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揽娇色》 第50章 如此赌约,要命 众人回头,就见沈洛泱笑眯眯地站在众人身后,皇后娘娘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离开。 “沈小姐,你这话未免太自大了。”乔星月皱眉道。 沈洛泱满脸无辜:“我是实话实说啊。” 楚清音柔声道:“骑射确实是清音的弱项,但清音只是想帮好友进百川。” 沈洛泱看向段流月:“我觉得流月以武试进百川没问题。” “你当百川书院这般好进啊,百川书院的学子那都是千里挑一的。清音是百川学子,又是姜大儒的弟子,想请她指点的大有人在,段流月你真是不识好歹。”乔星月道。 “楚清音都能进,那也没什么难的。”木玲珑也走了过来。 乔星月挽着楚清音的胳膊大笑:“好大的口气,居然说进百川书院不难。” 木玲珑耸了耸肩,这话是她那个书呆子堂妹说的。 “百川书院难不难进不知道,但我知道像木玲珑和沈洛泱你们二人肯定是进不去的。”乔星月鄙夷地打量着沈洛泱二人。 木玲珑嗤笑一声:“赚银子不香吗?我为什么要去什么书院受苦?” “你就嘴硬吧,是你们不想进吗?是你们进不去。” “乔星月,话可不要说太满。” “怎么?你不会说你们真要去参加书院考核吧?真是笑死人了。” 木玲珑双手环抱,“乔星月,如果我们二人有人能进百川,你当如何?” “你们二人要真有人能进百川,我乔星月跟你姓。如果你们不能进,那就当众大喊三声自己是草包,你敢吗?” 沈洛泱扯了扯木玲珑衣袖。 她真的没把握啊,万一输了,就丢人了。 木玲珑没理会沈洛泱,只看着乔星月:“虽然打赌有些幼稚,但我跟你赌。如果我们赢了,你也不用跟我姓,我生不出这么无脑的女儿。” “你!”乔星月怒目而视。 “你只需要当众学三声狗叫,以后见到我和洛洛绕道而行即可,如何?” “比就比,你们能进书院,那才是笑话。”乔星月随后扬声,“大伙儿可都听见了,到时候可别抵赖!” 段流月傻眼了,她和楚清音的争执,怎么最后成了乔星月与木玲珑、沈洛泱打赌了? 不过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真好。 但是…… “洛洛,玲珑,你真要跟她赌啊?万一……” “没关系,洛洛本来也要去参加考核,我相信洛洛。” 沈洛泱哭丧着脸,“玲珑,你这样,我压力好大。” “我相信你,就算输了,我帮你说那三句话,不就是说自己是草包嘛,又不会少块肉。” 沈洛泱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喂!我那样说是让你不要有压力,但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从今天起,我每日都会去你府上监督你看书,你必须给我赢乔星月知道不!” 段流月道:“洛洛骑射好,要不你跟着我学功夫,我们走武试。” 沈洛泱拱手,苦哈哈地道:“二位女侠饶命。” 玲珑跟人打赌,要的却是她的小命啊! 这边乔星月兴奋地挽着楚清音的胳膊道:“清音段流月不识好人心,你明日来我府上指点我吧,年节后我也要参加百川的考核。” 楚清音为难道:“星月,你不该与木小姐她们……” “嗐,横竖她们都赢不了,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巨大响声。 “砰!砰!砰!”晚宴近尾声,烟花升空,夜明如昼。 “哇,放烟花了,走,洛洛、流月,出去看。” 众人纷纷结伴往外走,大殿前挤满了看烟火的人。 烟花一个赛一个腾空而起,将黑暗的天空染成一片斑斓璀璨,这烟火一照,便有了年味儿。 耳边惊叹声不断,沈洛泱养着脸,一句诗不自觉地出口。 “联翻天不夜,乱落地皆春。” 木玲珑转头惊讶地看着沈洛泱,“洛洛,你现在真是出口成章了。” 沈洛泱尴尬地笑了笑,她完全是无意识的,这段时间书看多了,此时此景,正符合这诗。 她和玲珑以前见人吟诗都会不屑地冷哼一句‘装腔作势’,现在自己也这样了。 “洛洛,你这样下去,真成才女了。” 段流月一手拉着木玲珑,一手抓着沈洛泱,激动得大喊:“快看快看!好大一片!” 二人齐齐抬头,漫天烟火下,众人笑颜如花。 与宫里相比,姜家就像被世人遗忘在角落,压抑、寂静。 姜楠蹲大狱后,姜二夫人连夜让人收拾了一间佛堂出来,佛堂里烟雾缭绕,上首摆着大大小小十来尊佛像。 姜二夫人跪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神佛有灵,信女求诸神佛保佑我儿平安度过这一关,信女知道我儿犯下大错,如果我儿能从大牢出来,信女下半辈子愿日日粗布麻衣、吃斋念佛、散财济民,保佑保佑!” 门被大力推开,姜二老爷沉着脸从门外进来。 “大晚上的,你敲敲敲,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你倒是坐得住!我楠儿还在牢里受罪,年后就要……你这个当爹的事一点都不急!” 姜二老爷指着那一排佛像,“你着急也不能乱投医,你看你这想什么样子。今晚斐儿进宫,如果事情成了,沈淮安就不会咬住楠儿不放。” 姜二夫人从地上爬起来大骂:“放屁!那小贱种真成了沈丞相的乘龙快婿,他会救我楠儿?他巴不得我楠儿快点死!我楠儿就是被他害的!” “无知妇人,你就知道内斗!还有,斐儿现在也是你名下的孩子,整天小贱种小贱种的喊,你还有个当家夫人的样儿吗?” 姜二夫人正要开口,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外面干什么呢!” 下人匆匆进来:“老爷、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姜二老爷脸色一喜:“斐儿回来了?那……” “二少爷被打了三十大板,被人送回来了。” 姜二老爷不慌不忙地往外走:“在宫里酒后乱性,是要走个过场的,去请府医。” 他又看向姜二夫人:“你也别闲着,明日就准备好聘礼,送去沈……” “……老爷……”小厮打断姜二老爷,“云妃娘娘的人说,二公子在宫里跟……跟宫女和他的小厮酒后乱性,三人被当众……” “什什么?”姜二老爷只觉得脑子打结,猛然顿住脚步,姜二夫人也好奇地看着结结巴巴的小厮。 “你说清楚,难道跟那小贱种酒后乱性的不是沈家小姐?” “不是,是一个宫女,还有二公子的伴读长春,宫女和长春已经被打死了,二公子……” 姜二老爷一脚踹开下人,快步跑了出去,姜二夫人嘴角挂着一抹嘲讽跟了过去。 第51章 雪上加霜,死结 府医正在为姜斐治伤,就被姜二老爷一把推开。 他不顾姜斐浑身的伤,抓起他厉声问:“怎么回事?啊?不是沈洛泱吗?怎么会变成什么小厮宫女!” 姜斐被他这一摇,差点痛得晕厥过去。 他怒喊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是沈洛泱!” 姜二夫人进来看到他这惨样,好不容易压下嘴角的笑。 “哎哟,这不是沈丞相的乘龙快婿吗?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姜斐怒视着姜二夫人。 “瞪着我干什么!怎么?你真以为自己是姜家嫡子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青楼婊子生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姜二老爷一把拉过她,“少说两句吧!”随后他看向府医,“还不快给二少爷看看。” 姜二老爷夫妻坐在外间等着,听着里面姜斐传来的闷哼和惨叫,二夫人浑身舒坦。 她楠儿蠢,她可看得明白。 这姜斐就是条毒蛇,躲在这西苑就等着出其不意咬人。 她的楠儿就是被他害的。 不过贱人自有天收,就算老爷和云妃娘娘为他筹谋,他也成不了事。 好半晌府医才出来。 “怎么样?他这伤……” “二少爷的杖伤不是太严重,养个一月就差不多了,只是……”府医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这……哎呀,就是二少爷的后庭撕裂严重,要多注意……” 姜二老爷的脸彻底黑了,姜二夫人也愣了。 方才听下人说酒后乱性的还有他的贴身小厮,这这这…… 姜二夫人疑惑道:“怎么还是被压的那个?老爷,你这是儿子变女儿……” “滚!” 姜二夫人一抖,冷哼一声,勾着唇、扭着腰往外走。 “走就走,当我稀罕来这西苑……” 姜二夫人又回到小佛堂,‘咚咚咚’的木鱼声又响了起来。 “这求神拜佛还是有用的,我就咒那小贱种没好下场,没想到这么灵验。菩萨保佑我楠儿……” …… 纵然皇帝和云妃尽力压制着消息,但姜家二公子宜男宜女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这种带着桃色的秘闻传播速度十分惊人,很快成了京城百姓的佐酒菜。 翌日傍晚,云妃正在宫里哄着二皇子小憩,宫女进来呈上了一封姜家二老爷的信。 云妃冷着脸。 “怎么?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等她看了信,顿时惊讶地做起了身。 “姜斐中毒?” “你去太医院让张太医去一趟姜府。”云妃吩咐道。 宫女领命而去。 此时的姜府西苑十分热闹,府医加上两个大夫都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床上的姜斐背部忧伤,趴在床上,双眼流着血,脸色煞白,不知生死。 姜二夫人掩着唇:“这不会是被打出毛病了吧?” 姜二老爷一个头两个大,瞪了她一眼:“你少说点风凉话!” “太医来了!” 张太医进来,姜二老爷连忙拱手:“太医,您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用午膳时还好好的,这……” 太医一番诊治,询问道:“二公子午膳是用的哪些菜?” 姜二老爷看向房里婢女,婢女战战兢兢道:“二公子身上有伤,午膳清淡,二公子用得很少,只用了一些清蒸河鱼,一小碗莲子粥。” 太医又查看了之前的药方。 “是了是了,便是这样。” 姜二老爷上前:“太医,是何原因?” “我一进房间,就闻到了二公子房里的香添了一些附子,附子具有镇痛作用。这药方里又有雷公藤,这雷公藤具有抗炎作用,与附子一结合,用量不当,便会中毒。” 此言一出,府医连忙喊冤:“老爷,我没给公子用附子啊!这足量的雷公藤能让公子的伤好得快,本就有毒性,我是慎之又慎啊!” “那这附子是哪里来的!” 婢女小心翼翼道:“是、是昨夜公子疼得睡不着,让奴婢加的。以前公子的腿每逢下雨就会痛,所以屋里都备着附子……” 太医叹息着摇了摇头:“附子性大热,具有强烈的温阳散寒作用。可过量,就会……” “怎么会过量,公子读了不少医书,他以前生病,府里不让大夫过来,都是公子自己……” “小贱蹄子胡说八道,本夫人什么时候不让人给他看病了!”姜二夫人泼辣的声音立刻响起,吓得婢女缩成一团。 “好了!”姜二老爷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看向太医,“请太医为我儿解毒。” “毒可以解,但公子这眼睛怕是以后不能视物了。” 姜二老爷脸色一白:“太医,你肯定有法子的!你救救这孩子!” 他两个儿子,一个在牢里,一个若成了瞎子,那他这姜府不是就完了吗? 当时大哥在南山遇刺,侄儿身死,他还在心里暗自高兴,这以后姜府都是他们二房的了。 可好景不长,不,应该说没有好景,就轮到他们二房了。 他们姜家这是怎么了,自从南山之后,就一直倒霉。 太医摆了摆手:“你就是把太医院院正请来,他也保不住二公子这双眼睛。” 姜二老爷的双肩一下垮了下来,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太医开了药方交给婢女,就挎着药箱离开了。 姜二夫人转身出了西苑,笑容满面。 “让他害我儿,以后就是个瞎子了,这样老爷和云妃也能更尽心尽力地救楠儿出来。” 小佛堂的木鱼声更响了。 姜家二房的二公子因为用药不当瞎了眼的消息又传遍了京城。 逐风快步进了书房,禀告道:“殿下,姜二瞎了。” 君屹点了点头。 司瑾惊讶道:“是你做的?为何?” 君屹没回答。 陆从文帮他回答道:“因为沈小姐?” 司瑾恍然大悟。 君屹冷声道:“在宫里耍手段,只挨了三十个板子可不够。” 司瑾与陆从文对视一眼,笑道:“护短就护短,还找借口。若他们算计的是旁人,你理都不带理的。说真的师兄,你既然这般在乎沈洛泱,干脆把话说开。” 君屹手中笔一顿,很快又继续。 死结,解不了。 第52章 题海战术,奋战 自宫宴第二日,木玲珑果真日日上门督促沈洛泱看书。 花香满院,花阴满地。 冬日暖阳懒懒地照在院子里,木玲珑躺在花树下的秋千上,时不时往嘴里扔一颗豆子,秋千摇摇晃晃,舒适惬意。 而一旁的沈洛泱就没这般悠闲了,她面前摆着一摞摞木玲珑收罗来的试题,正埋头苦干着。 沈洛泱停下笔,揉了揉脖子,朝木玲珑翻了个白眼,“玲珑啊,这年节正是赚银子的好时机,你别因为我耽误了你赚银子啊。” 木玲珑摆了摆手:“你甭管这些有的没的,别想偷懒,这些可都是我花高价买来的百川历年试题。” “可你这也太多了,我要做到什么时候。” “这叫题海战术,你按照我给你制定的计划进行,肯定能赢乔星月。” 沈洛泱认命地垂下了头。 “表妹。”这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沈洛泱抬眸,就见温执玉站在院门处。 青灰色的围墙上,几枝红梅探出墙头,花开正艳,枝头下的如玉公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沈洛泱脑海顿时闪过一句诗: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沈洛泱欣喜地将笔一扔,欢快起身:“表哥,你来了!” 她正要上前,却被木玲珑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别以为你表哥来了就能偷懒。” 沈洛泱可怜兮兮地看向温执玉:“表哥。” 温执玉上前看了一眼差点能把表妹淹没的试题,笑问:“这是?” “这是我给洛洛收集的你们百川历年来的试题,她做完这些,不愁进不了百川。” “表哥,你不知道,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歇过,手都酸了。”沈洛泱伸出手,娇气地皱了皱鼻子。 温执玉翻了翻试题,温和开口:“这些很多都是重复的。” 说完他便坐到沈洛泱对面快速地翻阅,拿着笔在试题上勾画。 “这些我圈出的你做一遍就好,其他都不用重复做。” 沈洛泱一看,高兴地拉着温执玉的手直点头:“表哥,你真是我的救星。” 手上的温软让温执玉垂眸,嘴角依旧挂着宠溺的笑。 “玲珑,我表哥可是百川书院的讲学,有他督促我,你不用这么辛苦日日来相府了。是吧,表哥?” 温执玉伸手弹了一下沈洛泱的鼻尖,“是,但表哥也是很严格的,你也别抱有侥幸。” 沈洛泱点头。 表哥再严厉,她撒撒娇、说几句软话,就能偷一会儿懒,毕竟表哥不像玲珑那般铁石心肠。 木玲珑拍了拍手:“那好吧,接下来我可就不管了,但是洛洛,你可得争气。” 其实洛洛说得没错,临近年关,她那些酒楼铺子生意忙得很。 她来相府督促洛洛也不仅仅是为了赢乔星月,而是真心希望洛洛进百川。 以前她是整日围着君屹转,现在不围着君屹转了,好像生活就失去了目标,她不希望好友真成为一个只会花钱挥霍的二世祖。 送走了木玲珑,沈洛泱继续啃试题。 温执玉坐在一旁拿着一卷书看着,时而耐心地指点沈洛泱。 他声线温润、不急不缓,如空谷幽涧、娓娓道来,让人不由得能静下心来。 阳光穿过花树的枝桠,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细碎的红梅花瓣自院外随风飘进来。 沈洛泱微微低着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页。风起时,几片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她却浑然不觉。 温执玉坐在一旁,时不时翻动一页书,偶尔侧头看看一旁她做的试题。 见她认真的模样,他勾唇一笑。 她的字进步很大,字迹清秀工整,笔锋却带着几分洒脱。有他字迹的影子,也有她自己的风骨。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光影在二人身上流转,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花香让这一方天地愈发静谧。 翠萝与桃染两个丫头站在不远处,不时上前为二人添茶。 “真是赏心悦目。”桃染小声道。 “是啊,表少爷对小姐真是细心又周到,小姐若是……也挺好的。” 有了温执玉的指点,沈洛泱觉得平日里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和难题也变得简单了不少,时间也过得很快,一晃便是傍晚。 今日沈淮安回来得很早,心情也不错。 “爹,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你看上去很高兴。” “自然高兴,姜楠的案子总算拍板了,三日后就行刑了,总算在年前了结了,那些苦主也能安心地过年节了。” “城南姜家庄子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温执玉皱着眉头,神色厌恶。 “表哥,你也太温和了,姜楠那岂止是无礼,简直畜生不如。爹,砍头对他来说太便宜他了,害了那么多人,还有不少是孩子呢,至少也应该是凌迟吧?” “这砍头已经是你爹我争取到的最重处决了,昨日皇上请了个什么阳春真人进宫,神神叨叨地说皇上造的杀孽太多,差点就被姜楠脱罪了。幸亏朝堂上明事理的不少,才定了个砍头。” “阳春真人?哪里来的?干什么的?竟敢如此说皇上,皇上还听了?” “就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道士,皇上服了他给的所谓的仙丹,精气神确实好了不少,皇上这是久病逢春,对那道士礼遇有加,事事都要问那道士的意见。” 温执玉冷笑一声:“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本以为他跟先帝不同,没想到……” “这话可不能说啊,当年也确实是皇上出力,才让你父亲和你姑母幸免于难。生死关前,纵然是皇上,也……” “表哥说得没错啊,纵然是他救了舅舅和娘,那也只能说明他之前是个明君。可现在听信一个道士之言,便想为罪大恶极之人脱罪,这不是昏……” 沈洛泱‘昏君’二字未出口,便被沈淮安一把握住了嘴。 “你们两个太年轻,涉世未深,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沈洛泱嘀咕道:“姜楠身上足足背了二十多条性命,那些孩子死得多惨啊。” “姑父,道士进宫,还是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他几句话就差点让姜楠脱罪,这人定与姜家脱不开干系,您多加小心。” 沈淮安点头:“确实是云妃举荐进宫的,你们也不必太担心,纵然是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这次姜楠被判死刑就是例子。” “爹,我看话本子那些妖僧或是妖道祸国,都会告诉皇上说需要某某人的心头血入药才能让皇上好起来,你说他会不会要太子的心头血……” “……洛洛啊,少看些那些有的没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不用太子动手,皇上都会明白这道士居心不良。 “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沈淮安看了看外面天色,对下人道:“摆饭吧。” 第53章 姜家上门,决裂 东宫书房 凌云拱手道:“殿下,张太医说,那丹药他查看过。表面看确实对皇上的病有奇效,但若是长期食用,便会中毒,皇上这样下去,不出半年,便会……” 烛火明明灭灭,君屹的脸隐在阴影中,只见他唇角露出一抹嗜血。 “让张寅把这些烂在肚子里,只管告诉父皇这丹药的好处。” “是。” 逐风上前道:“可这样一来,皇上岂不更加器重云妃和那道士?” “本宫了解父皇,他只要觉得身体好了,就会收回权利,然后暂时也不会考虑易储,他啊,贪生贪权。” “虽说不会易储,可殿下手中的权也会被收回。” “有些权,不是他想收就能收回去的。这么多年,本宫也该歇歇了,至少表面要叫父皇放心。” …… “砰!”云妃宫里传来一声巨响。 “娘娘消消气。”宫嬷嬷上前劝道。 “本宫连自己的侄儿都保不了,如何消气!” 本以为道长进宫,事事都能如意。 可没想到那群大臣一个个地都跳出来反对,逼得皇上不得不让步。 宫嬷嬷挥了挥手,宫女麻利地收拾干净地上的玻璃碎片,随后都退了下去。 “娘娘,这次大公子犯的事实在是太大了,其中几个苦主还是朝廷官员,沈丞相又咬着不放,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啊。” “本宫如何不知,可我姜家无人了啊!姜斐瞎了眼,如果姜楠再死了,那……” “可还有三日,大公子就要问斩了。” “该死的!只要沈淮安松口,姜楠就还有一丝生机。” …… 宿霭迷空,腻云笼日。 昨日的好天气,今日荡然无存。 用过早膳后,沈淮安喝着茶感叹:“终于得闲,待你出嫁,爹就辞官,笑看人间沉浮事,闲坐摇扇一壶茶。身外事,不关心,自有天公管。” 沈洛泱笑着正要回话,就见管家匆匆进来:“老爷,姜家二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 温执玉道:“怕是为他儿子求情来了。” 沈淮安对管家道:“请他到前厅用茶。” “是。” 等管家出去,沈淮安看着温执玉和沈洛泱道:“年节连朝廷都休沐了,你们也不必整日都在府里看书,多出去玩玩儿,这百川你若想进去,也不是只有考核者一条路。” 沈洛泱明白她爹的意思,以她的家世,进百川书院就她爹或姑母一句话的事。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她进书院也只是想为爹争光。 “爹,您就别操心女儿了,快去前厅吧。” “好好好,本相倒要问问这个姜二是怎么教出一个恶魔的。”沈淮安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将茶杯用力放在桌上,沉着脸气势汹汹地起身离开。 沈淮安一出现,姜二老爷夫妻俩就起身上前。 “见过沈丞相。” 沈淮安走过去坐在上首,“什么风把你二位吹来了?” “沈丞相,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是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的。”姜恒满脸堆笑,“只要您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您想要什么,只要我姜家拿得出来的,您尽管开口。” “是啊是啊,丞相大人,咱们其实也没什么私人恩怨,在朝廷也是我那不懂变通的大伯与您有些龃龉,这以后姜家都是我家老爷做主,咱们两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您说是不是?” “什么什么?”沈淮安皱眉一脸费解,“你们二人难道不知,这案子已经是皇上金口玉言定案了,难道你想让皇上朝令夕改?那本相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啊,就算有这通天本领,本相也不会为一个杀人魔去脱罪。” ‘杀人魔’三字咬得格外重,让姜恒夫妻脸上的笑容僵住。 “丞相,那都是孩子以前不懂事,受人蒙骗,若是丞相饶他一命,以后我亲自管教,绝不让他再犯!” “是是是,都是我以前太宠着他了,才让他闯了这么大的祸……” 沈淮安抬手打断了这两夫妻。 “我记得姜楠今年三十多了吧?还小?那些被他残害的孩子何其幼小!何其无辜!你们今日是求错人了,你们也别觉得是本相公报私仇,他若不是姜家人,本相早送他上路了,畜生就该堕入畜生道,怎么还配披层人皮!” “沈丞相,你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我今日上门是满怀诚意……” 沈淮安拍案而起:“不需要!道不同不相为谋!嫌本相说话难听,本相难听的还没说呢!你们纵子作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们还敢舔着脸大言不惭地说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难怪能教出那样的畜生。人间无君相思处,六畜有你骨肉亲!” 躲在窗外偷听的沈洛泱捂唇偷笑,这文化人吵架就是骂人不带脏字。 这骂姜家一家人都是畜生呢。 沈洛泱一惊,现在自己居然能听懂爹爹的话的,这几个月的书没白看啊。 “你你你!!”姜恒指着沈淮安,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二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啥意思啊老爷?” 姜恒瞪了姜二夫人一眼,指着沈淮安怒道:“沈淮安,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看你横行到几时!” 沈淮安轻拂身上折痕,云淡风轻开口:“勿聒噪乱视听,与你们多说一句,都嫌多余,请吧!” 姜恒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往外走。 姜二夫人大喊:“老爷!老爷!你走了,楠儿怎么办啊?” 沈淮安冷声道:“姜二夫人,你的孩子是孩子,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也有父母亲人,本相该还他们一个公道。” “丞相大人,我的楠儿不是坏人,小时候他还会给施舍乞丐银子,他是被他那个二弟陷害的啊!”姜二夫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那些人是你儿子下令害死掩埋的,至于是被谁带歪或是引诱,这些都改变不了他是凶手的事实。” “真的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吗?” “没有!”沈淮安坚定道。 姜二夫人哭着出了相府。 “慈母多败儿。”沈淮安冷哼道。 “爹,你这话不对!这里面纵然有姜二夫人纵容的因素,也有姜恒的原因,毕竟养不教父之过。但最大的原因是姜楠自己。”沈洛泱走进来指正道。 “是是是,爹说错了。” 就在此时,管家进来道:“相爷、小姐,皇后娘娘派人送节礼来了。” 每年年节前,宫里都会送不少东西来。 沈洛泱见其中一人捧着的几张狐皮,疑惑道:“前不久姑母不是派人送了几张上好的狐皮吗?怎么又送来了?” 内侍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冬狩娘娘得了三块上好完整狐皮,娘娘自留了一块,这两块随着节礼一块儿送来了。” 沈洛泱皱眉,那之前的不是姑母送来的,那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吗?为何要借姑母的名义送东西来? 随后她一拍脑袋,自己爹爹还是他名义上的舅舅,他送节礼来,也正常。 第54章 儿臣就抢,认清 阴雨绵绵了三日,总算放晴,今日算是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菜市场的中央,人群熙熙攘攘,人人脸上紧张而又兴奋的表情。 高高的木台上,刽子手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静静地站在一旁。 台下的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挤在前面的人满脸的期待和愤怒,更有人哭着朝台子上砸凑鸡蛋烂菜叶。 “斩了他!斩了他!”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呼喊,声音如同潮水般汹涌。 被押上台的姜楠低着头,双手被紧紧绑在身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畜生,总算要得到报应了!” “是啊,他害了多少人,今天总算要人头落地了!” “天杀的畜生啊,我的女儿才十三岁啊!畜生啊!” “老天有眼啊!父亲,您可以瞑目了!” 监斩官一脸正气,他抬头看了看日头,缓缓起身。 “犯人姜楠,年三十一,烧杀抢掠、诈骗抢夺、贪污受贿……身负二十三条人命,今判其斩首示众”。 “斩!”监斩官手一扬,亡命牌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刽子手举起了大刀,阳光照在刀锋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台下的呼喊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仿佛整个菜市场都在震动。 随着一声令下,大刀落下,犯人的头颅滚落在地。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木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 “畜生总算死了!”有人高喊道。 “老天有眼啊!” 姜楠犯下的罪行天怒人怨,姜家人不敢出现在大众视野。 远处茶馆二楼,姜二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人头落地,顿时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姜恒双目充血,双颊颤抖得厉害。 “沈!淮!安!此仇不报,我姜恒誓不为人!我定叫你也尝尝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沈淮安此时正在府里被女儿拉着陪她剪窗花。 “我一个大男人,堂堂丞相,这像话吗?”沈淮安一边叠着窗花,一边抱怨。 “爹,这自己动手剪的,更有家的味道,是吧,表哥?” 温执玉接过沈洛泱手里的窗花,点了点头,笑着把窗花贴在窗户上。 冬日里,院子里的不少树都掉光了叶子,管家也正指挥着下人挂灯笼,连树干都缠上了彩带。 一眼看去,十分喜庆热闹。 沈洛泱笑眯了眼,往年她从来没把心思放下自己府上,都是忙着在东宫布置。 看着爹爹眼角的皱纹,沈洛泱心底越发愧疚。 “爹,对不起,往年都没好好陪您过个年节。” “那今年年节爹可以多喝几杯不?” “那不行。” “哈哈哈,你这丫头。今年有你和执玉陪我,咱们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年节。” “嗯!咱们一起放烟火、做花灯、放花灯、看杂耍……” 相比相府里的喜气和温馨,东宫就要冷清许多。 逐风进来道:“殿下,姜楠已死。” 君屹‘嗯’了一声。 “主子,年节将近,咱们东宫是不是也该布置了?” “往年如何,今年便如何。” “可往年都是沈小姐布置的,那些花灯和窗花都是她亲手做的。今年……” 君屹抬起头看向外面,院子里草木显得有些萧条。 今年,她不会来了…… 往年她会指挥着宫人装扮东宫,有她在的地方,都特别鲜活。 她会提着花灯追问她做的好不好看,会掰着手指计划着年节想要怎么过。 哪怕他不曾给过一丝回应,她也兴致勃勃地计划着。 “你看着办吧。”君屹起身朝外走去。 不知不觉地,他便到了凤仪宫。 “屹儿?发什么愣啊?来了就进来啊。”沈皇后奇怪地看着他。 君屹回神。 东宫少了家的温暖,他下意识地到了这里,是觉得凤仪宫……温暖吗? “母后。”君屹拱手行礼。 沈皇后点了点头:“怎么了?突然闲下来不习惯了?” “有一些。” “没事的,你父皇就是这样的人,他想劳累就让他累着吧。” 很快明若就端了几碟点心上来,君屹垂眸,都是他幼时喜欢吃的。 “屹儿,你也不小了,既然你不喜欢洛洛,母后也不逼你了。你若真喜欢那楚家……” “母后误会了,儿臣无意楚家小姐。” 沈皇后疑惑了:“这也是让本宫费解之处,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你对那楚清音不是男女之情。但你又为何送她白狐,还夸她诗作得好,还允许她随意出入你的东宫。” 见他十指与大拇指无意识摩擦着,这是他思考或找借口时的小动作。 “儿臣只是欣赏她有几分才华罢了。” “真的?” 君屹沉默下来。 那时候,他初闻真相,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尊敬依赖的母后,是他的杀母仇人。 他疼爱有加的表妹是仇人之女。 他觉得自己认贼作母,愧对自己生母和真正的亲人。 当楚清音回京时,他想弥补,对楚清音宽容了许多。 “母后,我未来的太子妃绝不会是楚家小姐。” 沈皇后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不是她便好。母后不会看错人,那楚家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母后也想明白了,洛洛说得对,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母后不该管那么多,毕竟一辈子这么长,日子是你和人家姑娘过。只要那姑娘人品端正,母后就支持你。” 君屹抬眸,“洛洛?” “是啊,这孩子落水后,整个人都通透懂事了,也是因祸得福了。” 君屹紧了紧拳头,又突然认真道:“母后,真的只要她人品端正,您都支持吗?” “怎么?你这是真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小姐?” “是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儿臣做了许多错事,伤了那姑娘的心,但儿臣已经认清自己的心了,儿臣会重新得到她的心。” 沈皇后一愣,随后意味深长道:“但万一那姑娘已经另有喜欢的人了呢?” “儿臣就抢!” “……抢?” 君屹起身,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道:“儿臣还有要事处理,先告退了。” 与沈皇后说了一通话,君屹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他得尽快去解开关于当年的谜团。 楚晖虽然是他舅舅,但他的话他不信! 真相,他自己去查! 哪怕查到最后,是血淋淋的事实,这些也都与沈洛泱无关。 突然他看向旁边桌上的一叠红纸,顿住了脚步。 “这是?” “哦,这是洛洛送给本宫的年礼,这孩子有心,每年都自己做些花灯和窗花送来,我打算一会儿让明若她们贴……” “母后,这个就赏给儿臣吧。”说完不管沈皇后答不答应,大手拿起窗花就匆匆离开。 明若看着君屹背影疑惑上前,“娘娘,太子殿下口中之人……不会是沈小姐吧?” “本宫早就怀疑了,这两个孩子之前的感情多好啊,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太子变化如此之大呢?明若,你去让人查一查楚家。” “查楚家?” “太子不是一个会轻易对人好的人,他对楚家小女的态度实在可疑。” “是。” 第55章 贵重节礼,无奈 用过午膳后,沈洛泱正拉着爹爹和表哥做花灯。 温执玉作画,沈淮安题诗,沈洛泱亲手糊灯笼。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沈淮安看着自己闺女将浆糊抹在画作上,扼腕叹息。 “你可知你表哥一画值千金?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要是被人看见你如此糟蹋,唉……” 沈洛泱看着一个花灯在自己手中诞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爹,这话你都念叨了好几遍了。” 温执玉长身玉立站在案前,笔走游龙。 他勾唇道:“横竖闲来无事,表妹说得对,自己亲手做的花灯更有意义。” “你这样会把这丫头宠坏的。” “表妹高兴最重要。” 沈洛泱双眼微弯,唇角梨涡轻现:“谢谢表哥。” 此时管家走了进来,朝沈淮安拱手禀告:“老爷,镇国将军府与安阳侯府送节礼来了。” “登造成册,收进库房,再去库房选些回礼送去。” 管家呈上礼单:“老爷,已经收进库房了,可这送得也太贵重了些,对于回礼,老奴不敢妄自决定。” 沈淮安疑惑地接过礼单,“一个节礼,有什么不能……” 等他看到上面的节礼时,瞪大了眼。 “这……他们送了这些?” 沈洛泱好奇上前,看着礼单念道:“南珠两斛,云锦三匹,和田如意佩……” 沈洛泱看完礼单,瞪大了双眼:“嚯!这杨将军和段侯爷够大气!” 沈淮安一脸复杂地看向一脸单纯的女儿,这上面一大半都是送给小姑娘的。这哪是送节礼啊,这分明是聘礼,他得把这个人情给还回去。 沈淮安看向管家道:“去库房找找,用对等的东西还回去。” “是。” 管家才离开不久,没一会儿又匆匆进来了。 “老爷,卫学士亲自送节礼来了。” 沈淮安一愣:“卫岚?” “是,此时正在前厅用茶。” 官场年前送节礼一般是派下人来便是,卫岚却亲自来了,以示重视。 “卫大哥来了?我去瞧瞧。”沈洛泱拿过帕子擦干净了手,起身随着沈淮安朝前厅走去。 温执玉看着自己的画出神,一滴墨从笔尖滴落,他低低叹息一声,放下了笔。 沈淮安边走边低声道:“这卫岚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短短数月,便从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升为了正五品学士,连升三级,前途不可限量。” 沈洛泱点头:“是啊,卫大哥很厉害。” 到了前厅,卫岚连忙起身拱手行礼:“丞相大人。” “不必多礼,这是在家里不是朝堂上,喊我一声伯父便是。” “沈伯父,年节将近,晚辈来送节礼,都是些我家乡的特产,望伯父莫嫌弃。” 沈淮安摆手:“不嫌弃不嫌弃,这心意实在贵重。” “卫大哥。”沈洛泱笑着打了声招呼。 就见方才还跟沈淮安坦然交谈的卫岚瞬间红了脸。 “沈小姐。” “卫大哥,我听说伯母身子一向不太好,我让人准备了一支百年野山参,你带回去给伯母补补。” 卫岚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那东西放在我们这里也是死物,起到它最大效用那才算贵重。” 沈淮安点头:“是啊,洛洛说得对,你就别推辞了。” 卫岚抬眸看向沈洛泱,郑重地朝她拱手道谢:“那便谢过沈小姐了。” 他认真地看着沈洛泱,这一次没有再匆匆撇开眼。 沈洛泱才发现卫岚有一双十分清澈的眸子,自己的影子在他眼中十分清晰。 “卫兄。”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卫岚侧头,脸上笑容放大:“温兄,你怎么在……瞧我,竟忘了你是沈小姐的表兄了。” 温执玉上前巧妙地挡在了沈洛泱前面,隔开了二人。 “今年我没回晋阳,留在京城过年节。” “这可太好了,年节后,京城有不少诗会,到时候温兄一定要来。” “有机会会去的。” 沈洛泱见二人聊得火热,自己想插嘴都插不上,内心疑惑。 表哥在朋友面前这么健谈吗? 沈洛泱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还不如去做花灯。 “爹、表哥、卫大哥,你们聊,我先去做花灯了。” 卫岚惊讶道:“沈小姐还会做花灯?” 沈洛泱双眸一亮,点头道:“对呀,每年我都亲手做很多花灯,卫大哥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拿几个回去。” 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能得到别人的赏识,那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以前她的花灯在君屹口中最多得到个‘尚可’的评价,让人沮丧。 “表妹不用了,卫兄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你就……” 温执玉还没说完,卫岚便急急道:“不,我喜欢,那就先多谢沈姑娘了。” 沈洛泱欢快朝翠萝道:“翠萝,去拿几个花灯过来。” “是。” 没一会儿翠萝就提着几个花灯进来,沈洛泱交给了卫岚。 卫岚满眼惊叹:“没想到沈小姐的画作得这般好……” “画是表哥作的。” 卫岚一愣,难怪如此眼熟。 他又准备再夸:“这字……” “字是我爹题的。” 卫岚一脸疑惑抬头看向沈洛泱,脸上分明写着:不是说是你亲手做的吗? “这花灯骨架是我搭的,花灯是我亲手糊的。” 卫岚惊叹畜生:“真是巧夺天工,这结构巧妙,栩栩如生,沈小姐巧思……” 沈洛泱被夸得美滋滋的。 除了姑母和爹,很少有人夸她,多是贬低她的。 “我会好生珍惜的。” “不用不用,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若喜欢,下次我再送你。” “表妹,你可没多少时间做花灯。”温执玉笑道。 沈洛泱眨了眨眼,对啊,年节后她就要参加书院考核了,也确实没时间浪费了。 “没关系啊,我每年都会做花灯,明年我再送你。” 卫岚双颊染上了一层烟霞,双眸更亮了,“那一言为定。” 卫岚没待多久便离开了,沈洛泱也兴致勃勃地回院子继续做花灯。 看了一出戏的沈淮安起身,上前拍了拍温执玉的肩膀:“你表妹还未开窍。”说完也笑眯眯地离开了。 温执玉无奈低笑,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够好,却连姑父都看出来了。 第56章 除夕团圆,夜市 儿女欢喜罗酒浆,夜深笑语火炉旁。 沈洛泱为爹爹添了一杯果子酒,沈淮安尝了一口,皱眉道:“这与果浆有何区别?半点酒味也无。” “爹,你就知足吧,要不是今夜除夕,你连这果酒也尝不到。” 沈淮安端起果酒,举杯道:“一年今夕尽,爆竹又迎春。来咱们干一个。” 沈淮安看向温执玉道:“执玉啊,姑父知道你胸有沟壑,却不能一酬壮志,姑父只愿你来年顺意。” 沈淮安又看向女儿道:“至于洛洛,爹爹只愿你岁岁无虞,长安常乐。其他的,都是虚的。” “执玉也祝愿姑父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女儿愿爹爹富且昌,寿而康,伴女儿岁岁年年。” “好,来,干了!” 三人仰头一饮而尽,此时府外的爆竹声连成一片,空中烟花照得夜明如昼。 屋内燃着炭火,三人吃着古董羹,配着果酒,一片温馨。 用过团圆宴,沈洛泱提着花灯,三人便出门了。 因为年节,一直到正月十五京城都不宵禁。 长安街上早已挂满了各式花灯,红彤彤的灯笼一串串从檐角垂下,将整条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街边的摊贩们扯着嗓子吆喝,糖人、面人、烤栗子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勾得人食指大动。 “表哥,快来!”沈洛泱穿梭在人群中,欢快得像一只出笼小鸟。 “洛洛,你慢点。”沈淮安皱眉。 “姑父,我去看着表妹。” “快去快去,哎哟,这人老了,真比不上这丫头的精力。” 沈洛泱站在一处卖花灯的摊位前,指尖轻轻抚过一盏莲花灯。 灯芯是用上好的蜂蜡制成,灯身糊着薄如蝉翼的宣纸,纸上绘着栩栩如生的莲花图案。 “表妹。”温执玉过来站在她身后,无声地隔开了人群。 “姑娘,喜欢吧?”摊主满脸堆笑,看向温执玉,“二位真是一对碧人,老头我见过不少有情人,还没见过如此出众般配的一对儿,公子,给你心上人买了吧。” 温执玉柔声问:“多少钱?” “不贵不贵,一两银子一盏。” “什么!”沈洛泱回过头,恰巧听见‘一两银子一盏’,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这花灯是金子做的这么值钱?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这还没我做得好!” “姑娘,我做花灯做了大半辈子了,我敢说我的花灯是京城最好的。” 沈洛泱将自己做的花灯提到摊主眼前,按了一下,花灯便缓缓旋转起来。 “我做的莲花花灯还会旋转,花船花灯上的桨叶还会自己划船,你的能吗?” 摊主一噎,“姑娘,你这是来砸场子的。” 一两银子确实贵,但他见二人衣着不凡,而且一般在心上人面前,男子出手大方,再贵也会咬咬牙买了。 沈洛泱拉着温执玉就走:“表哥,咱们虽然有钱,但也不当冤大头。” 温执玉垂眸看着她的手,眼里荡着笑意:“表妹说得对。” 突然顿住脚步,放开了温执玉的手,她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顺着香味,她很快便买了一包烤栗子。 将花灯交给桃染和翠萝,她正打算剥栗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沈洛泱大方的抓了一把栗子放在温执玉手中。 温执玉把一整袋都拿了过去。 “表哥,我也要吃的。” “这栗子壳坚硬,容易伤手,我帮你剥。” 说话间,一枚剥了壳金灿灿散着香味的栗子便递到了她眼前。 沈洛泱接过栗子,笑着道谢:“多谢表哥。” 见她吃得一脸满足,温执玉勾起唇角。 以前都说丞相千金奢靡无度,可分明一粒栗子便能让她如此开心满足。 “洛洛!” 沈洛泱回头,“我怎么听见玲珑的声音了?” 果然就瞧见木玲珑与段流月欢快地穿过人群奔向她。 “刚才我才碰上流月,正提起你,转头便看到你了!” “玲珑,流月。”沈洛泱也很开心。 此时段秉谦手上提着一堆东西跟了上来,他与温执玉点了点头:“温兄,真巧啊。” 温执玉也笑着点了点头。 三个姑娘走在前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温执玉与段秉谦走在她们身后,尽力挡住拥挤的人群。 段流月今日一袭窄袖红霞云纹长裙,看上去干净利落又喜庆,领口处绒毛如缕,衬得她多了几分少女娇俏。 走在中间的木玲珑则是身披一件雾雪色织锦斗篷,内着象牙白暗纹团花长裙,三千青丝随意挽起,发间一支玉兰点翠簪,衬得她十分出尘。 任谁都不会把传言中满身铜臭、粗鄙不堪的木玲珑与眼前的清丽佳人联系起来。 而提着花灯的沈洛泱,虽然有暖玉在身,但她向来怕冷,一袭淡紫色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领口的一圈白狸毛将她的小脸衬得愈发精致小巧,发间的蝴蝶金簪随着她的走动像是要振翅欲飞,她眉乌肤白,远胜冬雪。 好相貌的姑娘少见,何况一下出现了三位各有千秋的美貌少女,更别提三人身后还跟着两位俏郎君,一行五人,很是显眼。 几人越走,越拥挤。 “前面好热闹,那是在干什么?”段流月好奇问。 “诗会吧,每年灯会都有猜灯谜、斗诗这些,没意思。”木玲珑道。 “那确实没什么意思,走吧,咱们还是去放河灯许愿吧。”沈洛泱拉着二人要离开,一声嗤笑传来。 “是没意思还是自己没本事拿到彩头?” 众人转头,就见乔星月挽着楚清音的胳膊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木玲珑低声道。 沈洛泱不打算理会,转身就想走,却被乔星月恶劣地挡住去路。 “别急着走啊,你们不是想进百川吗?连这个诗会都没把握,哪来的底气说能进百川?” 木玲珑皱眉:“乔星月,你比来比去不觉得累吗?今日年节,我们就想轻轻松松地逛逛街,放放河灯,斗诗的彩头每年不是珠宝就是银子,这些我们都不缺,何必上台被人当猴看?” 乔星月一噎,也只有木玲珑有底气说出不缺珠宝银子。 楚清音上前拉了拉乔星月道:“算了星月,这诗会还是有些难度的,就别为难沈小姐和木小姐了。” “也对,你们上去只能是自取其辱,就这样的还想通过百川书院考核,做梦吧。这几日有清音指点,我有信心能进百川,到时候我就等着你们兑现承诺,当众大喊‘我是草包’。” 沈洛泱问道:“大喊什么?” “我是草包啊。” 沈洛泱与木玲珑笑出声。 “知道你是草包,不用这么大声,走吧。”说完二人撞开乔星月和楚清音携手而去。 乔星月反应过来,气得指着沈洛泱,“你!你别得意,等百川书院考核结束,有你哭的时候!” 段流月皱了皱眉,也想要离开。 楚清音拉住段流月:“流月,你真的为了沈洛泱就不理我们了?我们可有十多年的交情。” “清音,看在我们相识十多年的份上,我只有一句话想说,以真心才能换来真心,好自为之。” 乔星月冷哼一声:“清音,别理她,她不识好人心,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乔星月,这句话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识人不清,到时候别后悔。”说完段流月便追着沈洛泱几人而去。 沈洛泱几人正在不远处等着段流月,见她过来,段秉谦揉了揉她发顶:“终于聪明了一回。” 第57章 窥探秘密,惊骇 一行人到了河边,见河岸边挤满了人,一盏盏花灯在夜色中次第亮起,将整条河染成了流动的星河。 几人买了河灯,拿着笔遮遮掩掩地写下愿望,随后一起将河灯放进河里。 沈洛泱双手合十,低声道:“河神啊河神,请一定要保佑我。” 看着载着心愿的河灯飘远,几人才离开。 下游百米处,几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打捞着河灯。 司瑾抱怨道:“被人看到,得被人打死吧?” 他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身轻松的君屹,皱了皱眉,“师兄,是你要打捞河灯的,又为何站那么远?” “捞到了!是沈小姐的。”逐风惊喜道。 凌云低声道:“你再这般大声,把人都招来了!” 司瑾指着其中一盏道:“把那盏紫色灯也捞上来。” “那是木小姐的。” “对,一起捞上来。” 沈洛泱与木玲珑的两盏灯都被打捞起来,随后众人就见从君屹手中飞出两粒石子,一举击沉了水面的两盏花灯。 “那是温公子和段小侯爷的吧?”凌风嘀咕道。 君屹拿过沈洛泱的花灯,拿起里面的字条展开。 “师兄,沈洛泱那个看不看都一样,定都是与你相关的,年年如此。” 司瑾头一偏,只见沈洛泱的心愿上写着:一愿父亲、姑母顺遂、康健。二愿吾能成为爹爹的骄傲。三愿梦境永远只是梦境。 司瑾抬头见自己师兄脸色不是很好看,小声道:“今年确实不一样,居然三个愿望都没有你,第一个第二个还好说,第三个是什么意思?” 君屹将纸条叠好,又放入花灯,走到河边亲手将花灯重新放入河里。 看着花灯重新与河面上其它花灯相遇,君屹转身边走。 他能感觉到,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动作得快些了。 “师兄,你等等啊。” 司瑾展开木玲珑的心愿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老爹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我财富无尽、美男环绕。 司瑾嘴角一抽,伸手将‘美男环绕’几个字撕下来扔掉,再把纸条折好放入花灯,又把花灯放入河里,才转身追上君屹几人。 …… 接下来的几日,沈洛泱与几个小姐妹游山玩水了几日,便又开始看书了。 “不要紧张,目前来看,你通过考核完全没问题。”见她这两日明显有些不安,温执玉出言安抚道。 “真的吗?” “是,其实你早就能通过考核了,我对你的要求,不止是通过书院考核。通过考核的学子,都会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我对你的期望是不但能通过考核,更要进甲乙两个等级。” “表哥,你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表妹,不可妄自菲薄,你很聪明,只要你用心,什么都不在话下。你是我所有学子中潜力最大的。” 沈洛泱长大了嘴巴,表哥对她评价这么高? 她只是想混进书院,让爹爹高兴高兴而已。 “那个,表哥,我知道你是安抚我的,但我也很高兴。” 温执玉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是被外界的流言蜚语影响了,对自己竟这般没有信心。 不过也无碍,等考核结果出来,她就知晓了。 “今日便到这里吧。”温执玉收好书本起身往外走。 沈洛泱起身拱手弯腰行礼:“恭送夫子。” 温执玉反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淘气。” 待温执玉出去,翠萝急匆匆地进来,还神神秘秘地关了房门。 “怎么了?这么神秘?” 翠萝上前低声道:“小姐让奴婢暗地里打听的事,有点眉目了。” 沈洛泱丢下书本,从书案后绕出来,抓着翠萝的手:“快说。” “小姐让奴婢打听的晚秋姑姑,全名叫林晚秋,以前在惠妃身边伺候。” “听浣衣局的一个老嬷嬷说,皇上以前极其宠爱惠妃娘娘不假,甚至差点立惠妃娘娘为后,惠妃娘娘也确实是个奇女子,她能文能武,治国良策信手拈来。只是好景不长,朝中就有人弹劾惠妃结党营私,只是弹劾的人都被皇上打压下去了。” “后来也不知为何,一向身体很好的惠妃就病逝了,那个嬷嬷说……” “说什么?” “说看到惠妃娘娘病逝那一晚,皇后娘娘一身是血的从惠妃宫里出来……” 沈洛泱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只觉得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她脸色苍白地坐到椅子上,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难怪梦里君屹会那样对贵和沈家,他定是知道了一些内幕,认为惠妃的死跟姑母有关,甚至可能是死于姑母之手。 但这说不通啊,如果皇上真如此宠爱惠妃,惠妃又真死于姑母之手,皇上还会立姑母为后,甚至把君屹交给姑母抚养? 若真那般喜欢惠妃,皇上现在会想易储? 说不通,实在说不通啊! 她猛然抬头,突然开口问:“那个嬷嬷说有人弹劾惠妃结党营私?” “是。” 一个后妃,她结党营私做什么? 那时候还没有二皇子,皇上就君屹一个儿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皇位本就是君屹的。 她冒险结党营私做什么? 是什么让皇帝对她和君屹的态度大变? 答案呼之欲出。 以她对自己这个皇帝姑父的了解,他是个极其看重权利的人。 惠妃莫非…… 这也太疯狂太大胆了。 “你去找一些有关于惠妃的记载书册……” “奴婢找过了,关于惠妃的记载只寥寥数语,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沈洛泱皱眉,君屹定是觉得他生母的死与姑母有关,才那般对姑母和沈家。 只要她找到证据,证明姑母清白…… 她了解姑母,姑母对君屹绝非假意。 只是,她心里此时也很害怕,她怕姑母真的为了后位,杀了惠妃…… 若真是姑母杀了惠妃,那皇上为何还立姑母为后?这不是惩罚,这是奖赏。 除非,除去惠妃,是皇上本人的意思…… 沈洛泱胸口上下起伏。 老天爷,这要如何证明? 这简直就是一局死棋。 若不能证明姑母是无辜的,那梦境必定会重现。 她之前还以为君屹是因为楚清音才那般对姑母和沈家,只要她远离君屹,姑母也不再管君屹,梦境就不会变为现实。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事关姑母和沈家安危,她不能坐以待毙。 “我爹在哪里?” “老爷在前厅。” 沈洛泱站起身,打开门匆匆出去。 第58章 吐露梦境,防备 “爹!” 正悠闲喝茶唱曲儿的沈淮安停下来,转头看向跑向他的女儿。 “怎么了这是?” 沈洛泱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女儿有很重要的事跟爹说,咱们去书房。” 沈淮安见她脸色有些不好,这大冬天的,额头甚至还渗出一层细汗。 沈淮安起身:“怎么了?生病了?”他伸手在女儿额头探了探,发现她额头冰凉。 他又抓过女儿的手,依旧冰凉。 沈淮安瞪向翠萝和桃染:“怎么照顾小姐的,这……” 沈洛泱抓着沈淮安的衣袖就朝书房走:“爹,女儿没事,女儿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到了书房外,沈洛泱让小厮和婢女守住院子,她拉着沈淮安进了书房,还关了门。 沈淮安疑惑道:“什么事这般神神秘秘的?” “爹,您告诉女儿,林晚秋是不是以前伺候惠妃娘娘的?” 沈淮安大惊,“洛洛,爹不是不让你再提起这个名字吗?你怎么还敢在背地里查她!” “女儿再问您,惠妃娘娘的死,是不是跟姑母有关?” 沈淮安几步上前抓住沈洛泱手腕,低声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沈洛泱脸上的血色散尽,爹这个反应,看来是被她说中了。 “爹,您没发现近两年太子殿下对姑母和沈家的态度变了很多吗?他定是已经从别人口中知晓了当年的事。” “不可能,当年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那林晚秋呢?” 梦里姑母说太子是被林晚秋骗了,那就说明林晚秋还活着。 “惠妃宫里的人,都被烧死了,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爹,不管你信不信,太子殿下肯定是知道了惠妃的死与姑母有关,他对姑母和沈家的态度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沈淮安沉默下来。 以前太子在私底下还喊他‘舅舅’,可这两三年就变了。 想到他的种种转变,沈淮安心底一惊。 “爹,太子可能在筹谋着为他生母复仇。” 沈淮安一掌拍在桌上:“报仇?他想找谁报仇?要不是你姑母,哪还有他的命活!他真有这样的想法,那简直是恩将仇报!” 沈洛泱双眸一亮:“爹,这话什么意思?” 沈淮安看向沈洛泱,疑惑道:“洛洛,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事的?林晚秋的名字你从何处得知?” “说起来,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几个月前,女儿落水后,做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梦。梦里我嫁给了太子,太子登基后,将女儿打入了冷宫,将姑母幽禁,父亲也……梦里姑母临死前喊出了一句话,便是太子被林晚秋骗了。” “女儿一开始当然也不相信,只是后来很多事情都与这个梦境重合了。爹,你信我。” 沈淮安看着女儿祈求的目光,皱眉思索。 女儿确实是从落水后转变性情的,如果不是梦,她又是从哪里得知如此辛秘? 况且,女儿从小就不会撒谎,更不会对他撒谎。 “爹相信你。” 沈洛泱一愣,猛然扑进爹爹怀里,已经是泪流满面。 “爹,女儿好怕,好怕梦境成真。”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每日战战兢兢,无数次从梦里惊醒。 她又不能与人分享这份恐惧,只能守着这个秘密,想着默默改变。 “傻丫头,你该早些跟爹说的。洛洛放心,爹不会让你的梦境成真的。” “嗯。” 沈淮安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抚,想到君屹那小子竟敢将他女儿打入冷宫,虽然只是梦,也让他愤怒。 这小子怕真是知道了一些秘密,又没有完全查清,受人蒙蔽了。 “快回院子洗把脸,都哭成一只小花猫了,爹进宫一趟。” 沈洛泱点头。 沈淮安揉了揉女儿的头,转身开门疾步离开。 沈洛泱心头松了一些,她还怕爹不相信。 …… 凤仪宫内,沈皇后皱眉:“当年惠妃宫里的人都是御林军亲自处理的。” “娘娘,那一场大火,宫女太监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有漏网之鱼也不是没可能,不然如何解释这两年太子的转变?”沈淮安低声道。 沈皇后一冷,随即点头:“你说的也对。” “太子殿下这是把您当做杀母仇人了,娘娘也该有些打算。” “既然如此,本宫自然会做些打算。大哥,你先按兵不动,本宫想看看,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当真会做到那一步。” “娘娘……” 沈皇后抬手打断沈淮安的话,“大哥别急,你既然提醒了本宫,本宫不会坐以待毙。他若真如此绝情,本宫不会手软。” 沈淮安点头。 “本宫觉得,这背后定有人误导太子,大哥派人去查查。” “是。” “对了,洛洛那丫头在府上做什么?怎么都不进宫来陪陪本宫?” “她呀,说要去参加百川书院考核,要成为我的骄傲。” “要进百川书院?这好说……” 沈淮安摆了摆手:“这事娘娘就别管了,她说了要靠自己的本事进去,洛洛的性子娘娘知道的,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有志气。”沈皇后夸赞道,“只是,靠自己……本宫不是不相信洛洛,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读书。” “娘娘也知道洛洛过目不忘,且有执玉督促,我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就算最后没通过考核,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皇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臣便先告退了。” “大哥慢走。” 待沈淮安离开,沈皇后看向明若:“派人去百川书院知会一声。”总不能叫洛洛失望。 “娘娘,沈小姐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沈皇后想了想,“罢了,免得让洛洛觉得本宫这个姑母不相信她,看看再说吧,说不准她能给咱们一个惊喜呢。” “定会这样的,沈小姐聪慧,只要她用心,没什么做不到。” 沈皇后点头,她教导过洛洛,这孩子确实聪明,只是玩心重。 “明若,你说屹儿真会为了个所谓的生母,对我这个养母狠心吗?” “娘娘,俗语说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非生而养永世难还。娘娘对殿下的恩情,又岂止是养育之恩这么简单,那是活命之恩。若殿下真这般糊涂,那娘娘不必念着那点恩情。” 沈皇后点头:“希望他别让本宫失望才好。” 第59章 临时考核,堵车 快乐的时光总是眨眼过,转眼正月十五就过了,这个年节算是彻底过完了。 该上朝的上朝,该去书院的去书院。 相府前厅,沈淮安正细细叮嘱着女儿。 “到了书院,都听你表哥的。银子不够了,就问你表哥拿。如果考核太难,咱们也别为难自己。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找你表哥,也可以给爹来信……” 沈洛泱也是眼眶微红,活了十五年,她从来没有离开爹独自出过远门。 “爹,您也多保重。再忙也别忘记吃饭,女儿不在,别悄悄喝酒。那次爹爹不省人事被人抬着回来,可吓死女儿了。” “爹答应你,你若不放心,有沈伯看着呢!” 管家连忙上前:“小姐放心,老奴定会看紧相爷。” 沈洛泱点了点头。 翠萝与桃染也红着眼框上前。 “小姐,真的不能带奴婢去吗?” “我也想带你们,可百川书院与别的书院不同,不能带婢女书童。” “可小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自己独立生活过。” “我可以学啊,再说去书院只是读书,又不是干活,我可以的。” 温执玉闻言勾了勾唇,百川书院可不止是读书,有时候比干活做工还累。 只是他怕这话说出来吓退小表妹,他无奈地抬头看了看越来越高的日头,没有出声。 沈淮安只觉得口干舌燥,猛然反应过来,才发觉已经快巳时末了。 “差不多了,爹让管家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沈淮安拉着女儿往门外走。 到了府门外,一长排的马车让温执玉和沈洛泱愣了。 “爹,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若是书院斋舍放不下,爹给你在书院边上买座宅子。” “买宅子还是等我通过书院考核再说吧。” 温执玉上前道:“姑父,我们书院虽然在山间,但山脚便是小镇,镇子上什么都能买到。且书院学子都有统一学子服、被褥,实在不用带这么多东西,表妹缺什么,执玉都会给她补齐,姑父不必担心。” 道理沈淮安都懂,但这些年自己又当爹又当娘,操心惯了。女儿第一次出远门,总怕她冷着饿着,怕她受人欺负。 “爹,表哥说得对,而且我只是去参加书院考核呢,就三天时间,来回也不过四五日,带这么多,反而给书院夫子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爹思虑不周,那就不带这么多。” 最后挑挑拣拣,还是拉了满满一车。 出发时,巳时已过,直至看不到马车影子,沈淮安才怅然若失地转身进府。 沈洛泱坐在马车里,垂着头,第一次离家,心里有些伤感和彷徨。 温执玉为她倒了杯水,柔声道:“表妹,书院每月都有两日休沐,不必如此伤感。” 沈洛泱正要说话,就听车外好像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姐,是木小姐。”车夫道。 沈洛泱掀开车帘,就见一辆马车朝他们追赶过来,木玲珑正朝她挥手。 车夫停了马车,沈洛泱跳下马车朝木玲珑奔去。 “玲珑!” 木玲珑的马车停下,从马车里又伸出两颗十分相似的脑袋。 “云舒、云笙,我差点忘了你们也要去书院了。” 木玲珑拉过沈洛泱道:“我才路过你们家,沈伯伯说你们才走,我就让车夫赶紧来追你们了。” “玲珑,你也要去参加考核吗?” “我爹脱不开身,我送我这两个堂妹去书院。” 木云笙也高兴道:“太好了,这以后进了书院有伴儿了。” 木云舒道:“时间不早了,晚了到书院天都黑了,你们上车聊吧。” 沈洛泱回头道:“表哥,我坐玲珑的马车了。” “……好。” 沈洛泱拉着木玲珑欢快地上了马车,四个姑娘一路叽叽喳喳,沈洛泱早把离家时的低落情绪抛之脑后了。 四人说说笑笑,偶尔撩起车帘子看看风景。 马车已经驶出京城,行走在山间小道上。 青山隐隐水迢迢,还有早樱开得正热闹。 一边是田野广阔绿波涛,一边是枝头鸟鸣声声脆,这是在京城看不到的景象。 “哇,好美啊!” 几个姑娘都满脸新奇,几颗脑袋挤在车窗前连连感叹。 有了好友美景一路相伴,路上也不无聊,时间也过得很快。 “前面便是云雾山了吧?” 几座山相连,云雾山在最中间,也是最高的那一座。 山间云雾仿佛巨龙吐息,缓缓升腾,神秘又壮观。 马车驶入云雾山地界,云雾山看着高,但环山官道平坦宽阔,一点也不颠簸。 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马车,与她们一样,都是来参加百川书院考核的学子,山间鸟鸣阵阵,山风拂面,伴有一阵阵马车驶过的声音,宁静又热闹。 此时马车忽然慢了下来。 “怎么了?”木玲珑掀开帘子,就见前面全是马车,全都挤在一处,进退不得。 “堵车了。” “哎?玲珑,洛洛!” 众人回头,就见段流月兄妹跳下了马车。 沈洛泱几人也下了马车。 “段兄。” “温兄。” 几人打了招呼就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马车。 前方已经快打起来了。 “你让开!” “凭什么我让,你怎么不让?” “你们是下山,我们着急上山,当然是你们让!” “我倒是想让,但这后面马车堵着,没法子让啊。” 沈洛泱低声道:“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啊?” “是乔星月跟人吵起来了。” “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再耽误下去,上山天都黑了,还要铺床叠被的,多耽误事啊!” “喂,前面的,你们下山的人又不着急,先退回去啊。” “什么不着急,明明你们那边宽一些,你们才该退。” “我们上山的马车这么多,怎么退?” 两拨人各不相让,堵在这里的马车越来越多。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山长派人过来了!” 大伙儿舒了口气,定是山长派人来调节了。 一个穿着学子服的人站在高处扬声道:“山长临时加题,谁有法子解除眼下困境,谁就能加二十考核分数。” 众学子闻言,议论纷纷。 “这还有附加题啊?”木玲珑咋舌。 温执玉笑道:“山长还是这般随性。” 众学子顿时各显神通,有使银子让对方后退的,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双方都后退的。 可后面来的马车越来越多,想退也退不了多远。 “天都快黑了,干什么啊。” 木玲珑看向沈洛泱:“洛洛,我有个法子,你去试试。” 本来她不参加考核,想把机会留给其他学子的,可等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下去,天就黑了,她可不想在这里熬夜。 以她的两个堂妹的学识,通过考核轻轻松松,她就把这二十分给洛洛。 第60章 下不来台,书院 “玲珑,你有法子?”沈洛泱好奇道。 木玲珑凑近沈洛泱耳语了几句,沈洛泱双眸一亮。 “就是这样,你可以去试试。” “这是你的点子,我不能……”沈洛泱摇头拒绝。 “我又不参加考核,你怎么这般死脑筋。” 沈洛泱固执的摇头,她若想通过手段进百川,只需要爹爹一句话,可这并非她想要的。 木玲珑恨铁不成钢。 又僵持了良久,天色愈发晚了。 沈洛泱看向木玲珑:“玲珑,你去把你的法子告知那位师兄吧。” “我不参加书院考核,这不是浪费机会嘛。” 沈洛泱无奈,最终走上前去。 众人看着沈洛泱上前与书院的师兄跟前,低声说着话。 楚清音与乔星月皱起了眉头。 “沈洛泱这是想出法子了?” “不可能,这里进退两难,她能有什么法子?” 沈洛泱说完,师兄点了点头。 “各位,现在有一法子也许能解此困局,不管是上山或下山的马车,都靠右侧。” 学子们被山间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只希望眼前问题快点解决。 车夫下车牵着马,马车缓缓开始挪动。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慢慢地拍成了左右两派,后续来的马车也自觉地靠着右边。 “通了!” “终于不用挨冻了!” “这么简单的法子,咱们白白在这里耽误这么久。”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马车开始有序上山下山。 学子看向沈洛泱问道:“你叫什么?我回去好禀告山长。” 沈洛泱摆手:“不必不必,这法子是我好友想出来的,她不会参加考核,所以这分也不必加了。” 沈洛泱声音不小,方才还羡慕她的学子们都惊讶地看向她。 这姑娘是不是傻?那可是整整二十分! 不过有不少学子都赞叹沈洛泱光明磊落。 木玲珑咬牙:“洛洛还是这般固执。” 木云舒则是满脸赞赏:“这才是坦荡。” 乔星月看着沈洛泱的法子生效,正嫉妒她能得到加分,没想到她竟然不要这二十分。 “假清高。”乔星月冷哼一声。 楚清音看了沈洛泱一眼,听着周围对沈洛泱的赞叹,垂下了眼眸。 马车悠悠驶向山间,到书院时,天色已晚。 此时已是星空璀璨、月色如银,书院灯火辉煌,沐浴在宁静的月光中,一片寂静祥和。 在温执玉的带领下,几人一路顺畅地到了学子斋舍。 “这里只是供参加考核之人的住所,一个房间住的人多了些,但只有这几日时间。等你们通过考核,书院会重新分配住处,那时候是两人一间。” 他又看向沈洛泱道:“这里是你这几日所需要的东西,其他的暂时送去了我的院子,等你通过考核,再给你送来。” 沈洛泱点了点头。 段秉谦与温执玉站在学舍大门外,温执玉把东西递给沈洛泱道:“等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餐食来,今日太晚了,归置好了早些歇息,明日的考核在下午,上午我再领你们逛逛书院。” “多谢表哥。” 来送学子的家人都是要连夜赶下山,在山脚的镇子上歇脚的。 温执玉看向段秉谦道:“段兄今夜就去我院子将就一夜,如何?” “多谢。”天色太晚,没人愿意来回折腾。 沈洛泱几个姑娘拿着包袱进了女子斋舍,进了房间,才发现确实够简陋的。 一个房间分为两个大通铺,少说也得住上个七八人,一遍住四人。 木玲珑没有床位,好在她们几个姑娘身型纤细,五人挤在一起也能将就。 收拾妥当,有人送了餐食过来,几人对付了一口,又去澡堂简单梳洗了一番。 今日赶了一天路,几人几乎一沾床就睡着了。 ……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 薄雾弥漫,四周景色模糊难辨,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万道霞光倾洒而下。云影氤氲,镶上了一层金边,层层叠叠。 庄重的钟声打破了这一份宁静,整个书院开始苏醒。 沈洛泱几人穿戴整齐出来,就见温执玉与段秉谦已经候在学舍外。 “表哥。” “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 “我先带你们去公厨用早膳。” 一行人往公厨走,路上温执玉一路介绍着书院。 昨夜天色晚了,没看清书院真面目。 今日一见,才知何为百年底蕴,何为最高学府。 书院依山傍水,远离尘嚣,便于学子静心求学。 书院内茂林修竹、溪流环绕,环境清幽,很适合读书修身。 百川书院,有让人一踏入这里就能静下心来的魔力。 “百川书院分为四个区,教学区、斋舍区、祭祀区、藏书区……” 温执玉带着几人到了公厨,现在还早,公厨的人不算多。 下午考核就要开始了,不少学子不愿浪费时间,或在学舍捧着书,或在校场练武。 几人用过早膳,温执玉便离开了,马上就要考核,他也是很忙的。 段流月兄妹去了校场,沈洛泱几人回了学舍看书。 木玲珑正在一旁为两个堂妹和沈洛泱端茶倒水,就见同房间的另外几个姑娘进来。 “你居然是丞相千金沈洛泱?”为首的黄衫女子走近问道。 沈洛泱抬起头,见她眼中并无恶意,只有好奇。 “我就是。” 几个姑娘面露惊讶。 “昨晚天色太晚,也没注意,你竟然是沈小姐,跟传言很不一样啊。” 沈洛泱笑了笑,“怎么不一样?” “传言你奢靡无度、眼高于顶,可你看上去很好相处,昨日你进来也没嫌弃这房间,实在不像……” 木玲珑道:“传言罢了,还不是有心人乱传的。” 那姑娘点了点头,转身正要回自己位置,想到什么又突然转身。 “对了,我听说你跟隔壁那个叫乔星月的小姐立了赌约?” 沈洛泱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现在全书院的人都知道了,沈小姐,你真有把握吗?乔星月说她有江大儒的弟子指点,肯定能赢你。” “下午就开始考核,三天后结果就出来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乔星月让书院的学子三日后都去书院前看热闹,那模样说得好像她已经赢了似的。”另一位姑娘开口道。 “好了,快看书吧,下午考核就开始了。”黄衫女子拉着几人回了自己位置,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木云笙小声跟木玲珑嘀咕:“堂姐,乔星月这是想让你和沈小姐下不来台。” 木玲珑冷哼一声:“那咱们就看看到时候是谁下不来台。” 第61章 书院考核,期待 未时,前来参加考核的学子都齐聚在书院广场上,上首书院的山长与众夫子满脸严肃。 沈洛泱与段流月、木云笙姐妹站在一处,听着周围学子窃窃私语。 “那就是晋阳温家的公子吧?果真如传闻般,风流倜傥。” “是他是他!还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最厉害的事,中了状元却不如朝堂,而是来了书院。” 此时温如玉正与山长说着什么,只见他微微一笑,沈洛泱只听见一片压抑的尖叫声。 “啊啊啊!他笑了!” “我知道自己通不过考核,我来书院路上行了半月,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沈洛泱嘴角抽了抽,看向高台,随后点了点头。 自家表哥确实有令人疯狂的资本。 钟声响了三下,下方众人顿时噤声。 “各位学子,百川一年一次的考核今日开始,为期三日。考核分为文武两试,文为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 山长讲完考核内容,温执玉开口道:“今年参加考核的共一千三百二十余人,书院预计招收新学子五十……” “啊!声音也如此好听。” “如此好听的声音,为何说出的话却如此残忍。一千多人只招收五十人,看来我是没希望了。” 温如玉说完,考核正式开始。 广场上,众学子坐在桌前,那桌子前后左右都隔得很远,桌上只有书院统一发放的笔墨纸砚。 而学子进场时,都经过了摘冠脱靴搜查。 都说百川书院考核堪比科考,此言不虚。 钟声响了三遍,学子们纷纷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夫子们都从高台上下来,穿梭在学子间,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沈洛泱拿起笔,略一思索便开始笔走游龙。 高台上,张九成与温执玉对坐棋盘两侧,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听说你表妹也来了?是哪一位?” “山长现在不必多问,待她通过考核,您自然便知晓了。” 张九成落下一子:“老夫最是欣赏你的气节,没想到你表妹也跟你一样。如此家世,却规规矩矩地参加考核,很好。” 温执玉看了下方一眼,勾唇道:“她很固执。” 学子们这一坐就是一个半时辰,当钟声再次响起,众人停下笔。 等题卷被夫子收走,众人陆续起身,场面才开始混乱,有高兴的有苦恼的。 “沈小姐,你感觉如何?”木云笙问道。 “我感觉还不错,你们呢?” “也还不错。” “呵,自我感觉良好。”一个冷笑声自三人背后传来。 沈洛泱转头,就见乔星月带着几位小姐过来。 “沈洛泱,你可真敢说大话,以你的学识,来参加考核已经是没有自知之明了。” “那就三日后看结果吧。”沈洛泱说完朝看向木云舒姐妹,“我们去看看流月。” 木玲珑从远处跑过来,兴奋道:“怎么样怎么样?” “还不错。” “我也感觉还行。” 木玲珑挽着沈洛泱胳膊道:“那就好,考完就别去想了,保持好心态。” 几人到了校场外,就看见学子们正在一组一组地考核。 参加武试的女子很少,所以几人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射箭的段流月。 段流月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引得众人一阵阵欢呼。 很快段流月夜考核完,开心地从校场出来。 “一开始我还担心,现在看来,很简单嘛。” 段秉谦叮嘱她不要骄傲。 三日的考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关于乔星月与沈洛泱的赌约连书院夫子都略有耳闻了。 房间里,众夫子都在埋头批阅着学子们的文章。 有夫子突然道:“温夫子,听说你表妹跟另一位学子离了赌约,她就这般有信心能进百川?” 温执玉没回答,另一位夫子开口道:“小姑娘,年轻气盛,能理解。” “就那位不学无术的纨绔,还想进我百川!” 温执玉抬头看向说话的夫子,“李夫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多了解我表妹?为何平白污蔑她?” 显然温执玉动气了,众夫子也不再开口。 平日里这李夫子与温夫子就不对付,二人皆是才华出众,只是温夫子讲学生动有趣,人也长得好,更受学子们爱戴。 而李夫子年纪不满三十,却比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还古板无趣,学子们一听他讲学就想瞌睡。 这二人多次意见不合,只是每次李夫子较真,温夫子都是一笑而过。 这一次当面如此说人家表妹,难怪温夫子生气。 李莲生冷哼一声:“我不了解她?几年前,丞相重金聘我入府为她授课,她却毫不尊师重道,她撕毁书籍,好歹我也当了她三日夫子,她却让人把我打出门去。” 众人惊讶叹息。 “这是真的?” “那还有假?这样不学无术之人若都能进百川,那百川也没救了。” “可她若凭自己的实力考进百川了呢?” 所有考核题卷都将考生名字糊住了,就是怕有人舞弊。 他们也无法知晓哪一篇文章是沈洛泱作的。 李莲生斩钉截铁道:“各位放心,她是作不出好文章的!” “李连生,你这话该是一个夫子说的吗?我表妹我了解,绝不是目中无人、不学无术之人,定是你有什么不妥之处惹怒了她。” “本夫子有何不妥,本夫子尽职尽责地教导她,她却仗着家世对本夫子极尽侮辱。” 其他夫子议论纷纷,这若是真的,那这样的人就算文采出众,也进不了百川。百川不但看重才学,更看重品行。 “李莲生……”温执玉冷声开口。 “好了好了,大家快点阅卷吧,这明日就要公布榜单了。”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李莲生与温执玉两看生厌。 李莲生冷哼:“沈洛泱想靠自己进百川,痴人说梦。除非以家世压人,就如几年前一样!” “那就走着瞧!”温执玉冷声道。 第62章 考核结果,抗议 晨光出照屋梁明,初打开门鼓一声。 只是书院不是鼓声,而是钟声。 “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张榜了!”木玲珑拉着沈洛泱朝书院前院跑。 书院考核与朝廷春闱一样,考核结果都会张榜。 沈洛泱几人到广场前时,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见沈洛泱过来,不少学子交头接耳。 “就是她吧?” “是她。” “长得还挺好看的,我倒是希望她能赢了。” “别呀,我已经押了乔小姐赢了。” “听说她是最近几月才开始认真读书习字,怎么敢与人打那样的赌?” 乔星月走了过来,扬声道:“沈洛泱,马上就出结果了,你准备好了吗?” 木玲珑冷声道:“洛洛不需要准备什么,倒是你,这几日练习狗叫没有?等会儿学得不像可要重来哦。” 乔星月脸色一冷,不等她说话,木玲珑神色夸张地掩住唇、一脸懊恼道:“瞧我,倒是忘了你最擅长的就是狗叫。” “木玲珑!你连考核都不敢参加的人,也敢嘲笑我?” “我不参加是我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些人,听说这都是你第三次参加考核了吧?哎哟,你都成百川考核钉子户了。” “你!你这个粗鲁的女人!!”乔星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洛泱抿唇偷笑,论嘴皮子,这京城贵女没几人是玲珑的对手。 楚清音上前柔声道:“好了星月,这里是书院,不是论嘴皮子厉害、是靠才学说话的地方。” 沈洛泱对这句话表示赞同:“确实,这不马上就要张榜了嘛,你们先别叫,等等再叫。” “沈洛泱,你……” 楚清音身边的一个学子道:“清音,这便是丞相之女沈洛泱吗?” 楚清音点头:“是,这便是。” “你可没说过,她长这样啊。”有男学子感叹道。 楚清音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我老家晋阳的,常听家中人说起晋阳第一才女温如卿如何如何绝色多才,如今见到她的女儿,才知传言不虚,就是不知沈小姐的文采有没有得到父母真传。” “清音,咱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可都押了你朋友赢啊,你可别坑我们。” “哎,今年参加考核的女学子还不少,长得也好看,就是不知她们能不能通过。” “你看那两位,长得一模一样,是双生姐妹花……” 一群穿着紫色学子服的学子对着参加考核的学子旁若无人地评头论足,几个男学子那眼神简直堪比流氓。 “言语轻浮,这些人也配进百川?”木云笙咬牙。 “嘘!小声点,看到他们穿的学子服了吗?是甲级班的,百川书院学子分为甲乙丙丁四级。”旁边一位姑娘小声提醒。 “对应学子服颜色为紫、青、蓝、白,甲级的学子皆是才学出众的,惹不起。” 木云舒皱眉,低声道:“看来百川书院也不过如此。” “总有太阳照不到的角落,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争端。保护好自己,别吃亏就行。”木玲珑道。 学子们等着榜单的公布,此时房间里的夫子们同样也在等。 他们只批阅文章,却不知有哪些人能被选入书院,这结果,只有山长知晓。 “听说学子们都在下注,押到底沈洛泱能不能进百川。” “我也听说了,押沈洛泱能进的,只寥寥数人,毕竟听说她只认真学了几个月。” 李莲生冷哼道:“还没进书院便带坏书院风气,这若是进了百川还得了?不过以她的才学,这个担心也是多余。” “李夫子,别尽说些有失身份的话。”温执玉声音依旧平淡,只是带着冷意。 李莲生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多说无益,等会便知晓结果了。 学子们都在翘首以盼,终于见山长带人过来。 “让开让开,张榜了!” 段流云抓住沈洛泱的手,激动道:“好紧张好紧张。” “你这般紧张干什么?你每一项完成得那般优秀。” “我是替你紧张啊,你可跟人立了赌约的。” 张榜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榜单,从丁级班开始张贴,每贴一张学子们就像疯了似的往里挤。 木玲珑拉着沈洛泱就要去挤,沈洛泱摇了摇头:“不用挤,他们比我本人还关心。” 果然沈洛泱话音一落,酒桶有人大声问:“看看,有没有沈洛泱!” “快看看。”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丁级没有沈洛泱!” “丙级也没有!” “乙级也没有!” 乔星月笑得很是开怀,“沈洛泱,听到了吗?没有你的名字,你输了!” 楚清音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洛泱心里也有些紧张,她确实没参加过这种考核,连那些贵女们的赏花宴也没参加过几次,也不知道自己的才学到底如何。 不过,表哥说她能稳过书院考核,她也觉得考核中的文章或题目并不难。 “这不是还有一张榜没贴嘛,你急什么。”沈洛泱冷声道。 “哈哈哈哈,你不会是想说自己会分到甲级吧?醒醒吧沈洛泱!” “你知道甲级班都是些什么人吗?那可都是未来出将入相的,你觉得自己读几个月书,就能跟他们比?” “输了就要认,别输不起。” “甲级班名单出来了!” “木云舒、木云笙、蒋云、沈……沈洛泱?真的有沈洛泱!” 人群中一片哗然。 “真的啊?沈洛泱不但通过了,还是甲级,这怎么可能!” 木玲珑一下蹦了起来:“洛洛!你赢了!你赢了!” “还有云舒、云笙,你们都是甲级!我就知道!” 乔星月脸色一白:“这不可能!” 她与楚清音立刻扒开人群,看向甲级名单,只见沈洛泱的名字十分醒目。 “不!不可能!” 沈洛泱走上前来,勾唇道:“哎哟,这一不小心就过了考核,还是甲级,这可怎么办呢?” “不可能,这一定是弄错了!肯定是假的!沈洛泱,你表哥是温执玉,他肯定提前给你透露了考核内容!” “今年这进甲级的人确实很奇怪,八个人,居然女子占一半,往年女子能有一个都算不错了。” 这话立即遭到了女学子反驳:“你这话什么意思,女子占一半怎么了?你不知道木小姐两姐妹是凉州才女,而段小姐自小习武,她是通过武试进了甲级。” “那沈洛泱呢!沈洛泱一直是不学无术,以前连个对子也对不出来,怎么?真有人学几个月就抵得上别人寒窗数十载?” “乔小姐,你方才说沈洛泱的表哥是温夫子?” “对!肯定是提前泄露了考核内容!” “不是说百川最是公平吗?怎么还搞这一套? “你们就知足吧,人家还知道走个过场。要知道人家家里人一句话就能进百川。” “我抗议!” “对!抗议!” “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说沈洛泱作弊?”木玲珑撸起袖子就上前理论。 “乔星月,你不想兑现承诺,输不起吗?”段流月道。 木云舒皱眉道:“这几日我都跟沈小姐住一起,我们有不懂的都是请教的沈小姐,她的才学绝对货真价实!” “不错!” 跟沈洛泱几人住在一起的几位女学子也站出来替沈洛泱作证,可几个人怎么敌得过上千人的质疑。 有些是为了自己押注的银子,有些是唯恐天下不乱,有些则是楚清音的好友,更多的则是人云亦云。 这件事闹到最后,仿佛沈洛泱舞弊已经板上钉钉,有人已经嚷嚷着要将沈洛泱赶出百川书院。 第63章 徇私舞弊,委屈 “不好了,温夫子!”一个学子匆匆跑进来大喊。 温执玉抬眸看过去:“何事?” 学子跑得太急,弯着腰喘着气,“沈洛泱、沈洛泱……” 众夫子都看了过来。 “沈洛泱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没通过呗。” 那学子平复了一些,连忙道:“不!通过了!” “什么?!”李莲生刷地一下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温执玉瞥了他一眼,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现在众学子都在说是温夫子提前把考核内容透露给了她,她是舞弊才通过的,现在众学子都喊着要赶她出书院!” 温执玉‘腾’地起身快步朝外走去,众夫子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远远地就听见前面闹成一团,不少人喊着‘滚出书院’。 乔星月抱着双手,满脸得意和幸灾乐祸。 “沈洛泱,难怪你能那般自信地跟我打赌,感情是早有准备啊。你也太贪心了,你进个丁级班就算了,偏偏要进甲级,你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沈洛泱冷声道:“我是凭借自己进的甲级班。”她环顾一周,“原来这便是百川书院的学子,红口白牙就可以污蔑夫子和学子。” “你少来……” “山长和温夫子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又闹什么闹!”张九成冷声道。 方才张榜结束,他便带着人离开了,还没走多远就有人来报,说闹起来了。 温执玉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的沈洛泱,她站得笔直,满脸倔强,但眼底带着委屈、泛着泪。 温执玉快步走到沈洛泱跟前,柔声问:“没事吧?” 沈洛泱摇了摇头,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心里底气很足,可她只要一跟人吵,就想哭,这毛病她自己也无奈。 温执玉转身看向四周学子,声音不急不躁,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温和。 “是谁说沈洛泱舞弊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自觉后退了一步,把乔星月几人露了出来。 乔星月看了看四周,脸色冷了下来,这群贪生怕死的! 她挺了挺胸膛,咬了咬牙,横竖她肯定沈洛泱不可能是自己考进甲级班的! “温夫子,沈洛泱以前连个对子都对不出来,听说她就认真了几个月,这样就能凭借自己进百川,还是甲级班,你自己相信吗?” “我信。”温执玉冷声肯定,“便是你造谣本夫子徇私舞弊?” 乔星月咬了咬牙,她这次没有通过考核,也不怕得罪书院夫子。 她今日一定要坐实沈洛泱舞弊,不然她与沈洛泱的赌约就是她输了。 “你是沈洛泱的亲表兄,自然帮她说话。而且,你是百川夫子,肯定会给她透露百川考核内容!” 温执玉轻飘飘地看了不远处的山长一眼,“山长,你怎么看?” 张九成皱着眉上前,冷眼看着乔星月:“简直胡说!百川书院的考核内容,一直只有本山长知晓,且考核前一晚,本山长都还在变更考核内容,别说是沈洛泱和温夫子,就是老夫也只比你们这些学子提前一晚知晓考核内容!” 温执玉无奈摇头,山长就是这般随性之人。 有夫子点头:“这确实是像山长能做出来的事,就像考核前一日临时加题,让学子疏通山下马车一样。” “这段时间温夫子都不在书院,是考核前一日才回的书院。我们这些夫子都是考核之时才知晓考核内容的。” “谁不知晓温夫子是最正直的,说他徇私,我第一个不信。” “对,要说舞弊,也是沈洛泱一人所为,与温夫子无关。” 不少人还是信得过温执玉的人品,矛头又指向了沈洛泱一人。 温执玉站在沈洛泱身前,木玲珑紧紧地抓着沈洛泱的手。 “我说了,沈洛泱没有舞弊。”温执玉冷声道。 乔星月破罐子破摔道:“就算你没有透露考核内容,那她肯定也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进百川的!我知道了!她定是仗着家世进的书院对不对?” “乔星月,你少血口喷人!”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李莲生冷哼一声:“果然如此。” 众人看了过去。 李莲生作为一个夫子,他比乔星月的话让人信服。 “李夫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沈洛泱真是靠家世进的书院?” “看样子确实是这样,都靠家世了,还来参加什么考核?平白占用一个名额!” “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凭本事进的呗。” 听着周围的小声议论,温执玉沉下了脸。 “李夫子,谨言慎行。” “本夫子可什么都没说,况且,既然做了,就别怕人说。”李莲生看向温执玉身后的沈洛泱道。 张九成冷眼看着李莲生:“李莲生,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本山长徇私?” “山长误会了,我知晓你也有苦衷,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也理解你的难处……” “老夫一生行得正坐得直,李莲生,你竟敢污蔑于我!”张九成勃然大怒。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我爹赶出府的老古板!”沈洛泱一直觉得这个阴阳怪气的夫子有些眼熟,他阴阳山长时,她突然就认出来了。 李莲生冷哼一声:“你仗势欺人,现在都欺到百川书院来了。” 沈洛泱走上前,认真道:“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你这心胸果真比针尖还小。” 李莲生黑了脸,指着沈洛泱对众人道:“看看,看看,毫无尊师重道之心,这样的人还妄想通过手段进百川!当年,本夫子进相府为她授课,她当着本夫子的面撕毁书籍,还对本夫子极尽言语侮辱,赶本夫子出府。如此奇耻大辱,本夫子不敢忘!” 李莲生话音一落,周围便议论纷纷。 东昭国重文,最是尊师重道。 文人,也是一个得罪不得的群体。 他们的笔杆子就是武器,能让人万古流芳,也能让人身败名裂。 “早听说丞相千金不学无术,没想到如此欺辱夫子。” “这样的人还来百川干什么?” 站在人群后的楚清音勾起了唇,李莲生能站出来,真是意外之喜,这下沈洛泱休想进百川。 温执玉见众人指责,立刻上前想护住沈洛泱,沈洛泱却冲他摇了摇头。 她上前一步,眼睛直直地看着李莲生:“李夫子,当年我确实撕了书籍,还骂了你,将你赶出相府。” 李莲生激动道:“你们听听,她承认了!” “我做的事,我认。但你敢不敢跟大伙儿说说,当年你做了什么,让我如此生气?” 第64章 众矢之的,逃了 众人议论声小了下来,都看向李莲生。 李莲生理直气壮道:“本夫子尽职尽责,是你狂妄自大。” 沈洛泱皱眉,看来李莲生觉得他自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年我不过十一二岁,我爹让你为我授课,你给我的书籍都是些《列女传》《女诫》和《女儿经》。” 李莲生梗着脖子道:“这些书有什么问题?哪个大家闺秀不是学这些?” “这些书问题不大,但书中全是你批注的个人见解,我至今记忆犹新的便是你觉得丈夫离世,女子不再嫁、养育子女孝顺公婆都不算忠贞,要等子女长大,追随丈夫离世这才是忠贞。” “这有什么问题?本来女子依附男子而活,丈夫死后,奉养公婆,孩子长大后,公婆已经离世,这女子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她本就该追随夫君……” 时隔多年再听,沈洛泱的拳头又硬了。 只是还不等她动手,木玲珑上前对着李莲生的眼睛就给了一拳。 “狗东西,就你也配为人师表!你这简直是误人子弟!” 李莲生捂着眼,哀嚎出声,“放肆!学子殴打夫子,反了天了!” 木玲珑对着他的另一只眼又是一拳:“本小姐不是你的学生!做你的学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该庆幸当年你遇到的不是本小姐,若不然,本小姐就不止是赶你出府这么简单了!” 李莲生捂着双眼大喊:“山长!山长,你也不管管!” 张九成冷眼看着他:“这位小姐不是我们书院的,本山长管不了。” 周围人也顿时指指点点,特别是女学子们都面带气愤。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我我也撕书。” “本以为他只是固执,没想到如此恶毒。” “听他讲学,简直就是折磨。” “没有啊,他讲学挺助眠的。” “难怪这么大年纪还没娶亲,就这个想法,谁敢嫁啊?” “看他那样,就是短命之相,他死了,他夫人还要帮他奉养父母,养育孩子,孩子长大,他夫人就该去死,否则就不是好妻子。” “我父亲走得早,也是母亲教养长大,若我母亲此时离开我,我定伤心死了,他这想法逆天啊。” “难怪沈小姐要将他赶出府,这事儿,怪不得沈小姐啊。” “要说沈小姐还是太心善了……” 李莲生放开手,只觉得双眼都痛得很,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他顾不得痛,大喊道:“我这么说有错吗?我母亲就是等我长大就追随我父亲而去的,村里人都夸赞她是个忠贞的好女人!” 木玲珑举着拳头又要上前,李莲生连忙躲在了其他夫子身后。 沈洛泱扬声道:“那能说明什么?那只能说明你母亲傻!你说殉情才是好女人,那你的意思是先太后不是好女子?” 人群哗然。 本朝有两位女子可以称得上是奇女子,便是孝文太后和惠妃娘娘。 孝文太后便是以再嫁之身入宫,她也是个苦命女子,二嫁的先皇也早早离世,她一人抚育皇子,垂帘听政。 在她的治理下,东昭圣旨比先皇在世时更繁荣。 北凛来犯时,她甚至亲征,打了好几场胜仗。 如果不是孝文太后,东昭早被北凛铁骑踏破了,就连女子可外出求学,也是孝文太后提出来的。 李莲生傻眼了,“你!我说的是寻常女子,寻常女子能跟孝文太后比吗?寻常女子除了相夫教子,还能做什么!” 木玲珑冷哼一声:“孝文太后出身寻常,若她真像你说的那般,在第一任夫君去世就殉情了,哪里还有如今的东陵?你竟敢拿你那肮脏思想来污染洛洛,幸好洛洛有主见,没被你影响!” 木玲珑指着李莲生,看向周围女学子大声道:“我们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些,就不要再被这样的酸腐生出来的条条框框限制。” “你和沈洛泱都是不服管教之人,难怪你们的名声如此之差!”李莲生大喊。 “名声差怎么了?我和洛洛不照样活得开开心心的?女子也可以闯出一片天,在商场,本小姐不输任何人。坏名声,不过是嫉妒本小姐的人对本小姐的污蔑。” “说得好!” 不少女学子都纷纷叫好。 “李夫子,既然你这般看不起女子,我们可担不起你为我们授课。” “就是,以后李夫子的课,我都不去了。” “去了也是打瞌睡。” 李莲生没想到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脸都气歪了。 “你!你们不怕毁了名声就尽管跟着沈洛泱这二人学!” “不听你的歪理,就要坏名声,这是何道理?”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对男学子就耐心周到,对我们女学子就颐指气使、摆架子。” “有一次我跟他请教,他显然也答不上来,居然说什么女子不用学这么多。我不学这么多就在家学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来百川书院。” 见李莲生引起了公愤,其他夫子都悄悄地离他远了一些。 李莲生一甩衣袖:“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完便脚步匆匆地逃离。 此时楚清音缓缓开口:“咱们一开始不是在说沈小姐的事吗?” 乔星月立刻点头:“对呀,沈洛泱,就算你和李夫子之间的事是他不对,但这次你仗着家世入学,是事实。” “沈洛泱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进的书院,你去把沈洛泱作的文章拿来。”张九成对一位夫子道。 众人见山长如此,都不敢贸然开口了。 很快那夫子就拿着一塌纸赶来。 山长把文章交给一位穿紫色学子服的学子:“你声音大,念给大家听听。” “是。” 学子接过文章,清了清嗓。 “闻帝王之治天下,莫不以选贤任能为先务。盖贤才者,国之栋梁,民之司命也……” “问以治国安邦之策,治国之道,首在得人。昔者尧舜之世,举贤不避亲疏,任能不拘贵贱,故能成其巍巍之功……” 学子嗓音清亮,娓娓道来,只是神色越来越激动。 众夫子满脸惊讶,当时这文章他们还相互传阅过,只是学子的名字被糊住了,不知是何人所作。 “这、这竟然是沈洛泱作的?”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本夫子还以为作这篇文章之人至少得好几十岁了,没想到……” 众学子仔细听着,越听越是佩服。 能作出这样的文章,进百川理所应当。 楚清音冷眼看向沈洛泱,沈洛泱真是好手段,能让山长为她撒谎,她是不相信这文章是出自沈洛泱之手。 乔星月摇头:“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作得出这样的文章!” 第65章 当场作文,证明 山长冷声道:“这些都是沈洛泱的文章,证据摆在这,你还要胡搅蛮缠?” 木玲珑冷哼一声:“乔星月,既然输不起,就不要随便与人打赌。” 乔星月咬牙,这考核她没通过,也不怕得罪山长了,她指着山长道:“肯定是你,这文章是你找人代写的。我说我怎么四次都没通过考核,我自幼刻苦,这次还有姜大儒的弟子指点都没能通过考核,她沈洛泱就能进甲级,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会信!” 张九成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着他鼻子说书院不公平。 沈洛泱上前看着乔星月:“你不用质疑山长和书院各位夫子,你自幼刻苦却这么多次都没能通过考核,只能说明你天资愚钝。若你不服气,那便让人现场出题,你我二人现场作一篇文章,结果由现场所有人共同评判,如何?” “好!”乔星月一口答应。 楚清音眼中反而生了疑惑。 为何沈洛泱如此有底气,莫非她真有如此实力? 不可能啊,还记得一年前的宫宴上,她连对子都不会对。 山长也道:“那就随意找十人出题,然后由人抽取。以免又有人说提前泄露题目。” 最后选出的人中有夫子,有各级学子,也有没进书院的学子。 十个题被写在纸上,然后由乔星月抽取。 最后选中的题为‘治理水患’,乔星月与沈洛泱二人坐在中央。 “作答时间为半个时辰,开始吧。” 山长话音一落,二人都拿起笔开始疾书。 众学子看着场中二人,小声议论着。 沈洛泱不急不躁,抿着唇,专注认真。 书院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众人都觉得有趣。 木玲珑几人站在一旁,脸上是志在必得。 反而楚清音等人心里没底了。 若沈洛泱没把握,不可能答应重新作文章。 “清音,你确定沈洛泱胸无点墨,我瞧着不像啊。” “是啊,而且以我对山长的了解,他不可能帮沈洛泱撒谎。” “我可是押了你朋友整整一千两啊,这可是我这一整年的银子,若是输了,我就得去山下镇上找活儿做了。” “我也押了好几百两啊!” 楚清音冷声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吗?你以为草包千金的名号是假的吗?” “也对,都当了十多年的草包了,不可能突然变成才女。” “可你看她……” “山长,我写好了。”沈洛泱突然开口。 “好了?这么快?” “这还不到一半时间。” 乔星月一慌,明显着急起来。 楚清音朝她喊道:“星月,别急。” 乔星月心一定,“对,慢工才能出细活。这么短时间,肯定出不了好文章!” 说完她低头继续写。 山长和几个夫子走上前拿起沈洛泱的文章,一个个面露满意。 “不错!” “真才实学是不容污蔑的。” 乔星月一听,彻底坐不住了。 “山长,我也写完了。” 张九成把沈洛泱的文章递给身边的夫子,父子们竞相争夺。 张九成拿起乔星月的文章,没一会儿就皱起眉头:“这就是你说的自小刻苦?” 乔星月涨红脸色。 张九成将她的文章递给一旁的学子:“念念。” 学子拿着乔星月的文章扬声念道:“盖闻水者,天地之血脉,万物之源泉。然水势无常,或泛滥成灾,或枯竭为患……” “这什么啊?写这么多废话,人家问她治水之法,她却整篇都在说造成问题的原因,却没有什么可用之法。” “不知所云。” 木玲珑笑道:“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 众人哄堂大笑。 乔星月红着脸,只想沈洛泱:“我就不相信沈洛泱的文章能有多好!” 张九成拿过沈洛泱的文章,递给大嗓门学子:“把这也念念。” “治水之道,乃治国安邦之要务也。昔大禹治水,疏浚九河,终成千秋之功;李冰筑都江堰,分水引流,惠及万民。今水患频仍,民不聊生,学生谨陈治水之策,以纾国难。 首要察地形,明水势 治水之先,必察地形,明水势……” 越听,众人越是佩服。 乔星月的脸色由红变白。 楚清音也惊讶地看向沈洛泱。 木玲珑和段流月皆是一脸骄傲。 “洛洛,真厉害。” 文章念完,众人感叹畜生。 “察地形,明水势; 疏浚河道,畅通水流; 修筑堤防,固本培元; 蓄水防旱,兼顾民生; 植树造林,固土保水; 严明法度,责成有司。 这么短时间,就能相处如此完善的治水之法,谁说她是草包?” “结构清晰,引经据典。结合实际,文风典雅,可惜是女儿身,不然日后……” “女儿身又怎样。” “这篇文章本山长要呈于圣上。”山长把文章收了回来,高兴道。 木玲珑高兴道:“洛洛,这下你真成声名远扬的才女了。” 沈洛泱也很高兴,她终于证明了自己,她终于靠自己进了百川,爹爹肯定会以她为傲的。 “老夫向来公正无私,百川书院也不容人抹黑,老夫也要上折子向皇上禀名,也要问问乔大人是如何教导子女的!” 乔星月瞬间面无人色:“山长,我错了,是我误会山长了。” 山长冷哼一声,扫了一眼众人:“能入百川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今日一看,老夫十分失望,不明真相如此容易便受人挑拨,以后若入朝堂,岂不要成昏官?” 众学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山长,学生知错。” “是楚清音说沈小姐胸无点墨,我们都是被她骗了。” 楚清音连忙辩解:“学生没有,学生只是说以前的沈小姐学识实在不出众。” 楚清音暗自庆幸,还好她说话向来留一线。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是,学生谨记。” “没想到沈洛泱居然这般厉害。” “她可是温如卿和丞相的女儿,差不了,还好我没押注。” 乔星月正想偷偷离开,却被木玲珑喊住。 “乔星月,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