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邪恶感化爱神》
1. 故事简介
这个开头拿来放故事简介
故事一(经典口味):冷心冷情的资本主义机器财阀小姐重逢高中同学小瞎子,表面装好人和小瞎子恋爱,背地装坏人墙纸小瞎子。
故事二(冲喜):女主妈妈帮女主买了个大胸黑皮糙汉,给女主冲喜,还有个留学归来商会会长喜欢女主,吃醋:凭什么是村夫,他这样的才配给女宝做冲喜。一起冲喜吧。
故事三(伪装听力障碍):甜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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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强壮有力、戴助听器水管工妹宝接到□□电话,帮温吞儒雅30+大龄剩男教授修理洗衣机后,男喜欢妹宝天天找妹宝维修,却勾引不到,某天,妹宝贝勾引烦了,故意摘下助听器,在卧室狠狠……
2.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1
初雪降临那日,雪霏落在李权妃的鼻尖,冰凉了她的脸。
她没有骨头似的倚靠在车前,点了一根雪茄,披了件粉皮草御寒,有些慵懒和散漫。
她的目光聚焦在24小时便利店,已经超过十分钟,也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她。
李权妃不常出现在罗阳洞这地带,这一带不属于她,也不吸引她。
要说通过向政府拿地来开发,李权妃都看不上罗阳洞,没什么增殖空间。这里距离市区较远,人烟稀少,不市井不嘈杂,林立着稀稀落落上个世纪修建的老平房,这里只有为了降低租金而选择欣赏最偏远月亮的租客。
大婶们的租赁模式还不是全租房的形式。
李权妃肯屈尊降贵来到罗阳洞,只是因为撞见了高中同学。十多年没见了,青年也被生活折磨得不年轻了,近三十的眼角也有了浅淡的鱼尾纹路,笑起来时,依旧温顺可口。
像那种被拖拽上祭台的羊羔,剃了毛的皮下娇嫩白柔,泛着淡淡肉粉色,李权妃吐了口烟,好似喷在男人白皙的胸骨。她记得青年以前被同班的财阀少爷脱光衣服,跪在她面前时,全身是粉色。
就像在高中,进入社会的他生存得很不顺利,从畏畏缩缩的优才资助生沦落为了从社会竞争中失败的边缘者。
李权妃对他没有怜惜感,只有想要狠狠凌虐压在身下的欲念在翻涌,这种人,天生的食草动物,天性善柔胆小,又惯会用可怜讨好暴戾生存的野兽,她打心底觉得青年该被物竞天择所淘汰。
如果不能被淘汰,那么就饲养在她这头野兽的牢笼作为观赏物。
李权妃闷了最后一口雪茄的烟气,咖啡的浓香飘散在她的衣领前,忽地,她发笑。
她想起上次来见男人,男人劝她晚上就不要喝咖啡了,容易失眠。
李权妃向便利店信步走了进去。
“你好,珍荣便利店。”服务员闭着眼向声音出现的方向,打了声招呼,他嗅到那股熟悉香甜的奶香混合木质调,随即露出羞涩又掩盖不住欣喜的微笑。
是女友。
“权妃,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男人说的是平语,温热的手心很自然地去握女人的手腕。他虽然是个瞎子,但身体好,火气大,李权妃身体偏阴寒,体表总是比寻常人低了几度,李权妃去检查过,正常体质,对身体没有影响。
但男人总想让她暖和起来。
“权妃,这么冷就不用过来了。”
“想来看你,外面下雪了。”李权妃搂住男人的肩,将他制服勒住的瘦削腰身往怀里带,冰冷如蛇鳞的掌心摩挲在男人腰窝。
金诚有些赧然。
便利店有监控,万一老板发现了,又会说他偷懒。
他一个瞎子,找份能和外面接触的工作不容易,要不是碰上租房大婶介绍给她亲戚,他还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以前在家倒是能赚点微薄生活费,他会编织,有个运营的自媒体频道,拜托朋友帮他剪辑,再放在ytb上贩卖他的手工品。但前两月,莫名其妙以“卖品未纳税恶意引流”为由,被平台封禁了,朋友多次申诉都没成功。
彻底给金诚断了生计,但幸好,金诚遇见了李权妃,照耀他黑暗的一束光。
金诚朝女人掌心呵着气:“今天下班很很晚么?老板又叫你帮同事解决问题了?”
李权妃冷淡说:“嗯。一群男的都很蠢,开半天会都定不下方案。”
金诚听上去刺耳,但他没有资格置喙女友,她只是工作太累了。她下班就来接他了,他不想扫她的兴。
李权妃对谁都很冷,只在和金诚做/爱的时候,表现出盎然的火热。
金诚常常会被她的嗜欲所吓到,李权妃像一口难填的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要把他吃掉,特别是情到浓处。金诚总有种会被李权妃弄坏躯体的危机感。
她纤长的手臂会如罗网捕在他咽喉和脖颈,虽然他能够抱起李权妃,李权妃是挂在他身上的人。可是金诚明白掐住他咽喉的掌控者是李权妃,她尖锐指甲搔刮他的脉搏时,他会有被食肉猛兽盯上的恐慌。
李权妃在床上也是很有骇人的凶劲,金诚每次和她做完,身上没一块好肉,烂糟糟的,李权妃喜欢拧他胸前的嫩肉,各处都会破皮。
但下了床,她很温柔,很爱护他。
仅从两人的距离就可看出来,他和李权妃的天壤之别,李权妃住在首尔,也在首尔做白领,喜欢喝咖啡。每次下了班,会开长达半小时的车来看他。
金诚感受到李权妃真切的爱。
“今天也辛苦我们权妃努力工作了。”金诚摸摸李权妃的湿发,发丝冰凉得像深潭水。
听广播说,外面下起了今年的初雪,他还在担忧女人工作到很晚没带伞回家会不会被冷到。
李权妃要求:“那你要安抚我。”她的内心像头凶手,横冲直撞,只想把可口的干净青年剥掉上衣吞吃了。
金诚撇开了头,羞怯而轻声说:“马上下班了。”
李权妃掌心抚上男人的胸,“那你等会跪在车下。”
金诚倏地臊红了脸,支支吾吾:“权……权妃你、你……不要这样说……”
“嗯?”李权妃冷淡地上挑了音色。
金诚偷偷抱住李权妃,在她耳畔小声而畏怯说:“帮你……”
-
金诚下了班。
李权妃把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她将座椅后调,于方向盘空出一大片空间,刚好够男人跪在座位前。
金诚看不到李权妃开的什么车,只晓得空间内的气息变得闷热,李权妃扶着男人跪在她面前,男人很信任她,双手很乖搭在她的掌心处,像那种将爪子放在主人掌心的乖狗。
李权妃些微恶劣地笑了,他越信任她,她越有想毁掉他信任的恶意,看他无措,看他伤悲,最好在地上被她折磨得爬行。
李权妃猛地撒开了手,挪动靠近李权妃的金诚摔在方向盘,额头咚地一磕,金诚是个怕痛的男人,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微曲指骨去摸。
李权妃故作慌张地抱住金诚,没什么歉疚地说:“老公,我没扶好。”
一声老公,金诚臊红了脸,“没有。没有。不是权妃你的错。还有我们……”还没结婚。
青年雪白漂亮的脸很快有了红肿的印记,额心也明显有处印花般红,李权妃也想将他咀嚼在嘴里乱咬,弄得那般红。
李权妃将金诚的高领毛衣捞起,领口穿过青年秀丽的天鹅颈,取下毛衣,青年的躯干偏瘦,但并非全然的没有肌肉,相反他是不受欢迎的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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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类型,胸肌只有薄薄两块。
他的肌肉也很敏感,会抖得战栗。
金诚些微慌乱,他挡着胸襟,说好犒劳远赴郊区来看他的李权妃。此刻金诚却怕了。
雪风在飞,每一瓣雪都带着生命的纯洁和高贵,它们很像李权妃,冰冷,湿润在手上时却很高贵。
金诚再三确认,窗户都遮掩上了。
李权妃骗了他,故意拉开车窗的帘幔,哗啦地齿轮响动,让金诚误以为帘幔都闭合了。
实际上是敞亮的,随便来个人,都可以看见车内金诚全身的艳景。
她还点开了放置在车内的摄像头。
李权妃有许多古怪癖好,她唯一能做的人事就是让值得被她诱哄的金诚承受她的癖好,别的男人丑陋恶心毫无美感的躯体,李权妃掀开眼皮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记录在手机,随时方便她欣赏。
只有金诚让她悸动。
享用金诚时,才会令她心情澎湃,像在山峰不顾生死一跃而跳。
李权妃穿的是针织裙,金诚摸上去,觉得这种针织裙的材质很好。呢子像柔软的山羊毛,如丝绸光滑,碰上去又很暖手。金诚的手潜入坐垫下方,他扬起头,感觉鼻血要流出来了。
金诚不是全然的眼盲,遗传病,早先初中时还能事物,高中戴着厚厚镜片的眼镜辅助。直到上了大学才绝望,彻底模糊看不清楚,但视野不是晦暗一片,只是模糊到无法辩物。
金诚能感受到眼前的一片白和一片粉,他看见李权妃穿的是粉色的毛呢裙。
李权妃吻了下金诚的唇,拍拍他的后脑勺,示意:“开始吧,老公。”
金诚很害怕李权妃叫他老公,或许其他男人听着是被女友认可做丈夫的高兴。可在金诚耳畔,只有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纯然的害怕。
他们快订婚了,可金诚也只有害怕,李权妃偶尔在x事上的暴虐,会让他想起囚禁过他的一个女人。
金诚用他温热的唇找到了李权妃的唇,他慢慢的磨,尽力让女人适应,柔软的唇磨开了两瓣唇肉,金诚想努力看清楚爱人的躯体,可是看不清楚。
唉,都怪他是个瞎子。
正是这缺陷,让他连爱人的面孔,都无法看清楚,李权妃能挑选他男友,简直是恩赐。
金诚感激地闭上了眼,全心全意去感恩他爱的女人,他胆怯地伸出舌尖浅浅舔了下唇珠,唇珠混合着女人身上的木质调香气,令金诚沉醉。
他细细地含吮着唇珠,用舌尖不断轻舔,李权妃的唇不断有液体渗出,糊满金诚的唇面,金诚温柔地舔舐干净了。
可李权妃却是不尽兴,李权妃盯着面前抱着她膝盖的青年,捻着他薄薄的后颈肌肤,研磨在指腹间。猛地,她手向下,掐了把金诚嫩到像豆腐似的的肌肉。
“金诚,你再这样磨蹭,我就自己来了。”
……
金诚知道李权妃好了。
他狼狈地擦拭嘴角,抬起了头。
他有些松了口气,今晚的第一次,总算可以蒙混过关了。
可是没有他料想的侥幸,金诚很快被李权妃扶起,李权妃没有吃饱餍足的倦怠,只是刚刚兴起的恶欲,她掌心摩擦着金诚单薄的腰侧说:“老公,快点,坐到我腿上来,我想吃掉你。”
3.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2
金诚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手腕微微红肿,他被李权妃绑在床头上欺负了一晚上。
手腕被她的围巾磨到三点,男人喉咙里恳求放过的沙哑刺痛,才消停了下来。
行为是纳入式,李权妃有多欢愉,金诚就有多恐惧。他在被李权妃蛮干。
金诚在超市帮工,卸货点货是常有的事,搬运酒瓶箱是常有,他是个瞎子,身躯肌蛋白比李权妃要高,体力上自然比李权妃要强。
他想反抗李权妃完全可以,可不知道为什么,金诚面对李权妃就像猫爪下胖雀,只能处于被狩猎者掌控戏弄的地位。
这么比喻不太对,金诚打消了他胡闹的想法。
李权妃不会戏弄他。
他爱李权妃,李权妃爱他,他们都要结婚了。性方面的话,说不上不合拍,他是有些害怕李权妃的强势,但李权妃每次都享受到了,他那点无关紧要的感受本来就无所谓。
也不是不快乐,就是快乐得快吞没了他,每次他都会很惨地醒来,又做得频繁,这才让他受不了。
不过,他能被李权妃看上,李权妃很爱他,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雪风吹得窗户呼啦啦地响,一片白茫茫,金诚找到女人的唇,含吻了上去,李权妃吸住他的舌尖,自然地扣住他的头,往喉咙里拽。金诚又吓到了,想推开李权妃,又舍不得掀开被褥,让她受寒。
吻了一阵,李权妃又疲惫地睡去,金诚才喘息着离开李权妃的脸,用指腹描摹她的五官。
这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起了床,客厅有腊梅的清香,金诚扶着桌沿,用鼻尖去嗅那股秾芳的梅香。
他微笑,这个初雪下过的寒冷早晨,他是最幸福的男人。
金诚给李权妃做了饭,盲人也可以玩手机和做饭,等到他攒够了钱,他会买只导盲犬,到时候可以让导盲犬带他去买菜,这样李权妃工作忙完下班,可以吃上她想吃的菜。
金诚有那种古板的想法,吃便利店的快餐盒或者外卖很不健康。
李权妃还是吃他亲手做的会健康。
手机铃音响动。
不是他的,是李权妃昨晚脱衣裙脱得急,直接抱着男人就扔在客厅地上。金诚早上才红着脸,帮她捡了起来放在沙发,还没拿去洗,主要是怕洗衣机的转筒声会吵到她睡觉。
他是打算为李权妃手洗……还有她的内裤,金诚有些害羞了。
金诚拍拍他的脸,清醒,劝慰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害羞,帮助老婆解决生活烦恼不是羞耻。
她们结了婚,不是他洗,难道还能让其他男人帮她洗么?
他是她老公,帮她洗内衣裤,洗袜子,再正常不过。
铃音还在响,会吵到李权妃,金诚接了起来,轻声走出阳台,担心是李权妃的工作,他讲究礼貌地问:“喂,您好。”
话筒那侧,沉默了片刻。
“您好。我是李权妃的男朋友,请问找她有什么事么?”
那边还是死寂的沉默。
三秒后,话筒内传出一声盛怒的讥诮,“你是她男朋友,那我是谁?”
金诚愣在原地,他扶住阳台推拉窗的边缘,死死扣住,指骨发白,冷了脸,“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
“李权妃在哪?”
“她在睡觉。嗯……我和她昨晚做了爱。”金诚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也不怎么的,一股脑就把他和李权妃的情事说了出来。
他有些后悔,皱眉抿紧了薄唇,唇纹干燥得浮出死皮,像他皲裂的心脏。
这可是另外一个陌生男人,他在荷尔蒙最丰盛蛮长的青春期,同侪发了疯似的觊觎和窥探性的奥秘,他都耻于参与那些话题。
这个人他是正常人么?
他一个瞎子拿什么和他争呐。
“哼。”话筒里的男人没有退却,反而说,“我警告你,别把她吵醒。我们出来见一面。”
-
李权妃起床,客厅余蕴出早餐的香气。
她穿了纪梵希的针织裙,披了件羊毛长大衣,坐在餐桌前,刷新闻,看美股开盘,吃早餐。
昨日的针织衣裙已经放在洗衣机内定时烘干了,李权妃翻了个白眼,她的羊毛裙有专门的阿姨会拿去干洗。
太蠢了,这蠢货真让她厌烦。
但只是件针织裙,一件针织裙没什么好珍惜。
吃着早餐,李权妃又接了个电话。
以前留学时认识的校友学姐,说要带她老公来见她,请李权妃给她们半小时,听她讲下,她有个新团队在做新能源汽车的研发。
这是要投资来了。
也不是不行。
可李权妃十点要去本部开会,只能给她十五分钟。
挂了电话,李权妃才看到手机在八点十七分多了一则两分半的通话。
未婚夫打来的,谁又替她接通了?
-
金诚脸上明晃晃地挨了一巴掌,又被砸了一拳头在腹部,金诚想到了高中,他和李权妃告完白后,那些财阀少爷也是这般揍他。骂他臭虫,给李权妃舔鞋都不配的臭虫。
“贱货。”成宋禹砸了一拳头在金诚右脸,“你这样的瞎子,也配和她做/爱?你拿什么勾引的她?你利用了她的怜惜么?”
成宋禹不敢说,他身为李权妃名义上的未婚夫,连李权妃的手指都没碰到过。
眼前的男人,像雨靴踩过的新雪,充满黑色秽迹的脏污,这个只有长相还算过关的男人和他的权妃接吻,含舌头,甚至还插入了。
天知道,成宋禹被酸雨腐蚀到掉渣,因为李权妃和陌生男人做了爱,一块块皮肉鲜血淋漓掉落下来。
他和李权妃快结婚了,他都没机会碰过未婚妻的唇,未婚妻的肉,连搂一下肩膀,未婚妻也会不悦皱眉。他很想……想追问金诚,他不曾得到过的细节。
他想知道金诚是怎样被李权妃对待,又是怎样被李权妃拥有,她是不是很软,是怎样的味道,要怎么……怎么才能让李权妃高兴?只有他清楚他的失败,哪怕他脱光衣服在李权妃眼前自作下贱地勾引,也勾引不到她。
又是一拳头。
保镖拧扭住了金诚的手臂,不准他挣扎,金诚痛的生理泪水在涌出。
金诚勾着头,眼角青肿,皮肤皱巴巴的青紫,尽力显得不那么像一只脱水死掉的青蛙。
“你是小三,你知道么?”成宋禹大手扣住了金诚的脸,啐了口唾沫,“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是盛宋集团的继承人,我和李权妃在美国是同学,你是什么?”
“你这个贱人,瞧瞧你穿的什么垃圾,你也配和李权妃上床。你连李权妃的一条项链也买不起。”
“她家破产,你会信。呵,蠢货。”
“别缠着她。没有下次,否则我会把你变成水泥,沉进汉江底。”
“你要感谢我还留你一条命。我要和她结婚了,我不希望出什么差池。”
“哦,对了。你们做避孕措施了么?”
金诚轻微动着僵硬的脖子。
“那就好。那就好……”
成宋禹背过身,双臂倚靠在江堤,五指在铁杆上捏住指印,他仰了下头,指骨狠戾擦了下鼻间的鼻涕,抹了下眼尾的水液,也不知道是雪还是泪。
爸的,今天的汉江真冷,就跟李权妃永远不会喜欢他一样冷。
成宋禹裹紧夹克,点燃火机,吸了口烟。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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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水滚来滚去,黄泥从江底喷涌。
保镖不间断地对金诚拳打脚踢。
果真,李权妃不喜欢没种的男人。打了这么久,这个瞎子小三都不肯道一句歉。
没关系,他们的家族会让他和她结婚。
-
金诚全脸抽疼地回了家,浑身都疼,他躺在地上的软垫上,租的房屋没有暖气,金诚只能点开一只电烤炉。
他又按了电热毯的开关,扯过被褥,盖在全身,。
心像挖空了一样。
李权妃再次欺骗了他。
那是多少年前,他被李权妃骗走第一次。
那时,他的眼睛还能看得见,只是贫穷的被财阀资助的少年,上高中的他视力已经不好了,他戴着厚款眼睛,额发碎长,不像刘海,却像乌黑的水墨散在他光洁的额头前。
李权妃是高中的风云人物,财阀等级中最高的大小姐,他们是同班同学,金诚埋头做作业时,会听见李权妃和某些女同学聊她在买进日元做外汇。
金诚什么都不懂,只听得见她对同学们侃侃而谈,日元只是她的中转,她再通过日元去套美澳的利差。
女生们听完她的策略,鼓掌称赞:“权妃,你好厉害。”
“我姐都不同我说日元可以当做避险资产玩。权妃,真有你的。”
“李权妃,下周我母亲要开个派对,一定要赏脸来我家。”
女男生们聊着,班级的窗台放了几盆装饰的仙人掌,无人浇水,靠天淋雨苟活。
就和金诚是个没人在乎的透明人一样。
金诚本以为无声无息就度过高中,但某天,李权妃拍了他肩膀,他一转头,发现身后没人,再回头写作业时,他的眼镜被拿走。
金诚慌张了,仰头看着她戏谑爽朗笑着的少女,朦胧的纤瘦身影,风吹捧起她的衣领。
李权妃冲坐在课桌上的女生,调侃了他,“喂。我就说他很帅吧。”
“他的确很帅。”“有点像爱豆,他叫什么名字?”“挺干净的,又瘦又高。”“权妃,你审美真好。”“是啊,权妃,你总能发现美。”
女孩子都拍着手夸奖她,多数是附和的口气。
谁叫李权妃的双亲是家委会的主席,她是财阀中最有钱最顶级的那一层级,他们说校长都要尊敬她,在办公室给她倒咖啡。
突地,金诚嘴角蜻蜓点水地濡湿,李权妃吻了他。
“张舌头啊,笨蛋。”
金诚吓呆了,他没被女孩子碰过,更别说,被女孩子扣住手,不能反抗地亲吻了。
李权妃捏开他的颌骨,舌头蛮狠地侵入,在他口齿间肆虐,金诚刚喝完提神的果茶,口腔有股青桔的酸涩香味。李权妃咬着他的舌尖,拖拽了出来,她的唇离开他时,黏稠的银丝挂了一缕在他们的唇齿间。
“哇。”女生们捧着脸大叫,“权妃,你真的,要我们怎么说,你也太敢了。”
李权妃牵住金诚的手走了,有男生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旁边的女生都在讨论,朝插兜的高个子男生:“喂,你们知道权妃刚才干什么了么?她吻了那个眼镜男。”
男生皱眉,一脚踹在桌椅暴虐踢开,“谁是眼镜男?”
“就是坐这个位置的书呆子。还挺不错的,摘下眼镜,没那么呆了,清清爽爽的。”
“fuck。他们去哪了。”
“哦莫。你也喜欢李权妃吧。哈哈哈哈……”
李权妃带着金诚上了天台,将他摔在合拢的天台门上,她紧了紧校服外套,校裙下光裸的膝盖强硬地挤入金诚的□□。
金诚贴在天台门上,一下子变成糊在墙面的报纸,被风吹得颤巍。
4.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3
李权妃拽下了金诚的衣领,金诚的鼻梁差点和她撞在一起。
李权妃咧开嘴角,轻佻笑着问:“那天,你也在天台?金……诚,你是叫金诚对吧?”
李权妃说的是上周的事,金诚快速摇了摇头,决心死都不承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风纪委规定不能私自上天台的。”
“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我没上过……天台。我在学校,权妃小姐,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权妃的手伸了进来,金诚啊了声,被李权妃的手掌捂住嘴。
金诚便挣扎起来,李权妃欺得更近,压制在金诚身上,轻声:“嗯?”
金诚不敢动作了,他还不想吃更多的苦头。
少女的手背有些冷,手心是滚烫,像烧红的铁器,烫着金诚的腰身。
她歪了脑袋,浑若察觉不了她的动作有多越界地问:“这样也不告诉我么?”
金诚摇晃着头问:“没有,要……要……说什么?”
紧张加剧,金诚的侧腰变得僵硬无比,李权妃的手游弋在那侧摩挲。
金诚的鼻梁很快渗出汗珠,他比李权妃高一点,俯视着她的淡漠。
害怕叫出声,金诚低下头,凑近了李权妃哀求:“我……真的不知道……嗯……权妃小姐……你要问什么……啊……真的……我不知……”
他不是有骨气反抗财权的人,他只想平凡地隐匿在同学中。他还有双亲,还想考上好的大学……如果推开李权妃,只能等待忤逆她的报复。
李权妃在这所学校,是凌傲在峰顶的存在。金诚无论是被她喜欢,还是针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靶牌。
他不能靠近她。
金诚的头垂在李权妃的肩膀,快哭了似的哀求,“快上课了。老师会来。”
李权妃放开了金诚,望着掌心的汗珠,李权妃一边道着“好可爱,摸摸就出汗了”,一边将汗液揩拭在金诚的腹肌,抠挖进金诚的肚脐,蠕虫般钻进里面。
金诚哀求地叫着不要,李权妃玩爽了后,才慈心大发打开天台的门,慢悠悠走了。
金诚颓坐在地上,喘了很久,才平复呼吸。
他知道那件事她知道了。
他要被李权妃狩猎了。
-
金诚在出租屋躺了一天,饿了一天,才恢复精力,忍着浑身疼痛,去了医院。
肋骨骨折,膈肌损伤,没有大碍,开过药后,医生让金诚用医保缴费。
金诚一看扣除CT后的余额,又在网上查了药品,是止痛的神经药物,脚步磨蹭着,还是没有走向缴费大厅。
止痛,在金诚的世界是奢侈品,他支付不起被抚慰的感受。他习惯忍受疼痛。
富裕的人没有疼痛,没有疮疤,金诚知道:他们的阵痛已有人为他们分担在肩膀,他们的金钱已化为剖开子宫取出新生动力的疮疤。
金诚用手臂抱紧自己,想象着是李权妃来到他的小破屋,揉着他的耳垂安抚他。
没什么大不了,肋骨骨折,他养一段时间伤就好了。
——权妃,权妃,权妃,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可为什么要骗我呢?
金诚一边抱紧自己,一边在内心嘶吼着想。
-
金诚向超市老板请了假,大婶很不满意,金诚请得急,她找不到人手轮班。本不想同意,金诚又说好些个月没休过,他受伤了,实在来不了。
大婶又说算了算了,男人真是懒牛懒马屎尿多,特别是穷男人更甚了,一天到晚瘫在沙发上。
一连好几日,李权妃没来找过金诚。
金诚在出租房内憋着,又闲不住,抽空能起来时,打扫起房屋,擦抹橱柜,清洗灶台,给花草浇水,拖地……偶尔望着无声的手机发呆。
养了段时间的伤,李权妃没来一个电话。
金诚去超市上班,堆了几天的货箱,被放在后仓没卸没拆,酒饮纸箱堆至天花板高。——夏天饮水需求量大,周围都是租房的年轻人,超市的冰饮换得快。
金诚抱了一箱汽水,纸箱的直角抵在肋骨时,神经抽搐得疼。
正巧与小妹换班,金诚抱着水,犹豫着问:“民娜,这几日,有人找过我么?”
换班的女生打了个哈欠,说没有。
女主抬头:“金诚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金诚拂了拂还泛疼的颧骨和眉峰,“下台阶,摔着了。没什么大碍。”
女生担忧说:“那还是要小心些。”
女生要走,金诚想起重要的事,忙问:“民娜,我这样会……丑么?我是说,我是什么样子的?”
女生笑了,轻松地锤了金诚的肩:“金诚哥,没想到你还在意这些。放心啦,不丑,很帅的,只是眼角和颧骨有些青色,淤血散了和原来模样差不了。金诚哥,你交女友了吧。”
金诚低垂着头,摇了摇,如果是以前,他会幸福地垂眉低头说:他要结婚了。
女生嬉嬉笑笑走了。
金诚又上了几日班,没太多精神,他用搜索工具搜索了财阀李权妃,智能语音播报了她很多的新闻。
金诚选了她近日的听,她所在的樟昭资本投资四千亿给医疗器械公司的种子轮,花梨银行的董事接见了她,她参加了APKC的企业峰会,樟昭资本理事长李权妃与泉泰集团长子成宋禹将于9月5日成婚……
金诚知晓和她的距离遥远,又搜索着其他。金诚已经不记得她家族的公司是否破产,只是和她名字打了破产两个字,没有相关新闻。
金诚知道她骗了他。
他又搜索了她的IG,她没有开通,金诚只能搜索新闻照片。
有顾客拿着紫菜饭团付款,金诚在顾客走前,请他帮忙:“能告诉我这张照片上的女人长什么样么?”
“财阀啊,怎么你看见她杀人了么?”顾客瞅到金诚的盲眼,“呃,不好意思。这女的鹅蛋脸,皮肤白,眼睛很大,眼神冷。穿了件无袖镂空针织的白裙,戴了副珠宝项链,很贵的样子。这辈子和你我都没什么关系。”
顾客咽下一句“你这种人,摔她面前都不会被她看一眼”,走了。
金诚呆呆握住手机,想象李权妃的脸,他见过她最隆重的青春模样,是学年里所有人都追不上的第一名,他那时就明白人和人的差距不止在智力,更在认知和出身。
这些像是焊在身上的枷锁,改变不了。
他看过她很冷的眼神,向下睥睨,没将人当做人,哪怕推人下楼,眼眸都无情到像轻飘飘刮过的霜雪。
金诚便时常耷垂着脑袋,出神想李权妃。
李权妃没有改变,她和以前一样邪恶。
说她是头嗜咬其他动物鲜血生存下去的野兽,看低了她。她会成为这个世界无形的大手,享有无边自由,轻而易举将他这样的人碾成浆糊般的碎渣。
骨肉分离。
她没有跌落底层,受尽苦难心怀仁慈,获得同理心,熬煮出善良。她还是占据到了世界的高位,而他金诚,还是蝼蚁,被她碾碎身亡。
金诚打了个寒噤,痛苦地捂住脸,想:她伪装得太好了。可那些好为什么偏偏是伪装,不能真的是爱么?
她对他很好,下雪天来看他,送他回去,他上夜班,她会买东西给他吃,含着温热的食物送入他的唇。初雪那天,给他戴围巾,给他吻,含住他的唇珠,舔他的舌头。去约会,会牢牢牵住他的手,十指交扣。陪他走盲道,舍不得他被路人撞,让他走在最内侧。
但,为什么要瞒着他?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图谋,值得被她欺骗?
难不成还和高中时一样,和他恋爱只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
他忍不住发消息给李权妃:【权妃,工作很忙么?】
握着手机,在收银台坐着,金诚坐了一小时,等来李权妃的电话。
是他为李权妃设置的家人铃音,特殊的前奏,铃音响起,金诚便知是她。
金诚小心翼翼地接起,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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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夹杂雀跃的欢喜:“权妃?”
李权妃解释:“这几日工作有些忙,忽略了你。”
听到她的声音,就像冬雪被暖流注入身体,金诚弯了嘴角,“我知道你一定是忙了,工作要紧,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女人的声音慵懒而冷凛:“不会。”
话筒传来掀翻扉页的纸张摩擦声,金诚敏感地想是李权妃在告诉他,打扰到了。
李权妃装作不经心问:“晚上我来接你好不好?正好今天我忙完了,不想去……和同事聚会。”
“想和你待在一块。”她放低了音色,珠玉弹跳在金诚胸肌上的暧昧。
金诚像被咬住了,身体颤抖了。
李权妃哼:“嗯?”
金诚鼻头一酸,她怎么能如此自然地说想要见他,见面就意味着做/爱,每次都是这样。除了每月一两次的约会,她来找他最后都只有一个目的,约会也是为了后续去她的床上做/爱,他应该早看出来。
她那么聪明,却没有察觉这几日的异相,她哪里是发现不了,分明是装作不知道。还有十天,她就要结婚了,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么?
要他被蒙骗,做第三者,介入她的婚姻?
没有被她当做平等的人对待,金诚悲伤得如同被抽空了氧气,哭到窒息,整个人像乳酸沉淀身体的酸软无力。
他握紧话筒,艰难开口:“好。”
-
做了好久。
金诚摸索着墙壁,去打了盆热水,棉毛巾沾湿热水,给仰躺的李权妃擦拭身体。
纯黑碎发搭在男人额前,半遮半掩他无神的眉眼,意识到李权妃在看他,金诚自卑地藏起他的残缺。
他阖上了眼。
金诚长得很漂亮,这种漂亮不秾丽精致,不像李权妃参加聚会时会叫出来陪酒的男偶像,金诚漂亮得像敲开矿石的白水晶,外表拙朴,内质清透明亮。
漂亮得令李权妃舒服。
他年长了不少,脸蛋肌肤还白皙紧致,有着久浸书卷的气息,清隽俊容,不失温雅,被贫穷打压了很多年,活成没什么精气,却天赋异禀生长得璀璨的大学生模样。
李权妃重逢时见他,觉得他比中学时期还要可口。
金诚此时裸着上半身,抬起李权妃酸软的腿,缓缓擦拭表面。
李权妃伸出手,指腹摩挲在金诚寸长的脊骨,品味他,像品味幽深庭院里青绿挺拔的一匹新竹。
“金诚。”
李权妃一叫金诚,金诚的脸会循声寻找的李权妃位置。
由于看不见,他的手刚刚找错地方,浅浅揉进去一点。
李权妃用舌尖舔了下指腹,笑着说:“你真好吃。”
“可我吃不下了。别勾引了,明天还要上班。喜欢发骚,我下次再玩你就是。”
心思被戳破,金诚像只气球,倏地血热,全身被侵犯得绯红。
弄干净身体,金诚抱着李权妃睡觉,李权妃背对了他。
金诚生出快被抛弃的不安。
她结婚了以后,她还会来找他?别的男人也会这样拥住她?她对其他男人也会粗鲁地说些情话。那些呢喃在他耳畔,咬着他耳朵说他骚的情话,也要说给别的男人听吗?
金诚不想。
他缓缓伸手,从后背拥住李权妃的身体,搂在怀里,将脑袋埋在她散落颈间的黑发。
“权妃,你睡了吗?”
“没。”
“权妃,我想问你。你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李权妃翻身,捧住金诚的脸,啄了口金诚的唇,“有啊。”
金诚的心提到嗓子眼,李权妃说:“睡吧,宝贝。再闹,代表明天饶不了我了。”
金诚闭上眼。
-
高中的时候,怎么说呢,那天,金诚真不是故意要撞见李权妃推人下楼。
虽然楼下有防护气垫,那个男生掉下去,摔折了手,在医院休养了三个月,恢复后,上了一天学便转学离开。
5.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4
金诚并不知道李权妃为什么推那个男生下楼,同学们说那天是男生自己要跳楼。
只有金诚看到了李权妃和男生一起上了天台。
男生跪在她脚下请求她:“放过我吧。”
李权妃踹了他一脚,戏谑着哂笑:“你好恶心呢。”
辱骂声集中在男生身上,同学们说李权妃拒绝了他的告白,他以自杀逼迫李权妃接受他的追求。
——这种男真是龌龊猥琐(笑)
——他还敢偷拍李权妃的照片。
——恶心,听明奎说,他在卫生间自为被其他同学发现了。
——活该。
全校学生心疼李权妃,被这样的变态缠上了。她们在IG上声援李权妃,说被这种男人喜欢,是李权妃的赛博案底。
放了学,金诚走出校门,坐公交的下坡路,接送李权妃的车停在金诚的身旁。
“上车。”李权妃摇下车窗,金诚看见她将书包放在腿前。
“我只说一遍。”
金诚上了车,第一次坐财阀千金的车,金诚显得拘谨,他怕鞋沾染上污泥踩脏地毯,又怕李权妃看见他白色球鞋的边缘起了破皮,也怕李权妃认为他脏。
“你家是做什么的?金诚同学。”
金诚没有遮掩:“她们在市场卖海鲜。”
没有遮掩不代表真心坦然,实际上金诚更窘迫了,他怕身上的味道会熏着李权妃。
李权妃凑在金诚颈间一嗅,她柔美地绽放笑容:“那你身上怎么没有味道,还香香的。平时不怎么运动吧,我很少闻着男孩子香香的。”
李权妃往领口闻,手指勾着金诚校服领口往里面瞧,带着不知世故的天真。
金诚咽了口水,想向司机大叔求救,但大叔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像开车的机器人,不像活人。
“你喷的是什么香水?好奇怪。我没有闻过这种味道。”李权妃的唇烫在金诚锁骨上。
金诚不知道什么叫做性骚扰,男生的世界好像很少有这个词。
金诚也不太和同学们接触,他只认可吻是很过界的行为。等他反应过来,李权妃又在对他践行成人世界的骚扰,他已经迷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时,金诚只是拽着衣领嗅了下,还很好奇是什么香味?
是皂香,妈妈从春川的乡下带来皂叶,她亲手制作的手工皂。
金诚解释了,李权妃说还想闻一下。
金诚躲开,他似乎懂了女孩子和男孩子之间的事,问:“我们要去哪?”
“去我家,做作业。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家教。”
李权妃没管金诚是否同意,金诚的成绩不如李权妃,怎么可能做李权妃的家教。
可是李权妃开口的话,金诚不能拒绝。
金诚忧心忡忡用敬语问:“李权妃,我几点可以回家。”
李权妃笑了,她用平语回答:“金诚,你在怕什么?你陪我学习到八点,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一个月的时间,金诚每次回家都很晚,两位家长偶尔早点收完摊回来,会发现他的晚归。
金诚回来脱鞋。
父亲在厨房摘着菜,探出头,笑呵呵问金诚:“交女朋友了吗?”
金诚和长辈关系很好,他摇头,“没有,去成绩好的同学家上自习了。”
金诚补充:“是个男同学。”
不是女孩子,父亲倒挺失望,金诚懂事得让他们做父亲的,很无聊。
金诚父亲没有将话讲直白,不是上自习,类似于李权妃的陪读,陪她听家教老师上课。
父亲理解说:“那很好啊。互相帮助学习嘛。那个年代我们把它叫做学习小组。老婆,你还记得吗?”
金诚母亲倒了杯啤酒,浅尝了一口:“记不清了。说那么多能变出大米么?烧你的菜吧。”
期末考完的那一天,李权妃让金诚暑假每天去她家上自习,她叫司机去接她。
金诚无奈地说:“不了吧。暑假我要去补课院。”
李权妃彷佛没听见,“今晚同学在我家开假期派对,你来吧。”
金诚想说不去,肩膀搭上一只沉重手臂,李权妃靠在她家的豪车前,抱着臂膀,静水流深,笑盈盈盯着金诚。
金诚转过头,是班长。
“金诚去嘛去嘛。我们可没有这个殊荣让权妃单独邀请。”
班长强硬地推了金诚一把,金诚被推在李权妃身旁站着,李权妃没他高,金诚沉默,低头看了眼李权妃的嘴角。
她的人中上长了雪白的绒毛,睫毛也很长。
金诚偏了头,不愿意喜欢一个强迫自己的女孩。
李权妃继续淡笑,班长又开始同金诚说好话,最后,金诚被班长搂着肩膀,塞入李权妃的车内,被暗示地拍着肩膀。
明明都坐在了车上,李权妃却装模作样笑着说:“喂。他不愿去就算了。别逼他了。”
“哪有不情愿。”班长伸手去锤金诚胸口。
李权妃扫了眼,占有欲发作似的,眼眸闪过刃光,班长又说,“金同学和我们权妃关系真好。权妃每次都帮金同学说话。”
“他是我的小跟班啦。”李权妃捉住金诚的手,握在掌心,“我上课的笔记全靠他。我们关系怎么能不好?”
李权妃的头轻轻靠了下金诚肩膀,好像她和金诚没有身份悬殊,是两小无猜长大的密友。
可金诚像是死了一般,什么表情也没有。
班长招手,送走了她们,黑灰的尾气冲在他脚旁。
另一个男神站在班长身后,他才甩下书包丢给那人,班长扶了扶眼镜,骂:“什么贱人,李权妃真是给他脸了。不就是一个出来卖的伎生,还敢给我脸色瞧。”
“你跟他计较什么?走,去打球。”
“你别说。他有些硬件条件在身上,不然,李权妃能看上他?”
男生笑:“哪方面的硬件?你又羡慕上了。”
班长幽幽说:“我不小不短好么?”
-
方桌上摆满酒液,同学们把李权妃家的酒柜清空一半。
高中生不能喝酒。
“有人会说出去么?”李权妃换了身裙装,站在上楼的阶梯,俯瞰众人发问。
小姐少爷们摇了头,彷佛戴上雷同的白骨面具参加舞会,每个人成为了工厂批量产出的模具,变得冷漠刻板起来,隐匿在群体中,只剩下一种形态。
他们的眸光凉凉地落在金诚身上。
某个男同学恶心地嬉笑:“金诚会说出去吧。”
李权妃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轻松笑说:“那就把他变成我们的共谋,怎样?”
金诚被灌醉了。
不知道有多少杯。
好些千金少爷用下学期社会综合评定的借口,敬了他酒,金诚拒绝了很多次,最终还是在同侪“友谊”的嬉笑下饮尽。他没有什么力量和一群人抗衡。
李权妃坐在沙发,单手托着下巴,倦怠耷拉着眼皮。一只毛发很长扎了辫子的小狗趴在她膝盖,没人敢向她举杯。
金诚看她的时候,李权妃的眼神寻了过来,金诚的眼神很快躲开。
李权妃朝他招手,调笑道:“诶诶诶,各位,消停些。你们把乖学生灌醉了,我还得叫司机送他回去。”
众人又去闹其他人,装看不见金诚。
李权妃向招手,金诚站起身,腿脚麻木,不像是自己的,李权妃映在他视野内的形象也模糊了起来。
他眼前一黑,不是醉了,是突然视线昏暗了。
金诚栽倒在李权妃坐的沙发前,趴在李权妃腿上撒娇舔毛的马尔济斯犬吓跑了。金诚膝盖着地,双手撑着沙发表面,周围坐着的女同学避讳似的挪开了翘着的腿,生怕碰到脏东西似的。
李权妃扶起了金诚:“怎么这样不小心?”
金诚甩了甩头,还是不能重新视物,他发病了,这令他恐慌。
“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去休息。”
金诚的视线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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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黑暗。
李权妃捉住了他的手,金诚也不想暴露他的弱势,这样只会引来他们更严重的欺压。医生说过,先吃药,慢慢观察,可能有治愈机会。这个病,他没告诉双亲之外的人。
一楼没有客房,是李家的阿姨和教李权妃的家教老师在居住,金诚被扶着进了电梯,他跌跌撞撞被扶进了房内。
“我想回家。”
没人了,金诚才敢和李权妃商量。
他站得板直,醉了酒的脸酡红,像朵亭亭玉立在水塘里的新荷,花瓣似的面容,白里透红,娇滴滴的肌肤,彷佛用力掐就能掐出水。圆眼眸纯真得湿漉漉,染满微醺的热意,眼珠已疲惫,没有神采盯着李权妃。
有些宠物狗的可怜意味,又干净又清爽,璞玉未被雕琢的纯粹。
这很讨李权妃的喜欢。
李权妃也和小姐妹们聚在自家私人影院看片,欣赏男模特身体的美感,点评他们腹肌和人鱼线的身材,哪里长得流畅,哪里长得蛮丑,喉结漂不漂亮,胸大不大,腿直不直。可多数时间她谈不上心悸的感觉……甚至恶嫌。
堂妹也发过女性向的视频给她,男人长得不错,俊帅像爱豆,埋着头喘得像头牛,张扬俗气,脸也不够精致,处处是死角。身材就更不用说,肌块过大,腰不够细平,像健身房喝蛋白粉冲泡出来的肉鸡。
李权妃扫了一眼,便退出了视频。
脏。也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看过了,她还是喜欢独属于她的。
金诚的模样,她倒是喜欢。
李权妃握住他的手,湿热的掌心交叠纠缠。
金诚生出帮母亲砍章鱼腿戴上塑料手套,被薄皮的塑胶禁锢到手指不利索的错觉。
金诚扯了扯手指,没将手从李权妃掌心抽出。
“我想回家。”金诚说话带了哭腔。
他想回家告诉双亲他看不见了。
高高个子的男生在她的探视下流露出软弱,茫然无神的眼珠含住泪珠。
李权妃滚动喉头,盯着金诚,眼眸晦暗:“让我咬一口就送你回家。”
李权妃咬在金诚凸起嶙峋的喉结,牙齿磕破得红肿,金诚失事了,他被丢入宇宙沉寂的黑暗中,让怪物叼咬着脆弱的咽喉。
他呜咽着抗拒,颤栗着睫羽。
咬了很久,金诚的皮肤被李权妃吮吸红,李权妃擦拭从唇瓣牵扯出的一丝莹亮黏液,将它抹匀在金诚喉结。
金诚后仰着上身躯干,撑着手背,无力抵抗,却仰起了头。
欲拒还迎。
这样只会让李权妃更加看低他。
骚货。
不推开,还仰起头,一副求吻的模样,不是勾引她的骚货是什么?
咬完了。
李权妃像个变态,解开一颗金诚校服衬衫的领口,勾着衬衫领,往里看,一眼望到底部。
男生的胸肌是扁平的,薄薄的一层,芬芳郁金香般鲜嫩淡粉。腹肌有几块,皱巴巴缩成一团,看不出线条形状。但因为弯曲脊骨,也能看出压缩的肌肉紧致有密度,蕴藏着生命的力量。
李权妃已经在想象,撬开金诚这块外表坑坑洼洼的水晶石,内里是怎样的璀璨夺目了。
第一次干的话,会不停哀求着流眼泪吧。
很想现在就把他强上了。他很害羞,一定会要求关灯,她会满足他,在黑暗中用掌纹尝遍他,他的肌肉会绷紧,找不准位置,得依靠她……
李权妃慢慢吻上金诚的唇,咬着他薄透的唇瓣,夹在牙齿间拉扯。
金诚倏地推开了李权妃,捏着拳头,指尖颤抖:“你这是猥亵。我会告你。李权妃,你知道这是在犯罪么?”
“嗯。我知道我在犯罪。还有更严重的罪,你想要试试么?”李权妃平静地坐在金诚身旁,揉了揉他的耳垂,“你知道怎么找律师?需不需要我帮你出律师费?”
金诚是只扎破的河豚,一瞬间泄了气,他捧住脸,“要怎样,你才会放过我?一个月了,你要怎样?你要怎样?”
6.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5
李权妃去上班了。
金诚不知道怎么说分手。
他是不敢当面和李权妃闹分手,一来是怕李权妃发火,听见李权妃说“好,你滚吧”的无情态度,二来也怕自己不会开口,会规劝自己好好忍耐下去,丧失自尊,最后还是要接受被她抛弃的命运。
他从衬衫里摸出了早先准备的一张纸,一只吸满乌墨的钢笔。
他将折纸一半,又一半地掀开,动作很慢,慢到金诚不舍地流泪,他把那些和李权妃有关的记忆,也收纳进了内心的密封箱。
纸彻底打开了,金诚歪歪扭扭找准纸的中心,写下“对不起权妃我们分手吧”的话语,白纸被一杯水压在桌上。
金诚不忍回头,将李权妃欺骗伪装的好,一抛,箱奁沉入海底。
金诚扣上锁眼。
-
金诚辞了职。
大婶不想放他走,从收银柜里拿走钱,放入腰包内,一边收拾,一边骂咧:“你这个男人怎么不提前讲?走这么急,我上哪找个人来卸货?”
负责贴货标的民娜也说:“金诚哥再留一天吧。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金诚摇头说不要这个月的工资,也要辞职离开。
大婶没有结这个月工资,嘟囔着:“别是遇上什么事了。长得这么白净,你该不会是欠赌债想跑路吧。”
金诚摇头,大婶看他一副拧巴的样子,还是打算给他结半个月工资。
金诚拒绝了,握住大婶的手,把现金塞回去:“婶婶你拿着,要是有人找我,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个女人来问我,你就说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去哪了。”
大婶点了头,嘀咕:哪家女人会看上你这种穷酸瞎子,你想娶个银小姐做媳妇都没门。
金诚回家收拾了行李,他物欲少,没什么好携带的衣物,收拾出李权妃送他的围巾。金诚将它围在脖颈上,用脸蛋磨蹭着面料,感受了温暖,又折叠好,放进行李箱。
金诚将电饭煲,锅送给了邻居,不想要的棉被床褥就丢进垃圾桶。没过三小时,他收拾完了,他跪在地上摸索,确定剩下了空荡荡的一间房,什么也没留下。
金诚想:李权妃性格蛮强,控制欲旺盛,他说分手也没有和她商量,多半会找他。
金诚隐隐有了期待。
她来找他,会给金诚一种她很在乎他的错觉。
可被她找到了,该怎么办?如果他要求李权妃为了他,别和成宋禹结婚,她能答应吗?他有这个资格么?
他和李权妃不属于一个世界。
-
金诚找来房东退房,房东就是他超市帮工的大婶。
大婶刚吃过午饭撑着门,用牙签剔着牙:“我看你真是犯上事了。当年我在庆尚南道混的时候,偷了大哥钱,也是这样跑路的。咱们也算认识,婶儿给你指条路吧。”
金诚接过大婶递出的名片。
“别坐汽车,他们都查得到。”
“坐这个黑车司机,他是婶儿的老相好。人讲义气,信得过。”
“你到你想去的地方去,价钱都好商量。”
“他绝对不会出卖你,你在乡下躲一段时间生活也挺好。”
-
金诚起的比她稍晚。
平时金诚觉少,起的早。
他喜欢替李权妃忙活,叠衣服,洗衣服,做早餐,做第二天要吃的菜。李权妃醒了,会撑着下巴,俯在床上透过窄木门看他忙活。
她喜欢看金诚同封箱里愚蠢的蜜蜂,绕着她打转。
她也不大嫌弃金诚比她起得晚,养在家里的宠物狗就是要懒洋洋的。
在她认知内,社会均有分工。每个人就该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职位做好本职工作。社长和高管是出谋划策的大脑,基层职员是劳动的手脚,资本和市场是驱动要素心脏。早期资本主义便是这样形成,分工导致商品产出加快,便于流通。
家庭也一样。
金诚喜欢做杂务,适合待在家中,做她的情人,保养好身材和脸蛋,没什么大志向。永远是纯洁干净的模样,永远动人,什么也不懂,除了懂得在床上被她操得哀叫。她想和成宋禹结婚后,就把金诚养起来,关在私宅别墅,不要出去抛头露面。
他可以有些小爱好,但不可以太多,家事会让他干,让他有个念想,不至于无聊。别墅也不请男佣。不论女的男的,李权妃占有欲强到不喜欢有人看见他。
如果他求她,在床上把她哄好,她会疼他,给他买只小宠物作伴。
可是呐,金诚不听话,非要戳破她为他构造的幻想。
李权妃坐在大会议室和集团里的代表们开会,抽空看了眼监控。金诚坐在餐桌上写东西,神情不对劲。
金诚走了,没在她家乱翻着衣物忙活,也没给她洗衣服,没给她做好中午的饭菜,用保鲜膜封住碗口,再细心捧住放进冰箱内。
有位代表站在划拉着液晶屏的PPT,讲他们下一季度的盈利目标。
李权妃用指甲漫不经心敲了桌沿,代表停下,等李权妃发话。
李权妃好脾气地微笑,冲代表们温柔说:“罗代表,请继续讲。”
代表微微颔首鞠躬,按节奏讲下去。
助理俯身,凑在李权妃脸庞,李权妃轻声:“去我家看看餐桌上写了什么?拍给我。”
助理离开,没有迟疑。
会议结束后,李权妃回到办公室,将皮草脱下搭在沙发上,她翘着腿,把空调加重,给自己沏壶茶。
助理发回信息。
李权妃看了眼,神情淡漠,打开茶盒,夹了块茶饼。舂碎一些后,又夹入茶壶内。她便没有喝茶了,悠悠然,躺回沙发。
她点了一根女士烟,闷闷地抽起来。
——她允许他提分手了么?
过了一小时,李权妃接到陌生女人的短信。
【李权妃小姐,您好。我是珍荣便利店的老板,金先生要离开,我们需要阻止么?】
李权妃回复:【不用。把名片给他。】
放下手机,李权妃抿了口茶水。
她暗灭烟头。
烟灰缸内积攒好些烟蒂。
李权妃缓缓地,慢慢地合着双手,放在颊旁,勾起意味深长的唇角,与多年未遇的快乐感重逢,手拉手,走入殿堂。
童年里,双亲喜欢从各国搜罗稀奇的绝无仅有的珍宝,赠予她。
李权妃每次站在礼盒前,指尖捻起捆绑爱意的彩带,拆开前,最是悸动期待。
-
阴冷,冰凉,刺骨。
周遭明明不冷,金诚却感受到截然相反的氛围。
金诚感受到手腕扭在身后的不舒适,以及裸身的冰冷,还有脚踝被金属器皿紧扣的沉重。
他做了场梦,梦见回到被强迫的二十岁,他是高三生,在和李权妃谈恋爱,眼眸逐渐不能视物,他心情惆怅,准备迎接治愈几率不高的手术。
但一场劫难,改变了他。
再之后,李权妃带着警察出现,拯救了他。
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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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他被一个女人囚禁在无人的地下室强迫了,他从不知道有人的欲望如此蛮横,除了一个人。他蒙着眼,□□得不知日夜。被解救,他才知晓过了半个月。他没做成手术。他也没告诉警察被强迫的事。
身上有很多咬出来的伤口,被玩久了,撒尿很疼,每天要在胸口涂消炎药,那里肿的不像话了。他的情绪也会失控,捂住脸躺在床上哭的时候,会失禁漏尿。
一切变得千疮百孔。
他无法独自承受,同女友说了苦楚。
这不是最残忍的遭遇,最残忍的又最温柔的是,他撞见了李权妃在派对同富家千金们说:“他确实是蛮好操的。和我交往后,没过两天,就给我了。我记得……嗯……了两三天,身子就c开了。很乖,喜欢帮我舔。”
女生说:“那比我交的男友好玩。”
“是啊。我勾勾手,他就来了。跟狗一样。养他比养佳佳舒心。”
佳佳是李权妃家养的马尔济斯犬,是个公主,脾气傲娇,只有李权妃能抱她。
另一女生涂着美甲,笑:“说得我都心动了,可下个月我就要考雅思了。学校里很少有这样干净的,咱们班那几个少爷都不是处。”
李权妃的姐妹淘挽住她手:“还有什么?多讲讲?”
“跟他做的时候也像狗呢,逼急了也会咬人,凶起来会咬我手臂呢。吊着不给他吃会生闷气,生了闷气后……”李权妃故意不说了。
姐妹们闹她,挠李权妃咯吱窝,李权妃只好笑着说:“力道会很重。他力道会变重啦。”
“权妃,好羡慕你。还是你会找乐子。”女生哄笑:“能不能借我们玩玩?反正你也是和白蕊姝打赌,和他谈恋爱。又没真谈,让给我们玩玩也不会怎样。”
金诚期待李权妃还有点人性。
但李权妃说:可以。反正他也被其他女人玩过了,已经不干净了。不干净的男人我不会要。
其实都是她,但李权妃从窗玻璃望见金诚偷听的身影,故意这么说。
是该分手了。
谁叫她要去美国读书了。
她本来不用去美国,以她的成绩考入首尔大学绰绰有余。可会长姥姥发现了她囚禁他的事,会长帮她向检察官摆平了,会长也骂她不懂事。
她被父亲惯坏了,没有人伦道德,不知道人和物不一样,人是要受到尊重的。会长要将她送去美国读书,李权妃只好和金诚分手,横竖是个玩物。
她去美国再找新的玩。
金诚闭上眼,李权妃的话让他一阵眩晕后,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他回了家,自从被绑架后,精神状态便不太好,同父母说了后,很快转学了。
着急得连学校周边补课院的钱都没退。
从那之后,他的人生翻天覆地了。
某些时候,金诚也会觉得自己不够幸运,人生像一罐装满石子的漂流瓶,糖果很少,石子很多。
怎么就让他遇见了李权妃?李权妃戏弄别人不好么?可是,又足够幸运,李权妃戏弄的是他。
李权妃给过他最独特最美好的回忆,是金诚这罐随时代漂流的玻璃瓶,装载的最金灿灿的糖果。
金诚抖了一下腿,只着了条四角内裤,他脚踝的金属环坠着锁链叮铃叮铃,清脆地响动。
他流了泪,雾蒙蒙地打湿蒙上眼睛的丝绸布料,知道他眼睛还能看到模糊光景的人不多。
金诚瑟缩着肩膀,抱着膝盖,缩进沙发内侧:“权妃,是你吗?”
“权妃,是你对不对?”
7.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6
无人出声。
那人连呼吸都放浅了。
房间似乎浸在深潭中,沉寂恐怖又像是深不见底的矿洞,往黢黑洞口浅探,除了幽深空无一物。
静一会儿,金诚什么也感知不了,抱着手臂双脚踏着沙发颤抖,沉默的绑匪似在欣赏他生出的畏寒。
“不是你么?权妃。”金诚又问,他嗅到香水味,但和李权妃常用的香水不一样,是存在于他记忆中,冷漠又熟悉的清甜香水味。
略带刺鼻。
金诚想了起来,十多年前,绑架他的那女人也是这股香水味。
金诚将脑袋埋在臂弯,呆呆愣愣地不敢动了,像只被瓢泼大雨劈打的蘑菇,静静的,淋着雨,不敢动一步。
没和李权妃重逢前,金诚经常噩梦来袭,梦里光怪陆离,都是他被那女人囚在地下室操弄。他忧心手术和父母,还有学业,害怕真的会被她杀掉。他跪在地上哀求她放他走,他的视力在逐渐模糊,父母好不容易凑足钱,他不能错过这个时间。
女人当然没有放他走,她捧起了他的脸,金诚又能从她的动作中品出浓郁的尊重,像是给她赐福般,含着他的唇,撬开他的口齿进入,缱绻地逗弄他的舌头。
吻的时候,金诚会被吓得哆嗦着唇瓣。
金诚不敢咬她,第一次咬了后,接受了惩罚,脱力地下不了地,得靠她扶着去卫生间小便,像挤牙膏似的挤出尿液。太折磨人了。金诚不敢尝试反抗她。
吻完之后,女人侧头抱着他的头颅,与他耳鬓厮磨。他的双手是被金属锁扣在一起,由一根长长的化合金链条拽住,插入扎实墙壁内。脚上有沉重的镣铐,走路时会叮呤咣啷的响。
女人高兴的时候,会拽着那条化合金锁链一摇一摇,故意发出轻盈的脆响,像是她喜欢的交响乐。金诚则会感觉自己是颗青桔,被她剥成一瓣瓣,浸泡进她的恶毒内。
被囚的期间,金诚被迫和女人亲密了无数次,自然对那股独属于她的香味敏锐至极。
好像不满金诚的心不在焉,房间里的她扣住了金诚的下巴抬高,她低头,咬了金诚的喉结一下,金诚抖着,仿佛颤抖着呜咽。
而在他脖颈蚕食的野兽,非常欣享他的卑怯,大口咬着金诚的喉骨,在利齿间制造恐惧似的咀嚼来去,就像真的把金诚脆弱的喉骨咬碎。
金诚更加呆了,一只被虎爪压在肉蹼下的宠物犬,天性的压制使得他浑身僵硬不敢妄动。
她很轻易地将他推倒在沙发,俯趴着的,轻柔的指尖从金诚的尾椎沿着微微曲度的脊柱,往上,金诚的腰薄劲纤瘦,腰线沿着肋骨往两侧收紧,有一道好看的内缩弧度,腰窝也有,在翘挺的臀部上方,向内凹陷。
金诚心提到极点,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担忧,他不敢咽唾沫,等待着她的动作。
臀不自觉就翘了起来,可能是金诚过于紧绷,使得肌肉收缩。
一巴掌。
金诚闭紧眼,颤抖着扑簌簌往下落的睫毛。
他咬了唇。
她很不高兴,隔着轻薄老土的蓝布料,沉默而沉重地掴着。金诚也没数,不敢去数,怕她不肯停下来。每一个数字从他的记忆中脱出,无非是增加他祈求放过的落空。
他只是流着泪哭,将蒙眼的黑布洇湿,他总感觉她是李权妃,于是哀哀戚戚地叫着“权妃”“不要了”“疼”,可如果她不是李权妃,金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囚禁他的人不是李权妃,金诚无法想象,等待他的那才是被推入深坑,摔得粉身碎骨,他会绝望到崩溃。所以金诚宁愿相信这个不出声的她,必然是李权妃。
她必须是李权妃,不能是李权妃,还能是谁?
金诚的内心有太多缝合不了的创口。正所谓,想要治愈狗咬伤,就必须吃下那条狗的狗肉。金诚看了太多,在这个社会上承受过暴力的一种人,多数是和他相处过的男性,畏惧暴力,而加入暴力之中,与拳头与刀与聚会时称兄道弟的香烟,合体共谋。
人呐,要治愈伤口,就得吞下伤口。
金诚太明白了。
他默默流泪了。
也不知道多少下,李权妃后背微热,额头泌了薄汗。
她停了手,去拭干金诚的眼泪,坐在沙发上冷静。
金诚一看又没了声,试探着动了动发麻的腿脚,一直不动弹,血液凝固了。
他趴了起来,双手撑着沙发表皮,摸索着,果然在附近摸到了一只女人的手腕,彷佛不知道似的,金诚摸到绑匪的手,急忙躲开了,重新蜷缩在沙发角,当孤零零的蘑菇。
但他内心安宁了。
是权妃,真的是李权妃。
李权妃的手背有明显的青筋脉络,每根青脉的延长交汇处,金诚烂熟于心。她人偏瘦,腕骨凸起,金诚摩挲过无数次,怎么长得,什么形状,他很清楚。
他看不见,就得靠触感去记忆住李权妃。
李权妃冷着眼,金诚倒是喜欢撒娇,以为在她面前哭喊喊她名字就能扑灭她的怒火。
她好糊弄?
她又起了身,揪着金诚的头发,将他从沙发下摔了下来,兀自坐下后,撩起衣裙,按着金诚的头往下……
-
“我要怎样?”李权妃反问,她挑着眉,眼眉盛满盈盈的笑意,“金诚,你看不出我在追求你么?”
金诚心跳失速地加快,“我……看不出来。”
李权妃歪着头,又啄了下金诚的唇瓣。
“这样呢?这样也看不出来?”
金诚略微无言,又很狼狈地心跳,小心翼翼地踩着崖壁,绕开李权妃设下的深渊。
没有女生向他告过白,初中他矮小,高中才身子长开,抽成青葱俊逸的小树苗,相貌是不错,干净清爽。可学校里的千金不会施舍眼神去瞧一个背着出线头书包和洗得衬衫发白的男生。而且金诚戴上了厚实镜框的眼镜,默默无闻地藏匿,隐形人的呆板。
“别逗我了。”金诚低着头哀求,“放过我吧。我没有惹你生气的地方。”
李权妃冷下脸,面容覆蒙上寒霜,“你现在才是在惹我生气。我很少被人拒绝。就连我父母也不可以。”
李权妃站起身,侧眼睨着窗外,猛地一下,她感到内心无处释放的暴戾和乖谲,撑着化妆桌的双手,突地,挥开镜面前的所有香水瓶罐,玻璃碎裂在地上,爆发出熏人的香气。
金诚猝地抬眼去看李权妃的位置,他看不到李权妃阴寒的表情,视野乌漆,不知能不能恢复,又怕惹来李权妃同学们的嘲笑和戏弄。
他怯怯地抬眸望了眼李权妃的方向,不敢动作,安静坐在李权妃的软床,将手指扭结了一圈又一圈。
紧张。
李权妃沉下气,她很少没品没气度的样子,金诚让她失了国王的仪度。
房间内静的可怕,两人都不看对方,呼吸溺毙在水底沉默。
李权妃思忖了一会儿,揉捏着鼻梁和眉心,冷静下来,她又淡淡温和地笑着,没什么大不了。
金诚对她的拒绝,她会在日后从他身上千万倍的找补回来。她会要他生不如死,死去,再一次一次活过来。
李权妃采取了怀柔策略,她坐在化妆凳上,蹬着腿,脸蛋埋进臂弯,像个小女孩低泣了起来。
她阴沉着眉骨,如果金诚这样还不上钩,说明他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
李权妃就只能用双输的策略对待金诚,她不会放他走,今晚就把他按在床上享用。金诚肯定是处男,第一次是她的,李权妃又生出疯狂的期待感。
比起和金诚慢悠悠谈恋爱,获得他,占有他,这更让李权妃愉悦。
譬如,在今晚破碎掉金诚的一切,包括他身体的边界。
掠夺,她喜欢掠夺。她不用知道韩国的其他女人如何生活,但她生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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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享受掠夺。
金诚听见李权妃哭,没由来地揪心,他直起身,手指扶着粉色蕾丝的床罩走,膝盖贴紧着床沿,循着声,在满屋香薰中,走到李权妃身边。
金诚抬手,又落下,声音从下方传来,直觉告诉他,李权妃坐着的。
他没抚在李权妃背心,李权妃低头看着他垂手的动作,有些失望。
“怎么哭了?”金诚问。
李权妃还是埋头呜呜地“难过”。
“别哭了,李权妃。”他把她惹哭了,金诚也随着她难过,金诚蹲下身,和李权妃齐平,“你为什么要哭?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别哭了。”
李权妃装作摸干眼泪,揉红了眼,金诚低垂着头,不看她。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喜欢,这弥足珍贵。
金诚没有不心动,他这样的人能被她喜欢,他很感动。可她是李权妃,她的阶层改变不了她的倨傲和残忍,她是财阀家的小姐,这一点,不太会改变。
没有长久走下去的可能性,总会分手的。金诚太害怕那种失望,如果没有得到还好,关键是得到了再失去,是更沉重的打击。这太不平等。
李权妃会有更丰富的世界,将他忘记,而他只能独守记忆缅怀。
李权妃说:“你不喜欢我,我才哭的。你要我别哭,那你喜欢我么?”
金诚为难。
李权妃倒想将他拖进怀里,可说好了怀柔策略,李权妃诓骗着他:“你怕我是因为崔志奉跳楼吧,可是崔志奉先骚扰我,我不逼他走,他还会对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我完全是自卫行为。金诚,你好漂亮。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你,可你每天都在学习,都没有注意到我看你……”
李权妃说了好些话,稀里糊涂地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几句真,几句假。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
“真的么?”
“嗯嗯。我让你做家教,就是想和你多相处一下。你怎么连这点也看不明白?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吻你,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亲你。我太喜欢你了,金诚,我忍不了。”
“那天也很对不起。我们通通说明白吧,真诚地说明白。南允哲他们让你给我下跪,是因为他们听见我说喜欢你,才那样欺负你。我怕他们再殴打你,当时才没敢和你亲近。你朝我跪下的时候,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你知道他们那伙人的,连我都不敢惹他们。可能是因为这样,让你怕了我。”
的确。
在被李权妃摘下眼镜,亲吻的第二天,他被财阀少爷们找上霸凌,逼着他朝李权妃下跪说对不起,嘲讽他也配靠近李权妃,李权妃冷漠忽视着这一切,也让金诚更恐惧李权妃。
金诚茫然地关心:“那他们有对你怎样么?”
李权妃摇了头。
她在内心疯笑,金诚好蠢。
那群傻狗敢对她怎样?不想活了吧,想同崔志奉一样被她推下去跳楼。不过崔志奉是真的让人讨厌,只是个开布艺厂的厂主儿子,就敢偷拍她的照片。喜欢她?真恶心的一句话。
至于金诚的下跪,那全是李权妃安排,没有她的许可,这个班的人敢妄动么?
李权妃若有似无地笑,她扑倒金诚,抱住了他,像抱一只大型娃娃一样,略带吃力地,往她的床上拽。
金诚半推半拒,他怕鞋面的灰尘蹭脏了李权妃的床。
“喜欢你。”李权妃说,“交往么?金诚,真的,和我交往吧。我是真心喜欢你。”
李权妃扣着金诚的手掌,去贴她的心脏,金诚抽回了手,他想:他信李权妃真心喜欢他,他也会偷偷关注她,她从没对一个男生,像对他一样。
她近乎表露最大的亲昵在他身上。
金诚没有拒绝了。
李权妃看出他心思,“不说话,我数123就当你同意交往。1——”
金诚刚要开口,李权妃笑呵呵说:“3。你同意了。”
8.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7
放暑假了,太阳晒柏油马路,有种把马路晒化的错觉。
待在房间的金诚倒是不热,李权妃家很凉快,但金诚看了很久,她家没有风扇和空调的设备。
但为什么很凉快?
李权妃问:“你有护照么?”
“要做什么?”
“想去度假啊。”李权妃坐在书桌前,用试题卷扇风,“韩国的夏天太热了,想出国找地方避暑。”
金诚说:“我有。但是没用过。”
“有效期过没?”
金诚摇头,他上的这所名流扎堆的学校——泰元高中,入学时,哪怕是资助生,特优录取生也得出具一些信息,护照是基本的,为了去其他国家参观大学研学使用。
李权妃没有给出选择,她擅长设下陷阱,看着猎物跳下。
金诚握住笔,手指规矩地捏着笔杆停顿,他在帮李权妃写作业,李权妃则坐在金诚大腿,岔开的腿,夹住金诚的腰,抱着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金诚有些抗拒,没有张开唇,看着试卷上的辅音字符,逐渐模糊。
生日那天,他答应了和李权妃交往,奇怪的是,当他答应和李权妃交往,视力逐渐恢复。金诚回家晚了,和父母说起,眼睛突然看不见的事。
父母露出比他更加惶恐的表情,父亲茫然看着母亲说:“老婆,那怎么办?我们金诚可是要上首尔大学的人,他可不能和我们一样卖一辈子海鲜。”
母亲的脸黑得可怕,金诚扣着手指,像是绑缚绳索的羊羔,陷入担忧。
李权妃退开,金诚耳朵薄红,赧然地低垂头。
“不要想太多。宝贝,”李权妃揉着他鲜红的耳垂肉,“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想去什么地方,其他的事,你不必担心。”
金诚说:“算了。”
李权妃两指捏着金诚的下巴,“想,还是不想?”
金诚没有说话。
挺想去的。
从没去过国外旅游,全罗道的乡下他倒是去得多。寒暑假,一个人沿着公路骑自行车,没有父母,没有书包,没有同伴,只有他自己的自由,可往往很累,从一个郡骑到另一个郡往往要一天时间。他会晒得很黑,但假期一过,又会白回来。
可是说想,就是在乞讨了。
像狗,趴在地上,乞讨权贵的赏赐。
李权妃又不高兴起来,捏捏金诚的唇,把他捏成浴缸内陪她洗澡的玩具鸭子,嘴巴向前,很像鸭嘴。
李权妃笑:“你不说话的话,那就我来决定了。金诚是你自己把选择权抛给我的,到时候去了不喜欢的地方,可不要不开心哦。”
“我们去约克郡吧。我找个阿姨帮你弄,到时候她会同你打电话。估计暑假过去前,我们能去约克郡了!”
为什么是约克郡呢?
-
房间内空无一人,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摸索着家具,胡乱地走,他的身躯布满红痕,后面有指甲扣划出的伤口,仔细看,那些红痕是牙齿咬出的齿痕。
金诚被绑匪关了好些天“折磨”,日日夜夜,与她相处,绑匪偶尔也会离开,但是在金诚感受到空气湿度增加,气温逐渐冷冽时,她又会回来。
可是今早她接了通电话,离开了很久。
房间的家具很少,金诚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塑料袋的食物。
没有食物留给他。
驯化一条狗,最佳的方式是控制它的进食,让它饥饿。动物本能会畏惧死亡,为了活下去,从秋天开始捕猎,涂抹脂肪。每一次捕猎,是一次焦虑发作,这一次能收获鲜美的血,下一次怎么办?
直到被人类圈养,信任主人,获得固定餐点的补足,填饱肚皮的时候,想:下一次主人能来早点就好了。好饿,要饿死了。
金诚坐在沙发上想,李权妃去哪儿了?
今天是多少号了。
眼罩被他摘了下来,黑黢黢的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对于他,也不会好太多。
脚踝上拷着的锁链很长,他有足够探索房间的自由度,可是摸来摸去,他没有摸到能打开的门把手,四面全是方墙,好像没有出口。
金诚坐下来,静静地忍耐,饥饿令他的肚子很饿。
他等着,胃酸不断分泌,直到胃部抽搐地疼。
金诚抱住胃部按揉,他又恐惧起来,恐惧李权妃把他丢下了,他在黑暗中腐烂发臭,最终成为跗蛆的烂骨头,被人发现时,警察和法医捂住鼻子,恶心地赶走他身上苍蝇似的,赶走了他的灵魂。
这时他生出一股愤怒。他想把茶几掀翻,用锁链把墙砸破,但又很无力,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房间内过了很久,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
金诚那时生出滔天的喜悦,他惊喜地抬高分贝:“权妃!你回来了!”
没人说话。
灯开了。
金诚有一瞬间不适应,遮住了眼睛,再缓缓忍着刺痛睁眼,视野内一抹白。
有个模糊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直觉告诉他,那不是李权妃。
“你是谁?李权妃呢?”
没人回答他。
那人推了餐车,在桌上躬身摆好餐点,一盘接着一盘。
金诚扑了过去,去握住那人的手,那人被金诚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天花板悬挂的摄像头。
金诚问:“我不会怎样,你能告诉我……”
金诚放低声音,“今天是多少号么?我被关了多少天了。”
女人没说话,这种事她怎么知道。她只是负责李权妃安保的保镖组长,她的其余同事去婚礼现场工作了。她被安排过来,她临时被调派,给书房内壁的男人送食物。
打开灯,看到锁链的瞬间,她也是很惊讶。
可是又不惊讶,四十余岁的她经历了太多,很多事,改变不了什么,她喜欢采取闭口不谈的策略。
她随着李权妃见过这个男人很多次,金先生是李权妃私下幽会的情人。李权妃之前有很多情人,也交往过一些财阀少爷做明面上的正牌男友,遇上金先生后,李权妃便收了心,很少和养的小情人联系了。金先生在李权妃这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保镖发现那些被打发走的男人和金诚有几分神似。
可能吵了架,金先生才被关在李权妃的别墅。
李会长是她的第二任雇主,她之前服务过其他财阀给他们做警卫,玩得比李会长更花。
李权妃在这件事上不避讳她,保镖理智在分析,是李会长在提点她共谋密辛的信任测试么?还是丝毫不在意,只是临时派个人来处理?如果她管住嘴能获得重用么?
保镖拧开金诚攥住她的手腕,丢开,希望李权妃没有看到金先生的触碰。
财阀对金丝雀很讲究干净两个字。
保镖未说一句离开了。
到了晚间,“绑匪”浑身熏着酒气归来,金诚吃了点东西,却吃不下。
可能是醉了酒,绑匪去见着金诚恹恹的神情,又叫人送了新的食物过来。
这下李权妃毫不避讳别墅里还有其他人的事。
“权妃,你去哪里了?”金诚发觉自己的心力被吸干了,他闻到了酸涩的酒气,李权妃很少喝得很醉,她们在一起几个月,一次也没有。
金诚想:除非这一天,有很多她无法拒绝的人,向她举杯。她是财阀,她可以任意妄为,但是在某些场合,她也需要扮演承担她身份的角色,体面的她没有办法对庆贺说拒绝。
李权妃夹了点热菜,放在金诚唇瓣,向喂焦虑分别的宠物狗吃东西。
金诚没有心情,推拒开了,他一遍遍问,“权妃,你去哪里了?”
李权妃没有回答,转身要上楼洗澡,金诚猛地,攥住李权妃的手腕,拖拽拉下,李权妃坐在金诚的身旁,金诚死死抱住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是要去另一个男人那里么?
不可以。
忽地,金诚提起所有力量,对他紧搂住的女人说,“我知道是你,李权妃。”
李权妃挑着眉。
知道是她,那又怎样?
再过一段时间,金诚这个人都会消失,他的诉求一点都不重要,是他自己选择消失,去了连警察也找不到的乡下。他这样的人,贫穷低下,警察会恶意揣测他,是不是去了北朝或者偷渡到其他国家。
他的社会身份会被渐渐抹去,朋友也会因为自己的家庭生活,慢慢忘掉他。他本来就平凡,即便拥有好的相貌,可是拥有好相貌的人太多了,所以他还是足够普通平凡。他一直的选择都是人群中隐匿的大多数。
李权妃将头柔柔地搁在男人肩膀,她需要一个永远属于她的恋人,承载她所有上不了台面的欲望,金诚很合适,她总会幻想他,而且他从不会让她很无聊。
二人抱着的时候,来了通电话。
李权妃当着金诚的面接通,内里传来成宋禹的声音。
成宋禹像发了狂,接通之前还在骂“西八,人找到了没”。
成宋禹质问李权妃:“权妃,你去哪了?今天结婚你不在新房待着,你要去哪里?妈问我们相处得怎么样?”
“还让我喝莲子牡蛎汤。”
吐槽了婚宴的忙,一阵后,成宋禹才恍惚地问:
“权妃。你累了么?怎么不说话?”
李权妃没开口,举着手机,让金诚听着成宋禹的声音。
淡淡的呼吸声,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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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来等待她回话的人,察觉到是有人存在。
李权妃这会又吻上了金诚的唇,发出濡湿黏稠水流搅动的口腔音,她撬开他坚硬的身躯般,从蚌壳内,含住他的软肉,尽力揉抚。金诚压抑着深重的呼气声,最后长大嘴,缺氧的鱼那么拼命去喘气。
她真是够残忍的。
电话内的人和电话外的人同时想到。
“我知道你在听,权妃。权妃,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权妃,拜托你。回来,拜托你,别让我这样难堪。”
李权妃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金诚苦涩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她对金诚彻底拆穿她的报复。
“你太坏了,李权妃,你真是恶毒。”金诚说。
李权妃摸摸金诚的头,倒不生气。
善恶是人类社会才有的谎言,她小的时候就领教到了价值评判的无用,非要在意的话,也只是在可能丧失利益的情况,浅尝辄止地在意一下。
对于她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善恶无关紧要。
金诚说她恶毒,有人说她大善,她参加了那么多场慈善晚宴,有多少以她姓名命名的教育医疗资源,艺术家基金会,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MD会带着心仪的年轻人,向她举杯真诚地说感谢。
报纸可以诋毁或赞誉她。但又怎样呢?
也仅仅是诋毁和赞誉罢了。
李权妃开始解开金诚扣紧睡衣的纽扣,青年被困在房间已久,没晒过太阳,皮肤玉般润滑青白。
其实不洗澡做也可以。
当她要亲金诚时,金诚侧开了头。
李权妃对所有抗拒行为都很敏锐,她从不喜欢有人行使拒绝,她扣住了金诚的后脑勺,强势啃上金诚的唇瓣,吞噬咬破血肉。
金诚用手抵挡开了李权妃,力道过大,李权妃竟跌回沙发另一侧。
金诚知道自己做过分了,垂着头,“我不想你吻我。我要走,今晚我就要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都不要在你身边。”
“李权妃,我们分手了。”
“你总不可能……我们彻彻底底分手了。”
李权妃抽出茶几上的纸巾,轻慢而优雅地拭干嘴皮上的唾液,口红润湿在白纸。
她生气了。
-
约克郡有什么?
文化实践课,金诚把想去的地方,写在了提交给老师的作业本上,老师要求阅读《呼啸山庄》,他很想去艾米莉笔下的那个世界。
李权妃提起约克郡这个地方,金诚想:李权妃真的喜欢他。要不然怎么连这种小事也察觉了。
知道这个地方,对于李权妃纯属偶然。
高一,文化实践的课代表也跟着李权妃在树林下的坡道抽烟。
下过雨,地还没干,有秋风扫过的腐烂树叶。
课代表是个被父母培养贵族气质的财阀少爷,可他从小爱和女孩玩,临时拿了个人的作业本垫在屁股下坐着,避免弄脏白色休闲的校裤。
李权妃站着,黑绸布校服裙下一只光洁的腿,侵略性地踩在台阶,她抖落烟灰时的表情,倦怠傲懒,像刚睡醒的狮子不耐烦。
课代表为了逗她开心,取笑着作业本的内容念。
“抄得一模一样耶。”
“还有人想去约克郡?不是吧,上次文化实践的时候,我们不是去玩过三天?风景倒是好。”
“哦。你说呼啸山庄那个作业是吧。看不懂写了个啥,我叫家教帮我做的。”
“这张好好笑啦。好矫情的文字,在做梦吧。”
“拿给我瞧瞧。那个眼镜男写的吧。”
“嗯。谁啊。”
“坐我后面的书呆子。”
“惹。那个资助生啊,好恶心。听说他爸爸是卖海鲜的。”
有人提了嘴,“权妃,应该喜欢这一卦吧。你看片就喜欢找这种清秀型的男生看。”
课代表心思很微妙,李权妃还会看片么?那她挑选谁做性幻想对象?
李权妃嗯了一声,课代表第一次听到李权妃对某个男生有兴趣,有些活跃的兴奋。
课代表调侃:“那你要不要找他玩?我们帮你追他,这种男的应该你说几句话就倒贴了吧。”
李权妃觑了眼课代表,手臂撑着腿,俯下身。
她直视着课代表的眼睛,课代表微微红着脸。
李权妃双手夹住香烟,抿着嘴唇,朝他脸上,吐了口烟:“你觉得,他……配和我玩?”
远处老师的身影,缓缓走来,李权妃起身,轻蔑地掀起眼皮看向老师。
课代表有些被她吓到心悸,刚才像野兽似的,要被她吃掉。
9.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8
金诚对李权妃的顺从来得很简单,只要认为对方也真诚喜欢他就好了。
她只是不太会表达爱。
确定和李权妃谈恋爱后,李权妃的司机接送了金诚几天,金诚就告诉李权妃,可以不用找司机来接他去她家了。
李权妃的脸色变得很不好,勒住金诚的腰,掐他的腰,幽沉冷漠问:“你又在跟我闹什么脾气么?”
金诚温柔地搂着李权妃坐在他腿上,在他看来,李权妃现在生气的表情就像小猫炸毛,全是占有他,喜欢他的表现。
金诚说:“没有。我想自己可以骑车来你家,活动活动身体。听说现在油价涨了,你可以不用叫人来接送我一趟,多浪费钱。”
李权妃听着噗嗤一笑,本来她的手快伸入金诚的白T恤以内,现在李权妃抱着金诚的脖颈,抖着身体在他身上笑得合不拢嘴。
太滑稽了。
李权妃从没碰见这么好笑的段子,比妈妈带她去酒馆听黑人江脱口秀还好笑。
“那你骑自行车来吧。我给你一张门禁,到时候你直接刷卡进这个区。”
李权妃又装模作样摸着金诚的脸问:“会不会累?”
金诚摇摇头,“不会啊,还可以锻炼身体。”
李权妃眯起了眼,“那你觉得不累,我们来干那种事情吧。”
金诚赧了脸,眼尾飘上羞涩的嫣红,他半天说不出拒绝,又搂着李权妃不想松开,断断续续要羞死似的吐出:“不是……昨天……才……帮你……舔了……么?”舔了好几次。
李权妃捏着他粉白的脸皮,问,“可是今天还想要嘛。喜欢你啊,喜欢你才喜欢让你帮我,自己玩没那么舒服,有你就不一样了。有趣多了。”
她再问:“我昨天发给你的视频,学习了么?”
金诚乖顺地点头,耳朵烧得要滴血,舌尖不自觉就想象含了果核,慢慢地挑逗。
“我试一下,你练习得怎样?”
李权妃起身,手臂从金诚的咯吱窝内,想要抱起比她高一节的清俊男生,结果男生的身躯很重,她抱不动。金诚顺势起了身,装作李权妃能抱动他的模样,假装靠在李权妃身上。
李权妃心情舒适,她抱着金诚随意摆弄,就像真的拥有一个大型漂亮娃娃。初中的时候,她收藏了很多BJD,一橱柜,她可以随意摆弄,给他们穿各种衣服,将他们打扮。娃娃的脸被妆师画得很精致,可惜不是真人。
还是真人好玩。
李权妃把金诚往粉色蕾丝的床罩拖动,有些吃力,慢吞吞地走着,她像非洲草原上的一只幼狮找到了干枯的大型羊骨,兴高采烈拖回充斥她气味的领地,咬着羊骨把玩。
金诚也觉得很开心,李权妃明明抱不动他,却忍受着重量非要抱他走的姿势,让他觉得女孩子真可爱。
他以前只从她身上看到了傲慢和残酷,可是她作为人,也有令人心动喜爱的那部分。
他任由李权妃把他放倒在床上,褪光他全身的衣物,由着李权妃的手伸进他的心脏内部,一点点攥住,就将自己的全部和生命交给了她。
李权妃坐了下来,扬起修长的脖颈,金诚变得闷闷地,无法呼吸似的,帮了她。
做完,漱了口,二人下午还有些精气神。
李权妃开始坐在金诚腿上玩电脑,她会自己给自己固定训练任务,看一些德文网课,有个外教在教她,稍后她在网页上乱点时政翻看。金诚完全看不懂,也不好意思问李权妃。
他默默地帮她写暑期作业。
李权妃又玩了会儿电脑游戏,塔防攻占,李权妃被对面围剿团战杀死时,表情很不高兴,她会对着金诚撒气,摸上胸膛和侧腰,又掐又拧。
金诚会从喉咙里发出难言的痛苦和欢愉,男人沙沙的哼音呼进李权妃的耳畔,李权妃总觉得金诚不简单,像是故意勾引。
很快她就没兴致玩游戏了。
她把麦闭了。
游戏人物站在泉水原地,金诚蹲下身,仰着喉结,求索着李权妃的吻,二人厮磨着,李权妃揪着金诚的头发,顶着腰肢,想把他的唇,狠狠往里面塞。
李权妃陪父母去度假了,又和小姐妹出去玩了几天,回来后,找了金诚来她家。
许久不见李权妃,金诚便想骑车和李权妃出去散心。
吃饱喝足的趴窝在金诚的怀里,她自顾自地问:“才几天没见你,我就很想你。金诚,你说我为什么玩不腻你?”
真实的李权妃说出的话就是很伤人,金诚的心脏揪地很疼。
“不知道。”金诚闷得不想再说话。
李权妃出去玩了,白天不会问他一句,只有晚上她入睡前,需要他声音时候才打来那种电话,要求金诚喘给她听。
那会儿却是金诚的晌午,金诚在妈妈的店铺里帮忙,正值生意最好的时间,他不顾得双亲的催促,躲在堆满鲜货的储物室内掩藏,肮脏地满足她的要求。
李权妃才懒得管他的小脾气,继续咬着嘴里的能吮吸的东西。
空气静了十几分钟,金诚还是率先打破沉默,提出骑行出去玩。
“可是天好热。”李权妃希望男生识趣,她不喜欢什么浪漫主义。
“出去嘛。”金诚握住李权妃的手撒娇,“我想和你出去,晚上给你拍穿那个的照片?”
李权妃有些心动,她给金诚买了不打孔的磁吸贴乳钉,但怎么哄,金诚都不愿意穿戴给她看。
原来是在这里等她。
要说金诚,和她原本认为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
她以为他是木讷,实则某些事他也能敏感察觉,他习惯缩进壳内,像只被人踩在脚下的乌龟,会保护好自己。偶尔他也会暴露一些让李权妃觉得有趣的心思,比如说此刻,他会用自己做诱饵,钓着饥饿的李权妃。
他很明白李权妃的需要。
李权妃恍然大悟了,为什么和金诚玩不腻,因为和他玩,他是有脑子的,一张一弛,不像那群财阀少爷纯然的傻,一钓上,全盘托出地拥戴她,她说什么都可以,让她很快没了新鲜感。
和金诚在一起,他的小脾气,会有拉扯感。
就算没有,金诚也会制造新鲜感留住她。
“那去吧。我真是足够宠爱你。”李权妃兀自赞美自己的色令昏智,“晚上拍多点给我看,把手绑起来,要露脸,挺起胸,看不到你的脸,弄不出来,好没意思啊。”
金诚又红了脸。
李权妃带了PRADA遮阳帽和墨镜,水晶手链,穿了身Miu Miu碎花吊带裙,背了个古驰的包,鲜丽地像她家墙面装潢的油画似的,精致地随着金诚出门。
每次出门,金诚需要等她一段时间。
她即便穿好了衣裙,戴好耳饰,也会在全身镜前,喷着香水,欣赏自己。
她说:“我真好看。我喜欢这世界上所有好看的东西。”然后手指摇摆衣裙,转个圈,“我妈妈买给我的,好漂亮的裙子。”
她问金诚:“金诚,你说呢。快点赞美我。”
金诚说了很多赞美的话,李权妃的小狗妹妹也会跟着吼叫,李权妃再回过神,亲吻金诚和小狗,欢呼:“好宝贝,你们都一样可爱。”
金诚感到自己也被李权妃需要。
金诚深知李权妃没有伤口,没有伤口,不会腐朽,汲取别人作为养料,永远鲜活。正如这个世界的资产阶级,古时候宗主国的君主大王,再远一点,原始社会的巫祭酋长都是一样。
阶级像真理一样永存,金诚在那刻达成自洽。
乡下那边有个习俗,被狗咬伤的人,要吃下咬人狗的狗肉,金诚在这一天,吃下了伤害他的狗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希望把她的鲜活镌刻在脑海里,如果有天失明,也会记得自己曾离阳光很近,被恒星不断灼伤。
风吹了起来。
李权妃不会骑车,金诚让李权妃坐在他的车后座,骑了很久,骑到首尔的郊外。
下坡路,金诚没有放缓冲刺的速度。
李权妃单手搂住男生的腰,像坐在人身后滑雪般的刺激。
她扶着帽檐,自行车后垫不断地将她弹起,她得用力抱住金诚的腰,手臂贴着他火热的躯干。
金诚爬坡的时候很卖力,明明踩得很累,却非要做出前进的姿态,不肯放弃,让李权妃感受到他不乏味的生命力。
但着实愚蠢。
放下她,和她推着车上坡就好了。
某些时候,她真不懂蠢人的脑回路。
不过……
李权妃看向蓝色的天幕,看着稻田里农人抛出一垛垛秧苗,插入田地里,绿苗飘摇,在风中,体会了另一个新奇的世界。
-
既然说开了,李权妃没必要掩饰。
金诚被困在床上,李权妃解了锁链,将金诚他带去楼上。金诚的活动范围不再是能从卧室的沙发到床榻,一只手腕戴上镣铐,被锁在床栏边。
李权妃算了温柔了,金属手铐圈的周边铺了成人造绒毛,防止金诚挣扎磨伤腕部的肌肤。
金诚一直闹着要离开,李权妃只好弄了他一夜,各种形式的玩,直到男人被玩得腿软,肿了。李权妃也有些受不住,可也太尽兴了。她想过自己对金诚的兴趣很大,没有想到不加控制,会到她也认为疯狂的地步。
男人有些发烧了。
不知道为什么?屋内开了空调,李权妃感觉自己没有做很过分的事,金诚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可能是心理问题,知道她结婚了,他表现得萎靡恹恹,像被霜打了的花骨朵,情绪显在面上,凋零一地。
李权妃穿了件丝绒睡袍,坐在床边,金诚什么也没穿,埋着头靠在她肩膀,李权妃敞开睡袍,将他裹在她睡袍里,藏着所有身体。
亲近的管家过来打扫床单,李权妃注重私密性。管家特地叫上家里的母亲父亲,去李会长的情人家打扫卫生。
床下的地毯有些腥臊气味。
三人进来时,愣了一下。
到底是有钱的人,表面体面,背地里玩得确实是不雅观。
李权妃让大叔把厚重地毯拖出去,管家知道找专门的人清洗。
阿姨进来时,金诚往李权妃怀里藏得更紧,生怕她们看见他裸露的身躯。
瞎眼的男人对声音气味格外敏感,很羞惭地躲避,害怕人们非议他和李权妃的情事,那么龌龊的,尿了一地。
李权妃摸着金诚的后脑勺,搂着他瘦削的腰,腰上的肌肉很扎实,令李权妃爱不释手地揉捏。金诚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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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挺翘,李权妃把手伸下兜住饱满的肉,拍打,又是另一番风景。
“没关系。老公,没关系,”李权妃故意叫金诚老公,“你要习惯她们,阿姨和叔叔以后还会经常来我们家帮我们打扫。”
“谢谢了。”李权妃礼貌问候管家的母亲。
阿姨讪讪地微笑:“没事。李会长,能帮到你就好。”
管家的父亲问:“会长大人,我们要用吸尘器,声音有点吵,您和成先生要不要去客房待一会儿?”
窝在李权妃睡袍里的男子身体僵硬了身躯,紧接着,他像是和李权妃吵架似的,推阻着李权妃。
李权妃有些不高兴地扣紧他的手腕,面露凶相。
管家瞪了眼没眼色的父亲,都说了是去李会长情人家打扫,会长大人昨天才和成先生结婚,今天在情人家休息,这……爸爸怎么记不住人话。这位是金先生,不是成先生。
李权妃很讨厌蠢人,管家决定下次不叫父亲来了。
李权妃在金诚那里待了一天。成宋禹便在新房里醉酒了一夜。
早上,家人打电话来问候他:“新媳妇儿要不要回家看看?”
成宋禹心烦气闷挂了电话,忽地,猛觉失败和恶心,跑进浴室,趴在马桶前痛苦地呕吐起来。
他怨恨自己好贱,为什么李权妃这样对待他,他还只想等她回家,看她冰冷的一眼。
她去了金诚那里,连新婚夜这辈子只有一次的夜晚,也要去不要脸的男人那里夜宿?
那她会怀他的孩子么?得到她想要的后,会和他离婚么?
-
去到约克郡,李权妃在乡村租了间小别墅,人少,清净。
李权妃特意托中介找的。
听说这边偶尔有野猪和熊出没,李权妃没有办法获得猎枪证,便雇佣了一位拥有猎枪证的阿姨。
她牵着金诚的手,在荒草地上漫步,探索着景色,地上有打洞的松鼠捡枯果吃,不怕人,呆呆地盯着人,倏地一下,又跑了。
李权妃拿着相机记录仪拍摄金诚,英国的天空拍不出什么好景色,天接近淡淡的银灰色,时不时就会下雨。
金诚在李权妃的镜头下总是很害羞。
“有些好拍的?”金诚伸手去挡住自己的脸。
李权妃拽了下来,“喜欢啊。喜欢就拍,喜欢我就要留下来随时随地能看到。”
金诚又笑了,他喜欢听李权妃说喜欢。
李权妃又单手搂住金诚的腰,把他推倒在青草地上,轻轻在他耳畔呢喃:“宝贝,脱掉,好么?我想在这里弄一下你。”
金诚揪着卫衣下摆,咬紧在腹肌上,不肯让李权妃往里面摸和扣弄。
“你怎么脑子里面全是那种事情?昨天晚上不是才做了么?”
“我在青春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激素分泌,很正常。我小学就看片了,遇到你才开了荤,你可怜可怜我,憋了个够。”
“那你好早熟。”金诚认真说。
李权妃已经在用手捞起金诚的衣襟,金诚只好躺在草地上抬了下腰,让李权妃把他的卫衣给脱了。
李权妃趴在金诚胸膛,将镜头对着金诚的脸,她的手指抹在金诚的唇,金诚张开牙齿,像不高兴的猫,咬了她一下。
“你多少岁自己弄的?我要听实话。”
金诚的脸涨红成猪肝色,支支吾吾了半天,直到李权妃低头咬他肉,浑身燥热地回答:“我……我……可能十五岁。”
“骗人!”李权妃咬在金诚脸颊肉,“男生不可能这么晚。”
“真的。我没说过骗你的话。”金诚臊着脸,“你没见过我初中的模样,我很矮,没怎么发育,都不懂那些。没什么朋友。”
“是么?”李权妃不信任地打量他,“你是处,我倒是相信的。”
金诚羞得撇开头,目光定在李权妃光洁的手指,他又去牵住李权妃的手,十指交扣,“你多教教我,我就会了。我学了很多。”
李权妃又笑了,“那你赶紧说爱我,一辈子都离不开我,我把你甩了都忘不了我。”
金诚难为情搂住李权妃,昂着头小声讨好地重复。
李权妃轻盈盈地笑,又拿镜头去记录金诚的身躯,每一缕肌肤,每一处毛孔,都在镜头下战栗,然后她□□着,也拍了下来。
李权妃是体面着装在享用,她像拿起刀叉坐在餐桌前进餐,插着金诚的睫毛,金诚的唇肉,金诚的喉结,胸膛,肚脐……金诚却跌入谷底了,失重地沉沦,陷在李权妃设下的牢笼里。
他会担忧,那些视频不会被李权妃的家长发现吧。
那他可能无法在泰元高中过下去了,只能面临退学。
可是拒绝李权妃的话,她必定会不高兴,金诚还不想那么做,不满足女友的需求,日后的关系会越发疏远。而且从镜头对准他那一刻……他已经身在地狱了,便不怕被她毁灭。
金诚躺在草甸上仰视李权妃高昂的下巴,泥沙硌得皮肤麻痒,他满心满眼地看着李权妃逐渐愉快,淡淡弯起了唇角,用手抚摸着他的脸把玩。
金诚想:眼睛还能看得清李权妃,真好,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把这一切记录珍藏进脑海,永不删除。
即便会分手……也不忘记她。
10. 财阀女墙纸落魄小瞎子9(完结)
金诚也不想高中和李权妃闹翻,但李权妃违背了两个人交往的界限。
金诚也知道和李权妃不会长久,交往的时候,他同她商量过:“要是不喜欢,或者喜欢上别的男生,就同我分手。”
李权妃不喜欢听分手之类的话,这人都没上手玩到,就只亲了亲嘴,别的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涉及分手了。
有好几节体育课,李权妃没有逮着金诚黏糊,金诚去找了她,在礼堂后的杂物室,抓到了李权妃抱着另一个比她高大的转校生上下手。
那个转校生是高三从男校来的财阀少爷,家委会那边某个理事的儿子,为人傲慢,喜好打架,开学第一天不屑李权妃,和李权妃发生了口角。
没过几天,就被李权妃拽着衬衫领丢在杂物室和隐蔽的排球场内教训他。
金诚默默地站在杂物室门外,李权妃松开了转校生的领子,把他推到一旁。转校生把衬衫领扣好,耳朵薄红一片,脸上火辣辣地,有两个巴掌印。
在李权妃踹他下一脚前,没遭受过挫折的傲慢少爷绕开李权妃,用手臂攘开挡在门前的男生,骂骂咧咧地跑了。
李权妃有些不高兴,金诚打扰了她,金诚那副黯然失色,魂魄丢了一半的表情,更让她心烦。
金诚问:“你在对他做什么?”
李权妃心虚,拇指磨了磨食指指腹,那转校生平时爱锻炼,胸练得很宽厚匀称,李权妃想教育一下他,所以就摸了几把胸肌揉揉,看看到底是金诚好摸些还是转校生。
她也没做太出格的大事,都没动嘴,还没偷吃成功,就被金诚打断了。
金诚怎么敢管起她来了?
李权妃五指插入秀发,向后脑勺烦躁地抹去,问:“我才要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看到你,想来找你。”
“跟踪我?”
金诚承认得很快:“嗯。”
金诚又挑衅地问:“不可以么?李权妃。”
“随你。”李权妃抱着手臂,说不上是生气还是什么滋味,她不担心金诚的挑衅,一些小的情|趣。就算她现在叫金诚跪下在杂物室舔,金诚也是愿意的。李权妃想到晚上又有理由惩罚金诚,叫他来她家,绑住他,不许他摄,要他学习一晚上。
还挺好玩。
但又很别扭,被金诚戳穿的尴尬占多数。
金诚拧着眉问:“你喜欢上他了么?”
“没有。”李权妃不耐烦要走。
在李权妃绕开金诚,等待的金诚说:“如果你喜欢上他,我们就分手。之前说好了,只有我一个。”
李权妃的容忍有限度,回身问:“你威胁我?”
“嗯。”金诚丧失力气般说。
“滚。”李权妃发怒了,推攘着金诚,将他推在杂物室的货架撞着背脊,“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收回分手的话。乖一点,金诚。”李权妃郑重警告金诚,“我最喜欢你,也最疼你了。可得有个限度,我也需要换换口味。你总不可能奢望我只和你一个人做吧。”
金诚不懂李权妃为什么把出轨的话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但是又很合理,她的的确确是站在顶峰不需要顾及别人意愿的人。
“你答应过我。”金诚脏腑被吸空了,“我们说好了,如果你喜欢上别人,我就会和你分手。”
“骗你的,不骗你,怎么跟我上床?”李权妃不加丝毫掩饰,在金诚面前,释放她的恶毒,无论她有多么恶毒,金诚都会原谅自己。
绝对。
金诚摇了头,侧身要离开杂物间,他不想和李权妃沟通了。
没有意义,分手,远离她才是正确选择。
金诚这么忤逆她的时刻,倒是少有。
李权妃气性一上来,揪着金诚的短发,拽他的头,生气地咬他的脸,金诚又变得很乖,白嫩脸颊咬出血印,也没有让李权妃松口。
他还浅浅搂住李权妃的腰,轻拍她的背心,似乎说:“咬吧,咬吧,吸着我的血,把我吃掉好了。但要吸慢点。别呛着自己了。”
李权妃吹着气进金诚耳畔,狠戾着眉眼:“你敢和我分手,我就把你喊我名字自为的视频,公布给全校同学看,还有你躺在我身下,求我弄你的视频。想清楚,金诚。我会让你彻底没办法在泰元高中过下去。这样你还敢跟我分手么?”
“你永远都是我的。我想操就操,想干就干,想抛弃你就抛弃,想弄死你,也很简单。别惹我不开心,金诚。”
金诚唰地脸白,血液褪去。
李权妃真的有这种想法,威胁他。
他把刀刃的把柄交给她,就是信任她会怜爱他,不会那样伤害他。
金诚流露出伤心,盯着李权妃的瞳孔,李权妃倒洋洋得意睨着金诚,一副“你敢反抗我”的模样么?
她的本质就是一团刺人的纯白,这份纯白里面只容纳了她的心脏。任何人进入不了她的世界。
金诚以为丧失掉自己,就可以融入她的纯白世界,不是的。他始终有色彩。
金诚说:“李权妃,你好烂。你是个烂人。”
金诚推开了李权妃,他很了解李权妃的占有欲。
交往后,就像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书本,她也不喜欢别的女生看到他领口下的锁骨,不喜欢金诚对其他人微笑和说话,男生也不可以。
金诚只能对她展露笑眼,只能同她亲密,只能是她养的最忠诚的狗,围着她打转。
李权妃做不出来那种分享给别人看的事,但她说伤人的话,让金诚感到一再被她伤害。
她不会爱别人,她只爱她自己,她是个自私的女人。
-
吃了李权妃喂的退烧药,金诚睡了很久才苏醒,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手铐吊在床栏。
他无奈又悲哀地苦笑。
叮铃啷当地晃了晃手腕,金诚抬脚,没有光裸,穿了条宽松的男士睡裤,多半是李权妃帮他换的,她喜欢将他当做洋娃娃对待。
双脚换下了金属锁链的脚铐,现在是一副无需链条,直接绑在他脚上的电子镣铐。
金诚坐了起来,很快,有人送来餐食,推来一半人高的小型木桌,底下加了滚轮,可以靠在床畔。
吃了一点后,金诚抬头,视线白茫茫一片,没有模糊的人影,他搜寻着四周,“权妃,你在么?”
“权妃?”
屋内有声音响动,话筒传导电流的仿声。
“在。”李权妃回答。
许久没听到李权妃正常和他对话的嗓音,金诚心头涌上无法言语的感受,酸闷,但又很喜悦。
说到底,他还是贱。
李权妃招招手,他就摇着尾巴,奔过去了。
至少她的新婚夜是同他过的,没有离开他。金诚心里生出粗鄙的念想,想到成宋禹那天在汉江边揍他,说他不配和李权妃在一块,成宋禹才是李权妃的丈夫。
是么?那又怎样?金诚在内心轻蔑呵声,最终人还是待在他身旁。
“我吃不下这么多,想吃少点。”金诚语气平静看着餐盘。
“可以。但还是要吃四分之一的程度,你一天没怎么吃饭,”李权妃语气也缓和不少,接了两个字,已经是她最大的求和姿态,“宝贝。”
金诚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权妃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平板内男人的脸,勾起嘴角,胜利地笑。
她哄道,也确认道:“金诚?”
金诚点了点头,说我在。他望着四周,茫然问:“权妃,你不在房间对么?我该看哪里?”
李权妃告诉他,“靠近你左手边。”
金诚将脸朝向那方位,“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要去釜山参加个展会,我尽力早些结束。”李权妃将画面切出,看了眼助理今日发给她的行程表,她有些淡淡的欣悦,有种成了家的女人的安宁感。
“要早点回来。”金诚粘人,“身上痛。”
李权妃说:“我叫人拿药给你。”
“我想出去走走。”
李权妃没回答,之后说:“需要我回来。”
金诚明白这意思,出门是不行,他得在李权妃掌控的范围内出行。
金诚还是很粘人地说:“那你早一点回来。我们吃完饭,我想透透气。”
“好。”李权妃没说多余的废话,也没给金诚准确的时间。
她答应了,会找机会做到。
-
金诚猜的很对,李权妃的占有欲强到不会把他分享给别人。
他和李权妃分手的第二天,李权妃已经站在新的男伴旁,她让所有人知道,她换口味了,金诚没有再受到她的青睐。
这无疑对金诚来说是灾难。
如他所言,无论他受到李权妃喜欢或讨厌,只要李权妃靠近他,那就是灾难。
鄙薄他的小姐少爷太多了,有些小姐好奇李权妃为什么会喜欢他,经常在课间叫他出去受训,一看李权妃不护犊子,便想他是惹恼了李权妃。
聪明的小姐少爷们会做顺水推舟的事,金诚自然过得不太好,经常被同学戏弄。
一星期过去,金诚吃尽了苦头。可他不向李权妃认错。
李权妃倒是心痒难耐,金诚蔫哒哒地,没什么精气神,李权妃就想抱着软趴趴的他,把他拖到自己的巢穴,把他揉搓着欺负吃掉。欺负到他用手臂挡着熏红着的脸。
有一天,他挨了男生揍,被逼出股死犟的血性,一双黑眼眸恨着李权妃,皮肤又白,脖颈上沾了手背擦破的血渍。
李权妃也认为他那刻漂亮得惊人。
李权妃也有把他堵在杂货间,叫上天台,这下怎么弄,他都不肯就范。李权妃是堵不住他的,只能任他推开她跑掉,她又不想其他男生绑住金诚,只能跺着脚作罢。
下个月周三有外出的研学课,同学们会去好一点的餐厅聚餐,金诚不会参加,没和她交往前,他都是早早回了家。李权妃想好了计划,她得布置缜密一些。
反正金诚就是个残废,李权妃已经知道了他视力障碍的事实,怪不得,某些时候,男生会变得好呆。她还知道金诚的父母在借钱为他做手术,手术又有损伤脑神经的风险,李权妃倒是不想他做手术,万一呢?
她还是稀罕金诚有活力的样子。
-
李权妃将大衣脱了交给阿姨,上了楼,推开门。
金诚坐在床畔,房间内空荡荡,显得他很无聊。
李权妃走过去,张开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我回来了。”
金诚起身,抱住李权妃,“没等多久。”
“嗯。你可以出门了,我们去楼下吃饭。”
李权妃牵住金诚的手,带他出房间,金诚被她牵着走,很温顺。
金诚想要什么东西,李权妃都可以给他。
只要他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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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很少出这私宅,没事会养点花草,听听书,研究点新鲜菜做给会长吃。
别墅内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他是李会长的情人,虽然是个瞎子。但人被李会长养得白净,身段又高挑,比一些出去陪酒的男模标致,有股说不上来的清隽气质。
新来的住家保洁开车进了别墅内,停好车,霍地开了后车厢的铁门,拎了两大袋食材下车。
楼上的白纱窗帘飘摇,多半是金先生开窗通风,坐在窗前听书。
听密阳过来的采买姐姐说,金先生是李会长的同学,从小养到大的情人,很早的时候就跟了会长。可别羡慕金先生,金丝雀不是那么好做的。第一没那个脸蛋,金先生每天要在健身房保持身材,第二,人天生性格贤良,对她们也和善,这点很讨会长喜欢,第三也就是表面过得好,金先生有抑郁症。
采买食材的姐姐见过李会长和金诚吵架,金先生那叫一个折磨得惨,第二天总会叫医生来开药,顺便会定期给金先生开滋补药,也要求金先生做一些私|处保养。
采买姐姐觉得被李会长那般玩弄,金先生现在性功能完好,还能伺候好会长,有点天赋异禀在身上。
金先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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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要出门,得向李会长报告行程,更不可能一个人走出这间私宅。
她来这里工作前,还听闻其他欧巴说,金先生自杀过一次,在浴缸内被发现,李会长很生气,救活之后,把金先生关在空房间内一个月。
住家保洁说:“就算对象是李会长,这苦我是吃不下。”
采买姐姐端详着保洁的脸:“你还都不够格。来这儿的男人心思都花花绕绕的,认真干活吧你,别以为看不出你什么心思,会长不是你能接触的。”
二人进了别墅内。
夏花灿烂,簇拥着扎堆,金诚培育的花圃种满了紫阳花和蝴蝶兰。
花丛中,有人探出了脑袋,一大一小蹿出人影。
小的是一个女童,勾起唇角,抱着金诚的脖颈嘲讽:“又来个贱人,敢肖想妈妈。”
“嘘。”金诚找到女童的脸,用手指点住她的唇,倒也没说说脏话不好,只是劝慰:“小姐,被会长听见这个话,你又会挨骂了。”
女童撒开了金诚的手,“你又不会告诉妈妈。我就当着你的面骂骂他们,怎么了?再说,是爸爸教我的。他整天骂你是抢走妈妈的贱人,贱狗——”
金诚捂住了女童的嘴,摇了摇头。
女童拽下金诚的手,不耐烦地说:“好了,知道了。”
女童又看了下金诚的脸色,她吐了吐舌头,幸好他没有因为那两句脏话伤心。
她不是故意的,可是,爸爸老这样说金叔叔,一想到……她也会为金叔叔气不过。
凭什么这么说金叔叔?妈妈最喜欢他了。妈妈喜欢的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最适合她的。
“我不是故意说你的,我是转述爸爸的话。”女童抱着金诚的脸,亲了他一口,金叔叔的脸蛋比爸爸皮肤好,像果冻。
“我知道啊,我们允妍只是太率真了。”金诚淡笑。
“金叔叔,继续陪我捉蝴蝶吧。我想装满一罐子,送给妈妈。”
女童骄傲到神气,挑了下眉毛,摇动着她手捏不住的巨大玻璃罐。
透明的器皿内装了一只残缺翅膀的白蝴蝶。
可惜金诚看不见她的战果。
金诚摸着女童的头发,摸到一枚夏日烤干的菊花枝叶,帮女童撵走,女童的羊角辫是他用梳子梳好,扎出的头发。
二人玩得很愉快。
女童的妈妈最近很忙,有繁复的工作等她处理,爸爸也有工作,挺迁就她,但她不喜欢爸爸的性格和他们那家人。爸爸情绪不太稳定,又暴躁,一言不合,总拿学校里的老师和作业来压制她。
她说不上学,妈妈就不会让她去“监狱”受刑。
可是爸爸不一样,爸爸还是很赞同无差别的集体教育,要把她投放到社会环境中去适应,要学孝顺父母和温良恭俭让。背地里,爸爸还对她耳语,让她不要学妈妈,不要变成妈妈的冷血样子。
李允妍禁不住嘲讽。
爸爸最可笑的地方在于,他会说出“李允妍,我是你爸爸,你就该听我的话”这种令人呕吐的话。
她又不是不知道真的爸爸到底是谁?可到底是谁,妈妈说都无关紧要,反正她姓李,她是李会长的继承人。
李允妍高兴地扑进金诚怀里,多数时间,是没有工作的金叔叔在陪她玩。
金叔叔身上也有更多妈妈的香味。
-
李权妃走的那天,金诚略有预感。
时间在他身上走得很慢,就算年迈,皮肤也保养的很好,依稀见得年轻时期的俊帅。
可是李权妃病倒,他听李允妍说上了呼吸机。
一夜之间,彷佛有了预兆,彻夜未眠地,从枕头上睁眼,头发变成惨然的白。
金诚很急,很害怕,从没有过的害怕,想去陪在李权妃身边,说几句话也好。
可是李允妍说病房内,有成宋禹在伺候,金诚去了也没用,倒还会让成宋禹吵起来。成宋禹将来会交付遗产给她,这点面子,李允妍还是要给“名义上”的爸爸。
她把金诚叫到病房里来……不大合适。
她也问过偶尔清醒的李权妃,要不要叫来金叔叔,李权妃摇了头。
李允妍不懂,为什么呢?妈妈都要走了,为什么不要金叔叔来一趟?她最喜欢金叔叔不是么?
她真的不明白母亲的情感。
金诚跌坐在摇椅,颓然地放了几晚上李权妃的全息影像,听着声音,头发变白了。
李允妍说出李权妃“走掉”的那一刻,金诚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抽搐地揪疼,被谁挖空了似的,他一下喘不上气,被人掐住了咽喉。
好在李允妍带了救心丸,喂给了金诚,李允妍看着他的目光,流露不忍,童年是和他一起度过,她最亲近的金叔叔,长大后,她去留学,没怎么交流了。每次回家,他都会记得她最爱吃的菜。
他还会求妈妈,想去国外偶尔来看她。
李允妍忽然觉得很挫败,又很忧伤,捂住脸,但是眼泪还是没留下来。
妈妈的交代,她完成不了,她干不出叫金诚陪葬的事。
李允妍走了,成宋禹带了大队的人马,他站在有李权妃各种气息宅院里闻嗅。
几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李权妃的私宅,他面无表情带了针管。
“真恨你。她连死都要带上你。”成宋禹说,“你自己来,还是我的人动手。”
金诚拿了针管,坦然地扎入肌肉。
成宋禹有些恶毒想:要不然把他火化,灰洒进汉江,像他曾经说的那样,将这个人沉入汉江底。李权妃想要死同穴,他偏不如她意。她都死了,轮到他忤逆她,收获她最深沉的愤怒和怨恨一回。
可是不敢。
万一死后还想见,他不想面对她的不高兴,不想被她指责,连她的遗言都没完成。
金诚陪葬就陪葬吧,他还可以陪着李允妍,还有硬仗要打,帮李允妍守住她的财产。
看着金诚咽气。
成宋禹转了身,他闭上眼,承认他很羡慕身后那个死掉被抬走的男人。
11. 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1
两男的给女主冲喜,一个粗糙,一个温雅,最后死一个,达成1V1结局。晚清背景,江湖黑话“展点”是男仆,“展果”是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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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鸡打鸣,不知是卯时辰时,陈三虎被自家娘的冷巴掌抽醒。
陈三虎不情愿出门办差事,用被子捂住脸,双腿夹着被子不想离家。
自家娘是个狠心人,操持整个陈家,见陈三虎给她大爷似的装腔作势,便脆生生用拳头砸了陈三虎脑门三锭子,直给陈三虎揍清醒了。
他爬起床,手臂上还有妹妹弟弟滩涂似的口水。
天儿冷,窗棂上结了冰霜。
陈三虎哆哆嗦嗦地抱着手臂,套了个裤衩,抽开门稍,甩着膀子小跑进了伙房。
他爹正烧了一锅热水,混了点凉的,一看陈三虎那上不了台面的怂样,叫陈三虎端去旱厕上站着。
他爹将热水浇头淋他脑门上,捏了块皂角,抹他扎手的头发,涮锅似的狠劲用丝瓜囊搓洗。
陈三虎推了他爹,“疼。”
陈阿爹吼:“臭赖皮,叫唤什么?!这点苦都吃不下,怎么去给主人家做展点,伺候好奶奶们。”
“洗干净点。可别同刘二蛋那窝囊样儿,让奶奶们挑不上。”
陈阿爹一吼,陈三虎火气蹭地往上,他不待见他爹,这不是他亲爹。就一吸洋烟的废物掏空了家底,在他亲爹死了后,宗族逼迫娘亲,最后他娘使了一招招夫,陈阿爹才进了他家,做他二爹。
陈三虎呛声:“挑不上就挑不上!我又不是骡子,还不是你——”
陈三虎又挨了他爹一巴掌。
他气得怒目忿张,他能受他娘亲的打,可不受烟鬼的气,陈三虎拳头举起来了。
王大娘拉着风箱,听见儿子要打爹,咳了一声。
陈三虎收了拳头,把那赌鬼攘出仅能落两只脚的茅坑。
他浇着木桶里热水,一面流眼泪,一面使劲搓的背脊,肩膀,胸腹……搓得全身红艳艳,跟腐烂的红山茶色一样。
穿好借来的老棉花袍,有三两个补丁,但修身,勒出俊美劲瘦的好腰。
天刚蒙蒙亮,鸡打了三声鸣。
陈三虎被王大娘按着头,跪在屋子北向,手持三根线香,给祖宗们磕了九个响头。
临行前,王大娘从妹妹房内小跑来,掏出个小瓷箩盖儿,蓝白珐琅样式,闻着喷香。
陈三虎瞅着乐滋滋问:“娘,哪来的?又给大妹挑好东西了吧。”
“问你刘娘娘借的,就剩这么点了,还得跟她去厂里做半月纺织还钱。”
揭开盖,果真只有指甲盖大的膏脂,黄油油的亮,王大娘用指头细细抹了点,唤他:“虎子诶……”
陈三虎恭恭敬敬弓下腰,任由娘亲擦在他发根:“娘,你说。”
王大娘叮嘱:“争点气,到了地,多给小大姐磕几个响头。别露怯,给奶奶好生说道你能伺候好小大姐。你爹那赌钱……唉……虎子诶,家里能不能过个好年全靠你嘿。”
-
天是藏蓝色,有青烟从远处升起,浆在蓝布缸子里一样,把湘南的光景洗成旧颜色。
青石板路上,挑担卖豆花的为了瞧热闹,过了三两趟,其他婆子牵着少郎进去又出来,好些个颓丧着一张好脸,模样都是十五六岁顶漂亮的男娃,肌肤嫩得比笋鲜。
刘婆子急得在朱红门前团团转,真怕这过了岁数的陈三虎,让这小大姐给瞧不上。
“这娘俩怎么还不——哎,这儿呢!这儿呢!”刘婆子招了手。
见着人被王大娘牵来,刘婆子二话不说,拽着高个儿的黑脸少男往里走。
她边走边提点,交代见了奶奶们的规矩事项,又审度这陈三虎道:
年龄是大了点,可个头高,脸目没种他爹,得了王大娘的优势,生得俊美粗犷,牙口整齐,舌头嫩红健康,木楞愣侧一脑袋,下颌和脖颈勾出绷直的线条。
就是这人高马大的,穿个破棉袄,把那手臂肌肉塞得满登登,比那些漂亮男娃不知壮了多少。卖去干活倒是能顶个劳力,可这……送去给姑娘冲喜,做小郎,也不知道读过书的小姐好这口么?
帘子一掀,进了厢房,堂前一盏红雕漆荷花纹十二扇围屏张开。
刘娘娘说,买卖“展果”“展点”的贵人不轻易露相。
陈三虎被刘婆子一脚踹着跪下,顺势磕了个响头。
他眼睛偷摸着上挑,只能瞧着那紫檀案桌下的一双彩绸布鞋的大脚。
这双脚比他干活的娘亲还大。
刘婆子报了生辰年月,住家地址,正要说找算命先生排好的八字,屏风内传来一声淡淡地又缥缈的嗯声,竹风铃般的悦耳。
年轻女子说话轻的不能再轻:“刘娘娘,不必那么麻烦,我知道的。”
刘婆子点了头,找来冲喜的男娃,无非就那几个生辰。小大姐是供香的,她比她们更清楚,刘婆子退着步子,挪出门外。
陈三虎看了眼刘婆子,面上梗着不露胆怯,心里却哀嚎:刘娘娘,别丢下他就走啊。
又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苍老,从喉腔内发出的气流却如洪钟,陈三虎像是趴在玉墀前被钟鸣撞了魂魄。
“抬起头。”那老妇说,“跪过来,给贤姐瞧瞧。”
陈三虎仰起了头,闭着眼。
老妇说:“站起来转圈。”
陈三虎手脚僵硬,转了个圈。
听说是买去给小大姐冲喜,陈三虎为了衬身段,穿得薄,内里着了件白汗衫,外面只套了件合身的旧棉花袄。
“张口。”
陈三虎露出口牙。
“牙口齐整。缝工做多少尺的裤?”
陈三虎被问懵,他家好久没做新裤了,他都是捡他娘不要的穿。
他跪下磕了头,实诚道:“回奶奶的话,奴不知道。”
老妇看了女儿一眼,女儿轻点头颅。
老妇又说:“那把裤子脱了。抬腿。”
陈三虎愣了下,周围静悄悄,他黑脸一红,马上照做。
不知搁那一根抽马的鞭条,挑起陈三虎的大腿,老妇说:“再转个圈。”
“撅屁股。”
陈三虎趴地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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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挺地撅起屁股,浑圆凸起的形状,富有紧实的肌肉。
他心想:娘嘞,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真当他是牲口在卖呢。
李情验完了,她问柔和含笑的女儿:“乖乖,觉得怎么样?”
虽说李贤一直脸上含笑,可也没多余神色变化,不多问几句,李情这做娘亲的,真把握不到女儿的心思。
李贤转头,转得很慢,她刚要开口,便肺叶泛痒,止不住柔柔咳了一声。
李情拧着眉,忙给女儿喂水,生怕她不舒服,抚着她背心。
李贤又握住母亲温柔慈爱的手掌,安抚一笑:“娘,我没事。”
转而看向闭眼的山野少郎,点了头,细着嗓眼说:“就他吧。”
李情昏黄眼珠精亮起来,端详着趴跪的少郎。
二十一二的年岁,这“芽儿”买下来给她女儿暖床,她都嫌老。村里出来的汉子,皮肤粗糙黝黑,好在光亮,没长什么癞头,但眉粗眼大,长得不如其他少郎精致。
这手臂,肩背结实,大腿有肉,很能发力,一眼就知没少帮家里做农活。李情有过三任丈夫,最后一任才帮她产下一女,她自然知道选男人的个中深意,面相是首要,可这体力嘛,也很重要。
选中这“芽儿”伺候她的乖乖,有好有坏吧。
“确定要他吗?”李情问。
“再看看其他地方。”李贤转了头朝娘亲微笑,没有羞意。
“好。娘去外面,有事……就叫娘亲。”李情虚眯着浑浊的眼,泛黄的肌肤褶皱如锯齿锉刀般冷峻。
她瞅了眼闭紧眼的村汉,晾他也不敢冲撞李贤。
李情走后,关了窗的厢房内风吹过,传出失去人温度的凉意。明明这屋内关了所有窗。
他打了个哆嗦,为何李情走后,他该更怕李贤了。
李贤叫他:“站起来,走过来些。”
陈三虎照做,手抖着,赧红了脸。
李贤轻柔柔问:“多大年纪?”
陈三虎粗声粗气,“二十。”
“不会算数?”
“不会。”
李贤呵笑:“你那生辰,分明是二十一。”
李贤没说他骗。
陈三虎窘迫,棕麦色的皮肤下,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颤抖,他听娘亲的话年龄往小了说,被小大姐识破了,他是怕她嫌弃他年纪,瞧不起。
“奶奶,”陡地,陈三虎发出一声哀叫,膝盖跪下磕头,“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撒谎。我很能干活。你叫我干什么活我都不偷懒,我乐意。”
李贤又笑:“可我买你又不是叫你干活呀。你睁开眼吧,刘娘娘对你说过那事没有?”
陈三虎点头,得了允许,这才敢抬眼。
他从屏风镂空的荷花纹路看小大姐的面容,可什么也看不了。
买卖人的规矩多,通常牵线的牙侩要在屏风后还设下一叠罗帐,小大姐应是坐在罗帐后。
想来陈三虎刚才看到的那双大脚,应是站在屏风前那位掌事奶奶的。
“瞧够了没?”
陈三虎心惊,低下头,忙说不敢。
“到屏风内来,把衣服全脱了,一件不留。”
12. 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2
李贤没出声了,等待陈三虎照做。
陈三虎心跳如雷,真要那样,他又羞又愤。
“小大姐,真要看?”
“嗯。”还是轻,像气音,有股劲儿跌在泥土里提不上去。
陈三虎听说了,买他这位小大姐身子不好,受不得风,买他就是看重他元辰,用来给她冲身。
陈三虎脱掉棉袄,想起那过年隔壁二叔家绑住手脚淌热水里褪毛的猪,想起他爹睡榻上抽竹袋烟,想起娘生下妹妹后累死累活给人做奶妈,又去县里纺织厂做女工。
卖他。
能卖十二千文钱,抵他家几年的生存,卖给川蜀来得这两位奶奶比卖给县里人家做仆人给的多。
陈三虎把心一横,就给全脱了。
帘子微微一掀,缝隙处露了半张脸,陈三虎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一双浅金色的瞳孔,亮亮的,像明露。
“不错。”李贤珠玉般的声音赞许,“就是太高了。出门洗净了么?”
陈三虎答:“洗净了,按刘娘娘叮嘱的,用热水洗了三遍。”陈三虎还想嘟囔一句开水烫猪那么洗,又怕李贤嫌恶他说话糙得很。
李贤满意颔首,一只姣白柔荑从罗帐后伸了出来。
“你蹲下些,胸挺起来,让我仔细验验。”
陈三虎生得高挑,一听这话,臊红了黑脸。
他半蹲着,磨蹭步子到罗帐前,微微挺起脊柱,肌肉硕大饱满,压扁的蜜桃似的,软趴趴堆叠出浓郁的麦色。李贤用虎口去兜,掌心虚虚地捧着,揉了一把。
陈三虎尽力去放松紧张的肌肉,可糜烂了似的,热到黏了李贤一手。
冬日,男人的肌肤却很火热,烫缠得李贤的手不行,李贤不知觉摸了好久。
陈三虎咬紧腮帮,小大姐的手凉,摸得他又冰又痒,真是够羞人,像那种黑巷子里的倡倌小唱,挺起胸吆喝客人去勾搭。
可他们村男人的命就这样,没个地,年纪小聪明点的出去做工,给匠户当学徒,笨点老点的,卖给洋人,累死在造船厂的工台。有关系的就去给大户做男仆,再俊点,入赘招夫到有钱寡妇家。
这都算命好,有个营生。
他娘说碰不上不好的灾年,蝗虫过境,刚饿死埋土里都得被人掏来吃了。人的命就有这么贱,不认不行。
所以,陈三虎也认命。
他挪得离罗帐更近,挺着脊柱,只想让小大姐摸得彻底,让她尽兴。要是她能摸爽了,兴许就点自己进她家门,父亲欠庄子赌债有的还,妹妹弟弟们也有件新冬衣,母亲也可以去厂子里少做几个月活。
李贤收了手,又是捏着绣帕,一阵咳嗽。
听见李贤咳嗽,李情敲门问:“贤姐,没事吧。”
“没事,娘。”李贤说,“有点痒儿,娘,叫人去帮我热杯梨汤可好?”
李情去叫人。
李贤又说:“直起身,站近点,把眼闭上。我试试软和不软和?”
陈三虎闭了眼,不知这小大姐要怎么试软和不软和,帘子掀开半面,探出个脑袋,李贤半扎着头发,手掌按压着舒适度,尔后,埋在陈三虎胸前,试了个够。
陈三虎羞得脸红,知道李贤对他做了什么,愣着问:“小大姐,你这是?”
“别说话。”李贤用脸蛋蹭了蹭,又嗅了嗅男人皮肉温热出的香味,“味道是干净。以后跟我的话,得吃素了。”
这是说要买他的意思?!
陈三虎心头落下大石,巴不得李贤多蹭蹭,多吮吮,他是干净的,他大小就爱干净,夏天干了活,第一件事就是跳清水河里狗刨似的洗个澡,再晒干衣服回家,给娘亲和妹妹弟弟烧饭。冬天的话,他衣服洗得勤,还老被娘说他不嫌事多。
李情可能玩够了,又抬起头,回那罗帐内,说:“知道要做什么么?继续。”
陈三虎手往下,一炷香时间,陈三虎难受地哼声,这是刘娘娘提前到他家说好的,要过去冲喜的汉子,势必要让主人家满意,自然这种事得演给小大姐和奶奶们看。
出来卖的就别谈矜持,就是躺在床上让小大姐白草一回,给你点银钱那也得照做。
陈三虎呼吸重了,又过了半炷香,李贤抬了下眼,她轻声温柔问:“出不来么?”
陈三虎羞死了,“小姐,我……”
“不着急。”李贤柔柔说,她从锦绣粉缎的荷包里掏出一小布囊,摊开是一排三寸银针,有粗有细,有夹了一根艾草棒,李贤叫陈三虎去取油灯,陈三虎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羞极了,裸着全身在小大姐的房内乱走,油灯取来,罗帐内伸出那双皙白到没有血色的手,陈三虎借着油灯去看,小大姐的皮肤上连毛孔都没有,柔滑的肌表,像老山土堆里见着的白蛇鳞。
阴森森的,冷得陈三虎打颤,原本起来不少的,贴着肚皮,如今也吓得朊了。
李贤点燃了艾棒,晃了晃,灭了火,徒留火星子慢慢熏。
熏出的艾草烟味迷了陈三虎的眼,她叫陈三虎继续跪下,便说:“待会儿怎么痛,都得忍着点。”
陈三虎不知要做什么,等到肚脐眼下三寸的位置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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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烧的艾棒一灸,整个人烫疼,啊地叫出一声。陡地,人的精气就起来了。
李贤用艾棒贴着他那关元穴,用另一只手遮掩口鼻,轻飘飘发号施令:“你弄吧。”
陈三虎浑身火燥,三两下就好了。
东西见在罗帐上,他人快被李贤整死了。一边暗骂这些主子奶奶们真是……拿人不当人,一边又羞得脑袋低下去,棕黑的脖颈泌出层层汗珠,血烧得耳垂红彤彤,肩头以下的肌肉紧张得颤抖,可惜,李贤落了帘子,看不到这风景。
李贤算了下时辰,用手揭开,看了半眼,什么也没说,先叫陈三虎穿好衣服出去。
李情进来,绕在屏风后,她嫌恶地看一眼,黑黢黢的山野壮汉,跟个饿瘦了的黑熊似的,脸蛋将就,就是这八字太好了,是女儿钦点。
也就这点能被李贤看上吧,毕竟李贤这病,需要药引。
陈三虎走了,李情握住女儿的手,暖了暖李贤,她吹了口汤勺的梨汤,喂在李贤唇齿,关心唤着:“乖乖,小心烫。”
李贤幼猫叫似的嗯了一声。
尾音上扬,黏糊自家娘亲得不行,李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唯一的女儿,老来得女,她最疼的宝贝。
“真就是他了么?”李情问。
“是他。”李贤是个病痨子,撑了一早上,早就乏了,喝了梨汤润了肺,柔软无骨地窝在母亲怀里,李贤抱着母亲撒娇,笑说:“倒是喜欢得紧。”
李情冷着眼眸,皱纹下的黑眼珠闪过不喜的精光,她们娘俩跑老远的地方,回到这故里,托人按李贤寻龙尺定的方位,寻这生辰年月日诞下的男子,要的就是这独一份的精元,为她女儿冲破她那压阴身的病。
法子是邪,可李贤说:“命里算了,合该是要做夫妻。”
李情只好答应,要不然,就这样的穷小子,一辈子连她宝的面都见不上半毫厘。李情只觉得叹惋,她早看上了另一高门出身的贤婿,配得上她女儿。
“那柳观玉不要了?合着白浪费那么久的自由恋爱?”李情摸着李贤的发,苍老泛黄的十指穿插去梳理,按摩女儿的穴位,小女孩头发软乎乎,爱跟她撒娇,让她疼得不行。
李贤嘟囔着:“要,都要。一个大,一个小。娘,行不行?”
“行呐。”李情笑着说,“宗族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搞定,就算你要招十个八个男人进屋,有娘在,你想要……”
李情跺了跺脚,她这年纪正是老当益壮,不怕斗不过半截身子入土的几只老鳖。
“没什么不行。”
13. 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3
李情是道光二十六年生人,老家在湖南某个小村。
回想当年,李情想到自家四口人,全是穷贱的流民,连地也没有。
她出生不久后的某一年,闹了饥荒,夜里饿死的人,白天下了葬,到了晚上,坟就被人扒出来晒着。
李情还小,便问娘亲为什么流寇要去扒人家的坟,也不怕遭报应。
李情的娘不喜欢李情问问题,她是个被族老称赞的老实妇女,对这些事避讳,她从不回答李情问生啊死啊的事。
李情的爹拿娘洗衣采草药换来的钱去闝,去赌,李情的娘不会吭一声。
姐姐同李情说:“人吃人。”
那年又过了几月,饿到街坊邻里不可信,总有邻人老妇在夜里的土灶上被用人用砖头敲死,裹了张竹篾席子丢灶房旁。
她家老汉说,晚间还没下葬,尸体就不见了。
田埂上枯坐的疯子唱童谣:子吃父,夫吃姑,外甥吃掉你老母,六亲锅里煮。
村里的人少了很多,有一天李情的爹不见了,李情的娘亲起了个大早,背了个包袱,带着李情两姐妹逃走了。
路上她们吃了泥巴渍出来的腌肉,腌肉很腥,很恶心,李情吃下去会反胃地吐。
李情的娘几乎不对李情开口说话,李情不吃东西时,娘狠狠骂了李情的一通,骂得很难听,全是脏字。她扇李情巴掌,捏她的颌骨,也要喂在她嘴里。
肉吃没了,就吃草根,姐姐在路上害热病死掉了,娘落着泪用手指刨了很深的坑,把她葬了。最后的日子,李情吃过土,终于,娘俩走到了四川。
饥荒过去了。
李情的娘便在这边安家,重新嫁了个男人,还给大户人家当奶母,不是给人喂奶的婆子,是用马宝和手给大户人家奶奶们通奶水的仆人。
李情十四岁那年,李情的娘感到大限将至,人的精气越发不活络,凭着这双妙手,她在宅院里的奶奶们那里吃得开。
李情的娘为李情物色到一户正经人家的男人,背靠县里的宗族做米粮生意,父母俱亡,有个兄弟,兄弟二人一个卖织布,一个做米粮生意。
李情便嫁了。
李情娘死的时候,拉着李情的手说:“情儿啊,你要把日子过好,你要把日子过好,娘就放心了。”
嫁给丈夫,李情的日子过得不错,丈夫身子虚,气不足,连带着不喜欢对人发火,性子温和。
五年,李情没生一个孩子,好在娘亲给她选的丈夫好,丈夫家除了宗亲,没别的长辈磋磨李情。李情过上了掌柜奶奶的生活,可还不够,李情想丈夫多半为她生不了孩子,要让她受宗亲邻里的指点,李情得想办法,摆脱病痨子丈夫。
在城里卖米粮,算是大生意了,李情的丈夫喜欢看书钓鱼,李情便当上半个掌柜,操持着整间铺子,逐渐把生意越做越红火。李情没生孩子,她和丈夫便抱养了堂兄生的女儿。
李情总得为将来做打算。
没过多久,李情的丈夫便咽气了,听乞丐说,是在河里钓鱼不小心踩到苔藓,摔死的。丈夫留了间米粮铺给李情,宗亲那边想动李情的米粮铺。
虽然大清的律法有云,夫妻二人营贸的铺子,即便在丈夫死后,如果二人有子女,那产业便是留给了寡妇。李情和丈夫是有女儿的,五岁了,请了个夫子在家中。
李情还拿出了丈夫签署的字据,丈夫为了扩建店铺向李情的娘借了重修店铺的一半钱款。
宗亲无话可说,可是李情的女儿总要嫁人,嫁出刘家。到时候,李情一个女人按律法是不可持有资产,除非,她为女招婿,铺子自然不能到外姓人手中,宗亲也有权收回。
等到李情的女儿长大,时间太长了,宗亲在这期间还可以逼迫李情改嫁,一个女人怎么能握着两间米粮铺子翻腾,总之他们的手段很多。
彼时已经是同治九年,天津出了大事,汉人打满人,满人杀法国人,法国人的神父和修女死了,外国军舰到了天津,七国公使去了总理衙门,曾国藩大人也要向洋人擒拳拱手。
蹲城墙角吸大烟的烂民们说:这仗要打起来了。
李情在四川这边听到了中原的消息。
她的仗早就打起来了。
同治九年的冬,她正忙活着与宗族里的老不死周旋,这世道做生意像打仗,做女人也像打仗。
李情没等宗亲逼她改嫁,她自己先醮了第二任丈夫。
丈夫姓高,是名铜匠,李情利用娘亲和第一任丈夫留给她的房产,招了第二任丈夫入赘作为夫婿。铜匠不懂生意,只知道用锤子敲打铜片做铜锁,铜壶、铜锅、铜瓢、铜铲、铜锣、铜茶盘。
他也没个铺子,每天挑个竹扁担,脖子上挂着五块铜片打的“铜串子”,走街串巷地吆喝,打完锅碗瓢盆,就回家里厨房打理李情的锅碗瓢盆,给李情做饭,带孩子。
铜匠面白,不爱说话,阴寒眼,闷葫芦一个,臂膀肉倒是结实,打起铜片来,大臂一甩一甩,精气比较松,同李情上个男人一样。
三年,李情照样没生下一个孩子。
铜匠不急,宗亲急了,李情便顺着意思,抱养了前夫刘姓宗族家的一个儿子,这厢稳住了宗亲。
族老们想:到底是个屁股生不出蛋的女人,李情再怎么懂生意经,再怎么能干,挣一辈子钱,那也是给别人挣。给他们挣。
由着她去。
铜匠搭不上李情前夫家的话,他孤家寡人一个,兄弟全死了,他的银钱也没李情赚得多,能讨个媳妇就谢天谢地。自然话不如李情落得结实。
家里说得上话的人是李情,而且他闷,没李情精明,他想说也说不出来。他倒是想让李情怀孕给自己生个儿子,可这身体不争气。
人到中年,李情偶尔也骂他:“养你半辈子,吃的穿的全是老娘给的。瞧你那窝囊样儿,也没给老娘的肚皮冒个响气,带来一儿半女。”
这人受了气,就这么死了。
说回来,抱养了堂兄的儿子,李情便为抱养的女儿招赘了女婿。
女儿不大,才八岁过半,所以招的是她的童养婿。这个男孩是李情去村里买来的,男孩白天要给家里做活,晚间李情便教他算账,有什么吃的喝的也想着女婿。可是没送他去学堂。
李情嘴上说:她对他像亲生儿子,希望他在她死了后,善待她女儿。
这般朝一个外人展露柔情,那抱养的儿子便生出不满意。于是,李情也教抱养的儿子做生意,女婿也教,儿子也教,一碗水时而端不平。
两人生意经倒是都学会了,学得还很好。
这二人成年了,铺子也扩大到十余间,生意做到了隔壁镇,也不限于米粮织布首饰胭脂成衣。李情把自己的家做成了大户人家,李情应了她娘死前的那句话——“把日子过好”。
如今的她是出了名的商行掌柜,和知县的奶奶姑姑们交好,和知府夫人打交道,然后她就老了,她迎来了她的四十五岁。
活到这年岁,如果不对她恭敬,得唤她一句老太婆了,按她的年纪,孙儿都能上学堂了。
李情却没有一个孙儿。
洋人来了后,远赴西方去做学生便很流行,留洋的船桨是门生意,背地里,李情也和福建的大掌柜们共谋这门生意。
顺道她将在京读女校的大女儿送去了国外学医。
这时候已经是光绪年间,大清不知道和其他国家签署了多少协议,张之洞为了抵制洋铁入关,在汉阳建了铁厂。
李情的大女儿在法国暂居,数年不回。偶尔托人来信,说她在法国交了新的朋友,是自由恋爱,不是李情为她包办的包办婚姻。她学到了最新潮的思想,和一群有意思的人共处,她看到了巴黎,在巴黎的穷人也过得不容易。
她倒是会些洋词,也不唤她娘了。
她叫李情“妈妈”,她在信上写一排竖着的字眼:“妈妈,你可曾听过第一国际,英特兰兴诺。”
李情管过账房,可比起女儿,她只学过简单的字,她学不会文绉绉的话,提笔回信:“玉儿姐亲启。妈妈不懂汝话。汝生幸福,娘为之安心。家中一切安稳,无需你劳心……”
女儿不回来,女婿就帮李情忙生意,只是谁继承李情的铺子就是个难题。
是儿子,还是女婿。
对这二人,李情总是打一棍棒,给一颗甜枣。
对觊觎她产业的宗亲和想从她手上捞油水的县太老爷,李情也是如此,这边同宗亲说,县太爷拿咱家的钱太狠了,那边又同县令大人的老母和夫人说,宗族里的那帮子迂腐老夫不够通情达理,打点的钱扣得很紧。
这无非就是做官的把戏。
李情将此成为治理的妙术。
想来皇帝一天到晚,恐怕也是忙这些,牵制各派系的官员,调理各派的关系,这边赏一下,那边打一棍棒。
狗去咬狗了,牙齿挂了肉,抽不开神,狗便咬不了人。狗打架的次数多了,狗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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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也耗尽了。
儿子和女婿只想获得李情拍板的继承权,李情的铜匠丈夫死在她四十五岁那年,这一次,李情比谁都说得上话,宗族需要她去和县令知府周旋,县令需要她打点知府,知府又离她家主产过远。
李情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这一次亡夫后,她招了个年轻的壮实的男人成配。
斗了半辈子,她有些疲乏了,大女儿养在她身边,可始终是堂兄的亲女儿,提防这一点,玉儿姐快懂事时,被她送去北京。
到如今,她忽地想要个自己的血脉,她斗了半辈子,有了点做娘亲的心意。攒这么多银钱,却不能像自己的娘那样留给自己。
可她的年岁也晚了。
她写了信,招呼大女儿回来继承家业,她给女婿与继子发了工钱,打发他们归宗,这二人不依,不依也不行,李情的家中有打手,知府夫人又认了李情做闺中姊妹。
李情将他二人打发走,也得知了大女儿要去参加第二国际的消息。玉儿姐说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等待她,她在巴黎,马上要随同伴去俄国。她学了医,要用在最需要她的地方,那边会有战争,如果她死在战场,妈妈请不要伤心。
她是出于自身意愿迎来的死亡。
李情收到女儿回信的那瞬间,哭了,有些心酸和委屈。
什么叫做“出于自身意愿”去“迎来死亡”?
她不懂什么是第二国际,不懂女儿口中的新思想,新国界,新道德和新科学。她只明白,这封信穿越了几个月到她手里,迎来的是女儿不孝顺要寻死的拒绝。
她长有几粒黄斑的脸,在烛火下,落出几滴泪。
李情说:“我的乖乖,我养你这么大,是做什么咯。那些人需要你,难道娘就不需要你?娘才是最需要你的人。”
抹了眼泪,李情便叫来小丈夫伺候,一起入睡。
隔了一年,小丈夫去了趟送子观音庙,李情开始不舒服,夜半叫来郎中,她怀了孕。
小丈夫很欣喜,月子里伺候李情来得勤,时常下厨炖煮鲫鱼猪脚汤,逢人就露喜色,李情不允许年轻的丈夫声张。
李情瞒着宗亲,生下了女儿。
李情是在四十六岁的高龄生下她的孩子,羊水破的那一刻,叫来了产婆,李情不疼,很高兴,高兴地拍着床案大笑,笑得癫狂。
小丈夫以为她疼疯了,在堂屋外握拳着急。
酉时叫来的产婆,戌时孩子就落地,顺产,顺得特别快,脐带剪了,李情便下了地,走入东厢房休憩。
产婆说她可真厉害,李情抿着苍白的唇笑。姐姐小时候同李情说,娘生她的时候,也是生下后便下了地,隔天就拿锄头去点花生米。
李情想她的娘可能在月子里受了地寒,身子便不好起来,三十岁就死掉了。
李情生的是位明珠,不怎么爱哭,李情把她从产婆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脸蛋皱巴巴的婴孩才哇地哭了出来。
她很瘦,全身的肌肤粉红,李情觉得她像刚生下来的小鼠,粉嫩娇柔的肌肤,眼睛睁不开,眯成缝隙将眼珠藏了起来。
李情想:这一路走来,吃人的,人吃的,拧巴着不肯吃人的,她都见过,她不信神佛,如果有神佛,为何大慈大悲的神佛不管这世道模样?
可是,女儿出生了,在她四十六岁这一年,她决定皈依。
出了月子,李情养得好,比三十岁的铁匠都还精神,她即刻休了年轻的丈夫,丈夫被她送走的那瞬间,还不相信——李情做事有这么狠。
可李情自认仁至义尽,还给了他千文银钱傍身。
李情也想通了,她善用制衡之术半生,在宗亲和男人的打压下斗争,得到了她所求所要,可余生想来却有股憋屈。
她在这大女儿口中的封建社会中,不肯改嫁,迂回战术,招了一个又一个的丈夫,始终还是让男人来分她财产的一杯羹。在这套男人主管宗祠的架子下面谋划生存,应循他们的道理,她从未真正地释放过她自己。
她已经四十六岁了,还有几个十年?
她忽地原谅了玉儿姐的不归,玉儿姐的不孝顺,玉儿姐离开了她,选择了自己。
玉儿姐背弃了她曾有的一切,即便放弃生命,也要选择她的志趣。
李情也要出于自身意愿,要这一位女儿,随她姓,冠她取的名。她不再招夫,也不为自家女儿招婿。她要她李家的产业,李家的铺子,只属于李贤一个人!
14. 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4
王鱼儿在月牙门前握得手紧,看陈三虎进去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通达一句。
一听出来的年轻男娃说,奶奶们今日买不到合心意的人就回四川去,心里如同压了块填牧窑薯的石门,喘不上气。
村里人家都说她穷,人也犟,偏要认个死理,生又生得多,还不肯卖掉些只吃不干的赖皮崽子,填补些用钱。
王鱼儿是不认自己家穷,她娘还在时,常教她说:“人活着,只要不偷不抢不讨口,那都不叫穷。”
她是不卖“芽儿”的母亲,可是这次卖了,有个中原因。
她头一个男人出省让山匪用土枪打死了,死了后,宗族里的人便逼她改嫁。说是改嫁,其实是想让王鱼儿把陈三虎亲爹留给她的三亩地收回去,王鱼儿自然不肯,于是招夫上门。招来的丈夫,肯定是次普通男人一等。
为了避免村里宗族的男人给她安排,王鱼儿拜托认识的媒人从邻村帮她招了个丈夫。
她去见面时,看着人蹲地上喂鸡喂鸭,人倒老实,担井水的小胳膊小腿还没她手臂粗,不是个抗锄头的料。
种不了地,到时候打发出去做工,一年回不了家几次。
王鱼儿知道自己脾气火爆,有个男人在家,时常碍她的眼,她能动手的事绝不动口,夫妻俩关上门吵架常有的事,招了这人做丈夫,要是对她有个不服气,他打架肯定是打不过她。到时候,家里必定是她做主。
上了门,有三个月,男人没藏住,她才知道陈阿爹是个老烟枪,还赌。
王鱼儿打了也打了,骂了也骂了,丈夫皮实,打不怕骂不怕,打残了腿便躺下不干活,卷烟叶子,腿脚好了又跑去赌,赌没了钱便同赌坊借债,招来一堆打手上门讨债恐吓她家小孩,她只好把前夫留下的地卖了赔给庄家。
碰上这么个男人,她这一身暴脾气,无处施展,还真是赖上她了。
村里人都说她这年纪老大不小了,能忍就忍,有比她脾气更爆的村妇说,你那是打得不够狠,实在不行,就用草绳绑这赌鬼双手,折了双脚撂家里头,就当养条狗,饿不死,喂口饭吃,一起过完下辈子得了。
王鱼儿倒是觉得那样干,太畜生了。人做事,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功过自担。
杀了人,是要进大牢,把人当畜生养,下辈子也欠那人的债。
王鱼儿想和他顺顺利利和离,她今年才三十六,还算年轻,重新再找个能干活的丈夫不晚。她只同她娘商量了一下赎女还乡这法子,她娘是同意的。
按湘怀县的律法,县太老爷判案,凡是想改嫁的女人要赎回自身回娘家,便是要付夫家一千八百文银钱。
王鱼儿全部身家加上才不过二百文,种个田,能把自家孩子盘活,便谢天谢地,去主人家做工,每月也就五十文钱,加上开销,只存得起十文钱,何年何月凑得起近两千文银钱。
王鱼儿那个恨,这吃女人的世道啊,待她多不公平。
好赖转机就在冬雪梅花开的那一天,老姐妹带来城里给人办事的刘娘娘,问起她家大儿八字,又称赞她儿相貌俊生,人高挑,勤劳肯干活,不捡懒。
王鱼儿便琢磨出这法子是要她卖人,王鱼儿一开始是不想卖大儿,大儿勤快,又不着急成家,常帮衬她带娃烧饭种地洗衣,等同半个她的劳力。
王鱼儿眉眼一横,刚要拒绝,老姐妹说:“王鱼儿,我们姐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能害你全家不成咯!你且听我这位姐姐细细说道。”
王鱼儿便听了下去,一听一个喜上眉梢。
刘娘娘说:首先是这不是一次买断,这第一年会先付个十二千文银钱,尔后,要是买的人听话,讨奶奶喜欢,就按每年三千五百文,付三年,会找城中典庄作证人,出具票据,绝不赖账。
别说赖每年三千五百文的帐,光是这一次性给清的十二千个通板子,便足以让王鱼儿心动。
天上掉了锅盖那么大的馅饼!
刘娘娘再说:王鱼儿是给大儿送前程,不算做卖女卖儿的缺德事。大儿是送去给好人家冲喜,是享福,两位奶奶在川蜀商行里是说得上话的头脸人物,光是在川内便开了百来家铺子。说是找个年轻男娃给小大姐冲喜,其实是送去做小夫郎,人家小大姐有位正夫人选,龙安府知府大人的儿,把控的是龙州宣抚司,小大姐这人也良善,经常布斋,供香的,人做事,天在看,身正绝不搞邪事。
最后,王鱼儿不就是差这一份钱?
王鱼儿当场应了下来。
她回家便给大儿诉苦,说他爹,又去赌坊欠了债,家里不能过个好年。
大儿那张脸黑了下来,捏着拳头像个棒槌,恨不得把陈阿爹的脑门骨头敲碎。可没王鱼儿一个准信,大儿又不敢擅自做主出拳。
王鱼儿愁眉苦脸了三四天,某一天,便把陈三虎叫到榻前,说了把他当做“芽儿”打发走的法子。陈三虎最开始是不依的,气性继承了她,当下便冲气跑走了,要跳河里。
王鱼儿没拦他,指着河道方向说:“你去!陈三虎!我让你去!你个大不孝的,你前脚进河,娘后脚就跟了你!好啊,好啊!留下你八个妹妹弟弟,让赌鬼典当出去‘芽儿’算了。这个家散了算了!”
陈三虎哭了,抱着王鱼儿的腿说:“娘,有什么过不去,非要把我卖了?娘,要我去卖?为什么?”
王鱼儿抹了眼泪,倒不是卖儿子的心酸,不心酸,因为她知道他跟着大户人家去,至少有几年好日子光景,他只是太年轻了,不懂她为他做的好决定。
王鱼儿抹眼泪是因为没法儿子说道女人活在世上的心酸。
这律法啊,对她们不公正,女人在律法上必须要有个男人做支撑,在娘家是父亲,在夫家就是丈夫,出门在外,就得依靠做官的男人。
就拿民籍来说,一个独身女子很难立户,很难成为户主。她要和一个占据户主位置的男人分开,这在乡邻口中就是天大的事,反倒把自己当做货物赎买回娘家,来得简单正常很多。
王鱼儿没读过书,也知道这大清的律法苛待了她们,女人啊,来这世上就是被吃的,被人惦记皮肉,身骨,劳力,怀胎数月的肚子……
这事没法说,同任何人都没法说,律法不容人置喙,说多了,要拖去杀头。
谁都知道这紫禁城坐在椅子上的当家,也是个女人,可真没见着让女人好过多少。
王鱼儿只有叹气的份,这连番叹了气,陈三虎的气性也被无奈磋磨走了。他二十一,算懂事的成人了,生存的个中艰辛他比谁都清楚。
王鱼儿和陈三虎僵了那么半个钟,陈三虎便戚戚哀哀地应允了。
红漆大门一开,一穿红梅偏襟小袄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她揣着手,吼道:“哪位是王鱼儿王大娘?”
王鱼儿这边抖了肩胛骨,回过神,她慌忙地挤开等信音的老老少少,挤到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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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前:“是我。姐姐,是我,怎么个事?”
姑娘捂住便笑,“大娘,唤我做什么姐姐?我是小辈,叫我丫头就好了。王大娘,您的福报来了,这边跟我请吧。”
-
刘娘娘说了,陈三虎今日便不必回去,待会儿去掌柜的下人房拿几件冬衣,就跟着二位奶奶们上路。
这便是连同姊妹弟弟们告别的机会也没了。
陈三虎站在娘,依依不舍,喃喃失神问:“这么快就走?我想回家同大妹道个别。我还说好,去趟镇上,给她带一块米花糖。”
年轻姑娘用手捂住嘴笑:“小兄弟,你这是要回哪的家?奶奶可在……”
年轻姑娘眸子一斜,朝着正堂侧后方的帘幔使着眼色。
王大娘气急败坏这蠢笨的儿子,尽说不着调的话,她先踹了陈三虎一腿,巴掌举起来,陈三虎被他娘揍怕了,低头想躲。
刘娘娘拉住王鱼儿手臂,给二人醒神似的,“啧”了一声,“干啥呢,你娘俩。”
陈三虎幽幽止声,怕跟丢娘亲似的幼猫似的,站在王大娘身后方。
“去看契条吧。您也要盖个手印,毕竟小兄弟没成家,您就是做主的人。”年轻姑娘拿了一吊钱递在王鱼儿手里,指着桌上一茶案摆放的白纸黑字和剩余的十一吊钱。
王鱼儿不识字,刘娘娘会一点,二人专研着,打着灯笼眼瞪了半晌,才找到陈三虎和王鱼儿这六个字,其余的也不认识。
但也坑蒙不了她们,十二吊钱是真拿在手里了。
还有张收据是作为中间人的刘娘娘该拿的银钱,县城里认识的写字先生也在场,有位公证人也拿着字据检验了一番,这些人都是奶奶们请来作证,为人厚道的富贵人家做事诚恳。
王鱼儿又不得不感恩老姐妹给她和她儿带来这福报,她们肯出这么多钱,买个乡下小子,肯定不会薄待陈三虎。王鱼儿看年轻姑娘,她也是个下人,穿的是锦线绣的梅花袄子,手腕还戴了个玉镯子。
多好啊,能在富贵人家谋个营生。
盖了手印,这事就成了。
陈三虎倒还依依不舍,把身上买米花糖的铜板给了娘亲,让王鱼儿回家路上不许省钱,一定要给妹妹弟弟们买米花糖。
王鱼儿转身要走。
陈三虎倏地扯住娘亲的手腕,眼泪哗地,雷阵雨般落下,王大娘扭头,掐拧他胳膊肉,掐得乌青要他撒手。
拖沓久了,帘幔后的李情觉得这男人她是真瞧不上,优柔寡断,还比不上他那会办事的娘。
李情咳嗽了一声,说:“翠梅,去找人给小兄弟把通关文牒做了,托个人把名字改了,既然是我家……”
李情说我家,说得钝重,“买来的,那也随我家姓吧。”
陈三虎一听,不,是李三虎,一听便愣了。
这他亲爹给的姓已经改过一次了,还改?
王大娘狠心扒拉下儿子的手,中气十足甩了一巴掌在陈三虎后脑勺,吼:“虎子,还不快跪下谢谢奶奶赐姓。奶奶肯让你进家门,真是你这辈子走了大运。”
王鱼儿又是一脚踹膝盖窝,李三虎跪下去,磕三个响头。这一番,磕完头,他娘已经走出了蜿蜒的廊道。
因为需要干活,没裹小脚的腿迈得麻溜极了。
人的那双腿怎能走得这么快?
李三虎觉得自己像是压在娘身上的累赘,终于被她终于甩下了。
15.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5
陈三虎还是叫了陈三虎的名儿。
李情只是提点一下,真要改名,李情也不大想一外人随她家的姓,明明是上门做小冲喜,这得了李家姓名,莫是给陈三虎一种入赘的错觉。
改名是唬人的,当天下午便出发却不假。
陈三虎先是被赶去西偏房的洗房搓澡,叫来一蜷曲褐发的洋小厮给他送了干爽的新衣。
一件蓝布衫子,内里夹棉,没有一个补丁,一条九分长的棉裤,不合适的短小,还有一双长脖子棉靴和棉袜。
陈三虎用丝瓜布搓洗完全身,又抹了香膏在身上,生怕小大姐不待见。
洗完后,他被翠梅姐领着,去偏房吃了顿顶好的饭菜,没和李贤同席。毕竟是买来冲喜的夫郎,没有二位奶奶的吩咐,暂时上不了厅堂。
不过陈三虎虽在偏房,与正堂只隔了处月洞门,陈三虎听得出几句来自正堂的声音,多数是小大姐的咳嗽和当家奶奶的着急。
没过一会儿,得知要趁吉时出发,陈三虎就被叫了出去。
李情端着手,冷肃立在正堂门口。
陈三虎颔着头。
当家奶奶在他眼中颇具威严,他有些怕,实在不敢多瞧。
“进来。”屋内传出清冽的嗓音。
陈三虎赶紧奔过去,脚下不稳,摔了个狗吃屎,扑在李贤面前。
陈三虎忙道:“小的错了,吓着奶奶了。”
李贤淡淡笑了,先咳了几声,又说:“不打紧。”
她气质清冷,周身散发素寒,可较之李情,却轻柔慈善。
果然,李情倏地扭过头,眼神像刀刃的锋芒般,无声睨了陈三虎眼,骂:“没用的东西。”
陈三虎缩起脖子,挠挠头直起身,点头哈腰,听翠梅姐的话,将李贤背起往二道门外走去,那处停了李情一行人收拾妥当的马车。
马车不大不小,容下两到三人,帘帐倒是厚重,陈三虎背着李贤,也要发一发胳膊的力才能将帘帐掀起。
一进入马车,帘帐挡风守温,暖和不少。
有张供人躺下的椅面,陈三虎将李贤扶在那处坐下,靠在垫上。
李贤咳累了,刚才出来那么小会儿的功夫,彷佛寒到将肺脏咳出去,之后,她便在陈三虎背上昏睡过去。
陈三虎没敢唤她,李贤脸儿发白,唇色也浅,鼻息轻到没有声音。
陈三虎总觉得李贤像自己儿时捡的瘸腿山猫,也是这样,满皮毛的血,躺在山地里气若游丝,呼吸很轻。
不过那气若游丝,也只是未起势前的幻觉,瘸腿山猫养了三五月,陈三虎越养越不对劲。它隔三差五便从山上叼下几只肥硕山鸡,野兔,土狼爪子,后面逐渐开脸,咬陈三虎手臂见了血,才知是只土豹子。
陈三虎身子壮,个也高,窝在马车内,马车瞬时显小。
他放下李贤,掀开帷幔要出去,却被翠梅吼道:“你这蠢蛋,出来做什么?外面风那般寒,会不会伺候人,把小大姐冻了去。”
陈三虎慌手慌脚缩回帘帐,翠梅便在外面开骂,陈三虎没想到这位姐姐脾气如此直率火辣。
分明她在他娘亲前做人谦恭有礼,处事有理有据。
翠梅勾了一丝缝隙,又骂陈三虎蠢蛋,脑子里全是猪食,怎么能把小大姐放在冷硬的板垫。
洋小厮牵着马凑了过来,赶紧抛了两只绣枕给翠梅,“当家的那里拿来的,前些日子忘了摆回去。”
翠梅又数落起洋小厮,洋小厮便道歉:“好姐姐,那让我进去,伺候小大姐。你在外面歇歇?我叫这位……小爷,也不大会伺候人。这我还是比他熟悉。”
洋小厮那碧绿眼眸狡黠地眨眨眼,翠梅虚眯着眼睛,瞬息精亮起来。
“白泥。”翠梅压低声音,“打什么主意?”
洋小厮隔着帘帐缝隙,幽蓝眼瞳黏稠且绵长地向李贤拂了过去。
“我这不是担心贤姐?”
陈三虎竖起耳朵,“贤姐?他一个下人怎能叫那般亲。”
“呸。”
“少做些白日梦。你是什么?他是什么?贤姐又是什么?他虽然和你差不了多少下贱,可说到底,人家还是生了个好八字。你没那个命。”
翠梅大臂一推,把洋小厮攘一旁去。
陈三虎这才觉得怪了起来。
他打量起洋小厮的脸,他没什么俊朗美丑的概念,脑子里只有一个畏和近,有权有势的人令他畏,又令他厌弃,和善温柔的人,令他这种弱势动物感到亲近。
他只能读懂人身上的气。
像当家奶奶,那就是紫气东来,不恶而严,他自然而然感到恐惧。
翠梅骂骂咧咧,他却能生出亲近。至于小大姐,陈三虎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谈不上亲近不亲近,只会生出今后得仰仗李贤,李贤之后便是他的天的直觉。
现下陈三虎多看了那洋小厮几眼,猛地发觉,对方长相白皙,鼻梁高挺,唇瓣红得薄艳,又不失英武之气,便是那说书人,戏台上里正需要的小白脸。
他伺候小大姐很熟悉?他和小大姐相处了几年?他也要那般……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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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了展示给她看?
翠梅回了头,指使陈三虎:“你把小大姐抱起来,鞋给她脱了,绣枕靠在你身上,坐人垫可懂?”
陈三虎愣愣地点头。
“我等会拿床褥子来,你盖贤姐儿身上,可别让她凉,凉手凉脚都不行。手放褥子里捏着,脚我等会儿叫人送个热汤壶来,必要时,你给她点热气阳气暖和身体。”
这是个什么道理?陈三虎想,怎么给热气阳气?
翠梅关上帘帐,忙碌一阵,要出发前,还不忘叫洋小厮送上茶水。
-
李贤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到日头落下,她还没醒来。
乱世里,山野田间不止占山为王的土匪多,流民多,因外国人修建拆卸铁路而兴起的起义军也多,这山林里原本就称王称霸的财狼虎豹也多,赶路的人吃两顿三顿无所谓,今早抵达有驻军防守的城镇才是最重要的。
一行车队穿过山路,急速赶往下一落脚地点。
没人提吃饭的事。
陈三虎搂紧了李贤,李贤身体薄弱,头发歪在他颈窝里,流云似的黑发倾泻一地。
好些时刻,陈三虎感觉自己搂了块冰,他把手指放在李贤鼻息处,感知到呼吸,才安下心。
陈三虎在外听见了翠梅啃干话梅糖渍柿粑的声音。
翠梅握着缰绳,在驾驶马车。
陈三虎本以为该那洋小厮来驾车,毕竟是个男人,胆子和气力大了些,可翠梅姐不让。
那洋小厮也同她们三人走在马车侧面。
那厮好像是故意说些讨人厌的话。
陈三虎年纪不大,人事遇见的少,可话里话外他还是听得明白。
翠梅向陈三虎介绍自己,说起她和李贤一道长大,和洋小厮白泥同为当家的收养,常年在小大姐院中伺候,翠梅是大丫鬟,白泥是半个护卫。
白泥偏说不是,他故意玩笑着打趣,他是李贤的童养夫。若不是八字不好,恐怕做小爷的还轮不到陈三虎。
翠梅让他闭嘴,好歹陈三虎算半个新姑爷,没他撒泼的道理。
白泥笑笑,有种恃宠而骄在身上,尖酸讽刺道:“我那几年做通房,跪在桌下面伺候贤姐时,陈小爷还不知道在哪里?你替他神气什么?他也不是小姐的正夫。”
白泥嘟囔:“若要收拾我,那也得是柳少爷来收拾。”
翠梅把话梅籽砸了过去,“还不是你这不臊脸的害了贤姐,滚,给老娘滚远点。”
陈三虎听了拧眉,跪下伺候,是……什么意思啊?
16.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6
白泥和翠梅打闹的声音大了些,便把李贤吵醒。
李贤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她蜷了蜷手脚,往身后更暖和的柔软处窝去。
她半躺在陈三虎身上,头依着陈三虎的肩膀,一有动静,陈三虎便知晓。
见着她有点苏醒的迹象,陈三虎赶紧替她压了压脖颈下的褥子,生怕给她透了风,将她这病秧子又凉了。
他刚才已听翠梅说过,李贤的病是生下便有痨病,对李贤,是寒便是毒,叫他不要怠慢。
李贤在陈三虎身上翻了个身,正脸朝着陈三虎,被褥内火气大,她又开始贪凉,手臂吊起来,扒拉在陈三虎的肩膀。
陈三虎捞起她的手臂,才发觉很冷,怎么也暖不了的冷厉。
他想将手臂送回去,李贤躲了又躲,不情愿缩回热烫的褥子里。她亲昵地蹭蹭陈三虎,浮起的发丝蹭得陈三虎泛痒。
陈三虎低头看李贤,李贤青白的双颊有了红润,安详地躲在紫红花色被褥间。一时间可爱可亲,就像自家小妹刚出生不久被他摇晃抱着哄睡般。
陈三虎胸口喷涌出一股无以复加的热意,山火般,吞没了陈三虎。
他好想亲亲李贤,没有粗俗的恶意,只是觉得太喜欢李贤了。这种喜欢难以描述就像喜欢妹妹,喜欢不懂事时养的山猫,没有缘由地想和她们亲近。
陈三虎归结为:他被娘亲卖了,跟了李家,做李贤上不了台面的夫郎,他没什么依靠,给他做主的只有李贤。那以后李贤便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
这般想着,陈三虎便将李贤搂得更紧了些,李贤略微不舒服,迷迷糊糊抻直手臂,可能是冷着手臂,又向陈三虎背后环去。
陈三虎大惊失色,没想到李贤愿意与他亲密,才认识一天就和他毫无芥蒂。但二人合该是要做夫妻……陈三虎红了脸,听娘和妹妹说过,夫妻得坦诚相见。
马车轮子硌着石子,晃荡几下,李贤也随之颠簸,陈三虎赶紧隔着被褥轻轻拍李贤的背心,将她继续哄睡。
走最前装货的敞车出了点事,毂辘陷在前方山路的坑槽里,有人来后方禀告当家的,声音嘈杂,白泥用火折子燃了火把,骑着马跑去前方探查。
李贤的头颅缩进了被褥,陈三虎正要对她说没事,继续睡,人便陡地一僵。
李贤也不知道咬在哪里,抱着陈三虎,小声地嘬弄起来。手臂也逐渐缩回,摸向陈三虎的胳肢窝,在人体温度最火热处用手指扣挠起来。
陈三虎烧懵了脑袋,低头看着胸前拱起的被褥,李贤只冒出一颗黑头颅。
她可能睡迷糊了。陈三虎想着,倒也没见怪,反而疼惜地隔着被褥轻拍安抚。
他听村里的姨婶说过,某些大户人家的子嗣不要脸,长到垂髫之年,嘴里还要奶吃,更夸张的要吃到出嫁成婚前。
陈三虎想李贤可能也这样,错把他当成奶娘了。
但陈三虎很快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听见李贤叫他白泥。
一时间,陈三虎五味杂陈,怪不得洋小厮那么神气,原来真是得了宠。
李贤跟他很好?
夜里也要他暖床的好?白泥也给她做人垫,被她环着腰,抱着睡觉?
陈三虎又陡地黑了脸,该不会这就是翠梅姐口中的白泥害了李贤?
陈三虎气得咬牙,想明白前因后果,一拍大腿。
对啊……说不定就是白泥害了李贤。洋人奔放,不守礼教习俗,大胆粗俗,他说他给李贤做通房,说不定是他给李贤下奶喝,李贤那会儿还小,不通人事,定是洋小厮引诱李贤染了恶习。
陈三虎被白泥气惨了。
这可真坏,洋人逼大人们赔款坏,烧杀抢夺坏,修铁路也坏,怎么到人家家里做男仆也歹毒心肠,教坏主人家的好女儿。
陈三虎气归气,也没把李贤推开,李贤埋头拱了一会儿,掌心又放在陈三虎胳胸膛上,抓握捏着,好似要捏着什么才肯睡着。
她也没多少力气,一个病痨子,拳头都握不紧,捏的力道更是软绵绵,陈三虎臊了脸,又不能拿开,毕竟是替他做主的妻子。
只好任由她闹,任她捏握,轻拍她,将她像带娃娃那样哄睡着。
片刻后,一声大喝地“起!”后,前方亮起的火把逐一熄灭,声音静下来,车队开始前进。
陈三虎把李贤的头捞出,被褥掖在脖颈下,免得睡闭了气。
这一停下,再启程,少说在山上耽搁两炷香的时间。
李情那边也传来话,道:接下来的路程不远,下了这座山头,再沿着土路跑七八公里的路程,便到了最近的宁城,届时天也快亮了,进了城门,车队可以稍作修整,在哪家馆子弄个好点的早饭吃。若是早到了,城门没开,那边在城墙之下休息一个时辰,等到守门的将士开了门,再进城。
赶马的车夫和护卫们都乐呵呵吼着说好。
车队继续前行,林间却缓缓起雾,这倒没有异常,林间晨雾是常态,寅卯时辰之后夜晚寒气发散出来,地里开始散热,水雾便这样凝结。只要沿着唯一的下山大路走,也没大问题。
怕就怕有土匪趁起雾后在林间埋伏,但老车夫是常年在这一带引路,有无流匪,他还是知道。
前些年间因为宁城往南搞了个官督商办的粤汉铁路,湘境之内,由商会协理陈大人牵头,再由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查核请办,建了湖南铁路公司,命了江苏按察使顺天府尹、民政部左侍郎的袁大人做公司总理,跨岳阳和长沙修建“怪龙”。
建铁路,宁城官兵好好肃清了这一带的流匪,不论女人男人,一律拉到铁路上做工。
这铁路现今还在建中,少有土匪聚集在山头上劫掠商户,山中之事,又多古怪,身上没点法门押宝的,还不好做匪类。
老车夫在这晨间起雾后,瞥了眼树林子,一来是看看黑熊虎狼,二来是探查下周围有无土包。
隔了半个时辰,还在山顶兜转,刚才路过的地方,和之前路过的一样,他又差点将毂辘陷在坑槽中。
“迷障了呀。”老车夫擦擦额头上的汗,他还有一事不敢说,刚才行径路上,寂静林中听见了细密的话声。
可这林中除了一行蜿蜒车队,哪有其他人?
“怎么了?”在一旁年轻的跟车的孙女问。
老车夫儿子媳妇死的早,姑娘七八岁就带在他身旁,一道跟车。学了些寻路的本领,但不多。
“迷障了。不是雾。”老车夫脸上的纹路逐渐僵硬,神色凝重。
“那能解决么?”
“不知道呐。”老车夫沉着脸,“儿啊,去把我的黄纸和香线取来。小心点,路上坑子多,别把脚崴了。”
女孩跳下了车,小跑去到敞车之后的三辆车,钩子上挂着了一个鲜红布袋,从内里取了点纸和香。
眼见前车停了,后方的马夫问着:“老爷子,怎么回事了?又遇上土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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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无碍,稍等一等会儿。”
老车夫没什么大本领,知道的也不多。曾经带他的老师傅,也不算做师父,那年头拜师做徒弟是要将师父当做双亲供养,少不了鸡鸭猪头肉,新衣新鞋奉茶磕头,这花费下来可不小,一两年的生计都有。所以老车夫没有拜师,只是仗着他的老师傅人好,跟着学了一两只口诀,他便带人引路,自己做。
看了看方位,风向来自西北,老车夫从北自西,点了四丛香纸堆,燃了香,一一向方位叩拜,嘴里念念有词。但并非经咒,只是唠唠叨叨,说自己可怜,有个孙女拉扯长大,祈求山神或者哪位神仙放行一条路。
燃了香火,老车夫继续上路,但这并无奏效。
反而引来一声于耳畔的叹息。
死寂幽暗的山林中,黑到犹如踏进玄洞,竟是传来一声如泣如诉的歌谣,歌声婉转悠长,似捏着细嗓做唱腔,幽怨情愫遥遥穿透山林最高的枝桠,只那么一句,忽地空旷辽远地飘荡。
一句唱完便停了。
所有人都听见了。
赶路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刚出来跟队,没行过远路的护卫大汉问:“谁?谁在唱歌?”
“哪个龟儿——”
一旁的老手捂住他的嘴,“可不敢乱说话。谢罪谢罪。”
护卫大汉忙醒悟,的确,不会有谁在半夜林间歌唱。这事有蹊跷,忽地背后发寒,好像有什么东西缱绻地揽着他的腰伏了上来,陡地阴寒。
“罪过罪过。”护卫大汉忙道歉,“神仙,小的知错。”
阴寒褪去,护卫大汉忙往另一护卫马旁,并排靠着走,也不好向同伴说邪门。
坐在最前方引路的老车夫心惊不已,人是冷的,掌心热得发汗,身旁燃了满身香灰的孙女也欺近他。
姑娘还小,没遇上过这事,抱着爷爷的臂膀,喃喃道:“爷爷,我怕。”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拦路的通情达理,烧点纸钱,祭拜酒宴,再回祭点金银财宝,也就这么算了。可若是人家要的并非纸钱香火,那就不好说了,这车队内的几十人,交代在今日,不无可能。
老车夫没说停,也没敢请示当家,当家的女人也没问他们怎么回事,车夫和护卫们依旧赶着路。
虽说往些日子商贾们遇上这种情况,那便定是要惊惶,少不了老车夫一阵安抚。
可听说这二位奶奶又不是聋子,肯定听见了歌声。不愧是在川蜀做大生意的人,蜀地多乱,不论是人心还是鬼神方面,她二人应当是见多识广,临危不乱,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便是一种会处事的气魄,往往这种人,即便被这些事缠上,身够正,功德足够多,也能无恙脱身。
老车夫继续带队。
洋小厮白泥踏着马上前,丝毫不为稀奇古怪传来的歌声惊慌。
他猎猎风行,在马车侧面穿行而过,风驰电掣间便惊扰了风,老车夫倒是想斥责几句:洋人呐,你别冲撞到了这拦路的“神仙”,白白害了我们性命咯。
白泥又不是不懂,他家小大姐便是十里呸,不说十里,江郡整座城都要认可的香头。
李贤未醒,未出声,那便是事情暂时无需惊扰她,白泥便往每个车厢上方扔了早先准备好的红布包着的符。
车夫见着他扔,也没再多说什么。
白泥走在老车夫和女孩前面踏马,举着一只火把,照明前路。
17.买个少郎给小姐冲喜7
车停了,白泥的马也不往前进。
老者反复甩了几鞭子,马依旧低头不动,好像抬头便会看见令它恐慌的事物。
白泥在车旁停驻,燃着火把柱子,往前方凝望。
察觉出古怪,只是在大雾之中,老车夫眼神光不如年轻人灵明,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正要下马车,往前去查看,这马为何踢踏蹄子,哼哧鼻孔。
姑娘眼尖,赶紧拉住老人,吓得大叫一声,抱着老人的臂膀,闭上眼缩进老者怀里。
“爷爷,那边有人。”女孩说,她只看了一眼,便瞧出不对劲,急忙闭上眼去。
白色的迷雾中,老车夫定睛一看,远处竟站了两位穿白色秀禾服,提溜着手绢的女人,往后梳着好看的发髻,高高大大,比九尺男儿还高出半截头,模糊着脸面,怎么也看不清楚。只晓得双颊涂抹了两坨腮红,木木呆呆地立在空中,像死后尸体一样板正。
两双脚穿着花鞋,自然地垂落在空中。
娘亲呀,没着地。
老车夫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若不是有孙女要依靠他,他险些也要叫喝出声。
一口气梗在喉头,老车夫平复不下,女孩赶紧询问爷爷没事吧,使劲往老者背心锤了几拳头。
老车夫顺过气,看见白泥的马立在孙女和他二人之前。
“大人,大人,你看的见么?”老车夫低声。
白泥拧着眉峰,正要掉转马头,去向李贤禀告,那两名白衣女子又在火把的照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
饶是陈三虎没赶这车队,也察觉异常,马车停了又走,半个时辰的下山路,不知耽搁了多久。
白泥去了最前方。
翠梅呸呸吐瓜果的声音停了,专心驾驶着马车,又过好一阵子,眼见车队迟迟还下不了山,雾色愈浓,天也不见亮堂。这夜变得漫长,足像旋涡,将人困在旋涡中央。
她敲了敲车门,把陈三虎叫到前方来赶车。
“喂,憨子。出来,小大姐那边你不用伺候了。”
“我去骑马,给小大姐备点东西。你来驾马,稳一点,等会看见什么都不要一惊一乍,惊扰到了你主子。明白么?”
陈三虎忙问:“要备点什么东西?这里都不太缺。”
翠梅嘲了一句,“叫你出来就出来赶马。哪来那么多废话?”
翠梅在旁吁了一声,拉马止步,让出了道路,令后面拉行李的车先行,她三两步,跳上了一处敞车,翻找物事。
陈三虎把李贤谨慎放在坐着的平榻上,李贤眼睛闭着,手还在抓握,颇为念念不舍。
陈三虎小心掀开帘帐,没让一点风进入,驾着马车往前走。
走了一阵,车队又停了,前方出了事,却无人敢在此刻说话。
陈三虎正要探头看望发生何事,猛地感觉一阵阴风扫过面孔,往前直愣愣地看过去,竟是有两个穿白衣的女子,沿着车队一左一右,迈着莲朵般的步伐走了过来。
那青白面色,诡异的双颊酡红……
陈三虎看了吓得直往后,“娘呀,鬼呀。”
陈三虎啊啊啊地大叫,仰倒过去,手掌紧张地扶住帘帐。
车厢内的李贤遽然掀开眼皮,手掌一拍,借力撑起身体,她将挡在帘帐之前的男人一掌击开,陈三虎歪倒在地上,李贤像条白绫飞箭似的蹿出。
“接着。”翠梅在后方甩了一道东西上前。
李贤手往空中一举,接住了一柄迂曲盘绕而上的木杖。
木杖有十一尺余,像一把长戟,只是越往高处木枝形状诡谲,如蛟龙盘旋绕柱,龙头支了出去,又像商周上阵杀敌的戈。
陈三虎不知李贤哪来的力度,她握着木杖,腰杆挺直,如一道山峰巍然屹立在云雾,咚地一声抬起,坠地,木杖底部砸在地上。
山石俱震。
那本来不断往前行进的两名白影,疏忽间又消失了。
翠梅奔了上来,也不知她哪里来的一股劲,提了两手大实木箱子。
一张箱子打开,翠梅一扯,便成了一张红木做的桌面,四只桌脚被她放了下来,硬生生从方正木箱变成了红木桌椅。
“翠梅!立坛。”李贤说。
她又看向空中,“小辈路过,不知惊扰哪位祖师?”
空中并无回答,只有赫赫吹响树枝的风。
翠梅打开另一箱子,左手一抖,闪出一张黄纸,铺在桌面,右手放了只瑶山黑石山行笔架,朱砂笔搁上笔架,不用磨的洋墨水打开瓶盖。
怨诉悠长的歌声又唱了起来,似一垂眉低泣的女人在哭。
前方有一大汉突地发出尖锐怪叫,挠起自身脸蛋在地上翻滚,又有一壮汉前去拉拽他,却不小心绊倒在地,摔了个趔趄,分明地上平坦并无石子,他却额头染血,血流瞬间染花了脸颊。
他再抬起头,手臂如一双白腻的柔荑,倒挂在空中。
其他护卫不解,举着火把不敢再上前,只听得那摔倒的大汉说道:“扶奴一把。”
众人不敢上前,甚至有人要骑马逃窜。
白泥赶来,吼了一声:“诸位同伴,莫要慌张。离散远了,不在我们奶奶的辖身范围内,是死是活,可管不了你们的。”
“镇定。”李情从马车内抬起了头,她环视一圈,声如洪钟,“镇定,诸位。我还在呢。”
毕竟是当家做主的人,跑马的,护镖的,引路上官道的,只要混迹在两江湘蜀靠人钱财买米粮吃饭,没几人不知她李情的名讳。
护卫咬咬牙,忍着弃车队逃跑的冲动,安下心追随当家。
至于并非外聘,本身就是李家家仆的护卫,更谈不上心慌。
诸人看向李贤那方。
李贤注视着周围动静,伸手接过翠梅递出的三只香坛摆正中央,再立一柄行法的法扇于正前,接过九柱线香,燃在坛前,香烟笔直上天。
李贤提笔,按仪轨,先是行诰,再念了段口诀借法。
风加剧了,翠梅递过一碗水在李贤手上,李贤沉眉,手掌翻着水碗,碗中水竟然不掉,双指贴紧隔空画了符纸,水碗立在眉心前,几个呼吸后,李贤的眉拧了又松,松了又拧,再睁眼。诸多法相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今夜多有打扰,两位奶奶。”
“奶奶们要的东西,决断,贤儿不日回了四川,定会按约定好的奉上。”
“白纸为押。”
李贤手掌一挥,一缕白纸漂浮空中。
陈三虎趴在地上,仰脸去看,那白纸居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李贤倒了谢,便说:“翠梅姐姐,把那后一车元宝金条先烧给奶奶们,礼敬一下。”
“是嘞,贤姐。”眼见歌声停了,翠梅俏皮欢喜道。
全程她没有半点担忧,她跟李情李贤的时间,在一众家仆里最久。儿时更是伺候在李贤房中的大丫头,便是同李贤一道长大。
白泥在前方听到李贤的吩咐,招呼几名家丁,把后车备上的物事,提溜着往下拿放,聚成一团,后扔了一只火把烧燃。
规矩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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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泥虽说是同李贤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洋人,还是在临走前,拜了三拜。
李贤说过:遇上某些山头主人或者未赶去投胎的缘主,因为不是一个时代,有的很重视故制礼法,见面离去皆要参拜,有的随意大方,不拘一格,缘主都有各自的脾气,要尽力尊重。
再一上路,老车夫也不敢多问李贤的动静,只顾得上赶路。
雾散的极快,天也及时亮了,车队在蒙蒙星光与拂晓日光的辉映交割间,下了山,直奔宁城。
-
城门吏查验完李情的文引,后归还给李情,再目送车队一行离去。
虽说这趟不是出来做生意,但文引是商人专办的凭证,要比普通出行的路引好用上许多。
进了城门,李情便把翠梅叫过来。
“梅梅,贤姐,如何?”
“还在睡。”翠梅想了想,不知该不该说,"那乡下人在一旁伺候,贤姐没咳嗽了许多。昨夜晚上见凉,我都没听见贤姐咳嗽一声。"
李情淡淡笑着:“那这喜还真是冲对了。”
翠梅又不满意地嘟囔:“人还是太笨了,跟白泥一样,上不了台面,还是柳大少爷适合贤姐。”
“那是。”李情赞同。
得知李贤身体不再难受,李情顿感天清海阔的舒爽,她大手一挥,掀开帘帐,站在车头上望向跟随她的车队。
李情喝了一嗓子,诸人纷纷抬头瞧她,道她真是好架势。
李情便说:“诸家姐妹弟兄们,赶了一夜路,辛苦诸位。宁城有处洋人开的伯林顿饭店,请赏个脸,去开心开心。”
“可是在沪城开过的那家,英国人开的饭店?”老车夫的孙女垫着脚,扒拉着马车棚顶问。
走平坦大路后,她窝在马车内睡了一觉,老车夫直道她心可真大,见到了鬼魅,这夜还能闭眼睡下。
“是啊。锋儿丫头,也去过吗?”李情笑得慈爱,“味道不怎样,胜在新鲜。”
“回当家的话,锋儿没去过。锋儿是在报纸上读到的。”
“哟。”旁边尾随的护卫笑,“小姑娘还认识字呢。”
“认识认识。”老车夫笑,“总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干这行。孩子还是应该多读点书好啊。”
“你这老头,”护卫刚想说,穷人家的娃娃读了书有什么用,又不能去当账房。
老头也不想再提这话,他听太多,娃子读书会被人诟病的话。他扯开了话题,问锋儿:“你在哪看到那什么什么饭店的?我怎不知道沪城还有那饭店?”
“去过沪城?”护卫问,“小娃娃见多识广啊。”
锋儿叉着腰哈哈大笑:“一群老顽固,我在报纸上看到,足不出户也能知天下事。报纸,你们知道么?《申报》!《醒华日报》!”
李情听闻老车夫的孙女会认字,还会读报,便把锋儿叫了过去。
翠梅和白泥换了驾车的班,翠梅上了马,快马加鞭赶去伯林顿饭店订几十人的餐食。
管钱外出打理人情世故,向来由李情李贤吩咐翠梅办事。
翠梅还需买些船票,请熟人帮忙撑船上路,这陆上倒不担心安全,就是回程过慢,坐一天一夜的车折腾人,再加上问过李贤。有陈三虎在身边,痨病不那么伤人痛苦,能够受风,李情也打算走水路试试。
如果能走火轮车,那自然是好的。
火轮车比走陆路稳当,脚程也更快,只是川汉铁路筹措了绅商资源,还要她们借洋人的债款去修建,至今也没修出个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