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佩妮爆改德华》
1. Chapter 1
叠甲:为爱发电,请阅读前先看文案预警,评论区如出现恶评和吵架我可能会删掉。
——
佩妮伊万斯在订婚的前一天接到了一个包裹。
内含:她姐姐和姐夫的死讯,一封信,两根可疑的猫毛,还有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据说是她的外甥)。
说实话,哪怕她明知自己确实有一个古怪的姐姐和滑稽的姐夫——上回见面,那个不修边幅、头发乱糟糟的波特先生开朗地指着佩妮好不容易攒下钱买的自行车问这个是不是也叫“摩托”(他还把音发错了),大脚板(后来证实是他家的狗)也有一台,把佩妮彻底得罪了,无论莉莉此后怎么劝说,哪怕摆出姐姐的架势,佩妮还是连婚礼都没有去——她其实很想只把这当作是恶作剧。
但当那封信在她未婚夫面前从包裹里蹦出来,把自己打开,然后声情并茂地朗读起其中内容时,她知道,不论事情是真是假……
她的婚事必然是告吹了。
德思礼先生被吓了一跳,不等佩妮结结巴巴地解释什么,便离开了她租住的公寓,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傻瓜也能预料到他再也不会踏足这个门槛。她坐在门口,绝望而恼怒地朝那绿眼睛的小屁孩瞪了一眼——
这个罪魁祸首竟反而把嘴一撅,先她一步号啕大哭起来。
……她还没说什么呢!
等她下一次见到莉莉,她一定要明确地、严肃地、愤怒地将自己的立场表明,这样不知所谓的闹剧绝不可以有下一次!
佩妮喘着气,无可奈何地和这个臭小孩对峙了一会,在出门追未婚夫——或者现在应当称之为前未婚夫——和在邻居开门来查看之前将这个婴儿带回家里的二者中,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后者。
当然,等她再试图通过电话、信件等各种方式联系她亲爱的古怪姐姐、尝试把这个小屁孩时,自是无功而返了。
等到三日后,她重新捡起那封信,才头一回认真地、绝望地把这信读完。
这封信确实是真的。
她的姐姐与姐夫已经死了。
……就这样,带着这个甩不掉的拖油瓶,哈利波特小先生,佩妮伊万斯满怀怨恨地开启了“未婚先育”的生活。
——
接下来的几年,佩妮差不多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这一日做的决定。
她其实大可以将哈利扔去福利院。事实上,她时常想把自己也一齐打包扔去福利院算了——谁还不是个孤儿了。
但每当她要面对小哈利弄出的那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比如不小心将他锁在房间里,只要叫他一声,门锁便会自己打开;又或是佩妮夜里醒来,偶尔能看见哈利正咯咯笑着玩着自己手里星星一样的亮光;乃至于还有哈利额头上那个无论怎么抹东西都藏不住的,闪电形的疤痕,她又发自内心觉得这些不正常、不对劲的事情,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为此,她甘愿一次次被人指指点点,甘愿忍气吞声。
至少哈利五岁之前他还很好“藏”。
只要不把他带出去,大部分邻居都不知道佩妮还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
不过等到她的第二段恋情也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以失败告终——这个男人甚至比德思礼跑得还快,德思礼至少还给她来了两封信,而眼前这个,活像是怕她抱着哈利把尿布一塞就将麻烦都塞给他似的,离开之后可谓是音讯全无——她也终于意识到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至少,她得换一处地方住,不能再停留在这个狭小的公寓里,不然就得跟这个该死的越长越长的小拖油瓶睡在一张床上了。
那段日子她多花了些时间去查看公司附近的公寓。下班后,也一半是做正事一半是逃避地在外解决自己的晚饭。
而哈利则被她塞给了隔壁养猫的老太太。
老太太姓费格,性格说不上是温和,行事也谈不上是正常,更是偶尔会古里古怪地和那几只猫说话,好像那几只蠢猫真的能听懂人话似的——但,抛开这些不谈,毕竟她足够善良到愿意帮她看孩子,在佩妮心中,这些都是可以忍耐的。
何况要论古怪,她自己的亲姐姐可比这位老太太古怪多了!
只要不会拿着根木棍戳来戳去,佩妮自小练就的容忍程度向来不低。
不过,哈利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也许不够聪明,或是不够成熟,但他已经开始上学,也开始明白“姨妈”和“妈妈”不是指代的一个人。好消息是他哭鼻子的时间显著下降,坏消息是他开始敏感起来。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第十二次被佩妮接回家时,哈利问道。
“恭喜你,目前还没有。”佩妮没好气地说,“我们得换个地方住。你也不想天天蜷着睡觉吧?”
但哈利好像更担心了,把脸挤得皱巴巴的。
“搬去哪?我……我梦见我住在楼梯间里。”哈利小心翼翼说,“你不会把我搬去楼梯间里吧?”
“别犯傻了,”佩妮越发不耐烦,冷笑了一声,
“我们哪里看起来像能住起有楼梯间的房子的样子?”
语气很差,但哈利却大松了一口气,看来梦和现实还是相反的。他乖乖地把手递到佩妮手心,又转身和费格太太说再见。
费格太太只朝他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意外,这个古怪老太太似乎向来不大喜欢他——然后抬头,好像不经意地问:
“那么,你们要搬去哪里?”
“也不远,就在我上班的附近。”佩妮说了一个地址。
——
她确实物色好了新地址。原先这个公寓一是她才找到工作时租得急,二是当初为了和德思礼交往方便,就算没有哈利,迟早也得换的。
新的房子更大、更安全,更接近她的工作地点,最重要的是,有一条走廊,邻里之间至少不像公寓那样门对着门,更方便把家里的小怪物藏在卧室中。搬家前两个月,一切完美,邻居甚至来屋里转过一圈也什么都没察觉。
这回,首先提出异议的是小怪物本人。
他六岁了,开始烦人地冒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但我的同学们都可以出去到公园玩。”哈利抗议。
“你同学们也像你这样怪……”佩妮被哈利瞪圆的绿眼睛一看,噎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也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像你这样,脑门上有个大疤吗?”
“谁知道呢,多晒晒太阳,说不定它就长好了。”哈利嘀咕道。
佩妮忽略了这句嘀咕,板着脸说:“总之不行!你没有家庭作业要做吗?没有家务可以忙吗?”
“作业而已,我可以都提前做完的!我也可以做家务!”哈利说,快得几乎像是在等着这句话。
他甚至还把脖子仰了起来,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努力地想要和佩妮对视。
佩妮再次无话可说。
平心而论,这个小拖油瓶的确越来越懂事了,他身上也渐渐没有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或者就算发生了,也会被他飞快掩饰掉,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而且就算这次不回答他,他还会再不厌其烦地问一遍又一遍。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这样,你想出门玩也不是不可以,别说公园了,城里的游乐设施,你随便挑,我只有一个条件——”佩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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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保证有一周你的头发没有乱翘。”
哈利顿时哑火了。
“这不公平……”
“非常公平。鉴于我每隔一个月就得带你去理发店——搬过来这么久,头一个认识你的还是理发店店员!”佩妮愤愤道。
最后她一锤定音,“交易”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这件事其实没有佩妮想的那样困难。起初的两个月她的确在欣赏,甚至是享受哈利为难地对着那头乱糟糟头发唉声叹气的模样,但等到后来,他开始自己学着理头发,而且每天早上早于佩妮起床检查的时候……
不管他在一个小时前是什么模样,反正等到佩妮起床,等待她的就是一头乖巧的短发了。
哪怕过几天又会变回去,但一直坚持下去,总也能撞到一个幸运的七天,或是长的最快的两天佩妮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第二天晚起,或是佩妮疏忽了,迷瞪着眼睛就在确认事项上画了勾。
而佩妮,看着哈利拿着日历殷切的模样,不管她再怎么冷面无情,也没办法把自己的承诺吞回去了。
距离七岁生日还有五个月的时候,小哈利历尽万难,为他自己赢得了一次短暂的公园之行。
出门玩的当天,哈利起得很早,从七点开始每隔半小时就敲敲佩妮的房门,闷闷的声音非常恼人地极有礼貌。
“佩妮姨妈,你醒了吗?”
“没有。我还在做梦。”
这是七点。
“佩妮姨妈,你醒了吗?”
“没有,我上下眼皮还在打架。”
这是七点半。
“佩妮姨妈,你醒了吗?”
“没有!今天中午出门,你至少再等两个小时再来闹我吧!”
这是八点。
哈利没有说话,只是在两个小时后又锲而不舍地敲了敲佩妮的房门。
第二敲还没落下,房门便自己开了。
门内的佩妮睁着明显再也没睡着的眼睛怒视着他。
可惜她现在的“形象”不太有威慑力,哈利只是咧嘴一笑:“看来你起来了,姨妈。”
然后就“噔噔噔”地跑开了。
“……你又要干什么!”
“给你做的早餐,姨妈!是你最喜欢的煎熏肉!”哈利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好吧,看在煎熏肉的份上。
佩妮在桌前坐下,忍耐着哈利时而冲进房间里整理背包,时而跑到她身边殷殷地、烦人地盯着她吃饭的行为。一顿饭下肚,佩妮因为被吵醒而不快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好转。她抬头,发现哈利不知何时已经偷溜去打开了大门,正兴冲冲地跑回到她身边。
“隔壁好像住进来了一个陌生人!”哈利兴奋地抓着她的胳膊,“你快去看,那个人好奇怪!”
佩妮不以为然。
什么人能有她这位外甥本人奇怪?当然,为了避免小怪物再次催她,她还是任由他拽去了门口。
顺着走廊,她一眼便看见了哈利口中的“怪人”。
这一眼,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
的确是个怪人。活像是从10岁以下动画片中走出来的怪人。
长到几乎拖地的黑袍,一头黑发,甚至那搬东西进门的动作都隐约透着一股熟悉。无论是从“古怪”的角度的熟悉,还是从这个人本身……
当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转过来时,佩妮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紧接着,当着哈利的面,她本能地“啪”地一声关上门,急促地呼吸。
西弗勒斯斯内普。
当然是他。
天杀的,看来第二次搬家也得提上日程了,她咬牙切齿地想。
2. Chapter 2
——这个混账已经祸害了她姐姐,把她姐姐拐去了那个怪人学校,总不至于连这个瘦小的、已经被她努力改造成普通的外甥也不放过吧??
关门后,佩妮一直盯着哈利瞧,也是一直盯着自己长达数年的劳动成果瞧。
没错,这个外甥身上再多的古怪,也都成功地被她改造了。他也许头发有点乱、近视度数有点高,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生。
哈利原先站在她身后,也正偷偷地探头出去看那个“怪人”呢。他先是被佩妮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跟她明显不对劲的目光对上了。
“……你被那个怪人吓到了?”他疑惑地小声问,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没有听上去太像在质疑姨妈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佩妮缓过神来,定了定神。
“对。”她突然说,皱着眉吓唬哈利似地一瞪,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哈利眨眨眼,谨慎地扒着佩妮的腿又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瞧了瞧门外的黑袍怪人。
一个背影,看起来确实没有特别吓人,除非……
“我知道了!”哈利撤回来,好像回答什么老师的问题一样,仰着头,兴致勃勃地说,“他一定是个通缉犯!所以他才穿得那么黑乎乎的——”
……哪个通缉犯敢这么招摇过市?
佩妮有一瞬的失语。但她坚持着,没有笑出声也没有咳嗽,勉强维持住能吓唬七岁小孩的严肃神情。
“不是,和这种人比,通缉犯算什么?你来看——”
说完这半句,佩妮再度打开门。
这回,也许是她故作玄虚的语气动摇了哈利那原本蓬勃的勇气,他没有再出声,而是小心翼翼地睁大眼睛,仔细打量那黑袍怪人。
就在这时,佩妮慢慢弯下腰,凑到哈利耳边,也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胆怯的模样来。
“——他、吃、小、孩。”她一字一句地说。
好巧不巧,也许是因为方才佩妮关门的声音有些大了,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在走廊低低的回荡,惊动了对面的人,总之,话音一落下,斯内普正好转过头来。
他的半张脸罩在鼻子的阴影里,嘴唇紧闭,眼睛却格外有神。走廊空空荡荡,他那锐利的视线一扫,立刻找到了正打量他的哈利。
——斯内普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带着被邓布利多威逼利诱搬家的怨气)。
眨眼间,哈利便本能地抓到了离他最近的东西——佩妮的衣角——并迅速往佩妮身后一躲,藏了起来。
只露出两颗还尤带着好奇的绿眼睛,和斯内普对视。
“这下知道我为什么怕他了吧?”佩妮又添了一把柴火。
“……姨妈你放心,我不怕他,我会保护你的。”哈利回道。
这话听起来确实还挺感人的,如果忽略他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音量的话。
不过佩妮还是听见了,她本来要把他的手拉开的动作应声一顿。她最后敛了敛神情,什么也没说,只收回手,转头看向斯内普。
“好久不见。”她心平气和又不失尖锐地说,“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住在蜘蛛尾巷呢——像你们那种人一样,一辈子躲在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哈利抓她衣摆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了。他紧张地盯着斯内普,似乎在认真衡量着这个吃小孩的怪人会不会真的把姨妈吃掉。
斯内普却没搭理他。一个瞪视之后,斯内普的视线又飞快挪回了佩妮身上,他假笑了一声,回应道:
“可惜呀,看来这世界不以你的意志来改变,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佩妮敏锐地察觉到了斯内普话中的从容,皱着眉问,“你不会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斯内普圆滑地说,又懒洋洋地、刻意地把视线挪回哈利身上,定住,直到哈利又悄悄地往佩妮身后躲去,只露出半点还有些乱的头发,他才收回了视线,转身进屋。
他越是这么说,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佩妮越是狐疑。
但一转眼,斯内普已经关上了门。就算没有关门,对于他们这类人,佩妮本来就避之不及,更不可能冲上前去拷问清楚“你搬来这儿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就在她皱着眉头,几乎要将斯内普的房门盯出一个洞时,有什么拽了拽她。
更严格地说,是拽了拽她的衣角。
佩妮板着脸回头,顿时和哈利放着光的双眼对上。
“——你把他骂跑了!”哈利惊叹道,“姨妈,你太厉害了!”
……倒也确实算……是吧?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佩妮很快调整好神态。她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以后见到这个怪人,记得离他远点,知道吗?”
“知道了!”
——
虽然最后和她预想的原因有所差距,但无论如何,自那日起,哈利确实像答应的那样,远远地绕着斯内普走了。
连出门短暂经过时,他也小心翼翼的。好像面对的不是一扇寻常的门,而是一个危险的、可能会引发世界末日的大炸弹。
当然了,这不过是他诸多变化中不值一提的一小部分。事实上,那日以后,佩妮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光辉万丈起来,他不止会乖巧地写作业、做家务,整理好自己的房间,顺便还会帮佩妮打扫卫生,就连往日里总憋不住想要问东问西的那些问题,现在,只要佩妮不许他问,他也能硬生生地憋回肚子里了。不过,当他眼巴巴地仰着头,看着佩妮时,佩妮也越来越抵抗不住这样无声的“攻势”,总会在某个忍不住的节点语气凶巴巴地讥讽他一顿,然后一顿,答应他想要做的事情。
就这样,等到哈利上学,等到他学也上完了,开始放暑假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黑袍怪人一面。
——也许就算斯内普是“他们那种人”,他应当还是有点正事要做的。至少这儿的房租可不便宜,不是随便在街边要饭就能换得的。
如此平静的生活,只要斯内普不出现,连佩妮也渐渐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讨厌鬼住在对面。
这半年,看似相安无事。毕竟这房子除了邻居之外处处都是完美的,仅仅为了见过一面的人搬家,似乎也称不上划算。
直到暑期的某一日。
酷暑没法阻拦佩妮公司源源不绝的订单,也不能阻拦那送上门来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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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张包含高昂(对于他们而言)房租的账单,所以,在暑假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哈利是独自呆在家中的。
现在他已经明白些事理了,不会因为做噩梦而炸掉家中的插座,也不会因为无聊而让自己的头发疯长,因而就算没有费格太太在旁帮衬,佩妮也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或者至少是还算放心。
起初的几天佩妮还会凶巴巴地把家中的事情从头到□□代一遍,后来她也开始选择不为难自己,而是多睡十分钟,享受哈利仍有些像看英雄的目光以及他提前煎好的早饭。
“你还挺有烹饪的天赋的。”经历了四五天后,佩妮评价道。她看起来随意,但这话可不是随口一说。
果然,哈利一听见这句话,眼里的光芒顿时明亮起来。他,像每一个这个阶段的孩子一样,对这种未来的幻想与鼓励毫无抵抗能力,哪怕只是一个——
“——你觉得我以后可以当一个厨师吗,姨妈?”哈利充满期冀地问,
“一个能使唤两个手下、能做出一整桌菜的大厨!”
佩妮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只看向哈利仍满怀期待的目光,好像很勉强地说:“……如果你多多练习的话?”
“我一定会努力的!”哈利立刻应道。
这日之后,不仅是简单的早饭,连晚饭也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哈利小小的肩上(在他对此感到腻味并接着立志要做个司机之前)。
也许头两日的饭菜不那么顺利,但至少从第三日起,他没有端上桌一盘冷了的羹汤并在做饭的过程中把一半的食材洒到各处,最终冲进下水道,而第二周的时候,他的进步甚至可谓是飞速了。
这几天下来,连佩妮也打心眼里庆幸她说出的那句不那么真心的,有关“烹饪天赋”的话了。
当个厨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正常,而且远离危险。
变故出现在佩妮彻底把厨房放权给哈利的第七天。
或者,必须要中肯地承认,这其实不完全是变故。哈利只是一如既往地做了两人份的晚饭。
他没有让什么东西炸开,更没有让什么电器失灵,甚至最后端上桌的约克郡布丁还算得上是美味。
唯一的问题是,不知为何,烤箱里冒出的油烟比菜谱里描述的要多一些——好吧,是多很多——而他碰巧又不够高,在烟雾里伸长了手也够不到头顶的油烟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烟气越漫越浓,乃至于最后触及天花板。
啸叫声猛地炸开。
惊得哈利脚上一滑,跌坐在厨房自己刚拖干净了的地板上。
一声又一声的啸叫,伴随着弥漫的烟雾,这样的情形足以让任何一个小孩紧张,或者说是恐慌起来。尤其是,像这样的恐怖片中,只要镜头一转,就会出现——
也许是上帝听见了他的心声,那烟气中,竟真的浮现出一个黑影来,越来越近。
哈利长大了嘴。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高挺的鼻头从烟雾中冒出来,然后是整张写满了厌烦的、显得越发阴鸷的一张脸。
“你是想把整栋大楼都点着吗,波特?”那“脸”怒气冲冲地说。
3. Chapter 3
在最初的惊吓之后,时隔近一年,哈利早已把隔壁丢在了脑后。更记不得这楼里还住着一位神出鬼没、面目模糊的怪人。
他只是睁大了眼睛。
有一会,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个渐渐从烟雾中走出来的人,没有被吓到,甚至也没有听进去刚才那声斥问。只是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你是怎么冒出来的?”他突然开口,不等对面回答,又飞快地、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人类吗?”
很显然,斯内普不经常遇见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话音落下,他和哈利大眼瞪小眼,又对峙了片刻。沉默得有些尴尬了。
也许是发现连向来“引以为傲”的瞪视也没能成功吓住这对绿眼睛,斯内普终于哼了一声,选择挪开视线。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什么善良友好的烟雾化形怪吗?”斯内普冷声反问。
哈利恍然大悟。
“哦,所以你真的是烟雾化成的怪物?”他兴致勃勃地问。
“我不是!”斯内普怒吼。
这回,他的声量实在太恼怒,终于让哈利瑟缩了一下。他眨眨眼睛,小心地从地上站起来。
“看起来你脾气不太好。”哈利小声嘀咕道。
“显而易见。在房子要快被邻居家的小混账点燃时,我该心平气和地笑着恳请你放弃,否则我就是‘坏脾气’,是吧。”斯内普冷冷地说,这回,连哈利也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那么,我现在‘友善’地请求你停止纵火这一牵涉到旁人安危的不负责任行为——”
但哈利宽容地没有计较这些尖锐的话。“我没有要纵火,你瞧,我在给我姨妈做晚饭。”他认真地说。
正巧这时烤箱好了。他在烟雾中“摸黑”着走上前去,戴好手套,把那布丁小心翼翼地端出来。
“你瞧!”
斯内普仍旧黑着脸,只是目光停留在哈利手中的盘子上,狐疑地停了停,才猛地扭回头去。他当然已经看出这不过是个误会,动作透着尴尬。
“……好吧。既然你不是要把这屋子烧了……”斯内普几乎是从嘴唇中挤出的这句话。
哈利满意了。他自问已经非常了解这些大人之间打交道的方式。一来一回,这会轮到他说话了。
“那劳烦您把这屋子的烟收拾一下可以吗?烟雾怪先生。”他问,努力让自己显得很有礼貌。
“我不是……”斯内普的眉头克制不住地跳了跳,但他和哈利对视着,不知为何,又把后半句怒吼硬吞了回去,只是更生气地扫了一眼这的确堪称灾难的厨房,接着,手一挥——
——满房间的烟雾立刻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视野又开阔起来,一切回归了原样,那烟雾好像没有来过似的。窗户干净得能映出他们两人的倒影。
哈利的嘴巴张得更大了。他不自觉地踮起脚来,好奇又快活地四处张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几乎不认识这个和半天前一模一样的小公寓了。
等他回过神来,转头,斯内普已经大步走向门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了。
“——你怎么是走路离开的呀,先生,你不应该可以立刻消失吗?”哈利忙大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斯内普没处撒气,大力把门摔上的一声响动。
“砰!”
——
“砰!
“那只烟雾怪就这么在我面前消失了!”哈利比划着说道。
佩妮正在吃饭,头也没抬地冷笑一声:“没有人可以一下子凭空消失,这是你的妄想。”
关门确实不算凭空消失。
哈利心虚了一瞬,但他很快选择跳过这一截,又力争道:“但是他出现的时候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而且他一挥手,这整个房间里的烟雾都消失不见了!他表情好凶,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他一定是什么烟雾化形的怪兽!”
“如果你做饭把房间弄得满是烟雾,那么烟雾报警器会响——”
“烟雾报警器响了!”
“——然后警察会上门,然后你会被抓走。”佩妮不耐烦地说,她终于抬起头,总结道,
“你肯定是下午睡了一觉,睡迷糊了。”
哈利明亮的眼睛不服气地瞪着她。
警察确实没有上门,他有限的知识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沉默中,佩妮再轻轻把手中的刀叉举起来,指着他已经吃完了的餐盘,眉头一挑,他只好有些恼怒地端着自己的盘子,一路走到厨房,踩着小凳子把自己的盘子洗干净。
“——以后少看点奇奇怪怪的动画片!”佩妮朝厨房喊道。
水声不够大,哈利鼓着腮帮子把水流开得更大一些。假装他没有听见这句话。
二人再没有提起这个小插曲。
不过,佩妮显然还记着这个事,那天以后,她虽然面上不提,回来之后总是要多问几句哈利白天做了些什么。偶尔能够通融他看的电视节目也停了下来(“你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吧?”佩妮每次都拿这句话来搪塞他),连佩妮在家的时候,也总要交给哈利些无关紧要的——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是无用功的——任务。
一开始,哈利有些怨言。但他的劲头去的快,来的也快。
家务总比对着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字母发愁来得简单。
今天是要帮姨妈多洗一遍衣服,明天就是帮姨妈把柜子打扫整理一遍。哈利弄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在佩妮在家处理工作时。这种时候,佩妮为了赶时间,总是会理智地选择回答他的问题(虽然往往比较敷衍)。
其实这反而没有多给佩妮处理自己工作的空闲,因为哈利的问题越来越多,时不时拿着她的衣服问她这个该怎么叠,又时不时拿着连她自己也不记得的小票过来问这个上面写的零食好吃吗,可不可以给他买点回来尝尝,他甚至还翻出了佩妮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熊先生,抱着它在房间里飞奔,一边跑,一边嘟着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你怎么了?”佩妮无奈地放下工作,问。
“我是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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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哈利又张开手,这下佩妮才看清楚他那两只手模拟的不是鸡翅膀,她抽了抽嘴角,难得仁慈地没有戳穿他飞机不是这样“叫”的。
“……你都没有坐过飞机。”
“我坐过的,我梦里梦见过!”哈利严正声明道。
“好吧,好吧!”佩妮说,“但是聪明的‘飞机’不会弄脏‘他’刚拖好的地,你说呢?”
哈利低头一看。
客厅的地上已经踩满了他的鞋印,由浅到深,再在下一次踩到深的时候又变得深一些。几乎脏得像花猫的脸了。
他讪讪一笑,又很快堆起笑脸来,说:“……没关系,我再拖一道!”
话音刚落,他便把刚才还爱得不得了的玩具熊(说实话,它身上也全是灰)塞到佩妮怀里,然后一点兴致不减地往拖把“进发”。
转眼,哈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卫生间的门后面。不过他那些源源不绝的问题可从来没有停过,更不会为了小小的一扇门而收敛几分。
在佩妮皱着眉用两个手指小心拎起那玩具熊时,他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隔着门,嗓音闷闷的,也掩盖不住他快活的语气。
“哦对了!姨妈,我在书柜角落里发现了好多杂物,你要不要去瞧瞧?”
“你把它收拾整齐就行。”
“有好多信呢!你真的不去瞧瞧吗?”
佩妮叹了口气,她沉浸在工作中的努力又白费了,只好迁就地问道:“什么信?”
“有……我不认识地名。”哈利的头一下子从卫生间的门缝中冒出来,“我只认识人名,有好几封是什么‘德思你’先生寄过来的……”
那几封情书和分手信。
“德思礼。”佩妮纠正道,又说,“水龙头开着呢!”
于是哈利的头又可怜巴巴地缩了回去。
但他的声音还“余音绕梁”着:“德思礼是那个你上次搬家的时候骂过的人吗?他给你写信干什么?”
“他!不!重!要!”佩妮有些恼怒地说,“他的信你可以都扔了。”
“好吧。”哈利没有探听到什么,也没有气馁,在哗哗的水声中扯着嗓子继续下一项,“还有好几封‘莉莉’的。我妈妈是不是就叫‘莉莉’?”
这次,佩妮有好一会没有回他。
客厅里安静极了,像是佩妮姨妈已经睡着了。直到哈利把有些吃力地把洗好的拖把扛出来,仰着头好奇地看向佩妮,脆声问:
“姨妈,我刚才的话你有听见吗?”
这下子,佩妮再没法再假装没有听见了,她黑着脸说:“听见了!——你不是还有家务要忙吗?话怎么那么多?”
“我在做!”哈利说,用力把拖把往上一提,得意地展示给佩妮看(可惜佩妮脸更黑了),又孜孜不倦地问,“——我还没问完呢,还有一封上面的字好难认,好像是叫‘邓不利桌’还是‘邓不利挪’——
“为什么我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话音未落,佩妮“啪”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4. Chapter 4
在佩妮终于意识到把哈利支去整理杂物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坏主意——这个年龄的小孩,尤其是像哈利这样“精力十足”的小孩,当然会掘地三尺,挖出一切他觉得有意思的前尘往事,就像一场伟大的探险——之前,她花费了很多口舌来打消哈利的疑问。
她足足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哈利相信这位“邓不利挪”应该是一位非常成功的上门推销员,以至于佩妮姨妈顺手把他的“推销单”塞进了信中。
“可是,他的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这是不是有点奇怪?推销员能知道你叫什么吗?”哈利问。
“……所以他才是推销员。就像你一样,什么都打听!”佩妮不无心虚地厉声道,“你以后也要当推销员吗?”
“也不是不可以嘛。”哈利小声说。
有一说一,在厨师、司机之后,推销员的确算不上什么不正经的工作。
而且说实话,那个叫“邓布利挪”的推销员写信时圆圆圈圈的写法看起来有意思极了,哈利甚至想学习一下,但他理智地选择了没有当着佩妮姨妈的面说出来。
等佩妮更威严的目光扫过来,他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只是把拖把一抗,往自己的领地行进。
客厅里一大块等着他耕耘的痕迹。
哈利兴致满满地走到地方,放下拖把。
而佩妮也安心地回头去做她的工作。
只不过,好一会时间,客厅里都没有响起拖把工作的声音。佩妮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对,再度抬起头来,看见哈利抱着大大的拖把,正在沉思。
“又怎么了?”佩妮警惕地说,“这是你自己弄脏的地板,我不会同意你拿这个来换电视机时长的。”
“不是这件事……他也知道我姓波特!”哈利说。
“我知道你姓波特。”佩妮说,显然没有认真听他的话。
“他也知道我姓波特,‘他’!”哈利重申道,“那个烟雾怪!”
佩妮不说话了。
这回,她手中的笔更加可怜地被她一下子摔回了餐桌上。她回头看向哈利,原本没有什么肉的脸上已经浮现了危险的、代表生气的饱满红色。
“……这真的有些奇妙,是不是?”哈利毫无察觉,兀自兴奋着。
“以后禁止你再进厨房。”佩妮突然说,“电视机不准再看——偷偷看也不行,我会知道的,每天上班之前我会把电源线带走。”
“什、什么——我没明白——”哈利茫然地答道,他后知后觉地看见了佩妮脸上的怒气,又小心翼翼地顺着佩妮的目光低下头,看向自己,
“……是因为我弄脏了客厅吗?”
“不。”佩妮说。她的面容格外冷硬,说完便转回头去,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再不向他解释什么。
哈利又委屈又生气。
他也顾不上拖地了,两步走上前来,恼怒地伸出手,把佩妮随手放在桌上的玩具熊“收”了回去。
“那你也不可以玩我找出来的玩具熊了!”他大声宣布,又“噔噔噔”地往卫生间走去,色内厉苒地补充了一句狠话,“——我会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比窗户上的玻璃还要干净!”好像不能玩玩具熊已经足以惩罚佩妮的一切罪过了。
在他身后,佩妮愣了愣,捡起那只可怜的笔。
她最终什么话没有说,只抿住了嘴唇。
——
这一日之后,佩妮好像一只终于觉醒的恶龙,意识到那些信件就是这家中最吸引哈利好奇心的“宝藏”,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除了德思礼的那两封,她确实顺手扔了出去——哈利再没有机会去窥探其中的奥秘。
不过这个年龄的孩子,也很擅长喜新厌旧。
尤其当摆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现成的借口时——作业。临近九月佩妮也找到空闲,可以借机真正整理这些信了。
邓布利多的那封当然没必要再看,被她恶狠狠地塞进了带钥匙的小盒的最里面。
但莉莉的信……
佩妮犹豫了片刻,顺着工整的拆信小刀的痕迹将这些信拆开,默默读了一遍。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想这位古怪的、已经逝去多年的、自小与她说不上几句热切话的姐姐。虽然如果现在上帝站出来说能满足她一个愿望,她一定会选择复活这位姐姐,然后把那小拖油瓶甩出去。
她只是看着这几封老得带着灰尘的信,突然想起了什么。
事实上,她当然不只是为了让哈利远离那些古怪的信。她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
一件一直隐隐挂在她心头,只不过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确认的事情。
那几年里,莉莉没有给她寄过几封信。
部分原因大概是她讨厌会飞进住宿学校并在枕头上拉屎的猫头鹰,更讨厌在舍友异样的目光下被猫头鹰啄着、有些狼狈地把回信捆在那只猫头鹰的腿上。在成年前,她为了这件事与莉莉严正声明三次之后,这位古怪姐姐似乎终于放弃了与她分享自己“精彩”的学校生活。
但就算是在前几年的信里,也有过一些让她记忆深刻,以至于至今还有些印象(哪怕多么想忘掉)的内容。
其中就有些是关于斯内普——是的,她现在非常肯定那个哈利口中“突然冒出来的烟雾怪”必然是住在隔壁、虎视眈眈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消息。
“……他在魔药上的天赋实在是有些吓人了,事实上,我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不听课而通过学期末的考试——虽然,不是在自吹自擂,我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最喜欢的学生……”
不是这封。
“……实在想不通西弗勒斯为什么与那些人为伍,我是说,他不像那些愚蠢的纯血论者,他毕竟是生长在我们麻瓜世界的(不要否认“我们”这个词,我们的确在一个世界长大),在所有人当中,他最不应该被偏见蒙蔽……”
也不是这封,但佩妮看这封信时,她的眉头皱了皱。
“……昨天跟他吵了一架。还有一些别的同学。男孩们是不是都这么无可救药?现在我很怀念你了,至少我们吵架的时候你会被气哭(对不起),而不是……”
佩妮翻阅的速度变快,她又翻了两页,终于停在倒数第二封。
“……好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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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判断比我准确。斯内普加入了食死徒(或者只是个预备役,不过区别也不大了)。我得提醒你和爸妈,如果再见到他,不要跟他有过多接触,第一时间……”
信的末尾,莉莉胡乱划去了几个意义不明的词组(而佩妮一见“猫头鹰”也会意地直接跳了过去,更不想去深究),显然是在那些怪人中生活久了,以至于连正常人联系的方式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想起来。
好在她最后大概顾念着是给佩妮写的信,还是改了三次,最终改对了。
“……去邮局给我寄信。政府(此处又有被划去的魔法部一词)会帮忙把信送过来的。切记!”
佩妮深吸了一口气。
难得的,这回不是因为信中那些用词,而是这几封她以前从未把它当回事的回信中,透露着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一个她的姐姐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试图向她传递的事实。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仅是个怪人,他还是个……
莉莉说佩妮看人的眼光比她准,但这会,佩妮发自内心地觉得哈利看人的眼光恐怕还要更准一些。
……就像哈利第一眼看见斯内普时猜测的那样,他恐怕还是一个通缉犯。
或者那些怪人根本没有通缉他!
信中的什么魔法部没有一次给她这个“烈士家属”寄过什么正式的通知或是抚恤——她碰巧知道唯一一个来信的荒诞老头邓布利多仅仅是一个中专校长而不是怪人中的什么“首相”——而现在,莉莉语焉不详的信中被描述成吃死徒,或者是食死徒,这种一看就是不正规团体的斯内普,也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警醒地搬到了她们隔壁。
他真的是通缉犯吗?真的与她姐姐的死有关吗?但就算是世界上最差的英国警察也能抓到这么没有防备地住到死者家属隔壁的通缉犯。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被通缉,又或许他坐过牢了现在放出来了,或许……
此时此刻,对着这几封信,佩妮几乎想穿过信纸,揪着她这位好姐姐的衣领,一句话一句话地质问她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惜写信的人已经不能告诉她答案了,是不是?
她也不可能冲出门去,“砰砰砰”地敲响斯内普的大门,装作这只是老相识问话一样问他“嘿你几年前是不是杀过人”或者“嘿你住过来是不是为了找个时机对我们痛下杀手”——很显然她不像哈利波特一样,她是个成年人。
佩妮强行压住了颤抖的手指,最后读了一遍这封信。
……她更不可能寄信过去求助了。她姐姐已经死了。
佩妮合上信纸,好像那样就能把悲伤与恐惧关进去。
——
“我们得搬家了。”她不容置喙地说,“尽量早搬走……我知道这儿住起来很舒服,我也觉得,但是事出有因……明天开始收拾行李,下个月前必须搬走。”
哈利一怔,然后立刻变得非常生气。
“你不能这样!”他控诉道,
“——你不能在催我提前完成了所有暑假作业之后告诉我我们要搬家!”
5. Chapter 5
不管哈利怎么抗议,佩妮这回的决心史无前例地坚决(当然,这不是说她以前就不坚决的意思)。
没过三天,她就督促着哈利把房间里搬空了。大小行李堆叠在客厅里。
哈利每走过去一次就要叹一口气,活像是能看见了他前些日子被作业追着屁股跑的可怜情形。
好在佩妮没有管他,佩妮工作、做饭、找房子,甚至还要回绝因为找房子而找上门来的一些骚扰,她的时间已经被压缩到极致了,已经忙到没有空去多教训哈利几句。
在周末时,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地方。
比这个小公寓的租金要高上不少,但住得也舒服不少,是个小巧的二层独栋。距离她上班的地方有些远了,但胜在自带成熟的安保措施,而且伦敦是一个正常的、现代的都市,这里有地铁。
……更不必担心会被以前认识的通缉犯找上门来的安全问题。
时间不容许她再犹豫下去了,下一个周一,她请了假,又租了车,带着哈利一起,浩浩荡荡地开始了这一趟搬家之旅。
别看家中已经收拾齐整了,但这一趟可真不简单。
收拾东西的时候二人多费些时间,加快些进程,便也就撑过去了。毕竟是把细细碎碎的东西往箱子里搬。
但当这些箱子整齐地摆在她的面前,反倒成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她得把它们搬下去。
上次搬家时,她还与周围邻居有些交情,费格太太甚至借给她了一个小推车(她得说,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用的小推车,把东西放上去后竟然跟推动羽毛似的轻巧),而这回,她的好邻居除了那个可疑的斯内普之外,没有第二个。
显然她也不能请斯内普帮忙搬家。更不可能让才长过她腰的哈利来负责这些重活——虽然哈利非常跃跃欲试地表达了自己想尝试的意愿——累到这位好外甥还是其次,她是真怕哈利随便一挥手就把她迄今为止的储蓄都给变没了。
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把这些东西扛进车中。
哈利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他会有些闹人地抬着小箱子,跟在佩妮的后面。至少他帮上忙了,在这种时候,佩妮选择眼不见心不烦,虽然如果她可以的话,都想把耳朵也一起关掉。
很遗憾她不行。而且不止她一个人不行。
在搬第三趟时,走廊尽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有人怒气冲冲地闯出来,似乎已经用他仅剩的一点耐心“苦苦”忍耐了两趟,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地盯着正准备把箱子搬起来的佩妮。
“我希望你们不是在进行一趟以‘有没有扰民’为评判标准的活动——”他厉声道,“事实上,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半夜来弄呢?能吵到比我这个倒霉蛋更多的人——”
与他不同,佩妮显然在勉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也许还有得知斯内普也被吵到的幸灾乐祸)。没办法,小命要紧。
所以这回答话的是哈利(他被自己抱着的小箱子挡得严严实实,暂时没有发现面前的人正是那个“吃小孩”怪人,或者是那个“烟雾”怪人)。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不好意思,没有几次了!我们还有一趟就能把家里搬完了!”
“搬家?”斯内普顿住了,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打量了一下佩妮,确认似的问,“我没听错吧……你们要搬家?”
“是的,我们要搬家。”佩妮冷冷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话音落下,佩妮可以发誓她在斯内普那张臭脸上看见了笑意。而且是几乎按耐不住的笑意——否则那张恐怕一辈子都黑着的、估计都没有笑起来的能力的脸也不会被她捕捉到肉眼可见的笑意。
有那么一秒钟,佩妮几乎觉得斯内普可能会追问她们搬去哪里,但他没有。好在他没有。
斯内普扬了扬眉,很快压下了那点笑意,圆滑地说:“那么,衷心祝愿你们顺利搬走,让周遭邻居今天能睡个好觉。”
说完,也不等佩妮回呛,他便径自关上了房门。佩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让哈利好奇地从箱子背后探头看出来。
“咦,这里不就是……”哈利问。
“就是你上回问的那个怪人。”佩妮道,“很显然,他不仅吃小孩,还是一个会从烟雾中凭空冒出来的通缉犯。”
哈利懵懵地“哦”了一声,继续跟着佩妮下楼。
直到二人将这一趟的大小箱子都塞进车里,他才猛地大叫一声。
“姨妈,你刚才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佩妮没好气地说,“他就是我们要搬家的‘罪魁祸首’,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再把你那暑假作业挂在嘴边了!”
哈利紧紧地闭上了嘴。
不过,至少他们已经在搬家的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前缀很多的怪人叔叔了。
他的心情又很快变好了起来。
——
住在新家的第一晚总是兴奋的。尤其是,和第二天要通勤去上班的佩妮不同,哈利还有剩下几天宝贵的暑假。
而不管佩妮走之前多么三令五申,让他好好地呆在家里——“还剩下这么多箱子,最好在我回家前它们都已经拆开并且归位了”——但等佩妮离开半小时,甚至不需要半小时,只需要十分钟,哈利就会放心大胆地把这些事先堆到下午去做,转而开始探索起这个新的住处。
或者说,对于他的个子而言,已经是个小“城堡”了。
这个房子是上下两层,还带一个小小的地下室。面积不大,所以楼上他那个阁楼般的卧室也小得可怜,但阳光从大块窗户洒进来的时候,散发出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干燥的灰尘味。
房子里空空荡荡,有几个箱子已经被清空,早在昨天就放进了地下室,他钻进去瞧时,灯一开,那墙上挂着的小蜘蛛被惊吓后立刻往更深的阴影中躲去。
房子后面有一个几乎只能占下两个人的小院子——“我怀疑硬砌出来这点地方仅仅是为了在租房广告上加上一句‘带后院’并且多收我租金”佩妮昨晚看见时气愤地说——院中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杂草丛生,更重要的是,还落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生产”的秽物。
就在哈利蹲下身子去看时,又有一坨从天而降,正好擦着他而过,落在他的手边。
他抬头一看,一只黑色猫头鹰正好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一边的窗檐上。那对眼睛似乎正看向他,严厉地审视了一圈,又冲着他鸣叫一声。
语气似乎不太好,像是在质问它的“盥洗室”里怎么会出现一个陌生人类。
“不好意思,打搅了。”哈利嘟囔道,往屋里退去。
说实话,他多少还没有习惯于已经成为一个房子的“小主人”的心态。
中午的时候,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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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了午饭。等到墙上刚挂上去没两天,甚至还因为未经校准慢上几分钟的钟,摇摇摆摆地晃到下午两点,他才胡乱把肚子填了,又开始着急忙慌地完成佩妮留下来的任务。
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快就能解决的。
除了第一天就已经安装好的大件家具,如今剩得最多的,还是些衣服、杂物。如果不是此前佩妮要求他整理过一遍,不是他们离家的时候还花了点心思归类整齐了,今天面对着这么多东西,哈利还真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他就这么一直整理到太阳快下山,到肚子也开始不是很识趣地叫起来——但距离晚饭时间还有至少两个小时。而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最不经饿。
才不过一会,哈利都快饿出幻觉了。
如果不是每次从客厅到卧室都眼巴巴地看一眼钟确认时间,他恐怕会真的觉得这太阳还没下山的时间,佩妮已经到家门口来敲门了——
不,确实有人在敲门。
哈利一下子跳了起来。
以往佩妮下班的时间都要再晚上一个小时,这还没算上现在的住处距离她上班地方更远了——她应当更晚回来才对。哈利这一回神,才发觉自己已经满脸是汗,不知道是忙的还是吓的。
……也许佩妮为了早点回家安置家具,难得早退了一次。
哈利顾不上去细想,只环顾了一圈,把自己早上“开小差”的痕迹胡乱清理了一下,又将最后一点没整理完的衣服囫囵塞进衣柜——反正是他自己的,没丢就行——便急匆匆地下楼去开门。
临到门口前,他还对着穿衣镜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在这种佩妮姨妈疑似要小发雷霆的时刻,选择把头发捋顺(虽然也只是短暂的)可以预防她转移怒火并最后扩大化,哈利应对得越来越熟练。
他准备齐全了,才终于拉开大门。
然后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的不是佩妮。
是的,哈利唯独没有想过——
这敲门声一下接一下,很没有耐心。而且,不管它是来自于谁,都必然不是出自佩妮,因为佩妮,作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显然是带着钥匙出门上班的。她不可能回自己家还要敲上几分钟的门。
——他门口站着一个满脸伤痕,面相凶狠的大叔。
若一定要具体描述其凶狠程度,只能说,连刚迫使他们搬走的好邻居斯内普的拒人千里的面相,也望尘莫及。
“你、你……”哈利有些结巴了。
“你好,波特。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我之前在、在金察局工——”那个人粗声粗气地说,语气虽然凶狠,但也磕磕绊绊得像是根本不会读“警察”两个字,到最后,他似乎放弃了背出腹稿,破罐子破摔地低咒了一声,道,
“——好了,总之现在你知道如果有人要你的小命的话你该去找谁了。没别的事了。”
但哈利看着他,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听明白了吗?听不懂吗?……该死,邓布利多也没告诉我你会听不懂英语——”对面的人恶狠狠地抱怨道。
“——你的眼睛是个玩具吗?”哈利说,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有一瞬间,他几乎能在这人满是伤疤的脸上看见近似于错愕的神情,他又急忙补充道,
“我是说,呃……‘邻居’先生?”
听起来倒是很礼貌,如果忽略他的问题具体是什么的话。
6. Chapter 6
你得说,这并不能怪哈利。
打从大门开启的那一瞬间,当他眼看着这“眼珠子”当着他的面转动了一下,灵活得几乎能让人听见那“哧溜”的声音,他的目光就牢牢地沾在了这位邻居的“眼珠子”上。
再没有离开过。
很可惜,但是,无论是什么“金察”,还是什么“小命”——哪怕这位邻居多么费尽心血地至少念对了“警察”这个词的后半截——都没有真正飘入他的脑海当中。
——哈利看了半天,几乎被这个转来转去的眼珠子给迷住了。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这几年里,佩妮能给他的玩具只局限于像旧毛绒玩偶那样的……好吧,姑且也能算做是玩具。事实上,别说是什么电脑游戏、游乐园、自行车,哈利连属于自己的一份小积木也是前年佩妮得了一份奖金之后,在他的恳求下勉强答应的生日礼物*。
这一部分要归因于家庭经济状态没有那么好,还有一部分当然是源自佩妮那有些奇怪的,每当他出门或者见到外人就格外紧绷的精神状态。
哈利没有那么敏感的时候曾经和同学探讨过这个问题,而他同样不敏感的同学想也不想地总结说:“这不奇怪,你瞧,你父母已经死了,她也不想死,对不对?”
“嘿!这可有点不礼貌。”哈利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总之,不管怎样,对于哈利而言,这种又会动——代表着它至少是一个电动玩具,而且极有可能还是一个遥控的——还能搞怪的玩具,还真是难得一见了。
他怎么能不惊诧呢?
所以那句问题便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当然,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所以小心翼翼地添上了称谓。
这位邻居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这个比上个邻居还可怕的瞪视其实是友善的——然后喷了喷鼻息。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我是谁。”邻居说,不无抱怨。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哈利乖巧地提出猜测,像是上课抢答一样,“玩具商人?”
“啊哈!我喜欢你这个说法——”邻居哼哼着说,“可惜我不是。阿拉斯托·穆迪,我刚才跟你说过的,我是金——金——”这回,他似乎死活想不起来警察怎么说了,“好吧,我是退休人员。”
“那就是从前的玩具商人?”哈利说,他的目光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穆迪的眼睛上。
可惜穆迪不打算给他瞧了。他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这个小崽子解释什么叫金察。
他跺了跺拐杖,把哈利的注意力又吸引到他的木雕假腿上。
该说不说,他的手可真巧——如果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话。
“……怎么回事,嗯,家里就你一个小崽子?你的……亲戚呢?”穆迪把目光投向哈利的背后,皱着眉头问。
不知为何,哈利总有一种感觉,好像穆迪那飞快转动的蓝眼睛可以穿透墙壁,看见屋内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也就是这会,新鲜劲过了,他才回过神,隐隐感受到穆迪这张凶脸带来的压迫……不,是不适感。
“我姨妈去上班了。你如果想找她的话,得过两个小时。”哈利老实地回答道。
“不负责!”穆迪低声咕哝了一声,才气势汹汹地回答道,“别犯蠢了,小子,我就是来找你的——
“——既然如此,我得多说几句,你非常不警惕!今天敲门的是我,明天可能就是什么黑巫——我是说,什么坏蛋,把你家里炸了都没注意到!”
“坏蛋看起来会比你凶吗,穆迪先生?”哈利好奇地说。
穆迪扬了扬眉,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地哼了一声。他只是拿拐杖又敲了敲哈利的门,自顾自地喝道:“警惕!战争还没有结束!”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留哈利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穆迪离开的方向,一脸茫然。
“战争?什么战争……?”
显然,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战争”并不在课本知识范畴当中。
——
不出意料,当天晚上佩妮回来得晚了一些。
等她到家,哈利已经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得七七八八。虽然房间里看起来还是有些杂乱,但至少每个东西都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佩妮抿着嘴,用她尖尖的鼻子狐疑地从客厅一直嗅到阁楼,沉默了片刻,评价道:“今天白天确实做了不少事情啊?”
这一句话,吓得哈利的心都吊了起来,几乎要以为她早就看破了他在白天和隔壁古怪玩具商人交谈的事。
“是……是吧。”
佩妮这才转过头来,盯着他瞧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嗯……至少及格了。当然,如果能够把卫生也打扫干净,那就更好了……也是,我们起点低,不能苛求。”
哈利点点头,眼巴巴地希望佩妮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佩妮的脚却一直钉在原地,根本没有向餐桌迈进的意思。
一段沉默,他们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好吧……”佩妮的唇已经抿得快没有血色了,她才又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确实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你今天做得不错。”
说完,从随身的包中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新积木。”她简短说道,好像生怕哈利说出什么亲亲热热的感谢,话音未落,只把东西塞到哈利怀里,她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哈利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紧张,只是本能地觉得白日里见新邻居的事情不该说给佩妮姨妈听。当然了,他能够猜得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话一旦被佩妮得知,她本来就紧绷的情绪一定会加速瓦解,这个阳光明媚的新家也许会在一句话之后立刻转变成佩妮姨妈眼中的地狱。
而他还挺喜欢这里的。
在英国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干燥的小阁楼,虽然老旧但是干净得能看得见反光的洗碗槽,还有那个杂乱的、会被怪里怪气的小动物光顾的后院,甚至包括那个楼梯下、连通地下室的小隔间。
反正穆迪也不是来找姨妈的,而是来找他的,就算不告诉姨妈,应该关系也不大,对不对?
这有些莫名的紧张一旦放下,他终于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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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低头查看刚才被佩妮塞过来的东西。
——这一看,狂喜的情绪便立刻冒了出来,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道:“是最新款——”
声音一路传到刚搬进来,空空荡荡的餐厅中。
“我就知道。”佩妮一边在桌边坐下,一边小声抱怨道,“再这么安静,我都要觉得奇怪了。”
心情好的哈利宽宏大量地忽略了这声抱怨,他冲过来,猛地把积木摆到桌子上,满意地左看右看,又继续扯着嗓子问:“你是什么时候买的——这可是今年夏天才出的,我们班里——我是说,我以前的班级里——都没有人买到这个新款!”
“那是你放假前吧。我只是回家顺路买了一份,不算贵。”佩妮说,脸色隐隐有些泛红,“鉴于你今年生日没有怎么给你过……当然,这也不代表你之前就做得很好——”
“这当然代表我之前做得很好!”哈利兴冲冲地说,“这还代表我有一个伟大的姨妈!”
佩妮的动作可疑地一顿,她低声咕哝道:“……我怀疑这一点。”但在这句话被哈利的耳朵捕获到之前,她又很快高声说:“既然给你买了新积木,那么接下来的暑假——”
“——我知道!”哈利抢答,“我会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他抱着心爱的积木,快快乐乐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几分钟前还在挂怀的新邻居的事早已被他忘到了脑后。佩妮看着这个场景,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敲敲盘子。
“——吃饭!”
——
接下来的几天,哈利当然过得十分快活。
他把大半的时间理所当然地分配到了新的积木玩具上面。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拆了又装,装了又摆,来来回回弄上两三遍了。除此之外,他还积极主动地将院落、地下室,甚至包括院前的空地也打理干净了。
而那天跟他打过照面的猫头鹰,他也在后院又见到它两次。
第三次,他终于捉到它起飞,笔直地飞回家中的情形——好巧不巧,那个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穆迪的住处。
这无疑极大地引发了哈利的好奇心。
毕竟,穆迪可看起来不像是会养宠物的人,对不对?说实话,哈利哪怕想象佩妮姨妈某一天养了宠物,也无法想象穆迪会养宠物,而且还是这样稀有的猫头鹰。
虽然那只猫头鹰看起来也挺凶的。
当然了,目前为止的探索和猜测仅限于这栋小房子,或者说,是从后院的篱笆到前院的围墙的范围当中的。他也牢牢地记着佩妮姨妈的嘱咐,独自在家时,尤其是在这个暑假、新到这个街区期间,不要私自出门。
但是……
第二天,哈利从太阳升起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打开门,打量一眼不远处的、安静的穆迪住处。
直到正午,艳阳高照,穆迪果然杵着拐杖走过来了。
“波特?”穆迪皱着眉头(如果能看清楚他的眉毛的话)问,“怎么了?你亲戚没给你饭吃?”
——如果是邻居叔叔好心邀请他过去吃午饭,那当然就不是一回事了。
7. Chapter 7
当然了,他不会真编话来“中伤”他亲爱的、才给他买了生日礼物因此目前显得格外伟大的佩妮姨妈。
他老老实实地否认了,然后穆迪打量了一眼他的身后,玩具眼睛骨碌碌地转过去,便非常权威地下了决定。
“光吃这点怎么够?喂护树罗锅都不够!”穆迪说,跺了跺拐杖,“……来吧,孩子,来我家里,给你吃点肉。”
好像他真能隔着墙壁看见厨房的饭菜似的。
但哈利忽略了这点疑惑,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院门,紧紧地跟在穆迪身后。他差不多只比穆迪的那根假腿高一点,所以要小快步才能赶上穆迪的步伐,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
“……什么是护树罗锅?”他问,“一种……树吗?树也会吃东西吗?”
“等你上学就知道了!”穆迪不耐烦地说。
“我在上学。”哈利严肃地申明道,“我在学校成绩还不错呢!”
穆迪似乎没话说了,非常没礼貌地翻了一个白眼(连同那个玩具眼睛一起)。
“你一定要说是的话就是吧。”穆迪说。他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的纷杂景象让哈利立刻睁大了眼睛,也很快把这小小的争执忘得一干二净。
——与佩妮租下的新家不同,这里显然是一栋非常老旧的住宅,但老旧没有阻碍它的“功能”,每一处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就算有些东西没有摆在应该有的地方(比如某处天花板上挂着的两把扫帚,或者是不少插在窗户里的信纸和羽毛笔),但出奇的是,就算这些东西摆在这里,似乎也是能良好地“运转”的。仿佛它们天生就该这样摆着,哪怕在今天之前,哈利从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房子。
穆迪跺了跺拐杖,屋内立刻亮起来了灯光。
“声控灯!”哈利兴奋地喊道。他只在某两个家庭特别富裕的同学——或者说是前同学——的口中听说过的先进设备。
穆迪又瞥了他一眼,哼哼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道:“只是个灯而已,你怎么比我还大惊小怪,嗯?”
好吧,穆迪先生是一个不爱炫耀的人。哈利识趣地闭上了嘴。
在这之后,哪怕眼睁睁地瞧着穆迪用全自动炒锅——真神奇,锅铲居然也可以电动——还有电动拖把,甚至还有可以自己刷盘子这种恐怕是全世界第一台的洗碗机,哈利也硬生生地忍住了惊叹的冲动。
或许这位穆迪先生是个特别有钱的隐藏富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看起来不老却已经退休了。
不过他的午饭倒是很务实。
满当当一大盆的肉馅,还有些馅饼、香喷喷的浓汤。哈利吃点这个,吃点那个,又要问问题,忙得额头直冒汗。
“穆迪先生,我在……”他咽下了刚塞进嘴巴里的一小块加上奶酪的馅饼,打了一个嗝,才又艰难地开口,“……我在我家后院看见的那只猫头鹰,是你养的吗?怎么没有看见它?”
是的,哈利还记得他来的“任务”。
“猫头鹰?哪只?”
“黑乎乎的,很大的那只。”哈利说,他看见穆迪神情淡淡,似乎还是没有回响起来,又补充道,“就是昨天我看见它飞过来的那只!——那不是你的猫头鹰吗?”
“我的猫头鹰?那当然不是我的猫头鹰。”穆迪吃着饭,头也不抬地说,“那是魔法部的猫头鹰,你这个傻小子。”
“什么是魔法部?”哈利问,“是那种……变魔术的人的部门?把鸽子变没,又把兔子变出来的那种?”
穆迪思考了一下,又很快放弃了。
“差不多吧。”他说,又舀了一大勺肉馅。这会哈利能看出来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吃不饱了,他已经是连吃带灌,把肚子撑得有点胀了,但这比起穆迪的食量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穆迪甚至像才开始。
“所以你是个魔术师!”哈利说,他放下勺子,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古怪的房子,“……怪不得你的家里这么有趣!”
“不。不不不,我是个金察。”穆迪说,他显然还在坚持着他的“身份”,但这份坚持也不多了,“——不要再让我重复一遍了,这个词语挺拗口的。”
——他肯定不是警察。没有一个警察会发不准警察的音,这是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的事。
但哈利明白。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绝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
就像佩妮一直告诉他,不能告诉别人他一直在剪头发,但头发还是这么乱,不然,他就会因为头发长得太快被坏人抓去做实验(“为了拯救秃头,英国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佩妮虎着脸说)。
“好的。我不会再问了。”哈利非常深明大义地说。
这一天哈利过得特别快乐。
穆迪家中就是个宝藏地,只等着他来发现似的。有千奇百怪,还会动的小人书(也许是投影的?但他没有找到投影仪),还有蹦蹦跳跳,会发出声音的小闹钟。他只在穆迪家待了半天,就已经彻底被这个奇妙——他现在不愿意说这儿古怪了——的地方征服了。
这哪里是魔术师的家?这简直是个玩具商人的家!
……又或许穆迪的确是一个玩具商人?
虽然穆迪从没有这么说过,但哈利的第一印象在上一个邻居那里得到过证实,可是有着相当高的准确率。再一看这满屋子的新奇玩具,这个猜测就像是在哈利心中生根发芽了一样,再也打消不掉了。
别的不说,至少比穆迪口中说的“警察”的身份要可信不少吧!
事实上,等那天晚上佩妮下班之后,哈利也就是这么同她说的。
“住在隔壁的玩具商人?”佩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哪个邻居,我怎么不认识?”
“我也是第一次去他的家里。他家里好多玩具。”哈利说,他瞧着佩妮的表情,又急忙加了一句,“当然,还是姨妈送我的那个新积木最好玩。”
佩妮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她没有反应往往就是最好的反应了)。
“马上要开学了,别老往外面跑。”佩妮说,“你不怕别人发现你是一个怪小孩吗?”
相比起穆迪来说,哈利可太正常了。不过他已经学聪明了,他当然不会对佩妮姨妈这么说。
“我没有往外面跑,只是隔壁的叔叔来邀请我过去。”哈利说,“我不过去就显得有点奇怪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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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咕哝了一声“也是”。
瞧。
——
不过哈利的暑假的确所剩无几。在最后几天的快活日子里,他也只找到机会又去了一次。
这回在下午,他没有吃上穆迪的丰盛大餐,但却意外得到了一个礼物。
穆迪不过是在柜子里随便找出来的,像是因为没用而盛满了灰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但哈利已经非常惊喜了。他仰着头,一直兴奋地绕着穆迪团团转,险些拦着穆迪没法从柜子面前走回客厅。
——毕竟这辈子他只收到过一个人的礼物。
而考虑到那个送礼的人——也就是佩妮姨妈——的性子,他当然也没有收到过什么好东西(新积木除外)。
穆迪好不容易把那小镜子放到桌子上,哈利便忍不住开口问了。
“这是什么?”
“窥镜。”穆迪粗声说道,“可以辨别出你附近的不可信任之人——通俗讲就是坏人——”他似乎对哈利的理解能力不太信任,又插了半句,“——然后旋转起来,提醒你。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迷你版,花不了几个纳特。但是如果全世界有谁最需要它的话,应该就是你了,小子。”
话还没说完,哈利已经几乎把整个脑袋都搁到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小玩意了。
“——那它现在为什么还没转呢?”哈利问。
穆迪哑然。
“你说呢?”他没好气地说。
哈利一愣,吃吃地笑起来。连穆迪的凶眼瞪着他,他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了。
“好吧!”他息事宁人地、成熟地说,“但是它不可能真的能辨认出坏人吧?我是说,它毕竟只是一个玩具,对吧?总得要我按下什么按钮——”
一边说,哈利一边伸出手来,把小镜子翻了个面。他目之所及的地方依旧没有看见开关。
他抬头,巴巴地看向穆迪。
但穆迪懒得多解释了。
“天呐——又是问题!难以想象那些霍格沃兹的倒霉蛋是怎么几十个‘问题’小孩中存活下来的——”他咕哝道,把拐杖一撑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神神秘秘的话,
“——等你遇见坏人就知道了!”
哈利只好满头雾水地把这个小镜子带回家。
不过它就算不会“转”,至少也是足够漂亮的。上面的灰尘一擦,明亮的镜片和精美的装饰能映出他自己清澈见底的绿眼睛来。
佩妮回家,正好撞见他在摆弄这个小礼物。
“什么东西?”佩妮问,“你没有把家里某个家具的零件拆下来吧?”
哈利老老实实地把窥镜放到桌上。
“这是那个隔壁的叔叔送给我的——”
——话说到一半,桌子上的窥镜,突然发了疯地旋转起来!
看得出来,它确实有些年头了,那亮光与啸叫声也响起来,却是断断续续的。转了几圈之后,连速度也慢了下来,就在两个人注视下这么一歪,又重新倒回桌上。
哈利眨眨眼睛,抬起头来,和佩妮满含怒火的目光对上了。
“哈利波特!——解释!”她尖叫道。
8. Chapter 8
“……玩具商先生说它可以辨别坏人……”
“没有东西可以辨别坏人!”佩妮的声音更尖锐了,几乎把哈利吓了一跳,好像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话,“这些邪恶的、愚蠢的小玩意,都是商人为了骗钱哄骗你们小屁孩,编出来的拙劣把戏!”
哈利瑟缩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他眼睁睁地看着佩妮伸手一抓,把桌上的窥镜拿起来,称得上是恶狠狠地翻看着。
哈利知道她在找什么。一个开关,或者一个藏得极好的小电池,甚至是一根遥控用的细细的天线。
“我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找到。”哈利说,紧接着,在佩妮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奇怪!但是那个先生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佩妮绷着脸,哼了一声。
“也可能藏得很好。”她似乎仍然愠怒,“以后不准你再和那个什么‘玩具商人’来往——也不准收他的东西!你一个小孩,要镜子干什么……甚至这都不能称之为一个镜子,它根本就是一个陀螺!——也没见你多花点功夫理一理你的头发!”
“我准备送给你的。”哈利小声说。
有一阵,佩妮没说话,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但哈利看见她拨弄窥镜的动作顿了顿,嘴角也不自然地抿住了。一眨眼的时间,等佩妮再度翻弄起来时,她的动作也快了不少——速度这么快,哈利怀疑她连那镜子顶端的纹路都看不清。
“……这个怪东西我没收了。”半晌,佩妮终于开口,干巴巴地说,“还有,你不要想着偷偷摸摸去隔壁玩——我明天就亲自还回去。我会告知对面的。”
哈利哀嚎了一声。
“……他是我来这儿交的第一个朋友!”他低声抗议。
“没有什么正经人会在工作日上门和一个小学生交朋友!”佩妮立刻说,但也许是哈利的五官皱巴巴的显得太可怜了,她顿了顿,又说,“等你上学,总会交到你该交到的朋友的——”
“但那些人就不会有这么酷了!”哈利鼓着腮帮子辩解道,“他们不会有破破烂烂的拐杖,更不会每天收猫头鹰送来的信,是不是?”
下一秒钟,哈利就开始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猫头鹰?!!”佩妮再度尖叫起来。
——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从上午起,佩妮几乎是守株待兔地蹲在后院——不管哈利心中怎么坚定,他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只要佩妮正色起来,两三句话,就能把他拙劣的掩饰戳破,进而将这几天里发生的一切套出来。
什么玩具商,什么眼睛玩具,什么退休人员。
当然也包括了这几只会在后院“方便”的猫头鹰。
而无论哈利在内心多少次祈祷它千万不要来,但时间一到,那只黑色的猫头鹰还是准时准点地往穆迪的房子飞了过来。哈利被关在房间里面,只能趴在玻璃上,整张脸都几乎粘了上去,可依旧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天边的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然后从“航线”中一拐,往他们自家的后院飞来。
他还想再看,偏偏佩妮姨妈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不回头地伸手,把窗帘拉上了。
“你不能这样!”哈利叫道。
可惜佩妮姨妈已经不打算搭理他了。哈利只能听见她支起衣架,在院子里来回动作,地上树枝与树叶断裂的声音和猫头鹰的、好像咒骂一般的声音交叠着,让他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十分钟后,佩妮姨妈拉开了窗帘。
“你没做什么吧?”哈利忙紧张地问。
“我能对它做什么?”佩妮反问他,声音高得吓人,“我倒是想!——猫头鹰可是猛禽,它一爪子能要了你的小命!你自己要去陪你那两个倒霉父母我没意见,但麻烦你选个有脑子点的方式!”
哈利没话说了,他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妥,咬了咬下唇,犹豫着说:“……可它也没有攻击我,不是吗?而且它好像是有主人的,是什么……什么‘魔术部’的猫头鹰。”
佩妮冷笑一声。
“那更好了。我就看他们那个草台班子一样的政务部门不爽很久了。”她说。
直到最后,哈利也没能知道佩妮究竟做了什么。但显然他们后院的那块曾经被猫头鹰霸占的地盘已经被她成功“夺回”,后来被哈利好好地利用了起来。
不仅如此,就在当天下午,佩妮乘胜追击,还正式地拜访了住在隔壁的穆迪先生。
当然,佩妮没有带上哈利。
她是独自上门,独自敲门,独自把那个还时不时抽风一样叫一声的小玩意扔回了穆迪的手中(忍着看见穆迪脸上伤疤的恐惧)。
“听着,我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你——”
“——很显然,不是吗?当然是邓布利多。”穆迪粗暴地打断了她,“邓布利多让我看着你们。梅林啊,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抱怨的!”
佩妮瞪着他,用尽全力才没有因为那句“梅林”而瑟缩,只是颤着嘴唇道:“——这不是我们所‘要求’的!老天爷!事实上,我们根本不需要你看着,更不需要你送这些古怪的、邪恶的小玩意——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远离正常世界,无论是你、邓布利多,还是那些坏心眼的吃、吃死徒——”
“是‘食死徒’。”穆迪说,他的魔眼令人生厌地又转了回来,紧紧盯着佩妮,“啊哈,这么说,你还是了解了一点?”
佩妮的嘴唇又抖了一下。
“……你以为我愿意了解?”她强忍着厌恶,厉声道,“我得养那个小拖油瓶,我得不止一次地搬家,都是拜你们所赐——哦,不要告诉我在我们和斯内普当邻居的时候你们觉得没必要来,等到现在,我们搬到安全的新地方了,你们反而——”
“斯内普?”穆迪反问道,这会,他的语气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怎么,你了解过他?”
“你不会要否认他不是什么危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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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吧?”佩妮警惕地问。
穆迪眼中光亮一闪,又打量似地看了她两眼,直到她被那魔眼看得心中一股不适,他才语焉不详地“唔”了一声。
“他确实挺……危险的。”穆迪简短地说,他又很快把话题转了回来,“所以,我得说,这种时候有邓布利多请人帮忙看着波特这个皮包骨头的小崽子,还是个傲罗——虽然是已经退休了的——恕我直言,你得心存感激。”
此话一出,佩妮的脸色已经被气得涨红了。
而穆迪似乎还挺满意的,他把拐杖一撑,就这么丢下她,目不斜视地往屋里走去。
“——或者你还是更希望这间屋子的主人换成西弗勒斯·斯内普那种货色?”
他最后懒洋洋地留下一句。
——
确实,阿拉斯托·穆迪,既不像魔法部的猫头鹰那样容易驱赶,也不像邓布利多那样“善于沟通”。相对于斯内普来说勉强算无害——毕竟他自称是个傲罗,虽然已经退休了——关键是他们短时间内也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佩妮这一趟,其实注定要无功而返。
而哈利呢,虽然无从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佩妮回家后满脸的不快,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察觉到她的受挫。
何况他最近越来越能敏锐地察觉到佩妮的心情了。
“所以我还是不能去隔壁做客吗?哪怕周末把家务和作业都做完了?”晚上吃饭时,哈利找准时机,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以!我早就已经说过了——”可惜佩妮还是一点就着。
“不是。”哈利立刻说,“只是避免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你知道的,我随时待命。”
说话的时候,哈利抬着头,大喇喇地直视着佩妮。也许是这个原因,佩妮的神情越发气急败坏了。
“好啊!你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听不进我的劝告了,是不是?”
“也不是。你不能因为没吵赢邻居就来跟我发火。”哈利诚实地说,“而且穆迪先生——他家里的扫帚都是干干净净收起来的,他一定是个好人。”
佩妮沉默了片刻。
“你去了两趟那个怪房子,而所有你注意到的东西就只有‘他家里的扫帚是干净的’?——是我交代给你的家务还不够你的需求吗?”
哈利只好不甘愿地闭上了嘴。佩妮却又想起什么,恶狠狠地给他多舀了两勺汤,气愤地道:
“——而他还说你皮包骨头!明明你前年的衣服都快穿不下了!”
这确实不算什么,男生一旦开始长高,别说是前年的衣服,哈利上个班级的同学都已经开始要半年一换衣服了。不过他很明智地没有插嘴,而是选择了和佩妮站在同一个战壕——他嘴里还含着刚塞进去的卷饼,模糊地附和道:
“他真、真不礼貌!”
佩妮停下来,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又给他舀了一勺。
“……明天带你去买新衣服。”她突然宣布道。
9. Chapter 9
那天之后,哈利有段时间没有再见到穆迪。
这倒不是佩妮用衣服来收买了哈利的缘故——虽然他的新衣服的确很合适。把旧的、有一个腿瘸了三次又被粘回去三次的眼镜也换掉之后,连他看向镜子时都觉得是他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优秀学生了。他穿着这一身在新的班级亮相,自然也就获得了绝大多数的善意欢迎。
甚至连他额头上那个总也去不掉的伤疤也,成为了班级里传说的一小部分。
传着传着,就从车祸撞出来的伤疤,变成了酷毙火辣小学生的纹身,最后甚至成了拯救世界消灭大怪兽留下来的徽章。哈利津津有味地在走廊里偷听了半天这个故事,讲到最后才知道这原来是在说他。
好吧,也许转学也不一定是坏事。
正如佩妮那天敷衍他时所说的,他还真交到了几个朋友。学校生活足以占据了他目前并不广大的天地。
没两天,他回家时和佩妮唠叨的事情就已经都被同学、老师,还有课业所占据了。
大多数时候,佩妮都是宽容地听着,试图做到一个及格的倾听者。只是当哈利说到什么“拯救世界”或是“打败魔王”的时候,她会莫名地紧张起来。
“但当然了,那些都是他们乱说的。”哈利说,“虽然我有时候也会想象,当一个特殊的、有什么超能力的小孩大概真的不错。”
“别瞎说!”佩妮立刻说,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刻意,“你非常正常。从头到脚,从长相到学业,连你的名字都很正常——光我们这个街上恐怕都不止一个‘哈利’了。是的,极——其——正常。”
要说这么多年下来,哈利早该习惯于佩妮时不时的过度反应了。但他还是吐了吐舌头,略有些遗憾地说道:“好吧。我就是一个猜测……你知道的,学校里大家都有些‘特殊能力’。新班级里甚至有人会变成小狗和小猫。”
“你的同学里有人能变成狗和猫?”佩妮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变得很高,“——变成?”
“对啊。”哈利无辜地说,不知道哪里又踩到佩妮的雷区了,“他们学狗叫和猫叫可像了。”
佩妮似乎终于能够呼吸了。
好一会,她才终于想起哈利还在疑惑地瞧着她一样,咳了两声,说:“你也可以学点什么,学……学后院那只猫头鹰叫。”
但哈利反而笑了。
“你刚才不会真的觉得我有狗同学吧,姨妈?”他狡黠地说。
紧接着,在佩妮反应过来要同他算账前,他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端着碗,一溜烟逃进了厨房。
“……这个淘气鬼!”
——
学期的开始确实往往都是这样欢快的。等到课程进入正轨,教师们没有念着哈利的转学生身份,毫无顾忌地给他布置了一模一样多的家庭作业,他就没有那么如鱼得水了。
不过,他当然也没有忘记他搬来这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穆迪先生。
而且他天才般地找到了一个平衡的办法。
既然佩妮要求他不能再造访穆迪的房子,他当然不会阳奉阴违。
但如果只是在回家路上顺便遇见给猫头鹰喂吃的的穆迪……那就不一样了。自然地,他没有踏进大门,只不过是兴致勃勃地和穆迪分享一下白天在学校经历的趣事,还有偶尔翻过小篱笆,在穆迪的小院子里享受夕阳。
一个月有那么一两天,不多,也就不会被佩妮抓到马脚。
偷偷的进院,打枪的不要。
那个窥镜又被穆迪修好了,他拿着一个小木棍捣鼓了两分钟,它旋转的时候就不会尖叫起来——这桩“地下交易”也就不会被佩妮姨妈发觉了。
与之相对的,哈利也给穆迪带了些礼物。
有时候是哈利自己做的糖馅小饼干,穆迪一口能吃两三个,还不够他卡牙缝的,有时候是哈利偷偷攒下零钱买的书册,里面写满了独居老人需要注意的事项一百零一项,第二天就被穆迪撕下来拿来贴住窗户的裂缝了,哈利假装没有看见。
他甚至还给穆迪看过他的成绩册——因为他还是记得穆迪之前善意地嘲笑他还没有上学。
不过这就有些对牛弹琴了。
“数学?为什么会有人需要学算数?”穆迪总是这么评价他的课业,非常不客气,“我看不出来学这堆东西有什么用。你既然要上学,总得学点正经东西吧?”
说得多了,哈利也难免有些不服气。
“那你说,什么是正经东西?”
“比如如何在对战中活下来,或者如何修复致命伤口——我知道,你上的是麻瓜学校(哈利忽略了这个陌生的词语),但麻瓜总也有麻瓜的办法吧?”穆迪言之凿凿。
“……这些都是中学生、大学生才要学的东西。”哈利努力辩解道。
“好吧。不能对麻瓜苛求太多。”穆迪评价道,挑挑眉,懒洋洋地喝了一口酒,“那‘飞’呢?飞你也不会?”
哈利有点恼火了:“我又没有翅膀,我怎么飞?”
“我说的当然是骑扫帚,波特。”穆迪说,“当然,不可否认,你非得要给自己变形出一个翅膀也是个途径……”
哈利熟练地忽略了后一句天马行空的话。“骑扫帚飞行是幻想故事里的内容。”他谨慎地说。
话音落下,穆迪又地喝了一口酒,他把空瓶往脚边一丢,才不紧不慢开口。
“当然不是,孩子。”穆迪说。
好像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哈利而不是他。
哈利看着他,试图找出他脸上的一点蛛丝马迹——无论是穆迪疯了还是穆迪只是在戏弄他——但他很快失败了。穆迪显然是真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包括这些人可以飞的话。
也许是真的呢,对吧,哈利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话,毕竟你也做过这样的梦,你也梦见过能飞的人。
哈利抿了抿唇。他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了。
“我得……我得回家了。”他突然说,“姨妈快回来了。”而且如果让佩妮知道这一段对话,天知道她会多么歇斯底里。
也许穆迪也想到了这点,扬扬眉,赶小鸡似的挥了挥手。
“回去吧!”他说,又一瘸一拐地进屋了。
——
如果哈利愿意,他其实可以忘掉这一段对话。
但偏偏就是穆迪笃定的这一句话,让他当天晚上就梦见了已经许久没有梦见的那些梦。绿光、摩托,这回甚至还有些新的片段,他好像成了一个大怪兽,追着一只可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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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满地乱跑,耳边有人在低声笑。
梦境太没头没尾,直到他醒来的时候才明白过来,那个笑的声音,和佩妮姨妈有些像。
当然了,听起来要年轻不少,温柔不少。也许佩妮姨妈对除了穆迪之外的所有邻居都是这样好声好气的,但面对哈利时,她一向一点也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哈利就是觉得这个奇怪的梦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不敢和佩妮说这些,甚至因为心虚而差点把那天早上的煎熏肉煎得又干又糊。好在佩妮没有计较这些。
“后天就是考试了,数学是吧?有点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佩妮说。她甚至还宽容地把自己的那块好的熏肉分给他。
很显然,在身为打字员的佩妮眼中,数学这种非常唯物的科目的权威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甚至比上帝还要地位高。
但看着那块煎熏肉,鬼使神差的,哈利立刻又想起来了昨天穆迪的话。
有关于学校里学习的科目有多么无用。有关于他们应该学习一些保命的,或者是飞行的课程。
很奇怪……但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佩妮不悦地问。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吓了一跳,以为她能够透过脑袋猜到他在想什么,但他很快发现佩妮同时也在看她的表。
“快迟到了!”她再一次催促道。
“马上!”哈利说,一口吞下煎熏肉,然后猛地甩甩头,试图让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想法跟着煎熏肉一齐下肚,被消化干净。
他成功了,至少某种意义上来说——考试的确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神。鬼知道老师从哪里掏出的知识点,这两天他的头发都被他抓得没有那么翘了。
考试的间隙中,他再没有空闲时间来想东想西。
但当一切都结束,他背着书包再往回家的路上走时,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了穆迪的房子里。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因为考试,他早早地回家了,而且今天晚上也没有任何家庭作业,连半句话都不需要写,那么,就算他在穆迪家呆到太阳快下山,佩妮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哪怕他前两天已经偷偷地去过一次了。
穆迪应该也不会预料到他这回来访……这不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见面时间,穆迪可能都不会在家……
不,穆迪早就退休了,他时时刻刻都在家,心中那个声音反驳道。
房子越来越近,哈利已经能瞧见那房顶挂着的信箱——真奇怪,他以前怎么没想过这个信箱为什么挂得那么高,活像是个鸟巢——还有窗户外面挂着的,好像是个狮子头一样的奇怪装饰了。
再走近点,他都能透过篱笆看见那满院子的杂草了。
哈利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行,哈利,你马上都要九岁了。你也已经很久没有哭过鼻子,已经是一个十足成熟的大人了。你得有个大人的模样。”哈利对自己说。
“九岁可很难算是个大人。”一个粗粗的声音苛刻地评价说。
哈利愣住了,他把前面的篱笆一拨,果然——穆迪就在不远处,坐着摇椅,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
“……嘿!你怎么偷听!”哈利抗议道。
10. Chapter 10
“……嘿!你怎么偷听!”哈利抗议道。
“很难说在我自己院子里听到的动静算是偷听。”穆迪又说。
他说话的时候,哈利一边听,也一边“自觉”地往院中走。穿过篱笆,院里的景象也慢慢地展露出来。今天确实不是他们通常的“见面日”,也许是这个原因,穆迪显得格外悠闲,不止是懒洋洋地沐浴着阳光,连拐杖和假腿也都放在一边了。
……是的,放在一边。远离他的身体。
乍一看,活像是闯入了什么大卸活人片场的中场休息时间。
哈利几乎是头一回瞧见这个情形。平心而论,哪怕对于九岁的“小大人”而言,这也有些吓人,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胆怯的念头。
也许因为穆迪扭过头,没事一样哼起了古怪的歌(显然是跑调的)。
“劳驾,帮我把腿递过来一下。”又一会,也许是瞧哈利呆呆的,他粗声粗气地开口。
哈利眨眨眼,走上前去,将那墙壁边上摆着的假腿拿——或者该说是抱——起来,递过去。他的目光一路从假腿,到穆迪,再落回到穆迪穿假腿的手上。他安静地,有些入迷地看完了穆迪穿上它的整个过程。
穆迪最后用力地拍了拍腿,那木头发出一声熟悉的,比看起来要结实许多的“咔噔”的声音。
哈利顺手把拐杖也递给了他。
“——好了,乐于助人,这可以算是成熟的大人了。”穆迪说道。
也许穆迪觉得自己这个夸奖挺友善而高明,但哈利的脸却蓦地涨红了。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两声——其实他宁愿穆迪忘记刚才那些话——就试图把话题岔开。
“你今天怎么这么悠闲?我是说,没有家务吗?”
“家务当然可以自己完成。只有不成熟的巫师——我是说,魔术师——才会自己干家务。”穆迪高深莫测地说。
“好吧,那你平常都在忙什么呢?”
“忙着照顾你。”穆迪说。
必须得说他这个笑话很不幽默,但哈利眼睛一睁大,还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有个人说他的生活是绕着你转的时候,的确可以让人的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
穆迪的玩具眼镜转了过来,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又慢悠悠地转了回去。
“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嗯?你的‘客学’老师终于知道他教的东西都是些无用功了?”
“是‘科学’。”哈利纠正道,“——而且也不是老师给我放的假,是刚考试结束。我要放暑假了。”
有那么一瞬,哈利甚至在犹豫该不该给穆迪解释“暑假”是什么,鉴于穆迪总是在一些常识问题上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倔强。
但这回穆迪却听懂了。
“哦?都已经这么快了?”他拿起拐杖,不是很尊重地比了比哈利的身高(哈利终于比那拐杖高了,自己也大吃一惊),才粗声道,“确实,你长得都比这院子里的草要快了。”
这算不上是什么夸奖,但哈利却听得有几分自豪。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蔓延了出来,他又干咳了一声,挠着头谦虚道:“还好吧。”
穆迪哼了一声,估计是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好谦虚的,只不过迁就地没有点破。
“不过这暑假放得正好。”他说,“算算时间,包裹也应该到了……”
“什么包裹?”哈利问。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问了。穆迪口中的“到”,确实是字面意义。他随着穆迪的视线回头一瞧,正好看见天空中一个黑点正在颤颤巍巍地靠近。
——不,不只是黑点,等它越来越近,哈利立刻发现这完全与“点”扯不上任何关系。这是一个被猫头鹰抓着的、硕大的包裹!
“啊哈。我说什么来着。”穆迪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进屋去,帮我拿点纳特出来。”现在,对于这种小事,他使唤起哈利跟佩妮一样得心应手了。
哈利的视线还牢牢粘在那个包裹上,穆迪推了他两次,才把他推动。
“……纳特是什么东西?”
“抽屉里的铜币!”穆迪说,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铜币吧?”
哈利拉开抽屉,在一堆稀奇古怪的收藏(其中一个居然还是个小木工铲,不过也是,穆迪自己身上就有不少部分是“木质”的)中终于翻到几颗铜币——他得说,穆迪比他想象中的那种大富翁形象要少一些积蓄,但他还是瞅见了角落里一闪而过的几颗小金块,或者该说是金币——然后就在穆迪的催促声中随便抓了一把,快步走了出来。
他想问问穆迪要拿几枚,但话还没说出口,刚才拎着包裹飞到院子里的猫头鹰就对着他的脸直直地冲过来!
一阵羽毛声,哈利眼前黑了又亮,他后退半步,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手里的铜币已经被抢走了好几枚。
“没礼貌!”穆迪在他耳边吼道,好像那只急切切飞走的猫头鹰能听懂人话似的。
……现在他有点同意佩妮姨妈有关于“猫头鹰是猛禽”的观点了。
穆迪吼完,又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他拎回了院子里,就在那个被放下来的包裹前面。他不是很满意地拍掉了刚落到哈利身上的一根羽毛,说:
“好了,剩下的纳特先放到一边——没傻吧,小子?这些商家外包的猫头鹰有时候就是有一点……缺乏职业素养。”
哈利终于回过神来。他急忙摇摇头,把手里没有被猫头鹰抢走的钱币都乖觉地放回穆迪手心,然后顺着穆迪的视线偏过头。
刚才的大包裹已经放到了穆迪的脚边。
好吧,其实它也没有那么大。不过是对于哈利小小的世界而言很大,但此刻在穆迪手里,它就看起来有些小了。
“离你生日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我想你现在的状况,也不是那么方便……你的那位姨妈,好吧,我不是一个麻瓜专家……”穆迪抿着嘴晃了晃脑袋,大抵是秉持着基本操守才没有在哈利面前说佩妮的坏话,这又惹得哈利笑了起来,“……不过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先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哈利看向那个包裹的目光越发热切了。
“飞。”穆迪简洁地说。
但有时候,说得越少,越能引起人的好奇心。何况哈利的好奇早已堆积到了阈值。无论是这个奇奇怪怪的房子,还有穆迪这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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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怪的人,当然也包括今天这个奇奇怪怪的包裹。
一时间,他脑子里的幻想好像烟花一样迸发了出来。也许是一双可以推进他上天、可以喷火的靴子(他也看过头发尖尖的机器人的动画片,做过这样的梦),又或许是一把类似热气球一样的伞,让他能够被带着飘起来。那些想法又纷杂又鲜活,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记起来穆迪其实是跟他说过这是……
……一把扫帚。
当穆迪把包装三两下拆开,哈利才终于记起来。好像两天前的这个时候,穆迪才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甚至还引发了他的一系列光怪陆离的梦。
他下意识地“噢”了一声。
也不能说是失望。其实这把扫帚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和哈利从前见过的其他扫帚都不一样,这把也跟穆迪挂在楼梯顶上的那把一样,干净,整齐,甚至还包着好像马鞍一样的装饰物。
但是……它毕竟也只是把扫帚而已。
如果有人要研发飞天鞋,飞天伞,听起来都是颇有可能性的。但飞天扫帚?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太魔幻了。恐怕研发人员连赞助都拉不到。
但穆迪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哈利的隐隐的失落。他把东西拆开,很是满意地给哈利递过来,又很是“施舍”一般地看着哈利摸了摸。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哈利有点茫然。
穆迪总不会真要他“骑着扫帚飞天”吧?
“给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子专门准备的。八成是把废弃的拆了又回收利用的,反正花不了几个钱。邮费都快占大头了。”他把手又往这边一送,催着哈利抓着扫帚。
哈利终于有点明白了,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终于有点明白了。
“噢,这是玩具?”他问。玩具飞天扫帚听起来可靠了一半。
“他们一般不会建议拿成人的给小崽子用。”穆迪嘟囔道,“担心掉下来摔断脖子,或是摔断腿什么的……但管他的呢?有我在呢。”
“……什么叫‘摔断脖子’?”哈利的手又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但穆迪嘶哑地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了。
“放心,你不会的。”他说,往后退一步,“开始吧。骑上去,让我们赶在被你的麻瓜姨妈发现或者我后悔前。”
他盯着哈利,那只转悠的眼睛一动不动,甚至有点吓人了。哈利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和那无辜而安静的扫帚对上,但过了好一会,什么动静也没有。
“……‘骑上去’?”哈利颤颤巍巍地问。
“你那个麻瓜姨妈一点也没跟你说过?”穆迪问,又很快自问自答地咕哝道,“——好吧,当然了!”说完,也没回答哈利的问题,就自顾自地走上前来,将手放到扫帚上。
“上来!”他犹豫了一下,喝道。
就算是穆迪,对着一个扫帚发号施令也有点太过古怪了。哈利茫然地看着他,几乎要开始衡量是不是穆迪今天酒喝得太多了——
但他没有真开始犹豫的时间。
因为穆迪话音未落,那扫帚就猛地蹦起来,乖巧地跳进了他的手掌中!
“——什、什么——?”
11. Chapter 11
“怎么,还没看懂吗?”穆迪说,脸上不可避免地有些不耐烦,“就算是学校里也应该是这么教小孩的——虽然对我而言倒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哈利没敢问穆迪上的究竟是什么古怪学校。他的嘴巴好像失灵了一样一直张着,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可是……这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哈利说。
但他内心知道,他已经信了穆迪的话了。
“当然有机关,你这个傻小子,不然我花的那些钱用来买的什么?”穆迪说,“你以为随便拿个扫帚就能飞天了?”
哈利莫名松了口气。
“好吧,我来试试。”他说。他伸手,又把穆迪手中的扫帚拿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草坪上。
这动作实在是慢,一旁的穆迪都忍不住咋舌了,但哈利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小心翼翼,终于站直,抬头看向穆迪。
穆迪皱着眉头和他对视。
“……你没忘记我刚才教你的吧?”
“没有!”哈利立刻说,“我只是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没听说过哪家小孩不会飞的。”穆迪说,“何况你是个波特。”
此话一出,哈利更紧张了。他吞了吞口水,站得笔直,又看了眼穆迪,直到穆迪冲着他挑起了眉毛,他才猛地低头。
“长、上来!”
喊出这句话的瞬间,哈利的脸就红了。他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一定会搞砸——“上来”这么简单的一个词,他居然也说错了,穆迪一定更会觉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屁孩……
……但扫帚可不等他。
就在他赤红着脸想东想西时,那扫帚跳了一下,几乎像是挣扎了一下——然后就破罐子破摔地撞进了哈利的手中!
把哈利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早说了。”穆迪有些得意地说,“现在骑上去——这总不需要教了吧?”
其实哈利更希望穆迪教一下。
这会,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了,手里只出了点汗,他紧张地抹了足足四五道——要是因为汗把小命弄没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连喉咙也变得干涩。
哈利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会要他再喊一声“上来”,他应该会把整个词都喊错。
……又或者,整个词里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偏偏在这时候,他终于又想起穆迪刚才说的什么有关于“摔断脖子”或是“摔断腿”的话来。
甚至他还能感受到穆迪仍旧看着他。那目光就像实物一样,更一步推动他心中的紧张。
没办法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哈利闭上眼,好像奔赴刑场一样把脖子一扬,右腿一迈,终于坐上了扫帚。他先是紧紧地握住了扫帚柄,以至于整个人的姿势都有些滑稽,但很快,当双腿稳稳地夹住那扫帚,好像有一股热流从他内心深处涌出……
好像他确实天生就知道该怎么飞行一样。
或许他应该再问穆迪下一步怎么做的。也许是蹬一蹬脚下的土地,获得加速度,又也许是踩一踩哪里的开关,打开扫帚的内部机关。
但哈利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他自己随意地把扫帚柄一抬,右脚轻轻点地——
再下一秒,他就已经升空了。
不过一眨眼,哈利已经飞得比穆迪本人的身高要高了。风吹过,温柔地把他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吹得更乱,也吹过他的脸颊,带走脸上红彤彤的热量。
“不赖嘛!”脚下有个声音说。
哈利得低下头才能看见穆迪。他张着嘴巴,有好多话想说,可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只是在没有意义地大叫。
“啊——哇——”
“好了,别像个没见识的麻瓜一样。”穆迪又吼道,“下来吧,这儿童扫帚也就能飞这么高了。”
哈利很是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听明白他的话,又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听懂——真不是故意的,在能够上下绕着房子乱飞的时候,别说是想明白了,就连听明白话也是费劲的,尤其当你第一次飞行,最是兴奋的时候——但他还是乖觉地、不舍地最后飞了两秒钟,就降落下来。
在天上飞的感觉很好,不过落到地上的感觉也不赖。
落地后,哈利终于想起来,兴致勃勃地问:“——所以这是什么机关?像飞机那样吗?”
“飞机?那个麻瓜用的笨重大家伙?”穆迪一边把扫帚放好,一边挑剔地回答道,“你看这玩意有一点像吗?比飞机方便多了!”
这倒确实是,作为“麻瓜”代表,哈利非常谦逊地没有反驳。
“但它们的原理一定是相似的吧?”他只是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原理当然也不同!”穆迪没好气地说,
“——这可是魔法!”
“但是、但是……”哈利艰难地找着措辞,“我明白你说的那个‘魔术’的意思。但是我又不会‘魔术’啊,我也没有考过什么考试,更没有人教我——我是说,你刚才只是教我喊一句‘上来’而已——那为什么我也可以坐上它,飞起来呢?”
穆迪没辙了。他凶狠的五官头一次显露出无奈的神情,好像哈利问了一连串傻到冒泡的问题。
“你当然会——”穆迪说,拿拐杖指着他。
“——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什么地方吗?”
指着脚。
“——你从来没有无师自通地毁坏或者炸掉过什么东西吗?”
指着手。
“——还有,你这头发。我不信你没试图剪过,但这一年下来都这样,你难道没有觉得奇怪吗?”
指着头发。
哈利茅塞顿开。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天生的……”
“你当然是个天生的巫师!”穆迪打断他,斩钉截铁,“你是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的孩子,当然是个天生的巫师!”
“……所以我是个魔术师?”哈利最后总结道,“我可以不学习就能变魔法?”
穆迪的眼角跳了跳。他似乎忍着没有再反驳“魔术师”这个用词,只重重地喷了喷鼻子:
“——差不多吧!”
说完,他拿着扫帚,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
丢下哈利一个人在院子里。
哈利站在原地,望望天,望望地,还在慢慢消化着刚才穆迪说的话。他向来没把自己和穆迪的那些怪话放在一块,虽然他的想象同样天马行空,但毕竟他是被佩妮带大的,从小被耳提面命着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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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正常人——抛开穆迪方才问他的几个小问题,他确实算是一个正常人!
但今天被穆迪这么一反问,加上穆迪那样笃定的态度,当他谈起他的父母时那样的口吻。也许确实,他其实有着……
……等等。
“嘿!——等下!你认识我父母?”好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我是说,你、你居然知道我的爸爸和妈妈的名字?”
穆迪的脚步应声停住。
他回过头来,张开口,又很快恼火地闭上了嘴。几乎像是无形中有双手把他的嘴捂住了。
这回,他一反常态地一个字也没说。甚至很是不礼貌地搁置了哈利的问题,很快又转回头去,继续他一瘸一拐回屋的路程。
哈利不是就这么轻易放弃的人。
见穆迪不回答,他一点儿也没有受挫气馁,反而“噔噔”两步,仗着自己腿比穆迪方便,一下子蹿到了穆迪面前。就算穆迪气冲冲地瞪着他,也没能让哈利退却,反倒是他手一伸,灵活地把扫帚从穆迪手中抱了过来,又快走两步,用身体撞开门来。
“你拿着拐杖不方便,我帮你!”他兴致勃勃地说,又扫了一眼穆迪的屋子,“要放到哪里去?”
其实一个玩具扫帚而已,哪里需要特地找个地方放安置着?
穆迪瞪着他,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但也许是穆迪多少对封口也有些怨言,最后侧开头、“败下阵来”的居然是他,而不是“小大人”哈利。
“有些事,不是小孩子能理解的,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穆迪粗声粗气地说,接着,像是生怕哈利追问一样,他很快又嘟嘟囔囔地添了一句,“——也不是我主张不能告诉你的。”
“所以你真的认识我爸爸妈妈?”哈利立刻问。
“小子,是不是我回答一个‘是’,你就能结束这一串质询?”穆迪没好气地问。
“只要是实话。”
“那么,是!——满足了吗?”
“所以我爸妈真的是‘魔术师’——”哈利惊声道,他兴奋得几乎双眼放光,反复念叨了几遍“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魔术师!”,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追问道,
“——不对,那我姨妈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些……这些魔术?”
“——我说过,没有更多回答了!”穆迪严厉地说,把哈利怀中的扫帚抢了回来,大力跺着地板,绕过呆立的哈利进入房间里。哈利下意识地追着他屁股后面跑。
“可是,这确实不对劲啊。”哈利固执地问,“如果我爸爸妈妈真的是……”
“我已经开始后悔刚才回答你了——”穆迪大声说。
但哈利没有搭理他,头一回。哈利几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直到穆迪已经把扫帚随手挂到了房梁上,他才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急促地说:
“——是不是,因为我妈妈死了,姨妈太爱她、太伤心,所以才禁止这些魔术——好吧,魔法——的东西再出现?”
穆迪沉默着,也许是在努力从那一面中,从佩妮冷漠、尖刻,怒气冲冲的模样中寻找一点符合描述的“爱意”。他最后缓缓看向正眼巴巴等着答案的哈利。
“……大概是吧。”他违心地说。
12. Chapter 12
这段发生于隔壁的对话,没有被佩妮知晓。
事实上,别说这段话的敏感性了,就说哈利来穆迪的院子里玩耍,那也是佩妮跟他约法三章中明令禁止的内容。他自然不敢和佩妮提起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的。
……哈利很快满九岁了。他确实已经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能藏住事情。
今年的生日,除了穆迪悄悄送给他的玩具扫帚这个最棒的礼物(虽然他也没能骑上几次),他还收到了几个同学的礼物(没有很贵重,但至少是份心意),甚至在他生日当天,佩妮难得请了一回假,带他出门——
看电影。
这无疑更坚定了哈利瞒着佩妮的想法。从电影院出来后,佩妮挑剔地给他买了一小杯正在做促销活动的冰淇淋,哈利吃着吃着,想到电影里那个家人去世,要独自拯救世界的英雄,竟然感性地停下来了。
佩妮狐疑地看了眼冰淇淋。
“打折产品吃得不好吃?”
哈利眼泪汪汪地摇摇头。
佩妮眉头皱得更深了:“刚才的儿童片太感人了?”
哈利又摇摇头。
“佩妮姨妈,”他真诚地说,“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佩妮的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快。她很快努起嘴,干巴巴地总结道:“可见我平常对你太差,看个电影也能这感动成这样。”
但哈利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吸了吸鼻子,又说:“但是我又想到……你给我过了这么多次生日,买了那些礼物……”
“倒也没有很多礼物。”佩妮说。
“……但我都没有给你送过生日礼物。”哈利把话说完了。
这回,佩妮没话说了。她沉默了片刻,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样清了清嗓子。
“没有家庭需要小孩子给大人送礼物。”她硬声说,“这种事,等你长大了再考虑吧。”
“——可是,如果我不给你送生日礼物,你不就会收不到生日礼物吗?”哈利问。
好嘛,话音未落,佩妮刚才还算温和的神情立刻又变得冷硬起来了。她扬着细长的脖子,把双臂环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你今年就没有收到礼物。”哈利又添了一把柴火。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战火”。
“那是因为斯内普——因为你!因为我们搬了两次家!”佩妮厉声道,“而且,谁给你的权力来评判我的社交——”
“今天是我生日。”哈利可怜巴巴地说,“你出门前还说今天一定不会训斥我。”
佩妮看着他,只好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我只是想问问你想收到什么礼物。”哈利又小声说。
“我最希望的是有一天不需要再承担你的监护人这一没好报的义务!”佩妮顿了顿,没好气地说,
“——还有,你的冰淇淋再不吃就要化掉了!”
——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当天后续的日程遮盖了。
哈利这个在午饭前下的结论其实一点儿也没说错,今天确实是他有史以来——虽然也没有几年——最快乐的生日。
下午佩妮带着他逛了公园,他们抢到了一块阳光充足的草坪,懒洋洋地吃完了午饭,甚至还和两只大狗建立了不错的友谊。其中一只阿富汗猎犬实在是漂亮极了,连向来厌恶猫狗的佩妮也无可指摘地任由它蹭了蹭膝盖。
等到晚上,佩妮更是破天荒地带他去了商场,坐进了橱窗里,买了格外昂贵的亲子套餐,并且由着他把赠送的小玩具全程都摆在第三把椅子上。
虽然整个过程中,佩妮也在一直挑剔这餐食有多么不划算,但至少哈利已经学会了忽略佩妮时不时的苛刻,并且这顿饭——虽然不是很健康——实在是很好吃。
他的厨艺在九岁小孩中是翘楚了,但对比起餐厅的大厨,显然还是差上不少。
当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哈利最终撑着肚子,和佩妮一起踏着月色往家里走时,可以说是满足极了。
一路上,他们难得的安静着。没有问题,也没有训斥。
两个人各怀心事。
哈利自然是在想不能再在佩妮面前提起的礼物问题。
佩妮呢,则是不自禁地回忆起了白天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没有家庭需要小孩子给大人送礼物。”
确实,一般的小孩在成年以前从来不会为大人准备“生日礼物”。但不是没有特例,而且其中一个,不可否认地,就曾经是佩妮身边最亲近的人。
——莉莉伊万斯。
有一段时间,佩妮还曾经因为姐姐这让人着恼的周到而生过气。因为,显然,当家中一个孩子准备了礼物的时候,另一个毋庸置疑地会被迫显得十分不懂事。哪怕她其实已经做到了一个好孩子该做到的一切。
但现在想起来,那也已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
紧接着的几天也是周末,佩妮在家。哈利的这个“礼物计划”被迫推迟到了几天后。等哈利终于有机会再偷偷溜出家门,见他的头号“参谋”。
当然了,他知道佩妮姨妈和穆迪先生关系恐怕不是很好。不止是因为姨妈向来对于穆迪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存在偏见,或是她严令禁止哈利到穆迪家做客——虽然哈利私底下已经轻车熟路,是在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他确实怀疑过佩妮是否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还因为一个更值得深思的问题。
既然穆迪认识哈利的父母,为什么他不认识佩妮呢?
又或是……他们其实认识?那这个敌意就显得更加值得深思了。
不管怎样,哈利只是语焉不详地告诉穆迪他需要给一个人送礼物,并且征询穆迪的意见。
“我觉得你的思维最奇思妙想,玩具商先生。”他是这么说的。
可惜穆迪没被这句话恭维到。
“‘奇思妙想’?如果你是指我最古怪的话,小伙子——”穆迪停下修理他自己的腿的动作,抬头说,“恐怕你给你姨妈的礼物越古怪,她越不开心。”
“我没有说我要送给姨妈。”哈利警惕地说。他还肩负着维护邻里和谐的任务,两只眼睛瞪得大极了。
穆迪白了白眼睛——那意思,就是“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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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专心对着被放在桌子上的假腿敲敲打打。
哈利已经渐渐习惯他自我的性格,也同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我要送给姨妈……”
没人答话,穆迪认真的敲击声响了一下。
但哈利波特不是这小小的敲击声能对付的简单角色。
“那么,在这个情形下,也许你有好的建议吗,穆迪先生?”他又很礼貌地问了一遍。
穆迪很大声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扭头看向哈利,甚至刻意地调整了角度,以便哈利能够看清他脸上的斑驳伤口,以及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被削了一截的鼻子断处。
“你觉得我像是擅长‘送礼’的人吗?”他冷冷地问。
老实说,确实不大像。
但哈利只迟疑了片刻,便又重振旗鼓。
“但是你已经送了我两份礼物了!”他辩解道。
穆迪从断鼻里哼了一声。有些轻蔑。
“好吧,也许你确实没怎么送过礼物,但是你一定收到过很多礼物吧!”哈利又退了一步,说,“毕竟……你这么有趣!”
“恐怕只有你这样的小鬼头才会这么觉得。”穆迪嘟囔了一声,但他还是转回头去,沉默了一会,说,“确实收过不少,总有些人喜欢送礼物……”说着,他又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来。
“有什么好主意了?”哈利期待地问。
“主意没有,礼物倒有。”穆迪伸出手,示意哈利帮忙搀他一把,起身往储物间走去,“正巧有非常适合你的……”
哈利跟上穆迪,从他身后探头,看见他翻了翻杂物,找出来一大个盒子,盒子中的东西随着动作发出悦耳的“哗啦”响动,昭示着其中极有可能是——
糖果。
哈利的目光一下子挪不开了。尤其当穆迪打开盖子,露出其中不止有五颜六色的糖果,甚至还有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糖果。
“这都是你收到的生日礼物吗?”他好奇地问。也不知道是谁会给穆迪寄这样的礼物。*
“生日礼物、圣诞礼物,谁知道呢。”穆迪一把把那好像还在跳动的糖果抓出来,看了哈利一眼,又把几个可能会伤人的扔了回去,剩下的则全塞进了哈利怀里,“好了,这下他们总算有了正途了。”
哈利呆呆地低头看着怀里的糖果,突然反应过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你要我给姨妈送这些东西??”
“当然不是!”穆迪没好气道,“我是要把这些东西塞给你,把我的储物间腾出来!”
这一天的最后,哈利手忙脚乱地在衣服各处衣兜里塞糖果,妄图狼狈地躲过佩妮的视线。礼物的计划当然被搁置了,再度。
好在美味又新奇的糖果弥补了这份付出。
不过今年的确不大一样。
至少几个月后,真到佩妮生日的那天,这个生日确实过得截然不同了。
就在哈利绞尽脑汁想着靠他手里这点少得可怜的零钱能怎么送礼的同时不惹佩妮生气的时候——一个消息,如同惊雷一样炸响在这个仅有两个人的小家庭。
佩妮升职了。
13.Chapter 13
这其实应该算是好消息。这确实是好消息。
佩妮从打字员升到部门管理,不止工资提升了,而且福利也肉眼可见地增多了——有奖金,有让哈利小学毕业后顺利进入一个好的中学的名额,甚至还有工作餐,不需要再为午饭发愁。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公司还提供更便宜的员工公寓。
活像是中了彩票,她是这么跟哈利说的。
不过平心而论,上有家里墓地里睡着的三口人,下有哈利波特这个“嗷嗷待哺”的外甥,加上肉眼可见的、被这个局势拖累得八成无法步入婚姻的未来,佩妮的确被迫成为了她们这班人中最兢兢业业的那位。单看表现,她这回升职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佩妮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家时,哈利却没有像她一样高兴。
“这意味着我们又要搬家了吗?”他小声问。
“有便宜的为什么不住?”佩妮说,“反正这房东抠门,嫌我们价格给的太低,约的是按月租……这下子把他自己坑到了吧!”一边说着,佩妮一边几乎要哼唱出声来了,像是这么多的好处也比不上看讨厌的人吃瘪一回。
“好吧,但是……”哈利斟酌着说,“但是我们也不会现在就搬吧?”
“当然不会。等到月底再说,你转学的事情也得先联系好。”佩妮顿了顿,视线狐疑地落到哈利身上,“你听起来怎么不算开心?”
当然不开心了,这一搬家,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隔壁屋的玩具商叔叔。
而哈利想干而还没有做成的事情有一个书单那么长呢!
他才知道穆迪认识他的父母,还没有在穆迪嘴中再撬出哪怕是半句有关于他让人着迷的父母的一切。他才想到要给佩妮准备什么心意,但犹豫两个月,连个雏形都没有想出来,生日就已经过去了。
……他甚至都还没有玩过穆迪那个有趣极了的蓝眼珠玩具(哪怕他后来又尝试地跟穆迪提了几次)!
但这些都不能跟佩妮说,半个词都不能。哈利吐了吐舌头,随便扯了个理由:
“我好不容易在学校交到朋友……”
那几个朋友,佩妮也是知道的。她一听,便了然地把脖子拉得老长,煞有介事地说:“没关系,哪个学校的朋友都是朋友。而且等搬了家,你们照样可以电话联系,或者写信,我那时候信纸可宝贵了,能买到漂亮的信纸能在学校里炫耀足足一个星期……”
没一会,她就陷入了滔滔不绝的回忆里。这往往代表了她心情不错,哈利的心一动,没忍住开口。
“可是,那种公寓不都是门对门的吗?像我们从前那间一样——我是说,不是很容易被邻居发现我是个‘怪小孩’吗?”
佩妮的话一顿。
“谁说你是怪小孩?”她问。
哈利说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会他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老老实实地说:“……是你经常这么说我的。”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学校的同学……”佩妮松了一口气,又很快反应过来,突兀地停下,和哈利对视了一眼,干巴巴地说,“……我是说,你从前做过的事情,你的头发,确实很古怪。但如果你的同学不知道这些事情而对你这么说,那、那他们只是在无端地找词语来侮辱你。”
这段话,佩妮说得又快又磕磕巴巴,哈利险些没有听清。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佩妮是在拙劣地安慰他。
“但是没关系,真的没有人喊我怪小孩。”他对佩妮笑了笑,“这么叫我的只有你,姨妈。”
不知道为什么,佩妮的脸色更差了。
——
不管哈利内心多么不舍,搬家的日子还是定了下来。
现在早已不是假期,加上佩妮管得严,哈利没办法像暑假那样时不时去隔壁转上一圈——他总要防备着佩妮万一早下班回家的危险情况。
就这样,在佩妮最后一个加班的工作日里,哈利终于抓到了最后一个机会,叩响了穆迪家的大门。
穆迪出来给他开了门。
“怎么走了正门?”穆迪问。
“紧急情况。”哈利严肃地说。
穆迪的玩具眼睛一下子转回了正位,而另一只也紧张地眯了起来。
“什么紧急情况?你先进来——”他说着,警惕地看了眼街道四周,看起来实在紧张得太夸张,把故作严肃的哈利也吓了一跳,“——是你被人追杀了,还是你——”
“——我们要搬家了。”哈利说,因为底气不足几乎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哦。”穆迪说。
他脸上的谨慎一下子褪去了,变回了平常那样谁都不爱搭理的凶悍。眼看着他举着拐杖,已经又称得上是兴致索然地往屋里走了,哈利愣了愣,急忙小快步跟上去。
“我刚说,我们要搬家了。”哈利说,试图重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以后我就见不到你啦!”
但他还是没能引起穆迪的重视。
“别冒傻气了,你想联系我随时都能行。”
“可是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穆迪疑惑地停了下来。
仔细想想,哈利确实从没有在他家里见过电话,更没有见过穆迪接打电话。他急忙话锋一转,添补一样地说:
“——好吧,或者我给你寄信?姨妈说我可以寄信,就寄到这个地——”
“你们搬走后,我也会搬走的。”穆迪说,又开始往屋里走。
“——地址。”哈利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想就想了。”穆迪说,不过这回他稍微通情达理了一点,没有让话题就这么孤零零地落在地上,“所以你是来找我告别的,小子?”
这倒是不假。但是哈利方才还伤感严肃的心情已经被破坏了大半,他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段沉默,穆迪瞥了他一眼。
“好吧,你有这个想法我还是很开心的。”穆迪有点笨拙地说。也许是见他难得的没有喋喋不休。
“你是我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哈利立刻道。他一个才比穆迪的拐杖高的小孩,说起这话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于是穆迪就没有回答了,他摇了摇头,好像抿着嘴笑了一下,只不过他那伤痕累累的脸,做什么表情都像只是在威胁人。
“那么,告别的话也说了……”穆迪粗声粗气地说。
“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告诉我有关于我爸爸妈妈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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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可怜巴巴地打断他。
穆迪果然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就跳过了这句话。
“……而且,你那个麻瓜姨妈应该也快下班了。”
他们对视着,哈利响亮地吸了吸鼻子。他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又一会,穆迪终于软化了。
“好吧,”他咕哝道,从不远处的书桌上随便摸了两张陈旧的羊皮纸,“这样,你把你的什么点发……”
“电话号码。”哈利说。
“……‘电话号码’给我。可以了吧?”穆迪问。他把纸和笔递过来。
说实话,哈利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古老又破旧的笔写东西。光是让墨不洇出来,他就很是费了半天功夫。
好在他至少把佩妮新公寓住址的电话记得牢牢的。写上去的时候,他反复确认了三四遍,才最终不是很放心地把纸递过去,看着穆迪随手把它塞进了柜子里。
“你不会忘掉我吧?”哈利迟疑地确认道。
“梅林啊,什么忘性大的巫师能把你的名字忘了?”穆迪说。
哈利又被他逗笑了。他想他会怀念穆迪这种时不时露出的“你是个大人物”的冷幽默。
——
过了工作日,搬家日就很快来临。
这回虽然与上回不同,至少他们自己的东西不必再走整整四五层楼梯,而佩妮也终于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二手车,不过,该搬的还是得搬的。而且这两年,也许是因为手头稍微宽裕了一些的原因,家中的财物、家具,只多不少,箱子总数也从七八个猛增到了两位数。
佩妮抱着胳膊,站在这些箱子面前直发愁。
“看来还是得请人搬……我还想省点钱呢。”她抱怨道。
“为什么要钱?”哈利问,“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可靠的、热心的邻居吗?而且我听说他也要搬家!顺手的事!”
佩妮瞥了他一眼:“我希望你指的不是那个——”
“——玩具商先生!”哈利兴致勃勃地抢答道。
其实他本以为佩妮会拒绝的,甚至反问他究竟是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但话音落下,佩妮盯着那堆成“小山”的小箱子,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做一个比拯救世界还要重大的抉择。
就在哈利已经开始感到后悔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你知道吗,这或许真不是一个坏主意。”
当然,佩妮本人是不会去恳求一个巫师的,这比杀了她还痛苦,哪怕她的确认为这些巫师的确或多或少该负起一些责任——最后是哈利快乐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虽然哈利已经跟穆迪正式告别过一次了……但谁又会嫌弃告别的次数不够多呢?
他几乎是跑着去到了隔壁门口。穆迪出来开门的时候,能看见
“嘿,我在想,既然你也要搬家——”
话停在半截。
“……到底什么事?”穆迪皱着眉追问。
哈利看着穆迪,或者说,是穆迪是假腿和拐杖,心底蓦地生出一个想法来。
一个或许有点那么不合时宜的想法。一个他找了一年终于找到的想法。
——其实,他明年可以学着雕一个小木头摆件,送给姨妈。
14.Chapter 14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无论是搬家,还是……礼物。
前者的顺利基于穆迪惊人的搬运能力。事实上,哈利只是被佩妮姨妈派去房间里看看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没有,十分钟,或者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等他出来时,那客厅里的“小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上车之后哈利再度“见到”了它们,都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后备箱与后座,把他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究竟怎么做到的?难道他真的会什么法术?”他后来悄悄问姨妈。
佩妮是唯一的目击者。
但佩妮只是抿紧了嘴,好像看见脏污落在眼前的干净橱柜上,干巴巴地说:“普通人怎么搬,他就怎么搬的。”
这当然不可能。
别的不说,上回搬家时哈利不是没有经历过,他光是搬一个小箱子就累得直喘气,而穆迪可还缺了一条腿——他提议请穆迪来帮忙的同时,当然也坐好了准备帮穆迪搬家,但事后看来当然完全没有必要了。
佩妮难道不知道这不可能吗?她既然这么敷衍地回答哈利,就是不会告诉他的意思了。
事实上,她说得实在太敷衍,哈利几乎要怀疑她就是故意把他支去卧室的——但哈利知道,就算是佩妮,也不可能预料到穆迪一个残疾人有这样的能力。
至于第二件事,也是出人意料的顺利。他临走前就这么随口跟穆迪提了一句,穆迪便把他的木雕工具都送了一份给哈利。他得说,这些东西都充满了岁月感,甚至有那么一点可疑的松动和破损。
但它们都很好用。
哪怕是从前根本没有试过木雕的哈利,用起它来也是得心应手。他还没有想好要送给佩妮什么呢,但光是用这些小工具雕出的几个小零件,也足够完整而精巧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得背地里,瞒着佩妮来。
加上这回搬家,他们其实是从不那么好的社区搬去了黄金地段,虽然房租是有公司帮忙付了,但另一个哈利从未想过的问题也迎面而来——学校教学进度更快了。他的好多同学家中富裕,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而学校本身也是更有名气、老师更严格的好学校。
这并不代表哈利在抱怨,但他的课业的确一下子加重了。
加上他还是转校生,骤然加重的课业无疑占据了他仅有的课余时间。也就是等到周末,哈利才第一次能够在这些忙碌中喘了口气。
然而佩妮没有。
她甚至比哈利这个“小忙人”还要忙。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
升职之后,因为离得离公司近,时不时就会有加班的任务落到她肩上,哪怕已经回家,换下衣服了,还是得重新收拾自己,回到公司。
哈利看着,几乎是开始担心起自己长大之后的情形了。
“为什么穆迪先生不需要这么忙?”他充满忧虑地问佩妮,“他的工作比你好吗?”
“因为他退休了。”
“那为什么你不能退休呢?”
佩妮不回答他了,她带着怨恨地把叉子插进肉里,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声响。
“忙是一种幸福。”她咬牙切齿地说。
显然,是哈利目前还不够成熟,没能理解这种大人的幸福。
但也得益于这“大人的幸福”,至少哈利在用完穆迪最开始送给他的那点木头练手后,有足够的空闲在周末偷偷出门而不被佩妮发觉。
他目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买这些木头还是够的。
或者说,他本来认为是够的。
周六的下午,在佩妮又一次被叫回办公室,而哈利也从窗口确认了她的车已经离开后,他才急急忙忙地把塞到枕头下面的、还没有被牙仙收回的——不知道为什么,牙仙最近似乎也很忙,很“幸福”——掉落的牙齿,和他压箱底的、靠牙齿攒下的最后一点钱币也都带上,赶在佩妮出门的前后脚也下楼了*。
这栋公寓可与先前的公寓不可同日而语。不光是足够的安保与舒适的条件,它还是个名副其实的新型公寓,拥有哈利从未在乡村和郊区体验过的、崭新的电梯。
说实话,头一次坐电梯的时候哈利还有些紧张。但一周过去,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稳重、明亮的风格。
正如他们新住进的街区。
他带着从佩妮书房“顺”来的地图,一条一条地找着街上的木材商店。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正如先前所说的,街区里的建筑风格同样稳重,十字架一般交叉着的道路,还有清晰可见的路牌,都足以精准地把哈利带到目的地去。
比起郊区或许有一点不好,就是人有些多,而动物有些少。猫头鹰当然是无从寻找,而就是普通的、不怕人的知更鸟,也只有公寓两条路远的公园旁边看见了一只,而就是这一只,也很快被公园里悠闲散步的猫吓走了。
不过,哈利目前确实没有什么闲心去关注这些。他很快找到了地图上他第一个标注点。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一路很顺利,事实上,是太顺利了。反而昭示了另一个方面的不顺——每一家都没有找到他想要买的材料。
要么是那种不对个体,尤其是不对短于四点五英尺的小朋友售卖的建材店,要么,就是那种可以零售但价格总是出奇的高的杂货店。而且后者的态度往往更不好,报出的价格也高得哈利难以置信。
“我就买一些,不可能这么贵。”哈利试图讲价。
“有多少钱买多少嘛,小朋友。”
哈利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当然也就明白这东西的价值,究竟值不值钱,只不过就算他攒钱的能力不差,可讲价的能力却是约等于无。
那些争论的话还没组织起来,还没有到嘴边呢,他的脸先红了。
老板还在逗他:“买吗?你都问了难道不买吗?”
几个大人笑起来,都盯着他看,哈利当然更不好意思了。他几乎无助地抠着手里的硬币。
“但是我也没有说、说我就要买——”
他有些结巴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黑影从店外蹿进来,落在收银处的柜台上。除了面朝户外的哈利之外,其他大人都背对着,看热闹地等着他说完,因此,也只有哈利突兀地停下了话来,瞪大了双眼——
看着那黑影(其实是一只带虎斑纹的猫)轻轻一拨,柜台上随手堆着的零钱便“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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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人们回头时,那猫又一个轻盈的跳跃,纵身飞到了视野盲区。
当然,这事也不可能赖到人群中的哈利身上。几个大人抱怨着糟糕的天气和怪风,低下头去捡硬币。
就在这时,那只矫健落地的猫回头,看了哈利一眼。
不知为何,也就是这一眼,哈利一下子把注意力放在了它的身上。它几乎像是会说话一样,哈利莫名地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跟上来。
于是,在整个店里大人嬉笑的时候,哈利借着这阵纷乱,悄悄地跟着那只猫走出了店。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得买东西……”哈利说,他说到一半,才想起来猫应该是听不见他说话的,于是又努力地试图学习猫叫,“喵喵……喵喵喵?”
猫果然没有说话,只是停了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你肯定不知道我的烦恼的。我得赶在姨妈回来前买好木材。”哈利似乎能感受到它的无奈,也自言自语道,“猫怎么会知道人的烦恼呢?你还小呢!你还不知道生活有多艰难——”
那猫儿充耳不闻,转头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于是哈利也被迫快走几步,追上它,继续说:“哎呀,你慢点!你怎么会过马路呢——”
话音骤然断在这里,猫停下来,哈利也跟着骤然停下来,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眼他们停着的位置。
一家偏僻的杂货店。
“——你把我带过来买木材的?”哈利问。
然而猫还是不回答,只跃上墙头,回头,冲着他短促而雍容地点了点头,接着,好像是什么猫猫特工队一样,潇洒地一跃,消失在了高墙背后。
——
哈利果然在那家店买到了廉价的东西。不仅如此,他也赶在了佩妮回家前完成了任务。
事情本来应该这么结束的,就像睡前故事一样,有头没尾。直到第二天,佩妮一如既往被叫去办公室,而家中的电话响了。
这还是哈利头一回自己接电话。而且……他临走之前给每一个好朋友都留了电话。光是猜想这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就能让他忍不住翘起嘴巴来。
但可惜谁也没打来电话。
等哈利冲到电话前,踮起脚来,才看清,原来并不是电话打进来了,而是门外有人动了门铃。
哈利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他又收起刚踮着的脚,走到另一部连接门铃的电话下,再度踮起脚来。
他拿下电话,问:“你好?”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
哈利眨眨眼,他疑惑地看了眼门铃电话上的指示灯。佩妮刚到家就特意给他叮嘱过的、显示楼下是否有人正在拿起话筒,与他们通话的黄灯正在兢兢业业地亮着。
总不能是见鬼了吧。
哈利清了清嗓子,更加认真地问道:“你好?这里是哈利波特与佩妮伊万斯,请问是找谁?”
终于,像是刚才回答他的人终于把嘴巴凑近了,胡子划过听筒,还留下一道轻浅的杂音,紧接着传来一道比上回清晰多了的回应。
这回哈利终于听清了,是一声……
“喵。”
……一声猫叫。
15.Chapter 15
说实话,起初哈利还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虽然他才住进来一周,在新学校也暂且没有遇见这种调皮捣蛋的同学——搞怪的前提是认识,而在佩妮进一步的“修理”之后,哈利看起来可真是不起眼极了,一周下来,他怀疑是否有些同学或许都还不认识他呢。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不只是人类会发出猫叫。
是啊,何况他昨天才见过一只漂亮、帅气的虎斑猫。
哈利犹豫了一会,说:“你如果是人的话就再叫一声,猫的话就再叫两声。”
一阵可疑的沉默。
就在哈利正打算再接着问时,听筒对面终于传来了耐心的叫声。
“喵。喵。”
哈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这不能完全保证是真话,但他可是连穆迪的话也会无条件相信的人——小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等等,我下来接你!”他说,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一周里,哈利从未有这么飞奔下楼过。他只把脚草草蹬进了鞋子里,就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电梯前,眼睛紧紧地不断变化的电梯楼层,一直到它变为数字一,然后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便冲出门去。
远远的,能看见公寓的玻璃大门外确实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哈利走近了,瞧见它正安静地望着天空,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有一种感觉——这只猫就是在等他。
他的心跳得越发快。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比两秒钟前的莽撞激动要小心多了。哈利不是没有遇见过让人紧张的场景,连考试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嘴巴里干干的,好半天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猫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隔着玻璃转回头,那大大的猫眼平静地看向他,然后它站了起来。
哈利这才想起来,帮它撑开门。
说实话,哈利的力气也不大,但撑开一条让猫能通过的缝也足够了。猫优雅地钻进门来,又叫了一声。
像是在说谢谢。它很有礼貌,哈利又多喜欢它了一点。
两个人一起往电梯走,或者说,是哈利跟在那只猫的身后,呆呆地往电梯走。
“……你是来见我的吗?”好半天,他才想起来问。
“喵。”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猫回头看了他一眼,舔了舔爪子。哈利看着它,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
“哦!你是想说我还没摁电梯——”他立刻伸出手,摁亮了他们楼层的按钮。
电梯本就在一楼,门很快打开。
只不过这回,那坐在门口的猫好像被吓了一跳,它连着退了两步,又狐疑地看了眼电梯里面,像是确认其中的安全,才施施然地走进电梯。
“——原来你不会乘电梯啊?”哈利觉得更喜欢这只猫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当然了,它是只猫。
哈利没有注意到对于一只猫而言这句话反而是赞美,但它却好像注意到了,瞟了哈利一眼,把爪子规规矩矩地放回到尾巴里面,坐得更端正了。
电梯不一会就到了。
又是猫先下电梯,这回,它一点也不急,左右四顾。哈利乖乖地跟在它身后,眼看着它像是真的能看懂门牌号一样,一路走过了好几家,最后停在哈利的家门口。
等它回过头来,催促一样地看向哈利时,哈利已经快目瞪口呆了。
“你真聪明,”哈利感慨道,“怪不得那天你能给我指对店家——那天就是你吧?”
猫没有回答,但是它端庄地眨了眨眼睛,的呼噜声仿佛比刚才要响一点了。
哈利这才回过神,上前开门。不过他还有点理智,记得这个家还有一个苛刻的家长(虽然暂时还没回家),没有直接让猫进门。
“这样,我可以让你进来看一眼,但是……”他犹豫地站在门口,“但是你不能掉毛,可以吗?如果被佩妮姨妈发现有猫毛在她的被子上或是衣服上,我就完蛋了。”
猫敷衍地回了他一声,没等他让开,就从他脚边堂堂正正地走进了房间。
——也只有小孩子会觉得举起双手能够挡住猫了。
哈利懊恼地收回手,明明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但还是做贼一样谨慎地把门关上了。等他再回头,那猫似乎已经巡视完了客厅,有点满意地蹿到卧室门口——哈利的卧室门口——用猫爪轻轻地推开了门。
轻轻的一声“吱呀”。
卧室的阳光洒到走廊上。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哈利几个卧室中采光最好的了。书桌连接着大块大块干净的玻璃窗,甚至比起上个阁楼来也更加明亮些许。搬进来的时候佩妮咂着嘴在这个房间欣赏了好久这个光线,而彼时哈利还不明白,直到他再一次被家庭作业压垮,坐在窗前,而下午昏黄的落日在某一瞬红得像火焰,刚好照在他的身上,暖呼呼的。
就像是喝了一杯热可可。
这会儿,让人有些惊讶的是,这猫一进门,居然也颇有见地地把目光落在书桌和窗户上,微微点了点头。
“……你能看懂吗?”哈利狐疑地问。
猫没有搭理他,只是又敏捷地从他脚边蹿了出去,转眼间又回到了门口。它的爪子搭在了门上,又小声地叫了一次。
“……喵!”
“这就走了?”哈利更惊讶了,这时,他反而把之前有关被佩妮发现的担忧都忘到了脑后,“你不是好不容易才上来一趟吗?难道看一圈就走了?”
猫扭头看他,平静地回答了一声。
“喵。”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它还有许多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要做呢。哈利听了,居然被说服了,他只是忸怩了一会,回头从自己房间里找到他先前练手的一个小木雕,又翻出来一根佩妮原来送给他的小绳索,“噔噔噔”地从卧室里跑出来。
猫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哈利。
他也来不及解释,只是蹲下来,又很快觉得蹲也不太“方便”,居然直接跪了下来,伸手把绳索绕过猫咪毛茸茸的脖颈,打了一个结。
小木雕顺着重力落下来,晃了晃。
这还真是一只小猫的头。哈利站起来看了看,满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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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下次我就能认出你来啦。也算是谢谢你上次给我带路。”他模仿着大人的语气,“你如果有什么事,要戴着这个回来找我哦。”
让人惊讶的是,猫低下头,认真地看了看这个“挂饰”,像是在真的思考。又过了一会,它才下定了决心一样,轻轻地,又“喵”了一声。
不过它的确是一只总出人意料的猫。
比如哈利送完了“礼物”,犹豫着抬手,想借机摸一摸它,却被它灵活地躲了过去。那两只比哈利还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无声地在谴责他“不问自摸”。
“好吧,那下次,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哈利咕囔道。
猫没有给出回应。它非常狡狯地逃避了这个话题,只是又抬了抬爪子,压在门上。
它该走了。
它好像比佩妮姨妈还忙……比佩妮姨妈还“幸福”。
哈利迷迷糊糊地想着,它这么聪明又自律,居然不会被小礼物打动,也没有在“底线”前让步,它应该是猫界非常成功的一员。他几乎都有些敬佩它了。
“好吧,下次再见。”他说,把门打开,目送着猫一步步地走过走廊,停在电梯里。
猫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留恋。
哈利看得鼻子都有些酸了,他吸了吸鼻子,还是克制着没有走过去,只是大声地说:“走吧!”
说完,还情感充沛地伸出胳膊,用力挥了挥手。
但猫还注视着他,并且叫了一声,语调有些无奈。
“……喵。”
也许见哈利还是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它又把爪子压上电梯门。
哈利终于明白过来,他摸摸鼻子,快步走出来,把电梯按开。
——他忘了,猫是不会坐电梯的。
——
就像和穆迪的无数个小约定一样,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佩妮。
不过佩妮,作为哈利最亲近的、能够询问,并且最方便询问的大人,依然是他在思考问题时寻求“场外援助”的首选。
这回,是有关这只猫的。哈利后来恶补了一些有关于流浪猫的知识,有些蠢蠢欲动。
“猫喜欢什么?”佩妮一边赶她的工作,一边分出半个大脑(或者只有十分之一个)来回答他,“不知道……也许是什么零食、猫粮……”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只猫不会被这些小东西打动。”哈利谨慎地说。
佩妮终于嗅到些许不对。
“‘那只猫’?你不会在家里藏了一只流浪猫吧?”她问,锐利的视线重新打量着哈利。
好在她是这么问的,哈利暗暗松了口气,老实回答道:“没有。”
确实没有,暂时还没有。不过他说的既然是实话,就足以糊弄佩妮了。
“没有就好。”佩妮立刻放下心来,“你要知道,猫虽然看起来好像毛茸茸的,但是大部分猫——尤其是流浪猫——身上都有不少病毒和细菌。想象一下,它们可能才吃过死老鼠,脏得要死……”
她没有注意到,说到“死老鼠”三个字的时候,哈利的耳朵灵敏地动了动。
16.Chapter 16
抓到一只死老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在几番折腾后,哈利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事实上,这件事居然比给佩妮送木雕礼物还难。毕竟雕刻一个小摆件,就算手再笨,也总归有一个目标,慢慢学习就是了。
但老鼠究竟要去哪里找呢?
哈利从小到大,连他没记事的岁月一统算上,也仅仅见过两次老鼠。哪怕是这两次,也都是那阵刚住进旧房子时打扫卫生,才凑巧撞上了。
彼时那是有地下室的小独栋,又“饱经风霜”,自然给老鼠的生存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尤其是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中。可现在是在电梯公寓里,邻里各个都打了足够多的老鼠药,别说是老鼠了,连猫都不一定能从这些药中全身而退。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公寓就有那么干净,连老鼠尾巴都找不到,只不过一时半会,他想要抓住一只老鼠,也是难如登天的。
何况这是在佩妮的鼻子底下。
佩妮向来连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脏污都容忍不了,何况是一只老鼠?在哈利找到老鼠的踪迹前,她恐怕就早已把老鼠消灭到连根毛都不剩了。
有一段时间,哈利甚至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他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了!他选择“退而求其次”,偷偷藏一点蛋糕、饼干,甚至是骨头汤,再在猫又一次来访时端到它面前。
猫对蛋糕饼干不感兴趣,连脚步也没停下来,唯一让它停下脚步的骨头汤,它也只是在哈利殷切的目光下嗅了嗅,连胡子都没有伸进碗里,然后抬眼看向他。
莫名地,哈利感觉它的目光不像是对这骨头汤感兴趣,反而像是在关心幼崽——像是在无声地确认哈利的晚饭是否吃饱了——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更不敢上手摸了。
……扪心自问,连佩妮也没有用过这种关切的目光看他。
其实猫的寿命也才十来岁,它不过是只壮年猫,换言之,哈利可以笃定它根本没有他岁数大,更没有他成熟稳重!又哪里来的“关心幼崽”呢?
后来哈利回过神,也暗暗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岔了。
这只猫每天几乎定点来街区里巡视,后面的几天,哈利又连着试了许多新花样,也没有再出现过那种让人难忘的情形了。
它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优雅。
而且几乎能听懂人话。只是有时候听哈利抱怨他和同学间那些幼稚的、琐碎的小事,它会假装听不见,然后打一声哈欠。
每天见哈利的时间也是近乎固定的,就在他放学回家时,而且不随天气、交通变动。好像它能预知一切,不止是哈利的行踪,连佩妮的行踪也包括在内。
不管哈利回来得多晚,路上怎么耽搁了,它总是在街道口的邮筒上,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然后近乎于监护他一样,陪着他走一段路。
但同时,哪怕哈利放学准时,只要佩妮提前下班了(这往往是很罕见的情况,连哈利也无法预测到),哈利被佩妮亲自接回家,它就一定不会出现。哈利也想过,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它并不知道在佩妮面前出现会招惹麻烦,只是凑巧没有来。但当第三次他从车上下来,视线角落里一闪而过的一只猫掠过的身影,脖子上小小的木挂坠迎着光,晃来晃去时,哈利终于明白了。
它其实一直在跟在他们。
或者说,它其实一直在跟在他。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立刻又变得毛茸茸起来。
难道这不是一种征兆吗?难道这不是猫咪挑选主人后的示意吗?
也许在此之前,哈利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只猫的主人,他甚至没有见过几只猫的模样。但当遇见了这一只猫,他就明白了命中注定。
而且,最关键的是,猫已经挑选好了他。
……如果他还不懂,就有点太不识趣了。
要说先前的几次尝试,哪怕用同学好心送给他的金牌猫粮也没有让这只猫低下它高傲的头颅,确实大大打击了哈利的热情,但在这一天后,在这无意间的发现之后,哈利又变得信心满满起来了。他再度将把目标捡了回来,如火如荼地重新“开展”起工作。
还是那句话。这样有原则的猫,蝇头小利是不能打动它的。
一定得要老鼠。
哈利已经十岁了,学校里也已经开始教怎么多角度思考了——如果真老鼠捉不到,那么,能不能用一个假的呢?
他先是拿自己手里现成的木雕,又尝试着雕刻了一只老鼠。木头看起来当然不像老鼠,他又费劲了心思,偷偷拿着这个假老鼠去学校,把那画笔用掉了整整一半的墨,才完成了他的“大作”。
“太黑了。”有同学给他出主意,“总得要有两只眼睛亮着吧?”
哈利撅着嘴看了好一会,不得不承认这位同学说的是对的。
但是任务紧迫,他只好又冒着被老师捉到并打电话给家长的巨大风险,借着几个好战友的掩护,偷溜到学校后厨,摸出了两粒饱满的黑豆。
把黑豆渣沾上身体,再加一根由绳子拆成的“尾巴”,这只仿真的老鼠就完成了。
虽然这个小东西要骗过妮这样的大人很困难,但猫毕竟只是猫而已。只要长得像老鼠,哈利再学几声老鼠的“吱吱”叫声——他的确有去刻意学过——也不愁不能糊弄过关。
而且它还是“新鲜”的,今天之内身上的彩色颜料必然不会掉,不能再好了!
就这样,这一天放学后,哈利果然在街口的邮箱上遇见了他的“目标”。
视线相对,哈利甚至不需要低头去瞧它胸口乖乖挂着的那个挂坠,光靠这平静而智慧的眼神,也能认出它来。
他不动声色,一直目不斜视地背着书包,跟猫保持了一段距离。不出半分钟,猫果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还轻轻地“喵”了一声。
好像在问他为什么没有认出它来。又或是在问他是不是白天遇见什么事了。
哈利脸上又微微泛起红晕了。哪怕是面对一只小猫,他也不能强压下回应的冲动——“这可真不礼貌,尤其是对一只认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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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脑子里有个声音据理力争着——于是他咬了咬嘴巴,抛弃了原先“忽视小猫直到方便行事的楼栋里”的计划,小声答道:
“嘿,我没有不搭理你,我就是……我就是在想事情。”
也没有说谎,所以猫咪看过来时,他理直气壮地也看回去了。
“喵。”猫说。
哈利听不懂,不过他可以猜。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给你准备了小礼物?”他兴致勃勃地接话道。
猫又瞥了他一眼,在公寓大门外停下来。每一次它在回家路上跟着哈利,的确只陪他到这里,不过今天哈利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他推开公寓大门,用小小的身体稳稳地撑开一个通道。
“进来吧!”他说。
其实哈利没有多么重视这些伪装,哪怕这只猫再有灵性,哪怕他的遮掩再拙劣,总不至于真被猫识破吧?
但猫坐在门槛前,还真狐疑地看他一眼,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主动走进来,而是舔了舔身上的毛,目光四处逡巡。
一点踏进“陷阱”的意思也没有。
甚至它再度转回头时的目光里还有几分无奈。
哈利有些急了。他不敢惊到它,只好费劲全身力气把门推得更开,可怜巴巴地同它商量。
“进来吧,好不好,我手都快麻了。”
猫苛刻地抬起头,看了眼他的手,才终于挪了地方,长腿一迈,走进楼里来——它一进来,哈利就立刻把门关上,而它竟也预料到了似的,安静地看着哈利缓气。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好了,我按照你的要求进来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情?”
“我、我给你做了个、一个小礼物……”这样的眼神下,哈利竟有些结巴,好像他做的是什么不乖的事情一样,“我做了好久呢,你瞧瞧?”
他甚至不好意思直接说想拿礼物换来一次“摸摸”了。
但好像那猫目光流转,似乎真听明白了,视线最终落在他的书包里,一副等着他拿出礼物来的模样。
哈利急忙把他准备好的东西从书包里摸出来。
动作匆忙,眼珠子掉了一颗(他的雕工还是没有穆迪好),不过没关系,他眼疾手快地赶在被发现前把那眼珠子又粘了回去。等他郑重地将老鼠放到猫面前,再猛地松手,这又是一只完美的“好鼠”了!
他抬起眼来,期待地看向猫——
——然而,那向来稳重的猫却猛地炸起毛来,连着往后撤了几步,然后抬头,怒视着哈利。
“喵。”猫厉声说。
……显然它并不喜欢这个礼物。
哈利一下子懵了,别的不说,他连苦苦学习的“学鼠叫”也没有派上用场呢!
他低下头,又看了眼自己的“礼物”。别说,跳脱出送礼者这个身份,再仔细看一眼,当然能看出这假老鼠的错漏之处。
“……难道你能看出来这是只假老鼠?”他迷茫地问,“难道……真得是那种真老鼠?”
“喵!”猫有些恼怒地叫道。
17.Chapter 17
这场准备充足的遭遇战最后还是以失败落幕。
或者说,其实哈利并不完全愿意承认完全失败。
至少他否定了一个错误答案,在与猫亲近的路上踏出了一步。而那猫也没有因此而生什么龃龉,头两天或许还有些躲着他,只远远地跟着他,但到了第三天,一切又如常了。
有一个方向,也好努力多了。
当然,最关键的困境照旧还是摆在他的面前——他没办法获得真的死老鼠——而且,因为这几日哈利总是有些神神叨叨地注视着厨房角落、盥洗室地砖上这种奇怪的地方,连佩妮都有所察觉了。
“你在新学校过得还行吧?”佩妮皱着眉问,“我听说这里的学校功课要严格很多。”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哈利都已经搬过来了将近两个月,也足可见佩妮这两个月究竟有多么忙碌,根本没办法把她尖尖的鼻子凑过来监督哈利有没有“炸掉数学作业”,或是“让讨厌的老师一夜长出麻子”。
“还行。”也正因此,哈利稳重地回答道,“稳中向好。班级里不少人都想来我们家里做客呢。”
——当然是因为猫,但这后半句哈利没有说。
佩妮有些质疑地看了看他,显然没有相信,但还是容忍地没有出言反驳。
“咱们现在还不适合招待客人。”她只是谨慎地说,然后又问,“那你怎么……这两天眼珠子老是往些起脚旮旯里转?”
这个说法听上去好像他成了小穆迪,哈利“噗嗤”地笑出了声来,又在佩妮有些危险的目光下干咳一声。
“我……我想要捉一只死老鼠。”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在这点上欺骗佩妮,“活的也行……我是说,也不一定要杀死它……”
眼看佩妮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没有说下去。
“——你不会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家庭作业’吧?”佩妮说,“因为如果是这样,我会找个时间去好好问一问——”
“——但是你现在这么忙还能抽出这个时间吗?”哈利问,眨了眨他清澈的双眼,又在佩妮发怒之前飞快地挪开视线,有些结巴地说,“好吧,我的意思是说,这当然不是老师布置的任务,只是我、我想为了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佩妮似乎还没有从前半句话中缓过劲来。她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说:“这回我就姑且相信你。如果被我发现你哪一天炸掉了——”
“我不会炸掉老师的!”哈利庄严地说。
佩妮硬生生地把还没说出口的那个“作业”的词又吞了回去。
她不禁想象了一下,又在联想到如果真出事故学校会寄来怎样的账单前急忙停止自己的想象。
“你最好是。”她有些虚弱地说。
——
不过有一件事哈利的确没有说错。
虽然他才来两个月不到,而且也不算是什么万众瞩目的人物。但,当他因为“猫猫行动”而征求其他人的建议,消息还是在小学这一微缩的社会中迅速流传开来。
也正是得益于这“猫猫行动”,他在同学中的地位可谓是节节高升。有不信的,有想看猫的,甚至还有帮他打掩护让他偷黑豆的,总归不少人围着他打转。
连班级里最酷的,出门会戴墨镜的风云人物都在好奇地打探着这只神秘的猫,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张他自家狗狗的拍立得——没有这只猫优雅,哈利得说——所以他的最新“成果”无疑也很快被同学们问了出来。
“我就说不行,你那木头的猫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人说。正是那个“墨镜哥”。
不等哈利开口,这个浮夸做派的小孩很快又被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质问了。
“那你说,什么管用?”
“就是,哈利的那只老鼠明明已经很像了。”
说实话,后面那句话说得哈利脸有些红了。
但那人也是一个倔脾气,非但没有认,还就这么据理力争起来。
“我见过猫抓老鼠,猫都喜欢活的——”他大声说,“所以,你拿个木头的根本不可能骗过猫!”
因为他气势太足,一群牙都还没掉完的小学生面面相觑,还真没人敢反驳他。毕竟确实也不是谁家都有猫的。好一会,只有哈利细声细气地接话:
“……一定得是活的吗?”
死老鼠难抓,活老鼠更是难如登天。这一句话,几乎是打消了哈利“猫猫行动”的希望。
对面的小孩想必也想到了这点,只见他张了张嘴巴,犹豫片刻,还真想出来一个办法。
“会动的老鼠玩具,是不是就可以了?”他说。
这倒是一个方向。
就在这周周末,哈利又悄悄地去儿童玩具店里逛了逛。背着佩妮,更重要的是,背着那只猫。
店里果然有不少玩具,其中就有几个是老鼠形状的。有的是通过精巧的结构来达到拽拽尾巴就会动的效果,也有更高级的、装了电池与天线,能够遥控的电动老鼠,哈利都看呆了,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价格也是天价。
事实上,连那个要靠人拽才会动的玩具老鼠,也是他支付不起的价格。
成人世界的物价好像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小朋友们当做命根子的几枚硬币零钱,好像不过是这大世界中不值一提的一砂一砾。
又或者,儿童玩具本身也非常奇异地拥有着不符合其价值的高昂价格。哈利默默算了一下,就连佩妮姨妈每个月的工资也就顶多能买十个电动老鼠(当然,他不知道佩妮随口给他提的工资已经是几年前的数了),他算出来的时候,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怪不得穆迪家里都是声控灯。
如果穆迪动手的话,哈利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出比这整个店里的玩具都好玩的东西!
但很可惜,不管他们相处得多么愉快,自从哈利搬了家,穆迪根本没有给哈利打过电话。有时候,他几乎以为记忆里那些奇妙的经历,那个他没坐过几次但每次都能载着他飞得比风都快的扫帚,还有那几只长相不同、性格也不同的猫头鹰……也许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毕竟佩妮说过,他确实脑子有点问题。他从小就爱做些什么飞天的、抓猫的,甚至还有住在楼梯间的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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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佩妮现在很少再提了)。
不过穆迪送他的窥镜还在他的卧室里。
虽然没有带出去见人,也无从验证它是否能像之前见过的那样旋转起……
对了!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哈利急忙站起身,在店员惊讶的目光里急匆匆地冲出玩具店,只留下一句很有礼貌的话。
“……谢谢!”
——
哈利回家后,很快就把这个小玩意翻了出来。
不要误会,窥镜确实不是老鼠,但它可以暂时变成老鼠。
——当然了,哈利没办法像穆迪那样变魔术,哪怕他的父母都是魔术师(据说),他想到的是另一个办法。
交换。
没错,小朋友们也有一个和大人社会差不多的“市场”。
这个“市场”的价格偶尔不那么正常。比如哈利就见过有人为了一包零食,把自己名贵的钢笔送了出去,要是哈利的话,至少也得多要两包。但总归也是可以以物易物的一种方式。
哈利没有玩具老鼠,更没有能去商店里买玩具老鼠的钱,但在这个“市场”里,他手里的窥镜可是个更稀罕的玩意。
别说是一只老鼠,就算是两只、三只,他也能换回来。
当然了,前提是有。
哈利在同学里面又探听了一周,最后终于达成了这份协议。
“……咱们不是就这么换了,我只是给你玩两天,玩完了还得换回来的。”他有些担心地说,又低头瞧了一眼。
哈利手中换来的,的确是个能动的小玩具。
只不过,这不是老鼠,而是兔子。一摁下后面的按钮,就会在落地的瞬间蹦起来。他淘汰了班里同学手中的小狗玩具(会叫,太敏感了)和猿猴玩具(不会动,只会拿胳膊打人),最后艰难地选出这个优胜者,但还是不放心地把耳朵往里塞了塞,再将原本那个木雕老鼠的尾巴又拿下来,废物利用地将它粘在了“新身体”上了。
好了,谁说老鼠不会跳呢?
第二回,哈利带着他的战利品,在放学路上和那只猫碰头。快到期末,他忙了起来,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好好和它说过话了。
说起来也真是有意思,就在今天,他时隔几周重新试图接近它时,又瞧见了它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挂坠。
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哈利亲自给它挂上的。一个刀功粗糙的猫形木片,由绳索简单地穿了过去。
但这会看时,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不一样。
原本被哈利随意系上的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走街串巷的缘故——又往里滑了滑,正好贴在猫的后颈上,几乎像是被人为地重新调整过。
这样,就算跑得再快,也不会丢掉了。
哈利的眼睛立刻又湿润了。
“嘿,你有好好打理它,是吗?”
“喵。”
猫温柔地叫了一声。
哈利又吸了吸鼻子,豁出去地说:“正好,我今天还有一个新礼物送给你——”
话音未落,猫温柔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18.Chapter 18
它的表情变化是这样明显,以至于连哈利也发现了。他正要准备掏礼物的动作一顿,有些受伤地叫出声:
“嘿!我准备这个礼物也很用心好不好?”
猫的眼神仍旧落在他的手上,好像在说“正是因为用心所以才担心”,但它至少还是很给面子地没有往后退。
虽然哈利也明白,一只猫不可能真的听懂人话,但这好歹还是给了他一点勇气。
于是,哈利把背包往地上郑重地一放,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将那“老鼠”掏出来,尽量不伤到它的耳朵,,又用手和袖子装模作样地挡住了猫的视线,直到礼物已经放到猫的面前,只相隔哈利并不大的手掌。
他猛地把手掌撤开。
“——惊喜!”
猫没有动,它只是抬头,平静地看着哈利。
“……不对啊。你怎么都没有一点反应?上回你都被吓了一跳……”哈利心里犯了嘀咕,自顾自地念叨着,“……当然,我不是说你得被吓一跳。但是吧,这么有趣的礼物,为什么你都不叫一声呢?”
此话一出,猫似乎真的听懂了他的话,无奈地叫了一声。
“……喵。”
不过这一声,相比之前,那可真是敷衍极了。它连视线都挪开了,好像正在担忧再和哈利对视下去,哈利就会真把这个“礼物”塞给她似的。
哈利怎么看不出来?他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这老鼠也不算难看啊……他有些恼火地低头去瞧,再怎么瞧,也觉得这个他辛苦想出来的主意、换来的“老鼠”,分明是很可爱的。
甚至,也许因为兔子的形状还在,它看起来比普通老鼠都肥美多了!
哈利就这么看了半天,突然又抬头。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玩具是能动的!”他一拍大腿,站起来,没顾及猫被他吓了一跳,已经蹦开了,而是拿起那“老鼠”,准备给它表演一下。
猫后颈的毛已经轻轻炸开了。
哈利以为它没有信他,拿着老鼠,急急地往它那边追了两步,诚恳地说:“它真的能动——”
“——喵!”
猫也很急,像是几乎要说出人话来了。
但哈利已经重拾了信心。他扭头,不再跟猫长篇大论地解释——毕竟再多话也比不上亲眼目睹——便把手一抬,在猫咪瞪大了的眼睛的注视下,将这老鼠往地上一丢。
老鼠落地,弹起,再落地,又弹起。一共弹了三回,最后落在猫的脚边。
没有惊到猫。
它脸上的震惊归为平静,一切平静,它才抬头,和充满期冀的哈利对视了一眼,又慢慢低下头来。
——它伸出一只后腿,有些敷衍地踩了那老鼠一脚。
踩完,它就立刻又退开半步,坐下来,看着哈利。
“……喵。”
那神情,活像是在说“好了,我玩过了,你可以收起来了”。
哈利抬头看看猫,又低头看看老鼠。有些失落。
——虽然猫没有像上次那样逃开,说明这只老鼠还勉强算是成功的,但,如果只是这样的反馈,哈利又怎么能够趁机俘获猫咪的芳心……怎么趁机将这只小猫拐回家呢?
“你不多玩玩吗?你不喜欢吗?”他眼巴巴地看着猫。
说完,不等猫回答,他又半蹲下来,捏着老鼠的尾巴,凑到猫的眼前去,试图再度勾起这只猫的兴致。
他看见猫的眼神一闪。
不过这回,猫却一改先前那温和平静的态度,好像触了电一样猛地后腿一步,瞳孔缩小,表情蓦然变得有些紧张,紧张得都有些陌生了。
见此情形,哈利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已经晚了。一眨眼的时间,猫咪扭头一逃,几个跳跃,已经从街道边的绿化逃远了。
他有些迷茫了。
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心碎了。
明明刚才猫的态度还能算得上是友好,怎么这一转眼,就像变了个人——变了只猫似的?就算哈利此前再怎么确信这只猫就是他的“天命之猫”,经历了这一回,他也发自内心地觉得挫败起来了。
……也许正像有些学校里的讨厌鬼说的那样,猫的喜欢和讨厌都来得莫名其妙,不要妄想能讨得它们的欢心。
哈利越想越难过,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猫逃走的方向。
刚才变湿的眼眶还没控制住,另一波泪意已经又涌了上来。这下,连吸鼻子也止不住冲动了。
佩妮走近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书包大开,被丢在地上,里面有几册课本还往外挤了出来,摇摇欲坠,而哈利手里抓着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孤零零地站在楼道口,这也就算了,关键是——
哈利回头看过来时,和她对视上了。
绿眼睛里蓄着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时机恰到好处得都有些针对性了。
“……我最近好像没有教训你吧?”佩妮顿时大感棘手。
……要知道,这小拖油瓶可是有好几年没有哭过鼻子了!
——
没多久,明白过来猫只是为了躲佩妮而离开,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后,哈利的情绪很快又变好了。
只有佩妮,为了堵住他这个几年一开的“水龙头”,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些包括带哈利出去吃些垃圾食品的承诺,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哈利的眼泪,真的像水龙头的水一样,飞快地止住了。
……反正这个亏,佩妮伊万斯是吃定了。
她放好东西,带着哈利出门时,仍有些愤愤不平。
“你是不是哭一回就是为了诈我?”
“没有,当然没有。”哈利指天保证,“我就是突然想到姨妈一个人带我太辛苦了。”
……太假了。
佩妮瞪着他。她当然也明白,哈利的年龄越来越大,对于这个阶段的孩子,尤其是与她性别不同的男孩子而言,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问清楚。
只不过,哈利毕竟是哈利,佩妮也毕竟是佩妮。事涉哈利身上的谜团时,她的双眼比警灯还亮。
“如果让我发现你今天是为了吃想吃的餐厅而在这里装哭——”她语带威胁。
“——不会让你发现的。”哈利立刻说。
佩妮一愣,双眼里冒出两团怒火。
哈利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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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到他刚才接了什么,一拍脑袋,又飞快地补上:“不是!我是说,我真的没有骗你。”
话音落下,佩妮最终还是喷了喷鼻息,说:“你最好是。”她顿了顿,又问:“去你最喜欢吃的那家?”
“什么是‘我最喜欢吃的那家’?”
“你上次生日,吃得特别开心的那家?”佩妮扬眉反问,“难道你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当然不喜欢!我喜欢的不是餐厅,而是和姨妈一起出去吃饭。”哈利响亮地回答。
佩妮好像被噎住了,扭过脸,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牵住了哈利的手。
——
这一天可谓是因祸得福。不管怎样,至少哈利吃得很饱。
等到第二天上学,带着那玩具和同学把窥镜交换回来,他才又有空想他的“猫猫计划”。
事实上,也就是因为同学们还挂心着他的“猫猫”计划,哈利才把这件事再提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里明白猫不是被他吓到了,更不是讨厌他,甚至今天上学的时候,哈利好像都还在墙头隐约瞧见那只猫正跟着他,但他确实也不是那么想继续这个“猫猫计划”了。
或者说,不是不想继续,只是这会儿觉得自己没办法再面对这只猫。没办法面对自己两次的“大失败”。
哈利有点沮丧。
大部分同学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没有追问。
“到底怎么了?”但总有不会看眼色的同学,开口催他,“难不成猫被人捡走了?”
“不是。”
“或者你不喜欢它了?”
“当然不是!”
“那就是你把它惹急了?”
“也不是!”哈利有些不高兴了,“我就不能和它闹一阵别扭吗?”
“跟猫闹别扭听起来不像我们这种成熟小孩能做出来的事情。”同学公允地评价道。
哈利朝那人瞪过去。但就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同学说的确实是实话。
至少这只猫都还没跟他闹别扭呢,他一个“成熟的小孩”怎么可以先跟猫闹别扭?
而且他当初可是要把这个计划执行到底的,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好多同学都望着他,哈利又沉默了一会,感觉身体里那个别扭的小怪兽已经吃够了情绪,终于偃旗息鼓了。
“好吧。”他说,也不知道是说给其他人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再试一次——就一次。”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刚才那个讨厌的同学咧开嘴,笑了,“你猜我昨天在家里找到了什么?”
这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哈利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老鼠,真正的那种,不是玩具老鼠——而且还是活的。”那人得意地说。
——
(一些无厘头小剧场)
麦格:想想办法吧校长,再这样下去波特真的要送给我死老鼠了
邓布利多(灵机一动):要不,你叼两块蟑螂堆过去,跟他打个商量?
麦格:……您是认真的吗?
邓布利多:咳咳。当然了,开个玩笑,玩笑。
19.Chapter 19
这回,这个同学还真没有说大话。
他不仅抓到了一只老鼠,还用铁笼子关着,偷偷带到了学校来。就藏在学校的储藏室里。
——可真是峰回路转。
下课后,他带着哈利,还有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小尾巴,一齐去储藏室看这只老鼠。
哈利蹲下来,从笼子的缝隙中看到了这只老鼠。
……好小啊。
或许对于老鼠而言它已经算格外地大了,但相比起猫、甚至人类来说,它还没有哈利的一只手大,何况它已经被饿了有快两天了。连关它的笼子的铁栏也细细密密的,哈利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楚它的样子,而他身后的那群同学,更是连铁笼都只能看见一个角了。
后面那些人急得直蹦,还是只能看见哈利支棱乱翘的头发。
一群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储藏室中,你挤来我挤去,混乱渐渐滋生。就在这混乱之中,一声惊叫猛地爆发出来——哈利往后一躲,不小心坐在了后面那个人的膝盖上。
“——哎哟!”
“不好意思。”哈利挠了挠头,站起来,“它……它好像想咬我。”
话音未落,旁边有一个趁机走近的同学也被这老鼠一扑,尖叫着往后退。原本紧紧围绕着的人群顿时散开来,只留哈利和这个老鼠的“主人”。
后者倒是站得不近,像是早就知道老鼠的攻击性似的,此时已经冷冷地勾起嘴角,装起来了。
“早就跟你们说了别跟过来了。”他说,“这老鼠真会咬人的。”
“它好凶。”哈利皱起了鼻子,“它怎么比猫还凶?”
“……也许是因为它不是猫吧。”那同学高深地说。
哈利再度蹲下来,又瞧了一眼这只老鼠,这回,他没有被老鼠那一扑吓到——它本来也出不了笼子,只能在一扑之后又躲回黑暗里,呲牙咧嘴地叫着——哈利也勉强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你等着吧,我可认识一只特别厉害的猫!”他恶狠狠地说。
——
这只老鼠必定没有想到自己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当天放学,哈利就和那位同学达成了“交易”,用书包装着老鼠,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甚至,他回家的脚步比往常还要快一些。
不止是为了那小小的报复心理,当然更多的是因为这跨过几个月的“猫猫计划”,终于走到了尾声。几乎天天都要陪伴的猫,从陌生到熟悉,到连它身上那花纹都能记的差不离。这个“猫猫计划”,其实早已经不是初见时幼稚的上天认定,而是带着每天洒在石砖上的落日余晖,以及哈利在电梯里总要多费心拍掉的几根猫毛,把每天的回忆都填得满满当当,也早已不需要这一个具体的句点了。
难道现在哈利说出请求的话,猫还会忍心拒绝他吗?它当然不会。
不过,哈利当然还是想将他这么长时间付出的“心意”送给它,在这样一个正式的场景下说出这句请求。这毕竟确实是他漫长的足足十年的生涯中,第一只慧眼选中他的猫咪!
远远地,看见那只街道边上的邮筒时,哈利的脚步就慢了下来。不知为何,他居然比考试还紧张,又攥了攥书包带子,才终于吸取了些许勇气,往前走了两步——
不对劲。
哪怕隔着将近一条街,但逆着夕阳望过去,也能看见那邮筒上光秃秃的,别说是猫了,就连猫毛恐怕都没有。
哈利的脚步一下子加快了。他不自觉地疾走到这个邮筒前,越走越近,越走,心中的失落与空荡荡也越来越大。
它确实没有来。不管原因是什么,偏偏在今天,它没有来等他。连哈利又站在那邮箱边上,朝四周看了又看,也没有看见任何一处草丛晃动过,看起来像是猫藏身的地方。
好一会,他才接受了猫今天确实没来的事实。
就在这一刻,哈利脑子里空落落的,甚至顾不上去想其他事情——比如如果老鼠没有送给猫,那么带回家被佩妮瞧见了,又会是怎样的情形——虽然他的脚又再度缓慢地迈了出去,但他的灵魂已经不像在这个躯壳里了。
只要猫不来,他根本没办法去找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哈利没有比这一刻更明白地意识到这点——原来之前它确实是选中了他,原来之前它确实是主动要来见他。原来那么执着地要陪他回家的猫也是一只像所有的猫一样善变的个性猫咪。
可惜他今天错过了……不过也许下次,下下次,猫总会回来瞧他一眼吧?只要猫回来了……
哈利的脚步蓦地停下。
他刚推开公寓楼下的大门,走进只有一点昏黄夕照的、并不明亮楼道里,正巧撞见那电梯门打开。
……猫从电梯里出来了。
哈利一惊,顿时把刚才的纠结与伤感忘得一干二净。他几乎是跳着跑进了楼道里,大门被他甩上,发出一声不是很稳重的巨响。
不过这会儿没人在乎大门被砸得痛不痛了。连这只猫为什么从电梯里出来——难道它竟然会用电梯了——也没人在乎了。
一个箭步,哈利就冲到猫面前,半蹲下来,直视着它。
“嘿,你今天怎么不在外面等我了?”他问。因为都是才停下来,他们离得比往常近了。
猫缩回爪子,坐在他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
“喵——”
像是有话想说。
也许是他们离得近,也许是哈利今天准备了事情,格外上心,他看着这只猫,正在确认这就是那只天天陪着他回家的好猫时,突然注意到它眼睛周围的花纹……一圈围起来的深色,几乎像是眼镜一样。
“——有没有人说过你脸上的花纹好像戴了眼镜?就是人类要戴的眼镜。”哈利突然问。
猫不说话了,往后坐端正,也同时挪开了视线,竟然显得有那么一丝心虚。
但哈利没有在意这些,他提起这个,当然是有缘由的。他又抿了抿嘴,和上次一样先把书包放在一边(没有管那包里隐约传出的动静,虽然猫的其中一只耳朵一直在朝那边转),然后,比上次还要郑重地同样坐在猫的面前。
哈利咧嘴一笑。
猫如临大敌。
只见他伸出手来,居然将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接着,近乎自言自语地说:
“你瞧,就是这种眼镜!人类因为近视才会戴眼镜,你呢?你是不是因为‘戴眼镜’才会陪着我——你觉得我是你的同类,是不是?”
一般来说,这种没有道理话连五岁小孩都骗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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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毕竟不过是只猫,而且,谁说没有道理就不能信了呢?哈利说着说着,把自己都快说服了。
所以他没注意到,眼前的猫其实悄悄地松了口气。
尾巴放松下来,扫过地上,围住爪子。
它只在哈利停顿下来的时候温和地发出几声呼噜,好像是听懂了,又像只是惬意地发出点什么声响,却也足够激发哈利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说到他今天带来的那个“礼物”。
“……你瞧,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哈利把眼镜又小心地戴上(这可是佩妮上个月给他换的新眼镜,摔不得),继续说道,“我……我今天也有一件礼物要给你。不是前两次那种不上档次的!不过呢,我想,有来有往才对,是不是,我给你送了这个准备很久的礼物,不要求什么,只是,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我是说,你之前已经”
他断断续续,乃至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但猫听得很耐心。至少为了等他说完,听得很耐心……直到它或许发现如果不打断,哈利就会一直这么说下去。
猫终于叫了一声,把头偏向书包,示意哈利它已经注意到了。
哈利险些又没刹住车,他一愣,才低低地欢呼了一声,克制着自己不要太兴奋,然后扭头,一下子将书包拉开,露出其中的老鼠笼子。
经过又半天饥饿,还有这一路的“颠簸”,老鼠可谓是奄奄一息了,需要哈利拍拍笼子,它才能像白天那样发出有气无力的叫声。
不过哈利很满意了,至少,还活着就行。
“瞧!”一面说,哈利一面也异常积极地侧过身来,期待地示意猫来看看“属于它的礼物”。
可惜,猫的反应却不尽如人意。
它还端正地坐在原处,似乎一点挪动的兴趣也没有,只懒懒地又晃了晃尾巴,在哈利出声喊它时,才迫不得已地抬起爪子,象征性地走过来两步。表示它听见了。
……就在这短暂的两三秒里,它似乎还叹了一口气。
但猫应该是不会叹气的吧?应该是幻觉而已吧?
哈利很快又打消了疑虑,鼓起劲头继续介绍:“你看见了吗?可以走近一点,但是不要太近,它有点危险——哦,你是猫,我差点忘了,你不怕老鼠——这可是我从同学那儿辛苦要来的呢,你喜欢吗?”
猫没有答话,好像兴致不高。当哈利的目光又灼灼地看过来,它脸上那表情更是越发僵硬了。
“……真的,不骗你,早上它还差点把我咬了一口……”
过了好半天,就在哈利也快没话说的时候,猫终于动了。
——它走到笼子前,冷冷地瞧了眼那只可怜的老鼠。
这回,老鼠倒是像死了一样,什么叫声也没有发出来。
哈利无声地张大了嘴巴。
他是知道这只老鼠白天的威风的,就在刚才,他还被这只老鼠凶了一会,但当遇见猫——哪怕是这么机敏细瘦的虎斑猫——它居然连一点反抗的动静都没有。
短短片刻,由衷的崇拜就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你太厉害了,小猫!”他不自觉地叫道,“我可以挠挠你的下巴吗?”
——是的,这个犹豫了几个月的请求,就这么简单地说出了口。
20.Chapter 20
“你太厉害了,小猫!我可以挠挠你的下巴吗?”
哈利知道猫听见了。它的耳朵向来灵敏,就算隔着一条街,只要哈利瞧见了它,喊它一声,它就会敏捷地飞奔过来,蹲在离哈利最近的墙头上。
但猫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当然,当哈利说出这句话,也觉得他的请求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这可是猫生大事!
就算他哈利是猫选中的人,但毕竟下巴这种地方,当然只有证明了自己值得信任的人类才能触碰。何况他的言下之意,想必这只聪明的猫也能明白。
……摸了下巴,应该就可以找机会把它领回家了吧?
于是他也安静下来,心中忐忑地等着猫做下这个重大决定。
只见猫的身体缓缓转回来,露出它那熟悉的表情。有一点严肃,有一点温柔,更多的则是平静。显然它不会像街边上那种随便的猫一样对什么人都有好脸色,对于猫来说甚至有些黑脸,但这样的表情哈利见过太多次,知道它其实有一颗比所有猫都要理智的头脑与柔软的内心。
否则,哈利也不会做出这么多努力。
它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哈利,终于,挪开视线,轻微地仰了仰头。
……就像是说“如果你一定坚持的话”。
——它好像真的同意了。
一阵狂喜袭击了哈利的内心。
他攥起拳头,无声地尖叫了一下,然后,生怕猫被他吓到(虽然它显然只是无奈地看着哈利,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动静惊到)又急忙收回了拳头,摊开手来。
严格来说,这么久以来,哈利还是头一回经过猫的允许来摸它。他的手心都凝出了些许汗,眼睛更是紧张得一眨不眨。
但他只把手伸到一半,紧张得心脏狂跳时,猫却动作了。
它又叹了口气——这回哈利看得清楚了,不过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代表着什么——主动往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
——它把下巴轻轻地放在了哈利的手指尖。
哈利几乎不敢呼吸。
其实猫的毛并不软乎,除了异乎寻常的干净之外,反而有种和它本猫很像的、严肃沉稳的风格。但毛之下,那有些温热的皮肤,还有那两颗正静静看着哈利,几乎能从其中看见哈利倒影的大眼睛。
哈利忘了呼吸,但没有忘记挠挠它。或者说,反正他的手没有忘记。
一下,两下,猫原本睁得圆圆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它开始清晰地打起了呼噜。
是的,清晰。因为那呼噜的震动顺着指尖清晰有力地传递到了哈利的心中。几乎盖过他强烈的心跳。
“……舒服吗?”哈利小心翼翼地问。他的手正在试图“越过红线”,悄悄地去摸猫的头顶,乃至于耳根。
猫发觉了,睁开一只眼睛,瞧了他一眼,却没有挣扎,而是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佯作没有看见。于是,哈利一路从下巴开始,摸到了它的后颈,最后挠得它甚至伸出猫爪,张开来,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如果能打分的话,以哈利的表现,想必它会给哈利一个O。
一场“交流”下来,猫的尾巴翘了起来,显然心情不错(至少不像刚才看见老鼠时那么僵硬了),而哈利呢,则从中也找到了一点从容。
好像,挠猫咪的下巴,也不是一件要冒着极大风险去做的事情了。
——两边都很满意。
哈利趁热打铁,听着还没停下来的低低的呼噜声,征询地问:“……怎么样?我会对你好的?”
猫随口应了一句,又踩了踩地板,半分钟后,才猛地抬起头,看向哈利。
它似乎才反应过来哈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家?”哈利问。是的,这才是他蓄谋已久的目的。
猫眨了眨眼睛,叫了一声。
“喵……”
这回,它的叫声没有随性了,像是理智已经回笼,在成熟客观地替哈利分析利弊——虽然哈利是听不懂具体内容的——只听那语气,就能听出它的不赞成。
——它居然在劝哈利。
“你不喜欢跟我一起住吗?”
“喵——”猫咪否认了。
“……那你是有别的家吗?”
“……喵。”猫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但还是否认了。
“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哈利不明白了,“你能听懂我的话吧?”
猫不回答了。也许它也对两个人这样无效的沟通感到头疼,衡量再三选择了逃避。它后退两步,居然走到了刚才还看不上的、那个老鼠笼子面前。
或者说,是哈利的书包面前。
一片安静,它把头钻进哈利的书包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发出几声可疑的纸片响动(哈利得说,如果它撕掉了它的作业,他倒是没所谓),然后把一个东西拽了出来。
当哈利看清这是什么东西时,哈利愣住了。
——这是佩妮给他的“家庭资金”。
佩妮这些时日的忙碌不必多解释。他们两个人住本就麻烦,佩妮这么忙起来,有时候甚至需要哈利出门去采买。所以,有时候佩妮会提前一段时间把所需要的钱给哈利,免得每次哈利单独找她——有时候还不一定能找得到——虽然钱不多,但哈利也都好好地保管着。连那些剩下来的边角钱他也没有归到自己的小金库里,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零花钱少得可怜的原因。
哈利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了过来。
“我、我虽然不能挣钱,但是我姨妈很厉害的。她肯定愿意……”他说到一半,还是不太愿意说这么拙劣的谎言(何况猫难道没有见过佩妮吗?),只好艰难地把话圆回来,“……她就算不愿意,我也可以说服她嘛,她虽然说话很不好听,但是心是很善良的。”
这倒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可惜也许因为猫确实是见过佩妮的,它没有再搭理哈利最后的尝试,而是把刚刚自己叼出来的东西又规规整整地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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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带着那笼老鼠也是。
哈利小小地哀嚎了一声。
他当然不会让一只小猫来帮他收拾东西,很快他就走上前,接过了这个活。只不过,他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嘴上也没有停。
“你真的不想跟我回家?在外面流浪很苦的,就算佩妮姨妈最开始抗拒你,只要你乖一点,她也会给你一口饭吃的。
“她都给我一口饭吃了,她还总说我是‘全世界最难搞的小孩’,总不会比讨厌我还讨厌你了。”
猫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但等哈利收拾完成、站起身来后,它的目光却没有挪开,而是一直看着哈利。竟像是有点担忧。
“好吧,我说不动你,你是一只特别有主意的小猫。”哈利说,“那我们以后——”
“——喵。”猫突然叫了。
这次的猫叫声有着微妙的不同,比起之前的婉拒与劝解,更像是在说“如果你能成功的话”。
像是个不太确定的容许。
虽然它确实仍旧不是一个确定的“好”,但在哈利眼中,也差不多了。
哈利回家的脚步一顿,一点儿顾不上去想究竟是否是他误解了。事实上,就算错了,也将错就错好了。
“——好,我今天就去跟姨妈说,你等着吧!”他说,快走几步,摁开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空空荡荡的,好像一直在一楼安静地等着哈利。而他,最终带着与到家门口前同样欢快的心情,走了进去。
他看见门外的猫还没走,其实他还想说几句话的,想和猫商量一下,一定要等他,但电梯门开关的时间太短,他干脆地放弃了。
哈利只来得及朝猫挥了挥手。
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透过缝隙,猫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又与往日不同。哈利一直知道这是一只特殊的猫,它机智得能够想出各种各样的计谋,带着哈利找到那间商店,它也聪明得能听懂好些人话,感受到哈利的情绪,它还额外挑剔,平常的猫食、礼物都不能使它低下高昂的猫头,但这一个目光,却让人觉得与往日不同,已经超出了一只猫,甚至超出了一个十岁孩童所能理解的范畴。
……也许是哈利看错了,但这目光里含的情绪,像是另一个灵魂正在透过猫的身体,注视着他。
明明他正要回去见佩妮,与她据理力争,要在家里给它争出一块小地盘呢!
不过,这一点小小的困惑没有在哈利的心头停留太久,很快,就在哈利回家后,他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异常来源。或者说是他认为他明白了。
为什么猫咪今天没有在外面等他,而是躲进了楼道里。为什么猫咪对他的态度比平日怪,像是欲言又止,为什么猫咪送他走的目光有些莫名,像是知道些什么。
它的确知道的比哈利多那么一点。
——今天,佩妮提前下班回家了。
而且,她还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我的工作没了。”佩妮告诉哈利。
21.Chapter 21
显然,这个事情不仅砸懵了哈利,还把佩妮也砸懵了。
事实上,今天她这么早回家,当然不是所谓的下班早。或者应该说,“下班”得实在是太早了,她中午不到就被通知了整个公司出现问题,下午就出现在了警察局,而现在,也就是这个往日里她还在辛勤忙碌,而哈利应该才到家的时间里,她已经从警察局回到了公寓中,甚至还在客厅里坐了一会了。
哈利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佩妮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楼房和烧得最旺时候的夕阳,连他打开门的动静好像都没有听见。
“佩妮姨妈?”
还是哈利问了一声,佩妮才回过头来。
当然了,她的神情倒还是淡淡的,比起伤感,甚至更接近于冷漠。不过哈利也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那丝异样。
哈利放下书包,没有再问,但是佩妮先开口了。她的语气生硬得好像根本不是在谈她自己的工作。
“我的工作没了。”她说。
什么叫工作没了?其实对于年仅十岁的哈利来说,要理解这件事,是有些困难的。毕竟自他记事起,佩妮从来没有为工作发过愁,就算再困难,也没有出现过离职这样的情况。
但佩妮的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上了。
整件事的原委很简单。总的来说,就是佩妮这一回让他们都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的升职,确实不是一个好差事。
事实上,那个给佩妮升职机会的老板,只是在公司彻底完蛋前,为了跑路做了许多铺垫,而佩妮的升职,只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历数这几个月佩妮所做的工作,当中夹杂着不少都是那位老板为了转移资产、栽赃嫁祸所做的手脚。当时不觉得,但在今天回头看,那简直是罄竹难书。
升职是假,被骗是真。
就这么数着数着,不自觉间,佩妮脸上平静的假面也破碎掉了。
“那个混账……”佩妮咬牙切齿道,“原来他给我升职加薪,就是为了让我来替他背这个黑锅。还有这一年来给我的那些业务,里面不知道塞了多少猫腻!”
“啊?”哈利犹豫了一下——他当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背黑锅”与“猫腻”究竟是什么,毕竟佩妮只是被请去警察局坐了会,还能发生什么呢——好一会,他才有些懵懂地勉强理解了这一长段话,“那,是不是我们最近要变得拮据了?”
其实他们已经够拮据了,但佩妮听见这句话,还是皱着眉,看了哈利一眼。
“取决于你指的是什么。”她说。
“比如……是不是就没有多养只猫的钱了?”哈利小声问。他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个提出要求的好的时机。
好在佩妮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个正式的请求。
“我养你就够了,还养猫?不可能!”她冷声道。
“好吧。”哈利松了一口气,恹恹地说。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佩妮却起了兴头,追问道,“不会是学校里要交什么钱吧?”
“没有没有没有!”哈利矢口否认,“我就是好奇,如果你没有工作,那我们怎么生活呢?”
“别小看你姨妈。”佩妮说,“而且——谁说这混账得逞了?”
“啊?可是、可是姨妈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跑了吗?”
“人跑了,钱可没卷走,离职的钱我拿到手里了。更重要的是——”说到这儿,佩妮冷笑了一声,“——他恐怕死也想不到,我留了个心眼,找到了他究竟滚去哪了。警察连悬赏的通告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呢……这又是一笔。再加上我们之前存了点钱,足够了。”
哈利终于理解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来:“这么说,你那个讨厌的老板滚蛋了,你还挣了一大笔钱?”
“严格来说,不能这么总结……”佩妮说,但她歪了歪脑袋,也被哈利感染一般,嘴角勾了勾,神情终于松快起来,“……好吧,但是也差不多。”
她很快又补充道:“不过,虽然钱不是问题,但是这个公寓不能继续住了,这都是公司赔出去的财产……没办法,连租也不能继续租。我们又得搬家了。”
“……那我也得转学吗?”哈利问。
他看着佩妮,什么抗议的话也没说,只那双绿眼睛,就足够了。
转学当然不好,不止是要重新适应,还因为他现在上的学校已经是这一片里最好的学校。不然,当时佩妮也不会一口答应搬家。
当然了,哈利考虑不到这么多,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离开现在的同学们——就算处得那么好,分开了,也就是分开了,他搬了三次家,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第四次搬走时,他才会抱着小小的侥幸心理。
“这附近的房子,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租了。”佩妮干巴巴地说。
——这种情形下,当然是去郊区最好。只要找到划算的住处,能撑个两三年,这样也不必担心佩妮短时间内找不到第二份工作了。
“好吧。”哈利说,委屈但是懂事地挠了挠头,好一会,又说,“我都听你的,姨妈。”
佩妮看着他,她把嘴抿得很紧,沉默片刻,才将目光挪开。
“……当然了,如果能找到的话还是住在这一片最好。”最后,佩妮还是咬着牙说,“搬家也方便,距离太远了不安全。反正你上中学后就寄宿了……只有一年。我们先将就一下。”
哈利一愣。其实刚才佩妮那句话后,他已经没有抱着希望了,所以他花了好一会才理解完佩妮这段话的意思——他或许不用再转学了。
他直直地冲过去,扑到佩妮的身上,差点把佩妮那干瘪的骨架子压坏。
“太好了!”他喊。
“你要杀了我吗!”佩妮也喊。
——
一整天的纷乱下来,至少也有一件好事。
这件事情毕竟来得太突然,佩妮虽然表现得十分坚定,但她内心显然还没有完全接受,在一顿非常对付的晚饭之后,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面,想必又在研究伦敦这个片区的租房信息了(该说不说,她如今对于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换言之,她根本没有闲心注意到哈利带回家的这一只老鼠。更没有因此而大发雷霆。
……所以,哈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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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要他说,他宁愿被佩妮大骂一顿,至少换来安定的工作与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看着下一次搬家似乎就近在眼前了。
就算搬家这个词对他而言已经不算陌生,但每一次搬家,总还是像断掉什么一样。他把老鼠藏在床底下,看着它奄奄一息的样子,猛地又想起来什么。
……如果他搬走了,也一定再也见不到那只猫了。
虽然在佩妮的努力下,或许他可以不转学,但家是一定得搬的。
不止是没办法将它带回家。就算是平常放学时并行的那短短一段路,也不可能实现了。
明明今天哈利走进电梯时,还兴致勃勃地在脑子里规划着要怎么向佩妮开口——
这可是他人生头一回想要养什么。
他看着那老鼠,头一回知道自己还能感受到老鼠的伤感。
“……你够幸运了,我们倒霉,你可是保住了你的小命。”他轻声说。
——
这一片区当然还是有房子出租的,只是更贵,更挑剔,也更麻烦。佩妮的行动力很强,第二天便找到了好几个地方,反正她没有工作,乐得清闲,所以一大早就出门去看房子了。
晚上哈利回家的时候,她连晚饭都做好了。拿着一个小本子,还有一大张粘贴着乱七八糟的剪报的地图给哈利看。
“这个实在有点贵,如果住在这儿,我恐怕没几个月就必须找到工作……而且性价比也很低。
“这个呢,价格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但是租户很难相处。而且我怀疑这个房子里恐怕发生过什么,今天在看房的时候碰见了邻居,那人似乎欲言又止。
“这个价格适中,不过户型实在太烂了,而且距离你学校很远,中间还有一段治安不是很好的道路……住这儿,我恐怕得接你放学。”
哈利也参与了进来,听得津津有味。末了,等佩妮一个个都清点完了,他积极地问:“你是在等我做最关键的决定吗?”
“不是。我只是说给你听一听。”
“哦,好吧。”哈利说。但他的热情不减,很快,他又继续钻研起佩妮那份又大又乱的地图了。
“这些‘招租信息’都是从哪里找的呀?”哈利问,“我别的做不了,但可以帮你找这个,是不是?”
佩妮瞟他一眼,似乎不是很相信他,但还是开口道:“报纸、公告,还有一些是去租房中心……说到这个,今天的报纸我还没看呢。”
她从餐桌上站起,往门口一去一回,带回来了今天的那份报纸。
——有点像哈利平时会和同学们玩的侦探游戏了。哈利越发积极地站起来,绕着佩妮转。
“怎么样?今天报纸上有招租信息吗?”
“很奇怪。”佩妮说,“这里有一份招租信息,价格非常便宜,但是这个要求……”说着,她狐疑地看了哈利一眼。
哈利被她一看,顿时起了好奇心,他凑上前去,在佩妮反应过来,收起报纸之前看见了那段话。
……确实有点奇怪。
因为上面写着:
“要求租户单身、已经领养其姐姐与姐夫的遗孤,并且刚失业。”
22.Chapter 22
虽然这个招租启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但他们目前毕竟没有什么选择,到最后,佩妮还是满腹狐疑地去瞧了一眼。
这一瞧,佩妮更觉得奇怪了。
不是这个房子不好……事实上,是它太好了!
位置与哈利的学校不过一个街区,不近不远,刚好也就在一个地铁口十分钟步程的范围内。至于房子内部的条件,更是让人惊诧的好。不提那些房子大小、家具设备这种一眼能看出来的好坏(事实上,在这两点上,这个房子还没有好到离奇的程度,尤其是部分电器的匮乏),就说这房子保养得极好,房间里打理得干干净净,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另外,它还是独栋小院,更不会有什么邻里问题。
大部分租房都是表面光鲜,内里麻烦,这栋房子却是表面普普通通,一进来却惊喜到让人怀疑这是不是现实。
领佩妮去看房子的是一个态度不是很友好的老头,但他谈起价格来却宽容得与外表截然不同。
转了一圈后,他甚至还问佩妮怎么还不想签下协议,是不是觉得价格高了。
纵使佩妮内心已经把下巴都惊掉了,但她还勉强保持着镇定,面上不显,只含糊着说道:“嗯,确实是有点……你如果能降价,能降到多少?”
“多少?”灰发老头喷了喷鼻息,不耐烦得好像这钱不是交到他手上一样,“你想要再降多少?给个数,干脆点。”
这就是还能再降的意思了。
佩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当然没有莽撞地真像那老头说的那样,直接报一个数。她先谨慎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听起来好像……不太在乎能租多少钱?”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能租出去总比落灰好,你说是不是?”老头说。
这可没能应付的了佩妮。她只笑了一下,继续苛刻地打量着房子四周。
“我确实有一个外甥。所以,你瞧,我也得为他考虑……总不能租到一个因为有什么隐患而价格便宜的房子,那就不好了。我得小心一点。”她好像不经意地说。
“便宜还不好?好吧!如果你一定想要知道的话——”老头破罐子破摔地说,“这房子的屋主是我哥,他急着——呃——他急着用钱!放心了吗?如果你们能够今天就签下来,价格都好商量,但如果不能——”
“——我可以!”佩妮立刻说。
——
佩妮最后大胜而归。
既然是急用,那么连那些古怪的条件也变得稍微合理了些。也许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像他们一样好应付又急需房子的租客,所以价格就无足轻重了。
价格最后被她谈到了一个极其满意的数字。事实上,在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谈到这个数字——这个屋主简直是在做慈善了。
以这个价格,别说是住一年了,在这儿住四五年,他们的存款都是够用的。
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她还一直脸上挂着笑。
“上帝保佑你那——你那急用钱的哥哥。”签完合同,她破天荒地客套了一句。
老头的表情很古怪,像是在憋笑和不耐烦中间犹豫,最后混合成了一声从鼻孔出来的哼哼。
佩妮没有在乎他不怎么有礼貌的回复。
她急着回家。急着告诉哈利这个好消息。更急着从那栋公寓里搬出来。
不是说那栋公寓不好,但对比起这个新的,它显然就黯然失色了。
租下新房子的第二天,生怕那老头反悔——那老头确实看起来像不怎么讲道理的样子——佩妮和哈利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第四次搬家。
这回,是最舒适的一回。
因为吝啬如佩妮姨妈,在一场酣畅淋漓又成功的讲价之后,也破了例。她打电话,足足叫了两辆搬家车,四个彪形大汉从车上下来,每个人都能单手扛起哈利根本推不动的箱子。
于是哈利只需要和那些箱子一起,乖乖坐在车里,被载去他的新家,就可以了。
——他甚至还因此而赚了一天的假!
一切都让人舒心,只是他还记挂着一件事。
在那些大汉终于把东西都好好装上车,汽车引擎发出轰鸣声时,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尽头的邮箱。
这是他今天第二十一次看这个邮箱。
一个小时前,在第八次看这个邮箱的时候,他觉得今天一定不会看见那只猫了。毕竟这里的动静那么大,那只聪明的猫自然会趋避利害,避开这里。
但在半分钟后,他又看了第九次,并且说服自己,万一它来了呢,万一它来了而因为哈利没有看见,错过了这最后一次见面,岂不是要抱憾终身?好吧,对于哈利来说,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它只是一只小猫,它的生命就那么长,哈利陪它的那几个月,或许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说不定。
他就这么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反复看了十多次,直到现在。
他真的要走了,佩妮已经坐上了头一辆车,在喊他的名字。身边的叔叔以为他丢了什么,弯下腰在询问他。
邮箱还是光秃秃的。仿佛那上面从来没有长出过一只虎斑猫。
哈利终于下定决心,坐上了大卡车……的后面。
是的,他确实是跟行李坐在一块。一坐上去,他的屁股蛋就疼得想尖叫,不过当他回头一看,也惊喜地发现,比起车里,这里的“视野”格外的好。
阳光落下,满满当当地洒在他周遭的箱子里,照得四周金光灿灿的。带着一点凉意的风刮过,吹散了潮气。就在一次接着一次的颠簸中,发动机的声音被拉到极致——
有那么一瞬间,让哈利回忆起在穆迪的院落里,从地上迎着太阳起飞的感觉。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他居住时间最短的这个街道,却在越来越远的视野尽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那只猫。
它端坐在那幢小房子的屋顶。它就坐在避雷针上,背着阳光,尾巴一晃一晃,四周都是高楼大厦,好像簇拥着这一个属于它的宝座。
它一直在。
哈利惊呼了一声。
他正想站起来,至少把这一眼看清楚,但他显然叫得太大声了,副驾驶坐着的大叔已经回头来检查他的状况,他只好又狼狈地回头,说了两遍“没事”。
于是,就在这半分钟里,车子一转弯,那栋坐着猫咪的小房子也被高楼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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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了。
车子驶入了车水马龙的都市中,被城市淹没了。
——
搬家的事情没有在这个小家庭中激起什么波浪,但哈利请假去搬家这件事反倒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毕竟可以请一天的假,谁不羡慕?
“我们还没有去过你家呢。”有人说。
不到两天,在“猫猫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之后,这些小孩立刻转移了目标。他们的兴趣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少人想起来,哈利此前住的那个神秘的公寓,他们还都没去见识过呢!再联想一下他们之前也是搬家搬到的附近,说不定,如果不趁着热乎先去瞧上一瞧,没过多久,哈利又得搬家了。
但哈利这回还真没办法带他们回去家里——
佩妮可一直在家里守着呢。
她就像是守卫宝藏的巨龙,每天在寻找新工作的同时,也在好好地把新家打理了一番。电器增添了不少,那些没有用的装饰,一夜之间,也变成了非常具有佩妮姨妈风格的光滑的墙面。
不那么好看,但足够实用。
说实话,哈利确实想过把同学带回家里来,但当他跟佩妮提这件事,佩妮就会更加焦虑地把家里又打扫一边,最后,为了姨妈考虑,他还是拒绝了同学们的请求。
“等来年暑假吧,”他说,“我们也才刚住进去呢。”
新的街区,新的邻居,哈利的确也需要适应适应,打好邻里关系(毕竟在这一点上他不太能指望如今越来越强势的佩妮)。
到家的第二周,佩妮终于想起来,带着他去拜访了一下对面的新邻居。
……这个邻居也有点古怪。
现在哈利见识过的邻居已经有两位数了。从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变得面目模糊的费格太太,到那个脸臭嘴臭但还有几手的吃小孩的黑袍怪人,还有虽然长得凶却很好说话,有着许多奇妙小玩具的穆迪,按理来说,他早不应该被一个邻居所惊讶到才对。
事实上,乍一看,这个邻居兼房东确实没有那么奇怪,但当哈利稍微仔细想一想,那些细微处的不对劲却是充斥在这人的所有行事当中。
譬如,这位邻居自己的家里不大讲卫生,以至于佩妮每次去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但哈利清晰地记得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他们租住的房子却是干净极了。
又譬如,他的态度矛盾极了。
一方面,他的脾气很暴躁,哪怕是正在怒火上的佩妮跟他相比,也比不过他。他几乎是哈利见过的、最没有礼貌的人。
但另一方面,他却又给了他们极其宽裕的价格。而且他还挺喜欢哈利到他家做客似的。头一回佩妮和哈利去到他家,他就把他们强留下来吃了晚饭——他的厨艺真不赖,哈利得承认——但整个过程中,他却没有说几句好话,好像是被迫给哈利做饭吃的一样。
那天晚上,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哈利的情况。
而他自己却连名字都讳莫如深。
“好吧,就算你要保持神秘,难道不能把姓告诉我吗,神秘先生?”临走前,哈利问。
神秘先生沉默了一下。
“……那恐怕更不能说了,小子。”
23.Chapter 23
暑假很快到来,这是哈利头一个和佩妮一起过的暑假。
虽然迫于家里的财政压力,他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只靠一遍又一遍的请求,来博取佩妮某一瞬间的心软,进而换来一些虽然几率很小但偶尔也会达成的出游活动(有时候是动物园,有时候是植物园,当然了,游乐园有点贵,但佩妮也带他去过一些带有游乐设施的大公园)。
不过,佩妮在家里,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吐槽晚间新闻,一起把报纸里看起来有机会的招聘信息剪下来,贴在明天的备忘录上面,哈利反而更开心了。
这种时候,连写作业也成为了一种娱乐。因为佩妮会在一边陪着他,她一边做一些打字的零工(她买回来了一台二手打字机,靠着一些从前的关系时不时接一点琐碎的工作,补贴家用),所以每当哈利遇见不明白的问题,只要他问,她就会板着脸跟他一起钻研。
当然了,到第二个月,佩妮终于在某一天反应过来,怒声问:“究竟是你写作业还是我写?”然后发誓再也不帮他解决这些哈利“份内的事”。
不过就算如此,她的陪伴也无疑是一种哈利从前几乎没有过的体验。
以至于偶尔,在哈利拎着大袋子小袋子,踩着夕阳,和佩妮一齐从商场把整周要吃的东西采购回来时,他会在心中小小地庆幸一下佩妮还没有找到工作——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这个想法每每冒出就会被他摁灭。
理智上,他当然是希望佩妮能早日找到工作的。
在他写完了暑假作业的间隙里,他还成为了佩妮的小参谋(虽然佩妮几乎从不采纳他的意见)。
渐渐地,佩妮那份记录招聘信息的备忘录上,多了哈利那不是很规则的字体,佩妮不仅要挑选她的零工、招聘,还要负责在哈利写错的单词上打个红叉,看起来活像是在批阅哈利的作业。
本来就很乱的备忘录这下子更乱了。
原本佩妮要找的工作基本都是些文书工作,再多一点,就是秘书、经理。毕竟她的职业技能也就包含了这些,应聘这些工作尚且有些手忙脚乱,何况是其他的?
但哈利又不懂这些。
他头一个塞进来的是股市经纪人,佩妮没看两眼就赶紧火急火燎地把这半夜纸抽了出去,生怕慢一点会冒犯到这页纸似的。
“可是它的工资很高啊,不是吗?”哈利问。
“你们班第一名也很厉害啊,你为什么不当呢?”佩妮恼怒地反问。
可是后来哈利拿着那个招聘信息反复看了好多遍,根本没有在上面看见“需要在小学当过班级第一名”的要求。
他还是觉得姨妈胆子太小。
后来有段时间,他按照姨妈的“口味”,只帮她挑选那些工资不是很高的文书工作,但哈利的目光又经常不听话地停留在那些新奇的、有趣的招聘中。
第二次他被佩妮训斥,是因为他把游乐园玩偶的招聘信息塞了进去。
“我听同学说,如果你在游乐园工作的话,我就可以免费去游乐园玩。”他小声说。
“那你怎么不把什么动物园、植物园的招聘信息都给我存一份,干脆我全做了得了?”佩妮冷笑道。
话音落下,哈利没有露出沮丧,反而眼睛一亮——
他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从床头柜里抽出了好几页纸。不必看也知道上面必然就是植物园、动物园和游乐园的招聘信息。
——佩妮显然没有料到,哈利还真留了下来,只不过考虑到佩妮的容忍程度,没有把这些一股脑都塞进备忘录里而已。
“还真是辛苦你了,从六月到九月,这是攒了多久啊……”佩妮咬牙说。
哈利得意地咧嘴一笑:“不用谢。”
佩妮瞪着他,最后还是没有真生气。不知道是不是看在他“辛苦”的份上。
不过这些哈利辛苦搜集来的信息也“奇怪”地石沉大海,佩妮再没有提起过。
她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放宽了选择的范围。
后来哈利再把一些类似编辑、速记员,甚至是老师(“反正我的作业你都会做,那你肯定可以当老师”)这种与文书多少沾上一点边的工作翻出来时,她不会像从前那样苛刻地挑三拣四了。
“反正总也找不到合心意的,那多试几个也不是坏事。”她说。
有时候,她甚至还会带上哈利一起去应聘。一部分原因当然是她终于发现当她离开家的时候,哈利的行踪极为不可控——虽然不至于把自己的小命搞没,但是出门招猫逗狗,都是常事,而这无疑已经踩过了佩妮的底线了——而另一部分原因,当然也是带着哈利见见世面。
每次回来,她都会瞥着哈利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把这些招聘信息都留下来了吧?”
哈利确实知道了。
有些工作卡硬条件,不等见到正经的招聘人员,只要去一趟,信息一填,那门口负责整理表格的招待人员的目光中的不认可连哈利也能看得懂。有些工作虽然不卡条件,但等到公司,那应聘的人如流水一样,佩妮进进出出都得紧紧拽着哈利的手,才能不被挤散。还有一次,虽然工作合适,但是工作地点藏在偏远的郊区,一来一回的交通费用比佩妮的时薪都要高了。当天晚上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赶回家做饭,这顿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最关键的是,这些哈利“千辛万苦”给佩妮挑的工作,往往都没有下文。
好在佩妮也不是指望着带他去有什么助益的。或者说,她几乎就是带着他出门“冒险”的。
最奇特的一回,当属一次在市中心的经历。
相比起此前哈利挑选的那些,这份工作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还是佩妮亲自挑选的,但当她带着哈利走进那栋大楼,正好撞见约她的招聘人员。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哈利,问:“你一个人带小孩?”
哈利没听懂,难道他还能有第二个姨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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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佩妮听懂了——如果不是单亲家庭,谁会需要在应聘的时候带上小孩?那人当然是在衡量着她的家庭状况。
“……这是我姐的孩子。”她抿了抿嘴,说。
面试倒是进行得很顺利,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拿到工作。那人解释说是她没有展现出对公司的诚恳与毫无保留,佩妮经历过那么多次招聘,一听这种屁话就知道根本不是招聘的问题,而是一些离奇的场外因素。在这回,恐怕就是开头打招呼的那几句话。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哈利在拥挤的电梯里问她。
她当然不能告诉哈利那些大人之间暗流涌动的事情,这些事情适不适合给小朋友讲都还是其次(“那个混账自大地笃定我给他说了假话”?这也太尴尬了),关键是,讲了大概率哈利也听不懂。而对于这类搞不明白的问题,他还往往会一直问到明白。
所以佩妮犹豫了一下,说:“也许因为——因为他看不惯带小孩的女士,你瞧,他是一个男的,他生不了小孩。”
电梯里立刻有人发出了憋笑的声音,但这话糊弄哈利还是到位的。
“他心胸真小。”他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电梯很快到底,有个人揣着包最先挤下了电梯,又恨恨地往回瞪了一眼。佩妮正在严防死守哈利被人群带出去,没能注意到,但哈利却一向眼尖,他大喊道:
“姨妈,那个不就是你刚刚说的心胸很小的人吗?”
等佩妮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撤回此前的话了。
不过反正该担心的确实不是她,她也再不会与此人有交集了,更不会有人计较一个十岁孩子随口说出的话,当然了,对于那人来说,则正相反,毕竟这整个电梯下楼的员工里,有他的同事、朋友,甚至还有老板。他大概要以被说闲话好一阵子为代价,为他的偏见付出代价,并认识到——
确实是会有单身姨妈任劳任怨地带着外甥来应聘的。
这件事之后,虽然佩妮还是没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但也许是看在他率真“出手”的份上,她对哈利的态度又友好了几天。
带来的结果就是哈利又开始非常上心地开始为她参谋起来了。
不过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很久。
在哈利兴冲冲地拿着一份极其精美的、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飞行员招聘公告给佩妮看时,她终于又忍不住爆发了。
她打断了哈利关于上面那薪资的夸张描述。
“我识字!你就光看工资了,也不看看内容,看看工作描述,你瞧我哪点跟飞行员沾边了?”她恼怒地说,“飞行员可是要开飞机——要在天上飞的!”
也许是因为被迫承认自己的不足,她比平常还要生气几分。
可哈利不为所惧。
“为什么你不能当飞行员?”哈利信誓旦旦地说,“我就飞过,我没觉得飞行员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就吹牛吧!”佩妮说。
24.Chapter 24
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争执发生之后,有一段时间,佩妮对于哈利那些稀奇古怪的建议又变得严格起来了。至少像什么飞行员、股票经纪人之类的行业再没有在她的备选项上出现过。
不过哈利总有他的办法。他虽然丧失了把公告亲自贴上去的权力,却还有着脑子,和一张能够冒出源源不断的、让佩妮抓狂到开始让步的无数问题的嘴。
毕竟在暑假。
佩妮不可能真的禁止他说话,更不可能把他赶出家门,而就在小时候那次哈利差点把房子点着了的紧闭之后她也再不敢对他真做出什么会把警察引来的超出红线那么一点的责罚。
她在被哈利追着“说服”后,也会有那么几次一心软,就让步了。每每都是这样。
放在这个问题上,她的最后一次让步是一次记者的应聘。
至于为什么是最后一次——因为她还真收到了通过的通知。
要说佩妮去应聘,实际上只是为了应付哈利,加上调剂心情,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回的应聘进行得这么顺利——讽刺的是,后来她的上司告诉她,居然是因为她居然能比警方早一步找到她那个跑路的混账老板,这个在她眼里不那么光彩的事迹居然还是面试官眼中她洞察力超群、心细如发的证明——以至于当收到信时,她居然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
有三四个月失业的她来说这话,听起来或许是有些狂妄。何况这是一份无论是薪资待遇还是工作条件都不错的好工作。
但她要考虑的当然不是找到工作而已。
当时她第一时间拒绝哈利,确实是有合理原因的。
“……但这个工作可能得要我经常加班,甚至时不时还得出差。”佩妮又把她那些陈词滥调说了一遍,“你确定你一个人在家没有问题吗?”
“那你呢,你确定你一个人出差没有问题吗?”哈利有些忧虑地问。
佩妮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但他确实说的是真的,就算佩妮是家中那个肩负责任的大人,可平日里肩负着清洁、烹饪,甚至是采买的工作的,基本都是哈利。而且随着他放了暑假,空闲时间越来越多——能够管着他不出去疯玩,一举两得,佩妮自然也越来越倾向于选择这个措施。
而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单论厨艺,在这几年频繁搬家,佩妮忙碌的历练之后,哈利的厨艺显然是见长了——现在他甚至会做一些印度菜或是西班牙菜了——而佩妮的嘛,连原地踏步都算勉强。
如果不和哈利一起解决三餐,她已经习惯了买点快餐,应付了事。从而把更多的时间挤压出来,放在工作上。
有些讽刺的是,现在工作弃她而去了,但这个小拖油瓶却还没有。
……他甚至还在关心她。天呐。
佩妮努起了嘴,有些干巴巴地说:“还有空指点我了?先操心你自己吧!我必须说,如果你在我离开的时候做出什么轰动的事情,我可绝对不会再——”
“暑假都快结束了,”哈利笑了,他知道佩妮已经被说服了,“就算我想做点什么也来不及了——我还有那么多作业呢!”
“光是‘想做点什么’也不行!”佩妮厉声道,她顿了顿,仍旧有些犹豫,咕囔道,“你怎么这么积极,让人觉得里面有鬼……”
“我只是觉得,但凡是姨妈你想去的工作,你就应该去。”哈利乖巧地说,“你不这么觉得吗,姨妈?”
佩妮看了眼她攥在手里的来信。虽然它早早就被佩妮从信箱里收了回来,也被反复拆了又拿出来,读完又塞回去,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了整个上午,可现在的这封信仍旧平平整整,一点脏污、多余的折痕都没有。
好像它片刻前才被送到佩妮的手上一样。
她的神情松动了一瞬。
“好吧,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她说。
这年九月,英国的气候好得出奇。没有连日的降雨,连太阳也不那么暴晒。
哈利回到了学校,而佩妮拥有了一个新身份——记者。
……她学打字课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记者(虽然只是那种最次一等,地位和实习生差不多的)。
其实这个工作不像他们原先想象的那么繁忙。或者说,忙归忙,但日程并没有那么死板——不能定点上班,但也不需要定点上班。
出差次数的确多得佩妮连生物钟都快乱了,但这也有好处,至少对于佩妮来说,她还是第一次走进各个穷乡僻壤的纪念品店,也是第一次在电话亭里打着电话,和哈利吵吵嚷嚷地沟通。
“不许挑三拣四!”她厉声说,“我带回来什么你就有什么——”
“——如果你给我多带一份巧克力,我保证我会多乖一个月、不、两个月!”哈利兴冲冲道。
佩妮更恼怒了。
“——不论有没有巧克力,你都该乖乖的!”
但她还是多给他买了一份。
就这样,一直到这个学期结束,虽然与暑假时二人一直呆在一处不同——哈利又回归了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必须要自己扛起一切的状态——但其实哈利的快活是与暑假时如出一辙的。
毕竟虽然佩妮没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但她总会安排提前嘱咐好一切,而就算是佩妮真正远在英国边境,甚至是其他国家的时候,她也养成了每天雷打不动一个电话的习惯。
事实上,也许正是因为电话花钱,他们总是能在电话里聊(或者说是吵)上个半个小时。事后计算起来,这时间恐怕早已超过了她在家时他们的交流。
——有时候,佩妮都会抱怨她给电话局交的钱比电力局的都要多了。
但不管怎样,只要佩妮出差,每天晚上九点,哈利还是会坐在家里电话机边上,耐心地等待着这通电话。
而家里也渐渐从刚搬来时,被佩妮“强权”清理之后的光秃秃而干净的坏境,慢慢地增加了一些生活的痕迹。
有佩妮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虽然她每次买东西确实都是先打电话问了哈利,但小孩子的喜好一天一个样,有时候等她把东西拿回来,就没有那么新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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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抱怨,一边也只好让每一个花了钱的东西物尽其用——有哈利自己在家时胡乱捣鼓留下来的痕迹,当然了,也会贴一些佩妮后来工作越做越上手,可以写上她的署名的报道。
其实有段时间佩妮还尝试过让这个房子恢复她们刚住进来时那个干净、整洁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连找个调料瓶都得翻箱倒柜,看个电视也得忍受屏幕上那个哈利粘上去的、根本撕不掉的卡通贴纸。
但鉴于她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飘在伦敦外面,现在的屋主更像是某位姓波特的小学生,他“改造”房子的进度当然也比佩妮清理起来快多了。
所以,第二次清理宣告失败后,佩妮也没有再尝试了。就让这个房子停留在现在这个有人情味——过分有人情味——的状态了。
当然了,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某一次她回来,正好看见哈利把她最得意的那篇报道贴在玄关的钥匙架上面。
“每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同学都能第一时间看见我姨妈的报道!”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佩妮看了半天,还是扔下了一句“不美观!”,不过也再没提起要搞大扫除的事情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寒假。
温度降低,大雪飘零,但佩妮的工作却不会因此而减少一星半点。
原本哈利白天在学校,甚至晚饭也能在食堂解决了,再加上有顺路的老师愿意每天稍微送他一程,别的不说,安全至少是有保障的。可到了寒假,没有哪个冤大头老师还愿意“顺便”帮她在最宝贵的圣诞节假期里带小孩(不要问她究竟为什么圣诞节假期也得工作),早在放假之前,她就开始烦恼起来了。
事实上,她也拿着这件事跟哈利讨论过。但无论她怎么描述目前的困境,哈利都用一种荒诞的、盲目的自信,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一个月,不会饿死的!”
说老实话,佩妮担心的还真不是哈利波特被饿死。相比起哈利,她更担心家里的一些无辜的、比起零元购的外甥而言更“昂贵”的家具。
“提醒我一下,我之前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情况,我好像把你送去过……”
“费格太太家。”哈利说,又很快警惕地用绿眼睛看着她,“但是费格太太家里在伦敦的另一边呢——而且她家里的那些猫,可不好相处了。”
“你不是今年还跟我说过想养一只猫吗?”佩妮无奈地问。
“那不一样!”哈利立刻说,“费格太太家里的猫都是大坏蛋——‘爪子先生’最喜欢咬人裤脚,‘雪儿’从不剪指甲,而且一到晚上就乱叫,最坏的还是‘踢踢’,它好几次偷偷把、把……那什么吐在我的小板凳上!”
“那还真是挺坏的。”佩妮说,“不过我倒不是想跨过一整个伦敦把你扔过去……你看我们隔壁那家邻居怎么样呢?”
哈利眨眨眼,转头去看那户冒着烟的邻居家。
……别的不说,这个怪老头做饭是挺好吃的。
“这样,容我先考虑考虑吧。”他忸怩道。
25.Chapter 25
佩妮当然没有给他考虑的机会。
小的事情和哈利吵吵闹闹也就罢了,这种重大的事,她当然不至于还要看十岁小孩的眼色。事实上,说出这件事时,唯一能影响的决定因素只有那位邻居了。
一,是那位邻居愿不愿意在假期里费心帮陌生人养一个不认识的调皮小男孩(“我也不调皮!”哈利抗议道)。毕竟在圣诞节这种全家团圆的日子,大部分到了这位邻居岁数的老人都是膝下一堆儿女陪伴,对于邻居托付来的小孩,有时候,就算想顾也顾不上。
“——但是这个邻居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温馨大家庭的样子。半年过去了,也没见半个人来拜访过他。加上他那个‘急着用钱’、不知道是病重还是流亡的哥哥,我觉得他圣诞节应该只能一个人过。”佩妮谨慎地说。
“话虽如此,但这种话千万别当着邻居的面说啊,姨妈。”哈利忧郁地补充道。
二呢,当然是那位邻居究竟可不可靠。
就算佩妮对于托付外甥的对象要求不高,但那些会对哈利造成生命安全危险的人不被包含在内。当然了,哈利已经十岁了,虽然心理上不甚成熟——虽然他自己秉持着相反的观点——不过他能蹦能跳,真动起手来打不过一个眼看着没多少日子的老头。
……何况哈利炸起东西来,指不定是谁受伤呢!
佩妮担心的当然是一些别的,不那么直接的冲突。
“……反正,至少他不是个神父。”佩妮咕囔道。
“什么?”
“没什么!收拾好你自己,我们今天下午就去隔壁做客。”
哈利不情不愿地在周末换回了校服,跟着佩妮一起,去了隔壁做客。
老实说,虽然他们刚来的时候应邀来过几趟,但这位老头的脾气毕竟实在是古怪,待人接物都没有好气,慢慢地,他们也没有再来过了——就算哈利的适应程度超群,能跟穆迪处成好朋友(他自己认定的),面对佩妮的刻薄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开朗心态,他也对这种火爆脾气没辙,佩妮更是忙着找工作和工作,没空忍受陌生人的坏脾气,更不会主动搭理这位邻居了。
所以,哈利其实还真不太熟悉这位邻居和这个房子,唯一的印象就是杂乱。
而这次来,这个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显然已经不是偶尔,或是一段时间的问题了。
“他都不打扫卫生、清理杂物吗?”哈利悄悄问。
“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多都是这样的,”佩妮也悄悄回答他,“也不是懒惰,就是一种癖好。”
恐怕连佩妮也没想到,听完了这句话,不知为何,哈利心中竟突然冒出了一种使命感。
这顿饭吃到一半,连那香喷喷的烤羊排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了,他明亮的眼睛好像什么雷达一样,把餐厅从头扫到脚,甚至还不是很礼貌地打量了两眼这个邻居。
邻居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瞪回来。
“怎么了,哪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神秘先生!”哈利乖巧地说,他现在将错就错地用起了这个称呼,而且越叫越顺口了,“我只是想问,您圣诞节的时候也一个人住吗?”
话音未落,连佩妮都有些惊诧地看向他——毕竟是哈利先说的不要当面说这种话——不过神秘先生倒没有很生气,或者说他平时就已经很生气了,这次粗声粗气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个人!”他说,“如果你是想探听我这个孤寡老头的家族史来满足你那可怜的好奇心的话——”
“不是这样的。”佩妮急忙插话道,“是因为我。你瞧,我圣诞节的时候得出差,所以哈利得一个人住在家。说实话,我有些不放心……”
哈利适时地睁大眼睛,眨巴眨巴。
“……如果你也是一个人住的话,不如就让哈利过来陪你,也能做个伴?”佩妮把话说完了。
两个人一起看着那个老头,神情忐忑。
说实话,虽然先前商讨的时候佩妮分析得那么理直气壮,但对于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来说,照顾他人的小孩,确实也不是能随口应下的。连佩妮自己带哈利带得都满腹怨言,这会对着邻居,面对面地把话说出口,要说不忐忑,当然是不可能的。
哈利也忐忑。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被这个胡子拉碴的怪老头粗暴地骂上一通的结果。
但神秘先生似乎真的一点儿也没把这个当做大事。
“就这事?”他皱着眉头,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蜂蜜酒,“你到时候过来就行,管你的饭,别的不保证。”
“好耶!”哈利叫道。
神秘先生哼哼着抿了一口酒,又埋头吃起饭了,反而是佩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一出房门,她就问哈利:“你白天不还不想过来吗?”
“我改变主意了。”哈利背着手,煞有介事地走在佩妮的前面。
他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高高的,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有点成年人的模样了。不过也就一晃神,佩妮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抓着他的衣领让他的走姿不那么装相。
“好好说!”
“好吧,”哈利说,“我想,或许我能帮他打扫打扫卫生呢?他都一个人过圣诞节,听起来真的有点孤独……”
佩妮抿了抿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也不是所有一个人过圣诞节的人都可怜的。”
“可是,他都没有小孩。或者他有,但是都不愿意回来看他。”哈利争辩道。
“这算什么?”佩妮哼了一声,“说不定等几十年后,我也没有小孩,我也得一个人过圣诞节。到时候,如果我能像他一样手里有整整两套大房子——”
“——你在说什么啊,姨妈,我肯定会回来看你的。”哈利说,“我们会一直一起过圣诞节的。”
佩妮看了他一眼。
好一会,她才接话道:
“几十年后的事情,不要说得太绝对。”
——
不管这两个人背地里怎么说那位神秘先生,寒假的安排还是就这么确定了下来。顺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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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吃惊。
事实上,神秘先生简直是太主动了。刚约定好这件事的第二天,他甚至还带了点奶酪来上门,问佩妮需不需要在他家里给哈利开辟一个房间。
佩妮根本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哦、这、好吧,其实……”她头一回结巴了起来,“……如果你家里,我是说,比较有空间的话。”
神秘先生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个‘是’,还是‘否’?”
就在这时,哈利的脑袋从佩妮的肩上冒了出来——又很快缩了回去,他得再蹦一次才能把脑袋蹦过佩妮的肩膀——不等佩妮回答,他就抢答道:“‘是’!当然了!”
“好吧!”邻居说,又恶狠狠地把那小盒看起来就让人垂涎的奶酪塞进佩妮的手中,不由分说地离开了。
“……我们不会真的遇见善心大发的好人了吧?”佩妮看着他的背影,迷惑地说。
“今晚就吃!”哈利回答道。
佩妮一噎,一点不客气地把哈利越凑越近、几乎贴到奶酪上的鼻子推了回去。
没几日,等到学校放假、佩妮也提着行李箱坐上离开伦敦的火车之后,哈利就正式入住了他在隔壁的新房间。
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神秘先生相处,他渐渐发现这个人似乎也没有特别神秘。
每天按时起床——有的时候哈利睡过头了,他还会来敲哈利的房门——吃饭,出门,不知道做什么,也许是上班(但这么老的老人也得上班吗?)中午再回来吃一顿,然后下午又出门,直到晚上回家。
这日程真是太充实了,有时候,哈利都有些怀疑这位神秘先生中午是特意为了他才回来吃的这一顿。毕竟他中午回来居然也不休息,好像就为了回来监督哈利吃完饭——仿佛哈利是个他看管的囚犯,而抓到哈利中午没有好好吃饭能换得什么悬赏似的。
当然了,哈利知道这些想象都是不可能的。反正佩妮姨妈没有这个钱。
晚上吃饭时,神秘先生有时会喝点小酒,这时候,就是他一天中最好说话的时候。
也就是哈利唯一能从他嘴巴里打听出来什么的时候。
几天下来,他大概打听到神秘先生其实是一个酒吧老板——怪不得这么多酒喝——没有孩子,所以圣诞节确实只有他一个人,至于哈利最关心的问题……
“打扫卫生?嗯?”神秘先生有些混沌的蓝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低头看了看他,“你不是有什么家养小精灵假扮的吧?”
哈利没有听明白最后因为酒醉而变得模糊的半句,只咧嘴笑了,说:“对,我毕竟借住在这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是挺好的吗?”
其实他已经把自己住的那个小房间打扫干净了。
“……随便你,只要你别把房子炸了就行。”
有一瞬间,哈利心虚了。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陌生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小时候真的差点把姨妈那个旧公寓炸了,又安心下来。
距离圣诞节只有不到五天了,哈利干劲十足。
26.Chapter 26
说实话,在打扫前,哈利想象了很多困难。以这位神秘先生的生活习惯,恐怕不止是面上那些灰尘、杂物。下面藏着的或许是陈年老垢、霉菌,甚至可能还需要面对一些不是很友好的小生物。
但当他真正着手去做时,才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些灰尘其实没有积攒多久。
好吧,也挺久了,但是以他佩妮真传的清扫经验来判断,它顶多不超过半年。
……也许神秘先生每半年都会请人来打扫一遍?
总之,不止是哈利居住的那个原先明显是空房间的房间好打理,整栋房子,连带着外面的篱笆石砖什么的,其实也都不难打理。
哈利一边写作业,一边打扫,一边还会在每天晚上九点定时出门前往公用电话亭和佩妮打电话,像个真正的特工一样聊一些他白天的新发现。就这样,也赶在了圣诞节前把这栋房子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
神秘先生显然起初没有把哈利的话当一回事,但随着工作的开展,他也收回了对哈利指指点点的那些话。
——虽然神秘先生没这么亲口说过,但是哈利发誓,在他大功告成的那天晚上,神秘先生一进家门,在门口呆的两秒钟,那眼神里绝对写着无言的敬佩。
“怎么样?收留我过圣诞节是不是很划算?”哈利得意扬扬地说。
“太划算了,我都有雇佣童工的负罪感了。”他嘟囔道。
好吧,虽然他直到最后也没有说一声“谢谢”——哈利可是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但他的语气可是有明显的好转,而且晚上吃饭的时候又多给哈利加了一块烤肉,香喷喷的。
饭后,连这位神秘先生自己也开了好大一瓶蜂蜜酒,歪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闭目小憩。
“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哈利后知后觉。
“嗯……庆祝我不必在酒吧守着了。终于不用上班了。”他说,抿了一口酒,才把目光投向哈利,这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神情又变得有些恼火,他掩饰一般地再喝了一口酒,问,“怎么,难道不好吃?”他的语气也变得粗暴起来。
哈利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这种没有恶意的恶气。他急忙叉了两块肉进嘴巴里,有些含糊地回道:“好、好吃!”
对于厨师而言,一万句辞藻华丽的赞美也比不上狼吞虎咽和这简单的一个词。哈利自己做饭,他当然明白。
果然,神秘先生的暴躁消退了一些。
“所以你的酒吧是今天才放假?”哈利继续探听道,“你不是老板吗?”
神秘先生冷笑一声。
“很可惜,就算混成了老板也不能决定自己哪天放假。”
哈利似懂非懂。
他还在一边鼓着腮帮子嚼,一边沉思,餐桌另一边的神秘先生却很快回过味来了。
“……怎么,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他皱着眉说。
哈利也回神,他脸上倒没有被抓到尾巴的紧张,反而是满脸兴奋。
“等我长大了,我也想当酒吧老板!”他诚恳地说。
神秘先生大约想过许多个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用一种啼笑皆非的语气说:
“……这可真是个远大的志向。”
“远大吗?”片刻时间,哈利没听出来他的讥讽,懵懂地问,“难道做酒吧老板要求很高吗?”
“那倒不是。”神秘先生一噎,不答反问,“……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这两块烤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哈利不无得意地说,“我很早就想当厨师了,我做饭也很好吃呢!你都没吃过我做的饭……”
“酒吧老板不是厨师。”神秘先生说。
“但你是酒吧老板。”哈利说,“你也是厨师。”
神秘先生头一回有些没话说地沉默了下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许久。
“……你不能每发现一个职业就想去做。”神秘先生干巴巴地说,“而且你可是大难不……好吧,你才十岁,你想这些东西也太早了!”
一边说着,他的神情依旧警惕,好像已经在腹中打好草稿,预备了上百种哈利不同辩解的应对措施。
只不过,哈利根本没有辩解。
“好吧,那我不当酒吧老板了——”哈利爽快地答应了,“——既然我这么听话,你放假的这几天可以教我些厨艺吗?”
神秘先生又没了话。他瞪着哈利,好像头一回发现哈利的笑里藏着些狡黠。
“……而我才说了我要放假!”他怒气冲冲地说。
哈利欢呼着蹦了起来。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具神秘先生个人风格的“好”。
——
接下来的几天,可以说是哈利在整个圣诞假期里最快乐的时间。
虽然佩妮远在另一座城市,但她打回来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哈利能从她滔滔不绝的话语从一窥她忙碌而充实的工作。不像从前,只是麻木地、机械地做着上头人给下来的任务,也没有满含怨气地质问哈利这几天有没有闯祸——她还给哈利准备了圣诞礼物,通过邮局不远千里地寄回来(可惜邮局下班得比酒吧还早,哈利要等到熬过这个圣诞假期,才能看到这个惊喜究竟是什么了)。
与佩妮的一帆风顺相比,神秘先生的“厨艺小课堂”却是困难重重。
也是很奇怪了,同样的做法,同样的烹饪方式,同样的材料,甚至是同一块肉上切下来的两块相同的肉,放到神秘先生手中,那就是美味的大餐,而哈利再按照他的方式,按部就班地做一遍,得到的却是要么太生、要么太糊的地狱料理。比他自己原来按照食谱上做的办法还要难吃些。
不过哈利倒是一点不气馁。从他有记忆起,这还是第一次从不是老师的大人那里学点东西。
——这些陪伴他长大的人中,佩妮从来没正经教过他什么,或者说,佩妮从来不觉得她该教什么;费格太太只顾着管猫,偶尔能分出一点精力确认哈利没死就已经够尽职尽责了;穆迪倒是“教”了他飞行,但那一次更多的都是哈利自己领悟,说实话,他确实没帮到什么忙。而且在搬家时他也被迫和那个给他带来快乐的玩具扫帚说了再见。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天里,哈利显得很有耐心。就算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他也乐呵呵的。
反而是那个神秘先生越来越气急败坏。
“这怎么学?一点魔法也没有——我可还没有去霍格沃兹兼职什么厨艺教师——”
这个学校名字有些耳熟,哈利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样。
不过他很快选择跳过这无关紧要的小疑惑。
“有道理。厨艺确实像魔法一样!我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呢……”他感叹地说,“没关系,至少今天的饭可以解决了。”
神秘先生没好气地瞪着他。
“……圣诞节你不准下厨,我可不想自己在圣诞被毒死。”
哈利没有反驳(虽然以他的厨艺显然不至于会到“毒死人”的程度),正相反,他闭上嘴,然后在圣诞节美滋滋地享用了一天神秘先生做好的大餐。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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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到晚上,夜里还有点盈余。直到他吃到打嗝,神秘先生也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当然了,也有神秘先生已经喝得有些醉了的缘故。喝到后来,他不仅自己喝,还拆了新的一瓶,半要挟半推荐地给哈利倒上。
“我才十岁。”哈利说。
“哪家十岁男孩没喝过两口酒呢。”神秘先生说,打了个嗝。
说实话,哈利自己的心底也有些跃跃欲试。在烛火燃烧的、低低的轻微噼啪声中,他伸出舌头,几乎像小猫小狗一样沾了沾那杯酒。
然后砸吧嘴。
“怎么样?”
“有点苦。”他老实说。
“喝到后面就甜了。”神秘先生不甚在意地说。
不过哈利没有这个机会了,还没有过十二点,他就窝在沙发上,脸颊通红地睡死过去。
——
十二点一过,整栋房子骤然安静下来。
或许它原本已经这么过了数以万计个日日夜夜,但在方才吵闹温馨的争执与谈话后,这一刻就显得有些格外冷清了。
不过这一片寂静很快被一声“噗”一般的响动打破。
有人造访。
“我可没有预期到这个‘到来’。”阿不福思说。话虽如此,他也没有起身阻拦正在进门的人。
阿不思呵呵一笑,好像习惯了一样没有在意。他一边自顾自地进屋,一边顺手拿起阿不福思放在餐桌上的那杯至始至终没人喝过的蜂蜜酒,尝了尝。
“节日是该喝点喝点小酒。”他喟叹道。
没人搭理他。
阿不思仍然一点不尴尬,他又四下瞧了瞧。
“我发现你在这里住得挺温馨的嘛。”他满意地说,“家里收拾得像模像样的,终于肯学习一点家务魔法了?”
“最大的魔法就是你把那位‘大难不死的男孩’塞给了我。”阿不福思哼哼道,“都是他做的。跟个家养小精灵似的,闲不下来。”
“哦,阿拉斯托跟我谈过。他说哈利挺懂事的。”阿不思说,他很快又跳过这个话题,目光再一次在房间中扫视,最终定格在那间小卧室的方向。
阿不福思好像知道他在看什么一样。
“喝了两口酒,睡着了。我希望你不要谴责我给你心爱的男孩喂了两口酒的行为——他有点小吵。”阿不福思说,又加了一句,让这段话听起来更像抱怨了,“而且他在的时候不能用魔法——我搞不懂,你为什么非得让那位麻瓜‘姨妈’养这孩子。别告诉我你还信亲缘关系这一套。”
质问的语气越来越愤懑,但阿不思看着他,仍旧平静地好像只是面对叛逆期弟弟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小小怒火一样。
“——但我相信爱。”
阿不思笑眯眯地、简短地回答道,他很快挪开了视线,不由分说地为这段争执画上了句点,
“而且但现在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了,不是吗?我过来的时候,还没想到能够顺路看一眼哈利。”
阿不福思喷了喷鼻息,没有说话。他当然明白阿不思的言下之意,又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才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站起来。
哈利的房间就在一楼走廊的尽头。
门被魔法悄悄打开,客厅里的灯光洒了点在这个小房间,和月光一齐落在厚实的、已经被哈利睡得乱糟糟的被子上。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啊。”阿不思说。
他的视线停留在床头。
那儿挂着两个袜子。佩妮之前给哈利织的、厚厚的毛线袜。
27.Chapter 27
哈利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阳光明媚,虽然带着冬日的一丝丝寒意,但也没办法阻止哈利勇敢无畏地把光脚丫子踩在地上,然后“噔噔噔”地冲出房间。
就在他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
墙上正打架的分针与时针跳回原处;报纸上的照片推搡着回到自己的那一页;锅铲华丽地一个翻身,把那块煎蛋远远抛进了餐桌上的盘子里,然后自己爬进锅中,找了个不那么烫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躺下。
等到哈利走进客厅的时候,一切已经回归了常态。神秘先生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地把那个盘子递给他。
不过哈利没有接过来。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知道吗?”哈利兴冲冲地说。
神秘先生的眼皮一跳。
“……我从哪里去知道你的梦?”他谨慎地说。
“好吧,也是的。”哈利说,但他没有放下这个话题,而是一眨眼就灵活地钻进座位,几乎要站上餐桌,像站在舞台上一样得意扬扬地继续说道,“我的梦好神奇,我好像梦见了一个……一个人走进了我的房间……”
“没有,没人进过你房间。”神秘先生立刻说。
哈利看了神秘先生一眼,在后者越发警惕的目光下施施然伸出手,接过那不知为何就僵在空中没有递过来的盘子,才摇头晃脑地接话道:“谁说没有?梦里反正是有!我想想……好像是个……”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好像是个老爷爷!银发老爷爷!他的胡子比你的胡子还要白一点,而且长长的,梳得很漂亮!”
神秘先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才生硬地反问:“怎么,你小子嫌弃我的胡子不好看?”
“当然不是,我在说梦里的事嘛。”哈利说,他满意地嗅了嗅这份香喷喷的早餐,并且精准地挑中了还冒着热气的那个煎蛋,拎起来吃了一口,才有些含糊地说,“南后……然后我好像还记得他走到了我床边,好像还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记错了吧。”神秘先生说。
哈利这才有些纳闷地抬头看他。
“但是我真的梦到了……而且我还没说完话呢!”还好他只是短暂地为自己正声了一句,便继续道,“而且我还记得他动了动我的床头——今天我起来的时候真看见床头好像比昨晚更乱了!”
“你自己昨晚睡乱的吧。”
“不可能!而且我记得我原本放在床头……等等。”哈利突然停了下来,“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的目光和神秘先生的对上。
不知道为何,向来话很多、能够一字一句地把他怼回去的神秘先生,这回却什么话也没说,反而目光有些紧张似的,紧紧看着他。
“……是谁?”神秘先生就这么盯着他,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是圣诞老人!”
神秘先生悄悄松了口气。
哈利没有注意到,他又吃了下一口早饭,然后继续表达着他的兴奋:“……你知道吗?我感觉我这个梦真的像是落到现实里一样,我醒来的时候好像瞧见了,床头的袜子里好像鼓鼓的,是不是有人塞了东西?”
神秘先生刚放松的心情又不声不响地变得有些紧绷。他低下头,慢慢地也开始吃自己的早餐,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是吗?”他问。
是的。
当哈利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这顿早饭,再像刚醒来冲出房间时那样兴冲冲地重回房间,他果然在毛线袜里翻出了什么东西。
——五颜六色的糖果。
而且多得源源不绝,好像怎么都翻不完似的。
他摸到第二只袜子的时候,快乐地欢呼一声,直接把整只袜子翻转过来,往桌上一倒。那糖果顿时“哗啦啦”地、好像五彩缤纷的瀑布一样倾泄在床上。
几乎像是一盘颜料倒在了他的被子上,多么漂亮。
他已经忍不住拆了两颗,嘴里含着糖,又冲出房间去。
“我可以把这个圣诞礼物带回家吗?”哈利扯着嗓子问,“我可以把这些糖果分给我姨妈和其他同学吗?”
“当然可以了!都已经送给你了,不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了?”神秘先生不耐烦地回答道,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一样吼道,“——这种事,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送给你的!”
“我知道!”哈利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透着一种让人懊恼的不戳破对方一样的狡黠,
“是‘圣诞老人’送的嘛!”
——
十分钟后,等哈利再从卧室出来,他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就算要带回家,你这也太快了。”神秘先生咕囔道,他瞅了一眼哈利,又皱着眉问,“……就这点?”
“这可不是我收到的礼物。”哈利咧嘴笑道,体贴地没有问为什么神秘先生知道他收的是一大把糖,只是把东西递过去,然后得意地扬扬下巴,“拆开看看?”
神秘先生看了他两秒,发出了一声轻哼,才不紧不慢地抬起手。
包裹的包装没有那么紧密,毕竟只是哈利这个“业余”人士模仿商店里的包装,现学的。神秘先生只随便扯了两下就把整个包裹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小物件。
一个小木雕。
更严格地说,是一个酒杯形状大小的摆件。雕工虽然说不上很好,但那木雕的颜色,正好和啤酒的颜色撞上了,因此乍一看还能有几分以假乱真的意思。
很有趣,也很有心思。
不过真正的酒吧里当然不可能见到这么……有童趣的小木雕。这种礼物,也只有小朋友会送了。
神秘先生看了一会,在哈利期待的目光下又勉强发出了一声挑剔的轻哼。
“什么,就这一个音节?”哈利严厉地瞪他,“没有点别的什么感想?夸奖?”
“不错。”神秘先生简短地说,他把东西放回桌上,才又抬头,蓝眼睛看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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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谢谢你的圣诞礼物,很用心。”说着,他顺手一样薅了薅哈利的头顶。
“……我就觉得昨天晚上肯定是是你在摸我的头!那根本不是梦!”哈利说,声音翁翁的。
但神秘先生又笑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再搭理他,转头说:“——你现在这副打扮,难道要出门?圣诞节,各处都关门,你是要去哪?”
“去打电话!”哈利也立刻转移了注意,快乐地说,“我跟姨妈约好了今天早上一起来第一件事就要给她打电话!”
“真感人啊。”神秘先生说,难得地没有讽刺,“去吧,多带条围巾。”
——
佩妮果然也早早地等在了电话边上。如果家长们存在考核,那么在这种遵守约定的项目上,她一向是能拿满分的。
反而是哈利迟了那么几分钟。
毕竟,神秘先生家至今都还没有装电话,在他家住的这几天,哈利只能艰难地出门寻找公用电话亭,而偏偏这几天也正是温度骤降,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的时候。
光是打开家门让寒风卷着雪吹进来,就已经要费很多勇气了,更别提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两个街那么远的电话亭。
就这几步路,哈利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与大自然抗衡。
神秘先生说得没错,还好他临时塞给哈利了一条围巾——看起来似乎是棕褐相间的,但那上面斑驳的痕迹昭示着它原本的颜色应该更明亮一些——他几乎完全是靠着这条围巾保住了自己脆弱的脖颈,扛到了电话亭里面。
今天是圣诞节,佩妮格外好说话地没有计较什么(毕竟她也没有在冷风里前行),反而亲亲热热地和哈利互道了圣诞节快乐。
“在这边的采访很顺利,估计过两天我就能提前回来了——等稿子发出来,应该又能打出来名头。”佩妮的语气带着兴奋,“这个题材只要写好了,一定能让报纸大卖特卖的!”
“那太好了!”哈利也高兴地附和道,“我们玄关正对的那面墙上还空空荡荡的——正好也可以挂上第一篇新报道!”
佩妮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显然并不赞同。但她也没有反驳,而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你呢,昨晚怎么样?”
“我收到圣诞礼物了!‘圣诞老人’送给我的!”哈利大声回答道,“好大一捧糖果!”
“‘圣诞老人’?”佩妮的声音充满了质疑,“你见到了圣诞老人?”
“当然不是真的那个圣诞老人了。”哈利叹了一口气,老成地说,“当然是邻居先生给我准备的惊喜了。”
“你是说,就是那个经常臭脾气训斥人,待人没好气的邻居——不好意思——扮成圣诞老人,大半夜进你的卧室给你塞了一大把糖果?”佩妮沉默了一会,好像找不到话来总结这一切。
“对啊,我亲眼目睹——好吧,或许不是亲眼目睹,那也应该是我亲眼梦到的——绝对没有错!”
“……真人不露相啊。”佩妮感慨道。
28.Chapter 28
后来这堆糖果果然被哈利物尽其用了。
佩妮回来的当天就做了头一个被分享者。
“这味道也太怪了。”佩妮评价道。不过她说归说,倒是没有拒绝,一连吃了好几个,像是有股莫名的、较劲一样的动力,直到吃到一颗满意的才停下来。
接下来吃到这些糖果的人,就大多都是哈利的同学了。事实上,他本来也打算带些礼物给老师送过去,但在品尝了这些糖的口味后,他和佩妮一致认同他不应该把这些口味不那么正常的礼物送给老师们。当然了,不是指这些糖果有什么不好,事实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糖果也不算多,但若是真送给了老师,中了奖,这后果可是非同寻常的——至少他们不敢赌这个概率。
和佩妮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给哈利准备的礼物。是一个哈利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玩具熊。
也许佩妮原本购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哈利会当着她的面检阅这个礼物——是的,这礼物其实还比佩妮晚到一天,是佩妮和哈利一起去邮局取的大包裹,而哈利偏偏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玩具熊拆开了,吸引了一众目光——所以在哈利捏捏小熊屁股,又捏捏小熊脸蛋的过程中,佩妮都抿着嘴站在一边,顶着四周投来的或赞许或艳羡的目光,假装自己只是另一个不能动的柜台。
其实她本来在人前也是擅长掩饰的。把时间往前翻几年,她能面无表情地对着同事撒谎说她是独居,也能在费格太太面前假装自己是一个尽心尽责、对哈利抱着满腔爱意的好姨妈。
只是,哈利越长越大,和她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她反而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了。如果她足够冷静,当然能够再度假装出一个好姨妈的模样——
但这有必要吗?不管怎么说,这一年里,确实是这个小怪物一直陪着她,而不是那些冷眼旁观的看客。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确实对这种好像被临时拎上台的处境束手无策。
有几次她已经差不多是怒视着哈利,冷冷地叫他的名字,但哈利也只是回过头来,抱着那个比他人还大的玩具熊,开心地对她说:“谢谢姨妈!”
声音大到整个邮局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那么一瞬间,佩妮几乎要开始后悔她怎么买了这么招摇的礼物了。
好在这个邮局的安保人员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没过一会(虽然漫长煎熬得像是半辈子,但确实没有过一会),那个保安就走过来,温声细语地引着他们离开了邮局——路上他笑着说的那两句“圣诞礼物吗?真是用心的家长”,佩妮就咬着嘴唇笑着当作没有听到了——终于为这个“酷刑”画上了句号。
而等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佩妮回过神,想要教训哈利几句时,她又被哈利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想起来为什么看它眼熟了!”他说,嬉笑着把脑袋搁在小熊上,摇了摇,“这是姨妈你之前收着的玩具熊——你一定很喜欢它,对不对?”
——其实那是莉莉喜欢的玩具熊。伊万斯先生和太太当时只是秉承着“公平”这个非常不公平的原则给佩妮也买了一个。
否则,它也不会被佩妮记仇地塞在箱子底层,宁愿让它落灰变脏也不肯扔掉它。
但佩妮没有纠正哈利,她只是目光下移,又看了眼这个被哈利抱着仍显得有些胖胖的大玩偶,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孩子会不喜欢它。也许她当时也是喜欢它的。
——
至于哈利给佩妮准备的礼物,还被他严严实实地捂着呢。
也就是那个木雕。
这个准备了足足有一年多的礼物,实在是历尽了周折。
考虑到从前在公寓时,哈利能够瞒着姨妈做的事情就非常有限,而搬到新家来之后,虽然活动范围理所当然地变大了,但佩妮在家待业的那段时间,他可真是在佩妮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哪怕是一点点私自的事情也得万般防备。
好不容易等佩妮找到工作,整个家庭经济状况变得宽裕的同时,哈利也有空能背着佩妮准备这个礼物了,可也许是因为半年没练,手生,他一不小心便把原本做好的“半成品”一刀切回了“材料”,预期能在圣诞做出来的礼物也就跑没影了。
哈利紧赶慢赶,本来打算就在这个圣诞节给佩妮一个惊喜的。
最后只挑着其中的小料子给隔壁的神秘先生雕好了一个。算是练手,也是回报神秘先生送给他的那一大袋子糖果(虽然他至今都没有承认)。
那个大的,哈利只好暂时放弃了,转而瞄准两个月后的佩妮生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本来的目标。
至于圣诞礼物……
他在神秘先生家“炸”了好几天厨房,不是白炸的。
终于,佩妮回家前的倒数第二天,在神秘先生的好心监督下(“你去晒晒太阳吧,我帮你守着,难道还能糊不成”),哈利终于做出了一个色香味俱全(是的,他偷偷用勺子挖了一点尝,又用奶油补了回去)的蛋糕。
哈利是拿着这个蛋糕送给佩妮的。假装他从一开始准备的就是蛋糕,而不是那块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并且还躺在他床底的木雕。
说老实话,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甚至还为此预备了说辞。
但当他把自己收到的熊礼物收好,再郑重其事地将冰箱里的蛋糕端出来时,佩妮似乎比他还紧张了。
她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空白的僵硬,目光倒是准确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蛋糕,但结合起她的表情,表现出的好像不是惊喜,倒更像是看见了什么从鼻子下面钻过去的小动物。
哈利眼睁睁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两次,还是他“提醒”一般地说:“因为我们圣诞没有在一起过……”佩妮才终于找到词一样,干咳了一声。
“是的,你有心了。”她说,“我很感……我是说,你做这东西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所以,我想我……”
“……你很感动。”哈利替她说出来了。
佩妮丝毫没有威慑力地看着他。
“好吧,我确实是想说这句话。”她低声说,“既然你已经明白了……”她后续的话又慢慢变小,最后咽回了肚子里。
最后,她掩饰一般地把手一摊。
“刀呢?想吃蛋糕得有刀吧?”
哈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飞奔去厨房拿刀,把地板踩得响极了——如果地下有兔子洞,那么兔子恐怕都会来投诉他扰民。
但这回佩妮没有。他从厨房探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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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看见佩妮用手指尖,也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沾起奶油,偷偷尝了一口。
——
不出佩妮所料,那份花费了她整个圣诞假期的报道果然轰动一时,连带着她的工作也水涨船高。
位置高了,不仅工资高了,也更繁忙了。好在这回她有了些许话语权,也有了不少经验,不至于像最开始那样两眼一抹黑,不仅没法决定自己的工作内容,还经常因为不熟悉而付出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时间与精力——至少她能够提前一周安排哈利的去向了。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去向”,最后都还是要落到隔壁。
自从听说了那个“圣诞老人”的事,连佩妮都对这位神秘先生刮目相看。
不,不止是刮目相看,简直是充满了敬意。
毕竟哈利掉牙的那段时间,每次他把牙塞到枕头下面,佩妮总要花上三五天才能发现,而且往往会耽搁到哈利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饭桌上说“最近是不是南半球掉牙的小孩特别多,牙仙不来北半球了?”或是“难道牙仙放假了吗,她的工作日居然不是我们的工作日吗?”,佩妮才会把这件事从一众杂事中提到最优先的那一项,随便找出一个硬币,再趁着哈利睡觉的时候把牙拿走。
这种特意办成圣诞老人来哄孩子的事,佩妮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对于能做到的神秘先生,她除了钦佩之外没有别的感想。
自然而然的,她把哈利塞给隔壁时,心里也就多了一分好像在助人为乐一般的坦荡。
要说这一段时间,她确实是重新捡起了先前被“伤害”过的事业心。
哪怕从零开始,但只要足够努力,速度够快,超越先前的成就也是早晚的事。
也是直到生日那天,她才终于让自己慢了下来。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工作。
同事提前给她送了生日祝福,也有那么零星几个送了小礼物,都被她拿回了家,打算生日当天再拆。不过,当她在晨光中醒来,准备享受这一天时,却发现床头长了一个个头尤其大的“礼物”。
一瞬间,她还没清醒过来,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和德思礼吵架的那天。回到接收到这个小拖油瓶的时候。
好在“礼物”很快打破了这一阵恍惚。
哈利从身后摸出来一个真正的礼物。
“瞧!”他说,“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甚至等不到佩妮从卧室里出来——当看见床头好几个礼物的时候,哈利就有点急了。他非常明显而拙劣地用身体挡住了佩妮再往他身后看(那里放着其他礼物)的视线。
佩妮没有计较,或者说她其实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应声下移,落到哈利的手上。
这是一朵花……不,这是一块被细心雕刻好的木雕。圆鼓鼓的花瓶与从花瓶中伸出来的、或许因为是木雕而显得格外坚实的矮牵牛花。
也就是“佩妮”。
虽然手法仍然不算精美,但也正因此,看见它的第一眼,佩妮就看出了这木雕上密密麻麻、一刀一刀雕刻的痕迹。
还有……哈利正端着木雕的手上,前段时间佩妮曾为此而随口指责他必然是在学校玩耍时不够小心才造成的细小伤口。
那上面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
29.Chapter 29
佩妮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那礼物,看了一会,脸上不像是开心,当然,也不像是难过。
好在这回哈利已经有经验了,也足够了解佩妮这说不出什么腻歪话的性子。他把那小盆木雕放在床头柜上,自以为完成了使命,又体贴地说:
“好了,那我得收拾书包,准备上……”
“你今天不用上学。”佩妮突然说。
“……上学。”哈利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什么?!但是……”
“我已经帮你给学校请过假了。”佩妮又说,她伸出手来,把那木雕摆好,摆到明媚的春光下,让那矮牵牛花也能照到阳光,才短暂地勾起嘴角。
这个笑消散得实在是快,连哈利都没有看见,佩妮就已经又抬起头,看向他。
不过她的目光不像以前那样带着些许别扭与不悦,这回,她的头发披散,神情也平静很多。
“谢谢你。”她说,还是有些紧张一样地歪了歪头,语速也像刚才那笑一样,快得好像能被风吹散,“……我很感动。”
“哦。”哈利说。
他有些呆地回望过来,神情迷茫,比佩妮这个才睁眼的人更睡眼惺忪。
他当然不是对此冷淡,而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要说平常他有多么快活,偏偏在这一刻,却好像把那些开朗都丢在了脑后——确实,就算哈利预想过佩妮收到礼物的反应(甚至幻想过佩妮温柔地摸他的脑袋,夸他厉害),但他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佩妮有一天能真的跳脱出他们有些别扭的相处模式,坦诚地表达感谢——等片刻后,哈利猛地眨了眨眼睛,才突然回过神,急忙把那些开朗再捡回来:
“你喜欢就好!其实也没有花费太多……”
“……今天我过生日,心情不错,所以带你出去玩一圈。”佩妮还是一抿嘴,有些不自然地打断了哈利的话,“学校那边待会我打个电话过去。”
果然,方才还有些尴尬的温馨气氛一下子消散了。
说到请假,哈利的目光顿时变得兴奋又紧张。兴奋当然是因为每个小学生对着假日都会这样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而紧张,则是……请假这么“神圣”的事情,难道可以说请就请吗?
没错,对于小学生——哪怕是小学的最后一年——来说,每天雷打不动的上学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他们的头等大事,而胡乱请假,无异等于被训斥,乃至于被开除。
若要拿成人世界里的“大事”来类比,那恐怕应该与佩妮丢工作这么严重的事情差不多了。
哈利的嘴巴先是长大,又闭上,最后才有些犹豫地问:“……怎么请假呀,难道要编个什么谎言骗老师吗?”
“……不用。”佩妮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给老师说今天我生日,带你出去玩就行。你们学校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吧?”
“没有!”哈利生怕说服力不够,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但就算如此,他的目光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佩妮。
好像还不信任这从天而降的美梦似的。
“好了,上学可以不去,早餐可得准备好。”佩妮终于没耐心了,把手一扬,赶幼崽一样把他从床边赶了出去,“——自己收拾自己的行头!”
回答她的是哈利又跑回自己房间的、“咚咚咚”的脚步声。
不过哈利向来还是“成熟稳重”的。直到二人上桌吃饭时,他还是鼓着腮帮子,时不时用担忧的目光扫过佩妮。
佩妮几乎是头一回享受着这种待遇,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牛奶喝了,才当着哈利的面拿起电话,拨通了学校的号码。
一番通话,几句寒暄,学校当然也知道她的处境,何况请假这种事当然还是学生家长说了算,于是也干脆地把假批了。
等佩妮回头时,哈利忧虑又紧张的目光已经换成了那种回过神来、大喜过望的快乐。
“走,带你去游乐园。”佩妮宣布道。
这回,回答她的就是哈利的欢呼声了。
游乐园之行注定是尽兴而归。
不止哈利对各种游乐设施兴致十足,事实上,连佩妮也是从小没怎么来过这种那个年代富裕家庭才能来的地方——哪怕是最受父母宠爱的莉莉,都没有这个待遇——谁又能想到如今游乐园的门票居然只能抵得过她一天的工资了呢?
如果说佩妮还会在哈利面前掩饰一二,装作自己并没有那么兴奋热切,那么,这一趟下来,哈利可真是看见什么都要停下来瞧瞧转转。当然了,他也一直都记挂着这是佩妮的生日,所以去旋转木马要特意找一个和佩妮一起的马车坐进去,激流勇进要拉着佩妮,盯着她换好雨衣再进去排队,连去过山车也要拽着佩妮——他年龄不够,所以把佩妮推了上去,好像光看人坐过山车也能获得快乐似的。
临走前,哈利还像站在游乐园那一方一样,一板一眼地给她推销起那些纪念品了。纵使佩妮有万般不愿,还是和哈利一起在纪念品店里被困了接近一个小时,最后给哈利买了一个酷酷的小狗墨镜(“不知道你买这个有什么用,近视眼镜又不能摘”佩妮说)的同时,也给她自己买了一顶厚实的帽子。
——织袜子和围巾她还算在行,帽子就有点不是那么娴熟了。买一顶回去也算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恐怕连佩妮自己也没想到,这个生日,她居然能过得如此充实。一直沐浴在哈利或崇拜、或快活的注视中,确实是一种难得的、让人难以忘记的体验。
或者其实哈利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只是她,因为她自己心知肚明却又不想再提起的原因,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不止是物理上的、言谈上的,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
也许哈利会踏踏实实地一直陪伴着她。也许哈利真的可以从一个“怪小孩”变成正常的、懂事的、孝顺的好孩子。
……也许他已经是了。
这一日后,虽然佩妮的工作一如既往地忙,或者说,其实比从前还要忙一些了,但不管怎样,她总是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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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些时间,事无巨细地询问、检查、安排哈利的日程。当然了,以前佩妮也不是没有做过这些细枝末节的安排,但那也是保证哈利的“生命体征”的同时,更要保证哈利不给她添麻烦。
……而现在,就算再麻烦,佩妮也会不厌其烦地确认哈利的睡眠、饮食,提醒他不要吃太多糖,偶尔还会检查他的家庭作业。
毕竟哈利也快升学了。
理论上,这次升学和哈利的成绩没有直接关系。他在学校受老师喜欢,因为四次搬家,阴差阳错里反而有了在大人眼中适应性强、独立自主的好印象,而且他的学校是个相当不错的学校——佩妮当初在这儿找房子租不就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个——但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佩妮还是紧张。
连哈利都不太能理解佩妮这种紧张来自何处。就算佩妮尤其看重面子,也更看重升学,但对于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一般是不会过度焦虑的。
事实上,就连佩妮自己也只是有一种模糊的紧张。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检查哈利课业的原因。
不过就算再紧张,日子也一天一天地临近了,而且这是不管佩妮紧不紧张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哈利顺利升学。
通知书被他邮寄给了远在乡下的佩妮。接着,佩妮又拿着通知书气呼呼地回伦敦,一见面就骂他万一邮寄丢了怎么办?
哈利只是笑。不管怎样,不管佩妮多么忙,哈利的暑假如期而至。
……没有作业的暑假。
说实话,它听起来比真过起来要舒服一些。只有做作业的时候,最觉得“没作业”这件事快乐,等真没了作业,其实怎么玩也是一件有些烦恼的事。
尤其是对于哈利来说。
他的可自由支配时间应该比全班同学都要多些。佩妮出差的时候,他基本就是又住进了隔壁邻居家中。
一个月下来,在神秘先生喝着酒晒着太阳的时间里,那房子已经被他从头到脚打扫了一遍。神秘先生已经放弃了在他的手底下拯救他那些脏兮兮的、满是灰的家具们,转而开始试图用更加好吃的饭菜来贿赂他(虽然铁面无私的哈利可从来没有因此而停下他的脚步)。
佩妮的半个夏天都是在外面度过的。她从这儿坐车坐到那儿,又从那儿坐船到这儿,她甚至还坐过不止一次飞机,后来哈利问她飞行的体验时,她那表情活像便秘了(“没什么新奇的,还是踏踏实实踩在地上更好”)。
几杯酒下肚,连神秘先生都有些不耐烦地开始打探起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当然了,哈利也不知道。
“那霍格沃兹呢?小祖宗,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去霍格沃茨啊?”神秘先生喷着鼻息。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神秘先生喝到有些醉了(也不知为何,他也越来越对哈利口无遮拦,无论是喝醉前还是喝醉后了),哈利往往都会贴心地假装没有听见他的抱怨。
直到七月的一天。也正好是佩妮回家的那天。
30.Chapter 30
正是温度计爆表的时候,连向来栓不住的哈利也没有趁着佩妮不在家出门乱跑——当然了,如果要问他本人,这些行为都被正式地统称为“冒险”——当佩妮回家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乖巧,以至于有些无所事事的哈利。
她把东西一放下,哈利就欢呼着来拆这些大大小小的,一看就隐藏着零食与礼物的包裹。
佩妮容忍了这几声吵闹。
……好吧,她其实几乎是纵容的。
在哈利从里面扒拉出一个个圆鼓鼓的动物版国际象棋;几份佩妮自己在路上就已经解决了一半的特产熏肉;还有一个会唱歌会跳舞的小闹钟,并且兴致勃勃地连着摁了三四次,那反复播放的闹铃直吵得佩妮也终于受不了后,佩妮才想起来巡视这个“领地”。
当然了,连向来苛刻的佩妮,面对着哈利打扫到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家里时,也说不出什么挑剔的话来。她转了一圈,仅仅是在哈利恳求的目光中不由分说地把电视机上那个毛绒大熊拿了下来(“招灰!”她说),然后发现了下面整整齐齐摆着的一摞信。
哈利还在捣鼓那一颗颗可爱的小棋子,佩妮问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哦,都是给你的信,真多啊,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一封。”哈利说,“甚至还有几封像是你的读者寄过来的——你已经是大记者了,姨妈!”
他看过来,两只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好奇。
不过佩妮只是努努嘴,把里面那几封明显是支票与账单的往里面藏了藏,假装没有看懂哈利这么明显的示意。
“好,我有空的时候看。”佩妮说。
但哈利不是这么快就会放弃的小孩。当然了,随着身高的增加,和包括那些奇怪邻居在内的各色人群相处得越来越多后,他也懂得不少的“计谋”。他也知道有些事,直接问是得不到答案的。
“今天说不定还有呢。”他试图迂回着说,只是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粘在那信上面,“邮差都是这个时间到的。”
果然,哪怕这句话还是被佩妮一句识破——她只又拿出了一个小蛋糕,便把哈利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但邮差今天确实带来了一封信,不出半小时,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
小蛋糕吃到一半,哈利也顾不上了,兴冲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又被佩妮亲手摁了回去。
“——把你嘴上那圈奶油擦干净再下餐桌!”她严厉地说,然后在这个小兔崽子有所动作之前动身,走到门口,将信捡了起来。
一张纸。手指一摸就能摸出来。
不像是账单,因为之前的账单已经被哈利在不知觉的时候塞进了那沓信中。
也不像是什么推销广告,毕竟这个信封装的很整齐,虽然只有一张纸,但不薄,用着一种中规中矩但又稍显古板的厚实羊皮纸装的。这显然又与那些新式广告的风格大相径庭。
不过佩妮没来得及低头看清上面写着什么。
因为一转头,哈利的脑袋也立刻从玄关的背后冒了出来——嘴上的奶油是被听话地擦掉了,但鼻子上还剩一点红红的,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爱——他果然还是对这些信件充满了兴致。尤其是在因为太“空闲”而稍微有些单调的暑期。
“哇,又来了一封!”他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佩妮的眼色,努力把声音放得很平静,“这一封也是你的读者寄来的吗?”
什么样的记者能够每天都收到读者的来信?
如果说刚才那两句话还可能是恭维,那么这一句显然就不止了。哈利是真的发自内心认可,甚至是崇拜着她,觉得她已经成为了很厉害的“大记者”。
……也不知道在佩妮忙前忙后的时候,她的形象究竟在哈利心中变得有多么“伟岸”了。
佩妮咬着牙后槽,无声地叹了口气。
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童年时期,家里总有个比她开朗优秀的姐姐;等好不容易独立出来,家里人像是等不及了似的一个个住进了墓地,就连未婚夫也离她而去,当然更没有什么人会用这种眼神来看她;再加上,她未婚先育,上一段事业一向不太顺利,哪怕是从众人中打拼出来,好不容易升了职,也只有那不到一年的短短时间。
从头到尾,只有这个小拖油瓶会这样,有些盲目地跟在她身后。在这样的眼神下,就算是佩妮,也很难硬下心肠来。
她把手里的信递出去,紧接着,不等她真说出什么允诺,哈利就已经明白了她的信号,满脸欢快地冲过来。
“我帮你拆!”他说。
“不一定是读者的信,”佩妮也说,语气有些干巴巴的,“也可能是我上司寄过来催上一份稿……”她的话停在这里,目光已经落在了哈利拆到一半的信上。
这是一封给哈利·波特的信。
——信封正面写的地址不仅是这栋房子,还精确到了哈利的卧室。
她的目光凝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想起来些什么,只是又本能地把心底的那点不安全感压了下去。
而且,哈利拆信的速度也很快,佩妮还一个字没说,他就已经把它拆开了。
一转眼,黄色信封已经被塞回佩妮怀里,而哈利呢,毫无察觉地把那张纸抖开,然后高高地举起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开始读起来。
读这封“读者来信”。
“霍格沃茨魔——”
话音未落,佩妮倏地把手中的信封翻过来。果然,那背面的漆印下,明晃晃地挂着一个饰章……一个她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却熟悉无比的饰章。
就在这极快的一瞬间,哈利还没读完头一行字,佩妮就一把将这张纸抓了过去,草草一叠,藏在了怀里!
“这……这不是读者来信。没什么好看的。”佩妮说,抱着自己也知道相当侥幸的希望,想用这句话挡住哈利仍旧发光的视线。
“我知道。”哈利果然兴致一点没减,“我刚才看见了,好像是个学校……抬头写着我的名字呢!”
“是吗?”佩妮硬邦邦地说,“你可能看错了——先回餐厅,把你刚才拆开的包裹都收拾好了。这才是正事。”
一边说,她不顾哈利的阻拦,不由分说地从“堵塞”的玄关往屋里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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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她动作太急,这一挤,手里紧紧刚才那原本塞在她怀里的信封就不小心飘了出来,落到地上。
这回,佩妮的动作可没有哈利快。
在这种时候,哈利简直像个小猴子一样。他立刻蹲下来,从佩妮的手臂下钻了过去,一半蹲一半趴着,把那个信封抢在了手里。
“——你瞧,这个封面上也写的是我的名字,看起来像——”他一边信誓旦旦地说,一边站起来,要把好不容易抢到的信封递到佩妮眼前。
大大咧咧的,他是要“说服”佩妮。
哈利一点儿也没有料到佩妮的反应——
再一次地,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佩妮就伸出手来,把信封也“回收”了回去!
这下,哈利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没有为什么!”佩妮突然大声吼道,“——一张废纸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说了,回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我看是你一个人在家里,越来越叛逆了——”
“什么?”哈利说,他显然已经懵了,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生气,“……可是那是我的信呀。为什么不给我看?”
他倔强地瞪着佩妮。
可惜这一场“战争”开始得突如其来,注定了结束也结束得突如其来。佩妮把信和信封一收,打定主意再也不搭理他,于是哈利就算再委屈,再执拗,也犟不过佩妮了。
哈利只能在接下来的半天里,无论是吃饭、收拾家务,乃至于出门,都一直用明亮而恼怒的目光一直盯着佩妮,妄图唤醒一点她的公正。但以往颇有成效的这一招,在今天也没了效果。
好像从回到家开始,佩妮突然变得铁石心肠起来。
……不,是从看见那封信开始。
她面对哈利时会紧紧抿住嘴,昂着头,只给哈利看她那高高的颧骨。哈利只要说出跟信相关的话,她便好像把耳朵扎聋了似的,装作什么也听不见,有时甚至还会一反常态地厉声训斥他。
第二天,她更是变本加厉。严禁哈利在没有她的监视下单独出门,连去邻居家做客这一固定的消遣也被她叫停。哈利都不知道佩妮是怎么和神秘先生说的,但他也没有机会问了,好几天他都被关在房间里,做着佩妮以“提前熟悉”为借口给她布置的新作业。
很快哈利知道了为什么——那封信,又被邮递员送了过来。
太奇怪了!
这无疑反而更催生了哈利的熊熊斗志。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动用了各种办法,尝试从佩妮的口中撬出那封怪信的来由。直接问不行,那就迂回地问,迂回问也不行,那就偷偷摸摸地翻出平日里家中放信的地方,一封封地找。
——当然了,里面是没有那封怪信的。明明来了十几封,却好像都被佩妮烧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了把这件事弄清楚,哈利甚至动了想法,想要偷偷溜去佩妮的卧室,看看她是不是把那封信藏在了房间某处。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做。或者说,没有来得及。
他的生日很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