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人在作死》
1. 翠山书院失窃案1
“有小偷!”
“抓小偷啊!”
大街上,一名围着围裙光着膀子的胖子拿着一把大砍刀追在一名比他稍瘦一些的人后面。
仔细看去那瘦一点的人在跑动时身子一高一低,颇有些像刚学会走路的鸭子,一摇一摆,显然是个瘸子。
那瘸子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一时不慎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一位穿着学子服的人身上,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胖子追了上来,一手揪住瘸子的衣领,一手挥着大砍刀,凶神恶煞道:“快把钱还我!否则把你送官,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偷盗!”
“谁偷你钱了?”那瘸子反驳着,双手扯着胖子的手试图挣脱,奈何胖子力气太大,挣脱不开。
便大声哭喊着,叫住过往的行人:“大伙来给我评评理,这屠夫平白说我偷了他的钱,追了我整整两条街,这会儿还拿刀威胁我让我把我的钱给他,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他这是公然手持凶器抢劫,目无王法啊!”
那胖子也是个粗人,听他如此喊叫也不知怎么反驳,只能干瞪着眼,手下也不松力,只知道紧抓着他不放。
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至将两人围在一个圈里。
“就是啊,平白无故怎么能说别人偷他银子呢?”
“可那瘸子也没法证明他没偷啊?”
“可这屠夫也没法证明就是这位瘸子偷了他的银钱啊?”
众人各说纷纭,谁也判断不出到底是哪个在说谎。
胖子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丢下手里的砍刀,双手扒拉着瘸子的衣裳,最后从瘸子怀里掏出三串铜钱来。
“这就是我被你偷去的钱!”
“这是我早起卖鸭子的钱,怎么就成你的了?”瘸子伸手去抢,奈何力气和身高都比不上胖屠夫,够了半天也没抢回来,破口大骂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是抢劫!”
“劳烦各位随我去衙门做个见证!”瘸子说着就要拉胖屠夫去衙门,颇有些不罢休的意思。
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人见他不怕见官,以为他确实是被诬陷,都说要跟去作证。
这时那名被瘸子撞到的人说话了:“你是早起从城外而来卖鸭子的农夫?”
众人被吸引目光,只见问话的穿着青衣,是个国子监的女学子。
个子高挑,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样貌清秀,新月眉下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炯炯有神的目光中不乏锐利之色。
“是啊。”瘸子回了句,拉着屠夫的动作一顿,上下打量着对方,似是要看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奈何见识短浅看不出是何人物。
“你是谁?”
“在下是国子监的学生,恰巧懂一点断案之术,不如先让我帮二位断断这铜钱的主人到底是谁?若是不准,二位再去公堂对峙也不迟。”
“这……”瘸子迟疑着,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女学子。
反观那位胖屠夫倒是直言着:“那就劳烦姑娘评评理。这三串铜钱可是我卖肉的辛苦钱,只是买肉的客人太多,一时来不及收,就放在了一旁的案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让这小贼给摸了去。如今被他颠倒黑白,倒是成了他卖鸭子的钱,要是真被他骗取,我这一早上可就白忙活了。”
这时围观之人中,有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劝着那个瘸子道:“既然有人懂,还是国子监的学生,不如先让她看看这银钱到底是谁的,若是断的不明再送交官府也不迟。”
“就是,先让她断断,也让我们大伙儿见识见识国子监学生的学识。”
“对啊,那银钱若真是你的,让人断一断又何妨?我们大伙儿都看着呢,难道还能让人抢了去?”
见众人都催促着他,瘸子犹豫着道:“那…行吧。”
接着又不放心地加了句:“若是不公还得去衙门。”
“公与不公等我细问一番自有结论。”
学子围着扭在一起的二人,转着圈打量着。
“你今早进城卖鸭子从哪个门进来的?”
“北门。”
“卖了几只鸭子?”
“十…十五只。”
“带来的鸭子都卖完了?”
“都卖完了。”
“装鸭子的笼子呢?”
“笼子…一块儿给买主了。”
“这三吊钱都是你卖鸭子得来的?”
“没错。”
五句问话,有两句支支吾吾,另外三个问题也不是立马就回答,若真是卖鸭子的农夫怎会回答的如此坎坷?明显是有疑。
学子转身朝围观的人问了一句:“各位,有谁是卖鸭子的或者谁今日买了鸭子?”
人群之中有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叟举手道:“我!我今日买了一只鸭子。”
“敢问这位老伯用了多少钱?”
“不多,十个铜板。”
“好,多谢。”
“各位都听清了?”学子高声喊着,而后面向瘸子:“一个鸭子十个铜板,你今日卖了十五只鸭子,按理说只有一百五十个铜板,也就是一吊半的铜钱,怎么会有三吊呢?这可整整差了一半啊。”
被如此问话,瘸子面色一变,转着眼珠仿佛在想着说词。
“我…这…这是那位买主一人把我的鸭子都收了,所以多给了一半。”
“好。如你所说,姑且是有这么冤大头的买主吧。”
学子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转着圈走至瘸子身旁,盯着他脚上干净的黑色布鞋。
“昨日大雨,北门外都是土路,你既然从北门进来,鞋子上为什么没有泥巴?”
见瘸子神色慌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原因,学子继续道:“而且你从北门进城卖鸭子,应当去西市,怎的来了南街?”
“我…我这是卖完鸭子打算过来买点猪肉。”
“倒也说得过去。”学子点头,而后问向屠夫:“这位摊主可否把铜钱给我一观?”
胖屠夫也不犹豫,直接将手里的铜钱递过去,顺口问道:“可是有结果了?”
“不急。”
学子接过铜钱,在其中一枚上揉搓着,指尖有些油腻,随后又将铜钱放在鼻尖闻了闻,了然一笑。
“你说这钱是你的。”学子指着瘸子道,随后又看向胖屠夫继续说:“你也说这钱是你的。”
最后又直起身子,高深莫测道:“既然你们二人说法不一,那便让这铜钱自认自己的主人是谁。”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这铜钱怎么会认主呢?
“真是稀奇,铜钱又不会说话,怎么能认主呢?”
“就是。”
“若是认主,咱们手里的钱岂不是花出去它自己又跑回来了?”
学子听到众人的议论,勾唇一笑,走到路边正在刷锅的卖馄饨的摊主。
“劳烦借锅一用。”
摊主随手一指灶台上的大锅,也凑热闹似的说道:“那口空着的锅拿去用便是,我也想瞧瞧这铜钱是怎么认主的。”
学子走至锅前将三串铜钱放进锅里,往里添了半瓢水,又拿起地上的柴往炉灶里添了几根。
众人围在锅前,探着脑袋,都在等待着锅里的铜钱被烫得蹦出来指认它的主人是谁。
可是一直等到水煮沸,也没见到什么动静,只是水里飘着一层油,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腥膻之味。
有人嘀咕道:“锅里怎么会有羊肉的腥膻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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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就是腥膻之味。”学子朗声道,而后盯着瘸子质问:“你说这铜钱是你卖鸭子得来的,那怎会染上油渍且有腥膻之味?”
听到这话众人也明白过来这沸水煮钱为何意了,卖鸭子农夫的钱怎么会有腥味呢?这三吊钱必然是这位卖羊肉摊主的。
有人指着瘸子恍然道:“原来这钱是你偷的!”
见瘸子面色通红,站立不安着,女学子又将他先前的问话给反问了回去。
“怎么样?我这断得是公还是不公啊?”
瘸子哑口无言,正要跑,众人气恼于先前差点被他蒙骗,哄嚷着要将他压去府衙严惩。
胖屠夫见自己的银钱能追回来,弯腰感谢着:“多谢姑娘。”
学子拿起一旁的笊篱将锅里的铜钱捞出放在桌子上等待冷却。
“无需多谢,摊主日后可得把钱收好,切莫放在明面再让窃贼有可趁之机。”
胖屠夫后怕道:“有了这一出,以后那儿还敢啊!”
女学子点头致意后,朝街心走去。
望着女学子的背影,一开始劝说瘸子的那位书生打扮的人由心佩服道:“妙啊!居然能想出以水煮钱,凭着铜钱上沾染的气味来断明失主是谁,不愧是国子监的学生。”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位远去的女学子:“哎?刚刚那位不就是将军府的那位小姐吗?”
“这京城这么多将军,你说的是哪个将军府?”
“这城里还有哪个将军府的小姐精于推演断案之术?”
“你说的莫不是尚府的那位小姐?”
“没错,就是她。”那人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这脑子,方才怎么没认出来?”
“传言尚离小姐不仅善于验尸,更是精于推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出煮钱的点子断明这偷盗案,真是厉害。”
远去的尚离在拐出这条街时就被人给堵住了,堵她的人正是京城府尹郭安忠。
“尚大小姐这是刚从国子监出来?考得如何?”
“还算可以。”
尚离继续往前走。
“尚小姐这是要回府吗?今日可有安排?不如去府上坐坐?”
郭安忠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体格魁梧。这会跟在尚离后面好言好语地商量,颇有些滑稽。
尚离停住脚步,见他明显有事相求,直接问道:“郭大人找我何事?”
郭安忠被看清来意,不好意思地笑着:“确实有个小忙得请您出手。”
“验尸?”
“不是,是找个东西。”
“那可真不巧,在下不才只会验尸,找东西这种事情郭大人怎么能找我呢?”尚离拒绝后继续往前走。
郭安忠见她拒绝,也不放弃,亦步亦趋地跟着恭维道:“哎呀,尚大小姐,京城谁人不知您不仅善于验尸,推断之术也是了得,方才那偷盗案您不也是三两下给解决了?”
“郭大人看见了?”
这老狐狸,方才看见了居然藏在人群里不出面,白白让她帮他把事给办了。
“不过您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找东西这事我还真不擅长。”
“这怎么能是戴高帽呢?”
郭安忠见她油盐不进,只好坦言,语气颇为无奈:“哎呀,实在不瞒您说,这嫌疑人倒是有,可就是不能随便抓啊!”
“还有您不能抓的人?”
“这不是牵涉到张家的公子张自心…”
尚离脚步一顿,扭头看着他:“你说谁?”
“张家公子张自心,怎么了?尚大小姐认识他?”
尚离眯着眼,何止是认识?
他们可太熟了!
2. 翠山书院失窃案2
死对头见面会是个什么情形?
特别是当一人气势明显弱于另一人时……那就只能单方面被虐!
京城衙门内,后堂书房里。
尚离刚迈进屋子就挖苦着:“哟,张公子,几日不见怎么还偷东西了呢?”
屋里正悠闲喝着茶水,模样俊俏,唇红齿白的贵公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皱眉看向书房门口,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炸药。
“尚离,没证据的事你少胡说!”
尚离没回话,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本来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挖苦他,自然是没有证据,不过是看他气得跳脚的模样心里很爽就是了。
贵公子正是京城首富张志才的独子张自心,还在娘胎里就被自家老爹给订了娃娃亲。
而定亲对象就是骠骑将军府的千金,此时正坐在他对面的——尚离。
这两人小时候就不对付,经常在对方父母面前告黑状,互坑的事情也没少做。
十年前,闲暇的张老爷带着九岁的张自心到尚府与刚从战场回来的尚将军下棋谈心,于是陪小张自心玩耍的事就落到了当时仅有十岁的小尚离身上。
然而两位老爹还没清闲半个时辰,两个孩子就出事了。
小张自心爬树掏鸟窝爬到一半被小尚离从树上给扯了下来。
等下人发现禀报时,两人早已扭打到了一起,身上都挂了彩。
于是小张自心跟小尚离一起挨了童年第一顿打。
从那以后,本来就不对付的两人更是结下了梁子。
长大后。
张自心鄙视尚离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偏去当那低贱的仵作,整天摆弄死人骨头,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而尚离则是瞧不起张自心整日碌碌无为,只知道靠着自己那个首富爹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学业不成,毫无建树,懦弱的样子不像个男人。
但两人都有个共同目的——退婚!
奈何两人的爹偏偏觉得两人有夫妻相,只道打是亲骂是爱,他们这么闹那都是在磨合,于是不管两人怎么针锋相对,这亲一直没退成。
张自心警惕地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你怎么来了?”
尚离指了指走进房里的郭安忠道:“郭大人请来的。”
刚进府衙时郭安忠就被手下的人拦住说了些公事,所以迟来的他没听见方才两人语气不善的对话。
但他为官多年,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刚进书房他便察觉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态势,于是从中调和着:“两位公子小姐,咱们坐下慢慢说?”
然而张自心却十分不给面子,对着郭安忠质问道:“你找她来做什么?”
郭安忠虽然担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抓了张自心会惹得他那个首富老爹不喜,从而断了对京城各项公事的捐款,影响他的政绩,但他好歹是地方长官,被当着人面如此指着鼻子质问,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尚小姐精通推演之术,本官请她来自然是协助查清翠山书院被盗的案子。”
“不能让她来查这件事!”
张自心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对付,这要是让她来查案,那岂不是等于自己有把柄落在她手里了?
尚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怎么,张公子这是找到证据自证清白了?”
“我……”
“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有喽?我说今日开学考怎么没见到你,原来是被当做嫌犯扣在了郭大人这,就是不知伯父在知道你缺考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听到尚离如此说,郭安忠急忙撇清关系,他可不能因为还没确定的事就得罪了首富,“哎?尚小姐,这可不能说是扣,这只是按流程找张公子过来了解情况,本官可没有把张公子当嫌犯给抓起来。”
见郭安忠怕得罪他爹,张自心说话更不客气,直接指名道姓:“郭安忠,本公子还要在这破衙门里待多久?”
仿佛为了增加气势,又加了句威胁的话,“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大周第一富商,我又是我爹独子,你若是敢抓我,我就让我爹断了今年甚至是未来几年对朝廷的捐款!”
尚离听着他这没脑子的话,虽然瞧不上他,但看在张伯父的面子上又不能眼看着他作死,更何况,她家老爹若是知道她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指不定怎么唠叨她呢。
“多大人了,还张口爹闭口爹,你羞不羞?”
“郭大人,你一个京城府尹还会受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贵公子威胁?”
“依我看,该抓还是得抓起来。”
尚离一口气说着,两人都没有插话的空隙。
“每次考试倒数第一也就罢了。”
“伯父若是知道你整日里借着他的名头到处给他惹麻烦招祸端,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双眼喷火正气愤瞪着尚离的张自心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双腿一疼,气势也弱了下来,上个月才刚被他爹打过,怎么说都是亲儿子,下手还那么重。
而且自从小时候那第一顿打开始,他家老爹动不动就喜欢打他,就跟上瘾了一样,好像不打他就浑身不得味。
搞得他每次见他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哪里有缝往哪里躲。
但是面对尚离他不能这么怂,脸一横不自在地哼唧了一句:“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好心提醒一句。”
这时下人端了茶水进来,尚离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说:“说不说在我,听不听由你。”
她该说的都说了,若是自家老爹问起,她也有个交代,至于张自心若还是脑子转不过来继续作死,她也没办法。
“那也不能让你查,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此机会往我身上泼脏水,好取消咱们俩的亲事。”
尚离眯了眯眼,还从来没人这么质疑她推断结果的公正性,也从来没人说她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篡改她根据事实依据推演出来的结果,这是对她的侮辱!
她此时只想说一句——这个方法真棒!
什么原则,那都是浮云,只要能把亲退了什么都好说。
然而还没说出口就被张自心给堵了回去:“我警告你,就算本公子不想娶你,亲也不是这么退的!”
尚离:“……”
什么话都让他给说了,她若是不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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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是白瞎了他如此看她?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能用这个法子退亲,多谢提醒。”
见自己说出去的话被原封不动地怼了回来,又因为他的阻止给尚离提供了一条不利于他的退亲方法,张自心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上。
“啧,这要是让我家老头子知道你竟然做出此等偷鸡摸狗的事,说不定一不高兴,就帮着我把亲给退了呢。”
“或者是让伯父知晓此事,他老人家觉得你配不上本小姐,而心生愧疚,主动提出退亲也说不定。”
尚离一连串的话将张自心气得脸红脖子粗,本就光洁白皙的面庞因为这一点嫣红而显得分外娇媚,一双眼眸因为愤怒而带着些许湿意,更是惹人垂怜。
“尚离!你别太过分!”
别说他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就是要退亲也是他瞧不上尚离,而不是他被退亲。
然而此时他这副样子就算说再狠的话也实没什么威慑力。
“二位,有话好好说。”在一旁站了半天的郭安忠此时出来打圆场,原本沉下来的脸此时正憋着笑意,原来这两家还有亲事,那这事就好办了,“张公子,消消气。”
“不用管他。”
“郭大人,咱们先来说说若是我帮把你这个案子给办成了……”尚离点到为止,郭安忠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投其所好,“衙门里缺个仵作,事成之后,请尚小姐来任职,尚将军那边本官去说。”
“一言为定!”
尚离满意的笑容挂在脸上,她一直想到府衙任职来着,可一直苦于尚将军不同意,她一提起这事他就跟她急。
若是能让郭安忠帮她解决自家老爹那一关,再好不过了。
如今条件谈妥,也该办正事了。
“那就来说说案子,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说起案子,郭安忠面色沉了下来,凝重地说道:“翠山书院的万里山河图前天夜里被盗。”
万里河山图出自前朝大手张太安之手,这副画是他老人家穷极毕生所能的封笔之作,也是境界水准最高的一副,其价值不可估量。
前朝覆灭后,万里河山图就一直藏于翠山书院之中。
“更重要的是,圣上打算在中秋之夜赏此画作,同文武百官共赏万里河山的风貌。”
郭安忠走到尚离旁边的位置坐下,圆润光洁的额头因为皱着眉头而起了一道道沟壑,苦恼道:“若是平常时候,丢了贵重物什,派人挨家挨户搜查就是了,可现在还有十日就到中秋佳节,上面要求了不能在这时候惊动百姓,不能引起恐慌,更不能惊动圣上。”
“那怎么会怀疑到这个傻子身上?”
张自心不喜读书,更不爱字画,压根儿不可能去书院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偷画的嫌疑?
听到死对头叫自己傻子,张自心一拍桌子,瞪眼道:“你说谁傻子呢?”
尚离不语,就那么看着他,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郭安忠闻言忍俊不禁,以拳抵唇咳了一声,“这个……还是让张公子自己说吧。”
因为这原因实在是……不好说啊。
3. 翠山书院失窃案3
五日前,京城南街的白云客栈内。
正值晌午,大堂内早已座无虚席,小二的吆喝声,客人的谈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大堂左侧靠着窗户,临近主街的一桌坐着四位贵公子,桌子上摆着两壶酒和几盘白云客栈的招牌菜,杯盘未动,像是刚入座不久。
“广白今日怎的没来?”
刘青忆口中的广白就是王丞相的孙子王广白,平日里聚会他们五个必在一处。
“说是被他爷爷堵在家里看书了,咱们就别等他了。”其中一位穿着浅绿色衣衫的公子,拿起酒壶挨个儿倒了一杯酒,而后端起酒杯对着坐在他旁边穿着粉色衣衫的公子,调侃道:“听说你又被你爹给打了?”
绿衣公子长着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只可惜一双美眸长在了一张圆润无比的脸上,硬生生削弱了俊美之意,多了几分憨气,此人正是兵部尚书蒋百泉的次子蒋望轩,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
被问话的粉衣男子就是张自心,听到对方当众问起他被打的事,不耐烦地说道:“出来玩,扫兴的事能不能别提了?”
坐在张自心对面的李羡之道:“哥几个聚一起不就是要找找乐子?”
刘青忆对这件事也颇感兴趣:“你跟哥几个说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见张自心只顾着喝酒吃菜,压根儿不理会他们几个,蒋望轩就替他给说了出来:“听说是因为他把他家老爹最爱的那副画不小心给毁了。”
张自心夹菜的手一顿,“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蒋望轩冲他眨眨眼,“打听个消息还不简单?”
李羡之问:“什么画能让你爹这么打你?”
都被人给挑明了,张自心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就一副山水画。”
画手好像是叫什么张太安,不过就是姓氏一样,他爹居然还说那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老祖宗亲手画的。
啧,他们张家的事情他还不清楚?压根儿就没出个读书的料子,他老爹想打他还要编这么一个借口骗他。
“一副山水画有什么好的?”李羡之嗤了一声,接着又给张自心出了一个馊主意,“听说翠山书院里藏有一副前朝大手画的山河图,你要是能把那副画搞到手送给你爹,你爹说不定一高兴以后就不打你了。”
张自心端起酒杯随口问了句,“谁啊?”
蒋望轩揉着下巴,思索着,“听说是叫张太安。”
“噗!”刚入口的酒被呛了出去,张自心用衣袖边擦嘴边惊愕道:“你说谁?”
对面被他喷了一脸酒水的李羡之拿出手帕擦着脸上的酒渍,嫌弃道:“你能不能注意点?”
擦完还是觉得脸上不干净,黑着脸起身,“我先去洗把脸,太脏了!”
蒋望轩重复一遍:“张太安。”
张自心:“……”
这都是什么缘分!还真有这个人,不会真是他家老祖宗吧?
张自心右手边的蒋望轩见他不语,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猜测着:“该不会你爹被你毁的那副也是他画的吧?”
张自心:“……”
“那你可就惨了,张太安的画那可是一画难求,你爹好不容易搞到一副,还被你给毁了。”见他明显被猜中的表情,蒋望轩幸灾乐祸着,“啧啧,这要换成是我,打你一顿都算轻的。”
“一边去!少占小爷便宜。”提起这事张自心就愁闷,他爹到现在气还没消呢,搞得他现在都不敢出现在他爹面前,每日吃饭都是让人送到屋里。
不过翠山书院里那副画若是真出自他家老祖宗之手,他要是给弄过来,他爹看到一高兴说不定就消气了,张自心觉得这法子可行,“你确定那副画出自张太安之手?”
蒋望轩挑眉:“怎么?你还真想要?”
刘青忆也说着:“那副画听说价值不菲,你想搞到手恐怕没那么容易。”
张自心眼里闪着精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你们就等着瞧吧,小爷我早晚会把那副画弄到手!”
什么价值不菲,他可是首富之子,缺的从来都不是银子。
听完事情的经过,尚离有些哑口无言,就这?一群纨绔子弟每天聚在一起就讨论这些毫无营养又浪费时间还招惹麻烦的东西?
“就这样?没了?”
“没了,我那还不是想让我爹消消气,谁知道会摊上这么个事。”张自心这会儿都后悔死了,他又不喜欢那玩意,更不会因为缺钱偷画来卖。这下好了,若是被他爹知道,不仅消不了气,还得再揍他一顿,想想就觉得腿疼。
尚离无语,就这还不是傻子?
但凡多读点书了解一下张太安的声望以及那副画的价值,也不会说出那种话惹上此等祸事,不过还有一点让她惊讶:“你连你家老祖宗是张太安的事都不知道?”
“哎?他真是我老祖宗?”张自心有些茫然,他爹真的没骗他?
尚离:“……”
就算张自心不通文墨,对书画古籍没有研究,但自家祠堂供奉的牌位总不会没见过吧?
这个儿子算是养废了,张伯父当年怎么就没多生一个?
不过张自心在客栈与朋友之间的谈话,郭安忠是怎么知道的?还将张自心当成了嫌疑人?
“郭大人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案发第二日午间有人往衙门送的信。”郭安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直接递给了尚离。
尚离展开信一看,字体歪八扭七,极其难看,“送信之人是谁?”
“不知道,对方是让一个小乞丐转交的信。”
乞丐转交,不敢露面。
不是盗贼听到了张自心在客栈里的话,起了歹意盗画卖钱,事成之后嫁祸张自心,就是与张自心有仇,听说了此事故意引到他身上。
然而这桩案子郭安忠隐而不发,只在暗中调查,知道万里河山图被盗的人极少,所以第一种可能性极大。
但是,为何前一天夜里盗的画,第二日午间就迫不及待地栽赃张自心?
当时官府都没个追查的方向,小贼偷了画拿到黑市变卖谁也查不到,得到钱隐匿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自然不了了之,不一定非要将脏水泼到张自心头上。
换句话说,能进翠山书院偷盗的必然是个惯犯,有特定的渠道知道怎么处理赃物,官府没彻查前,他没必要那么急切地将张自心给推出去。
除非盗画之人与张自心有仇并且当时就在客栈听到了他要将画据为己有的言论,故意为之。
这样一来,盗画不是目的,陷害张自心才是目的。
“你当时在客栈说的那些话,有多少人听到?”正因为是死对头,尚离才了解张自心,小偷小摸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张自心虽然不想让尚离调查这事,但如今尚离都当着他的面跟郭安忠谈好了条件,他再从中阻拦,只怕会惹得尚离去他老爹面前告黑状,他现在只想在他老爹知道前快点把这事解决。
“附近几桌的应该都听到了。”当时客栈里都是人,吵吵闹闹的,他们说话声音不算小。
见他突然这么配合,尚离吹茶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一双狡黠的眼眸藏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猜到了他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小爷我人缘好,怎么可能招人恨?”
尚离:“……”
怕尚离不信,张自心又加了句:“除了你之外。”
尚离:“……”
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真的是无法交流。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辰时出发去翠山书院。”尚离放下茶杯,起身向郭安忠告辞,见对面的人坐着不动,问了句:“你不走?”
张自心面色一囧,支支吾吾着:“我,我今日就住在这。”
郭安忠闻言面色为难:“这,张公子,实在是抱歉,衙门里没有多余的厢房。”
张自心:“……”
“那你随便给我找个客栈。”
反正他今晚不能回家,天都黑了,他有预感他爹此时肯定拿着棍子堵在家门口。
尚离笑看着他,眼里尽是揶揄之意:“你不会是不敢回家吧?”
“谁……谁不敢了?”张自心嘴硬着,在尚离注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尚离跟在他身后,出了衙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鄙夷道:“嘁,一个男人,胆子这么小。”
夜空里没有一颗星星,一轮圆月又大又亮,洒下的月光将影子拉的修长,远处的街头传来几声狗吠。
张自心站在朱漆大门前,双腿不由自主地打着颤,他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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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被尚离一句话就给激回来。
犹豫着打开一条门缝,探头望进去,静悄悄的,门后也没人。
正疑惑着,忽然发觉背后发凉,还没待他转头看去,只觉屁股上一痛,狗吃屎般的姿势被踹了进去。
“哎哟~”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去哪了?”
张自心翻过身躺在地上来不及揉被踹得疼痛的屁屁,望着他爹手里那根手臂粗的棍子,抖着身子问道:“爹……您…您怎么在这啊?”
张志才将手里的棍子搭在肩上,居高临下道:“说!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张自心望着他爹这架势,吸了吸鼻子,“没…没有啊。”
张志才眼睛一眯,挥着棍子招呼上去,“小兔崽子,都学会骗人了!”
张自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跑去,“爹,我都这么大了,您能别动不动就打我?”
“我就是打你怎么了?”
“我打你也没见你有多长进,整天就知道跟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混日子!”
“从小不学好,就知道上树掏鸟窝,要不是离儿拦着,指不定被你祸害多少幼鸟!”
“唉,我当初怎么就没生个离儿那般懂事又惹人喜爱的女儿,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
张志才追上去,一边挥着棍子一边骂道,年过半百还是那么精气十足。
而此时的尚府也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淑芬啊!我对不起你啊!我把女儿养歪了啊!如今连我这个爹的话都不听了啊!”
尚离一进府门就听见自家老爹的大嗓门在前厅里嚎,掏了掏耳朵,实在没办法,认命地往前厅方向走去。
“这又是怎么了?”
见尚离回来了,尚老爹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指着她控诉道:“你说说你,从小就知道欺负自心,男孩子皮一点爬个树怎么了?你非得把人从树上扯下来,要是摔坏了怎么办?得亏你张伯父不跟你计较……”
尚离:“……”
以她对她爹的了解,每次跟她算有关于张自心的新账之前必然要翻这个旧账。
“你今日是不是被郭安忠那个老狐狸给找去了?”
尚离走进去,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不过她才刚从衙门里回来,她爹怎么知道她是被郭安忠找去的?不能够啊?难不成万里河山图被盗的事他也知道了?
还没等她细想,就听自家老爹斩钉截铁道:“自心那孩子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还真是,消息要不要传得这么快?
尚离将手里的点心吃完,又喝了一杯茶水将嘴里那股甜腻味冲淡,“你怎么知道万里河山图丢了的事?”
“傍晚时分街上都传遍了,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非说是自心那孩子偷的。”
尚离闻言眯了眯眼,这事郭安忠和他上面的人特地压了下来,居然还有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这个消息传遍整个京城,看来幕后之人的身份不低啊。
而且那时她还在衙门里,京城传遍了的事衙门里的人怎么没禀报?按理说郭安忠应该吩咐过才是。
见尚离沉眉思索,尚老爹才说出今日这一闹的目的:“既然郭安忠找了你,那你得好好查清这事,还自心一个清白才行。”
尚离见他终于说出目的,诧异的看着他:“您不是不希望我跟衙门里的人扯上关系,今日怎的如此开明?”
尚武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尚离,“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没影的事,您怎么就知道他是清白的?万一真是他偷的呢?您要帮我把婚约给退了吗?”
尚武一听退婚两字,直接抬高了声音:“不退!肯定不是他!自心那么乖巧,我要是有自心那么个儿子……”
尚离哼了声,“那您估计得气死。”
真不知道张自心哪点被她爹看对眼了,居然会觉得他乖巧,没看见张伯父隔几日就要扛着棍子追着他打吗?
“哎呀,淑芬啊!我这个爹做的失败啊,闺女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呀……”
见她爹又开始了,尚离连忙拿起两块点心跑了出去,年纪一大把倒是学会了撒泼打滚那一套,将军的威严都没了。
4. 翠山书院失窃案4
第二日,卯正过三刻,尚离敲响了张府的大门,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开门的人居然是张自心。
“谁呀?大清早的扰了本少爷的好梦。”
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某人,尚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调侃道:“这是家道中落,下人走光了,沦落到你这个少爷来守门?”
“……”
正在揉眼睛的张自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得瞌睡立马没了,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脑子有点懵。
视线落在尚离身后自家大门前那熟悉的石狮子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他家大门口!
艹!睡迷糊了,他还以为是自个儿的房门被敲响了。
张自心此时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睡在自家大门口不说,偏偏还被死对头给碰上了,丢脸也不是这么丢的!
看着面前明显在嘲笑他的人,张自心语气不善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伯父。”尚离上前一步用肩膀将人挤开,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你昨晚不会是在大门口睡了一夜吧?”
话音刚落,尚离脚下一个踉跄,往前迈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转过身看去,当场惊呆了:“伯父?您怎么睡在这?”
这父子俩昨夜是做了什么?怎么都睡在了自家大门口?
地上的人被她这一下给跘醒了,张志才双眼睁开一条缝睡眼惺忪道:“离儿来了呀…”
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令人气愤的事,面色一变,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冲一旁的张自心凶着一边起身:“还不是这臭小子!净知道惹麻烦!嘶……”
张志才起到一半忽然抽了一口冷气,在青石板上睡了一夜,老寒腰有些疼,好像还有点扭到了,就保持着半起的姿势不敢动。
尚离见状立马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张志才借力站稳后喘了好几口气,扶着老腰拍了拍尚离的肩膀:“好孩子。”
而后又朝一旁站着的张自心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就知道干站着,也不知道扶你老爹一把!”
看见自家老爹努力降低存在感却突然被点名的张自心:“……”
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往前凑?更别提昨晚才被揍过一顿,现在更是心虚得很。
尚离瞧着他退避三舍的怂样,丢了个鄙视的眼神给他,而后又轻声细语地对张志才道:“伯父消消气,我先扶您进屋躺着吧。”
“哎哟,老咯,不中用了。”张志才在尚离的搀扶下扶着老腰缓缓地往后厅走去,“还是闺女会心疼人,不像臭小子整天就知道气人。”
不敢靠近却又担心自家老爹的张自心只能在后面跟着,尚离挑衅的眼神他是看见了,奈何他老爹在这又不敢发作,只能憋着气。
装!就会在他爹面前装!
这会儿听见他老爹夸赞的话,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着:“闺女又怎么了?每天抱着个死人骨头,想嫁出去都难,尚伯父不也每天念叨她么?也就您把她当宝。”
张府大门距离张志才卧房有不近的路程,好在张府院落大,厢房不少,尚离就将他扶进了最近的一间厢房躺下。
“伯父,您这几日就好好卧床修养,若是还疼就让管家请大夫来看看。”
张志才躺在床上才感觉老腰捋顺了不少,神色也缓和下来,“对了,丫头啊,你来找伯父是有什么事吗?”
尚离站在床前恭敬道:“伯父,我来是想问问,您生意上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下梁子?”
既然短时间内能把张自心盗画的谣言散布得人尽皆知,可见对方非富即贵,既然她在张自心那里问不出什么,说不定从张志才这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万一对方是在生意上跟张志才结了仇,把矛头对准他唯一的儿子也说不定。
然而,查找线索的期望是美好的,只是结果没想象中的尽人意。
“离儿啊,伯父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你伯父我能把生意做到全国那靠的就是朋友,生意场上只要能一起赚到银子的无论亲疏那都是朋友,何况跟着伯父做生意的那都赚的盆满钵满,你说伯父能跟谁结下梁子?”
尚离沉默了一会,换了个问法:“那有没有那种嫉妒您赚的比他多抢了他生意又从没合作过的同行?”
张志才想都没想,斩钉截铁道:“没有,你伯父我为人和善,人缘极好,怎么可能招人嫉妒呢?”
尚离:“……”
真的是没法再问下去。
要不说是父子俩呢,都有一种谜一般的自信。
这下只能寄希望于盗贼会在翠山书院留下什么线索。
“那伯父您好好修养,我现在就去翠山书院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辛苦丫头了,实在找不到也别为难自己。”提起这事张志才就一肚子气,“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偷了老祖宗的东西反而栽赃到臭小子身上。”
那副画就是他捐的,犯得着去偷吗?
站在门口的张自心闻言惊讶道:“爹,您都知道了?”
怪不得昨天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晚上回家他老爹还拎着棍子在门口等他。
张志才冷哼一声,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学什么不好,非得学别人吹大话,这下好了,反倒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不仅你爹我知道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爹我这老脸都被你给丢完了!”
张自心被吼得一愣:“不是说瞒下来了吗?”
殊不知他这句话又点起了他老爹的火:“说错话做错事死不悔改,你还想着瞒?”
张自心无辜地撇撇嘴不敢还嘴:“……”
又不是他瞒的。
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看见死对头在自己面前被训得抬不起头,尚离心里那叫一个乐啊。
“那个,爹…您就好好躺着吧,我跟尚离一起去查……”张自心说着小心翼翼地靠近,拉起尚离的胳膊就往外走,“快点。”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等会儿。”尚离拉住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跟我一起去?”
“是啊。”见尚离诧异地看着他,张自心解释着:“你可别多想,本公子这是监督你,以免你弄什么小把戏,玷污我的名声。”
刚说完就被他爹给吼了:“什么监督!离儿这是在帮你,别不知好歹!”
“……”
张自心不敢再说话,拉着尚离就走,刚走出房门就听屋里传来一句喊话:“臭小子,没洗脱嫌疑之前你就别回来了!”
出了张府大门,尚离甩开他的手,满面笑容,“哟,张大公子,你这是被逐出家门了?”
张自心臭着脸:“哼!等我去了尚府有你好看的。”
到时候他就在伯父面前哭诉尚离如何欺负他,让伯父好好收拾她。
谁曾想,话音刚落就受到会心一击:“虽然我看不上你,但谁让我爹看你顺眼,我这个做女儿的孝顺,勉为其难让你当个上门女婿哄我爹开心也不是不行。”
“你这是歪曲我的意思!”
任由张自心再怎么抓狂,尚离就是不理他,径直往城门方向走去,翠山书院坐落于城外三十里的翠山山腰处,想必郭安忠这会应该已经等在城门口了。
走到闹市,张自心闻着包子铺的香味,揉了揉从昨晚就没进食的肚子,馋了起来,喊住走在前面的尚离,“等等!我先买两个包子。”
等摊主包了两个包子问他要钱时,张自心才发现一个令人无比绝望的事情。
他!没!带!钱!
堂堂首富之子,居然连两文钱都拿不出来。
眼神飘忽地瞄了眼气定神闲站着的尚离,要不找她借钱?然而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就是饿死都不可能向她低头!
“自心!张自心!”
“蒋望轩?你怎么在这?”看到来人,张自心就像是看到了能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银子。
蒋望轩气喘吁吁地停下,弯着腰大喘气道:“偷画的事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这个,你带银子了没?”
“带了。”蒋望轩说着解下了腰间的荷包,“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这个首富之子还会缺银子花?”
张自心没回,拿过荷包掏出一锭银子付给摊主,刚接过包子就听到自家老管家的声音。
“尚小姐!尚小姐!”
尚离看着跑到面前喘着粗气的张府老管家,疑惑道:“管家找我何事?难不成是伯父那出了问题?”
“老爷无碍。”老管家喘口气摆摆手道,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是老爷差我送来的银票。”
张自心咬了口包子看到那一沓银票,少说也有几万两,心里感动,到底是亲爹,还是舍不得亲儿子受苦,伸手就要拿过来,却被管家给躲了过去,“少爷,老爷吩咐了,从今日起断了你的开销。”
“那这是……”
“这是老爷送给尚小姐的。”
“……”
白感动一场。
“尚小姐,老爷让我带了句话,今日不巧怠慢了您,他让您改日到府上跟他聊聊天。”
尚离接过银票回道:“那就劳烦管家代我跟伯父道声谢,案子办完我就去府上拜访。”
“好的,那尚小姐您忙,我就先回去了。”
蒋望轩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
尚离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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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银票,看着一旁啃着包子一脸愤恨瞪着她的张自心,好心解释道:“他啊,被他爹逐出家门了。”
“?!”蒋望轩一脸震惊,“因为偷画的事?”
“或许吧。”
“那这事我能证明,万里河山图被盗当日他跟我一起喝酒来着,肯定不是他偷的。”
“蒋望轩,你能证明万里河山图被盗当日张自心跟你在一起,那你能证明他没吩咐别人去盗画?”尚离突然正色道,“再说难听点,你能证明不是你们俩一起盗的画?”
蒋望轩见没帮张自心洗清嫌疑,反而惹了一身骚,气恼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在没找到证据查清盗贼前,一切皆有可能。”
蒋望轩:“……”
得,反正他也说不过尚离,也不去自找没趣,转身跟张自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你爹能收到一副张太安的画作,那他能不能找到张大师的后代,大师的后代那想必也是大师,与其满城地去找不如让大师的后代模仿先人画一副?岂不省事?”
蒋望轩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好,心里有些得意,他可真聪明,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张自心:“……”
他能说你口中的张太安后人此时就站在你面前吗?大师的后代不一定是大师,也可能是废物?
吃了最后一口包子,他含糊道:“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哎?不行吗?我觉得我这个方法挺好的。”
一旁的尚离也是看不下去了:“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张自心跟你做朋友了。”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尚离幽幽说道:“傻到一块儿去了。”
被人当面侮辱,蒋望轩忍不了一点:“说话这么欠,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比不得蒋公子你,年纪轻轻纳了那么多妾室,却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方面有什么问题。”尚离说着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了他的下半身,然后嫌弃地移开目光。
蒋望轩连忙往张自心身后躲,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爆红了起来:“不知羞耻!”
“比不上蒋公子知羞耻,在翠红院为了个怜人跟杨丞相家的小公子大打出手,闹得满城皆知,最后还是你大哥帮你摆平的,回家后被你爹罚跪三天祠堂,真的是好知羞耻。”
蒋望轩:“……”
吵不过,不带这么揭人伤疤的。
“尚小姐,张公子,蒋公子,你们怎么都在这?”
尚离疑惑道:“郭大人,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这不是在城门口没等到二位,怕耽误了时辰,过来找找。”
张自心见到他就来气:“你还敢来?不是说瞒下来了吗?怎么还闹得人尽皆知?”
害得他又被他爹揍了一顿,腿到现在还疼呢。
“张公子冲我撒气也没用,圣上已经知晓此事,要求必须五日内找到画作。”郭安忠苦着脸,他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尚小姐,您可得救救老夫,不然我这头上的乌纱怕是不保啊。”
“郭大人可知是谁传出去的?”
“不知。”提起泄密的人他也是气,本来都计划好了的私下里找画,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害得他又被圣上训斥了一通。
尚离指了指张自心:“他呢?怎么处置?”
“这个…圣上没说。”
尚离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出发去翠山书院。”
郭安忠喊住尚离,面色为难道:“尚小姐,老夫怕是不能跟着去了。”
见尚离不接话,郭安忠硬着头皮道:“您也知道这马上要到中秋节了,京城的治安还得我亲自把着,实在是脱不开身。”
“郭大人,这怕是不好吧。一来本姑娘没有官职,去翠山书院查案怕是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我在国子监的课还得去上,也不能每日只守着这桩案子查。”
尚离暗骂着,这个老狐狸,这个时候想抽身,把事儿都丢给她?想的倒挺美。
“您放心,这个都安排好了。”郭安忠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这是您此次代本官前去查案的文书。”
“还有这个是本官立的字据,要是到了限定的时间还查不到,责任都归我,您只是我请来帮忙的。”
“至于国子监的课,谁不知道尚大小姐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还差这几堂课?”
尚离狐疑地接过,仔细翻看着,确实把她的责任都给摘清了,老狐狸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自觉好说话了?
将东西收好,尚离还不忘提醒着:“郭大人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就行。”
郭安忠见尚离答应下来,笑着应道:“这是自然。”
5. 翠山书院失窃案5
“你说这圣上也是,赏山河风貌是在一幅画里能赏完的么?一幅画丢了就丢了,让人再画一副不就得了?就会折腾人。”张自心一边艰难地往山上走,一边抱怨着。
马车只能送到山下,要到翠山书院还得自己爬上去,特别是他现在屁股和腿还疼着,要放在之前每次被他爹揍过以后都要在床上躺三天,这次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一夜不说,还要爬山路,他一个整天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里遭过这种罪?
虽然此时没有旁人,但张自心说话不经大脑的陋习真的得改改,不然以后指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来,何况伯父给她那么多银票,她怎么也得提点一下这个傻子,“还不长记性?”
走了一半的山路,尚离的呼吸也有点喘,但比张自心好多了。
翠山书院建成后,山又高路也难走,本来是要修一条通往书院的路,可当时书院的院长不同意,说是曲折坎坷的道路更能磨炼学子求学的意志,求学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经过磨练,才会更加珍惜成果。
“忘了这次的事是怎么惹出来的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
张自心不在意地说着,他最讨厌她这副说教的样子,不就比他大一岁吗?装什么老成。
尚离调侃道:“哟,什么时候这么相信我了?”
“我这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我爹。”
他爹对尚离那么好,银票都是大把大把地送,他就不信尚离能转头咬他爹一口。
张自心心里那些小九九,尚离还能猜不到?
“放心,你已经被你爹逐出家门,就算圣上问责,也问不到他头上。”
“现在还相信我不会把你方才那番话往外说吗?”
“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还真能不要了?”
张自心压根儿就没把他爹的话当真,他这么些年惹他爹生气的事多了去了,哪一次不是打一顿就过去了?还真能把他逐出家门了?
尚离见他还没认清现实,也懒得继续说,他爹都托管家把生活费送到她手上了,还不明显吗?总有他认清的那一天。
“你就没怀疑过跟你一起吃饭的那几人?特别是给你出主意的那个?”尚离攀着树干往前迈了一大步,跨过一个泥坑,又将谈话转回到案子本身。
张自心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子,闻言顿时炸了毛:“尚离,你别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尚离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歇脚,望着一段距离之外努力往上爬的张自心,“若陷害你的人真在他们之中还用我挑拨?”
张自心想都不想直接否定道:“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尚离直视他倔强的眼神,“你得找出证据证明陷害你的人不在他们中间。”
张自心不服气道:“证明就证明。”
尚离露出得逞的笑容,这不就上钩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两人终于来到书院的门口,有两位头戴巾帽的书童在门口守门。
尚离将郭安忠给她的公文交给其中一人,顺便打听了书院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过,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在书院门口等候,视线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书院呈环抱式依山建在翠山最宽阔的山腰处,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参天大树下隐藏的高墙,无论是哪一面,都不是好潜入的。
二人没等多久,就见书院大门从内部打开,方才接过文书的书童迈步出来将文书还给尚离,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褐色衣服,长着八字胡的男人,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
只听那名书童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书院的主事杜衡,你们可以叫他杜主事。”
还没等两人招呼,就听杜衡带着不耐烦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尚离?”
说话时鼻孔朝天,端着个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尚离将他细眼尖嘴的模样尽收眼底,面色自若道:“没错。”
“跟我来吧。”杜衡撂下这句直接转身往书院里走去,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也不去管尚离二人能不能跟得上。
书院内部很大,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尚离好奇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罗帷遮挡的课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从他们身旁经过的学子手上都捧着一本书,有看入迷撞在树上的,有被台阶绊倒的,层出不穷。
尚离还是第一次见到翠山书院学子的学习状态,这般用功,怪不得每次科考都是翠山书院的学子拔得头筹。
走过一座楠木搭建的小桥,穿过一片紫竹林,三人停下脚步立在一座古朴的建筑前。
“到了。”
尚离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着“尚学斋”三个大字。
此处就是翠山书院的藏书阁——万里河山图遗失前的存放地。
推开大门走进去,杜衡拿出钥匙将中间那扇门打开,“喏,就是这间,你们自己进去看,不过记住别随便乱碰弄坏了东西。”
这时从前方的拐角处出来一位老人,佝偻着腰,年纪在六十左右,皱纹已经爬满了面容。
“这是老于头,专管藏书阁,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杜衡用下巴指着来人介绍,“我还有事要忙,告辞。”
张自心见人出了藏书阁,才呸了一口,不屑地骂了句:“不就是一个书院的小小主事,装什么大爷!”
尚离看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心里感叹道:有点长进,知道不能当面得罪这人。
“劳烦这位于老伯带我们进去看看。”
老头眯着眼睛,像是看不清面前人的相貌,“二位是来调查万里河山图被盗一事?”
尚离:“没错。”
“哦,那随我进来吧。”老人伸出干瘦的双手将面前的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快到晌午,可房间窗户紧闭,阳光照不进来,屋里黑漆漆的,老头貌似对这房间的布局非常熟悉,摸着黑点了根蜡烛,而后挨个将屋里的烛台点亮。
借着烛光,尚离看清了屋内的摆设,右侧整齐摆放着五个书架,书架上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右侧墙壁上挂着十几副大大小小的书画。
屋子的左侧摆着十张长书桌,应当是供学子看书的地方,在书桌旁的墙壁上有一大块空白,有些格格不入。
“那就是万里河山图被盗前悬挂的地方。”老头说道。
“老伯每日都在这藏书阁里?”
“老朽就住在这里。”
“河山图被盗当晚可听到什么动静?”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
“这里每日都打扫吗?”尚离随手在书架上摸了一把,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问道。
“也不是每日,这藏书阁中只有老朽一人,大大小小的房屋有五十六间,每个房间都要打扫,一天下来也忙不完。”老人端着一个烛台慢悠悠地走到长椅边坐下,慢慢地说着:“平日里这些房屋都是门窗紧闭,倒也不容易落灰。所以老朽都是分批打扫,一批是八个房间,这样一来每个房间都是七天才打扫一次。”
尚离挨个观察着屋内的窗户,没有发现破损的地方,四周的木框也没有撬动的痕迹,“谁第一个发现画丢的?”
“是老朽,那日正好轮到这间屋子要打扫。”
“前一日晚上呢?”
“存放贵重物品的屋子老朽每日睡前都会检查一遍,那时河山图还在。”
“大约是什么时辰?”
“亥时初。”
空白的墙壁上只留下几根光洁的钉子,木质地板也是光洁一片,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学生一般都是什么时辰来这里看书?”
“藏书阁只在每月的六号和二十号对学生开放,从卯时初到巳正,其他时间都是闭门。”
万里河山图是在闭斋时被盗,这么一来,书院里学子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
“在知道万里河山图被盗后,这个房间有没有打扫过?”
“没有。”对于尚离的提问,老人都一一回答,没有丝毫不耐。
盯着面前干净的地板,又回头望向他们进来时走过的地方,尚离忽而想起什么,问道:“画作遗失的当日夜里是不是下起了小雨?”
“没错。”
“门窗一直都是关着的?”
烛光暗淡下来,老人用钥匙拨了一下灯芯:“除了学生来看书的日子外,藏书阁内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是从里面锁住,房门外都会挂着一把锁。”
尚离看到他的动作,顺势问了句:“钥匙可有遗失过?”
“没有,钥匙老朽一直贴身携带,从来没离过身。”
“除了你,还有谁手里有这把钥匙?”
老于头抬头目光慈祥地看着尚离:“除了老朽,也就主事大人手里有,因为管着书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物,所以书院里的钥匙他那里都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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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尚离眸光微闪。
杜衡?
起身走向屋子里的书架,一眼望去,都是一些古今的著作,随手抽出一本翻看,“万里河山图被盗当夜,有没有学子发现什么异常?”
他们就是刚从山下爬上来,自然知道山路有多难走,散布谣言的人会咬死张自心,自然是在客栈里听到他那番话就开始实施了,这么一来准备时间并不长,也没时间考虑太多,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就在尚离期待着能发现什么线索时,老头苍老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丝痛心:“现在的翠山书院学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读书,旁的事他们不用管,也不会理会。”
尚离翻书的动作一顿:“……”
这…难道不会读成书呆子吗?
真是应了那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尚离放下书,走到长桌边,扫了眼从进门就一直在那坐着的张自心,尚离眼神微眯,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什么都不干。
她拿起老头放在长桌上的门锁,左右摆弄着,锁上锈迹斑斑,没有被撬的痕迹,“这把锁倒是有些年头了。”
“从藏书阁建成至今一直用的这把锁,从未换过。”
出了藏书阁走过一段距离后,尚离停下脚步,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张自心:“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张自心没好气地哼了句:“我又不是聋子。”
尚离点点头:“听到就好,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张自心惊讶地指着自己,不确定道:“我?”
“你不是怕我趁机弄些小把戏坏你名声吗?”
“谁知道呢?”张自心嘀咕了句,明显不信任尚离。
“那就自己查。”尚离声音冰冷道:“而且你不是说要亲自找证据证明你那几个朋友的清白吗?”
张自心反驳道:“你答应的郭安忠要查案子,关我什么事?”
尚离反问:“你确定?就不怕我随便从你那几个朋友里面揪一个安上罪名?”
张自心:“……”
根据尚离之前说的话,他还真怕。
“那你是干什么来了?”
“我只是答应了帮忙,又没说一定会找到盗贼。”尚离双手一摊无辜道,还顺便帮张自心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就算最后查不到责任又不在我身上,但你可就不一样了,找不到真正的偷画之人,那你便是偷画之人。”
“咱俩从小到大就不和,我没必要为了死对头的事累死累活的,你说是吧?”
“……”
见张自心死命地瞪着她,尚离十分干脆地给了他最后一击:“我不过是失去一次入衙门当差的机会,而你失去的恐怕就是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或许还会被京城里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供人说笑。”
“……”
“不就是个小偷吗?你就等着看本少爷把他捉拿归案!”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了,张自心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尚离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加油。”
她语气慵懒,明显是不指望他能查出什么,同时在心里倒数着。
然而没走多远,张自心就停下了脚步。
小偷是谁?
他要去哪里抓?
怎么抓?
三问自己没有得到答案后,张自心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与其被全京城的人笑话,还不如被尚离一人笑话,反正从小到大被她笑话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在荣华富贵面前,骨气能值几个钱?
尚离刚倒数到一,就见他耷拉着耳朵回来,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挑眉问道:“怎么回来了?有用的信息方才不是已经帮你问出来了?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张自心本来想吼一句:问出什么了?根本就没有线索,现场又那么干净,怎么查!
幸好及时收住了,在心里默念着,他现在正求人呢,不能大声说话,更不能吼,只能低着声音恹恹道:“哪里都不明白。”
突如其来的低声下气着实让尚离惊了一把,猜到他会回来但没想到他连态度都变了样,耷拉着脑袋的样子还有些可爱,便好心提醒:“低头看看你的鞋子。”
“怎么了?”张自心抬起脚低头看去,原本干净的鞋底沾了些泥巴,“不就是来的路上沾了些泥巴,有什么好看的。”
6. 翠山书院失窃案6
见他还想不通,尚离友好地提醒一句:“河山图被盗当夜里下了小雨,路上泥泞,盗贼若是从山下来为什么屋里没有留下鞋印?”
张自心放下腿抬头疑惑地望着她,还是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尚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股无奈,继续提醒:“你再回想一下方才进到房间,我们走过的地方跟老于头走过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张自心茫然道:“不一样吗?我没看到。”
尚离:“……”
想抽他的心都有了,怪不得张伯父隔三差五就要打他一顿。
见他迷糊的眼神,估计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尚离深吸一口气跟他详细地解释了一通:“我们俩因为刚从山下上来,一路走来鞋底都粘上了泥土,而老于头一直待在书院里,院里都是青砖,鞋子上并没有沾上泥土。”
“所以我们走过的地方要比老于头走过的地方有明显的泥鞋印,而盗贼偷画当晚下了小雨,他若从山下上来鞋子上肯定也会沾上泥土,进了屋子肯定会留下泥鞋印,然而现场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印迹,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哦~我明白了。”张自心恍然大悟。
就在尚离以为张自心终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时,就听他突然皱着眉头说道:“难道是……小贼偷画时发现自己不小心留下了鞋印,然后给擦了?”
这小偷也太爱干净了吧?
尚离:“……”
果然不能太高估他的智商。
“你去别人家里偷东西还会想着帮人打扫屋子吗?”说到最后尚离都不由自主额地提高了尾音。
看尚离这想揍人的架势,张自心退后两步有些心虚,小声嘀咕着:“我又没偷过东西,我怎么知道会不会。”
“……”尚离冷笑一声:“怎么着?你还想去实践一下不成?”
尚离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俩就差了一岁,心智上的鸿沟堪比天堑。
张自心:“那你说为什么屋子里那么干净。”
尚离直接挑明:“屋子干净说明偷画的人就在书院里。”
张自心听后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那个老于头监守自盗!”
“怎么分析出来的?”尚离闻言站直了腰,以为他是有什么想法,想听听他的高见。
“还用分析吗?”张自心肯定道,颇有些已经找到小贼的自豪感,“你都说了偷画之人就在书院里,不是他还能是谁?”
尚离捏着拳头:“……”
三次了,就不能对他抱有幻想。
见尚离面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张自心不解道:“怎么了?”
尚离嫌弃道:“你离我远点。”
“难不成不是他?”张自心茫然问道。
想法转变之快,压根儿就没经过仔细推敲。
尚离问:“既然你说老于头是偷画之人,请问证据呢?”
张自心表情十分不自然,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证据……”
“没有是吧?”
“我现在就去找!”张自心干劲十足地回了藏书阁。
哼哼!有了目标,他只要在老于头房间里找出那副河山图,不就真相大白了?
尚离望着他自信又干气十足的背影摇了摇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把锁既然用了多年没换过,也就不存在有人趁着换新锁的机会偷偷多配一把钥匙的可能,如今钥匙只有两个人拥有,藏书阁的这位有人盯着了,那她就去会会另外一位。
沿途她问了好些人杜衡的住所,然而没有一个人把视线从书本上挪走,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了。
还真跟老于头说的一样,这里的学子只知道读书,对其他的人和事都不理不睬。
这大概跟翠山书院当初建立的初衷有关系。
翠山书院虽然也隶属于皇家书院,但与国子监不同,这里只收出身普通的学子,入了翠山书院的民间学子,都把读书考取功名当成了唯一出路。
大概是科举落选的加上新进的,导致书院里的人越来越多,而朝中的官职就那么多,每个人都想比旁人多考一点,多一点入职的机会,那就要比旁人多看一点书,渐渐的都养成了书不离手的习惯,长此以往,这初衷或多或少地变了味。
一个只知道埋头读书的人,真的适合当官吗?
尚离问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守门的书童口中得知了杜衡的行踪。
翠山书院的学子都很自觉,也不惹事生非,这么一来杜衡可以说是所有书院中最为清闲的主事,所以他每月的工钱都要比别的书院主事低一些。
尚离找到杜衡时,他正闲来无事在院里修剪花草。
察觉有人进来,杜衡只拿余光扫了一眼,发现是尚离后继续拿着剪刀修剪花枝。
尚离见状走到他对面直言道:“老于头说,藏书阁的钥匙只有他和你有。”
杜衡闻言眸光微眯,使得他本就细长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视尚离,“你想说什么?”
相比较老于头的配合,杜衡的态度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尚离同样直视着他:“不想说什么,只是跟杜主事确认一下老于头话语的真假。”
杜衡模棱两可道:“是又如何?”
锐利的目光直视尚离,仿佛要洞察她心中所想。
尚离无视他语气里夹带的讥讽之意,“你手中的那把钥匙一直随身携带?”
“不随身带着,万一丢了找你吗?”
“可有遗失过?”
杜衡不耐烦地回道:“你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都一直随身带着还能丢了不成?”
“那就是没丢过?”
见他默认,尚离依旧面不改色地询问:“河山图被盗当夜你在书院里吗?”
“我一个书院的主事,不在书院还能在哪?”
“当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就是瓦片掉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不耐烦到了极限,杜衡语气不善,大声嚷着:“你烦不烦?问这问那的能找到盗贼吗?”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去找找线索。”杜衡扔了手中的剪刀嚷着,似乎被尚离接连的问题问得极其烦躁:“也不知道郭大人怎么派了你这个黄毛丫头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
尚离像是抓住了他话语的重点:“你不认识与我同行的人?”
“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吗?还需要我认识?”
尚离忽然跳脱着问道:“杜主事腰间的这枚玉佩甚是好看,在哪买的?”
乳白色的玉石玉质地晶莹,材质上等,少说也得百两,不像是每月只拿十两月奉的主事能买得起的。
杜衡不明白她怎么将话题转到他腰间的玉佩上,不动神色的偏过身,挡住了尚离看玉佩的视线,“尚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居然还能瞧上我这块从小摊上买来的次等货。”
“原来是次等货?”尚离意味深长地说着,“倒是我眼拙了。”
杜衡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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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了,尚小姐请便,我还有几株花草要修剪,就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等尚离回答,直接朝里面的院子走去。
尚离倒是没再跟过去,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里的怀疑之色慢慢加深,就像杜衡说的,她堂堂尚府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是不是次等货她难道分辨不出来?
这个杜衡绝对有问题。
郭安忠说万里河山图被盗就是杜衡去衙门报的案,这会儿他们来调查,不配合不说,态度也是极差。
作为书院的主事不会不知道这种例行的询问再正常不过,他为何如此排斥?
此时的张自心正猫着腰在暗中观察老于头,他本来是想跟着老于头找到他的住处,进去搜查一番。
然而他蹲了半个时辰就只看见他左手拎着水桶右手拿着抹布,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打扫卫生。
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
就在他快要等睡着的时候就见老于头重新打了桶井水往后院走去,张自心立刻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藏书阁里遍地种着紫竹,尤其是后院的紫竹林更加茂密而繁盛。
尚离找来时就见张自心趴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探脑不知在瞧些什么?
“不是来找证据吗?怎么躲在这?”
耳边突然传来的说话声着实把张自心吓了一跳,扭头见是尚离,捂着受了惊的心口,抱怨着:“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还没等尚离直起身子就被张自心一把拉住蹲在地上,接着耳边传来刻意压低声音却不掩兴奋之意的一句:“那个老于头肯定有问题!”
尚离狐疑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他躲在这么一块石头后面能发现什么。
见她不信,张自心忍不住提高了嗓音:“真的!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进了那一间最偏远的屋子。”
“然后呢?”
“我跟进去了,但是没在屋里找到人。”
尚离这才一扫玩味的态度,难道屋里有密室?
“找的仔细吗?”
“我都趴在地上连床底都找了,你说仔不仔细?”
“看见他出来了吗?”
“就是没找到人也没见他出来,我才一直在这守着。”
尚离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这个先不谈,画呢?”
张自心一愣:“什么画?”
见他这副呆愣的样子,尚离就知道他肯定把正事给忘了,“你不是说画是他偷的?没找到画?”
“……”
张自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来找画不是找人的。
他能说在发现老于头凭空消失后他就把找画的事给抛在了脑后?
“我现在就进去找画!”
张自心还没冲出去,就被尚离一把拉住,“小声点,人出来了。”
伴随着“吱呀”声,老旧的房门从内打开,勾着腰的老头从屋内出来,手里依旧拎着一桶水拿着一块抹布。
桶里原本清澈的井水变得有些浑浊,抹布上也有几道没洗干净的黑印。
老于头在门口锤了会儿腰,转身将房门关上,而后拎起木桶将里面的脏水泼在栽着紫竹的土壤上,才步履缓慢地拎着空桶往前院走去。
从石头后出来,尚离望着已经偏西的日头,对张自心说:“看来咱俩要当一当夜猫子了。”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声不合时宜地传来。
张自心挠着脑袋些许羞涩道:“我饿了。”
7. 翠山书院失窃案7
趁着老于头离开,张自心再一次进入房间搜查,试图找出万里河山图。
尚离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闲适地看着他四处翻找,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骤然转身,就见老于头正站在门口。
老于头仿佛没看到正在翻箱倒柜的张自心,和蔼地问着:“两个小娃娃,可还有事找老朽?”
正在扒拉衣柜的张自心有些心虚:“……”
翻人家屋子被逮了个正着,有比他更无地自容的吗?
还没待两人问答,老于头又自顾地猜着二人的意图:“难道是怀疑老朽监守自盗?”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张自心见他自己提出来,也不藏着掖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门前不客气道:“知道就好,还不快把画交出来!”
老头不理他,而是问向尚离:“小姑娘,你觉得老朽今年多大了?”
老头虽满面皱纹,但精神极好,特别是那双眼睛,透亮又不失睿智,尚离猜测:“六十上下?”
“小姑娘是看面相觉着老朽年轻,可有时候眼睛判断的不一定准确。”老于头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比了个手势:“老朽今年已经七十有八。”
“这……根本看不出来啊。”张自心凑近仔细打量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快八十岁的老人,更别说他还一口气打扫了那么多间屋子。
无缘无故提到年龄,尚离直觉他此话另有含义,拧眉思索着,忽然眸光一闪,试探着说道:“藏书阁里的紫竹比起来时路上穿过的那一片紫竹林要旺盛许多。”
夹在两人中间的张自心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紫竹跟这个案子有关吗?”
老于头含笑不语,赞许的目光看着尚离。
“翠山书院的第一任院长就独爱紫竹。”看见他含笑的表情,尚离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测,“高洁而又谦虚,坚强又不失气节,这才是您当初创办翠山书院的初衷吧?”
“你这个女娃子聪慧得很。”老于头爽朗地笑着,认可了尚离的猜测,双手背在身后走至尚离右手边的椅子坐下。
尚离起身恭敬道:“外界传言您不是……”
“累了,就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了此残生。”
“那您为什么还要守着藏书阁?”
既然想要安静,为何又留在翠山书院?不怕被认出来么?
“老朽给藏书阁取名为尚学斋,意为崇尚学习,活到老,学到老,可老朽一生只会读书,没别的长处,只好守着这座藏书阁。”
“您不是会授课吗?还带出来许多优秀的学生。”
说起这个,老人叹了口气眸光黯淡下去:“功名利禄太虚幻,老朽带出来的学生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可成器成才后还能不忘了本心的能有几个?”
“就拿京城府尹郭安忠来说,他是老朽带的最后一批学生之一,当初来书院求学时立志成为栋梁之才,造福一方百姓,可如今还不是为了官位矢了当初求学的本心?”老于头痛心疾首道,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动了怒,“本该他管的案子,却让你们两个娃娃来,当官当了这么多年,案子破不了几个,阿谀奉承倒是学得炉火纯青!”
突然激动的情绪让老于头剧烈得咳了起来。
尚离走过去拍着他的背部试图让他好受一点,宽慰着:“您消消气。”
剧烈又急促的咳嗽声过后,老于头摆了摆手,示意尚离不用再拍了。
张自心听了一圈算是明白了过来,只是一直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像是突然开了窍:“你是老院长,杜衡为什么不认识你?”
许是剧烈的咳嗽导致呼吸不顺,老于头的脸胀红了起来,“他才多大?老朽卸任时他还没来书院呢。”
老于头缓了一会看着尚离语重心长道:“孩子啊,你很好。眼里有光有理想有斗志,不像那些个学生,眼睛里只剩下死气沉沉,完全没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尚离安抚了一会老于头,见他神情缓和过来,便道:“您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叨扰了。”
又对一旁的张自心示意:“走吧。”
张自心想不通:“走了?那画呢?不找了?”
老于头精明的目光看向尚离,掩饰不住的赞赏,“你要的画老朽这里是找不到,只不过这位女娃子心里应当有了怀疑对象。”
“多谢老先生提点。”尚离躬身行了个礼,在老于头含笑的目光中走出了屋子。
张自心跟上去问道:“现在怎么办?去哪找?”
尚离:“下山。”
她得回去让郭安忠查查杜衡家眷的住处以及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过。
张自心:“下山?不查了?”
“在山上你又能查到多少?”偌大的书院只能找到四个能回答她问题的人,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从别的地方入手,“而且你不是饿了吗?”
说起这个,张自心就一肚子气,“什么破书院,连口吃的都没有。”
本来他想着去厨房找点吃的垫垫肚子,可是这书院的伙食都是包好按人头发放,多一份都没有!
走到书院门口尚离停了脚步向两位书童询问几句后才按原路下山。
下山要比上山快许多,坐在回城的马车上,张自心已经饿得两眼冒星星了,有气无力道:“老于头说你有了怀疑对象,是谁?”
“晚上你就知道了。”尚离靠在马车内壁,慵懒地打着哑谜,“对了,进城之后你打算去哪落脚?”
张自心递给她一个白痴的眼神:“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
尚离还了他一个但愿你能进得去的眼神,可惜张自心根本看不懂。
傍晚时分,马车从西门缓缓驶入城内,走至分叉路口时,尚离先行下车去府衙找郭安忠,让车夫将张自心给送回府。
等尚离办完事回府,迎面而来的尚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自心呢?”
“他啊,回家了。”
尚武下意识问道:“你张伯父不是把他逐出家门了么?怎么还回去?”
尚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您消息可真灵通。”
尚武被她盯得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这就是关心关心晚辈。”
尚离迈着步子往前厅走去,一般这个时辰下人已经将饭菜置办妥当了,“天要下雨,儿要回家,我又不能把他硬拽来。”
尚武跟在后面追问:“案子查好了?找到盗贼了?”
“没有。”
尚武顿时提高嗓音,还带着丝嫌弃,“那你回来做什么?”
尚离冷酷地回以四个字:“饿了,吃饭。”
尚武:“……”
而此时在张府大门口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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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纠缠的张自心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少爷,老爷说了,案子没查清前您就别想回府。”
张自心推着面前拦他的几名小厮,“那我回屋拿点银子总行吧?”
他这么多年藏的私房钱够他挥霍一段时间,就不信他老爹能一直不让他进家门。
“老爷说了您屋里藏的那些银子都是他给你的,他现在要收回,所以,那些银子已经跟你没关系了。”管家冰冷地说完这句,就吩咐下人:“关门。”
看着面前紧闭的朱漆大门,张自心才认清事实,他真的被他爹赶出了家门。
一分钱都不给他。
真狠。
此时门后的管家一改冰冷的态度担忧地说着:“老爷,这样对少爷…会不会太狠了些?”
张志才恨铁不成钢道:“哼!不狠他能长记性吗?”
张自心失落地走在街上,忽而一股香味传到鼻尖,抬眸望去正是他今早买包子的那家。
揉着空瘪的肚子,实在想不出他能去哪?忽然想起早上他买包子的钱就是从蒋望轩那拿的,从怀里掏出荷包,里面只剩几块碎银子,幸好当时他没还回去。
“哟!这不是首富之子张自心吗?怎么蹲在街头跟乞丐一样啃着包子?啊?哈哈哈哈。”
听到这令人作呕的尖细嗓音,张自心蹙眉看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是户部尚书之子董子舟身边的跟班。
“怎么不说话了?想不到你也有成为丧家之犬的这一天!”
张自心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油污,想着尚离怼人时的模样,学了起来:“本公子只是富贵日子过腻了来体验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比不上某些人,要口吃的还要求着主人赏赐。”
孔桐被如此羞辱指着张自心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你……”
见他被堵的说不出话,张自心心里一乐,想不到尚离的怼人方法这么好用,居然这么爽!
“你什么你?小爷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狗腿子来评头论足!”说完这句,张自心心里的气总算是顺多了,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有这么个机会让他发泄一通。
孔桐本来打算羞辱张自心一通没想到反而被人当众揭了老底,原先被他吸引过来的众人如今都以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忍受不了众人的目光掩面羞愤地走了,临走前还恶毒的看了眼张自心。
见其中一人走了,围观的众人也都散了,富家子弟的事,看个热闹就行,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个平头老百姓参和。
安静下来,张自心看着手里空瘪的荷包,心想还是得先找他那几个朋友接济一下,刚转身就见尚离靠着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学得还挺像。”
张自心面色不自在道:“你怎么来了?”
先是搜屋子被主人撞个正着,回个家连大门都进不去,这会儿模仿死对头还偏偏被对方撞个正着,他今日这么倒霉的吗?
“也不知道是谁说自个儿人缘好,不招人恨,这落难才不过一日就有人来落井下石。”尚离直起身子朝他走去,摇着头调侃道:“啧啧,张大公子,你这人缘可真是好啊!”
张自心:“……”
尚离路过他面前,心情颇好地说了一句:“走吧,无家可归的张公子。”
“去哪?”
“到了不就知道了?”
8. 翠山书院失窃案8
城西,一处偏远的宅院外。
离开翠山书院前尚离问了门前的书童,得知杜衡并不是每日待在书院,而是隔几日就要下山一次,只知道他在城里有一处住宅安顿家眷。
好在郭安忠办案不行,查人的行踪倒是有一手。
他们今日去了书院,杜衡若是心里有鬼,在他们走后他肯定也会下山。
“这是谁家的院子?”
“翠山书院主事,杜衡。”
“杜…?”张自心脑袋一蒙,扭头惊讶地望着她:“你不会一开始就怀疑杜衡吧?”
尚离反问道:“你不是还怀疑老于头?”
“咱俩情况不一样,该不会是因为他对你态度不好,公报私仇吧?”
尚离扬眉:“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张自心摇摇头:“难说。”
尚离拐了一下他,眼神示意院墙旁的一颗老槐树。
张自心心领神会,撸着袖子朝槐树走去,信心满满道:“小爷我最擅长的就是爬树。”
小时候他就不服管教,打是打的,他爹不让他爬他偏要爬,于是就练就了这么一个本领。
张自心踩着树干借力往上蹿,双手同时攀着树干上的凸起,轻松地爬上了高出院墙的枝干,待站稳后扬眉嘚瑟地看着地上的尚离,一副“你爬不上来吧”的欠扁样子。
尚离不屑地移开了视线,足下轻点,纤细的身姿如同蝴蝶般轻盈地落在了墙头,回眸见张自心面上嘚瑟的表情还没下去,又掺上了惊愕,颇有些滑稽,忍着笑略微抬着下巴,如同高傲的公主,“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
张自心依旧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轻功?”
尚离坐在墙头,一身黑衣隐藏于夜色之中,“在你混日子的时候。”
张自心:“……”
要不要这么一直扎他的心?
张自心脚步踏上延伸到围墙的那根树干,小心地挪动着,越走树干越细,见树干晃动得厉害,站不稳就干脆蹲了下去,慢慢地往墙边挪。
尚离看着他的姿势像极了刚学步的小鸭子,紧张引起的脸红又像横着走的熟螃蟹,憨态可掬。
张自心的重量也压得树干末梢往下垂,快到墙边时起身发现,方才还齐平的墙头现在也只到他小腿处。
见前方树干太细,生怕踩断跌下去,他深吸口气接着往前一扑,双手攀住墙头,脚下抵着墙壁翻了上去,坐在墙上喘气时才发觉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尚离扔了样东西过去:“穿上。”
张自心接过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怎么黑乎乎的?”
尚离看着他那一身月牙白的衣裳:“你半夜爬人家屋顶穿一身白吗?”
“……”
张自心老实地展开外衣穿在身上,系腰带时手一顿,“不是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这会儿不仅连杜衡的住址都打听到了,还把夜行衣都给他备好了,不像是当甩手掌柜不管他。
“看在伯父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不管。”尚离见他一副才反应过来的表情,也懒得跟他细说,“再说了还能真指望你不成?不过是让你锻炼锻炼。”
“切~你才比我大多少?别老以长辈的口气跟我说话。”
“大一岁也是大。”见天色不早,尚离催促着:“快点走到那边的屋顶上。”
张自心看着只能容纳一只脚的墙头,不确定道:“从这上面走?”
“不然呢?你跳下去,走到屋前再跳上去?”
张自心扫视了一圈,院子里漆黑一片,不得不说站得高眼界就是开阔点,可是唯一能帮助他爬上院墙的只有方才那颗老槐树,只能认命,“走吧。”
于是,尚离在前步履稳健地走着,张自心还是跟方才走树枝一样,蹲在墙头横着走,手心还攥着尚离的衣角。
好在这一面的墙头离主屋不远,半盏茶后,张自心直接瘫在了主屋的屋顶上。
“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
“等?等谁?”
尚离瞥了他一眼不说话,都到人家里来了,还能等谁?
“杜衡不是在书院吗?我们为什么要跑到这来等他?”张自心明白过来,问到一半突然激动着,也顾不得麻了的双腿就要起身跳下去,“是不是画就藏在这里?那还等什么,快下去找啊!”
“小声点。”尚离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这个时辰屋里没有点灯,屋内的人想必是已经熟睡,千万不能把人给吵醒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画已经不在杜衡手上。”
张自心不在意地说道:“在不在他手上,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尚离提醒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
“他一个书院的主事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就将谣言散布整个京城?”
张自心摇头:“不能。”
“所以,你就要想明白三个问题。”
“第一,他不认识你,怎么会想到偷画之后栽到你头上?”
“第二,不是他,那会是谁?”
“第三,就算我们抓了杜衡,严刑逼供下他或许会招供,但被他指认的人也可以矢口否认,反咬杜衡诬陷他,到时只会打草惊蛇,所以现在不能直接抓他。”
张自心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要想这么多吗?”
尚离:“……”
不愧是整日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要把所有的可能都给考虑到,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尚离说到这顿了一下,想到他今日天马行空的猜测,又接着道:“推演不能依靠个人的直觉和感情,而是要在事实证据的基础上加以整理判断,得出最符合逻辑和事实的那一条结论,明白了吗?”
张自心茫然摇头,“想不明白,而且我又不想当推官。”
尚离没好气道:“想不明白就继续想。”
早知道调教张自心这么累,她就不该收张伯父的银票,想挣点私房钱还真不容易。
张自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忍不住好奇道:“存画的屋子里都没有任何痕迹,你怎么推出来的?”
“我相信一切犯罪皆有迹可循,没有痕迹就是最大的端倪。”尚离躺在屋顶上,枕着双手,望着天幕挂着的一轮明月,眼神坚定,“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才能排除干扰的线索,找到最符合的那一个。”
张自心唏嘘道:“这么重的心思,你真的只有二十岁?”
尚离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难不成跟你一样当个整天只会喊爹的呆子?”
张自心:“……”
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到她了,可如今的情形他又不敢吼回去,只能不服气地憋着。
眼见着快到子时了,张自心眼睛有些睁不开:“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人来。”
“他今晚若是不来呢?”
“那就继续等。”
“还等?若不是太累我可不会躺在这么硌人的瓦片上。”
“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富贵日子过腻了。”
张自心反驳道:“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可能睡在这么硌人的地方上吧?”
尚离意味深长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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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自心拒绝着:“我才不要……”
等抓到那个可恶的小贼找到画,他就继续回府当他的贵公子,平民百姓的事与他何干?
“嘘!”尚离忽然打断张自心的话,带着他躲到了屋脊后,“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身形相当的人进入视线之中,为首的一人打开大门后将另一人请进去,而后向门外探头确定街上没人后关上大门,引着那人步履匆匆进了右侧的厢房。
开门的那人尚离认出来就是杜衡,只是另外一人低着头,夜色太黑,样貌看不太清。
“你在这等着。”待厢房亮起了烛光,尚离交代了一句后,从屋脊后出来,纵身一跃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厢房的屋顶。
揭开瓦片,屋里的谈话声传入耳里。
“我都按照你说的回答尚离,语气也是很不待见她,剩下的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不急,还没到时间。”另一人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因为低着头还是看不清相貌。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不会一直这么查下去吧?”杜衡完全没有白日里面对尚离的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在屋里踱着步忐忑道:“这要万一查到是我……”
“慌什么?不是没留下线索么?”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杜衡的焦虑,安抚着:“再说了,圣上已经下令,要求五日内揪出盗贼查出画的下落。只要过了五日,他们找不到画,等张自心那个倒霉蛋被捉拿归案,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人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阴毒的光忙,“我倒是要看看张自心那小子这次怎么翻身!”
尚离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居然是不久前与张自心发生口角的那人。
两人交谈完那人也没走,而是在厢房里住了下来,而杜衡则是去了主屋。
尚离返回主屋的房顶,拎小鸡崽似的扯着张自心的后领将人给拎了起来,转过一条街才将人给松下来。
“你就不能温柔点吗?”脚下触到实地,张自心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方才他连呼叫都还没发出就被扼住了喉咙,差点以为自己会被吊死,大口喘气抱怨着,“勒死我了。”
“不能。”
张自心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好话:“怎么突然就走了?好不容易等到人来我们不应该继续打探吗?”
尚离不答反问:“晚间在街上跟你发生口角的那人是谁?”
“发生口角的?”张自心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但也老实回答了:“你说孔桐啊,就是董子舟身边的一个跟班儿。”
“你跟董子舟有恩怨?”
“那倒没有。”张自心想都没想就否认,他跟董子舟压根儿就没有来往,怎么可能结仇?
“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才跟杜衡一起进屋的人就是孔桐。”尚离也没瞒着,直接把两人的密谋说了出来,“而且他们俩还在商量怎么躲过这五日,把罪名坐实在你头上。”
双手叉在腰间半弯着腰的张自心在听到这番话后,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尚离:“你说什么?!”
尚离没理会他的惊愕,直接给他安排好了任务:“你待会就去找郭安忠将今夜的事告诉他,让他派几个机灵点的人暗中跟着孔桐,看他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行径,而后你就一直待在衙门里别出来。”
说完不放心又加了句:“切记不能对外声张。”
“那你呢?”
“我?”尚离眸光精亮,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我自然是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办。”
是不是董子舟在背后主谋,明日她试探一下自有分晓。
9. 翠山书院失窃案9
国子监,位于皇城外西南方,是皇家直属学院之一,部分皇家子女和京城达官贵人家适龄子弟读书的地方。
监内共有十二斋三十六个学堂,每个斋各有三个学堂,前四斋收十岁及以下学子,中四斋收十一岁至十五岁学子,后四斋收十六岁及以上学子。
尚离就属于后四斋中的拨云斋,取自拨云见雾,意为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尚离与路过认识的学子一边打招呼一边往拨云斋的方向走去。
刚踏进斋门就被另一个学堂的人拦住了,比着手势说道:“行啊尚离,这次各斋开学联考又考第一名,真给咱们斋争光!”
来人正是工部侍郎的千金王青青,跟尚离同岁,为人热情开朗,在斋中人缘极好,与尚离的关系也很好。
尚离不惊不喜道:“出成绩了?”
“昨日就出了。你真可以,从入学到现在回回考试都第一。唉,哪像我,又被我爹给训了。”王青青搂着尚离的肩膀一边往斋里走一边说着,末了问道:“对了,你昨日怎么没来?”
“我……”尚离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身后的人给打断了,“你还不知道呢?她可是被郭大人请去协助查案去了。”
王青青:“查案?不会是张自心的那个案子吧?”
“近日除了那个案子还有哪个案子被传得沸沸扬扬?”
王青青好奇着:“查到什么没有?”
尚离:“没有线索,现场毫无痕迹。”
王青青惊讶道:“不会吧?连你都查不出来,这个案子得有多难?”
尚离在她心里那就是神一般的人物,没有她不会的,她都查不出来,那案子肯定很棘手。
尚离语气平淡道:“人无完人。”
话音刚落,就听屋内传来一句:“我看是徒有虚名吧?”
接着就见几名穿着学子服年纪比她稍大一些的男学子从学堂内走出来,为首的正是董子舟。
王青青见来的是她最讨厌的人,说话也不客气:“董子舟,你有完没完?不就是个万年老二吗?至于见着尚离就阴阳怪气?”
“我是万年老二也比你这个永远倒数第一的强。”董子舟鄙视地看着她,而后挑拨二人的关系:“不就是考个第一,你至于这么巴结她么?回了家你老爹还不是拿她的成绩来数落你?”
王青青气急,就要上去动手:“你……”
尚离拦住她,嘴角一勾,笑着面对萧子舟,说的却是能诛心的话:“对呀,我不就是考个第一嘛,可有我这个第一在,你就永远是老二。”
说着还抬手冲他竖了个小拇指。
董子舟嘲讽的面色一变,指着尚离:“你!”
尚离无辜地摊着手:“我?我怎么了?实话实说而已。”
董子舟眸光闪了闪收回手指,别有意味地看着尚离:“你说没有线索?我看未必吧?”
尚离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哦?你这个老二对我这个第一有何指教啊?”
正要说话的董子舟:“……”
不就是个第一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调整了一下表情后,董子舟阴笑地看着尚离:“不会偷画的真是张自心吧?”
而后大声说着,试图吸引更多的人注意,“大伙都知道张自心和尚离那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见已经在围了不少人,董子舟质问尚离:“你见自己未来夫婿偷了画,故意说是没有线索,目的是拖时间给他洗清嫌疑然后随便拉个替罪羊出来吧?”
王青青见他如此污蔑尚离,顿时不乐意了:“嘴巴放干净点!”
董子舟挑衅的看着尚离:“实话实说而已,又没说你,你激动个屁!况且她要没做,还怕我说吗?”
面对他的挑衅,尚离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惊慌失措:“是啊,我若没做自然不怕你说。”
萧子舟闻言得意地眼神望着王青青,仿佛在说“听见了吗?正主都这么说,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尚离说:“可若是你也有偷画的嫌疑呢?”
董子舟嘴角得意地笑容没挂多久就被强制压了下去,换上了提防的表情:“哎?没有证据的话你可别乱说。”
尚离用他的话反驳这他:“我说的是有嫌疑,没说一定就是你啊?合理猜测而已,你若没偷还怕我说吗?”
王青青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改怒容,嘚瑟地看着明显落了下风的萧子舟:“对呀,你若没偷害怕人说吗?”
“你这么激动,该不会画真的是你偷的吧?”尚离说着还不忘观察他的表情和动作。
“哼!本公子没做就是没做,懒得跟你们说。”丢下这句话,萧子舟带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越过尚离出了拨云斋。
尚离冲着他的背影高声提醒道:“这就走了?课不上了?”
在被对方回头瞪了一眼后瞪了回去。
王青青崇拜道:“尚离,你可真棒!居然三两句就把人给说得夹着尾巴逃走,这要换成我,只会气着动手,一点用都没有。”
尚离收回视线,夸着她:“你很好,没必要跟别人比。”
被人表扬,还是自己崇拜的人表扬,王青青双眼晶亮地望着尚离,不确定地问道:“我真的很好吗?”
“嗯,很好。”尚离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肯定道,说完又补充了句:“我只跟优秀的人做朋友,所以你很优秀。”
听到尚离夸她优秀,王青青婴儿肥的脸上陷起了两个梨涡。
“走,上课去。”
“嗯!”
国子监虽说收的都是皇室贵族和达官贵人家的子弟,但学子的课业依然繁重,完不成的都要受到责罚,不会因为身份而对谁优待,所以大部分学子对学业都很上心,如张自心那般的只在少数。
下午没课,下了学尚离直接去了衙门。
张自心见到她来起身抱怨着:“可算来了,你干嘛去了?”
不能出去又没人陪他消遣,他在这里待得都快发霉了。
“在国子监上课,你有事找我?”尚离走进屋里,拿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张自心闻言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去国子监上课?”
“怎么了?本小姐可不想荒废学业,你不爱学习,还不能让别人学习了?”尚离倒了杯茶压下口里的甜腻味,她喜欢吃桂花糕之类的甜点,但是这个做得也太甜了,“这桂花糕从哪买的?”
“衙门里的人自己做的。”
“难怪。”
这么难吃。
“你先别管这些了。”昨晚知道那两人打算一直藏着把他推出去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些慌,如今他爹都不管他了,若到时间真抓不到人,那他可就真要吃牢饭了:“只有四天了,不是查案更重要吗?”
“那是对你来说重要。”
张自心:“……”
“郭安忠呢?”
她方才进来一个人都没见到,也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衙门里的人全都出去了。”
全都出去了?不应该啊,一般情况下,衙门都会留有值守的人才对。
“可知道因为何事?”
“好像是因为治安的问题。”张自心也说不明白,当时情形有些乱,他也只断断续续听到“中秋节”、“防卫”、“埋伏”之类的词。
“让你说的话都跟他说明白了?”
“说了,他也派了人去跟着孔桐。”
“行吧,那我先走了。”本来还想跟郭安忠再讨论一下案情,问一下进展,如今看来只有下午再来一趟了。
见尚离要走,张自心连忙喊住她。
尚离回头看他:“有事?”
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张自心面色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起来,“我…我还要在…这待着吗?”
“不然呢?你还能去哪?”
“我能…跟…跟你一起去…尚府吗?”张自心扭捏着,说完耳垂都染上了淡粉色。
尚离闻言眸光一闪:“你确定?”
张自心点了点头,他在这实在是无聊的很,而且心里还有一丝小小的排斥,没了他爹罩着,他还真怕郭安忠把他给扣起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尚离早日找到真凶。
在死对头面前硬气不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想来那就跟着。”
刚踏进尚府大门,尚离就觉得府里气氛有些不太对,随便拉住一个下人问了句:“府里发生了何事?”
“回小姐,是媒婆来给您说亲,老爷就在前厅陪着呢。”
尚离无语了,居然还有人想跟她结亲?怕是不知道她的威名吧?
张自心倒是心直口快,“谁这么不怕死?敢娶尚离?”
“怎么说话呢?”尚离瞪了他一眼,又问道:“我爹什么反应?”
“老爷自然是拒绝了,只是对方一直不肯走。”
“行了,你去忙吧。”
尚离在原地想了一会,直接往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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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向走去。
张自心本来还要跟着,但见到她去的方向,生生止住了跟着的脚步,恐怖的阴影瞬间笼罩在心头,那里太可怕了,他才不要跟过去。
于是转了方向往前厅走去。
前厅与媒婆说得头疼的尚武见张自心来了,立马喜笑颜开:“自心来了啊,快!进来坐。”
张自心乖巧道:“伯父好。”
尚武更高兴了,拉着人坐下:“好好好,来人啊!多准备点自心爱吃的菜。”
而后又对坐在对面穿着花衣服的中年女人介绍道:“黄媒婆,你看,这位就是老夫跟你说的离儿的未婚夫,模样够俊俏吧?”
“方才人不在,老夫怎么说你都不信,如今人来了,你该信了吧?”
黄媒婆见张自心长得唇红齿白,给人的感觉也十分乖巧,想到自己方才的那番不信任以及贬低的话,面色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而后…
就听到一声摄人心魂的惨叫:“鬼啊!!!”
众人问声望去只见媒婆的脸色惨白了起来,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珠瞪得如铜铃。
顺着视线就见尚离抱着一个东西站在门口。
众人:“……”
确实是鬼,但他们在尚府待了这么些年,已经…还是不能习惯啊!!!
“大白天哪来的鬼?”尚离沉下脸凶道,迈进房门,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
赫然是一副成年人的尸骨。
尚离拨弄着骨架,又将它的颌骨上下拨弄着,冲着媒婆道:“看清楚了,这个可是放在本小姐床头的心爱之物,你看他多可爱。”
媒婆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瘫坐在椅子上。
尚离见她没反应,又抱着尸骨往她跟前凑,言辞犀利道:“本小姐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媒婆被她这一声吓得回了神,入目是近在咫尺的骷髅架子,又吓得尖叫起来,抖着身子软着腿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越过尚离,逃离这可怕的屋子。
“你叫什么叫!吓到我的宝贝怎么办?”
媒婆欲哭无泪:“……”
这什么玩意都能叫宝贝?
众人:“……”
你确定不是你的‘宝贝’吓到人?
尚武在一旁捂着眼:“……”
他也一直劝尚离不要在卧房摆这些吓人的玩意儿,可她就是不听,连下人都不敢进她房间打扫,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不是说来提亲的吗?如今本小姐来了,你倒是继续说啊。”
媒婆:“……”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急着走啊,你先跟本小姐说说你给本小姐说的是哪家人?”
见她这副架势,媒婆哪里还敢说什么,只以为她跟张自心感情很好,如今被别人横插一脚很不高兴,试图说些好听的话让她放过自己:“没…没有。小…小姐跟这位…公…公子郎才女貌天…天作之合,是小…小的唐…唐突了…”
殊不知,这话更是捅了马蜂窝,“谁跟他郎才女貌了?依本小姐看你这位媒婆不仅说话结巴就是眼神也不怎么好。”
媒婆见她说什么,尚离都不罢休,心里又气又急,可顾忌着她手里那副骷髅架子,又不敢硬来。
“是小…小的眼拙了,小姐天…天生丽质,无人能配…配得上…”
“你都不敢正视本小姐,从哪得出来的天生丽质?”尚离语气一转,严厉道:“还是在你眼里,本小姐这么好骗么?”
媒婆:“……”
好言好语地夸你都不行么?这么难伺候!
求救的眼神看向尚武。
后者移开视线:“老夫管不了她。”
一句话说得心酸又无奈。
媒婆无法,咬咬牙心一狠,捂着眼从尚离旁边冲了出去,连爬带滚地出了尚府,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她。
尚离冲着她的背影喊着:“怎么就走了呢?不多坐一会?它可喜欢你了,以后常来啊!”
“怯~就这么点胆子还敢替人来说媒?”
众人:“……”
当媒婆跟胆子大小有什么关系?
但是看到自家小姐手里的那一副人骨,或许…来尚府说亲的媒婆还是要胆子大一点比较好。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声无息,仿佛置身于万籁俱寂的山林深处。
尚离扭头就见一屋子的人惊恐地看着她,皱着眉道:“都看着我做什么?没事情做吗?”
10. 翠山书院失窃案10
“闺女啊,这…能不能把这位给收起来啊?”尚武打着商量道。
下人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可那具人骨还在屋里,此时就立在桌前看着他们三人吃饭,多少有点瘆人。
尚离夹了一粒豆子放进嘴里,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怕它?”
“那倒没有。”尚武否定道,他本就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何止是尸体,就是人他都杀了不少,怎么可能惧怕一具人骨,“就是…”尚武垂着眼眸瞥了眼坐在他身边抖得不行的张自心,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尚离压根儿就没去看他的眼神,更不会去关心张自心怕不怕,心思都落在了面前的一桌饭菜上,每次张自心来府上,厨房里做的菜不仅花样多了起来,就连味道都好吃了不少。
“老爷…”管家尚未进屋的脚在看到尚离旁边的那尊大佛时自动缩了回去,站在门口禀报:“老爷,外面有两位公子来找张少爷。”
尚武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吩咐道:“快,请进来。”
等尚未得了令去回报后,尚武凑到尚离跟前继续打着商量道:“离儿啊,这有客人来了,这个…是不是要收一收?”
尚离夹炒鸡蛋的手一顿,偏头问道:“收?收什么?”
尚武指了指她旁边的那尊人骨:“就你身边的这位。”
“放这不是挺好的吗?还能辟邪。”尚离说着还伸手摸了一把。
尚武傻眼了:“辟…辟邪?”
这…这玩意儿恐怕辟的不是邪,是人。
搞不好还能让人去见邪。
尚武这边劝说无果,那边管家已经把人领进来了,来人正是蒋望轩与李羡之。
两人进屋先是跟尚武问了安,后者招呼二人坐在张自心旁边的位置,又让下人拿了两副碗筷过来。
蒋望轩坐下后拍着张自心的肩膀:“张自心你还真在这……我滴个老天!!”
话还没说完眼睛暼到尚离旁边的那尊大佛,吓得声音都变了个调,一个不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坐在他旁边的李羡之不解:“怎么了?”
蒋望轩结巴着说不出话,手指着尚离的方向。
“看到什么了把你吓成…”李羡之顺势望去,话说到一半也吓得站起了身,“什么玩意儿?”
方才进门没注意,怎么屋里还放着这么个玩意儿?
这难道是…尚府的人用膳时喜欢把这玩意放一边?
李羡之摇着头感叹道:“果然传言非虚。”
尚离:“什么传言?”
李羡之复又坐下,将下人递来的碗筷摆在一边,双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你不知道吗?外面好些人都在传尚府大小姐此生誓与尸骨相伴。”
坐在对面的尚大小姐本人:“……”
这都传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不过是为了更方便了解人体结构以及穴位,才在卧房放了几副骨架,以便随时学习,怎么在别人眼里就变了味呢?
没错,为了更全面的学习,尚离房间里放的骨架有四具,包括成年男性,成年女性,以及幼年男性和幼年女性,不过不是真的人的尸骨,而是找了人用特殊材料仿做的,经年不坏。
她老爹也劝她把骨架移到书房里,可她从来不去书房那种让人压抑烦躁的地方,就是看书也都是躺在床上看。
在她自己家,当然是她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只是没想到外界的传言会那么难听。
想到这,尚离眸色一暗,她想不想成家,与何人成家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她爹都管不着,更何况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都是哪些人说的?”
“这个…”李羡之摸了摸鼻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他不过是一时口快把这事给说了出来,也存了打趣尚离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刨根问底,一时支吾起来,说不清楚。
抬头对上尚离的眼神,又没来由的心虚,不知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出错,情急之中拐了一下旁边正在啃着鸡腿的蒋望轩。
在接受到好友求救的眼神时,蒋望轩含糊着说了句:“等一下。”随即两口啃完了手里的鸡腿,放下骨头时还不忘嗦一下手指头。
看到他这幅样子,李羡之嫌弃地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地将椅子往外挪了挪,生怕他手上的油污沾到自己身上。
“那个…”嘴里的鸡肉还没完全咽下去,一开口差点给呛了,连忙盛了碗汤就着嚼了几下的鸡腿肉喝下去,青花瓷的碗壁留下几处清晰可见的油指印。
满足了口欲,蒋望轩打了个嗝掏出手巾擦了擦嘴巴才开口说道:“尚大小姐,关于你的那些传闻我们都是在酒肆茶楼里无意间听人说的,并不认识那些人。”
“不认识?”尚离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问道,目光却是落在李羡之身上。
“啊…对!我们就是在酒楼里喝酒无意间听到的,哪里知道是谁在背后说你坏话?而且那些人又没说我们,就算听到也只是当个玩笑,自然不会去详细打听。”听着同伴的说辞,李羡之压下心底的慌乱,顶着尚离探究的目光附和道。一开始因为说谎话还有些心虚,可说到后面不知为何语气更加肯定起来,仿佛他编来搪塞尚离的话都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尚离闻言起身走至骨架旁,抬手漫不经心地摸了下假尸的手指骨,突然抬手捧住尸骨的头颅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李羡之。
“是吗?”
猝不及防对上那一双空洞的眼骨,两人咽了咽口水,压下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异口同声道:“是…是这没…没错。”
有这尊大佛在,他们也不敢当着尚离的面承认自己说过她的坏话啊,太吓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面前的这二位真不愧是父女,一个是上阵杀敌的老将军,另一个是喜欢捣鼓尸体的仵作,都喜欢跟死人打交道。
真是可怜了张自心,这以后要是跟尚离成了亲…啧啧,那以后的日子真是不敢想象啊。
两人或许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张自心。
而后者依旧处于神游的状态,压根儿就没察觉到屋里多了两个人。
“喂!回神了。”
蒋望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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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见对方依旧没反应,直接一掌拍在了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触碰把神游的张自心吓得一哆嗦,在看清拍他的人时,到了嘴边的呵斥又给咽了回去。
“你们怎么来了。”
蒋望轩:“来了好一会了也不见你有反应,发什么呆呢?”
“我们不放心你,到你家里去找,结果你家管家说你被…你没回去,我们想着昨日你是跟尚离一起走的,就想着来尚府找找看。”说完,李羡之不免唏嘘,还真让他们在这里把人给找着了,难不成真如管家说的?想到这他不确定地问了句:“你不会真被你爹赶出家门了吧?”
刚被吓得回神的张自心:“……”
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出这种令人伤心的话!
两人见他沉默,便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于是宽慰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你找不到画你爹就一辈子不认你了?”
尚离插了一句:“八月初十画找不回来,他爹认他也没用。”
“偷画的人都找到了,找到画还不容易?”张自心信心满满地说道,说话时也不敢抬头,生怕看到那个让他从心底恐惧的东西,忽又想起尚离今日去了国子监,于是问道:“你今日不是去了国子监?见到董子舟没有?”
只要抓住了幕后黑手,他不就洗脱嫌疑了?
然而还没等他沾沾自喜,就被尚离浇了一盆冷水:“我今日试探了董子舟,不像是他。”
张自心不服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尚离:“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会心虚,而董子舟当时的反应明显是不想被牵连,而且表情坦荡,没有任何做作。”
张自心略带着嫌弃的表情:“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尚离:“我更了解你。”
平淡的语气说出让人不平淡的话,直接把其他四人给说懵了。
张自心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李羡之和蒋望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原本捂着脸的尚武,在听到这句愣了一下后会心一笑,女儿总算是开窍了。
“小姐,门外有一名官差,说是受了郭安忠大人的吩咐来请你去一趟城外的别院。”
城外一百里。
尚离远远看见被官兵团团围住的院子,心下一沉,眉头紧锁。
郭安忠见尚离来了,笑脸相迎道:“还是得亏尚小姐的聪明才智,才能如此快得找到…”
尚离看着他空着的双手,心下越发觉得不妙,按理来说山河图这么重要的东西,郭安忠若是找到一定随身带着。
“郭大人,画呢?”
“画…”郭安忠被打断话头先是一愣,而后胸有成竹道:“哦,手下的人正在搜查,想必这会儿已经找到了。”
说着就看见向他走来的捕头,便问道:“可找到画?”
“属下带人将别院搜了一遍,未…未找到山河图。”
“什么!”
11. 翠山书院失窃案11
尚离一边往别院里走一边问道:“郭大人可知这院子是何人的?”
“不知,原主人举家去了江南,就把院子转手卖了,买主不知是谁。”
“户部没有相关的卷宗?”
为了防止买卖双方有一方生变致另一方利益受损,一般情况下,买卖房屋都要经过户部下设的安民司进行公证,这样一来就有了官家作保,交易起来更加放心。
只不过公证要花上两三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如果遇上卖家不差钱急于入手亦或者买家急需用钱或急于脱手的情况,则不会经过安民司,只不过这种只有双方的交易,在发生纠纷时各执一词,官府很难断清。
“没有,当初买卖双方并未到安民司公证,所以从户部查不到买家。”
户部查不到?这可有意思了。
“郭大人为何带人围了这院子?”
“跟踪的人回禀说杜衡要挟画逃走,本官担心之前做的功夫白费这才带人来围堵,好在赶得及时。”
“及时?可如今并未搜出画来,挟画逃走怕是空穴来风。”
郭安忠迟疑着,面色也凝重了起来:“这…”
“郭大人可完全信得过自己的手下?”
“尚小姐的意思是?”
“见招拆招,还望郭大人能从旁协助。”
“这是自然。”
屋内被捆着的人,见到郭安忠便质问起来:“我可是董公子身边的红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郭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差人闯入私人宅院随意抓人,就不怕惹上麻烦,官位不保?”
尚离走进屋内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伸腿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道:“哟,狗还会说人话,莫不是成了精?”
后面跟着的张自心一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都给逗笑了。
孔桐听到有人辱骂自己,先是愣了下,等看清来人时面上是不屑于隐藏的鄙夷之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尚府那个没人敢要的小姐,这里有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尚离单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体往后一靠,右腿搭在左腿上,清淡的目光随意扫了下低在尘埃里的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小姐家世好,有能力,一辈子吃穿不愁。不像有的人,上赶着给人当狗才只能舔一点主人不要的油水,凭着这一点油水在一群野狗面前当一个狗老大,还为此沾沾自喜。”
“你!呵,原来尚府尊贵的大小姐也只不过是一个满嘴脏话的泼妇!”
“你自认是狗,本小姐也不能违了你的意愿把你当成一个人。至于泼妇…”说到这里,尚离顿了下,放下右腿,身体前倾,右肘抵在腿上撑着下巴,俯视着面前的人,嗤笑道:“一来,本小姐并未用脏话大声辱骂于你,当不得泼字。二来,本小姐尚未出阁,还当不得一个妇字。”
“不过你这话倒让本小姐明白了一个道理。”
尚离说着站起身,背对着孔桐负手而立,“聪明的狗尚且能听懂人话,而你…不能。”
言外之意,你连狗都不如。
“你!”
孔桐显然也听明白了,许是盛怒之下说不出话,又或许他那个脑子里也没装几两文字,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尚离的背影,仿佛要把她给活剥了。
屋内其他几人见尚离几句话就能把人气成这副模样,心里不由感叹,厉害啊,不带一个脏字就能把人贬得如此一文不值,这要是再来几句岂不是能把人给活活说死?
一直未说话的杜衡此时倒开了口:“尚小姐好厉害的口才。”
尚离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杜主事过奖了,毕竟对方不是人,还不至于用多厉害的口才。”
孔桐:“……”
还有完没完?变着法的骂他?
杜衡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望向郭安忠::“不知郭大人此举意欲何为?”
“杜…”
郭安忠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一旁的人给打断了。
“你还装傻?快把画交出来!”
方才只顾着看尚离跟人斗嘴,倒是把另外一人给忽视了,想起他们两昨晚还在一起密谋陷害自己,张自心就气不打一处来。
蒋望轩和李羡之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快把画交出来。”
杜衡迷茫地看着众人:“画?什么画?”
张自心:“你说是什么画?当然是你从翠山书院偷走的万里河山图。”
杜衡眉头一皱,像是听不懂对方说的什么,目光触及到一旁站着的郭安忠和尚离,恍若想明白了什么:“哦?张公子这是怕皇上怪罪,所以想诬陷我,好洗清嫌疑?”
“张公子不愧是首富之子,竟然能说服郭大人帮你……”杜衡话说到这里就断了,其话语却是给人无限的猜想。
帮你?
帮什么?
卖命还是开罪亦或是找替罪羊?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他张自心为了摆脱罪名,花钱买通了郭安忠,将罪名安在他这个无辜之人身上。
毕竟他是首富之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张自心气极:“你少颠倒黑白!”
“难道不是吗?”杜衡反问道:“你说是我偷了画,那画呢?可有搜出来?”
“杜衡,本官劝你还是如实招认的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郭安忠此话一出,像是默认了他就是收了张自心的好处,要给他找个替死鬼。
杜衡不服道:“郭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凭什么让杜某认罪?”
“说的也是,毕竟杜主事可是一个只认皇亲国戚的人,郭大人恐怕还没这么大面子能让他认罪。”尚离突然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杜衡吓出了一身冷汗,“郭大人,依我看这事不能查了,以免杜主事认识的某位皇亲国戚本事大得能让你这个官做到头。”
杜衡顿时急了,难道她查出什么了?
“你休要挑拨!”
听到他的语气不复先前的镇定,尚离目光狡黠地看着他:“杜主事昨日在书院里说过的话,怎的一夜过去就忘了?”
“我说什么了?”
尚离把他昨日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这不就说明你只认皇亲国戚吗?”
“只是想不到,眼高于顶的杜主事竟然能与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交好,相会于如此偏僻的别院,真是稀奇。”
原来她没查到自己背后的人,杜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忘辩解道:“我那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哪有你说的这层意思?”
“没有?那请问杜主事,您作为翠山书院的主事,您喜欢古籍字画吗?崇尚古往大贤吗?”
“往来大贤,那是多少读书人所敬仰之人,我自然也不例外。”
“好,那本小姐就告诉你,你面前这位名叫张自心,认识了吗?”
“不用尚小姐介绍,谁不知道首富张志才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莫名躺枪的张自心:“……”
你们一问一答关我什么事?
尚离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杜主事认识他啊,本小姐方才还在纳闷,我们都还没说他是谁,你忽然就认出来了,还一口咬定他为了洗脱嫌疑陷害你,怎的昨日就不认识?”
“我…这…”杜衡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着急把假装不认识张自心这事给忘了。
“杜主事在书院里事务繁忙,忘记几个人也是正常的。”
杜衡:“……”
方才还在咄咄逼人,怎么突然又帮他说话了?
还未等他想明白就听尚离话锋一转:“可存放在翠山书院的万里河山图就是出自张家祖宗,也就是张自心太爷爷张太安之手,难道杜主事将这事也给忘了吗?”
杜衡也是傻眼了:“我……张大师是大贤,我怎么会想到他们是一家人?更何况张大师一生清贫,谁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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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的后代会是京城首富?”
“原来是杜主事孤陋寡闻不知道啊。郭大人的文书你是看了的,上面写明了我的身份,按照你势利的性子就算想不起他是谁也不该对我冷嘲热讽,除非……你背后的人给了你这个底气。”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他背后有人这事上?
“我不过是不认得张大师的后代罢了,这有多大的罪过?何至于污蔑我是偷画之人?还说我背后有人,空口无凭,你这是诽谤!”
“诽谤?原来杜主事还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
“哼,为何不知?盗贼手法高明,你们找不到线索,就想拿好人顶罪,天子脚下竟如此猖狂。”
听到他如此自辩,尚离讽刺道:“高明?好人?猖狂?”
“不是小贼作案手法高明,而是他…太蠢了。”尚离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居高临下:“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一个愚笨的贼。”
“一个外来的盗贼,一个对翠山书院不熟悉的人,怎么就能在不惊动书院上下千余人的情况下,精准地找到万里河山图的所在?”
“我也与老于头核实过,画作遗失那日的夜里有小雨,若是从山下来的,路上奔波,鞋底沾湿会带上泥土,既然如此,小贼入室盗画,屋里的地面上肯定会留下泥鞋印,然而并没有。”
听到这里,杜衡的面色一白,原来是这里漏了破绽么?
“盗贼盗画怕被人发现,一般都是匆忙的,应当没有时间也没有闲心去将地上的泥鞋印给抹去,所以只能是书院内部的人偷盗。”
这么一来,嫌犯的范围就更加缩小了。
“而且,那间屋子门窗紧闭,就连锁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钥匙只有…”尚离故意放缓语气,等待着对方上钩,果不其然,在她一系列的言语相激下,杜衡乱了阵脚:“除了我,老于头也有那把钥匙,你怎么不怀疑他?偏偏怀疑我?”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杜衡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人,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本小姐话还未说完,杜主事不必如此心虚。”
“我这是怕你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才急于辩解。”
“是吗?就像昨夜你与孔桐密谋陷害张自心时一样着急?”
杜衡闻言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上。
郭安忠见时机一到,忙追问道:“画在哪?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本小姐提醒一句,谎话很容易被人识破,想清楚了再说。”
张自心也在一旁催促着:“快说,画在哪?谁想陷害本小爷?”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两根银针自暗处射来直逼地上的两人。
“画…画在…呃…”
尚离躲过暗器就见地上的两人已经闭上了眼,胸口的针尾上散发着阵阵寒意。上前探了两人的脉搏,与郭安忠递了个眼神后摇了摇头,而后又把目光落在张自心身上,眼神复杂。
“死…死了?”
张自心还没从方才的变故里缓过神,就见身边的人都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你们看我做什么?”
李羡之弱弱道:“暗器是…是从你那里射过来的。”
张自心茫然地把视线移到蒋望轩身上,后者点了点头。
“不是我。”
“张公子,这么多人看着,对不住了。”郭安忠略带着惭愧的语气说着:“来人,把张自心压入大牢。”
张自心见衙役来压自己,求救道:“尚离,救我!暗器不是我射的,我没有杀人!”
尚离抬了抬眼皮,往后退了一步,明显不想再管这已经变得非常棘手的是:“抱歉,你给的太少了。”
张自心急了:“你在说什么啊!你答应过会洗脱我的嫌疑的!”
目送张自心被押走后,尚离目光打量着这处别院。
既然户部查不到别院的主人,那她只能用她的方法了。
12. 翠山书院失窃案12
“你们听说了吗?张自心竟然在郭大人眼皮底下杀人灭口。”
“真的假的?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当然是真的了,我二舅妈家小儿子媳妇的娘家堂弟就在衙门里当差,消息绝对可靠。”
“在官府的眼皮底下行凶,胆子还真是大。”
“谁说不是呢。”
“他杀的是谁?”
“一个是街上的混混,整日跟在董公子身后的那个,还有一个听说是翠山书院的主事。”
“董公子?哪个董公子?”
“就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
“张公子跟他们有仇?”
“仇倒也说不上,听说是因为万里河山图被盗的事。张公子不是嫌犯吗?好像是为了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那人抬头左右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才小声地说道:“听说是他指使书院主事偷的画,事后又花钱买通了郭大人和协助查案的尚小姐,准备把罪名安到主事的头上。只是没想到那个主事会当众揭穿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张自心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人,谁都没想到他会当众杀人,这下郭大人就是有心也保不了了。”
听他这么一说,聚在一起的一个身穿蓝色布衣的青年人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不是,既然张自心都把画给偷出来了,只推出个人见不到画,恐怕官府也不会结案,那他杀人图什么呢?”
此人正是先前在街口帮尚离说话的那个书生。
那人见有人不相信他的话,邹着眉头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你管他图什么,反正他众目睽睽之下杀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假?”
“再说了,他可是花钱买通了衙门,找个替罪羊说他把画给毁了,谁也不知道。找不着画,官府还不趁机草草结案等着上面问罪吗?”
书生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如你所说,张少爷买通了官府的人,就算被人供出来那也有官府的人保他,他也没必要杀人啊。”
他这一句点醒了围着看热闹的人。
“就是,既然买通了官府,任你有几张嘴也难辨冤情,杀人这事,我看还有待商榷。”
散播谣言的人见他紧抓着不放,说法也跟自己相悖,原来相信他的围观者也开始质疑自己的消息,有些烦躁地说道:“那些个贵公子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到的?”
“咱们平民老百姓的命在那些公子哥眼里就像咱们对待蚂蚁一样,踩死都不觉得愧疚。你替他们操什么心?”
他这一番话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同感,那些公子哥平日里趾高气昂,嚣张跋扈,如今落难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替他们说什么话!
咱老百姓还是操心自己的一起三顿饭吧,富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操心。
于是纷纷指责书生:“大家就是听个乐,你还较真起来了,真是个书呆子。”
城隍庙门口这一众人的争论恰好传入了前来探望的尚离耳中。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里因为争辩而急得面红耳赤的男子身上。
这时从城隍庙里跑出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尚姐姐,你来啦!”
男孩十三岁左右,仰头看着尚离的眼神明亮得仿佛天边星辰,熠熠生辉。
尚离摸着男孩的头,笑着道:“嗯,长高了。”
男孩脸色微红,抱着尚离的胳膊撒娇道:“你都好些日子没来了,小洲都想你了。”
尚离举起右手,晃晃手里拎着的几包吃食:“姐姐也想你了,我们先进去,姐姐给你们带了不少好吃的。”
“好。”
如今人们都去拜佛拜菩萨,拜城隍的一个月也就那么几个,庙里没什么香火,十分冷清。
上一任的守庙人是个无儿无女的慈祥老人,他看那些流浪的孩子可怜,就把他们养在了庙里,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无家可归孩子的避难所。
自他去世后,守庙人就成了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小洲。
如今庙里住着百来个孩子,他们大都或是因身体原因被父母遗弃,或是父母死后成了孤儿亦或是被人贩子拐走后偷跑出来的。
小洲就属于后者,因此他的心智较于其他孩子要成熟一点,是一众孩子的小老大。
虽然住的都是孩子,庙里却十分干净整洁,可见平日里都有打扫。
尚离闲时也会过来教他们读书识字。
刚踏进大门,就听小洲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快出来!尚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几十个小身影从屋里跑出来,围着尚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姐!”
“姐姐!”
尚离蹲下身,捏着面前小孩子肉乎乎的脸蛋,笑道:“有没有乖乖听小洲哥哥的话?”
“有!”
“姐姐,你今日还教我们读书识字吗?”
“今日不行。”尚离刚说完这句就见方才还高兴的小朋友们顿时苦着个脸,拉着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被这么可爱委屈的小眼神望着,尚离整个心仿佛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暖洋洋的,“明日姐姐午时前过来,给你们做午饭吃,一下午都陪你们好不好?”
方才还失落的小家伙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
“姐姐记得明日一定要来哦。”
“姐姐哪次说话不做数了?你们去屋里玩吧,姐姐还有事要跟你们小洲哥哥说。”尚离说着把带来的零食递给小朋友们,让他们拿去屋里。
看见孩子们都进了屋,尚离才开口道:“小洲,姐姐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姐姐,你说。”
“你打听一下东门往外一百里,昨日官府包围着的别院是谁的。”
小洲闻言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打听个院子?很简单,姐姐就放心交给我吧。”
尚离嘱咐道:“一定要乔装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知道了,姐姐你就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
尚离捏了捏他的鼻子:“姐姐知道你厉害,可万事都要小心,无论遇到什么,你的安全最重要,知道了么?”
“知道了。”
小洲亲昵地拉着尚离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尚离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他。
“姐姐,你上次给的银子还有。”看到递到眼前的荷包,小洲拒绝着。
考虑到他们都是孩子,尚离每次给的都是些碎银子,不容易招人惦记。
尚离托着他的小手掌,将荷包放在手心里:“拿着,这是姐姐请你做事付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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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是你该拿的,记住要藏好了。”
小洲的自尊心很强,一开始没有生存能力时还愿意接受尚离的周济,后来发现自己也能帮忙做事赚取劳费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平白接受周济。
尚离见他坚持,也就随了他,男孩子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她看着也很欣慰。
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不能死读书,还得看清局势,有一技之长,日后总不会饿死。
“还有这包,是给若儿他们几个买药的钱。”
见尚离又拿出一个更鼓的荷包,小洲本想推辞,听到是买药的钱就收下了,“我代若儿他们谢谢姐姐。”
尚离揉着他的小脑袋:“记得姐姐说的,有事去尚府找我。”
望着逐渐偏西的日头,时辰也不早了。
“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再来。”
小洲将尚离送至门口,依依不舍道:“那我明日在庙里等着姐姐。”
穿过闹市,走至一处朱红院墙下,纵身一跃,半空中脚尖踩着墙壁借力翻过了高墙。
墙内恰有一人在等候。
“人怎么样了?”
“多亏尚大小姐临危不乱,救下了他,只是还没有醒。”
“还是郭大人配合得好。”
别院上演的那一幕会让暗中的人以为他们被张自心收买,才去抓的杜衡,根本就没有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威逼利诱,为的就是降低对方的警惕心。
如今外人都认为杜衡和孔桐死了,那偷画的罪名张自心跑都跑不了。
还加了一项———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她就更加确定,衙门里有眼线。
“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我做得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尚离点点头,郭安忠若是没什么本事,也坐不上府尹的位置。
两人走进房间,屋内床榻上躺着的正是已经“死”了的杜衡。
尚离将埋在他体内的银针取出,不一会儿,就见他食指微动,有了将醒的迹象。
尚离将手帕包裹着的一样东西递给郭安忠。
郭安忠接过:“这是?”
“本该刺中杜衡的银针。”
针尖漆黑,明显是有剧毒。
她当时离杜衡很近,察觉到暗器射来时,出手接住的同时又用藏在衣袖里的银针扎了杜衡的穴道,做了假死的模样。
好在对方用的暗器也是银针,她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来一招偷天换日。
只可惜,仅救下一人。
城外别院里,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看着被翻得急乱的院子,问道:“确定他们两个都死了?”
下方的那人回道:“属下收尸时仔细查看了,已经没了呼吸。”
“尚离也瞒过去了?”
“没错,她也以为是张自心害怕事情泄露杀人灭口。”
男子呵斥道:“愚蠢,如果她知道张自心是被冤枉的,还逼问杜衡做什么?”
那人猜测道:“这…或许是为了做戏?不然她怎么会说给的太少那种话?”
“不可大意。”男子凤眼微眯,面色深沉,也想不明白尚离那句话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没想到,张自心找她居然是花了钱的,我还当她有多清高。”
“盯着她,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是。”
13. 翠山书院失窃案13
“若不是本小姐帮你接住暗器,你这会已经见了阎王了。”
杜衡醒后,无论郭安忠怎么说他都不信,尚离也等得不耐烦。
杜衡防备地望着二人:“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做局来框我?”
郭安忠见他说了那么多杜衡都听不进去后,脸色就一直阴沉着,此时看他油盐不进,也没了耐心:“本官言尽于此,你若是不信,大可走出这扇门。”
“走就走,你们可不许拦着。”
越靠近门边,杜衡的脚步放的越缓,仿佛面前不是通向一条求生的路,而是死亡的大门等待着他的打开,直到他走至门前要去拉开房门,也没人拦着他。
内心被不安占据,想去拉开房门的手就那么搭在门上,没有任何动作。
明明求生的路就在眼前,开了这扇门他就能逃出去,可他就是不敢,恐惧和不安迫使他伸出去的手缓缓下垂。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相信郭安忠的话,同样的,他也没有那么相信自己在那人心中多有价值。
他已经被尚离给盯上了,就算这一切都是尚离的诡计,那人没派人将他灭口。可他被抓这么久,这个时候安然无恙地出去,被那人发现,以他多疑的性子,也不会相信他什么也没说。
就是出去,也难逃一死。
弃子,是随时可以丢弃的。
尚离看出他的犹豫,言语激道:“我和郭大人都没拦着,杜主事怎么不走了?”
杜衡背对着尚离,不想她看见自己惧怕的表情,嘴硬道:“谁…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外面安了人。”
尚离嗤笑:“杜主事何必如此多虑?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然而杜衡的手一直没动,垂在身侧的衣袖微微抖动。
“既然不想走,那就老实交代。反正你也信不过你背后的人,不是吗?”
杜衡:“尚小姐,在下同样信不过你。”
尚离:“可惜,现在的你只能选择一方。”
见他还不松口,尚离朝郭安忠使了个眼色:“郭大人,既然他不想交代,那就派人将杜主事送出去吧。”
郭安忠了然:“尚小姐说的是,强人所难也不是本官的作风,既然杜主事不愿意配合,本官只好……”
杜衡连忙转身制止:“等等…”
他若独自出去还能辩解一二,若真是被人送出去,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杜主事到底在怕什么?被灭口?”
“……”
杜衡:“说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尚离冷笑:“杜主事好像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如今的你对你的主子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甚至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对于我和郭大人来说,你的存在可有可无。”
杜衡:“……尚小姐还是真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
尚离:“让你说出实情就是给你的后路。”
杜衡沉默半晌才开口:“那天我正巧下山,是孔桐找上的我,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让我把画给偷出来。”
“书院里一年才给三百两银子,突然见到那么大面额的银票,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你就没问他为什么偷?”
“没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要陷害张公子。”
“他是谁?”尚离道:“三千两可不是一个下人能拿的出的。”
杜衡惊叹于尚离的敏锐,摇头道:“不知道,我并没有见过他,一直都是孔桐在中间传话。”
“我只知道他是杨丞相的人,在朝中也有些地位。”
“不过他好像是跟张家有过节,在尚小姐和张公子来书院前还特地派人嘱咐我不要给你们好脸色,也要装作不认识张公子。”
“什么过节?”
“这个……不清楚。”
顶着尚离不信任的眼神,杜衡解释道:“我确实不清楚,只不过是从传话中感觉出有些不对劲,你若是不信就算了。”
尚离忽而问道:“与三千两一起的是不是有你腰间的那枚玉佩?”
杜衡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玉佩,闻言顺着话说:“……没错。”
“说来也巧,这种质地的玉佩我在别的地方见到过。”尚离捏着手指懒散道,“并且十分少见。”
郭安忠:“在哪见过?”
尚离:“张自心手里就有一块差不多的。”
杜衡:“……”
郭安忠:“……”
您这是在说笑吧??怎么找真凶又说到张自心头上了?还嫌他罪名不实么?
尚离却没心思去猜他们在想些什么,继续问道:“画在哪?”
“原本是藏在别院里的,只是我们发现了跟踪的人,在郭大人来之前被人给带走了。”
“谁?”
杜衡犹豫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董…董大人府上的下人。”
郭安忠惊讶:“董建民?”
户部尚书,董子舟他爹。
杜衡点头,恳切的态度问着尚离:“知道的我都说了,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他看得出来,郭安忠是听她的。
“我这个人呢,没别的优点,就是爱记点小仇……”尚离说的自然是杜衡在书院里摆的脸色,但是说到一半她话锋一转:“不过呢,看在杜主事这么配合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
“你走吧,能不能躲得过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也没想着让杜衡在公堂上指认,毕竟孔桐死了而他却安然无恙,对方完全可以说是他们收买了杜衡,为洗脱张自心的嫌疑故意栽赃。
“多谢。”说完这句,杜衡没有任何顾虑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似是交代清楚心里豁然,也不觉得门外有埋伏。
郭安忠:“就这么让他走了?”
尚离望着敞开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语气淡淡:“留着他也没用处。”
“罢了,尚小姐可知这银针上是何毒?”
“砒霜。”猜出他话中的意思,尚离直接道:“很普通的毒药,查不到线索。”
“查不到线索?那怎么找凶手?”
尚离挑眉,玩味道:“我很好奇,明明就发生在眼前,可郭大人好似认定了凶手不是张自心?”
见尚离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郭安忠咳了几声来掩饰尴尬:“有吗?”
“很明显。”
郭安忠笑了一声打着哈哈道:“哎,我这不是听你说的配合你,难道错了?”
“原来如此,郭大人配合得好,非常好。”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得时刻防着。
郭安忠被她似笑非笑地眼神给盯得瘆得慌,转移话题:“既然知道了画的下落,咱们是不是要去把画给找出来?”
“找到画又如何?事到如今,郭大人觉得找到画这件事就能平息了吗?”
“也对。”郭安忠点头附和着,像是意有所指似的说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真相哪有那么重要?谁的权力大那就是谁有理。”
“那现在怎么办?”
“等。”
以权压人?
那就等着被权力反噬的那天。
“还等?可离皇上给的期限只剩下两日…”
“郭大人有更好的方法?”
“……没。”
“那…张公子…”郭安忠想问出了这种事,还能把张自心关在大牢里吗?万一对方下黑手,那真是防不胜防。
尚离忽然打断道:“大人想不想揪出衙门里的眼线?”
郭安忠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想!”
任谁都不喜欢事事被人盯着,然后转告给其他人,那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任人观赏般让人心里发麻。
更何况他作为京城衙门府尹,总会有些私下的往来。
“一千两银子。”
郭安忠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给我一千两,我帮你揪出衙门里的眼线,郭大人也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的监视下吧?”
“可…本官没那么多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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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样啊,那算了。”尚离敛下眸子,颇为可惜道:“只是张自心若在大牢里有个三长两短……郭大人好自为之。”
“等等!”
郭安忠喊住迈出房门的尚离,咬咬牙狠下心道:“成交。”
原本以为尚离会一口答应,却听到她颇为惋惜的语气传来:“早知道郭大人不杀价,我就该多要点。”
郭安忠:“……”
这玩意儿原来还带杀价的?
等尚离翻墙走远,郭安忠才反应过来他本来是要问怎么保证张自心的安全。
这下好了,法子没问到,还搭进去一千两银子。
真的是……
唉,他还是想想怎么保证牢里那位祖宗的安全吧。
万一有人在牢里把张自心给了解了,再伪造认罪书来个畏罪自杀……
嘶,想都不敢想。
原路返回的尚离拐过一条街混入了熙攘的人群。
通过街边摊上的镜子,她看见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两个人。
她猜的果然没错,尾巴这么快就跟来了,她快步往前,转过几条巷子,确定甩了尾巴后往张府的方向走去。
见到张志才,尚离直接开门见山:“伯父还记得今年三月,工部修建江南一带堤坝的事吗?”
张志才道:“记得,当时户部拨不出款项,董尚书还让我捐些银子出来。”
“可侄女记得伯父并没有出银。”尚离记得去年朝廷派了一位钦差巡视江南,可没多久那位钦差就被爆出贪污赈灾银,在被搜出脏银后畏罪自杀,而今年江南又上报受灾,请求朝廷拨款。
说起这个,张志才顿时来了劲:“你伯父虽然有钱却也不傻,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城中富商多了去,怎的偏偏挑我这个软柿子?肯定没安好心。”
说得难听点,他一个户部尚书凭什么颐指气使地让他出钱。
就算要他出钱,那也得好声好气地请他,让他倍感荣光,说出去也有面子。
尚离不清楚他内心的小九九,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个大拇指。
虽然憨了点,但商人的精明还是有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哦。”
“对了伯父,自心如今在牢里,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
“我担心那臭小子做什么?反正都赶出家门了,也连累不到我。”
尚离:“……”
她高估了张自心在他爹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来了,晚饭就在这吃,我让管家多备几个你喜欢的菜。”
见天色已晚,尚离就应下了,反正她现在回府也吃不了一顿安生的饭。
“只是伯父……”尚离欲言又止。
张志才:“有什么你就跟伯父明说。”
“我是怕经此一事自心恐怕还是不会长记性,日后若再惹出些祸来,不说没有能力解决就是连带着周围的人都得受连累。”尚离隐约猜到这次的事是有人针对张家,张自心不过是板倒张志才的一件称手工具罢了,这次能解决,下次呢?
张志才叹气道:“唉,我就是对他太溺爱了,才养成他如今这纨绔不求上进的样子,你可有什么好方法?”
尚离:“……”
不是打就是骂,你管这叫溺爱?
“侄女倒是有一计,只是怕伯父心疼。”
“我心疼那个臭小子做什么?有什么方法你就直说。”
“这件事结束后,还是得让他自己学会独立,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您花银子给解决的,况且您也不能管他一辈子。”
尚离在说着如何改造张自心的同时也在向张志才保证,这次她能帮张自心洗刷冤屈,把他给救出来。
“伯父若是放心,就把他交给我来调教一段时日。”
张志才没有丝毫犹豫:“好,就按你说的办。”
此时身在大牢里的张自心突然打了个喷嚏,丝毫不觉他已经被自个儿老爹卖了,上了尚离的贼船。
14. 翠山书院失窃案14
两人正吃着饭,管家来报有位童掌柜前来拜访,还带着礼物。
张志才吩咐去请。
尚离放下筷子,心下疑惑,外面月色正浓,谁会这个时候过来拜访?
想起来张府的路上被人跟踪,尚离让人收了她的餐具,起身躲在屏风后面。
没多久管家回来,身后只跟着两名抬着一个大箱子的下人,并未见那个童掌柜。
管家回禀那人只留下一箱礼物就走了,只让他带句话:“说是生意上的事还请老爷您关照一二。”
见没外人进来,尚离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问道:“伯父,那童掌柜是何人?”
张志才不在意道:“一个同行。”
说完他很是疑惑:“奇怪了,明明前几日还不想合作,怎么突然变卦了?”
尚离没忽略他这句嘀咕,低眉思索片刻后上前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盯着木箱子,尚离面露困惑,她方才瞧得仔细,下人抬时丝毫不费力气,难不成这些珠宝是假的,所以很轻?
“我身为首富,最不缺的就是金钱,他送我这些是何意思?”见到箱子里装的珠宝,张志才脸色沉了下来。
前些日子谈合作就是一脸的不情愿,今日夜里来访不说,人都到门口了反而不进府,还送这些他散都散不完的珠宝送他,这不明摆着恶心人吗?
谁稀罕他那点臭钱!
余光瞧见尚离翻弄着箱子里的珠宝,以为她喜欢,便道:“离儿,你若是喜欢伯父送你更好的,这些垃圾就不要了。”
尚离:“……”
她就是好奇多看两眼,并没有很想要。
而且,她方才仔细瞧了,这些珠宝都是真的,很值钱,哪是什么垃圾?
果然首富的想法她不懂。
“伯父可知他为何送礼?”
“哦,就是商量着开客栈。”
“客栈?伯父名下不是已经有了么?怎么还要开?”
“我这兴隆客栈只在京城及周边的县城里有,如今是想着在全国各地都开一家,日后无论是外出谈生意还是游玩都方便些。”
尚离:“……”
真是有钱人。
还能一边享受一边赚钱。
“那伯父为何会找那位童掌柜?”
“离儿你不知道,这童掌柜啊……”
说到这里张志才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似乎在找什么词来形容这位童掌柜。
尚离还以为这位童掌柜是位干大事的人,结果就听张志才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他啊,也是开客栈的,就是城中的那个悦来客栈,只是他在朝中有人,而且听说那人的地位还不低,伯父我虽然是首富,但在这朝中嘛,没什么人脉。”
尚离闻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是,您老都是首富了,在朝中还没人脉?
张志才仍自顾自地说着:“你要知道,这生意要想做大做久,朝中没有人是不行的。”
“……”
尚离内心腹诽:所以您在朝中没人脉骗骗张自心那个憨憨还行,还想忽悠我?
“所以伯父我啊,是看中了他的人脉和圆滑,所以才会找他合作,只是…”
尚离:“只是什么?”
“只是对方眼高于顶,看不上我这点小生意,哼!”
尚离:“……”
小生意?这位童掌柜脑子是残了吗?躺着赚银子的事都不干?
“那他此举这是…想通了?”
张志才冷哼一声:“他哪里是想通了?这分明是给我的下马威。”
尚离:“?”
这…好好地送钱财过来,怎么成了下马威?
“他怎么给你下马威了?”
“明知我最不缺的就是钱还送这些来,不是下马威是什么?不是寒颤人是什么?”
尚离:“……说的也是。”
都不合作了,大晚上送一箱珠宝还不入门,确实有些古怪。
张志才越想越生气:“管家,你把这箱东西都给我送回去,告诉他,想跟我张志才合作的人多了去,不差他一个。我张家不缺这点小钱,留着他自个儿订一副上好的棺材。”
就在下人抬起箱子正要往外走时,尚离喊住了他们:“等等。”
“怎么了?侄女啊,你要是舍不得,伯父送你几箱更好的。”
“伯父,我不是想要,只是觉得这箱珠宝有些古怪,还是仔细查验一番为好。”尚离解释道,抬箱子的两个下人身形瘦弱,力气不大,怎么丝毫不费力就能抬起这么大一口装满珠宝的箱子?
送珠宝的时间古怪,送珠宝的人古怪,装珠宝的箱子也透着古怪,还是搞清楚为好。
“古怪?”
张志才这才仔细打量着箱子,试图从中看出到底哪里有古怪之处。
尚离吩咐几个下人:“你们去找几个托盘把箱子里的珠宝都拿出来。”
“是。”
等到下人拿着托盘将珠宝装起,这才却发现珠宝只浅铺了一层,下面有一块木板挡着。
“这……”
尚离一副了然的表情:“怪不得。”
张志才顿时怒不可遏:“好啊!这么点东西用这么大一口箱子充面子,把我张志才当成什么人了?真当我稀罕他那几个臭钱?”
上面只浅铺了一层珠宝,却用这么大一口箱子。
若不是为了好看蒙骗张志才,那就是这箱子里面还藏着其他东西。
思及此,尚离仔细查看了木箱并没有发现机关,便让管家拿来一把匕首。
尚离举起匕首在木板的一方撬着,不一会儿就将木板给撬开了。
箱子内部果然是中空的。
里面还藏着一样东西。
长形的木盒正斜放在箱子底部。
尚离伸手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一看,两人都冷下了脸。
张志才咬牙切齿:“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找郭大人……”
“伯父莫急。”尚离拦住他,对管家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到管家带着下人们都出了屋,尚离才开口道:“既然对方都已经自己蹦出来了,咱们要好好接招才是。”
张志才仍旧气不过:“怎么接?”
“还请伯父陪侄女演一场戏。”
“你说。”
这么一耽搁,尚离回府已经过了戌时。
刚进府门,果然又遇见了堵她的人。
尚武坐在门前回廊的石凳上,手里拄着一根木棍,面色不善道:“你还敢回来?”
尚离回了个白眼:“这是我家,为什么不敢?”
“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那不是把自心往死里逼么?”
“……”
外面传得那么厉害,她就知道自家老爹已经知道了。
尚离掏出张志才之前托管家给她的钱:“我可没说谎,他给的银票还在这呢。”
尚武举起手中的木棍,喊道:“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见情况不妙尚离拔腿就往门外跑,一边跑还一边高喊着:“银票是他给的,人也是他当着众人的面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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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打死我也改变不这个事实。”
尚武见她跑了起身追出去:“你……你给我站住!”
“不站,我又不是傻子,站着挨打。到底他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这么护着他?”尚离控诉着,语气悲凉,像是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你个不孝女还敢狡辩……”
“我只孝顺我亲爹,既然你说我不孝,你肯定不是我亲爹。”
尚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我……你敢说我不是你亲爹?”
“就不是,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凶我,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
尚武气极直接拉过尚离,手里的棍子直接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这一棍子下去,痛得尚离嗷嗷叫。
“你居然为一个外人打我?”尚离悲痛道,眼里满是被生父殴打的不愤与羞恼。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尚武说着又给了一棍子。
尚离惨叫:“疼疼疼!”
“爹,轻点,疼…”
“你还知道疼?这时候知道喊爹了?早干嘛去了?我今日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尚武扔了手里的棍子,捏着她的耳朵把她揪进了府里。
“爹,我错了,爹。”
尚离的哀嚎声一直等走进内院才停下来。
尚武揪着她的耳朵一直到走进书房才松手。
尚离揉揉被揪疼的耳朵,朝尚武竖了个大拇指:“老爹,可以啊。”
进府门前她就发现了,她家门外有人监视。
尚老爹自然也发现了,不然也不会配合她演那么一出。
“你是我亲闺女,做亲爹的还能不了解你?”尚武对“亲”这个字咬得特别重。
“说说吧,有什么计划?”
“爹啊,你演得倒是挺真,就是下手能不能轻点?还有…下次若是再演戏能不能别打屁股,我都这么大人了。”
尚武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又不能打闺女脸,又不能真的下重手打闺女,打其他地方万一失了力道打残了怎么办?
“轻点那不就露馅了吗?”
“我怀疑你在报私仇。”
尚武瞪眼:“你爹是那种人吗?”
“是。”
“嘿,你个臭丫头。”
城中一处富贵人家的院子里。
一名穿着深色衣裳的中年男子从后门进了院子。
“主子。”
“事情都办妥了?”
来人回禀道:“已经送去了。”
他们不是找画吗?如今送到手上看他们还怎么找。
等明日一早,官府的人接到通知去搜查,到时候他想赖都赖不掉。
“只是跟踪尚离的人跟丢了,不过守在尚府外的人来信说尚离跟她爹闹掰了,尚武还为了张自心那小子出手打她。经此一事,想必尚离怀恨在心不会再插手此事了。”
“如此甚好,那个女娃子可是难缠得很,竟然还能让你假死。”
他们本来就计划让杜衡当着郭安忠和尚离的面假死脱身,来一招金蝉脱壳,没想到被尚离阴差阳错地给促成了。
“不过…她怎么如此相信张自心?你确定她不会再插手此事?”
“就算她想插手,等明日从张府搜出证据来,她就是再不信也无可奈何。”
“嗯,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就连我的人也没发现你假死。”
“多谢主子夸奖,只是董大人那边……”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
“京城不能待了,你去江南。”
15. 翠山书院失窃案15
天刚亮,张自心偷画藏在张府里的消息已经在市井里传开了。
彼时,尚离正在府里吃早饭,对外面的传言尚不可闻。
还是衙役来找她,她才知道的。
尚离认得他,上次来府里喊她去城外别院的也是面前这位衙差。
“尚小姐,出大事了,有人在城中散播万里河山图就在张府的言论,郭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尚离惊讶地站起身:“怎么可能?你们大人呢?”
“我们大人现在已经带人去张府了,特意让小的过来告诉你一声,让你赶紧过去。”
“不去!”尚离本要跟着衙役一同前去,可是刚迈了几步又退回去坐下,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怨气:“他张家出事,关我何事?不去。”
衙役面露难色:“这…可郭大人不是请你帮忙查案吗?您不去怎么行?”
“本小姐不干了,你让郭大人另找帮手吧。”
任凭衙役怎么说,尚离就是不松口。
就在衙役再三相劝时,张府的管家也来了。
好言劝了几句,见尚离仍旧不松口,于是搬出了张志才。
“尚小姐,我们老爷平日里待您可不薄,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闻言,尚离似是被说动了:“也罢,看在伯父的面子上我就过去瞧瞧,只不过,帮不帮得了还得另说。”
管家连忙应下:“是…是。”
相比较别院那次,郭安忠这次只带了十名衙役。
正跟张志才说这话的郭安忠见尚离来了,忍不住抱怨着:“也不知道是谁散布的谣言,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画怎么可能在张府嘛。”
要知道当初就是张家自个儿捐的画,怎么可能再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拿回去?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人散布这种谣言,关键是居然还有人信,真是没脑子。
他也是被闹得没办法,才来走个过场。
依他来看,这件事就是无中生有,旁人搞的恶作剧,随便搜一搜,意思意思得了。
他还得抓紧时间找画呢。
“明日就是皇上规定的最后期限,尚小姐可有眉目?”
尚离进门先是向张志才打了声招呼,而后才回道:“没有。”
郭安忠有些着急:“没有?这…这可怎么办?”
尚离敛眸,沉思片刻道:“郭大人,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
“啊?你说。”
尚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昨日刚出衙门就被人跟踪,而当时与我在屋里的除了杜衡只有你,所以……”
昨日被人跟踪一事让她对郭安忠找她查案的初衷产生了怀疑。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事情发展到现在幕后之人针对的不仅仅是张自心,换句话说,对方的目标或许一直是张志才和他的万贯家产,张自心不过是个引子。
郭安忠惊道:“被跟踪?”
而后注意到尚离怀疑的眼神,心里一跳:“唉?你不会是怀疑我让人跟踪你吧?”
尚离沉默。
郭安忠见状有些抓狂:“我让人跟踪你做什么?我…这…哎哟,这是哪个滚蛋做的事?让我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可冤死我了。”
尚离见他在原地转着圈,嘴里恋恋有词,急得不行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摇摆不定。
仔细想来,郭安忠从一开始就相信张自心,也不曾为难于他,或许是她多虑了。
可那人昨日确实是从她离开衙门后就开始跟踪的,而她是翻墙出入,中途也没碰见别人。
谁会知道她昨日去了衙门,还暗中跟踪她呢?
忽然想到什么,尚离眼前一亮,难不成是他?
“离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人跟踪呢?”
“伯父,许是我自己弄错了。”
“郭大人,尚离说话直,还请您不要见怪。”
“啊?”
郭安忠摆手道:“不见怪不见怪。”
说着还拍了拍胸口,他都要吓死了好吧,到底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做的事害得他被怀疑。
正忧愁着,腰间忽然像被扎了几十针一般的疼痛,郭安忠扶着老腰在台阶上坐下。
“我的腰啊…”
“郭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怕牢里那个小祖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作夜在牢里守了一宿,这牢房真不是人睡的,今早起来骨头都快散架了。”
尚离:“……”
忽然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大人,找到了!”
郭安忠一边揉着腰一边问道:“什么找到了?”
“画啊,就藏在这箱子里。”说话的正是去尚府请尚离的那名衙役,回到张府后,他就自觉进屋参与搜查。
“怎么可能?”郭安忠惊叫着起身,一不小心又闪到了腰。
“大人,我就是在这个箱子里找到的。”衙差指着身后两人抬出的一口箱子邀功似的说道:“小的无意间发现这么大一口箱子只上面铺了一层珠宝,心里怀疑,就将隔板给撬开了。”
尚离见到面前那口熟悉的箱子,不由得多看了那名衙役两眼:“你是怎么发现这口箱子有异样的?”
“回尚小姐的话,奴才刚进屋就看见屋里有几口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有异样。”
“几口箱子都打开了?”
“没有,是小的运气好,只打开这一个就发现了异样。”
“哦,这样啊。郭大人,你这名手下可了不得。”
她昨日分明跟张志才说过要把这口箱子跟府里其他装珠宝的箱子放在一块,而这口箱子是最靠里的,没道理检查只打开这一口最里面的箱子。
而且旁人搜了这么久都没搜到,他一来就这么精准地找到,除非他事先知道,如今又急不可耐地置张志才于死地。
那名衙役还以为尚离在夸他,正自得意:“多谢尚小姐夸赞,都是我们大人教导的好。”
郭安忠见手下人真在张府搜出了东西,打开一看,果然是万里河山图,面色十分复杂,但也不得不吩咐衙役将张志才拿下。
张志才仿佛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我…这…大人,我冤枉啊,这箱子不是府上的。”
“不是府上的?那你说这箱子从何而来?又怎会在你家里搜出来?”
“这箱子是昨夜城里悦来客栈的童掌柜送来的,我也不知道这箱里藏着这东西,不然,我也不会收啊。”
“你是说这是有人送到你府上的?”
“对,是他送到府上的。哦,我明白了,肯定是那个童掌柜他…他诬陷我。”张志才一边解释一边向尚离求救:“离儿,你帮伯父说句话啊。”
尚离皱着眉,显然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得不轻:“伯父先别着急,郭大人,此事有蹊跷,还是请那位童掌柜来问清楚得好。”
郭安忠吩咐道:“来人,去悦来客栈把童掌柜带去衙门,当堂对质。”
衙役押着人走在前面,尚离和郭安忠走在后面。
见没人瞧过来,尚离朝郭安忠伸手:“拿来。”
郭安忠一愣:“拿什么来?”
“银子啊。”
“什么银子?”
“郭大人记性真好,昨日才说好的事,睡一觉就给忘了。”
这么一说,郭安忠倒是想起来了:“卧底你不还没找到吗?”
尚离提醒着:“谁把画找到的?”
“你是说……”
“你得到的消息是画在张府,并不知具体位置,为何先前找不到那衙役一来就找到了?还是藏得那么隐秘的位置,这不明显是事先知晓吗?”
“这……我知道了,银子稍后奉上。”
尚离见他这么上道,也提醒了一句:“郭大人还是先不拆穿他,说不定日后有用。”
知道这么一个卧底,以后有什么话也可以由他之口传出去。
郭安忠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节:“多谢。”
说完这句就率先出了张府。
尚离满意地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口舌。
迈步跟在后面,刚踏出府门就被人给拦住了。
“这…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拦她的人原来是蒋望轩,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人,分别是李羡之和刘青忆。
他们年龄相仿,又都在国子监读书,所以跟张自心玩得好的几个她都认得。
“你们沿路过来没听说?”
蒋望轩挠着脑袋:“听是听到一点,不会是真的吧?”
他们就是听到传言才跑来查看哪知刚到门口就见张自心他爹被官差押走了,随后的还有一口箱子。
难不成真搜出什么东西来了?
“是不是真的。你们一同到衙门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撂下这一句,尚离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着,径直望着衙门的方向去了。
公堂之上,张志才口中的童掌柜已经被带到案前。
郭安忠:“张志才说这画是你送到他府上的,可有此事?”
童掌柜抬手,一脸茫然道:“画?什么画?”
张志才见他装傻充愣,恨不得挥手打他:“你还装傻?昨晚你不是送了个箱子到府上?里面还有一层珠宝,你……”
“不是画吗?怎么又扯到珠宝?我何时给你送珠宝了?”
郭安忠:“张老爷,你说董掌柜昨夜给你送礼,可有人证啊?”
“我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那箱子还是他让管家抬进来的。”
“你府里的下人?那还不都想着你?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你,我府里的管家回禀说你把东西丢在门口就走了,只让他带句话,可……”
张志才话还没说完就被童掌柜给打断了:“这就奇怪了,哪有送礼不进门反而把礼物丢在门口的道理?”
“大人,肯定是张志才指使他儿子张自心偷的画,如今事情败露,故意栽到草民头上,大人,您可得为草民做主啊!”
“你说谎,分明是你…”
“你才说谎。”
“你说谎。”
……
底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郭安忠被吵得头疼,一拍惊堂木:“肃静!”
“童掌柜,你说这箱子里的东西不是你送的,可有证据证明啊?”
“这…我…草民没送礼怎么找证据证明?”
“张老爷,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童掌柜送的,是也不是?”
“…是。”
“既然如此,来人,把他们二人都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大人,我冤枉啊,是这个姓童的陷害我啊,大人!”
“大人明查啊,分明是他诬陷我!”
郭安忠揉着被吵疼的脑壳:“带下去。”
“尚小姐,这事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郭大人,我正想跟你说呢。”
“哎,你说。”
“这事我不管了。”
“嗯,哎?不是,您怎么不管了呢?”
“就是管不了。”
“这张自心在您的眼皮底下杀人,这事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今日您又带人从张府里搜出画来,人证物证俱在,大人不是能结案了吗?”
“不是……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大人您忙,我就不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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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辞。”尚离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府衙。
“唉?尚小姐…尚离…尚…”郭安忠招着手也没喊住人,忍不住叹气:“唉,这都是什么事哟!”
那名搜出画来的衙役劝道:“大人,您就别愁了,正如尚小姐说的,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早日了解您不是能早日给皇上一个交代?”
“也只能这样了,好好的一个首富,到头来被自个儿子给坑了,孽债啊。”郭安忠无奈道,又随口问道:“赵五啊,你来衙门多少年了?”
“回大人的话,小的进衙门如今已有五年了。”
“五年啦。”郭安忠感叹着,五年了,他都没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卧底,这么多年的官真是白做了。
“你是个机灵的,好好干,本大人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
赵五听了这话,乐得两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谢谢大人。”
“你下去忙吧,本官还有些要事处理。”
“是。”
而这边刚出衙门的尚离又被人给拦住了。
拦住她的还是那几个。
尚离双手抱胸挑眉道:“有事?”
“你…你有什么办法救自心和他爹?”
蒋望轩跟两个同伴交流了眼神,才吞吞吐吐地说着,他们想救人,商量了一天也没想出法子,如今张老爹也出事了,他们更加没办法,只好求助尚离。
尚离双手一摊,耸着肩:“你们也看到了,人证物证俱在,怎么救?”
李羡之:“可…万一是有人陷害呢?”
蒋望轩:“对,一定是有人陷害。”
尚离:“陷害?谁陷害的?你有证据吗?”
“证……证据你可以去找啊。”
“我为什么要去找证据?想救他的是你们不是吗?”
“你……”
刘青忆:“张自心是你未婚夫,张老爹又是你未来公公,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谢谢你的提醒,我正想退了这门婚事,他若真的犯了事,我不正好可以趁机退婚吗?为什么要救?”
“你…你这个蛇蝎女人…”
尚离看着面前那根指着她鼻子的手指,面色沉了下来,抬手在对方未反应过来前直接将手指给掰折了。
“啊!疼疼疼疼…我的手断了!”
“本小姐最讨厌别人拿手指着我。”
“还有,以后说话最好过个脑子,在威胁别人之前先想一想你这个为了妾室休妻弃子的人是不是比蛇蝎还要毒。”
一听尚离提起这事,刘青忆像是泄了气般低下了头,“你快松手,疼死我了…”
李羡之从中调解道:“青忆他说错话了,尚小姐你先把手松开,万一把人伤到落下残疾就不好了。”
“道歉。”
因为疼痛,刘青忆弯着腰比尚离低了一个头,更显得尚离气势凌人,低声道:“对…对不起。”
李羡之见她松手也松了口气,只是仍旧不死心:“自心不可能杀人,你就……”
尚离直接还道:“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这几个人真是一无是处,不可能就自己去找证据啊,在这缠着她是怎么回事?
蒋望轩:“不会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我跟你们不熟,为何要信你们的话?想救人自己想法子去。”
蒋望轩仍旧不死心:“你跟我们不熟,难道跟自心和他爹也不熟吗?”
“熟不熟那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让开。”
尚离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她得赶紧去买东西。
答应了孩子们的事,她自然要做到。
望着尚离离去的背影,刘青忆捂着受伤的手指恨恨道:“不帮就不帮,我就不信咱们找不到证据救不出自心。”
“先别说这个了。”李羡之见他还在说便制止了他的话头,对蒋望轩道:“咱们赶快带青忆去找大夫吧。”
“她还是个女人吗?下手这么重。”
“你就少说两句吧。”
尚离买好东西到城隍庙时已经午时过半。
远远地就见两个小身影蹲在门边守着,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去。
“小洲哥哥,你说姐姐她不会不来了吧?”
“不会的,姐姐说来就一定会来,她一向守信,咱们再等等吧。”
“若儿和哥哥在聊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若儿回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尚离,惊喜地起身一把抱住她:“姐姐!”
尚离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高举着手里的东西,其中有一坛热汤,她怕烫到孩子:“慢点,姐姐手里还拿着东西呢。”
小洲伸手要接过:“姐姐给我拿着吧。”
“有些重,还是姐姐拿吧。你牵着若儿进屋。”
尚离在厨房忙着的时候,小洲给她打下手。
小洲一边摘着菜一边说着:“姐姐,我打听出来了,那个别院是董尚书他夫人的娘家弟弟买的。”
“不过,我听说那院子里住的是董尚书养的外室。”
尚离切菜的手一顿:“外室?”
弟弟买院子给姐夫在外面养外室?
尚离放下菜刀,蹲下身捏着他的鼻子:“人小鬼大,你知道外室是什么意思吗?”
小洲立刻摆出一副被先生提问的好学生模样:“知道,就是小妾。不过董大人怕他夫人,所以养在了外面。”
尚离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就你聪明。”
难不成还真有弟弟给姐姐找不痛快的?
不过不管怎样,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户部尚书董建民。
似乎他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