能,别走?” 回答谢景墨的是一室安静。 一直到快天亮,谢景墨才稍微睡了一下,不过闭个眼的功夫,七彩就在外头低声敲门。 “谢将军,礼部的人来了,今日是您登基,衣着上需要好好料理。” 话落下。 屋内一片安静。 七彩低声正要问,您起了么? 房间的门缓缓的打开了,谢景墨压着声音,“她还在睡,声音小点。” 七彩点点头。 谢景墨就出去了。 那一日,谢景墨登基,成为新帝。 文武百官朝拜,谢景墨下了朝,却只想着早日回慈宁宫。 不过下朝的时候,被高副将拖了些时间,“回禀皇上,被幕城延逃了,一路上没有找到这人的踪迹,许是昨日连夜逃出了京都。” 谢景墨点点头,“知道了。” 正要走,陈美华又过来哭。 “怎么就找不到幕城延?!” “我都已经挖地三尺了!我花了万两黄金,我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人了,不偿命就想走,没门!” 陈美华十分焦躁,谢景墨却不比她轻多少,摆了摆手,让高副将去应付他,自己一个人冲回了慈宁宫。 此后。 那是无论过去多少年,谢景墨都会记得的场景。 那一日,阳光灼热。 吹到人身上的风都是燥热的。 他穿着金灿灿的龙袍,大步往慈宁宫走。 推开那扇木质门,一整个荷花池内洒满了阳关。 院子里,云昭平日里坐常做的躺椅,在热风的吹动下,毫无章法的摇动了几下。 书房里到处都很整洁,笔墨还是循着云昭日常的习惯的位置摆放着的。 空气里,漂浮着一副浓郁的莲花香。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觉得闻惯了的味道,此刻却觉得冲鼻。 谢景墨四处张望,他随手抓了一个人,问,“云昭呢?” 等那人回答了,谢景墨才发现这人是七彩,七彩一脸的不解,说:“太后说,今日天好,想去城门上看看,福海陪着去了。” 谢景墨闻言,立即扭头要走。 却不知道为何,先折回了云昭的房间。 里面十分整洁,干净的像没有人住过,云昭的衣服还在柜子里,这让谢景墨松了口气。 他拔腿就要往城门走。 余光却忽然瞧见了梳妆台上一个白色的东西。 他停住脚步,许久不敢回头。 直到刺目的光落在谢景墨的睫毛上,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了那一片白纸。 他缓缓的走过去,又忽然急切的打开了那封信…… 信封里,寥寥几个字。 “走了,勿寻,勿念。” 信纸在手中飘落,停在了地面。 谢景墨站在熟悉的房间里,里面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却让他觉得那么可怕。 这里都是云昭的身影,可却哪里都没有她。 七彩慌乱的找出寻找,最后告诉谢景墨,“太后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走了福海。” 谢景墨茫然的抬起头。 忽然想起某个午后,当时福海在凉亭里跪下,对着云昭抹了眼泪。 所以那个时候,云昭就决定要走。 她最初,是决定一个人走。 只不过,福海抹了泪,云昭不忍心了,所以带走了福海。 谢景墨懊恼的呼吸不过来,不是福海能哭,他也能哭。 太上皇说过的,他哭起来,比谁都可怜。 只不过,云昭没看见。 那一日。 整个慈宁宫都无比安静。 七彩六神无主。 谢景墨拿着那封信,坐在云昭房间门口的台阶上。 炙热的风一点点的略过皮肤。 谢景墨觉得自己赢了幕城延,却输了云昭。 他一点也不乐意做这个狗屁皇帝! 高副将从外头回来,手里拖着一个人,“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消停一点,行不行?我答应了太后,要好好把你带回来,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行了,到慈宁宫了,你有什么不满意,你找云昭去说吧。” 陈美华怒气冲冲的就进来了。 进了房间,还问了七彩一句,“七彩,云昭呢?” 七彩站在原地,啪嗒落泪。 陈美华愣住,“怎么了?什么意思?” 高副将也傻眼,“这是怎么了?” 谢景墨撑着膝盖,把手里的信递出去,一个人进了那凉亭。 之后,高副将冲去了城门,“我不相信云昭会就这么走了,她要走,也会跟我们这些边塞一起回来的战友告别的。她最牵挂的就是我们。” 陈美华捂脸呜呜的哭。 一直到日落。 高副将把整个皇宫都翻遍了。 他们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件事。 云昭,真的走了。 她走了,什么都没带走。 最喜欢的衣衫没带。 最爱的香囊也没带。 最喜欢的点心也没带。 她好像从来没来过一般,只带走了当初陪着她一路从贵人走来的福海。 她潇洒的,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留下。 第448章 万岁 那一日的谢景墨。 跟疯了一般。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年轻的新帝,在刚刚登基的第一日,疯魔一般的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一身黄衣,他满身矜贵,他俊美威严。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深夜寻找无果后,被彻底打碎。 谢景墨站在无人的街头,一遍又一遍偏执的拿着云昭的画像,追问瑟瑟发抖的看城门的士兵。 “你看清楚一点,当真没有见过这个人出城门?” 士兵摇头,眼底却满是茫然。 高副将站在一侧,忍不住的叹气,“景墨,你别问了,你都问了许多遍了,今日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城门人来人往,他们也不会多去注意的,你问了,他们也不敢肯定的回答你。” 谢景墨听不进去,自己拿着画像,策马追出去。 只不过刚刚翻身上马,前头就浩浩荡荡的跪了一群人。 那些人高呼:“万岁。” 那些人言辞恳切的劝解。 那些人像是一重重厚重的城墙,当初围住了云昭,如今困住了谢景墨。 谢景墨坐在马上,遥遥望着远处的竹林,许久,许久…… 新皇登基的第二日,新皇没有上朝,他只是站在城门口,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这一点,或许他心里很清楚。 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期盼,唇瓣干燥的问,“她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她就是有点累了,日后,会回来的,对不对?” “边塞七年,那么苦的日子,她都跟着我走过来了,如今富贵了,她没有道理走,对不对?” 谢景墨的眼底一片猩红。 那一日,空气极其燥热,谢景墨却只觉得,心口一片冰寒。 一日,又一日,时间缓缓过去。 高副将终于看不下去,对谢景墨说:“回去吧,你好久没吃喝了,你了解她的……” “她一旦决定的事情,从来不曾改变过。” “她若决定了要走,便不会再回头。” 或许在最开始。 或许在她跟幕城延跟说里子拐。 或许在她一个人坐在慈宁宫的躺椅上,最后一次仰望宫内星空。 所有人都说,云昭野心勃勃,所有人都说,她放不下最高无上的权贵。 可她狠狠的打了那些人的脸,用事实告诉他们。 她云昭想要的东西,要便要了,他日不要了,即便顶峰权贵,她也不屑半分。 谢景墨低头,看着脚底下的路,“这一次……是她丢下我。” 谢景墨眸色闪过一阵悲痛,深深呼吸后。 谢景墨抬起眼。 对面跪着一地的臣子,他们疲累不堪,他们摇摇欲坠,他们有人以死劝诫。 在谢景墨咬着后槽牙的一声,“回宫!”中,所有人眼底有了色彩。 跪下的马匹缓缓站起来,抖动尾巴。 谢景墨在走进皇宫的那一秒,缓缓扭头,深深的看向宫门外的方向。 大部队浩浩荡荡,走了一个多时辰,喧闹的城门口,最终剩下盛夏里最后一丝燥热。 谁也没有注意到。 城门口百米外的竹林里,有个小小的马车,随着一声清丽的,“福海,我们走吧。”的声音,摇摇晃晃,在马蹄声中,渐渐走远了。 谢景墨疯了一般的搭理朝政,孜孜不倦。 陈美华也疯了一般的在寻找幕城延的踪迹。 高副将说—— 谢景墨是想要建立起云昭想要的繁华盛世,他甚至带着一股子赌气的情绪,类似于,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 他没叫任何人,去找过云昭。 他只不过在拼命的坐着,云昭想要实现的事情。 高副将不知道,谢景墨其实是想要得到一句云昭的夸赞,还是想要告诉云昭,没有你,我也能过的很好。 而陈美华对于幕城延,当初是狠。 那种,即便散尽家财,我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狠。 高副将看着这两人魔怔。 一个不到三更就起床,勇猛的好像根本不用休息。 一个月月花费万金,成为世人口中的,最会赚钱,也最败家的女子。 高副将跟夫妻好好的养育府中的几个孩子。 在云昭生辰的时候,会带着孩子们去慈宁宫坐一坐。 这一日,云昭生辰,七彩在院子里抹眼泪,“也不知道太后如今如何了,她身子那样弱,没了宫中的顶级补品,也不晓得,是否身子是否养得好。” 高副将问,“小六怎么说?” “他?”一提到这个,七彩就来气,“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两手一摊,就去听说书的去了,偶尔吃醉了酒来慈宁宫里睡,嘴硬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高副将叹气。 七彩也叹气。 高副将带着孩子们走到时候,问七彩,“这一年,谢景墨来过这里么?” 七彩摇头,“不曾。” 高副将又叹气,带着孩子们走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日子太平,所有人安居乐业,大家好像都忘记了,慈宁宫曾经有一位运筹帷幄,了不起的太后。 也忘记了,曾经有一个摄政王,俊朗却腹黑无极。 大家好好的在过自己的日子。 只有孜孜不倦的皇上,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跟离开的跟较劲。 “景墨,”高副将打着哈欠,“现下没人,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想熬死我,还是想熬死你自己?” “你这七天以来,睡眠不过半日,你要是想死,要不你给自己一个痛快?” “我还想好好活着你,你熬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景墨低头,批阅奏折,“你若困了,自己回去睡。” “你如今是皇帝,你没睡,我怎么好意思睡?”高副将崩溃。 低下的太监们已经熬的受不了,换班了。 高副将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当兄弟求你了,去睡吧,真的,你再上进,云昭这会儿也看不见。” 这话一出。 室内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冷寂中。 高副将后知后觉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人。 他睁眼,看了眼谢景墨。 谢景墨眸色淡淡,卷而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根根分明。 他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侧,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高副将没听见,微微低头,说:“你说什么?” q 第449章 诅咒 谢景墨没有再说,只是低头,继续翻看周折。 又是一年过去了。 宫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这一年,国泰民安。 所有人都在夸赞谢景墨这位新帝。 前几位皇帝,要么早死,要么病重,云昭确实能干,可终究是凭空上位,不如谢景墨有根基,有威严。 谢景墨即位,兢兢业业,有了如今的模样。 长安繁华。 新年那一日,谢景墨去城里微服私访。 路过一处医馆。 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停了脚步。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淡淡的神色,说:“要不进去看看?” 谢景墨却说:“不去。” 那一日,京都繁灯,照亮了整个街道。 人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谢景墨走到热闹的街头,却始终觉得寒凉。 那一日,是两年来,谢景墨第一次去慈宁宫。 里面整洁如新。 七彩听见开门声,惊喜回头,却又在看见独自前来的谢景墨后,敛了笑意。 谢景墨摆摆手,让七彩下去。 慈宁宫里便直剩下安静。 莲池里的荷花如今已经衰败,光秃秃的池子里,只剩下一汪清水。 谢景墨躺在云昭之前最喜欢躺着的椅子上,轻轻的晃。 那一日。 京都的烛火燃了一整夜。 慈宁宫里的摇椅,也晃了一夜。 次日一早。 谢景墨就发烧了。 可把七彩吓死了,抖抖索索的出去喊太医。 因为云昭走了,整个慈宁宫都空了,七彩自请留下来打理慈宁宫日常。 这里就她一个人。 早上高副将来找人,说到时间早朝了,平日里准点上朝的谢景墨,这会儿闭着眼睛,脸色潮红,怎么喊都喊不醒。 七彩跑出去叫太医的时候,吓的跌倒好几次。 高副将在后头喊,“你慢着点,别没把太医叫来,自己摔死了!” 七彩什么敢慢啊? 这可是开朝新君,若是在慈宁宫出了意外,她以死谢罪都不够资格。 七彩散乱着头发在皇宫里狂奔。 李太医一听谢景墨病了,拿起药箱,带着浩浩荡荡的太医们就往慈宁宫冲。 声势浩大,整个皇宫都沸腾了。 于是,太医们往慈宁宫冲。 大臣们在后面追。 一群武将仗着身体好,直接越过太医们,直接先抵达了慈宁宫。 所有人不自觉的在门口安静,头往里伸。 他们看见,平日里孜孜不倦的人,这会儿闭着眼睛,呼吸粗重,手指摁着太阳穴,说:“扶我起来,我去上朝。” 高副将立即把人摁回去,“还上什么朝啊,你额头滚烫的可以煎鸡蛋,赶紧休息吧你!” “太医呢!” “太医!” 外头的人忧心忡忡的看着谢景墨。 有人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你们听说过江南陈大人的故事么?”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传闻,在太上皇时期,有位李大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一日大官巡查时,没有私下给好处,后来被人陷害致死。 这位李大人的儿子,变卖家产,上京告御状。 却不料,在走到京城城门口的时候,被人杀了。 尸体挂在城门口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惨状极其难看。 许多人说,那李大人的儿子死前对着京都皇室下了诅咒。 诅咒谢氏王朝,生生世世,不得安宁,其后代皆为女子,即便是生了男子,可孱弱不可长寿。 不久后,太上皇就死了。 之后一任皇帝,后宫二十八人,生下的都是女儿。 后来皇后生了男孩,可一剩下那孩子,便归西了。 这孩子日后登了大统,可也确实如诅咒一般,不到十岁,就早早死了。 大家都在说,那皇后之所以能够剩下男孩,是因为云昭,否则,皇后生不了那孩子。 而那孩子之所以可以活那么多年,没有被诅咒死,也是因为云昭。 谢家天下,需云昭庇佑,才能勉强维系。 如今,云昭走了,可维系谢家起运的人也走了,便是要再受到诅咒的! 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太医院故而压力倍增,生怕这位英明的新主子有一点不舒服。 如今,居然发烧了。 他们诚惶诚恐,底下的大臣们刚刚过了两年好日子,也生怕谢景墨会有什么变故。 一时间,慈宁宫外头里外三层,围了一堆的人。 太医出来时,众人齐声问了一句,“如何啊?!” 太医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说:“着凉了,调理一下就好了。” 这话一出。 众人齐刷刷的松了口大气! 七彩跑的头发乱了,鞋子也丢了,眼睛哭的红肿。 谢景墨被抬走的时候,跟七彩说:“朕无事,你好生照料慈宁宫,等你主子回来。” 七彩哭迷糊了,只顾着点头。 等到人都走完了,七彩抹着脸上的眼泪,呆呆愣愣的想。 是自己听错了么? 皇上走的时候,说的是—— 等你主子回来? 太后? 可是太后不是走了么? 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七彩一头雾水,只当做自己听错了。 次日。 新帝再一次休沐了。 说休沐是好听,实际上,还是那病没好。 第三日依旧如此。 第一次,大家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小感冒而已,是人就都会感冒的。” 第二日,众人逐渐有些不淡定,但是完全稳得住。 第三日,第四日…… 众人开始慌张起来,直接把李太医围在太医院门口。 “李太医,你老实跟我们说,皇上这到底什么毛病?” “对啊,你老实跟我们说,我们受得住。” “李太医,你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李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觉得自己要被逼死了,还是趁早告老还乡的好。 “确实是寒症。” “那为何一直不好?” 李太医也想知道,为何一直不好。 皇上很配合,日日都喝药,周遭的人也很贴心,一直细致照顾。 其中和和顺顺,想不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一点小风寒,就是一直不好呢? 李太医甚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谢景墨捂着脸,淡淡说:“跟李太医没关系,该是我自己体质差,扶我起来,今日的奏折,朕还没阅。” 高副将在一侧拍大腿,“哎呦喂,您就别阅奏折了,这身子要紧。” 新户部侍郎点头,“宫里的太医不行,要不,咱们找外头的大夫来瞧瞧?” 谢景墨摆摆手,“不用,我身子好的很。” 众人哪里肯定,匆匆出门。 谢景墨躺在榻上,轻声道,“我休息几日,便好。” 高副将刚要说话,一扭头,发现谢景墨居然已经睡过去了。 第450章 这掌柜身上,一定有秘密。 高副将一脸忧心的看着谢景墨。 走出去的时候,跟门口还没散去的副将说,“景墨,苦啊。” “这几年,他憋着一口气,就是要把这天下治理好,他憋着这口气,给谁看?” 门口站着的,都是当初从边塞来的身边人。 那些个后来跟随的,早走了,如今只剩家里人,什么话不能说。 什么话都能说! “自然是给云昭看!”高副将斩钉截铁的说了结论。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是,景墨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云昭。” “可不是,那是多少年的感情,自然忘不了。” “云昭出走这么久,我们都这样记挂,景墨心里更是焦虑的很。” 高副将连连点头,“是啊,人呐,心里一有点什么,就挂心的很,你们看看,自从景墨登基,兢兢业业,瘦成什么样子了?他啊,就是为了让云昭无论在哪里都能看见这繁华盛世,都能知道,他在为了她的梦想努力,感人啊!” 众人连连点头,“景墨对云昭,那确实是上了心了。” 高副将余光看了这些人一眼,又说:“可景墨不敢去找云昭,他怕啊,当初没有留下的人,如今能留下么?他不敢去找人,只能自己心里憋着,深深的记挂着,这不,病了。” “咱们边塞里出来的汉子,怎么可能一夜凉风就吹病了?这是心病,需要心药医啊。”高副将叹着气,把悲情的气氛一下子鼓动到了最高点。 “那怎么办?!”其中一个副将立即说:“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啊。” “对啊。”另外一个副将说。 “我们去找云昭找回来!”后头的一个副将立即道,“只要云昭回来了,景墨也就没了牵挂了。” “对啊,把云昭找回来,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在外头,也不知道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受欺负几个字一出来。 这些副将们拳头都纂起来。 好像当真看见云昭被人欺负了。 他们军营里走出来的姑娘,怎么能让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那……”高副将点在为止,“大家都发动各方势力,去找一找人,总之,我们是要尽力的,对吧?” 都是军营里出来的汉子,行动力那是没话说。 高副将话一出来,众人围在一起,以点为单位,全数铺开进行地毯式搜素。 “三天内!”众副将看着高副将,郑重许诺,“一定把人给景墨带找到!高副将,你就好好看着景墨,被让他太难过了。” 高副将闻言,立即点头,“那幸苦各位了。” 众人抱拳后,倜傥转身就走,高副将站在深夜的慈宁宫门口,嘴角缓缓的勾起笑。 而此刻的西川梅雨酒楼。 “客官,不好意思,里头座满了,要不您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等等?” “又等?我昨日来,你也叫我等,我今日来,你又叫我等?你们这梅雨酒楼生意也太红火了吧。” “对不住,这小茶点您先对付着,里头一有位置,立马请您进去。”这里话还没说完,那头华贵的马车从远处而来,“福海,我要的桂花鲈鱼,你今日可给我留着了?” 福海笑眯眯的过去,“县主交代,怎敢不留?雅间已经给您留着了,您上座。” 县主看了眼二楼最右侧的包间,噘嘴,“我可要最好的包间,”她抬手,指了指那包间,“我想要哪一间。” 福海看了一眼,嘿嘿的笑起来,“抱歉了,您知道的,那是我家掌柜的私人包间,不对外开放的,我这雅间近日里特意装修过的,给您留的这一间,不比掌柜的这一间差。” 县主冷哼了一声,一边抬步上楼,一边对福海说:“福海,以你的本事,何必在这里干?我早就叫你跟着我,我给你开一间酒楼,让你做掌柜,可不好?你这个掌柜,空有掌柜的名头,其实是个病秧子,什么事情不都是你在打理?” 福海呵呵笑了一下,“我只伺候我家掌柜的,谢谢您看到起,小二,来,给县主上一壶刚刚酿制好的桃花酿。” 县主很受用,她偏头往边上的雅间看了一眼。 窗户边上坐着一位白色素衣的女子,眸色清冷,却莫名的显出一股子矜贵高冷来,随意的姿态,美不胜收。 县主学着也摆出一样的姿势,却只觉得别扭非常。 她冷哼着喝了口桃花酿。 再美又如何,还不是要出来开酒楼,她才是高贵的县主。 这酒楼是两年前开的,生意便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好。 这酒楼里吃食好吃,伙计会说话,连掌柜的都美的不可方物。 听闻,若掌柜的心情好,还能给人看个诊断,那针灸的手法,就是县主家的八旬老大夫,也自愧不如。 县主对那美人十分好奇,也曾让这掌柜给自己把脉看诊。 可这掌柜却摇摇头,说自己不过是偶然献丑,并不具备出诊资格。 关键是,福海这个伙计,对这个掌柜那是逆天的好跟听话。 这掌柜看看书。 那一箩筐一箩筐的书,好似不要钱一般往外送。 去年,听闻山上的土匪手里有一本奇闻密传,这福海居然带着黄金上山跟人换书。 都把人土匪气笑了。 好在后来无事。 因这福海聪明,会来事,又忠心,这两年许多人家高价买他。 问到那掌柜面前,掌柜只说:“这是我朋友,不是我仆人,你们若他请他过门,他自己同意便成,无需问我。” 众人喜滋滋的去找福海。 福海却说,“这辈子,我家掌柜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忠心的叫人眼红。 不过这掌柜对福海也颇为信任。 客栈要如何装修,装修要花多少银子,她都不管。 甚至连账单都不曾看过。 听闻这家酒楼的银钱,也都是福海去存的,周围想要请福海的人,自问也做不到这个地步,渐渐的,大家也都死心了。 只不过这福海对谁脾气都好,唯有对一人,他会把脸色放下来,举止于千里之外。 县主这里正想着。 那人从远处缓缓而来。 姿态飘逸,俊美非常。 让县主看呆了眼,等人走近了。 县主扭头,再一次看向那掌柜。 却见那掌柜已经坐回包间里头去,懒懒一抬手,关上了窗户。 县主直觉觉得,这掌柜身上,一定有秘密。 第451章 您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县主这里还在想的时候。 福海这位人人心里情商极高的伙计已经叉腰冷了脸。 “幕城延,要我说多少次,这里不欢迎你,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现,主子都不乐意。麻烦你走!” 幕城延看了眼楼上雅间,“我来吃饭。” 福海:“这里不欢迎你,更不愿意招待你。” “稀奇,”幕城延直接往里头走,“你这里是酒楼,开门做生意,我是来消费的客人,你凭什么赶我走?怎么,有钱不赚?给我个理由。” 每次说这个,福海都会吃瘪。 不是因为最笨是不了理由,而是他们在这里避世,谁会提从前的事? 再说了,云昭的身份贵重,在这乡村里怎么好说? 那还不把这里的人吓死? 福海说不出来,幕城延就推开他自己进去,自顾自的点了一壶酒。 福海给端上去后,恶狠很的说:‘喝完赶紧走!’ 幕城延付了酒钱,同时,还放下了一枚青绿色的玉佩。 “送云昭的,你帮我给她。” 福海怀里抱着圆盘,淡淡说:“主子不会要。” “要不要是她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 福海真要吐了,这是什么魅惑发言,幕城延说完,起身就走了。 福海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平日里,幕城延付些酒钱,福海都直接给了路边的叫花子,如今这枚玉佩看着价值不菲,他不敢擅自做主,于是上了二楼,敲开了云昭雅间的门。 过了一会儿。 许多人看见酒店的掌柜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那枚玉佩,给了楼对面的教书先生。 “这枚玉佩当了可值不少银子,权当给这条街的孩子上学的学费,日后若还有短缺,你来梅雨酒店问我要,只要我在这条街一日,梅雨村的孩子们,读书永远免费。” 教书先生对着云昭郑重行礼。 那一日,梅雨村的孩子,有书读了。 云昭勾笑转头,正要回酒楼。 忽然,迈出去的步子停在了半空中。 片刻后。 楼上的县主就看见,那位来了两年,都依旧清冷疏离的美人掌柜,快步走进了酒楼里。 上楼之前,还扯着福海的衣袖,两人低语一声,而后同时快步上了楼。 县主:“???” 县主:“你们……在外头惹事了?”她看的很清楚,美人掌柜躲的是外头那一群当兵的。 他们手里拿着画像,像是在找人。 福海比了个嘘。 县主翻了个白眼,刚要说不能私藏,就看见那大眼睛美人,抬起眼,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县主,“你们到底是谁?” 美人说:“我们不是坏人。” 县主看着唇红齿白,侧脸白皙如玉的美人,信了。 门口的人拿着画像上门,还没进门呢,就被人拦住了。 “县主?你怎么在这里?” “叫什么县主,叫表姐!” 拿着画像的人吞了吞口水,“哦……表姐。” “你拿着什么东西?”县主问。 “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听说是重要人物,具体是什么,没说,只是叫我们要务必认真寻,这不,我们一大早就出来了。” 县主撇了撇嘴,“我这里能有什么重要人物?你好不容易从军营里出来,跟表姐回家见见我爹。” “啊,那可不行,日落前,我要回去交代的。” 县主扯过那画像,看都没看直接给了身后的小仆,“让府里的人给你去找,走,带着你几位兄弟,一起回家里坐坐。” 几人被硬带着上了马车。 那张画像被云昭拦下,画像里的人倒是逼真,像是照着本人来画的。 云昭抬抬手,叫福海拿来了笔墨,在画像上微微动了几笔。 小仆人睁大了眼睛。 这动了这几笔,看着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可细细一看,却与之天差地别。 小仆人竖起大拇指。 云昭微微勾唇,对小仆人说:“回头替我转告县主,日后她来这梅雨酒楼,酒水全免,饭菜管够。” 小仆人点点头,笑呵呵的应下了。 这样好看的美人,谁看了谁高兴。 等小仆人走远了,福海走到云昭的身边,一脸的不解,“主子,我不懂,为什么啊?咱走了许多年了,宫中一直也没派人来找,如今怎么忽然有了动静?不会是京中出事了吧?” 云昭摇摇头,“不会,如今国泰民安。能有什么事。” 福海皱眉,“那为何忽然寻你?不行,我要去打听一下。” 福海说着,匆匆出门。 福海不愧是做过宫内太监统领的人。 消息那叫一个灵通。 才去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脸色焦急的对云昭说:“出大事了!” 云昭眯起眼睛看着福海,“什么意思?” 福海说:“听说谢景墨病了。” 云昭:“怎么忽然病了?” 福海说:“听说,被什么诅咒被吓的,发了高烧,病了好几日了,如今已经是彻底不行了,高副将他们就张罗着赶紧让谢景墨见些相见的人。” 云昭一头雾水,“诅咒?” 福海于是说起宫中传言的那个诅咒,云昭微微皱眉,“这不是无稽之谈么?谢景墨能被这个吓到?我不信。” 谢景墨那种沙发果决的男人,能因为这个,被吓到? 福海又说“还有一种传闻,就是有人对谢景墨下了降头,所以他才忽然昏迷不醒,不过反正不管因为什么,结果就是,宫中太医无法诊治,如今已经找了许多外头的大夫,但是,都没有解决的办法,我考虑着,或许是高副将他们,想要您回去给诊治?” “否则的话,之前不找您,怎么忽然找您了呢?” “总有缘故的,对不对?” 云昭一脸的困惑,她问福海,“你这消息,怎么打听来的?” 福海说:“我跟县主贴身的海棠关系好,我说,只要她替我打听出来这件事,日后她来梅雨酒楼,打八折。她立即就答应了。” “她是县主身边人,就站在饭厅里,听着那几个当兵的说的。” “应该不会有错。” “怎么了?”福海不解,“您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第452章 保管一胎多宝 云昭低低的“嗯”了一声,就以谢景墨那个脾气,也不可能信所谓的诅咒说辞。 她怀疑是京都出了别的事情。 她这里正想着呢。 幕城延走进了酒楼,直接上了二楼,对上云昭的目光后,他淡淡说:“不用费心想了,我已经找人打听清楚了。” 云昭知道,幕城延朝廷里有人。 她抬眸看着幕城延。 幕城延冷哼一笑,“平日里我来,你从不见我,如今我说有消息,你倒是不着急赶我走了,云昭,你偏心的厉害。” 福海闻言,翻了个白眼,已经想当场吐一吐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幕城延还能厚着脸皮说这些话,福海实在是佩服他。 “别兜圈子,要说便说。”福海很不喜欢幕城延。 幕城延看了眼云昭,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宫里传信出来,说谢景墨夜里着凉,病了几日,身子无碍,只不过有些余热,不碍事,他身边将领想利用这个事情寻你,故而散播了诅咒的谣言。” 幕城延嗤笑一声,很是看不起谢景墨这种小孩子气的作为。 “就谢景墨那种人,能相信诅咒?”幕城延轻蔑的说。 云昭没有立即说话。 幕城延吃着桌子上的点心,淡淡,“你不相信,你可以去查,云昭,在这些事情上我没必要骗你。” 云昭确实会去查,在她这里,幕城延没有可信度。 云昭起身,去往后堂。 幕城延看着云昭冷漠的背影,缓缓的纂起了拳头。 谢景墨曾经也伤了云昭的心,可之后的许多年后,他们也能相视一笑,那么他便相信,他跟云昭也可以。 一年。 还是十年。 他都不在意。 只要云昭在这梅雨村一日,他就有多一日的机会。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云昭终有一日,会明白他的心的。 也会明白,谢景墨对他而言,只是过客,他才是她生命里,真正的有缘人。 云昭的人脉都是军营里的,稍微动用,便会被察觉,所以,只能福海出去打听消息。 福海走的时候,对云昭交代,“我之前的徒弟小允子有个亲戚在临县,我过去叫他跟我打听打听消息,主子莫心急。” 云昭点头,“我不急。” 福海听见这话,那着包袱的手都顿了一下。 “怎么了?”云昭问。 福海看着云昭,眨了眨眼睛。 其实,看起来,还挺急的呢。 不过福海没点破,笑眯眯的说:“行,那我回头去桂花村给你带一些芙蓉糕来。” 云昭说:“不吃了,你问好了,直接回吧。” 福海笑笑。 还说不心急。 “行。”福海背上包袱就走了。 梅雨酒楼挂了歇业的牌子。 几天后。 福海回来,对云昭说:“幕城延没说谎,谢景墨确实是受了风寒,太医们都在诊治了,许是受了诅咒的影响,所以大家更为担心一些。主子放宽心,没事。” 云昭连日来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梅雨酒楼重新开业,来找人的小兵们也拿着画像回去了。 云昭恢复悠闲,坐在酒楼最上方的角落里看书。 只不过闲不住的县主偶尔会进入叨扰,说几句话,懒懒的在云昭的包间里睡一觉。 旁人总是不解。 这酒楼的包间,还能比县主家里的大屋子好睡觉? 县主却说,云昭身上有一股子清冷的香味,助眠的很。 众人听着话,沉默不语,可也都知道,县主脾气古怪,能让她这样青睐的人,必定身上有所长,轻易不能招惹。 福海端药给云昭的时候,看了眼又在榻上睡过去的县主,低声对云昭说:“主子,幕城延又来了,这次说带了味珍贵药材,对您的身子……有益处,要不,咱再试试?” 云昭一听这个就皱眉,她看了眼桌面上黑乎乎的药,“你们两好毅力,我都已经放弃了,你们还不放弃吗?” 几年前,她在宫中伤了根本。 身体亏损厉害不说,因为血脉极其虚弱,失了孕育的能力。 所以,谢景墨一登基上皇位,她立马离开。 为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谢家子嗣单薄,不能再有一个不会生育的女子作为家中人。 皇家也不需要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作为日后皇后。 她留在宫中,只会叫许多人为难。 故而,她匆匆离开。 离开之后的两年里,她也曾积极也自己诊疗,可是毫无作用。 小六也不甘心的来瞧过一年多,可平缓的脉象如涓涓细流,下一秒,又似乎会彻底断了流速。 她叹气放弃。 倒是福海跟幕城延,这两个一见到彼此就冷面的死对头,倒是对这个事情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 “主子,要不再试试?万一呢?” “我不白拿幕城延的东西,跟之前一样,我跟他买。” “听说这一次,是那黑雾山里的千年红参,大补!或许喝了,当着能有益处呢?” 云昭撑着头,看书,“你也说了,是千年红参,一千年才长一根,即便真的有用,可这中药是要源源不断的吃一些时日的,如今吃了有用,日后呢?别费心思了,我当真不想喝这些东西。” 福海叹气。 可是,云昭不喝,就没有希望,上一次,云昭明明是忧心谢景墨的。 她心里有谢景墨。 福海看在眼里,疼的心里,这么好的人,上天怎么就让她这么波折?! 福海心里憋着一股子的气,眼睛气的通红。 云昭一抬头,看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天,福海,不至于,行,我喝还不行么?幕城延还在楼下么?你去跟他1买那个什么千年红参,行吧?” 福海这才喜笑颜开,“哎!” 云昭:“……” 福海端着云昭喝完药的空碗,刚要我转身下楼。 忽然,察觉对面有人睁开眼睛。 他后背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手里的碗都捧不住。 “你……你什么时候醒了?!” 云昭这才转头看过去,只见刚刚还晕睡着的人,如今睁着大眼睛,静静的看着福海跟云昭。 云昭眨了眨眼睛,“你听见了?” 县主点头,坐起身,问云昭,“怎么?你身子受损,伤了根本,不能生育?” 云昭:‘……’ 好的,确实听见了。 还全听见了。 福海刚要费力解释。 就听见县主轻描淡写的说:“多大点事,你要不要试试我家祖传的偏方?吃了之后,保管一胎多宝,子嗣绵延。” 第453章 什么偏方 云昭瞪大了眼睛。 福海立即上前,抬起手,把云昭护在了自己身后。 “开什么玩笑,”福海吓死了,“什么偏方,那是能给我们家贵人吃的么?你可别胡闹。” 这县主名声在外,惯会做弄人。 性子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开开心心,下一秒就如雷雨大作,谁也摸不透她什么性格。 就像现在。 刚刚还笑眯眯的,这会儿噘着嘴,不情愿道,“爱信不信,反正身体有损的人又不是我。” 说完,还不等福海跟云昭说话,县主已经起身气呼呼的走了。 福海拍了拍胸口,后怕道,“主子可千万小心,这县主性子奇怪的很,进嘴的东西一定要谨慎。” 福海下楼的时候,还戒备跟下头的人说,“日后县主来,安排到对面的包间去,被临着主子这一间。她若问,你就说,她之前呆着的那个雅间,在修缮。” 下头的人说了声,“是。” 慈宁宫里。 高副将皱着眉头,门口站着一堆的副将。 高副将压低声音,“你们什么情况?之前是谁拍着胸脯跟我说,一定能找到人的?这都多久了,到底能不能行了?” 副将低头抓着脑袋,“不知道啊,这派出去的,都是我们自己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另外一个副将,“对啊,这都找疯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高副将皱眉,“仔细找了没有?” 副将们连连点头。 片刻后。 有人卷起袖子,“我们亲自去找!一个村,一个村的去找!我就不相信了,还能找不到两个活人!” 高副将刚要说嗯,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景墨一脸苍白的走出来,“算了,她要是不愿意被你们找到,你们再努力,也是无用。” 众人看着谢景墨,眼里满是同情。 此刻的谢景墨就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兽,可伶的很。 谢景墨说完就进门了,身后副将们问高副将,“咋样,真不找了?” 高副将说:“缓几日,我劝劝皇上。” 众人点头,其中一个副将把手里的画像递出去,对高副将说:“若还找,你跟画像师说一声,画的逼真一些,这画的也不太像啊,虽然我们画像是会有一些出入,可是,这出入也太大了点,你瞧瞧。”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把手里的画像递出去,笑眯眯的也跟着说:“我觉得我这张还行,大致轮廓是有点。” “我也是。" “我也是。” “……” 窸窸窣窣的纸声响起。 忽然,高副将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落了一道阴影。 “景墨?怎么了?” 谢景墨抬起手,接过高副将手里的画像,对刚刚说画的不像的副将说,“你的是哪一张?” 那副将翻了翻,从其中抽出一张,递给谢景墨。 谢景墨看着眼前的画像,手指微微颤抖。 高副将他们不解,伸头过去看。 高副将:“我去!这哪个画像师画的,这根本不是云昭啊。” 其余人: “对啊,这看着有点像,可是仔细看,根本不是一回事。” “拿着这个出去找,能找到人才怪。” “可不是,高副将你再拿着云昭的画像去找好一些画师,我们亲自去找人!” “景墨,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把人给你找到!” 众人一呼百应。 高副将扭头就要去慈宁宫里头找云昭的画像。 却听见一声带着克制激动的声音说:“不用了。” 众人以为谢景墨心灰意冷,也以为他不愿意兴师动众。 于是劝解道, “景墨,当初云昭就那么走了,我们也知道你必定伤心,可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你别跟她计较,她是个做事有主意的人,想必是有什么苦衷。” “对啊,景墨,好歹是一个小姑娘,放在外头这样久,你不担心啊?” “是呢,景墨,我们先去把人找回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对吧?” 高副将也点头,“景墨,你放心,这一次我们一定替你把人好看。” 众人连连点头。 却见年轻的君王,拿着那张完全不像的画像,口吻晦涩激动的说:“不用了,已经找到了,” 天气热了。 云昭怕热,最爱喝冷饮。 福海严格的很,一日只需云昭吃一点点冰葡萄。 云昭郁闷的很,偷偷叫店里的伙计再给自己一串冰葡萄。 伙计苦着脸,“不成,福海掌事的说了,谁若私下给您葡萄,直接卷铺盖走人,掌柜的,求您饶了我。” 云昭:“……” 云昭无奈摆摆手,“你下去吧。” 县主见状呵呵一笑,“云掌柜,可真稀奇,你一个掌柜的,还怕下头人啊?不过一串葡萄都不给,你要不去我家?我家里可不止有冰葡萄。” 云昭闻言,眼睛一亮,“还有什么?” 县主看着云昭一张绝美的脸,忍不住感叹,女娲可真不公平,怎么就把云昭捏的这样好看。 俏生生的小脸,掐得出水来的皮肤,偏还生了一双勾人桃花眼。 叫人看了心软又心疼。 县主欢喜的看着云昭,说:“冰西瓜,冰冻的雪梨,还有蜜饯,总之你要吃什么冰凉的东西,统统都有。” 县主家大业大,家里有一个大大的冷冻库,走进去,浑身都凉丝丝的。 要什么冰货没有? “那我能去你家玩么?”云昭笑眯眯的问,她如今不做太后,不生孩子,自然不能再亏了自己这张嘴。 否则,岂不是白来这世界走一遭? 这炎炎夏日,来一点冰西瓜,可不知是什么神仙生活。 县主平日里跋扈,朋友少的很,如今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说要去府上玩。 她高兴的不行,傲娇的回答,“自然可以。” 一边扭头就吩咐底下人,“你提前去家里,把杨梅,西瓜,荔枝,还有那翠梨都放进冷库里去,我们到家,正好能吃。” 云昭眼睛亮起来。 县主非常受用,美人谁不喜欢。 她笑着对云昭说,“这算什么,你可不知道,我家厨子做的冰镇凉面那才叫一绝,过了水的面条,上面放上香油,在配上点小冰块,放进嘴里,浑身都凉丝丝的,别提多舒服。保管你喜欢的不得了。” 云昭迫不及待,“那赶紧走吧!” 第454章 暴露 县主叫人备了马车,“急什么,我家祖上五代都是经商,如今这一代因我祖辈救了朝中大官,故而给了县主这个小官做,我家中殷勤,店面开的四通八达,什么好东西都有,你以后都来我家,我日日给你看稀罕物。” 云昭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走的时候,福海在后面喊,“主子,晚饭记得回来用饭。” 县主撩起窗帘对福海说:“不回了,你自己用吧,我家中房间多的是,你主子我带走几日养着玩。” 福海偏头,没看见云昭出来打一声招呼。 他立即问,“我主子呢?” 县主指了指矜贵的马车里头,“看我爹叫人给我带的波斯笛子呢,放心,亏不了你主子。” 福海看了一眼,云昭确实低头玩笛子呢。 他放心下来,马车徐徐起步,县主对云昭说:“你家这福海,怎么跟个老妈子似得,这么严格管你,你受得了啊?” 云昭嘿嘿笑了笑,“他性子是这样,啰嗦了点,不过人好。” 县主撇撇嘴,“好什么啊,我跟你说,我家中确实有偏方,没骗你。” “我家祖传三代,都出过赤脚大夫,造福许多百姓,生子这样容易简单的事,不再话下的。” 县主盯着玩耍笛子的云昭,说:“你若当真要生孩子,你跟我说,我保准给你——” 话还没说完,外头的车夫吁了一声,而后恭敬道,“县主,到家了。” 县主摆摆手,对云昭说:“走,带你这美人见见世面。” 县主的马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有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停在了梅雨酒楼。 福海还在里头忙碌。 外头伙计匆匆进门,紧张的对福海说:“掌事的,快出去看看,来了好一些人,阵仗非常大!” 福海看了眼锅里的千年红参汤,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急什么?阵仗再大的我都见过,这梅雨村能来阵仗多大的人?” 伙计钦佩于福海的淡定。 “可是,真的来了好多人,那马车华贵的我都没见过,比县主的还矜贵。” 福海笑笑,没多在意,随口笑着说:“是么?那可真是好生厉害呢。” 这口吻,没有半分认真,满是玩笑。 伙计急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那人说,要见掌柜的。” 福海蹲下,给灶烧火,“那你跟他说,掌柜的今天出去玩了,若要见明日请早。” 伙计闻言,瑟瑟发抖,“当真这样去回答么?可是这群人看着,凶悍的很,人高马大的,像是不好说话。” 千年红参刚刚放下去,他花了一个金子跟幕城延买的。 贵重的很,可不能因为火候不对浪费了。 福海对伙计说:“这手里有事,你按照我刚刚跟你说的,照实出去说,若再不成,你就说今日酒楼歇业,不招待。” 云昭美貌在外,时常有人来瞧,这早不是什么稀罕事。 福海一直都是这么应对的。 伙计只好出去。 站在入口,伙计深吸了几口气,偷偷的看了眼坐在客栈里头,即便一身素衣也依旧浑身不俗气质的男人。 他端着笑,走过去,“贵人,实在抱歉,刚刚问了,我家掌柜的,今日出去玩耍了,不在点内。” 伙计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背后被冷汗浸透了。 也发现,他这话后,那男子身后的一众人,威严的压下了眉头。 倒是坐着的好说话,淡淡道,“可有说,掌柜几时回?” 伙计被这么多人盯着,吓的一头冷汗,他迅速回答,“可不知呢,许要晚饭后回,也许是明日回,时间上小的不好说。” 这话落下。 坐着的人点点头,“你这酒楼,可有住宿?” 伙计点头,“有是有,不过我家客栈装修的好,可比别家贵上一些,我家掌柜喜静,您这样多人,我们这里恐怕不好安置。” 坐着的人从衣袖里拿出一定金子,“只我一人住在这里,给我一间上等房。” 伙计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子忙不迭的点头,“得嘞!立即给您安排。” 坐着的人点头,回房间之前,交代了一句,“若你家掌柜回来,与我说一声,”说着,给了小伙一笔不少的银子。 伙计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伙计拿回赏银去了后厨。 福海头也没抬的问,“走了?” 伙计:“其余的人住对面去了,一个住在咱们客栈了,掌事的你看,这是那人给我的赏银,可真大方。” 福海看了一眼,“确实大方,既然你拿了人家银子,可要好好伺候。” 伙计嗯嗯好几声,“掌事,那男人长的可好了,还颇有威严,我瞧一眼,都觉得冒犯,要不是看久了掌柜,我接待不了这样的贵人,可要被吓死呢。” 福海笑了一下。 伙计说:“他身侧跟了好多个人,看着不似寻常人,倒像是——” 伙计寻找合适的说辞。 福海打开锅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捧出熬好的药。 伙计拍了一下脑门,“对了!像是都当过兵的!” “咣当”一声,手里的药被打翻。 福海眼神地震的看向伙计,“你……刚刚说什么?!谁?!像什么?!” 伙计知道这千年人参福海花了许多银子。 如今都洒了。 他心疼的哎呦一声,刚要蹲下身子去捡,却被福海一把拉住了手臂,“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伙计不懂,但还是复述了一遍。 福海闻言,浑身颤抖,他六神无主的在厨房里来来去去的走。 “那个,你收拾一下厨房,”福海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出去看看,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呢。 想到这里,他立即抬步,往酒楼前头走。 途中,撞了一个人。 硬邦邦的胸膛,触感似曾相识。 福海没多在意,低着头就往前头走。 他心里怦怦跳。 想着,如今云昭不在,自己应该如何应付? 若是当真确认了身份,外头人是…… 他是不是得从后门跑走,然后给云昭通风报信? 两人在趁着月色,如两年前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福海六神无主的时候,头也不回随手抓了一个人,说:“你去县主家跟主子说,先别回来了,酒楼这里,来人了!” 这话才刚刚说出口。 福海下一秒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嗤笑声。 第455章 可以想象,谢景墨心里有多咬牙切齿。 福海浑身的血液因为这一声笑,彻底停滞。 他不可思议的缓缓扭头。 然后—— 就看见了两年不见,露着一口阴森森白牙的—— 高副将。 福海:“……” 高副将一手提溜着福海的衣服领口,一边皮笑面不笑的说:“福海大总管,好久不见啊。” 福海想溜,可前面,后面顿时站满了人,他被围在中间,进出不得。 “高……高副将……”福海无奈,只能赔笑,“好久不见。” 高副将说了句,“你惨了,”然后把人拎到谢景墨的面前。 福海见了谢景墨,下意识的要跪。 却听见眼睫都不抬的男人冷笑了一下,福海动作一顿,就听见谢景墨冷冷的说了一句,“两年不见,福海公公倒是客气起来了,怎么?还认识我?” 福海咽了咽口水,“您……玩笑了,小的自然是记得,”在外头,不好大张旗鼓的暴露谢景墨的身份,福海只好陪着笑,“您今日来……什么事呀?” 福海企图把云昭摘出去。 “谢……那个,贵人,我从宫里出逃出来,孤苦伶仃的,所以在这里开了一个店,您可怜可怜我这没根的,别跟我计较出逃的事,行么?” 这话说的,都把谢景墨气笑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福海,“我怎么敢跟福海你计较呢,你多厉害啊,”谢景墨环顾了一下这间典雅的酒楼,“你的意思是,这间酒楼是你一个人开的?你当初是一个人出逃来这里的?” 福海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心里祈祷着云昭今日不要回来。 他壮着胆子,呵呵道,“对,当初本是要跟主子一起离开的,结果出宫之后我们走散了,这不,如今这里就我一个人打理,赚点手头上的钱,贵人如今来访,是微服出巡呢?还是另有其他的事情?” 高副将一肚子的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隐瞒? 可听见福海说的真真的,又担心,云昭真的不在这里。 他皱眉,刚要说话,就听见谢景墨“哦”了一声,“就你一个人在这里,那确实幸苦。” 谢景墨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冰鉴上,云昭什么都好,只一点,贪凉的很。 当初在宫里,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要走,最想带走的,便是这冰鉴。 谢景墨扯了一抹笑,对战战兢兢,觉得自己即将破防的福海说,“处理一些公务,偶然路过,说你这里饭菜不错。” 福海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谢景墨不会跟自己计较那点出逃的事情,如今只要做了好菜好饭,把人好好送走就行。 云昭只要今日不回来,就不会暴露。 福海笑呵呵的说:“十里八乡的,确实说我这酒楼手艺不错,那您跟各位副将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福海说着,会了后厨。 高副将直接就跟进去了,也不说话,环胸,紧紧的盯着福海。 福海好几次差点切到手,“那个,高副将,你别这么盯着我看啊,要不你出去休息休息?饭菜立马就好。” 高副将也不说话,微微偏头,一副“我今天就看你能耍什么把戏”的表情。 福海心里叫苦。 一边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小厮,在小厮接菜的时候低声说:“去跟主子说,今晚酒楼房间满了,让她别回了。” 福海自信,聪明如云昭,只要这么说了,她一定能听的出来! 小厮匆匆出门。 然后—— 走到县主家门口,被人给截了。 谢景墨的人回来就跟谢景墨低声说:“去了本地县主家。” 谢景墨眉头一蹙。 那人又说:“这里的县主,是承袭的,叫沉香。” 谢景墨沉不见底的眸色一松,“女子?” 那人点头,“是。” 谢景墨没什么不高兴的情绪了,拿起酒壶,看着从后厨端茶过来的福海,对身侧副将说:“知道了,你去用饭吧。” 福海笑呵呵的,端上去菜,临走之前,眼巴巴的看了眼酒楼外头。 没瞧见小厮回来,心里还有点没底。 高副将吃着饭菜,看着福海的反应,呵呵冷笑,“这家伙,贼眉鼠眼的。” 谢景墨没说话。 饭菜还挺合口味的,周边的环境也好。 听人说,二楼的最右侧是这家掌柜的私人领域,他上去看过了。 里头典雅,舒适,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连茶叶,都是品质最好的雨后龙井。 榻上松松软软,料子精致美观,干净整洁。 高副将刚从后厨出来,身上带了药味,看来云昭身子还在调理。 当掌柜的还有心思出去玩,看来,福海把她伺候的很好。 谢景墨也就不着急了。觉得身上的病都好了大半。 福海又一次端菜从后头出来,低低的笑着问了句,“贵人,来这里公务,什么时候走呢?” 谢景墨吃着饭菜。 高副将手撑在桌子上,问他,“怎么?你很希望我们赶紧走?” “不是,当然不是,”福海立即解释,“这里春日冬笋,雨后蘑菇,理塘肥鱼,可谓鲜美,想着贵人若是无事,可以多留些时日,好好尝尝。” “不过小的也知道,贵人事忙,怎么可能在这里久留,故而觉得遗憾罢了。” 福海是谁?宫中太监首领,漂亮一箩筐。 真用力说,那能溺死人。 却没料到,有人把漂亮话,当做真心话来听。 “是么?既然福掌柜盛情邀请,那我自然应该多留几日。”谢景墨在福海瞳孔地震时,对高副将说:“跟外头的人说一声,家中有事的,饭后先回去,家中无事的,留下,吃吃着理塘的肥鱼。” 福海:“……” 福海:“哈哈哈!贵人……真豪爽!” 福海哭着一张脸回后厨去了。 高副将在后头哈哈哈大笑,扭头对谢景墨说:“人在县主家,要不要叫人去接回来?” 谢景墨喝着茶,沉默了许久。 然后视线落在外头漆黑的酒楼门口,他淡淡道,“不用,福海在这里,她不会走远,等着她自己回来。” 高副将觉得谢景墨学坏了。 这么腹黑。 他都能想到云昭缩着脖子,被人拎回皇宫的场景了。 走了两年。 可以想象,谢景墨心里有多咬牙切齿。 第456章 很好,吃不下了 谢景墨说家里有事的人先回去。 福海端着酒出来的时候,发现外头一个人都没有少。 福海咽了咽口水,笑着问,“将军们没人回去么?” 谢景墨淡淡嗯了声,“他们都想看看,我怎么抓住那个负心薄幸!冷酷无情!始乱终弃的人!” 福海:“……啊?” 谢景墨锐利的眼神跟福海对上,福海心里咯噔一声,“哈哈哈!玩笑对吧?谢……贵人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谢景墨并没有笑。 夜一点点深了。 谢景墨还坐在一楼,周围人原本陪着,谢景墨让他们都散了。 最后只剩下高副将陪着。 高副将看着外头黑漆漆的路,“云昭如今这么野呢?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回来啊?” 谢景墨正要开口说话,外头有人匆匆而来。 看见酒楼里这么多人,还惊讶了一下,不过他熟门熟路的直接进了内厅。 想来是去找福海去了。 “掌事的,”来人是县主家的随性小厮,平日都跟来酒楼,对这里是熟悉的很,找到福海后,他刚要说话,就见福海瞪大了眼睛,“哈哈哈!王家兄弟,你怎么来了?是家中娘子又馋嘴了,叫你出来买吃食?” 小厮,“我不姓……”王啊……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福海拉到一边,给小厮怀里倒了花生米,“今日店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赶紧走吧,去找找别家店里可有吃的。” 小厮一脸懵逼。 “不是,掌事的,我是来跟你说,我们小姐说,你家主子今晚吃醉了,在县主那里睡了。” 福海闻言,小偷一般看向四周,然后,黑漆漆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太好了,你赶紧走吧!走吧!” 说完,推着小厮就出去了。 福海进门的时候,嘿嘿跟谢景墨赔笑,“那个……贪嘴的,这就给送回去了,贵人你们继续吃,缺什么,叫我。” 那一日。 谢景墨在一楼坐了整整一宿。 高副将撑不住,后半夜去睡了。 福海陪着,一颗心,战战兢兢的。 快天亮的时候,谢景墨才缓缓说了一句,“梅雨村,名字好,地方也好,周围美食多,当初,是因为这个选的这里?” 福海经过一个晚上的挣扎,这会儿已经很平静了。 他点头,“对,这里四通八达,交通好,肥鱼也是出了名的,当初走的时候,不是两手空空走的,带了不少银钱,就是为了出来,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谢景墨闻言,赞同的点点头,“挺好。” 谢景墨说着,指了指二楼的雅间,“我去那里睡,合适吗?” 福海点头,“合适。” 谢景墨就上楼了,等人上去,福海一脸的生无可恋,直接手刀冲出去。 准备去县主家通知一声。 结果,步子才刚刚迈出去,就听见高副将一声,“掌柜的,好兴致啊,一大早的,在街上溜达,带我一个呗。” 福海不福,命苦:“……好的。” 高副将当真去逛早市的,非常有兴致。 福海兴致缺缺,一心想着,待会儿早饭后,云昭就要回来了。 他隐瞒了一个晚上的滔天大谎,要破灭了。 他怎么办? 怎么跟云昭交代,又怎么面对谢景墨? 他耗着脑袋上的头发,苦着一张脸,觉得天崩地裂。 云昭原本都打算走了,结果沉香非说,今日鱼肉肥美,带着她亲自去钓,家中厨子善做鱼块,让她跟着一起去垂钓。 有钱人家的孩子,花样百出。 说是垂钓,其实周围都是仆人,杯子里是浓香的百花蜜,碟子里是精致的小点心,甚至垂钓的鱼都有人现场做。 云昭躺在椅子上,觉得这才是生活。 她美滋滋的笑着。 忽然—— 她感觉到有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警惕的起身,周围看了看,却只看见滔滔河水,跟周围随风摆动的杨柳。 “怎么了?”县主问。 云昭躺回去,“没事,可能是错觉。” 云昭在县主这里吃了鱼块,睡了一觉,还跟这县主去看了唱大戏的。 回去的时候,县主依依不舍,让云昭明日一定再来。 云昭坐着马车,提着肥美的鱼块跟县主告别。 马车太大,巷口进不去,快到酒楼的时候,云昭下来走。 还没等走近呢。 就看见自家酒楼烛火通明。 云昭疑惑的皱眉,再偏头一看,自己二楼的雅间,烛火也是亮的。 她怀疑的停下了脚步。 福海这个人,平日里抠唆的很,一到夜里没人了,烛火就点个两盏。 她的雅间除了她,没她允许,县主也不许过去。 如今怎么这么异常? 云昭后退两步,刚要先走,就听见身后咔哒一声。 这声音很熟悉。 是剑鞘回落的声音。 云昭转过头,在略沉的天色中,看见了一声肃冷,毫无表情的谢景墨。 云昭:“……” 怪不得。 云昭抿唇笑了一下,提了提手里的鱼块,“好巧啊,吃鱼么?” 谢景墨没什么情绪的路过她,“是巧。” 云昭叹气,跟了上去。 整个酒楼的一楼,都是曾经认识的副将,云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抱怨的对谢景墨说:“什么意思?专门逮我啊?” “你多大脸,我如今什么身份,专门逮你?”谢景墨看了眼云昭,没好气的转头,“路过,公干,听人说这里开了一家不错的酒楼,进来吃点东西,倒是没料到,会遇见故人。” 云昭闻言,松了口气。 她还挺怕听见这些年谢景墨都在找她这样的有负担的话。 “是么?”云昭把鱼块放到桌子上,“那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 这话一出,云昭明显感觉到谢景墨的眼神冷了一寸,“过几日。” 云昭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看了眼谢景墨。 脸上确实有病态,眼底还有没睡好的乌青,不过精神看着不错,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她放心了一些,笑了笑,指着鱼块,“试试,可好吃了,我之前都没吃过,今天试了一下,惊为天人。” 云昭说着,招呼别的副将过来吃。 众人看了眼默许的谢景墨,纷纷起身。 云昭笑起来,自己也拿了一块,问他们,“好吃么?” “好吃!” “真的好吃!” “真的很好吃!” “跟咱们之前吃的,都不一样。” 云昭勾着笑,对谢景墨说,“你也试试,喜欢的话,回头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带一些走。” 谢景墨:‘……’ 很好。 吃不下了。 第457章 如何,够么? 云昭原本还笑眯眯的。 看着谢景墨冷了脸,她笑了一下,“做了皇帝确实不一样了,如今倒是沉稳不少,酒店里的饭菜吃了,觉得如何?” 谢景墨看了她一眼,“就那样吧,宫中吃食的做法,没什么特别。” 福海站在一侧,听着话,不乐意了,“你昨日不是还说好吃么?” “是啊,”谢景墨冷淡的眸子缓缓抬起,“昨日,你不也说你跟某些人走散了么?怎么?如今忽然团聚了?你昨日还说,你是这里的掌柜,孤身一人在这里打拼,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福海被噎的无话可说。 云昭笑了笑,给谢景墨倒了杯水,“吓唬人做什么?他就是护着我。” 谢景墨听见这话,气性小了一些。 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借着烛火又看了眼云昭。 看着脸色比之前走的时候,是好了一些。 谢景墨松了口气,云昭说:“你昨晚睡哪里?” 谢景墨指了指楼上的雅间,云昭也没多在意,“那行,就不给你挪地方了,你明日还有公务,早些休息。” 谢景墨眼神微凉的看着云昭。 想说点什么。 诸如—— 你就这么打发我? 又比如—— 两年未见,你就没话要跟我说? 再比如—— 你都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 谢景墨坐在位置上,一颗心都碎成了片。 云昭去了后厨,福海跟进来,一个劲的大喘气,“吓死我了!如今不愧是做了皇帝,身上那股子杀伐果决的气息,太吓人了。” 云昭笑了一下,“有么?” 福海非常肯定的点头,“你说,他们是路过办公么?我怎么那么不信,我感觉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可是,我昨夜回想了一个晚上,也不觉得上次那些官兵来有露出什么猫腻啊。” 云昭不愿意想没有结果的事情,喝了口水后说,“别想那么多,他们说公务就公务呗,迟早要走的人,好好招待便是。” 福海闻言,偏头看了眼云昭。 她脸上还带着那抹笑,跟当初离宫的时候,一抹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福海总觉得,云昭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的。 虽然,她始终在笑。 福海出去安置了,云昭在后院里坐了很久,等出去的时候,谢景墨已经上楼休息了。 云昭松了口气,冷不防的见到许久不见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昭昭,你好狠的很!”云昭一扭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高副将跟副将们。 他们拿着酒瓶,笑着说:“村口抬起的露台不错,一起去喝一杯。” 云昭欢喜的笑起来,“走!” 楼上的房门在这个时候枝丫一声开了,谢景墨冷着脸,说:“我也去!” 村口有一个歪脖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沿着这颗歪脖子书打了个大露台,平日里坐下露台下,透过稀松的树叶看星星,别有一番风趣。 这些都是边塞一起回来的战友。 一人一个酒壶,云昭身子弱,高副将给他装的杨梅果酿,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众人在树下讲这些年的趣事,才不多半刻,就将几年的疏离瞬间拉进。 云昭跟着他们笑,余光看了眼坐在树上喝酒的人,扯了扯嘴角,跟着笑。 途中福海带了下酒菜来,被高副将拘着脖子给留下了。 福海不太会喝酒,喝一口,咳了好几声。 高副将就笑他,不过又说,“我也羡慕你,你说,当初云昭从宫里走,谁都没带走,只带走你了,可见他是真心把你朋友。” 福海低头嘿嘿一笑,说,“你们不知,这是我求来的。” “那一日,我察觉太后要走,我跪着求了一日,好说歹说,都痛哭流涕了,才勉强答应。” 众人大笑,说福海哭的值。 谢景墨坐在树上,手里握着酒壶,眸色轻轻的垂下。 而后,他仰头,大口的喝了口酒。 “那你们怎么选了这个个地方?”其中一个副将问。 福海就说,“我不懂这些,是云昭拿着地图,好生研究了一番,环境要好,交通要便利,水果要多,美食也要多,综合这些,才选了这里。” 高副将问,“那怎么想起开酒楼了?” 福海嘿嘿一笑,“我跟云昭贪嘴,身上有银子,不怕亏,便莽撞了一把,倒是没料到,如今也酒楼也算是风生水起了。” 众人笑起来,夸赞福海会做生意。 福海笑呵呵的看云昭。 云昭喝着果酿,说:“这些年,确实多亏了福海老妈子一般在身边念叨。”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众人聊了很久。 天色渐渐暗了,谢景墨忽然从树上跳下来,说:“夜深了,都回去。” 高副将他们意犹未尽,缠着云昭说话。 他们边塞回来的都是男人,只云昭一个姑娘,那还不当成宝来宠啊,离别两年多,他们多是要问的话。 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一群人能翻来撵去的问上一个时辰,在傻乎乎的乐起来。 如今,自然是不愿意走。 谢景墨淡淡看了眼云昭的小脸,说:“有病人,没瞧见?要问什么,明日在问。” 这话一出。 众人顿时嘿嘿起哄。 谢景墨背着手往回走。 他们在后头跟着。 村里的烛火明亮,照亮了这一群人的身影。 次日。 云昭还未睡醒,谢景墨已经坐一楼的大厅里了。 县主来的时候,提着鲜美的肥鱼,看见里头坐着的人,顿时就挪不开眼睛了。 “稀奇,”县主拉住福海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怎么来了这么一位谪仙的公子,他往那里一坐,别人全都是陪衬!”县主说着,往谢景墨对面的位置上一坐,“小官人,哪里来?你生的这样好看,一个人出门,不怕危险?” 县主对着谢景墨抛了个媚眼,“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谢景墨连眼睫毛都没抬一下。 坐在晨光中,当真如谪仙一般,淡然又矜贵。 县主撑着下巴,看呆了。 福海咽了咽口水,走过去,低声对县主说,“提醒您一句,这位,咱惹不起,要不您还是去二楼雅间?” 县主闻言,皱眉,从兜里掏出一锭黄金。 抬着下巴看谢景墨,问,“如何,够么?” 第458章 照顾好她 这可能是谢景墨长这么大以来,第一被人砸钱。 他没什么情绪看了桌面的金子一眼,然后,不悦的抬起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子。 县主有些畏惧,不过一张好看的,风姿卓越的脸可以克服一切。 她拍着胸脯说:"我是这个县的县主,跟了我,保管你日后吃香喝辣。" 谢景墨音调压的很低,他冷冷反问,“你是这个县……的县主?” 县主刚要拍胸脯说是,就被福海匆匆把人拉到一侧,县主不解,福海低声立即说:“县主,这个人,可惹不得。” 县主不服气。 刚要冲过去,就见那男人忽然一己凌厉的视线丢过来,眼底满是警告。 然后,她就看见云昭从楼上房间里下来了。 只见刚刚还沉着脸,一身威严的男人,散了周身的气势。 县主:“???” 什么意思? 这天底下好看的男子,都要喜欢云昭不成? 县主不服气,扭头就着这句话问福海,福海崩溃了,“您就别掺和了,外头坐着这位,你真心惹不起。” 县主撇撇嘴,找云昭去了。 还低声对云昭说,“那男的,你瞧见了么?你认识?” 云昭喝了口福海递过来的水,“认识。” 县主说:“结束给我。” 云昭一口水喝进去,差点被呛死,“啊?” 县主一脸的不高兴,“怎么?不舍得?” 云昭就笑了,“他……不适合你呢。” 县主不服气,“怎么?天下的美男子,都配不上我呗?” 云昭乐了,美眸皓齿,在清晨的第一缕光中,显得整个人清澈又干净。 谢景墨看了云昭一眼,缓缓的把视线挪开了。 县主从云昭的美貌中回神的时候,还跟云昭打趣,说:“你瞧瞧,你自以为貌美,人小郎君并不稀罕你。” 云昭点头,笑着说:“是呢,人家小郎君喜欢更貌美年轻的小姑娘,可不瞧不上我么?” 云昭说完,就去后厨找吃的。 等出来的是时候,谢景墨已经走了,福海说,谢景墨去处理公务了,问过了,午饭应该是不回来吃了。 福海一边跟云昭说完,一边嘀咕道,“没想到,还真是来公务的,我还以为他是专门来寻人的,看来,是多想了。” 云昭直接便上楼了,上楼的时候,对福海交代说:“叫人去做一些鱼块,他们公务办完应该就回去了,到时候,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福海哦了一声,云昭就上楼了。 福海忍不住看着云昭,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这两个人,就这样了么? 冷静的久别重逢,没有半点想象中的激动,互诉衷肠,平静的就好像一汪湖水。 是真的在长久的时间中,淡了么? 福海摇头叹气。 中午的时候,谢景墨确实没回答吃饭,一直到了晚上很迟了,他们才回来。 谢景墨吃了晚膳,就上楼了,也不见他去找云昭说一句话。 云昭倒是后来下楼了,招待高副将他们喝酒,只不过,这一次,谢景墨没说:“我也去。” 他们一共在梅雨村带了三日。 三日后,高副将把云昭拉到一边,说:“明日一早我们要走。” 云昭笑着说:“那我叫福海把鱼块给你们准备好路上吃,不过如果你们走的太早,我起不来的话,就不送你们了。” 高副将皱着眉头,问云昭,“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这里,你怎么不知道,他是在等你解释?” 云昭沉默了。 高副将说:“你当年留下那几个字就走,他一直很伤心,如今见面,你不应该给他一个当年厉害的原因么?” “这些年,朝堂上,多少人恳求他立皇后,纳后宫,可他一直没有,前几日,有文臣甚至以死劝谏,他都毫不动摇,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问,是想等你自己说,你怎么还装傻呢?” “你当真以为,我们是无意经过,发现你这小店啊?” “云昭,论聪明,我们谁都比不上你,你筹谋的事情,算无遗漏,但是你应该明白,人心是经不起算计的,景墨心里一直有你,他不说,是怕让你为难,并不是惧怕自己难堪,他如今即便是皇帝了,我也敢为他做这个保,他不是那样的人。” 云昭站在酒楼的门口。 一半身子站在黑暗中,一半站在光中。 她许久后,低声说:“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呢?他如今是帝王了,宫中许多事,这三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你在宫中许久,应该明白他的为难。” 云昭又说:“我知道。” 高副将急眼了,“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明日跟我们一起走。” “我做不到,”云昭淡淡的说:“我没办法跟你们一起走,高副将,你也说,过去许多年了,有些事情就该是我当年走的时候,就算了的,谢景墨如今是帝王,他有他的使命跟责任,不应该在我这里蹉跎,你们来看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你们的记挂,日后你们若再来,我还像如今这般接待你们,可若叫我回宫,那便是不能够的。” 高副将不解,急匆匆的说,“为什么?”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去?” “为什么你宁愿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去?那是你一手筹谋出来的江山,你不回去看看谢景墨治理的有多好么?” 云昭听着,后退了一步。 纤细的身子彻底隐匿在了黑暗中。 她轻轻说;“我瞧见了的,远远瞧一瞧便好了。” 高副将要在说一些什么,却听见楼上方向,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高副将看过去,是谢景墨所在的房间。 第二日。 众人早早起程,福海拿着干粮给他们。 一边歉意道,“诸位,实在抱歉,主子一向起得迟,今日你们走的早,我就不上去叫她起来送各位了,等日后若你们再来,主子一定来迎。” 众人无所谓的摆摆手,“小姑娘家的贪睡,让她睡。” 说完这话,众人一齐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眸色淡淡,走之前,看了福海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话,“照顾好她。” 第459章 偏方 大部队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福海看着走远的大部队,抬眼看了看紧闭着的二楼窗口,深深叹气。 这都什么事啊。 福海转身进去忙活,县主盯着黑眼圈来,一脸的烦躁不堪。 “那个俊俏的小郎君居然是皇上!”县主郁闷的紧,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居然高攀不起,可不憋屈,“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福海喝着茶水,正要说话,就看见云昭从楼上下来我了。 他正要迎过问她吃点什么,忽然,街角处,哒哒马蹄声响起。 福海诧异的看见原本应该已经走远的人,骑着高马,一身英姿从远处来。 福海愣了一下,都不知道先跟云昭说话,还是先去迎接去而复返的谢景墨了。 “谢……贵人,”福海说:“是拉东西了么?” 福海是真心说这个话的。 这次谢景墨来,跟云昭的互动其实很少,像是当真是一场久别的偶遇,完全没有要和好的迹象。 他看着谢景墨,表情认真,“是忘记东西了?” 谢景墨从马上下来,低低沉沉应了一声,“嗯。” 视线确实看着云昭。 福海脑子还蒙着,刚要说,“忘记了什么?”就被县主暴力的一把拉走,福海震惊扭头,“做什么?” 县主把人往后厨拉,一边说,“有没有点眼力劲?” 两人走去后厨,片刻又从里头鬼鬼祟祟的探头出来。 云昭看着谢景墨,一脸的不解。 却见那人大步朝自己走过来,带着早晨梅雨村特有的水汽,“你要走了,你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交代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昭总觉得,谢景墨这话里带了点委屈的味道。 她仰头看他。 外头的雨缓缓落下,年轻好看的帝王眉眼如墨。 谢景墨的瞳仁很黑,像是深夜里的明珠,总给人一种,看一眼,便会无尽沉溺进去的感觉。 云昭略略回神后,很淡的笑了一下,“交代什么?” “我知道,你如今做的很好。” “我已经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 梅雨村虽然距离京都远,可这几年周遭的变化,她看的很清楚。 她很欣慰。 也一次又一次的决定,自己曾经推举谢景墨做皇帝的举动非常正确。 “那没有贺礼吗?”少年的君王声音很低,很低,视线专注的落下来,带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云昭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什么贺礼?" 说完,云昭便想起来。 当初在慈宁宫,她曾经跟谢景墨许诺过,若日后谢景墨当真登基,成为明君,她一定给他献上贺礼。 云昭以为谢景墨已经忘记这个许诺了。 谢景墨听着云昭的疑问,眼底失望。 云昭原本不想说,可看见他这失落的样子,还是轻声说:“准备了的。” 谢景墨于是重新抬眼看她。 云昭说:“慈宁宫大槐树下,那里埋着我给你的贺礼。” 谢景墨于是点头,表情没多外露,但是看起来,是高兴的。 他看着云昭,“那我要走了。” 云昭点头,“一路顺风。” 他又说:“你不送我。” 云昭笑了笑,“不送了,天高路远,日后珍重。” 谢景墨被云昭绝然的告别刺激的眼睛都红了。 “你总是这样。” 谢景墨看着她,“比任何人都潇洒。” “说放下,就放下。” “说走就走。” “不给任何人解释,或者挽留的机会。”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大了,地上一片泥泞。 谢景墨踏着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昭站在酒楼的门口,看着远处的马匹带着少年君王,飞奔而去。 那一刻,云昭有些懊悔。 他那么远来,该好好说一些好话的。 毕竟—— 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应该,好好的再送一些祝福,当初,她确实走的唐突。 云昭心里懊悔,可远走的人这一次没有再折回来。 “你好狠的心啊,”县主从后厨出来,“我看这个谢景墨都要哭了。” 福海也缩着脖子,再一次被云昭的果决给震惊道,“谢……贵人,都走了,又折回来,必定是想要跟你示好,主子,你伤人家心了。” 云昭抿了抿唇,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天。 要下大雨了。 她沉默了几秒,而后,转身回了二楼。 县主跟福海对视,忍不住说:“所以人人都说,漂亮的姑娘心狠,你家主子,不是一般人。” 福海叹气,“你不懂,我们家主子有苦衷,说不得的苦衷。” 县主好奇,“什么?” 福海撑着下巴,刚要说,便听见后厨有人喊他,他摆摆手,快步进了后厨。 县主不解,“不会又是为了所谓的生不出孩子这种事吧?我说了,我家里有祖传秘方啊,哎,不过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我上次跟福海提过,他们都没往心里去。” 话落。 门口的小厮讨笑进门,走到了县主的身侧,“县主,听闻您有女子孩子偏方?” 县主看了眼小厮,点头,“自然。” 小厮低头,“那您给我一些么?我跟我家老板已经成婚三十余年了,至今为止,依旧无所出,期间吃过无数药材,都不管用,如今确实已经死心,可又觉得听见您刚刚的话,便是缘分,想着跟您讨要一些。” “我那媳妇,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苦,伤了根本,之后便一直无法怀孕,我其实已经释怀,可却是她心头大憾。” “我不忍妻子难过,于是斗胆来求一求您。” 县主看着眼前小厮,确实老实,“你妻子多年未育,你依旧坚守不离不弃,其心可贵,我便助一助你,你回去府上的时候,找管家一趟,便说我是答应你了,他自会给你药材。” 小厮老老实实的道了谢。 县主在酒楼里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这一日,小厮把马车驾的特别的稳当。 等县主进了府,小厮心心念念的去找了县主府上的老管家。 老管家给了一剂药材的量。 小厮不贪心,可担心量不够,想再要一些。 管家却说:“要多了,我怕你养不过来。” 小厮嘿嘿低笑,“怎会,这一生的积蓄,就等着娃娃呱呱落地。” 管家闻言,点头,又给了一剂药材。 “你到时候别后悔就成。” 小厮拍着胸脯,少有的高兴,“自然不会,日后贱内若当真有孕,心想事成,必定来谢。” 第460章 腹黑 众将领们看着谢景墨沉着脸折回去。 又沉着脸回来。 一路上,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得罪谢景墨。 可高副将看着,觉得谢景墨似乎又不那么生气。 而且,他知道,谢景墨还在云昭这里留了十几个心腹。 要知道那十几个心腹,平日里可是替谢景墨做暗事的,没归顺之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 他们十几个被留下的时候,高副将都愣住了。 这村子看起来极其太平,至于用到这个多个暗卫吗? 后来高副将明白了,谢景墨是放心这里的安危的,不放心的是,怕云昭会偷偷摸摸的又走人。 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找人了。 谢景墨还不得把人看紧了。 “你回去说什么了?”高副将十分好奇,“你没叫云昭一起回去?还是她没答应?” “她是当真厌倦了宫里?” “不应该啊,之前她做太后的时候,我看挺适应的,没见她说不喜欢宫里。” “你问她当初为什么要走了么?” 谢景墨骑着马,一张脸距离梅雨村越远,就越沉。 最后,高副将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抵达皇宫,谢景墨直接就去了慈宁宫。 对着大槐树下就是一顿挖。 高副将要上去帮忙,还被拒绝了。 “你——” 高副将后面的话还没说,就见谢景墨挖出了一坛子酒。 梅花酿。 “太后走的时候,亲自埋的,”七彩诧异的看着谢景墨,“怎么给挖出来了。” 谢景墨扭头,问七彩,“你知道这里埋着酒?” 七彩点头,“自然,太后亲自埋的,我跟福海当时要帮忙没让。” 谢景墨闻言,嘴角勾了一下,高副将鄙夷的皱眉。 什么人啊。 这就哄好了? 就一坛子酒? “景墨,你现在可是皇上,咱多少需要一点矜持的。” 在高副将这里看,云昭当年就是把谢景墨抛弃了。 而且是直接抛弃。 都不带让人挽留商量的那种。 这口气,爷们能咽,但是,对方也要给点力气哄不是? 谢景墨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次过去,云昭也没多亲近他,回来就一坛子酒,就哄好了? 而且—— 高副将左看看,右看看—— 摆脱。 这坛子也太小了吧,有一口么? 高副将恨铁不成钢,“景墨啊,咱男孩子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脾气也是自己给的,这个时候立不住,那日后可不好整,妻管严这称呼,说出去,可不好听,你说呢?” 高副将自认为苦口婆心。 结果人家根本听不进去,把手里的锄头递到他怀里,撕开酒坛子的密封口,拿了一个小杯子,喝了一口桃花酿。 高副将拿了杯子也想喝一口,被谢景墨拍开了手。 “就这么点,”谢景墨说:“自觉点,没你份。” 高副将:‘……不就是个桃花酿?而且两年份,能多好喝?’ 说着。 那瓶口散发出奇特的香味来。 “别说,是好像很香,怎么回事?”高副将不理解。 七彩说:“太后当时制作的时候,说放了什么东西来着?我忘记了,总之太后说一年份的酒,可以酿出十年的味道来,我当时让太后给我写了配方,”七彩挠了挠脑袋,“放哪里去来着?我不好酒,就给忘记了。” 谢景墨立即掀起眸,“立马去找!全宫上下,翻一遍。” 高副将无语了,他看着谢景墨,忍不住,“兄弟,不至于,不就一个配方呢?能写几个字?这你也要找到?” 谢景墨还去找了,亲自去找。 找到之后,按照那个方子,足足酿了十几大坛子。 高副将跟七彩叹为观止。 “还好,咱家大业大,否则,这家伙就是个败家子啊。” 七彩也愣住了,下巴好久没合上,“喝得完么?” 高副将往桌子上一坐,把谢景墨剩下没喝完的桃花酿喝完,一边说:“可能留给子子孙孙吧。” 这话刚刚落下。 高副将就听见一声高声咆哮! 高副将虎躯一震,低头一看,谢景墨的那瓶桃花酿已经被自己喝了个底朝天。 然后,之后的一个月,谢景墨都没给高副将好脸色。 高副将都快崩溃了,“我服你还不行么?那都不叫一坛子酒,那就是一壶酒,我真的就喝了一小口,就没了,这样,你别生气了,大不了我去找云昭,我问问她还有没有在哪里埋着什么东西,我给你将功折罪,行不行?” 谢景墨原本怒气沉沉的脸色,忽然和缓许多。 高副将笑眯眯的说,“那我去找她?” 还没走呢,就被喊住,“用得着你?我自己亲自去问。” 高副将呵呵笑起来,“行,那你自己去问。” 谢景墨不生气了,嘴角勾起来,准备“勉为其难”的再去一趟梅花村。 却不料,忽然边疆告急,他被拖住了脚步。 他处理了一天一夜,揉着太阳穴的时候,暗卫进来通报。 “皇上,梅花村里,发现了幕城延的踪迹,他企图靠近云昭。” 谢景墨蹭的一下就从位置上站起来了。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弱弱提醒,“皇上,这次边疆战事,还需要处理善后事宜哦。” 谢景墨眉头紧紧的皱着。 高副将说:“要不,我先过去看着?” 谢景墨沉默着。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高副将,眼神满是腹黑,他对高副将说:“你去找陈美华,就跟她说,找到幕城延了,她的杀父之仇可以报了。” 高副将深深吸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 这些年,陈美华费尽心思的在找幕城延,却没料到,原来幕城延也去了梅雨村。 陈美华这些年,生意做的越发大了。 富可敌国属于是。 如今知道幕城延的踪迹,她还不动用所有江湖力量,诛杀他啊? 到时候,幕城延只顾着逃命,哪里还有心情纠缠云昭? 高副将忍不住在心里深深感叹,帝王家的心思,果然沉啊。 当晚。 高副将通知了陈美华。 陈美华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陈美华了,势力更大,钱财更多,手段也更狠辣了。 她一声令下,线下商业关系网全部开始活动,所有人都盯着梅雨村的动向。 一时之间,做生意的,做杀人买卖的,全部涌进了梅雨村。 第461章 怎么会回不去? 云昭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幕城延也察觉到了。 他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暗潮汹涌。 所以,这一次他来梅雨酒楼,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显得十分戒备,“云昭,我有话跟你说。” 云昭正在看医书,听见幕城延的话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连抬头的动作都没有。 翻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放大。 “云昭!”幕城延一把摁住了云昭的医书,“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我说,我有话跟你说。” 云昭把书抽出来,情绪淡淡,“如果你足够清醒的话,你就应该明白早在两年前之后,我们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幕城延盯着云昭,“我不相信。” “如果你真的对我无话可说的话,那么,在谢景墨登基之后,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归隐?你分明是心里有我。” 云昭都懒得说。 福海从楼上端茶去隔壁,他忍不住了,冲过来,“幕城延,你是有失忆症吗?” “还是有健忘症?” “我们是跟着你一起归隐吗?” ‘分明是我们找到了这么久居的好地方,你自己死皮赖脸的跟来了。’ “这两年,我们主子可没搭理过你,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幕城延蹙眉,看着云昭,“是,可是,你没跟我在一起,你也没跟谢景墨在一起不是吗?” “你若心里对谢景墨有意,你当初何必走?” “若不走,你如今就是皇后,你放弃了荣华富贵,你在我失势之后,也离开了京都,这不是另外一番暗示?” “云昭,我不相信你能够放得下我们很好的那三年。” 云昭闻言,笑了一下。 抬头看见福海的脸已经被气变形了。 她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对幕城延说了一句,“跟谢景墨七年边塞的情谊,我都能放下,何况你的三年?幕城延,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也不够了解我。我若当真对你有意思,不会不给你回应,我不是那种吊着别人的人。” 幕城延皱眉,“那你什么意思?” 云昭无奈至极,她两手一摊,“没意思啊,我们之间,早就谈不上那种意思了,幕城延,你还没睡醒吗?” 幕城延盯着云昭看,像是半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可是云昭脸上的表情那么坚决。 他侧在腿边的手纂成了拳头,刚要再说几句,却听见下楼有人冷声问了一句,“幕城延,是不是在楼上?” 这话落下。 楼下人眼神锐利的看向楼上,之后,许多杀手蜂拥而至。 云昭拿着书,躲闪到一边,一边对着那群人大喊,“要打滚出去打!别脏了我的地方!” 幕城延闻言,周身一顿。 不可思议的看向云昭。 也是这个时候,有人趁着他不防备,给了他手臂一刀,幕城延吃痛,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 幕城延跳下去后,立即仰头。 想要跟云昭说,“我还会回来的。” 结果。 只听见哗啦一声,刚刚还打开的窗户,被人一秒合上。 幕城延:“……” 他微微失神,不过很快的,他就没有空挡在想这个了,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再之后,他跳河之前,听见了一声,“狗贼,你往哪里跑!”他往下跳的时候,扭过头,看见了陈美华那张愤怒的脸。 “我气死啦啦!”陈美华在梅雨酒楼在吼,“又叫他给跑了!” “云昭,我要气死了!” “吃多少东西,也无法让我消气。” 陈美华一边说,一边抱怨,“云昭,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幕城延这个狗东西在这里。” 云昭呵呵冷笑,“我没告诉你?你问问福海,我给你府里写了多少封信?你完全不理我好么?” 陈美华闻言,震惊。 而后,不好意思起来,“我最近两年出去扩张边塞生意了,都不在府中,刚刚才回来。” 云昭:“……” 陈美华叉腰,“不过,如今既然发现了幕城延的踪迹,我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对付他!” 云昭撑着下巴,看着外头的绵绵细雨,清淡的说:“你随意,但是有一点。” 陈美华:“你说。” 云昭:“不要在我店里动手,你看看我这酒楼都被你砸成什么样子了?” 陈美华嘿嘿笑一声,“放心,我回头找人来给你重新整顿一下,保管你这酒楼是整条街,哦,不,是整个梅雨村,整个川渝县,最豪华的酒楼。” 云昭也没在客气,她不喜欢管事。 许是那些年里,治理国家,实在是累了。 如今甩手掌柜做的挺好的。 她被县主盛情邀约到了家里,县主是个会过日子的,奢靡,也豪爽,花钱如流水,跟陈美华有的一拼。 云昭打着哈欠,看两人针对自己手里的扇子到底谁的比较华美,吵破了天。 正朝着呢,丫鬟说,外头有人要见她。 县主就出去了。 陈美华于是走到云昭的身侧,玩了会儿扇子,又看了眼云昭。 美人昏昏欲睡。 戒备心正是很低的时候。 “云昭,你这两年,你都在这个村子里么?” 云昭确实困了,她有午觉的习惯。 眯着眼睛,已经感觉到睡过去了。 隐约听见陈美华的问话,淡淡说,“嗯。” 陈美华:“那你两年了,都没想过要回去么?一次都没有?” 云昭脑子里混沌一片,“想过,但,回不去了。” 陈美华立即瞪大了眼睛,立马追问,“为什么?” “怎么会回不去?” “你要是回去,不仅仅是谢景墨,很多人都欢迎你回去的啊,” “你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很想你。” “七彩也想你,日日把你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 “云昭,其实你是很多人的主心骨,你一走,大家都觉得缺了些什么。” “谢景墨就更是了,这两年他非常努力,你知道他的,他根本没有多少想做皇帝的欲望,纯是为了你。” “你要是陪在他身边,他会很高新的。” 陈美华没套过话,脑子也不够用。 一溜烟的话出来,云昭原本闭上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 第462章 不会,她对我,好的很 陈美华还无所察觉,直愣愣的问,“你说为什么啊?” “哪有什么为什么?”云昭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清明,她轻轻的笑了一下,“人跟人的缘分,就那么点,走到那个位置了,就自然散了。” 陈美华坐在位置上,看着已经站起来的云昭。 日暮西下,云昭显得淡然。 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许多人也说,云昭比较容易靠近。 可陈美华却觉得,云昭表面很温柔,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从一而终的平和。 可是,她总像是跟人隔着一层,内心里的话,几乎不会随意对外人说。 若说。 恐怕也就福海,或者高副将,乃至谢景墨。 她看着纤细,可是内心防线好高,不是靠金钱,或者权势,就能够堆砌起来的。 如今她是女首富了,可云昭对她,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交托心思,不像外头的人,恨不得抱着自己的大腿,要来跟自己亲近。 要走近云昭的内心,需要许多,许多年信任堆砌。 陈美华这里想的时候,云昭已经进去休息了。 县主笑眯眯的进来,手里拿着三个大红鸭蛋。 看着美滋滋的。 “红色的蛋?” “对啊,”县主看了眼周围,第一时间问,“云昭呢?” 陈美华说,“进去睡了,”她伸手去拿红色的蛋,却被县主拍开,“别摸。” 陈美华撇了撇嘴,“怎么?你这个鸡蛋是金子做的?不能碰?” 县主说:“你懂什么?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这个叫喜蛋,一把是人家家里有喜事才有的,这个寓意着好兆头,云昭不是身子弱么?我把这三颗红蛋都给她,让她平平顺顺的。” 这一点陈美华倒是没意见。 只是问,“什么是三颗?” 县主说:“因为那小厮吃了我家的偏方,怀的是三个孩子呀,高兴的很,非要给我塞来,我就想着让云昭图个好兆头。” 陈美华点点头,“这还有偏方啊。” 福海原本这里还在盯着店里的修葺呢。 陈美华财大气粗,但是他不能白拿陈美华的话,有些不那么重要的地方,完全没必要一掷千金。 他这里正跟工人商量着别用太矜贵的料子,金碧辉煌的,日后他就得更改酒店点位。 这里是乡下,金灿灿的,闹贼,也让客人都不敢进来。 他这里刚刚说呢,就听见修葺的工人笑眯眯的给他递了一枚红色的鸡蛋。 “好兆头,让福海掌事也沾沾喜气。 福海知道本地的习惯,他拨开那鸡蛋,说了声谢谢,问,“谁家的好事啊?” 工人说:“我家堂叔,他家娘子啊,怀了三个孩子,高兴疯了!一大早起来就给我们送喜蛋了。” 福海听见这里,吃蛋的动作慢了一点。 “你……堂叔?你不是都三十了么?你堂叔,什么年纪?他娶了个年轻美娇娘?” “不是,”那人笑呵呵的说:“我辈分小,不过我堂叔如今也三十几了,他们夫妻两啊就想着有个孩子,结果一直不如愿,后来听说,不知道哪里想了个办法,哎!你猜怎么的?一下子就有了!” 那人笑呵呵的伸出三根手指头,“一胎怀了三个!” “高兴的昨日下雨都在外头疯跑。” “我那堂叔家里殷勤,因为没有办法传宗接代,又不纳妾,被家里赶出来,如今家里派人来接,伙计都不做了,可是去过好日子了。” 那人叽里呱啦的说了许久。 不见身后人反应。他不解的扭头,想着平日里,福海也不是个不搭话的人啊。 结果。 就见福海拍着胸脯,咳咳好几声。 “怎么了?被噎着了?”那人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噎的好!噎的好啊!”福海哈哈大笑起来,“你什么也别做了,来,你立刻带我去找你那堂叔,我有急事!” 福海说着,扯着那人匆匆往外走。 云昭回来的时候,店内打杂的都走了,店里伙计说:“福海掌事不在,欠了五两工钱还没给。” 云昭从柜台里拿了银子给伙计,让他去把钱给人家结了。 一边问,“去做什么了?” 伙计一直在后头没听清楚,可面对云昭又不愿意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掌柜的平日里就不问店里的事,如今好不容易开口,他一问三不知,这事不能这么做。 “好像说,想吃蛋。”店里的伙计说。 云昭一头雾水,“想吃蛋?” 伙计点头,“对,红色的蛋!” 云昭摊开手,“这种?” 伙计惊奇的看着云昭,云昭说:“你去结完工钱,顺道把福海叫回来,就说红蛋家里有,都留给他了。” 伙计匆匆出去了。 陈美华站在门口听着,心里啧啧,从身边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三个蛋,云昭一个都没吃。 都给福海放在碗里留着了。 陈美华心里酸溜溜的,把火气都发在了幕城延的身上,又发布了一张江湖通缉令,赏银增加到一千两黄金。 顿时,整个江湖再一次躁动起来。 云昭吃完饭的时候,福海才回来,垂头丧气的。 云昭指了指桌子上的碗,“给你留着的。” 福海还以为,又是店里小工给的,叹了口气,憋屈的在云昭的目光中,把那三个蛋给吃了。 之后,福海就不见人了。 每一天早上也不干店里的活了。 中午也不回来吃饭。 偶尔晚上都不见人。 一直要等到店里都打烊了,才能看见他拖着疲累的身子,跟做工的小弟从远处来。 福海:“我说,你是不是骗我?” 小弟大惊,“怎么会?” 福海:“若是不会,否则我们都找了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找到你堂叔?” 小弟也崩溃,“我怎么知道堂叔这样高兴,非要去各家亲戚告知喜事,这各家亲戚散落各个村庄,竟一直遇不到人,如今堂婶有孕,我也不好多麻烦她,要不,您过段时间再去?到时候堂叔回家,您要问的,便都能问了。” 福海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无事,你堂婶前头说明日你堂叔可能去哪家拜访来着?” 小弟说了个地方。 福海问,“那地方远么?” 小弟点头,“可远,这里过去,得一天一夜。” 福海闻言,回去客栈,背着包袱跟云昭说了一声,就拽着小弟走了。 福海心里有魔障。 云昭跟谢景墨的事情太波折。 他总担心自己晚一步,就又会阴差阳错。 诸如—— 那堂叔会不会客死他乡?导致他无人问询? 又比如—— 那给偏方的人,会不会远在万里,路途遥遥,要早做打算? 再比如—— 天上一道惊雷,不小心把那给偏方的人给砸死了,他去哪里说理去? 福海一心一意的要找人。 小弟跟在福海身后,觉得稀奇,“掌事的,你丢了酒楼里那么一摊子事,你不怕你们掌柜不乐意?” 福海摆摆手,披星戴月的赶路,“不会,她对我,好的很,什么都由着我。” 第463章 像极了多年的云昭。 小弟听见这话,十分羡慕的看着福海,感慨道,“那你是遇到好人了。” 福海低头匆匆赶路,说:“对,我遇见好人了。” 否则的话,当初先帝走的时候,他就得跟着殉葬。 是云昭说需要他,把他从深渊里解救出来,给他信任,给他作为人的尊重,让他第一次在那深宫中感觉到温暖。 所以,当初察觉到云昭要离开的时候,他就跟云昭提出,自己要跟着她一起走。 云昭最初并不同意。 也不是所有人认为的那样,只是因为他落泪了,云昭便心软了。 他甚至采用了更激烈的方式—— 以死明志。 云昭最后才答应带他走。 这些年,他悉心照顾云昭,可他知道,人生应该有爱人,还孩子,有爱,这样才算完整。 他这辈子,无缘完整。 他希望云昭能够完整,他由衷的希望,她一路坦途,繁华盛放。 福海攥着拳头,在黑夜中郑重的说:“无论用尽什么手段,我都要找到你堂叔。” 次日。 天蒙蒙的亮起来。 梅雨酒楼迟缓的打开了门。 陈美华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云昭,说:“你就宠着福海吧,之前还每日都归家,如今呢?” “夜里都直接不回来了,店里的生意也都彻底丢了。”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最近来梅雨村的人多,你应该趁着这个时候,把口碑打出去。” 陈美华的生意经滔滔不绝。 云昭磕着瓜子,“我又不缺钱,福海怎么高兴怎么来,你的这些话,他在的时候,你别说,他这人心思细。听了你说的这些话,不免想法多。” “你还顾虑起他来了?”陈美华叹为观止,“人人都跟你这么做生意,全完蛋。” 云昭说:“你不懂,我跟福海之间,不讲究这些,再说了,又让他高兴在意的事情,我也欣喜。” “行了,别跟我这里扯这些,你若没什么事情,早些回京,闹的很。” 陈美华差点当场崩溃。 到底是隔了一层的人。 福海怎么去逍遥都没事。 她好心好意的说几句,云昭还嫌弃自己聒噪? 陈美华欲哭无泪的时候,有人从村口来了。 陈美华仔细一看,这不是谢景墨么? 跟上一次不同,他这一次只带了高副将,两人骑马而来。 谢景墨过来就问,“人呢?” 陈美华故作不知,“谁?” 谢景墨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还是高副将先进去的,贱兮兮的朝楼上喊了一句,“掌柜的,路过,借口水喝,成么?” 陈美华就看见云昭下来了,问高副将,“你怎么来了?给你泡一壶雨前龙井?” 说完这话,云昭才看见在门口牵着马,没看自己这边的谢景墨。 云昭:“?” 现在朝堂这么嫌吗? 这帝王日日不在京都可以吗? 云昭这么想着,朝外看了一眼,门口除了谢景墨没有其他人。 云昭皱眉,对高副将说:‘就你们两来的?’ 高副将点头,“对啊,就我们两。” 云昭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么草率了吗?谢景墨如今怎么身份,你不清楚?怎么这样胡闹,就寥寥两人就敢出门?” 高副将摸了摸鼻子,“有公务,去年誉城大旱,朝廷拨了赈灾粮下来,结果,到灾民手里只有寥寥,朝中派了不少人来,都无果,故而我们微服私访,查一查这边的贪官。” 云昭点头,给高副将递了两碗水,朝着谢景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高副将走出去,把水递给谢景墨。 谢景墨喝了,然后说:“行了,如你心愿,特意绕过来看了一眼,够了?走吧、” 高副将点头,把水喝了,“对,我特意要绕过来看,为了这一口水。” 说完,高副将朝云昭摆了摆手,两人骑马走了。 云昭在后面喊了一句,两人都没听见,已经走远了。 陈美华嗑瓜子,问,“叫他们做什么?” 云昭摇摇头,“没事。” 没想过还能再见,如今见了便想问一问,慈宁宫里埋着的桃花酿可还喝? 不过想想。 便又作罢。 问不问,结果都那样。 云昭回了屋子里,晚上,福海还没回来。 云昭给了守在自己门口的杀手一锭金子,让他去找找福海,顺带确保福海在外安全。 那杀手眼看着周围暗线太多,便去了。 幕城延一直没有出现。 倒是谢景墨,踏着夜晚的最后一丝星光远远的来了。 “有吃的吗?”谢景墨下马便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不是住店,是回家。 云昭指了指后厨,“你自己做么?今日歇业,没人做饭。” 谢景墨闻言,皱了下眉头,问她,“那你今天,吃什么?” 众所周知,云昭这人什么都厉害,唯有厨房里拿点事,怎么都琢磨不透。 酒楼歇业…… 云昭还没开口说话呢,陈美华举起手里硬邦邦的窝窝头,“吃么?云昭做的,比石头都硬。” 谢景墨看了一眼,掀起袖子,问,“后厨有菜么?” 云昭愣了一下,“应该有吧,我没注意。” 毕竟做窝窝头,也不需要别的作料。 谢景墨叹气,掀起帘子,进了后厨。 陈美华忍不住的给云昭竖起大拇指,“你知道吗?从你走之后,谢景墨就再也不下厨了,那年我生日,央求着他给我做叫花鸡吃,他都不肯。” 也是那个时候,陈美华知道。 无论云昭本人在不在宫里,谢景墨心里都永远有云昭的位置。 那位置,谁都替代不了。 也是那个时候,陈美华彻底放下了谢景墨。 陈美华馋的流口水,“多久没吃谢景墨做的东西了,今天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半个时辰后。 高副将带着腊肉从外头进来,进了后厨。 片刻后,浓郁的香味从后厨飘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外厅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 谢景墨从后厨里出来的时候,陈美华已经疯狂咽口水了,他视线一转,落在了白嫩嫩,安静做好的云昭身上。 谢景墨忽然,有一阵恍惚。 眼前的云昭,像极了多年的云昭。 安静不叛逆,温和像是一汪可以包容一切的水。 第464章 一定要这么偏心么? 谢景墨眸色沉了一下。 而后,他坐到桌前。 云昭一向没太多话,陈美华这会儿被好吃的堵住了嘴巴。 高副将捧着碗,一边低头吃饭,一边余光不断的在云昭跟谢景墨的身上扫。 谢景墨如今也不说话,自己吃饭。 陈美华吃的痛快,筷子正要往叫花鸡的鸡腿上伸的时候,被摁住了筷子。 陈美华:“?” 谢景墨:“你吃后边的腿。” 陈美华不解,“为什么?我喜欢吃前面的腿。”叫花鸡前腿更有韧性。 谢景墨没说话,只是夹着筷子,把叫花鸡的两个前腿,夹起来,放进了云昭面前的小碗里。 陈美华:“……一定要这么偏心么?” 高副将嘿嘿的笑,“我们军营里头,谁都知道这最好吃的前腿肉是给云昭的。” 军营里糙汉多。 他们心疼云昭一个姑娘家,后又因为超高的医术佩服她,自然什么好的,都给云昭。 陈美华是个家里宠溺大的,也是什么好,就想着要什么。 可在这里不行。 在谢景墨这里不行。 他有他的规矩,他认为的,所有的好的,都应该给云昭。 陈美华吃饱了就出去玩了。 餐桌上剩下高副将,谢景墨跟云昭。 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在宫里的日子,安静,静谧,又惬意。 “你们这次来,”云昭吃了个鸡腿,有点吃不下了,刚要放下碗,谢景墨往她碗里又放了一个,云昭只好低头吃,只不过吃的很慢,她一边吃着,一边问,“多久回去?” 高副将看了眼谢景墨。 谢景墨低头吃饭,没有要回答的迹象。 高副将只好说:“还有几日。” 云昭点点头,“那怎么没住官员家里,来来回回的,动静太大,对你们出行安全不好,” 云昭观察过了,这一路上过来,他们骑马都要一个多时辰。 有些话说出来,显得自作多情。 所以只能这么迂回提醒。 在云昭这里,没什么比个人安全更重要。 云昭的话一出,只听见一声脆响,谢景墨放下了筷子。 脸色比外头的冷天还阴沉。 高副将立即咳嗽了几声,“那边不方便,所以过来了,怎么,你这里住不下啊?我们这么久不见,你不想跟我们聊聊天啊?” 这话高副将是替谢景墨问的。 云昭说:“想聊啊,只不过,雨天路滑,你们身份特殊,一定要保证好安全。” 谢景墨闻言,周身震了一下,而后缓缓的看了云昭一眼。 白白净净的人规矩的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鸡腿肉,大眼珠子里满是认真。 是当真忧心他们的安全。 不是要赶人走。 谢景墨拿起筷子。 高副将呵呵两声,自己出去逛街去了。 顿时。 饭桌上就剩下两个沉默的人。 云昭原本吃东西就慢,这先前吃了一个鸡腿,如今再给了一个。 她捧着碗,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吃不完?”忽然,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云昭刚要说“嗯”一只端着碗的大手已经伸到了眼前。 “给我。” 陈美华原本在门口跟小孩儿玩。 听见谢景墨这话,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她环胸,看着云昭一动不动,似是觉得不合适。 谢景墨倒是不似从前强迫又主动,而是说:“浪费粮食,可耻,你既吃不完,我还没吃饱,匀我一些,不算什么事。” 云昭这才动了筷子。 谢景墨也动了筷子,两个筷子粗碰到一起,又短暂分开。 云昭原本是打算拨一些给谢景墨的,谁料到,他把剩下的走夹走了,而后,旁若无人的把那只鸡腿吃完了。 陈美华撇了撇嘴,在门口,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这鸡腿是留给云昭吃的呢?感情你自己想吃。” 云昭坐在位置上,耳尖微微发红。 谢景墨倒是泰然自若,最后还盛了一碗饭,吃了干净。 饭后。 云昭起身要收拾,谢景墨淡淡的道,“这里不用你,出去玩。” 谢景墨说完,把东西收拾去后厨。 陈美华叹为观止,虽然之前云昭做太后的时候,谢景墨也经常做这些。 可如今谢景墨是皇帝了! 九五之尊。 在云昭这里,依旧没有任何架子。 陈美华环胸,走到云昭的身边,说:“皇上啊,为你洗手作羹汤,你还快快从了?” 陈美华十分感慨,“不过,我真挺佩服你们两的,你做太后的时候,没架子,他也不自卑,如今他在高位上了,也依旧为你下厨房,我也不见你有任何的攀附,你们两怎么就能这么淡泊名利呢?”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我们从生死里一起走出来的,不讲究那些。” 雨渐渐下大了。 福海翻山越岭,终于抵达了所谓的伙计堂叔的婶婶的妹子家。 接了红鸡蛋,知道原来那偏方就是县主给的。 福海冲进了雨幕中,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告诉云昭这个好消息! 云昭撑着雨伞在酒楼门口等。 福海已经出去三天了,他是个稳重的人,不会出去这样久不回来。 从前就算是进食材,也不过去两日。 陈美华吃着花生米,“放心吧,你不是给了一锭金子给那杀手么?那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就福海去那么点路,出不了事。” 云昭有些心神不宁。 陈美华说:“真够舍得,福海又没仇家,你舍得花那么多钱,叫人去保护他。” 谢景墨从后厨出来,听见陈美华这话,眼神不悦的扫过去一眼。 陈美华缩了缩脖子,从边上溜走了。 “等这一场雨过,若福海还没回,我出去找。”谢景墨说。 云昭点点头,她没办法拿福海的事情在这里嘴硬。 谢景墨态度温和下来,他喜欢这种被依靠的感觉。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 雨渐渐的停了,谢景墨跟高副将要出去的时候,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 “云掌柜,福海扭伤了脚,他让我回来告诉你,他没事,过几日就回。”一个赶着牛的老人家缓缓走来,说完前面的话,他顿了顿。 还有一个什么话,要说来着? 一路上反复的念叨,这见到人了,怎么反而不记得了呢? 说是一件—— 很重要的事。 第465章 日后会有好姑娘跟他匹配的 云昭闻言,还问了一句,“他人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说,他去做什么了?” 赶牛的老人家有点耳背,云昭说了好几遍,他才堪堪听见。 云昭看着他,他却摆了摆手,重复了前面的话,“他说,过几日就回,叫你别担心。” 云昭只好断了让人去接的念头。 赶牛的老人家牵着牛缓缓离开,一边嘴里念叨着。还有一句什么来着? 福海没回来,云昭也不准备开业,谢景墨就照着一日三餐的去后厨做饭。 谢景墨的话比之前少,安静坐在门口的位置上,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也显出少年的君王风范。 于是,那几日,路过的少女们渐渐多起来。 帕子捂着脸,一脸羞涩的朝里头看。 因为酒楼没有营业的缘故,她们没有理由进门,所以胆小的也就只是往里看一看,而略有些胆大的,便会差人来问——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我家有位貌美的姑娘,还未婚假,不知是否有意相看?” 陈美华环胸,坐在另外一张桌子在上,对云昭十分不爽的说:“一个早上,这都第九个了,还不包括在外头伸着脖子看的,如今的女子,怎么都这样胆大?” 云昭看了眼陈美华,后者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她轻轻笑了一下,上了楼。 谢景墨到楼上的时候,云昭正在看医书。 “近日来,看你身子好一些了。”谢景墨问。 云昭点头,“嗯,福海挺会照顾人。” 谢景墨点头,看了眼外头的雨,梅雨小镇时长下雨,不过不似京都,绵绵细雨里多带着柔情,落在身上也没有半点威慑。 谢景墨看了眼房间里装饰,“你喜欢这里吗?”谢景墨坐下,缓缓问。 云昭点头,“喜欢。” 谢景墨就又沉默下去。 不过只是几秒。谢景墨便又说,“副将他们都很想你,上次走,也遗憾你没跟着一起回去。” 云昭听见这话,顿了一下,看向谢景墨。 谢景墨说:“他们在京中给你买了大宅子,两年前买的,这两年,我陆陆续续的让人在里头添置东西,过来之前,我去看了一眼,装扮的不错,你若日后有空,可以去看看是否还要添置什么,他们一片心意,你便收着,他们心里也高兴。” 谢景墨说完,室内又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安静。 “这里虽好,”谢景墨坐在桌边,眸色淡淡,“但人讲究一个落叶归根,你自小在京中长大,回去的话,便也算是回家了。” 云昭沉沉垂头,低低应了个“好。” 谢景墨看了她一眼,“如今身子,走动一些,无碍?若不成,回头我叫人来接你,七彩一直守着慈宁宫,她一直想着要见见你,几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也都非常想念你。” 云昭抿了抿唇,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便起身了,“你看书吧,中午要吃些什么,你想好了告诉高副将。” 谢景墨说完就走了。 陈美华从楼梯口鬼鬼祟祟的上来,趴在桌子上,看着云昭的眼睛,说:“谢景墨刚刚什么意思,你听明白了么?” “他这是自己念着你,想要你回去。” “可是当初你走,他作为一个男子,一个被抛弃过的男子,便不好开口强求,他怕你会勉强,所以拿了旁人做借口我。” “云昭,你可知道,他们在京中,给你买的新宅,在哪里?” 云昭看着陈美华。 陈美华说:“在你家旁边的房子里,他们把你老宅左侧的房子买了,后面的一片空地开坑了,连同你家老宅一起修葺的,里面的东西购置,有一些是我在我的店里购置的,我去看过,布置的不奢华,但是很舒适,一看就是谢景墨按照你的风格装修起来的。” “两年前。” “你想想,那个时候,你身子那么差,所以人都觉得你活不过那两年。” “后来你离开,所以人都觉得,以你的心性不会再回来了,可谢景墨却依旧去把家老宅好好的修葺了一遍,还特意把你老宅周围的土地都买了下来,以便你日后居住,多么有心?” “云昭,你要知道,世间男子多薄情,谢景墨这样的能有几个?” “无论你曾经为什么走,如今,既然谢景墨什么都不计较的要你回去,你就跟着回去呗,横竖你如今身子也好了,不存在拖累不拖累的问题,再者说了,谢景墨怕被拖累么?他如今是皇上,能怕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云昭当初走,是因为顾忌自己身子不好。 却不知道—— 其中另有缘由。 云昭看着外头春雨,在陈美华说了这么多话后,低声说:“你不懂。” 陈美华确实不懂,她对云昭说:“可我知道,人心是禁不起一伤再伤的,人生也没有几个分别的两年,云昭,谢景墨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想清楚。” 云昭听见这话,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嗯,日后会有好姑娘跟他匹配的。” 陈美华听见这话,刚要说,谢景墨听见会伤心的,余光就看见楼梯口转角处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走出视觉死角,下楼了。 陈美华:‘……’ “刚刚,谢景墨一直在外面听啊?” 云昭闻言,眸色晦涩的叹了口气。 临近这日中午。 谢景墨刚从后粗出来,外头的就有笑眯眯的进来了。 是本地的乡绅。 端详着看着谢景墨,用一种,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看着谢景墨。 “好!” “长得确实好!” 乡绅扭头问自己闺女,“是这个男子么?” 那闺女羞涩点头,“是的,爹爹。” 那乡绅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跨步就进来了。 “不知小哥怎么称呼?”乡绅看着谢景墨,意味很明显了。 谢景墨把碗筷给云昭摆好,然后自己才坐下,高副将见谢景墨沉冷的脸,立即笑着问,“有事?” 那乡绅看着气宇轩昂的谢景墨,满意的点头,“我家闺女年十八,如今待字闺中,不知可有意愿想看?” “我家闺女,美貌如花,在这梅花村里,可谓——” 那乡绅原本想说数一数二,可看了眼云昭后,把这话吞咽回去,呵呵一笑说,“可谓上乘,不会亏了你的。” “再者我家,只有一女,家底丰厚,你若娶我闺女,可保你一生富贵,如何?” 第466章 这份笃定,是谢景墨给的。 谢景墨下意识的要拒绝,可门口人来人往,不断的看向那姑娘。 那姑娘侧脸羞涩,但是又壮着胆子在看人,那样子,跟当初云昭刚刚进入军营,忐忑的样子,简直类似。 “借一步说话。”谢景墨说。 乡绅以为谢景墨有条件,便笑呵呵的过去了。 三人站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说了一会儿。 陈美华问云昭,“谢景墨什么意思?怎么没直接拒绝,他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云昭却说:“不会。” 陈美华跟高副将都看向云昭。 云昭轻声说:“人来人往,人家捧着赤城来,他怕人家难堪,所以避人说清楚,给人家台阶跟自尊。” 陈美华惊叹的点点头,感慨于云昭的自信。 谢景墨回来的时候,云昭端着碗缓缓失神,谢景墨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说:“吃饭。” 云昭从怔愣中回神过来,她看向谢景墨。 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谢景墨会有别人。 不会怀疑他宫里有所谓的贵人。 也不会怀疑他会看上别的任何人。 她从不问,却心里有了答案。 这份笃定。 是谢景墨给的。 “怎么了?”谢景墨问。 云昭哦了声,低头吃饭,饭后所有人都走了,谢景墨收拾桌子,云昭站在酒楼门口。 “没跟他们说什么。”忽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当时人多,不好叫人难堪。” “我便叫了他们去树底下,也没说什么,只说不合适,便回来了。” 云昭扭头,诧异的看着谢景墨。 片刻后,她轻声说:“我知道。” 谢景墨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跟云昭无声对视。 “你知道?” 那是谢景墨两年后,第一次跟云昭笑。 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深邃的眸子有什么东西,瞬间在眼底荡漾开了。 “你为什么知道?”谢景墨看着云昭,略带着笑意,“怎么?吃定我了?” 云昭呼吸一滞,莫名的有些耳热,“没。” 谢景墨勾了勾唇,端着剩下的饭菜进了后厨。 谢景墨从后厨出来的时候,云昭已经上楼了,他靠在酒楼的门口,高副将匆匆从外头进来。 低声说:“主子,该回去了边疆有异动,朝中也有急事。” 谢景墨低低的应了个“嗯,”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我知道了。” 那一夜。 谢景墨在楼下站了一整宿。 高副将早早就在门口等,他看出了谢景墨的纠结。 也看出谢景墨有话要跟云昭说。 云昭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亮了。 高副将十分着急,已经去村口等着了。 云昭远远的看见高副将跺脚哈气的小动作就明白了,“京中有事?” 谢景墨点头。 云昭点点头,“那抓紧回去吧。” 谢景墨并无动作。 就只是看着云昭。 周遭一切就安静下来。 “梅雨村,距离京都太远了,”谢景墨唇瓣动了动,“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喜欢酒楼,去京都,我叫人给你盖一座。” “店址我都选好了,你若要回宫里,就在宫里。” “你若要在外头,便安置在外头,日后得闲,我也能陪你一起回来。” 谢景墨直直的看着云昭的眼睛,“可以吗?” 云昭抿了抿唇。 许久后,说,“抱歉。” 谢景墨眸色浅浅的看着云昭,“为什么?我不明白。你是舍不得这里?” 在谢景墨的视角看来,云昭当初要走,只能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如今她身子眼见着好起来。 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跟自己回去。 谢景墨找不到一点别的可能性,他的心情逐渐的落回去。 他攥着拳头,声音低落又卑微,“为什么?” “云昭,你总得给我一个为什么?” 谢景墨声音悲凉,“这么久了,你都从来没有想过,要给我一个理由吗?” 来去都那么潇洒。 就好像他从来都不重要。 他那么珍惜,那么珍重,那么希望。 可好像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战战兢兢,甚至不要她承诺任何,他若不是肩膀上有责任,今日,他连这一句都不会问出来。 他也能搬到这酒楼里来,单纯的陪着他。 可他如今有他的生不由己。 有他的无奈…… 谢景墨近乎哀求的看着云昭,“你总要站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才能安心。” 这一刻,谢景墨想抛开什么都不要。 他只想要心心念念,盼了许多个日夜的云昭。 他一直在克制,在努力克制。 他做不到全然的成全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他只是希望! 她可以跟自己回京,可她只有抱歉,她永远只会对自己说抱歉。 高副将从远处过来,低声对谢景墨说:“主子,真的该走了。” 边疆战事,十万火急。 谢景墨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他自己打过战,他明白时机对一个将领的重要性。 他直直的盯着云昭,气急攻心,忍不住放狠话,“云昭,机会不会永远摆在你眼前,你今天若是不跟我走,那日后我们便永不再见!” 纯当这是份年少时的孽缘! 云昭紧了紧侧在腿边的手,低着头,许久没有开口。 谢景墨失望了,他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总是放弃我,”说完,谢景墨利落翻身上马,直接扭头就走! 云昭站在清晨的日光中,看着远处的谢景墨,缓缓的落下了眼泪。 陈美华气急败坏,差点要追出去骂,“哎!这个谢景墨横什么?!当了皇帝了不起啊!怎么说话没轻没重的!” 陈美华轻轻拍着云昭的后背,“没事,没事,他就是急了,听闻近日里,边疆异动,他脑子又进水了,才说这些,你别当真。” 云昭却觉得,谢景墨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她看着远处,两个骑马的人远远走了。 从远处却走来了一个杵着拐杖,拼命走来的福海。 “谢景墨呢?”福海一走到眼前就问。 陈美华说:“走了啊?” 福海闻言,猝然睁大了眼睛,狠狠的拍着大腿,“什么?!走了?怎么就走了呢?!走多久了?还能不能追上?” 陈美华摇摇头,“那恐怕是不行了,谢景墨的马日行千里,就你这里的马,跑死了都追不上。” 福海闻言,崩溃的捂脸痛哭! 第467章 偏方么? “真的,能怀!”福海顾不得脚伤,拼命对云昭说:“我问了,一胎三宝!哈哈哈!” 福海笑的脸都红了。 “没事,这次谢景墨走了,过几日,他指定还会回来,主子,日后你便可以没有顾忌的跟谢景墨在一起了。” 云昭抿唇,很牵强的笑了一下,“谢谢你,福海。” 陈美华摇头叹气,拍了拍福海的肩膀,“福海,你来迟了一步,谢景墨已经走了,而且,根据我对男人的判断,他近期内,是不会来了。” 时间久了,那不知道。 但是,谢景墨刚刚放了那样狠话,要点面子的,近一年都不会好意思再来了。 所以,陈美华说福海来迟了。 福海闻言,立即着急起来,“那怎么办啊?我都准备去县主那里拿偏方了,若是谢景墨当真一年后来,那也太久了吧?” 福海立即看向云昭,“怎么办?主子,要不咱回京都吧?” 云昭抿了抿唇,“啊?” 她刚刚拒绝了人,如今—— 要眼巴巴的跟回去啊? 云昭叹气,说:“先吃吃看那个偏方如何吧。” 几人点头。 福海瘸着腿要去找县主,被云昭拉回来了,“我自己去吧,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养好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陈美华在一边酸溜溜的,“你果然是疼福海。” 两人去了县主家。 县主一听云昭的话,立即说:“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我有偏方么?” “你还不信,诺,给你方子,另外附赠几份药材。” “对了,别多吃,同房之前吃一副就行了,否则话,我怕你——” 养不起几个字,县主原本要说的。 可想起谢景墨的身份跟实力。 还有谢家原本就单薄,摇摇欲坠的子嗣。 她便又作罢。 “总之,你想多生,你就吃,什么时候不想生了,就别吃了。”县主十分细心的交代。 主要是当初有人不信邪。 自己来拿了一副药材走,又担心药效无用,又找家人来拿了一副。 管家不懂这些,便都给了。 结果! 那人三年生了八个,几个孩子生生把原本殷勤的家底吃干净了。 常人确实受不了这么多孩子。 云昭愣住,“福海说,你这方子不外传,人家求上门,你们也只给药材不是么?” 县主呵呵一笑,“那是别人,你若当真跟谢景墨好了,你日后就是皇后,你生的孩子就是皇子,日后我可以跟别人吹牛说,当今太子是靠着吃我家偏方才出生的,多么有面子。” 云昭闻言,笑了一下,“那就谢谢你了,不过我没想那么久之后的事情。” 云昭一路过来,脑子已经冷静了。 她身子亏空许久,跟常人比,差许多,这偏方的效果也不能太抱有期待。 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的道理,这几年,她已经体验过许多回了。 药材拿回来了。 方子也拿回来了。 几个人撑着下巴,围着看。 也没人提前告诉他们,这药是同房前一天吃的呀。 那现在—— 不是缺药。 缺少同房的对象。 而那个可以同房的对象,刚刚被气走了。 按理说,应该一年内,不会再来。 众人:“……” 云昭:“……” 边疆事宜确实紧急,谢景墨一路回去。 刚刚抵达京都的时候,副将们已经在门口等了。 “皇上,边疆告急,等您拿决策!” 谢景墨大步走进了皇宫,七彩站在最后面,左看看,右看看。 怎么也没见自家主子的身影。 她刚过去问,但是现在又不是时候。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谢景墨先回了政务殿。 边疆的事情,谢景墨处理了整整五日,总算勉强安定。 从政务殿出来的时候,高副将饥肠辘辘,他刚要跟谢景墨说出去吃点。 就听见身侧的人来了这么一句话,“你说……我会不会把话的说的太狠了点?” 高副将原本要一身疲累,饿的能吃下一头牛,听见这话,脚底一滑。 差点摔倒。 “厉害啊,亏你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还能想着这件事。” 谢景墨皱眉看过去。 高副将举手投降,“就这么说吧,那得亏是云昭,若是别的女子,你换一个试试?还不被你凶的当场哭出来?” “你说你,说狠话就说狠话,你好好的说什么以后都不见面。” “我觉得云昭是肯定可以不见你,你行吗?” “到时候眼巴巴的过去找人家,还不是得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你说,你何必?” “再者——” 高副将顿了一下。 谢景墨皱眉,“有话直接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高副将说:“不知道有没有看错,我怎么觉得,那日最后我远远回头,云昭好像哭了。” 谢景墨闻言,心头骤然一紧。 扭头大声,“你说什么?!” 高副将说:“也不稀奇,你那么凶,云昭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你当面那么说话,谁受得了,你要是当面那么跟我说话,我也得哭。” 谢景墨一脸晦涩心疼,“你看错了吧?” 高副将想了想。 那日梅雨村没下雨,视线也好,他扭头的时候,看见云昭站在酒楼门口,像是确实有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或许吧。” “不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么?老死不往来了么?怎么,要后悔啊?这才几天啊,现在回去,可招人笑话。” “那一日,那些话,可不止我听见了,那个多嘴多舌的陈美华,还有酒楼的伙计们,你好意思回去啊?” 谢景墨压根不在意这些。 旁人对于他而言,他从不放在心里。 他在意的是云昭。 是云昭是怎么想的。 “我就不明白,云昭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来。” 谢景墨烦躁的皱起眉头,一张脸黑沉沉的,把原本要来找他的七彩都给吓走了。 高副将说:“许是,觉得梅雨村悠闲自在,那里跟京都毕竟不同,闲适淡然,舒服,对吧?” 谢景墨闻言,偏头,“会是这个原因?” 高副将反问,“那不然呢?” “我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咱们都在这里,云昭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远处,那只能是喜欢那里呗。” 谢景墨眉宇间沉沉。 有点不爽。 这个姑娘,把他骗了做高位,自己跑远了。 让他脱身不得。 哪有这种道理? 谢景墨抬起眼,看见折回去慈宁宫的七彩。 他眯起眼睛。 他说了不回去,没说不叫别人回去。 他大吼了一声,“七彩!过来!” 七彩立即回头,“皇上,什么事?” 谢景墨皮笑肉不笑,“你不是想见你家主子么?让高副将送你过去一趟。” 谢景墨说完就走了,走之前,给高副将递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第468章 忍! 高副将低低笑了一声。 去梅雨村的路上。 高副将叹了一百口气,一脸的“这个世界好悲剧”的表情。 原本指望着,七彩能够跟自己说几句话,他好把谢景墨交代的事给顺手办了。 结果,七彩完全不跟他共情。 一路上高兴的要飘起来,根本不搭理他。 高副将闭了闭眼睛。 云昭不省心,带出来的身边人,也不省心。 他又深深叹了口气,把要出去跟车夫坐在一起聊天的七彩给喊住了。 “七彩啊,你先别出去,咱交交心。” 七彩闻言,看了眼高副将,“什么?” 高副将:“你看啊,景墨是不是最近瘦了?” 七彩想了一下,“不知道啊,这个也不是我负责的。” 高副将:“……” “瘦了,上次景墨走的时候,跟云昭放了狠话,回去懊悔的很。” 七彩一听,“!” “怎么回事啊?” 高副将刚要开口。 七彩立即忧心,“皇上怎么这样啊?” 高副将:“……” 七彩:“我们主子一个姑娘家的在外头,多么可伶,身上带着病,这些年一心一意为了江山社稷,如今在外颠沛流离,多么幸苦?皇上怎么还能跟我主子生气呢?” 七彩板着脸,看着高副将,“说句不该说的话,皇上也太不体谅人了,怪不得我家主子当年要走。” 高副将一头的问号,他不是这个意思。 “七彩啊,我的意思是,皇上也后悔了,而且,皇上的意思是希望云昭能够回京,你想想一个姑娘家的,在这么远的地方,咱也不好护着她,对吧?” 七彩想了一下,“可一直以来,也就是皇上会欺负人,你看哈——” 七彩伸出手指头来。 高副将绝望的闭了闭眼睛,无奈的说,“七彩!你总要给皇上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对不对?” 七彩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 高副将松了口气。 七彩这护主,护的也没谁了。 七彩抵达梅雨村,进去之前,高副将特意交代了,“彩啊,你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你务必打听清楚,云昭为什么不愿意回京都,是另有苦衷,还是单纯的喜欢梅雨村,为了避免云昭有心里负担,你一定要旁敲侧击,明白吗?” 七彩点头,“知道。” 高副将把人送到,自己便先回去了。 京中还有事,他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高副将抵达京都的时候,谢景墨递过来一个眼神。 高副将自信的说:“妥了!” 谢景墨松了口气。 高副将再来找七彩的时候,是半个月后。 高副将骑马狂奔。 谢景墨听完了高副将说的时候,一脸的不可置信,“确定,只有这个原因?” 高副将点头,“是啊,而且七彩说了,云昭已经准备把酒楼的分店开到京都来。” 高副将哈哈大笑,“谢景墨,你的好日子来了!” 谢景墨听了之后,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他摩拳擦掌,不断的在皇宫里来来回回的走。 一边走,一边问高副将,“那什么时候来啊?” 他着急的很呢。 高副将说:“还要点时日吧,说那边要安顿好,毕竟云昭跟福海都回来,那边的酒楼不能荒废的话,自然需要找好管理的人的。” 谢景墨一听立即皱眉。 高副将看了就差把“急不可耐”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谢景墨。 “景墨,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别急。” “真的,你听兄弟的。” “你看,日后余生百年,你能够在云昭这里威风的,也就这段时日了。” “她既然如今调理身子,想要个帮忙生孩子的人,她自然会主动来找你,对吧?” “你就洗干净身子,好好的等着就是,你这急的上蹿下跳的,显得掉价,对不对?” “你也就这点帮助人生孩子的价值了,你还不好好利用啊?” 谢景墨想了一下,觉得是这个道理。 当初云昭说走就走,如今还不得哄一哄他。 免得日后那姑娘又丢下他。 “可是——” 谢景墨有点担心的问,“太拿乔了,她要是换人,我怎么办?那我不是亏大了?” 高副将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谢景墨这辈子,在云昭这里算是输干净了。 “你哎!你现在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再说了,云昭这么多年了,也就你一个男人,她不找你,找谁?” “再者说了,京都是你的地盘,谁敢动你的女人?景墨,不是我说你,你这脑子一遇到云昭就是浆糊。” 谢景墨点点头,“对,我现在是皇帝了,那——” 谢景墨立即说:“赶紧的吧!让人来京都啊,陈美华不是跟着云昭么?她不是善于经商么?一点管理层的人脉都没有吗?介绍到梅雨村里去啊,动起来啊!” 高副将觉得自己前面刚刚说的,都白说了。 谢景墨一点也耐不住性子,恨不得立马脱干净了去献身。 次日一早。 谢景墨小朝之后又问,“进度如何?” 高副将:“……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就算她们现在从梅雨村动身,来京都也要十天半个月,您能不能耐心等一等。” 谢景墨:“我这不是怕有什么变故么?” 高副将很自信的说:“不能够,云昭也不是吃素的,再者说了,你别忘记了,陈美华身边带了百来个杀手保护着,能有什么事?别人出事还差不多。” 谢景墨只好去吃饭了。 到了中午,高副将刚刚准备在门口打个盹,就听见里头谢景墨说:“要不,派个人过去接应一下?” 高副将:“……你要是派人过去接应,那云昭不就知道你知道她要求着你生孩子么?你还怎么摆谱?” 晚上。 谢景墨:“其实,摆不摆谱也无所谓吧?这不重要啊?” “再说了,我都原谅她了。” 高副将惊为天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景墨,“云昭干什么了,你就原谅她了?她跟你说抱歉了么?” 谢景墨:“不是给了一坛子酒么?” 高副将:“呵呵!谢景墨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这一次这么好哄,下一次,她还敢走!我夫人说的,教训一定要吃够!否则下次还来!” 谢景墨眯起眼睛,攥着拳头,告诉自己—— 忍! 第469章 等人来哄 三天后。 谢景墨在养心殿里咆哮。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 “这都几天了?” 高副将叹气,“才三天,才不过三天而已,皇上,要不,西北邀您去狩猎,要不,您去一趟?您这么暴躁,可不好,找个事情做,心情和气一点?或许等你从猎场回来,云昭他们就进京了呢?” 谢景墨眉头皱成一团。 烦躁的很。 “还要去猎场?” 高副将点头,“脚程最快,也要十天,这个时候您正好去咧一些动物毛皮来,等今年冬天,正好给云昭做一个围脖,可不正好?” 谢景墨听见这话,这才点头。 十日后。 谢景墨带着狐狸皮回来了,问高副将,“云昭他们进京了么?” 高副将缩了缩脖子,“还没。” 谢景墨:“到哪里了?” 高副将低声说:“县主非要留云昭他们过了杨梅的季节才让他们走,这才——” 高副将的声音越发低了,“刚刚动身。” 谢景墨都被气笑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五天之后,如果我没在京都看到云昭,你就给我去守边疆!” 高副将手刀直接冲出去,影子都跑没了。 因为陈美华的财大气粗,福海也不是个会让云昭吃苦的人。 所以他们一路回来的马车,极其稳固豪华。 故而,路程上走就更慢了,高副将带着一群人来的时候,云昭他们才刚刚走出梅花村不久。 “你们……怎么来了?”陈美华一脸诡异的看着高副将。 高副将咳了两声,刚刚办完公务,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美华眯起眼睛,怀疑的看着高副将,说:“云昭准备定居京都。” 高副将浮夸的现场表演了一个喜从天降。 “正好,昭昭,我娘子这几日要生三胎了,你能不能跟我骑马先回去?” “你医术好,你在,我安心一些。”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于是,云昭跟福海各自骑马,陈美华吃不了颠簸的苦,要做马车回去。 五天后。 云昭抵达京都。 高副将笑呵呵的把云昭迎进了家门,“这还是当初你做太医的时候,先帝赐给你的房子呢,你走许多年,我住在这里。” 云昭看了眼周围熟悉的环境。 点点头,“谢谢你替我看顾这个房子了,” 之前不说,她做太后的时候,就赏赐过宅子给高副将,后来谢景墨登基,又给了一套宅子。 如今的高副将已经不是当初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副将了。 住这里,不过是替云昭守着一个念想。 “你老宅那边也收拾好了,那边所有的东西都是景墨盯着的,你住着指定舒坦。” 云昭点点头。 高副将又故作不知的问,“你这次进京,还准备开酒楼?” 云昭点头,“对,福海觉得开酒楼有意思,我觉得也不错。” 高副将问,“那店铺开在哪里想好了么?” 云昭对从前的京都很熟悉,但是刚刚进城的时候,发现很多地方都变了。 “陈美华说,她回来给我选地方,让我别着急。” 云昭当初从宫里带走的钱,够养活她跟福海几辈子的了,所以赚钱这件事,她不着急。 高副将点点头,云昭准备休息的时候,高副将轻咳了两声,问,“那你……回来了,准备跟景墨说么?” 这就是个小试探。 看看云昭准备什么时候去找谢景墨。 最近的谢景墨太暴躁,不得想点办法,让他开心一下。 云昭的眸色闪了一下。 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居心不良了。 她之前是觉得,自己无法生育,所以走了,如今或许有办法,又回来。 这里头的逻辑,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有点冒昧了。 但是这跟高副将还不好说,她不想让谢景墨觉得,自己是因为想生个孩子,所以才回的京城。 而且,谢景墨才放过狠话,如今也不知道缓和一些了没有。 “我刚回来,等着一切安顿好了再说吧。”云昭说。 高副将觉得这也合理,他也不好说太多,云昭太聪明,这事要是被自己搞砸了,回头当真被发配到边疆去,那就当真完蛋! “行,那你们休息,”云昭搬到了老宅这边住,之前的房子,她送给高副将了,高副将知道她不缺这个,乐呵呵的说,“那行,我谢谢你。” 老宅这边确实很舒适,没做多大的改变,只不过里面的各处都修葺了一番,各处细节做的很细致。 还添置了不少精美的家具。 云昭安心睡下。 高副将火急火燎的回了宫里,跟谢景墨说,把人带回来,安置在老宅了。 谢景墨闻言,眼睛一亮,“那行,那我就等着她来找我。” 高副将嘿嘿一笑,“对,这一次,咱也硬气一把!” 谢景墨勾唇一笑,呼出一口长气。 两年了,他没觉得这么舒坦安心过。 一夜悠长。 老宅很干净,福海都不需要收拾,京城繁华,不似梅雨村不到夜里,家家户户都关灯睡觉。 京城的夜里繁华。 耍把戏的。 说书的。 京剧班子。 繁荣的京都无线美食。 云昭拿着糖葫芦看着人家耍把戏,大方的给赏银。 高副将皱着眉头,来找人,“我说,你怎么还不找景墨啊?” 周围声音好大,盖过了高副将的话。 云昭乐呵呵的指了指台上,让他有话日后说。 高副将着急的很,站在一边,福海高声叫好,跟云昭对视一笑。 一主一仆,可别提多开心了。 谢景墨在宫里等到宫门都下钥了,高副将才姗姗来迟。 “没办法,”高副将扯了扯自己歪了的衣领,“刚从乡下回来,看什么都新鲜,体谅一下。” 谢景墨问,“说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吗?” 高副将说:“问了,云昭说,再等等。” 谢景墨蹙眉,“等什么?” 高副将又说:“不知道啊,今天的马戏团可热闹了,实在是腾不出空来多问几句,明日,明日我一定替你问清楚。” 谢景墨苦着脸。 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他在拿捏云昭。 而是云昭在拿捏他。 他火急火燎的,等着来哄,还得看人心情好不好? 这不笑话么? 第470章 终于来了 云昭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吃着热乎乎云芳斋的小糕点,高副将又来了。 “你没睡好啊?”云昭指了指高副将的黑眼圈。 高副将刚要说话,就见福海领着两份大馄饨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主子,你试试,刚刚出炉的,皮薄馅大,可好吃了。” 云昭笑眯眯的吃了一口。 一主一仆露出了昨晚看马戏团的笑容。 高副将闭了闭眼睛,“……作孽啊。” 云昭问,“什么?” 高副将面无表情,“没什么,”期间福海问高副将吃不吃,高副将摆摆手,说自己吃过了,然后又重新看向云昭,“你来京城都五天了,是不是应该跟景墨说一声,说你来了?” 云昭吃着大混沌,歪着头,“不是说不着急么?你自己也同意,我安顿下来再找他。” “我……是说过可以,”高副将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可是,你也安顿太久了吧?” 他的意思是,安顿个一两天,云昭就得去找谢景墨。 哪里知道,云昭会被京城的繁华,迷乱了眼。 搞得皇宫里的谢景墨日渐暴躁。 最近好几日副将都问他,谢景墨的更年期是不是提前来了。 云昭却不以为然,“不久啊,等陈美华回来,我选了铺子,修葺好,再招人,开业,等一切都摆弄好了,我再请谢景墨来店里坐一坐。” 高副将不可置信,“这一顿下来,要多久?” “不知道,我又不着急,我有钱,”云昭很有底气的说:“到时候,我把一切都操持好了,我还有事要跟谢景墨商量呢。” 高副将知道云昭要跟谢景墨商量什么。 只是—— 这一套流程下来,谢景墨估计已经疯了。 “其实,景墨不注重这些,你直接去找他,他也高兴。” “我知道啊,但是我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去找人家,显示他多不值钱似得,我把所有的都摆弄好,给他酒店里最好的位置,请他看最好的风景,不好么?” 高副将:“……也不是不好……” “再者说了,他刚刚说了,跟我老死不往来,我现在就去找他,回头被怼回来,我估计我得好久没勇气去找他。” 云昭其实还想说。 她没什么追人的经验,虽然,她也不觉得,谢景墨面对自己会有多傲娇,应该也不太用追求。 但是有些仪式感,还是给人家好一些。 毕竟是皇上嘛,讲究一点排场。 高副将再要说一些什么,云昭却已经说,“行了,你就别操心我了,你娘子不是要生了么?早些回去吧,我今日跟福海还要继续逛呢。” 谢景墨远远的就看着云昭跟福海在戏台子下笑着喝彩。 他的脸黑成了锅底。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陈美华到底要多久!才能抵达京城!她这么矜贵,非要做马车,要不就以后都别回来了!” 高副将:“……” 陈美华并不知道这些,坐着马车逍遥的去巡查了临近的铺子。 特意找人跟云昭说,一定等自己回来。 高副将撑着下巴,看着喂鸽子的云昭,有气无力,“非要等她回来么?我给你介绍的那几间铺子,不好么?” 云昭心无旁骛,指了指福海,“铺子的事情,我们福海掌事说了算,他相信陈美华的眼光,那就等一等,我不着急。” 高副将呵呵冷笑。 好一个不着急! 有的是着急的人! 谢景墨一张脸,已经黑成锅底了,坐在高位上,烦躁的看着高副将。 高副将缩着脖子,“要不……咱就等一等,这种事,也不着急,对吧?” 反正他是拿云昭那脾气没辙了。 谢景墨阴森森的一双眸子看下去,咬着后槽牙说:“让陈美华,立刻,马上!回到京都来!” 高副将又手刀冲出去。 陈美华次日回到京都,跟福海商讨着选了铺子的地址。 福海看着高大的京都地标性建筑,傻眼了。 “这个?” “在这里开店?” “这可是百年老店,他们不做啦?” 陈美华点点头,没说一年前自己早就把这里买下来了,“如何?”这次谢景墨给了自己不少优渥条件,她便把这里让出来了。 “这里开店,想不火爆都难。”陈美华说。 福海眼睛蹭亮,转头问云昭,“如何?” 云昭皱了皱眉头,想了好久。 陈美华十分不解,刚要说话,高副将冲过来了,“哪里不满意?哪里不好?” “很好,就是有点太好了,”云昭对福海说:“你一个人管这么大的酒楼,太累了吧?家里有钱,不用这么幸苦,”按照云昭的意思,随便找个地方开个小酒楼就好了,她的目的反正也不是来这里开酒楼的呀。 可是福海的眼睛极亮,他跃跃欲试,“我想试试,不怕累。” 福海是苦出生。 之后进了宫,日子也有一段很艰难的时候,后来虽然跟了云昭,算是彻底结束了苦日子。 可他非常享受那种钱财入账,哗啦啦的感觉。 福海还把云昭拉到一边去,“主子,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谢景墨日后一定是对你极好的,可咱女人家,手里一定要有自己的钱,谢景墨的钱那也不属于咱自己不是?这实打实赚下的家业,自己才有话语权,这里地方是大,但是我不怕,我有信心,我会努力把这里打造成最辉煌的酒楼的。” 云昭点头笑笑,“你想做就去做,银子你知道放那里了,你去取了就是。” 福海感动的看着云昭。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地标性建筑,他有一种澎湃的感觉。 自己的辉煌人生,好似才刚刚开始。 而云昭,成就了他的人生。 是他这一生,都需要护着的人。 之后的手续非常丝滑顺利。 福海十分诧异,之前梅雨村那么小的地方,开店手续都十分繁杂。 怎么在繁华的京都,反而一路绿灯。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去办理了。 连招人都十分顺利。 一天之内,掌柜,伙计,齐活! 三天之内,梅雨酒楼第一个分店,盛大开店了。 云昭坐在酒楼的最上方的雅座往下看,京城人头拥挤,福海站在门口热情嚷客。 云昭扭头对高副将说:“你能跟谢景墨说,我在京都开了店,让他有空来坐一坐么?” 高副将长长的呼出口气。 终于来了。 第471章 一而再,再而三,够了吧? 高副将心里高兴的要命,嘴上最一副为难样子。 “啊?这个事情啊。” “那我不知道呢,最近景墨挺忙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空。” 云昭看着高副将。 高副将大方的摆了摆手,“不过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一定给你想办法。” “后日晚膳如何?” 云昭点头,爽快的很,“可以。” 宫中。 “为什么要后日?”谢景墨十分不理解,“我此刻就有空,明日也有空,你为什么约后日?” 高副将笑咪咪的说:“景墨,要知道,要把一个女人捆绑在自己的身边,就不能让她觉得你太容易得到。” “什么东西呢,太容易得到,就不被珍惜了,知道吗?” “之前云昭敢走,就是因为她觉得,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被哄好。” 谢景墨闻言,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那……不会搞砸了吧?”谢景墨还挺担心的。 “不会,放心好了,你会好好等着后日赴宴吧。”高副将苦口婆心,“你只要记得,你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自然是要被人哄着才能给生孩子的,对吧?” 谢景墨点点头,被高副将的话说的略略傲娇,“行。” 两日后。 谢景墨下了朝,去沐浴更衣后,正准备去熏香。 高副将进来,阻止了,“太隆重了不好,低调一点。” 谢景墨将信将疑。 抵达酒楼门口的时候,谢景墨还在问,“你确定,不需要熏香?” 高副将:“……”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死。 谢景墨上了楼,高副将一个劲的告诉他,“一定不能立马被推到,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请求,然后才不情不愿的答应。” 谢景墨上了楼。 云昭已经在里头了,看见谢景墨进来,笑了一下。 “许久不见。”云昭说。 谢景墨当即就想冷笑。 对于云昭来说,是许久不见,可是他已经足足等了整整一个月。 真是好一个许久不见! 谢景墨随意的应了个“嗯。” 云昭让福海上了菜,谢景墨坐在对面,看了眼楼下的,“生意不错。” 云昭点点头,叫谢景墨吃菜。 席间,云昭问他几时回去,谢景墨皱了皱眉头,心想。 才刚坐下,怎么就叫人回去。 这点手段,连陈美华都比不上。 谢景墨夹了口吃的,四周看了一眼,看见了二楼房间里的大床。 “房间挺大,床更大。” 云昭闻言,喝进去的水直接呛到,她狠狠的咳了好几声。 然后才说,“呵呵,是么?” 谢景墨低头勾起嘴角,“吃饭吧。” 云昭很久没有这种心里有鬼的感觉了,看见谢景墨,也不知道要怎么摆弄。 朝堂上筹谋的心机,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用,显得实在局促不够用。 “不是说不回来么?”谢景墨放松了许多,“为什么忽然又回来了,还在京都开了酒楼,怎么,这是打算在京都长住?” 云昭点点头,在明亮的烛火下,直直的看着谢景墨,“对,不走了。” 谢景墨闻言,掀起眼眸,跟云昭对视,“为什么?” 有些事情,谢景墨不敢问这一句为什么。 这件,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问。 云昭喝了口水,说:‘或许……觉得京城的风景更好,又或者……觉得京城有想见的人,总之,想留下。’ 这个回答,谢景墨算满意。 他点点头,没打算深问。 牢牢的记得高副将说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示好,然后才能被得逞。 他谢景墨,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得到的。 云昭低头吃菜,新修葺的酒楼就在街道中心,楼层也修的高,视野好,风景也好。 期间福海还上楼,给谢景墨添了一次酒。 周围气氛一切都非常好。 谢景墨吃好了,放下筷子,看着云昭。 谢景墨单方面觉得气氛恰到好处,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勾着唇,刚想着给人一个台阶下。 就听见云昭缓缓开口,说:“楼下今日排了新的歌舞,要不要下去看看?” 谢景墨:“???” 这是看歌舞的时候? “去吗?”云昭问。 谢景墨心想,行,既然你要示好,那我就成全你。 否则的话,显得他太猴急? 谢景墨点点头,“正好,下去消消食,我也看看你这酒楼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谢景墨秉持着高姿态的样子。 两人下楼。 新排的是一段波斯歌舞,福海很有生意头脑,新鲜玩意儿勾起了很多看客的喜欢。 众人连连叫好。 云昭低声问,“如何?好看么?可还喜欢?” 谢景墨一扭头,就对上了云昭漆黑的眼眸,那一瞬间,所有的喧闹都成了背景板。 人,果然会在任何时候,一次又一次的爱上自己年少时爱上的人。 谢景墨心想。 很好,第二次了。 只需要三次示好…… “吃吗?酸甜酸甜的,可好吃了。”云昭把糖葫芦递到眼前。 谢景墨接过去,想着。 第三次了。 可以了。 云昭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店里的伙计来跟云昭说,新来了一款梅子酒,让她过去试试味道。 云昭跟谢景墨说了一声,就去了。 谢景墨吃完了糖葫芦,看着歌舞,等的店里络绎不绝的人都渐渐散了人潮。 “你怎么还在这里?”云昭从后厨里出来,诧异的看着谢景墨。 谢景墨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想着这云昭也太会欲擒故纵了,他不是一直在外头等着她么? 怎么还装不知道。 “宫门这个点,快要下钥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福海。”云昭叫了一声,福海从里头出来,云昭说:“你先送谢景墨回去吧,再迟回不去了。” 谢景墨眨了眨眼睛。 回去? 谁要回去? 去哪里? 一而再,再而三,够了吧? 这什么把戏? 一直等到福海把马车拉到宫门口,请他下马车,谢景墨都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就—— 那么单纯…… 的请他,吃了顿饭?!!! 福海把人送回去,抵达酒楼的时候,跟打着哈欠上楼的云昭说:“主子,最近你要不先别找谢……贵人了吧,我瞧着,他今日心情不太好,回去的时候脸好臭,我都怕她揍我。” 云昭闻言,点点头,“这样啊,那我迟些日子,等他心情好了,在寻他过来。” 第472章 退货? 谢景墨在宫里,撑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云昭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都送上门了,她怎么没有动作? 她不是应该把他锁在房间里,然后这样,再那样么? 怎么又让福海送他回来了? 谢景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一如当年啊! 怎么个意思? 云昭这是原本计划着拿下自己,但是看见真人后,发现不如人意、 然后导致了退货? 谢景墨越想觉得这事越不对劲。 他找来了高副将。 高副将打了个哈欠,看着外头蒙蒙亮的天,困顿至极的说:“皇上,洗洗睡吧,云昭或许单纯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怕吓到你,所以要循序渐进,再说了,也没有人一进面就生扑的,对吧?” “您太猴急了。” “之前我告诉过您什么?” “淡定~” “一定要淡定~” 谢景墨半信半疑,“云昭也不是羞涩的人,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要那么多寒暄做什么?” 谢景墨很急躁。 只要一日没有跟云昭发生关系,产生一些牵绊,他就不安心。 这姑娘太狠心了。 说走就走。 他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已经想明白了,云昭不是要孩子么?他能给。 到时候要孩子,再送一个便宜爹,云昭不要也得要。 再不济,他也能借着孩子的油头,去看一看孩子的娘。 这买卖,一本万利! 高副将呵呵笑了一声,“皇上,您就没想过,您生孩子,是为了守住这谢氏江山?” 谢景墨一脸的怔怔。 看样子是确实没想过。 “我的孩子,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谢景墨一想到云昭千辛万苦的给自己生孩子,“凭什么便宜了谢氏?他们对我也就一般,我小时候受过当太子的苦,我不愿意我的孩子再受一遍,除非他们自己乐意,否则我不会勉强。” 若当真到了选人的时候,随便从谢氏子弟里选一个德行不错的出来,他也算对得起谢氏祖宗了。 高副将笑笑,“你跟云昭倒是没野心。” 谢景墨撑着头,烦躁的把话题重新拉回去,“你说我最近是不是疏于锻炼,所以云昭瞧不上我?或者,她不会是被京城繁华迷了眼,觉得还有别的更合适的人吧?” 高副将:“……” 他扭头看了眼风光霁月,英俊的惨无人寰的谢景墨。 “你这话说的就太不自信了,”高副将无奈极了,“就你这样貌,即便不是皇上,出去当个小白脸,也大把的人愿意养着你。” 谢景墨可不这么认为。 在爱的人面前总是自卑的。 他撑着头,想了整整一日。 次日,就去了教场。 酣畅淋漓的练了整整一天。 就等着云昭来找自己吃晚膳。 左等右等。 高副将抿了抿唇,“我瞧着,今天云昭是不准备请你过去了吧?” “要不……咱自己先吃?” “或许,人家有事,耽搁了呢?” 谢景墨沉着脸。 有什么事情,能比生孩子还重要! 云昭原本是打算请谢景墨来吃晚饭的,但是福海不是说他最近心情不好么? 再加上,陈美华说最近府里来了一个歌姬,歌声婉转动人,如夜里啼莺,绵长悠扬。 非要叫她去府上玩几日。 云昭听完了小曲,笑眯眯的跟福海回酒楼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酒楼外的谢景墨。 “主子,你瞧,谢景墨的脸色多难看啊,我昨天就说他心情不好吧?今天怎么又来咱们这了,您小心一点哦。” 福海压低了声音,对云昭补充了一句,“对了,咱走的时候,县主特意交代了,说既然有选择的余地,那孩子就要在两个人状态好的时候怀,您得挑个将军高高兴兴的时候,日后孩子才欢欢喜喜,否则都顶着个臭脸,那孩子得多不可爱啊。” 云昭诧异的看着福海,“县主说这话了么?” 福海煞有其事的点头,“说了,我都走出去好远,她追出来说的。” 云昭点点头,“那得注意,”她可不希望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小苦瓜脸。 谢景墨远远的就看着那一主一仆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眯起眼睛,等到云昭走近了,问,“你们说什么呢?”表情那么严肃认真。 云昭笑了一下,“没事,你来找我有事?”云昭一边说,一边进了酒楼,酒楼里的伙计叫云昭掌柜。 云昭点头进门。 谢景墨站在最后,缓缓的眯起眼睛。 今天的态度,跟昨日,怎么差那么多? 昨日,多少带了点旖旎的气氛,今日—— 完全把他当做酒楼的客人了? 谢景墨心里警铃大作,跟上去,对云昭说:“你今天去哪里了?” 云昭随口跟客人打招呼,一边跟谢景墨说自己今天去陈美华那里玩了。 云昭抽空还扭头看了谢景墨一眼,指着他的黑眼圈,“你昨晚没睡好啊?” 谢景墨脸上更难看了。 云昭看着谢景墨拉下去的脸,觉得确实这个时候找谢景墨帮忙生孩子不像话。 人家估计心里都是国家大事,她那点小心思,可以往后头放一放。 云昭想到这里,随意安置谢景墨坐下,自己去了后厨,福海给她炖了药,她皱着脸喝完。 出来的时候,谢景墨已经走了。 “哎,谢景墨走了?”云昭吃着蜜饯。 福海点头,“走了啊,走的时候,脸色更差了,国家大事,压力果然很大,那阴沉沉的脸色吓走了好几拨客人。” 云昭吃着蜜饯,说:“那日后别让他坐在门口了,耽误酒楼赚钱。” 福海点头,“是,对了,您准备的十万斤支援边疆的粮食,我已经准备好了,回头叫高副将他们领走。” 云昭嗯嗯了声,“行,国库吃紧,没什么钱,这些粮食运到边疆,将边疆的将士们不至于太吃紧。” 打战幸苦,吃不饱可不行。 福海把算盘打的啪啪响,“买了这些粮食之后,咱酒楼也紧张起来,生意可要好好做,日后谢贵人来,我都安置到楼上去,可以么?” 云昭说:“可以。” 去上厕所,原本听见前面的话,一脸愤怒的谢景墨。 在听见后面的话后,眼神又变得无比温柔。 第473章 有钱了,腰杆才硬邦邦。 “皇上?”高副将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您知道吗?” “子时了,这个点,您应该睡觉了。” “边疆战事缓和不少,暂时不需要您亲自出征,您这会儿舞刀弄枪,是怎么个意思?” 谢景墨呵呵笑了一声,“你不懂。” 高副将无语了,“那你说给我听听。” 谢景墨一边舞枪,一边说:“要是有一个人掏心掏肺对你好,你要不要报答人家?” 高副将点头,“自然是应该。可是这跟你半夜练枪有什么关系?” “之后用的上,”谢景墨说:“身体力行!” 云昭都为他掏家底,那他不得把自己练的壮壮的。 回头“好好的!”报答人家? 高副将听出点门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半夜在这里练习吧?” “业精于勤。”谢景墨兴奋的很,练的出神入化。 当然下朝直接就去了酒楼了。 云昭诧异的看着谢景墨,“中午就来了?”云昭想起昨日福海的话,“我带你去二楼?” 谢景墨摆摆手,“就坐这里,坐着大门口。” 刚刚下朝的时间节点。 酒楼正好处于中心位置。 周围的大官们下值回去,掀起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差点纷纷从轿子上跌出来。 “皇……!” 高副将站在酒楼门口,“皇什么?这是谢贵人。” 大臣们一边抹汗,一边点头,“谢,谢贵人!” 在看见酒楼里头的站着的人后,眼睛瞪得更大了,“太……!” “太什么?”高副将冷声纠正,“这是梅雨酒楼的掌柜,云昭姑娘。” 大臣们膝盖都软了,搀扶着彼此,连连点头。 福海在里头招呼客人,看见门口站着一群大官,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看着他。 “福……” “各位好呀,”福海笑眯眯的,一副来着都是客的笑脸,“今天梅雨酒楼出了新菜色,味道很是不错,各位要进来尝尝么?”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上,又惴惴看了眼高副将。 高副将淡淡,“既然人家掌事的都盛情邀请了,你们不给点面子,说不过去吧。”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对,得进去试试!得试试!” 众人一窝蜂的进去。 高副将给他们下菜单,一边笑着聊天般道,“谢贵人可说了,这里的饭菜比宫里的香,各位觉得如何啊?” 皇上都说好吃了。 他们怎么敢说别的? 自然是连连点头的。 高副将扯了一抹笑,看着这些一个个吃的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一说捐款给边疆战事就推辞自己穷的底掉的文臣们。 “既然各位觉得好吃,那日后必定是要经常来的,”高副将扭头对福海说:“福海,来,给各位都记一记,回头我月底了我来瞧瞧这些人一个月都来吃了几次,是当真觉得好吃,还是只是为了哄骗谢贵人,才假以辞色。” 这话一出。这些人差点当场跪下! 哄骗?! 就是欺君! 谁敢啊。众人战战兢兢,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日后的每一天都要来这里吃饭。 高副将见效果达到了,跟福海对了个眼神,笑眯眯的走了。 高副将走到谢景墨的身边,谢景墨吃着菜,淡淡说:“把那些吃的脑满肥肠的官员们都给我叫到这里来,我觉得这一叠一点江山就很不错,让他们也来这里尝尝。” 一点江山。 就是一点白醋加上黄姜腌制。 价格便宜,熟客甚至可以送一碟。 谢景墨招呼福海过来,片刻后,那叠一点江山,被挂上了牌子。 一碟十两银子。 “咳咳咳!”坐在里头吃着黄姜的众大臣连连咳嗽。 谢景墨眼神威慑的扫过去,“各位是我朝栋梁,也该为我朝做做贡献了。” 私底下这些人,结党营私,不知吃了多少油水。 听曲逗鸟,更是豪掷千金。 区区十两,他们承受得了,既然有些人不愿意公开的支持边疆战事,那就找个由头,让他们剥一层皮。 众人尴尬的笑起来。 “是,是!”有人壮着胆子,奉承道,“为江山社稷做贡献,应当的。应当的。” 家里不缺钱的,平日里巴结不上的,此刻倒像是给自己开辟了新大门。 这可是皇上! 那可是太后! 加上皇上身前红人高副将,太后身边红人福海跟七彩,别说十两,就是一百两黄金,他们也都舍得! 那一日。 酒楼金账一百两黄金。 福海算盘哗啦啦的打着,“主子,日后这一半盈利支援边疆战事,另外一半的一半支援各地孩子私塾建设,一半的一半的一半支持各地水里建设跟农耕,最后剩下一小半当做店内经营。” 云昭点头,对福海说:“谢景墨今日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你跟七彩人在外头,但是依旧算宫中人,你领宫中大内总管的俸禄,七彩领掌事姑姑的俸禄,若你们日后要回宫,这两个位置一定是你们的,若日累了不想做事,也能回宫养老,宫里给你们兜底。” 福海跟七彩闻言,眼睛蹭的一亮。 随后。 低头笑起来。 他们明白,这虽然是谢景墨的决定,但是谢景墨是看在云昭的面子上。 否则他们两个狗奴才,何至于让当今皇上安排日后,在宫里养老那是为朝廷有突出贡献的大臣才有的待遇。 毕竟宫里什么都好。 环境好。 病了有太医。 累了也有人特意照料。 吃喝都一定是不会差的。 出入宫也都自由。 这待遇,给福海跟七彩了,这也是体谅他们在酒楼外头,对边疆做的贡献。 七彩跟福海心里暖烘烘的,干活更起劲了。 云昭从不亏待下人,如今店里生意越发好了,店里的伙计工钱那高的,都是京都头一份。 周围人嫉妒,但是不敢怎么样。 都不用别人说,旁边的人看着大臣一波波的进入这酒楼,对掌柜的客客气气的,甚至都算得上谄媚了,谁敢去闹事? 那怕不是找死。 梅雨酒楼风风火火的办起来。 边疆的战事不必担忧断粮风险,心里踏实。 穷苦的孩子有了私塾,心里有了大志向。 农田水利,每每到季节了,便有农业署的亲自去指导,给他们免费的粮食种子。 人人不愁吃穿,日子过的越来越红火。 福海算盘哗啦啦的打,云昭撑着下巴,对福海说:“明年,把后面的铺子都买了,扩出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找一些营生,让在家中闲着无事的女人们都能够刺绣赚钱。” 云昭始终都觉得。 女子手里要有钱,有钱了,腰杆才硬邦邦。 第474章 留我过夜啊? 云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自己先验证一下刺绣这个事情有多难。 然后再看看,刺绣这个东西能不能普及。 若是可以普及,也不至于艰难,那日后女工们便可以当做营生手段。 有了银子,日后自己就可以养活自己。 赚了银子,女子在家中就有了话语权。 云昭很希望把这件事做成。 于是专门重金请了老师。 她没太大的野心,觉得起码先给谢景墨秀一个小荷包,做一双鞋底,做一件里衣绣一对黄龙就差不多。 这些东西实用,日后售卖也好卖。 绣娘呵呵的笑着说:“这都是最基本的活计,姑娘看着心灵手巧,必定是能成事的。” 绣娘万分有自信。 信誓旦旦的说,三日出师。 一天之后。 谢景墨刚来酒楼,就见一个中年女子匆匆从楼上下来,“姑娘,真不成,你这一个下午了,东西没绣成不说,把自己手指戳出十几个洞,您是大掌柜,回头我赔不起。” 云昭刚要说,我不用你赔,那绣娘已经手刀逃离。 谢景墨仰头看见了这一幕。 他看向站在楼梯处的云昭,眼底星碎的光点一点点的散开,如层层叠叠的皑皑白雪,刹那融化。 大臣们惊愕的手里的姜丝都惊讶掉了。 谢景墨这是笑了? 平日里在朝堂上,威严震慑,漫不经心却雷霆之姿的少年君王,居然笑了。 还笑的这么好看。 云昭郁闷的很,走下楼,谢景墨说:“手伸过来,我看看。” 云昭伸出十个破洞的手指,“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从小就不擅女工,如今不过是想着自己先试试,可现下看来,这营生很艰难。” 谢景墨的大手握着云昭的手,指腹轻轻的揉着被针扎的破破烂烂的手指。 “何必自己试,你叫一些外头的人来试,不过我瞧着,其他宫里宫女,对这些事情颇为熟练,人与人不同,你觉得艰难,或许别人觉得合适呢?你总归也不是做这些小事的人。” 云昭一脸认真,“大事小事,都不可忽视,子民营生很重要的。” 谢景墨知道云昭是想建立女红坊。 他点点头,“知道了,但是绣不好也不一定是你的原因,明日我叫宫里最好的绣娘出来教你,如何?” 云昭叹气,“找个耐心一点的。” 谢景墨一脸宠溺,“行。” 在酒楼吃饭的大臣们眼睁睁的看着谢景墨低声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人人心里有一把算盘。 这太后如今不做太后了,按照如今这姿态—— 该做皇后了! 这枕边小风一定厉害! 得巴结! 于是,众人消费起来更起劲了,福海的算盘哗啦啦的都快打碎了。 次日。 绣娘出宫之前,谢景墨去了一趟刺绣坊。 专门交代,“她啊,不太会做这些,你耐心一些,得夸。明白吗?” 绣娘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是。” “您放心,奴才做了这么多年的手工活,也教导了不少女娘,不过是基础入门,奴才有信心能教会。” 谢景墨点点头,说:“一定要夸,另外太难的技巧就别教了,最最基本的,学一点就行。” 绣娘点头。 心里想着,外头这位恐怕日后是要飞黄腾达了,这样让皇上上新。 她原本以为皇上宫里已经交代过了,已经很重视了。 结果—— 绣娘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坐在另外一张桌子,可视线却始终落在自己这边的谢景墨,只觉得压力好大。 “嘶——” 云昭深深吸气,“嬷嬷,你看看,这对吗?” 绣娘低头,看了眼刺绣出来的小——草…… “这是……”绣娘问。 云昭说:“合欢花。” 绣娘下意识的身子后仰,而后,在接收在谢景墨的注视后,呵呵一笑,“还……不错呢,作为一个初学者,很有天分,很像样了。” 云昭说:“我之前跟外头的绣娘学了半个月了。这样不算初学者了吧?” 绣娘再一次看着眼前的这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很艰难的笑了笑,“嗯!但是,也不错了。” 一整个下午。 酒楼二楼都充斥着云昭不断的嘶嘶声,福海跟七彩都不忍心了,两人上楼。 站在云昭身后看了好一会儿。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七彩恨不得自己上手,“老天爷,这在学下去,还有命么?”七彩给福海递眼神,福海一脸的艰难,“从前看太后管理政务,都没这么费劲过,你刚刚看见了么?那根针,差点从手指上穿过去!” 七彩连连点头。 在云昭低着头,差点又给自己手指戳出一个洞来时,谢景墨起身,“那个,休息一下吧。” 福海下楼的时候抖了抖领口,转头看见绣娘跟谢景墨后背也都湿透了。 绣娘下楼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谢景墨对云昭说:“要不算了,这东西太要命了,回头你的女红坊我叫宫里的嬷嬷出来教。” 云昭叹气,“行。” 等谢景墨走了,云昭又拿起布料,她这辈子总得给谢景墨绣一点什么东西吧。 里衣是不行了。 鞋底也作罢。 帕子面积有点大。 送个素雅的荷包吧。 三天后。 高副将看着荷包,指着上头的图案说:“这小鸡还挺逼真的,云昭你有长进啊。” 云昭:“……” “你懂什么!这是龙!” 谢景墨翻了个白眼,把荷包系在腰上,“你这什么眼神,这么大一条龙都能认错。” 高副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龙? 云昭呵呵笑了一下,“确实……就这个程度了,”谢景墨伸手过去,自然的把云昭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笑着说:“他们不懂,别搭理他们,荷包我很喜欢,以后日日都戴着。” 云昭笑起来,扭头就去吩咐福海,把县主给的药炖上。 谢景墨晚上要回去的时候,被云昭喊住了。 谢景墨扭头,看她,“怎么了?” 云昭拉着他的衣带,把人往楼上拽。 谢景墨从一开始懵逼,到之后的呆愣,再到后面的欣喜若狂!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他笑起来,反手握住云昭的手,轻声说:“留我过夜啊?” 第475章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幸福! 云昭笑了一下,谢景墨死心塌地的跟着上了楼。 那一夜。 酒楼里宾客尽欢。 楼下的歌姬唱了整整半宿,天快亮了,人们才渐渐散场。 一切都太美好了,没有人注意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如阴骘的冷蛇,阴森森的盯着酒楼里发生的一切。 次日一早。 谢景墨轻手轻脚的下楼,跟福海说:“让她多睡一会儿,我下朝了就过来。” 福海笑眯眯应,“哎。” 陈美华从外头进来,稀奇的呦了一声,“谢景墨昨夜在这里睡的?这两人是重归于好了?上次谢景墨在梅雨村说了狠话,云昭这次哄人是不是花了大手段了?” 福海想了一下。 并不觉得,云昭用了丝毫哄的手段。 谢景墨自己天天过来,毫不费力。 福海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留太久,问陈美华,“最近几日怎么没过来,去做什么了?” 话到这里。 陈美华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她眯起眼睛,说:“收到消息,幕城延来京城了,我最近几日一直在关注杀手们的动态。” 福海蹙眉,“什么?幕城延来京城了?!”福海忧心忡忡的看了眼楼上,“不会是冲着我家主子来的吧?” 在福海的视角里,幕城延就是个灾星。 他去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 “自然是冲着你家主子来的,”陈美华叹了口气,“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来提醒你们,注意周围动态,特别是如今,你家主子跟谢景墨好上了,幕城延不会罢休的,云昭,跟谢景墨的安全,都需要十分注意!” 福海忙不得的点头,“等谢景墨下朝了,我跟他说一声。” 陈美华点点头,“你这酒楼里鱼龙混杂,实在不行让云昭去宫里避一避。” 陈美华说完就走了,福海在原地着急的很,没等谢景墨下朝,就直接去了一趟宫里。 一路上小太监们都尊敬的喊他一声,“福海总管。” 福海没心思,大步往里走,走到了殿外。 高副将在外头看见了,找了个空隙走出来,福海告诉他,“幕城延来京都了!皇上如今若是出宫,可一定要小心叫人看护,以防途中出现变故。” 高副将皱眉,“他还敢跟来京都?!” 福海叹气,“你们不知道,这些年,幕城延一直跟着主子,心里偏执很重,如今跟着来京都,想来是不罢休,一定要早做打算。” 福海这边火急火燎的时候。 云昭才刚刚睡醒。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上的人。 她一秒清醒。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认成他,云昭,你真的很让我失望,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等你回心转意,可是,你终究跟其他女子不同,也是爱慕虚荣的人,所以你选择了谢景墨,摒弃了我。” 幕城延转过身子,阴骘的视线落在云昭的身上。 云昭穿着一席纯白的素衣,高贵的像是一朵洁白的莲花。 可视线往下,便能够看见光洁的脖颈处点点暧昧红斑! 幕城延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的眼神里迸射怒火,他直直的盯着云昭,冷冷的质问,“为什么?!” “你可以不选择我!” “但是你为什么要选择谢景墨!” “我跟他明明都是一样的人!” “云昭,你知道你昨晚跟谢景墨……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 “我痛苦至极!” “云昭,你伤了我的心,我两年的等待,终究在你这里被深深辜负!” “云昭,你这样狠心!” “我知道京都危险,可我还是来了,我为了你来的,你知道吗?我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你了,可你却始终不给我回应。” “你是当真不会跟我回里子拐了对不对?” “云昭,你看着我的眼睛,”幕城延拿着刀,步步逼近,刀口对着云昭的眼睛,“你告诉我,你会跟我回里子拐,只要你说了,我就相信!我就当做昨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云昭步步后退,幕城延魔怔一般发狂。 “主子,起床了么?”七彩在外头,声音传进来,“你早上要吃些什么,我去给您做。” 云昭戒备的看了幕城延一眼,“七彩……你不用进来,我早上想吃豆腐脑,你给我准备一份,我要在里面加油渣。” 七彩:“好的,那您先洗漱,我去准备。” 七彩回答完后,走下楼,几步之后,她的步子停在了原地。 下一秒。 她猛的转头,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主子从来不吃加了油渣的豆腐脑! 主子有危险! 这个想法刚刚落下,七彩就看见谢景墨带着人进门。 七彩脸上惨白,指了指楼上,长着口型,说:“幕城延!一定是幕城延在里面!” 谢景墨听见这话,心头一颤! 却不敢贸然上楼,他扭头对高副将说:“我趴在外头窗外,你们破门而入,我趁着空隙,救人!” 谢景墨努力冷静,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当他蛰伏在窗台时,手依旧忍不住的颤抖。 云昭的房间里,传来声音。 “云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尖锐的刀口对着云昭,幕城延的脸色狰狞,“你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回里子拐?!啊?!” “你只要说好,那么我做的一切,就都有意义了。你说啊!”幕城延大吼! 云昭沉着心思,余光看见了窗外的人。 她身子后仰,“幕城延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幕城延大吼一声,刀口距离云昭就更近了,“你跟谢景墨都那样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眼看着,刀尖就要落下。 云昭眼睛一闭,外头的人一跃而进。 幕城延抽空看过去,高副将他们已经冲进来了,幕城延见状,立即高高的抬起手里的刀! 刺向了云昭。 谢景墨见状,飞身过去。 只听见嗖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户里逃了出去。 云昭得救了。 幕城延趁着空隙逃走了。 谢景墨把云昭抱在怀里,一颗心失序的强烈跳动。 “没事,我没事。”云昭对谢景墨说,她感受着他身子的颤抖,也听见谢景墨对高副将他们说:“传令下去!京都戒备,全城搜查幕城延行踪,若是发现幕城延直接绞杀!” 高副将他们下去了,云昭惊魂未定。 谢景墨他们在迟来一秒,幕城延的刀尖就会刺向她。 云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不知道里面是否孕育了生命,可是,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幸福! 第476章 幕城延被砍成了碎片。 那一夜,许多人都无法安然入睡。 次日。 谢景墨去上朝。 中午的时候,谢景墨迟迟没有出宫。 云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沉沉蹙眉。 一直到了午后,高副将匆匆从宫里出来,跟云昭说:“景墨今天不出来了,宫里有点事。” 云昭问他,“什么事?” 高副将眼神闪了一下,“无事,就是下朝晚了,你也知道那些文臣话多,下朝晚也是常有的事。” 云昭看着高副将额间滴落下来的汗水,缓缓点头,“知道了,你跟他说,若朝中有事,今天就别出来了。” 高副将像是松了口气,“行,那我先回去。” 云昭点头,高副将就冲回去了。 七彩在后头不解的说了一句,“今日怎么这样着急?是出了什么事情?” 福海闻言,看了眼七彩,七彩默默闭嘴了。 那一日。 云昭在二楼坐了很久,一直到黄昏。 她看着日落的朝霞,晚饭都没吃,直接去找了陈美华。 “我们谈个合作,如何?”云昭开门见山。 陈美华沉默了片刻,而后,眼神直接的看着云昭,“当真……想好了么?” 云昭点头。 回去的路上,云昭买了一串糖葫芦,走到酒楼的时候,福海跟云昭说:“皇上来了,瞧着没什么事,下午许是当真被事情绊住了。” 云昭点点头,走进去,把吃了剩一半的糖葫芦递给谢景墨。 谢景墨完全不挑,吃完了剩下的。 晚上。 梅雨酒楼当了当季最热闹的戏班子,周围热火朝天,门口人潮涌动。 云昭跟谢景墨在二楼看台上看,视角极好。 “谢景墨,”云昭忽然开口。 谢景墨扭头,看向云昭,“怎么了?” 云昭轻轻笑了一下,“你喜欢如今的日子么?” 谢景墨不明白云昭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不过他十分认真的回答,“喜欢。” 有你在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我觉得的好日子。 云昭笑了一下,说:“我也喜欢。” 晚上休息的时候,云昭看着谢景墨的侧脸。 她是大夫,望闻问切是最基本的。 谢景墨身上的异常,或许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不过她瞧的很清楚。 她没戳破谢景墨,肩膀上的刀伤宫中太医就能够处理的很好。 她要做的,就是处理一些,只有她才能处理的人。 次日。 谢景墨去上朝了。 云昭出门的时候,福海追出来,“主子一大早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云昭轻轻一笑,“福海,你已经陪我许多,这件事,我要亲手去了解,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如果谢景墨来,你让他自己去楼上休息。” 云昭说完,抬步走了。 七彩一脸的忧心忡忡,“这行吗?要不要跟宫里说一声,会不会出事啊?” “不用说了,没事的,主子要做的事,一向都能做的很好。”福海说完,在门口的位置上坐下,“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主子回来就好。” 京都郊外,荷花池畔。 云昭坐在莲花池中心的小露台上。 微风阵阵。 周围一片寂静。 直到—— 脚步声惊奇了周围的飞鸟。 云昭没有转头。 身后的人缓缓靠近。 “云昭。”声音阴冷落下。 云昭看着远处大片的莲花,她淡淡的说:“里子拐也有这张一片很大的莲花池,当初,我答应你,要跟你一起吃最新鲜的莲蓬,这件事我没有做到,后来,我愧疚了很久。” 幕城延看着远处的荷叶,淡淡的说:“我以为,你都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云昭叹了口气,显得遗憾,“我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记性太好了,以至于很多事情,因为怀着愧疚,所以不够果决。” “我记得,你把我父母带进了里子拐。” “也记得你在我最怀疑自己的时候,给了我肯定。” “我还记得,你在宫里陪着我的那几年。” “幕城延,这些事情,我一直都记得。” “我记得你对我的好,也记得里子拐明亮的天空,我一直希望着,有朝一日,我们能够释怀从前,然后像好友一样对饮。” “我给过你,我最大的宽容。” 云昭转过头,看向幕城延,可惜的说:“可你从来不认为那是我对你一再放低的底线。” 幕城延眸色淡淡。 “那是以为,你不愿意跟我走。云昭,你太叛逆了。” “是吗?”云昭摇摇头,说:“我说过,我愿意跟你回里子拐的,只不过,你当时要的已经不是我是否跟你回去。” “幕城延,走到如今,你早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你不过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幕城延脸上是嘲讽的嗤笑,“你如今得到了你想得到的,自然这么说。” 此刻的幕城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愤恨! 他只要一想到云昭跟谢景墨过了一夜,他就气的浑身发抖! 他要杀了谢景墨! 他要杀了云昭! 一切他可望不可即的他都要毁掉! 想到这里,幕城延袖口里的冷刀落入手中,他阴冷的看着云昭的侧脸。 “云昭,你别怪我!” “你放心,黄泉路上,我会陪着你!” 话落。 幕城延忽然感觉到胸口一痛。 他不可思议的缓缓低头,鲜血入注,从胸口落下。 幕城延扭头,看见了一脸狰狞的陈美华! “你!” “该死的人,是你!” 幕城延震惊的看着胸口的匕首,他缓缓的将视线看向云昭,“你故意引我来的?!” 云昭站起身,“对,我在莲花池里下了药,只要你一动用内里,药粉就会随着你的呼吸进入你的大脑,让你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所以陈美华走到你身后,你都没有察觉。” 幕城延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昭,“你为什么要对我?” “云昭,你可知道,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你为了他们,来杀我?!你糊涂——”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 陈美华已经手里一使劲,狠狠再一次将刀捅进了幕城延的胸口。 幕城延最后的力气狠狠推开了陈美华。 他想要逃。 却在陈美华一个响指下,周围埋伏着的杀手蜂拥而至。 在一阵微风中。 幕城延被砍成了碎片。 第477章 他要给她备上十里红妆! 幕城延因为云昭来,却在茫然的嫉妒中,失了初心。 谢景墨带着一群人冲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漫天的碎片,在杀手们的奋战中飘散。 谢景墨急切的问云昭,“没事吧?” 云昭轻轻一笑,“没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没料到,有人在暗处盯着这一切。 当晚的莲花池水旁。 “幕城延这个蠢货!为了个女人,丢了自己的性命!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 “老大,那如今怎么办?要不要对谢景墨再一次实施刺杀?!” “暂时先不用,谢景墨刚刚被刺杀,宫里的防备心很重,即便我们有幕城延给我们画的宫内地图,也很难再一次得手。” “那怎么办?边疆将领传信来,说谢家军骁勇,还有源源不绝的粮草支撑,这样下去,恐怕我军无法抵抗。”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 而后,有人用阴冷的声音说:“你注意到今天那个女人了没有?我觉得,她会是我们破敌的关键。” “那个拿刀的女人?的确看着挺凶悍的,她会是我们破局的关键?那要不要我今晚派人去杀了她!” “蠢货!我说的是那个最开始约幕城延见面的女人!那个叫云昭的女人!” “老大,那我去杀了她!” 黑暗中,声音沉沉的落下去,有人消失在静谧无声的夜里。 云昭被谢景墨直接接到宫里。 云昭不愿意去,她已经呆够皇宫了,可谢景墨非要太医院给云昭确认一遍身子之后,才同意送她回去。 云昭回去的时候,谢景墨也陪着回去。 城门口的守卫们,就看着皇上来来回回的在宫门口出入。 谢景墨在酒楼找了一个房间,当做自己的办公场所,窗户对面就是云昭的屋子。 他非得要日日这么看着云昭才算安心。 福海在低下笑着对高副将说:“如今的高官们都说,谢贵人来酒楼比去自己寝宫的次数还多。” 高副将笑着说,“是呢,他们都说,若是在皇宫里找不到人,来梅雨酒楼那一定能找到人。” 福海笑了笑,低声又转头问七彩,“距离上一次服药,过去多久了?” 七彩算了一下时间,说:“有半个月了。” 福海于是问,“半个月,会有反应么?” 七彩不懂这个,她没生育过,高副将笑眯眯的说:“这个看体质,不过等时间到一个月的时候,叫宫里太医来看看,也就知道了。” “你们是不知道,从景墨登基开始,那些文臣们就不断给景墨推荐美人,要求他立皇后,纳妃子,如今景墨在这里休息,那些大臣们可都盯着云昭的肚子呢。” “不过也没办法,谢家子孙单薄,已经联系两任皇帝早早离世,如今天下太平,可景墨没有子嗣,大家难免会担心日后天下再有动荡。” “所以说。你们主子也是用心良苦,”高副将感叹道,“一心一意的为了景墨好,若这次没有找到办法,云昭许都不会回来。” 福海点头,“主子一片赤城,希望日后都是坦途,事事顺利。” 说这个话的时候,门口的小二招待进来三位客人,一身的奇装异服。 来京都做生意的人多,可不算稀奇,小二招呼他们进门,笑眯眯的问,“打尖还是住店?” 那三个人其中为首的,视线往楼上看了一眼,而后,低冷的说:“住店。” 谢景墨办完公务,就去找云昭了。 他问,“准备什么时候接受皇后的册封?” 云昭看着谢景墨,问,“不合适吧?我之前是太后,宫里上下都知道我,如今变成皇后,于理不合,日后诸多非议。” 谢景墨不管这些,“我只认你这个皇后,再者说了,之前的名头不好,我会给你用一个新的身份回宫,这一点不用担心。” “给你一个身份,日后也免得下头的人整日说的孤寡,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这一生,也就你一个了,我不需要什么人介绍,我天生自带姻缘呢。” 云昭勾唇浅浅的笑。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楼下的某处。 那里坐着三个胡商,但是又不完全像是胡商。 “怎么了?”谢景墨问。 “没事我,册封的事情再等等。”云昭是稳妥的个性,她希望确认了,自己确实可以生小孩,然后再说其他。 虽然,她打心里不觉得,女人的意义在这生孩子上。 但是,谢家到谢景墨这里,当真是子嗣单薄的很。 若是谢景墨这边再无子嗣,下一任皇帝,或许就要谢家六十几岁的叔叔做皇帝了。 这真的不利于江山稳固。 “这事没商量,”谢景墨在这件事上很执着,“下个月十五,是好日子,那一日举行册封仪式,你等着我来娶你。” 这话一出。 云昭忍不住愣住。 你等着,我来娶你。 这句话,是当年在边塞,谢景墨对自己的许诺。 她曾经以为,她等不到这句话变成现实。 可如今,就在眼前,云昭却又觉得不真实起来。 谢景墨抱着云昭,轻轻的替她安置耳边的碎发,一边轻声说:“年少时的许诺,我都会给你,日后的安定幸福,我也会给你。” 云昭轻轻的笑起来,眼底满是幸福。 谢景墨从酒楼这里回去,就叫礼部去准备东西了。 册封皇后,只一个月时间,礼部几乎当天就人仰马翻的准备起来。 福海也紧张的很,算盘打的哗啦啦的响。 酒楼里扣除那些之前要支援其他地方的钱,剩余的,不算少,但是也绝对在福海这里算不上多。 他要赚钱! 他要狠狠的赚钱!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云昭出嫁那日,他要给她备上十里红妆! 让天下人都知道,云昭嫁给谢景墨,绝不是高攀! 他的梅雨酒楼,永远是云昭可以依仗的娘家。 福海于是把酒店的歇业时间延迟了,还给酒店里准备了许多小花样,连带着菜色都多了。 用七彩的话说。 酒楼门口路过一只蚂蚁,福海都恨不得拖进去给人家放放血。 第478章 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云昭知道福海的心意。 她撑着头,楼上吹过一整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点累。 她心里有一些隐隐的预感。 但是,也没有特意去把脉,只是内心由衷的欢喜起来。 她这里勾着笑,正想着若真的怀了,那一定要在孩子出生之前,给孩子秀一个小肚兜。 上一次学刺绣,房间里有现成的面料。 她拿出来,正准备选一块料子,余光忽然看见楼下有人在移动。 她扭头看下去,落下的人视线正好抬起来,两人的视线没有设防的对上。 云昭没有移动。 对面的人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寥寥几秒,云昭再一次察觉异常。 具体哪里不对劲,不好说,可总觉得,这几个的视线过于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有了这个念头,云昭便有意无意的开始观察。 另外叫了福海来,询问那几个人的进出往来。 福海说:“样子是怪了点,但是观察着,就是几个普通做生意的人,语言不太通,但是基本沟通还行。” 云昭点点头,说:“叫伙计多关注他们三个。” 福海点头下楼。 过了一会儿。 云昭就看见那三个人退房了。 福海给他们结清银钱的时候,抬眼看了看云昭。 云昭给了福海一个眼神。 福海点了点头,等那三个人走出去的时候,福海叫了门口守着的暗卫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 那暗卫回来了,说:"主子,那三个人去了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了,进去之后,就不再出来,瞧着,不像有异常的样子。" 云昭点点头,对暗卫道,“你去宫里,帮我问一下高副将,今天谢景墨什么时候出来。” 那暗卫就走了。 谢景墨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云昭,“今天怎么这样晚?” “朝内有奸细,”谢景墨眸色很沉,很冷,“这边朝廷刚刚指派了新的征战将军去边疆,人家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我这里还不等改变策略呢,暗探就已经被人杀了,对方好像总是会提前一步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很不对劲。” 云昭给谢景墨装了一碗汤,“有怀疑对象么?” 谢景墨眸色紧紧的皱起来,“就是没有,所以才烦躁,宫里的决意要传达到边疆,途中经过各处,这确实没有保密性可言,可是,我在宫中做的决意,还未曾公布,就已经被对方得知了,你知道我的,我商量大事,从来只跟身边的几个贴身人说,这一次的决意我怕泄露,我甚至只能高副将说了一嘴。” 而高副将,是绝对不可能背叛谢景墨的。 “一定有问题!”谢景墨现在十分警惕,从身边的宫女,到太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 云昭闻言,沉默了许久。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几个异国人。 “如果先不考虑内奸的话,那么是不是先想一想,为什么宫里的一切,边疆的人都那么熟悉?” “上一次你被刺杀,那些人也是直接摸进了你所在的寝宫。” “谢景墨,有没有一种可能,边疆的人已经完全清楚皇宫构造,他们跟朝中内部的人有了勾结。” “所以,如今你身边危机四伏,他们在明,你在暗。” 云昭压着眉头,“这可不行。” 谢景墨看着云昭,问,“那怎么办?” 云昭缓缓道,“既然他在暗处,那我们就把他们引到明处来,看看对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景墨闻言,看着云昭,轻声问,“怎么引?” 云昭凑过去,低声跟谢景墨耳语。 当天。 谢景墨在朝堂上宣布,修整三日,这三日,他都不上朝。 说完,直接去了梅雨酒楼。 他坐在梅雨酒楼的一口,听着小曲,吃着小菜,惬意无比。 云昭在二楼,始终观察楼下。 三天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几个异国人没有来,谢景墨也没有遭遇另外一轮刺杀,酒楼一如往常般热闹。 “是不是弄错方向了?”谢景墨问。 高副将站在一边,“这些边疆人心思诡谲!诡计多端!他是不是猜到这是套?” 云昭缓缓的说:“不会,富贵险中求,这是埋伏,可也是破绽,对方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只有一个原因。”云昭低低说的时候,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很浅的光,“那就是,他们的目标还不是谢景墨。” 那会是谁呢? 云昭眸色一清,有些想法缓缓从心头升起。 “云昭,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原因?”高副将问,“你说话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云昭勾了勾笑,“没事,当初说休沐三日,如今已经过了三日,先去上朝吧。” 谢景墨就去了。 云昭坐在二楼上,看着京都外头的街上人潮涌动。 福海不解的看着云昭,“主子,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云昭喝了口水,缓缓说:“我刚刚在想——与其不断的支援边疆,不如把这件事给了了。” 福海不解。 云昭低低说了几句。 福海的瞳孔逐渐放大,连连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主子,这是要是被谢景墨知道了,他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云昭说:“我知道,所以我没准备告诉他。” 福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云昭轻轻一笑,“你瞧,我多么信任你,只告诉了你我的计划,你会帮我的对吧?” 福海呵呵冷笑,后背已经开始发凉。 不管云昭是否怀孕,这件事都好冒险。 “如果,这事之后被谢景墨知道,他不会感激你,他估计恨死你。” 云昭无奈,她说:“那你选。” “如今边疆战事屡屡告急,死伤无数,多少人家破人亡,这是我送多少粮食去边疆都无用的。” “若是我的计划得以实施,那也算为自己,跟日后孩子,积了功德。” “谢家不是被诅咒子嗣永远短命么?那我就祈祷着,用这件功德,无数边疆英魂的命,来为我日后的孩子保驾护航,你觉得好不好?” 福海:“……”在劝人这方面,没人能够胜得过云昭。 福海蹙眉,“那你得跟我保证,一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也直接去死了。” 云昭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第479章 那就看看谢景墨是不是真的爱你了 谢景墨过来的时候,云昭跟他说:“我今天去买喜糖,人家铺子的老板跟我说,新婚之前,新娘子跟新郎是不能频繁见面的,你要不,最近几日就住在宫里?” 谢景墨一听,眉头立即皱起来。 他跟云昭之间,许多波折。 别说几天了,要不为了天下人,他连早朝都不想去。 如今要他几日不许来,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他近日里烦躁,也就跟云昭说说话,能缓和一些。 高副将听见云昭的提议,一脸的崩溃,也担心谢景墨没了云昭这宽心人,得把朝廷那些人为难死。 但是云昭微笑着说:“那你不希望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么?”时。 高副将就知道,完了。 谢景墨也知道,自己输了。 当晚,谢景墨一步三回头,“今晚就走?我这都出来了,还让我回去啊?” “要不,我明日走呢?” “我还饿着呢,你忍心让我回去啊?” “就睡一晚,之后好多天我都见不到你,我已经开始后悔答应你了。” 谢景墨在外头是一副威武的君王模样,在云昭这里,越发粘人的像个孩子。 “行了,这糖糕给你带回去,路上小心。”云昭摆摆手。 谢景墨叹气,闷闷不乐的上了马车。 等人走远了,福海站到云昭的身后,啧啧好几声,“胆大包天,我已经可以想象日后谢景墨知道,你用自己引诱边疆的卧底现身骗了他,他会有多震怒。” 云昭看着远处,京都街角处的晦暗客栈。 淡淡的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谢景墨的软肋。” “若我不在这场战役中,拿出我的架势来,日后谁都那我当个靶子,边疆的将领不安心,朝中的大臣心思也跟着浮动,对于朝堂经营,这是大忌。” “谢景墨没说,可我知道,朝中反对我为后的人众多,我要解决了这边疆问题,拿下他们首领的首级,让那些人不敢小瞧了我,也叫各部战乱的人都明白,我是从战场里走出来的,可不是他们眼里的孬种皇后。” “唯有这样,日后,谢景墨才不会为人诟病。” “而日后我的孩子,才会是名副其实的尊贵太子。” “这一步步都需走的仔细,也需要认真的筹谋,福海,战场上胜负定论,官场上谁狠谁占上风。” “如今我就要他们瞧瞧,我云昭的本事,让他们都看看,谢景墨选的人不会差。” 福海崇拜的看着云昭,“那主子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云昭看着被洗脑成功的福海,浅浅勾了勾唇。 她说:“现在要做的,就是上楼,睡觉!” 她也要坐一会姜太公! 云昭躺平睡觉,那一夜,毫无动静。 次日一早。 那三个异国人又回来住了,福海笑眯眯的说:“楼下的客房都没有了,您看楼上的如何?因为是本店的原因,给您免费升级房间,天字号房间,”福海把门牌递出去,招呼着店里小二,“快把人带上去!” 异国人上了楼。 视线却在云昭的身上绕了好几圈。 云昭懒懒的坐在二楼的靠窗台面上,显出几分不得意。 “主子,”福海上楼,声音略略放大,整个酒楼都竖起耳朵,“您说说您,何必跟谢贵人吵嘴呢,横竖不过是成婚的那些小细节,你就别嫌麻烦,按照他们的规矩去办,不好么?” “你知道什么?!”云昭也提高了音量,还顺便砸了一套便宜的碗筷,“如今还未成婚我就拿不住他,日后怎么得了?你们只会劝我,怎么不去劝他,昨日还给我甩脸子,今日索性不来了,他若脾气这么大,那我索性不嫁了!你去跟他说,这几日我不想见他,让他都别来了!” 众人看见福海从云昭的雅间里出来。 福海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深深叹气,“主子啊,你若这样,恐怕是当真会把贵人气到不敢登门。” 福海说完,就去了后厨。 而云昭对面雅间的那三个异国人,彼此交换了个今晚就行动的眼神! 当晚。 福海请了唱大戏的来。 热闹的很,周围声浪盖过一浪。 福海看了眼二楼。 云昭的房间已经打开了,而对面的异国人的窗户也打开了。 福海勾了勾笑,重新将视线放到台上,大声鼓掌喝彩! “好!” 云昭坐在房间的位置上,忽然感觉到一股子的恶心。 她蹙眉。 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她跟谢景墨同房之后的第三十日。 她抿了抿唇,顺手给自己把了个脉。 云昭:“……” 她无奈的摸了摸肚子,“臭小子,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我今晚有大事要做,你这个时候来,叫我怎么放手去做?” “娘跟你打个商量,安生一点,日后你爹的荣华富贵都是你的,如何?” 很神奇的是,云昭说完这话后,那股恶心的劲头居然消失了。 然后她就看见三个异国人往自己这里来了。 她勾了勾笑。 “别动!”短刀抵在了腰后,“跟我们下楼!”声音被刻意压低,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云昭缓缓起身,十分配合,“行,我跟你们走,你们别急。” 几人下楼。 云昭跟着他们后退,到门口的时候,云昭给福海递了个眼神,福海蹙了蹙眉头,眼底满是担忧。 云昭上了他们的马车。 那一夜,月圆。 马车一路朝城门去,被守卫拦下来的时候,那几个人拿出了手里的刀。 云昭见状,轻咳了一声,探头出去,对那几个人说:“是我,让开,我这里送贵客出门。” 守城门的是云昭之前边塞战友底下的兵,他们认识云昭。 知道云昭开了酒楼,不久之后就要跟谢景墨成婚了。 他们十分客气的放行了。 那几个异国人把刀插回去,冷冷的看着云昭,“你别跟我耍把戏!幕城延说过,你很聪明。” 有那么一瞬间。 云昭的心是凉的。 “你们认识幕城延?” “所以,宫里的地图是他给你们的。” “你们所有的情报,急于他之前留在宫里的势力。” "他跟你们勾结了。" “如今他死了,所以你们想利用我,去打击谢景墨,希望我成为击败谢景墨的工具,对吗?” 异国三人愣了一下。 这女人,聪明的有点过分了。 他们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她就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计划了。 怪不得都说,漂亮的女人都很危险! “我们什么都没说,”为首的男人把刀架在云昭的脖子上,“至于你说的,拿你去威胁谢景墨,那就看看谢景墨是不是真的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