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古董在向我爆料》
1. 第 1 章
榕城已经好些天没下雨,闷热得透不过气。
撑着遮阳伞的江溪带着行李匆匆走进江边公园,往树荫里躲了躲,江边的江风掠过成片的树林,吹散了一点热气,她拿出手机导航搜索‘十二桥’的具体位置。
也不知道是网络问题,还是地图采集不到位,一直找不到具体位置,江溪微微吐气,打算重新换一个软件。
正要搜索时,几十米开外的大榕树下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半信半疑的声音,“你这个黄水晶手串是天然的?戴上真能运气变好发大财?”
满脸络腮胡的老板拿着竹编蒲扇扇了扇风:“大姐,我还能骗你不成?天然黄水晶能增加我们的磁场,不止能镇宅辟邪提高财运,还对情绪、健康有帮助,你网上搜一搜就知道了。”
中年女人刷过科普视频,知道这一点:“多少钱?”
老板指着中年女人手里的这一串说:“大姐你手里这一串颜色很正,橙黄橙黄的,透明度高,光泽度也好,所以价格有点小贵,看你诚心想要就算你888吧。”
家中不算富裕的女人一听价格就觉得肉疼,“便宜点吧。”
老板擦下汗:“我和你说啊大姐,想要暴富发财必须买能量足的,角落那几串只需要有几十、一百来块的,但不是天然的,能量也几乎没有,与其浪费钱买那种还不如买这一串黄水晶,正宗巴西黄,商场可贵了,我这个价格给你都是因为不要租金运营费,换个地方可没这么便宜......”
江溪顺着声音望过去,树荫下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围着一个卖古玩玉石的地摊,中年女人已经被说得心动准备掏钱。
她走过去,目光落在女人手上的黄水晶,细碎的光落在上面,折射出淡淡的光晕,乍一看像真的,但一颗颗太过均匀完美了,天然的黄水晶没这么完美的,就算有肯定也不只这个价。
江溪看女人不过六十左右头发就已经发白,衣着打扮也很朴素,浑身透着操劳疲惫,不像是懂古玩的人,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了一下:“要注意区分是不是染色加工的。”
女人回头望过来,看清相貌时愣了下。
天气闷热,江溪穿着白T短裤,一副学生打扮,乌黑头发简单挽起,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五官匀称漂亮,但骨相很柔和,当眼底露出浅浅笑意时,整个人瞧着像三月春风一般和煦温和。
老板也愣了下,下一秒反应过来,不满的拧起眉,阴狠的瞪了江溪一眼:“你瞎捣什么乱?我这里可都是高级进口货,不可能是染色的!大姐你可别听她胡说,你就要这一串吧?我给你包起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中年女人的脑子就清醒许多,“姑娘,这是染色的假水晶?”
不等江溪张嘴,老板赶紧打断:“大姐你别信她,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我这里的古玩、玉石什么都是真的,都有证书的。”
“瞎活还做证书?”还挺下得本,江溪走近仔细看了看地摊上的货,各种青铜器、陶瓷瓶都有,但都一眼假,她指着做得最离谱的几十厘米高的羊头兽首,做旧的油漆还没干透呢,“你要真有圆明园兽首还用在这里摆摊?”
原以为是个棒槌,没想到是个懂行的,老板恨得咬牙切齿,声音从牙齿间溢出:“小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说话咋这么不中听,你走开,别碍着我做生意。”
“不是假的你心虚什么?”女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赶紧将黄水晶扔回地摊上,掏出手机作势要报警:“骗子,我报警抓你!”
“我怎么是骗子呢?古玩摊子有真有假,你不会选怪我?”今天这生意是没办法做了,老板利索的收了摊子离开,离开前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下江溪,最好别让我再碰到你。
“假货还卖这么贵,也不怕遭报应。”女人冲着落荒而逃的老板骂了一句,起身朝江溪感激的道谢,“谢谢你啊小姑娘,要不是你提醒,我就被骗八百多了。”
“你是来江边玩的吗?这会儿时间还早,没什么人,得傍晚出来散步的人就多了。”
“我来办事。”江溪垂眼看着手机,手指缓缓滑动屏幕:“阿姨知道这附近有个十二桥的古玩店吗?”
女人回想了一下:“没听说过,你知道什么街道吗?”
江溪找出地址,缓声说:“浣花路12号。”
“我不知道12号在哪里,不过我知道浣花路100号在哪里,应该在一个方向,我带你过去吧,浣花路占地很宽,没人带路根本找不到。”女人热情的领着江溪前去浣花路的方向,路上女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陈,叫陈金花。
陈金花一想到刚才差点被骗八百多块,心底就后怕:“小江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是假的,是专业学鉴定的?”
自江溪有记忆起,就对古玩有一种独特且敏锐的判断力,后来机缘巧合学了一段时间,她朝陈阿姨礼貌的笑了下,算作回答。
陈金花又说:“难怪你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帮我选选黄水晶手串?我们家这半年也不知怎么的,全家不顺倒霉,收入锐减不说,前阵子还赔了二十多万,愁得我头发都白了,所以病急乱投医的想买黄水晶转转运。”
江溪温和应好:“有机会碰到可以帮你挑选一串,不过大部分是心理作用,别太过沉迷。”
“我明白的。”陈金花说完指着前方的幽静的路口,“噢,前面就是浣花路100号,是一间火锅店,之前来吃过一次,100号在外面,12号应该继续往里走。”
浣花路藏在江边公园里面,道路两侧种满榕树,虬枝横亘,遮阴蔽日。
沿着这条清幽、宁静的小路一直往里走,绕过多处院落后门,十分钟后总算走到‘浣花路12号’。
“哎呀,这里竟然真的有间古玩店,就是位置太偏了吧。”陈金花望着布满落叶灰尘的大门,除了有一张灰扑扑的牌匾,连个门牌号都没有,难怪没人知道这里。
江溪收起太阳伞,仰头望着挂满蛛网的牌匾,上面刻着十二桥,三个字苍劲有力,古朴典雅,如这处店面一般隐于林间深处,透着坚定与沉静。
她拿出钥匙走上台阶去开门,身后陈金花的手机响了,是家人打电话让回家,“那我先回了,有空再来请你帮忙挑黄水晶。”
江溪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推开门,新鲜空气涌入,很快驱散里面的沉闷气息,西坠的光也顺着门缝照进去,正好落在大门正对的乌木长桌上,桌面很干净,上面还放着一本尺寸很大很厚的书。
她跨过门槛,走到桌前看向书,书页上也写着十二桥三个字,她伸手摸了下书页,上面纤尘不染,和桌子一般干净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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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有人打扫?
江溪正疑惑时,店内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是个女童声音,听着年岁不大,四五岁的年纪,声音很虚弱,话里话外还透着一丝委屈和依赖。
“谁在说话?”江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就在你的手边,我是十二桥,是一本古玩图鉴,是我选择你来继承这间古玩店的。”风吹过,古玩图鉴隐隐泛起一层柔和薄光。
江溪往后退了两步,默默将遮阳伞横在身前,谨慎的盯着桌上这一本古玩图鉴:“你让我继承的?”
十二桥虚弱的嗯了一声。
江溪垂眼看着它:“你是书怎么还能说话?”
“这并不奇怪,有些古玩、物件历经成百上千年,期间被主人寄托了各种各样的期待、情感,见证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机缘巧合的有了意识,有了意识灵魂的物件就不再是一件死物,是物灵。物灵会说话还会变成人,你继承了这件古玩店,就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十二桥虚弱的回答。
物灵吗?江溪不敢置信的看着厚厚的十二桥,她竟然能听到古玩的声音,真神奇,有点像做梦。
接受了这个设定,她倒也不怕了,重新走到书桌前:“你会变成人?变出来我瞧瞧。”
听到这个要求,十二桥虚弱又委屈的叹了口气:“我太虚弱了,暂时不能变成人出现在你面前,我需要你帮我。”
江溪挺好奇它变成人是什么样子:“怎么帮你?”
“将古玩图鉴填上,不再这么虚弱后我就能出现在你面前。”十二桥虚弱的童音里透出一丝期待。
“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江溪看着古玩图鉴的厚度,填满肯定是一件耗时耗力又耗钱的事。
十二桥焦急的想说服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什么都往外许:“你帮我填满古玩图鉴,除了这处古玩店归你,我还能让你听到其他物灵心声,我会告诉你那些古玩的年代,保证你不会被骗,除了放入古玩图鉴上的珍贵古玩和物灵,其他的普通古玩都可以售卖,赚到的钱都归你。”
古玩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正巧穷得叮当响的江溪犹豫几秒就直接应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刚毕业没钱也没地方去,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看向长桌右侧方向宽敞但老旧的陈列区,博古架上放着十几个普通古玩,靠大门方向是整面墙壁,遮住了大门外的光亮。
但值得一提的是,靠里的一侧是大片大片的掐丝珐琅琉璃窗,西斜的日暮照在上面,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很漂亮,很耀眼。
江溪走到玻璃前,仰头望着上面的手工绘制的鲜艳图案,流光溢彩,精美绝伦,这是捡到宝了。
“十二桥,为什么是我?”
“我随便选的。”十二桥小声答。
“随便就选到我?”江溪垂下眼眸望着桌上的古玩图鉴,她一个孤儿,没背景没关系,随随便便就通知她来继承一间古玩店,当她傻呢。
十二桥低低嗯了一声就不再吱声,就是这样的,你再问也是这样的。
恍惚地,江溪好像瞧见一个穿着粉白相间色汉服、头顶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软软的趴在桌上,双手捂着耳朵,好似在说我听不见听不见。
2. 第 2 章
金乌西坠,霞光余晖洒进十二桥里面。
余晖里还夹杂着阵阵江风,吹得桌上的光影晃了一下,江溪眨了下眼,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好似都是她的错觉。
“十二桥,那是你吗?”江溪询问,但十二桥没有回应,好似睡着了一般,看出十二桥不打算应声,她也懒得再追问,先安定下来再说。
关好大门,她绕去掐丝珐琅玻璃窗的外面,窗外有一方小院,院里种着几丛凌乱生长的芭蕉,翠绿欲滴的叶片宽大如扇,遮住了大半院落。
小院左边尽头也属于古玩陈列区,连接着前面陈列区和院墙,像是个翻了身的7,院墙上长着青苔,绿油油的一直延伸到右边尽头。
右边尽头是一处月门,月门进入是游廊,往里是中规中矩的凹形院子,青灰的墙,乌墨的瓦,像一幅简单的水墨画。
院子中央有一棵两人环抱粗壮的梨树,一百多年的树龄,枝繁叶茂,如一个巨大华盖遮住大半的光影。
光影一遮,驱散了闷热的暑意,江溪穿过满地青苔杂草的院落,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口,门窗上镶嵌着海棠纹的窗框,玻璃有细微碎裂,梁柱也斑驳褪色。
江溪隔着玻璃往里看,屋子外表虽破旧,但里面家具还算齐全,有木床、木柜和桌椅,其他就没了,但对于此时的她而言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后边这处小院不如前面古玩店干净,需要打扫一遍,江溪到水井边上打了水,将房间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一共九间房,全部打扫干净已是月上枝头。
江溪也累得不行,没吃晚饭,洗了个澡就直接睡了过去。
“你醒醒,该醒了。”
“别吵。”江溪裹着薄毯子翻了个身,谁这么缺德,大晚上不睡觉,喊什么喊。
忽地又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开眼,谁进她屋了?
“是我。”十二桥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江溪心底稍松了口气,翻转身体,睡眼惺忪的望着窗边,晨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光影斑驳点点,瞧着才早上九点:“这么早你吵我干什么?”
十二桥语气弱弱的:“你该起床去寻找古玩了。”
江溪重新闭上眼,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时间还早呢,我昨晚打扫卫生好累,现在还腰酸背痛手抽筋,我得歇几天才行。”
十二桥焦急的提高了音量:“可你昨天答应要帮我的。”
江溪按了按酸疼的腰,床板太硬了,膈得难受,实在爬不起来:“我是答应你了,可现在有了意外,要是这个院子和前面一样干净,我也不会累成这样。”
“我太虚弱了,只能照看好前面。”说这话时,十二桥声音弱了两分。
“那就容我缓缓吧,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等我睡醒再说。”江溪真的困极了,闭着眼翻了个身,睡觉要紧。
“你再不帮我,我很快就会彻底沉睡直至消失的。”十二桥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再没有古玩来填上图鉴,它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的。
说完它往床里看了看,发现江溪还是闭着眼睡觉,以为江溪真的要反悔了,委屈的飘回古玩店,双手环抱着胸坐在乌木长桌上,难过的盯着地面,最终还是要消散吗?
“哭了?”
十二桥听到江溪温温柔柔的声音,猛地回头看着披着头发的她,雀跃欢喜起来:“你起来帮我了?”
“再不起来,我怕有谁会偷偷的哭。”江溪刚才察觉到十二桥的焦急,努力的撑开眼皮起床,一进来果然隐隐听到小声啜泣的声音。
“我没有。”十二桥别扭的否认。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江溪嘴角翘起笑了下,没拆穿它,“你让我寻找古玩回来,有什么要求,总不能让我跟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吧?”
“有意识的古玩最好,其他珍贵古玩也可以。”整个十二桥都是它,什么古玩都对它有帮助。
都可以反而让人更为难,江溪无奈笑了笑:“有没有具体提示?”
“你可以打开我。”十二桥轻声说。
江溪伸手翻开古玩图鉴,里面扉页是空白的,正疑惑时页面上自动浮现出一张古玩图片,是一只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青里透着白,釉色莹润,线条秀气,十分惊艳漂亮。
“这一看就很贵,卖了我都买不起,咱们还是从简单点的开始吧。”
十二桥瞄了眼江溪,无奈妥协:“那你先寻一些普通古玩回来,将十二桥开起来,有钱了再买它。”
古玩图鉴只能主动浮现它知道的普通珍宝古玩,这只青白釉花口盏托是它曾经见过最漂亮的一只盏托。
江溪不知道十二桥的小心思,偏头看向陈列区的方向,稀稀拉拉放着十几个古玩,确实有些少,她去古玩市场捡捡漏,争取赚它个几十万,虽然有了住处,但温饱还需解决呢。
她回屋换了一条自己很喜欢也很适合出门谈事的浅绿色印花旗袍,乌黑长发用木簪简单盘起,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温婉气质起来,她拿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钱,撑着遮阳伞出了门。
十二桥太虚弱了,没办法跟出来,江溪只能独自一人去古玩市场,在入口处吃了一碗便宜实惠的杂酱面,这才慢悠悠的进入古玩市场。
这处古玩市场叫送仙巷,是榕城最大的旧货古玩市场,汇集了文物书画、文房四宝、瓷器、家具、珠宝玉石、生活用品、花鸟虫兽等。
每天上午刚开市,卖货的、进货的、捡漏的都汇集过来,人流挺大的。
江溪穿过巷口的牌坊门楼,顺着人流往里走,路边有许多商铺和摆地摊的,她往地摊上看了看,基本上都一眼假。
往里走了七八百米,里面人少一些,能挑的反而多了起来,只是物件年岁不长,价值也不高,江溪看着看着,忽然看到有一盏掐丝珐琅的小夜灯,顶部是镂空鎏金缠枝莲纹,中间玻璃灯柱上有鎏金彩绘、掐丝珐琅工艺,图案是山茶花,雅致又漂亮。
虽不值钱,但和古玩店的大片珐琅彩绘玻璃挺搭配的,江溪上去准备细看一下。
坐在马扎上玩手机的老板察觉到有客人,余光看到半截印花旗袍,心底一喜,这行头看起来就是有钱的买主,立即扬起笑脸抬头望过来,“客人想买什么......”
待看清客人的脸时,老板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下一秒收起笑垮下脸,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是你?”遇到你简直倒霉。
江溪也没想到是昨儿公园里卖古玩那老板,也是巧了,不过看老板的表情像是不乐意见到自己,故意说了一句:“说明有缘。”
老板噎了下,有缘分个屁,做他们这一行最怕这种懂行的,想忽悠都忽悠不成,他余光看着马上过来的客人,不想被影响生意,木着脸挥挥竹编蒲叶扇,“买不买?不买就快走,别碍着我做生意。”
原本想买下小夜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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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听这话,温柔假笑说了一句:“你这些东西倒贴钱送我还得考虑化学物质中毒。”
说完直接走开,留下老板气得在原地磨牙,长得这么漂亮说话咋这么气人。
江溪心情不错的往前走了大概二十米,看到一个摊上有几只有些年代的粗陶罐、陶罐花瓶、瓷碗、珍宝盒,釉色还不错,于是停下来打算挑一挑。
同时旁边还有一个卷毛青年正站在摊前,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的,头发又黑又卷,眼睛圆润明亮,隐约泛着淡淡的蓝,立体的五官瞧着有两分混血血统,此刻他正聚精会神的听老板介绍手中的古玩。
身材微胖的老板手里小心托着一只色泽温润如脂、颜色雅致的玉鼻烟壶,声情并茂的介绍着它的来历,“老板你知道卢芹斋吧,就是卖了国宝昭陵六骏其中两骏飒露紫、拳毛騧,还有皿方罍、龙门石狮那个人,这只清末鼻烟壶就是他们公司收着的,只是当时嫌不到代,就随便扔给手下的人了,那人刚好是我家老祖宗,一直留到现在,算起来也百多年了。”
“老板你看看鼻烟壶上的雕工,这玉的色泽,都是顶顶好的,只是制造的时间晚了才卖这个价,若是乾隆、雍正年间的至少贵二十倍。”老板说着和卷毛比划了一下10万。
卷毛青年听得很心动,接连点头,“这是我见到过最漂亮的玉鼻烟壶,确实瞧着很开门。”
老板:“那肯定的,我这里都是大开门好货,好东西不常有,遇到就是缘分,尽早拿下,可莫要错失好物。”
卷毛青年觉得价格还不错,用不算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正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错过它我肯定会后悔。”
听到他念诗,默默挑选的江溪偏头望过去,这外国卷毛竟然还会念诗,但能用在这里吗?
“老板好文采啊,你这样有文化的人才配得上这只玉鼻烟壶,我给你包起来?”老板嘿嘿笑得真诚,瞧着有几分憨厚老实。
但江溪觉得他不是真憨厚老实的人,老板手中的玉鼻烟壶看起来确实很有年代感,但她天生的直觉那是做旧的东西。
她又看向已经乐呵呵的卷毛,一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钱的冤大头,不坑你坑谁呢。
卷毛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眼前这人出色的容貌气质给他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脸上不由自主挂上了笑,但随即想到他已经看中的玉鼻烟壶,当即敛笑正色说:“怎么了?你也看上这一百多年的玉鼻烟壶?先来先得,就算你长得再好看,我也是不会让给你的。”
“......有没有一百多年我不清楚,但我并没有想抢它的意思。”昨儿陈阿姨的情况是例外,正常情况下江溪并不会多嘴,她随手拿起一个外表没有装饰的素面粗陶罐,颜色深沉,表面却泛着淡淡光泽,透着稳重和质朴。
有一些年月,价值不高,但用来插花还不错,她顺手又指了指几个灰扑扑的粗陶碗混入进去,“这几个怎么卖?”
她指的里面有真有假,这让老板觉得她是个不懂古玩的外行,“老板喜欢陶器?我这里还有一些,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他说着打开身后的一只原木色的木箱,里面还放着十几只灰扑扑的陶碗陶罐,另外还放着一些小物件,还有几只深红色的小木盒。
老板搬出陶罐时不小心撞了下其中一只小木盒,木盒里忽然发出一声抱怨,“又撞我,再撞我都要脑震荡了。”
3. 第 3 章
是会说话的古玩物灵。
江溪抬眸看了眼卷毛和老板,俩人听不见,还在专心摆弄鼻烟壶和陶罐,她压住上扬的嘴角,漫不经心的询问:“老板,那些盒子里是什么?”
“嘿嘿,老板你真识货,一眼就相中了这宝贝,这是我这里最值钱的宝贝,是准备送去拍卖行的,你既然想看我就先给你瞧瞧。”老板刻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光线照进去时,江溪也看清里面的物件,是一件三足青铜酒樽。
这只三足青铜酒樽和常见的款式不同,这只长得有点圆润俏皮,三足、杯腹都瞧着圆了一圈,身上的回字纹也被撑得略显拥挤。
“老板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只三足青铜酒樽有点不一样?我告诉你哦,正是因为它的不一样,所以才得以保存了下来。”老板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老板可知道党拐子?他曾经在冯玉祥手下做事,后来怕被清算跑到宝鸡凤翔待了数年,后来在戴家湾挖空了大量古墓群。”
“里面包含了石器、商、周、汉、唐、宋等多个朝代的宝贝,全被他搬走了,据说当时动用了上千辆木板车,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啊。”
老板语气夸张,“我估计有好几千件,听说那些宝贝一部分卖了,还有一部分在他死后被小妾、宋哲元、冯玉祥等人瓜分了,这一只三足青铜酒樽辗转出现在卢芹斋的古玩公司,因为它有些独特,当时有人怀疑是假的,所以被我老祖宗收了起来。”
江溪杏眼里流露出佩服,这老板做生意真是一套套的,结合了历史来编故事,半真半假掺着,很能糊弄人,“老板你家老祖宗挺厉害啊,怎么到你这代还出来摆摊了。”
老板忽地被自己口水呛了下,黝黑皮肤微微泛红,拿着折扇飞快扇了两下:“富不过三代,时代必然嘛,不过老板你放心,我虽然摆小摊,但东西绝对是真的,尤其是这只青铜酒杯,绝对是商周的。”
盒子里的青铜酒樽翻了个大白眼,“没错,我是上周的!”
是个小男孩的声音,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个健壮小孩,江溪点了点头,“多少钱啊?”
“老板你好眼光,有记载的青铜酒樽拍卖近一百个到三百个之间都有,这只外表不够威严,估摸着也就是一百多的价格,你给我这个数,就算咱交个朋友。”老板虚虚的比划了下手势。
“诶,你是不是傻啊,我是上周的,不是商周的!这黑心老板忽悠你呢。”小酒樽急了,这女的长得漂漂亮亮,怎么是个傻的啊?
一旁的卷毛青年也深有同感,啧了两声,“哪有这么胖的青铜酒樽,你还是再看看吧,古玩这一行水深得很,你别被骗了。”
“你说谁胖呢?你再说一遍!你买那鼻烟壶也上个月的东西,你个傻der,你那水平还好意思嫌别人。”一个穿着青色童子服的胖乎乎小男孩从酒樽飘出来长得唇红齿白,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它叉着腰对着卷毛青年骂骂咧咧,但青年完全听不见,还在好心劝江溪再看看。
江溪眉梢扬起,是个活泼的物灵。
还挺有意思的。
卷毛看江溪眉眼带着笑,以为她不信,“真的,我玩古玩一年了,这东西胖乎乎的一看年份就不对,那个时候青铜珍贵着呢,谁舍得放这么多料。”
“多谢你提醒,你也多看看多选选。”江溪瞧老板脸色难看,怕说多要挨打,只隐晦的提醒了一下卷毛,随后拿起青铜酒樽对着阳光看了看,上面布满斑驳青绿,如披霞雾,像是历经千年锈蚀的痕迹,做得还挺逼真的,“挺好的。”
“好什么啊,我就是个义乌货,你把我买回去裤衩子都要赔掉。”小酒樽指着箱子角落的一块黑乎乎的木疙瘩,“旁边那个不起眼的木疙瘩才有两百多年,你买它吧,买它才不会吃亏。”
江溪闻言看向箱子里的黑色木疙瘩,上面覆着厚厚一层锅烟煤灰,“老板那是什么?”
“是我从农户家门外捡来垫陶罐的,垫一垫才不容易撞碎。”老板随口介绍,俨然没将这木疙瘩放在心上。
江溪心底有数了,指着已经看好的五个素色陶罐说:“这五个我都要,多少钱?”
“五万。”老板看她不要青铜酒樽,顿时没那么热络了。
江溪不是冤大头,算了下手中的余钱,张嘴还了个挨打价:“一千,另外将这青铜酒樽送给我做搭头。”
“一千?这些陶瓷都是古董,还有这酒樽可是青铜器,你稍微懂点行情也说不出这价。”老板故意拿乔,想要从气势上镇住江溪。
但江溪不上套:“正因为我懂,所以才给这个价。”
她指着陶罐,语气温和但笃定的介绍:“这几个素面陶罐都是现代仿古工艺制品,不到五十年时间,没有印章没有上色雕刻,是给老百姓家用的普通腌菜陶罐,我买回去除了装饰插花也没多大价值,这只青铜酒樽也是近期做旧的新货,也不值几块钱。”
江溪说完朝老板和善笑了下,“老板,我忽然觉得一千也给多了,就八百吧。”
小酒樽眼睛都亮了,这人好像不傻诶。
卷毛青年看呆,还能这样讲价?不怕挨打吗?
一旁的老板则成了个苦瓜脸,说话温温柔柔的姑娘,一张嘴把他砍骨折了,不过他也看明白了,这人是个内行:“既然老板懂行,那我也不说虚的,五只陶罐至少一万吧。”
回收价格顶多几十,江溪伸出白皙的手,比了个五:“那五百好了。”
五百也太亏了,老板摇头:“你怎么价格还更低了?小本生意不兴这么讲价的,我成本都不止五百呢。”
“没款的陶罐这已是高价,老板你不愿意就算了。”江溪话音未落,就看老板不甘不愿的说:“五百就五百,不能再少了,就这五个陶罐,我给你装起来。”这几个陶罐没有收藏价值,收回来快一个月还没卖出去,五百就五百吧,好歹把交通运输、住宿吃食费用赚回来。
这价其实还虚高了,但江溪没再往下砍:“还有这个仿造的小酒樽给我装上,对了装的时候小心一点,用那个木头疙瘩稍微垫一垫,小心别把陶罐碰碎了。”
老板苦着脸应了声好。
付了钱,江溪带上七个物件往前走了几十米,卷毛追了上来,“你讲价真厉害,我说了半天也没给我便宜几百。”
江溪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鼻烟壶,“你还真买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卷毛小心护着玉鼻烟壶,“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清透的鼻烟壶,外面时间沉淀的釉也均匀好看,我很喜欢。”
江溪看冤大头似的眼神看着他:“时间沉淀的痕迹很难做到这么均匀。”
“不可能,我摸着冰冰凉凉的还很光滑,这是真的玉。”卷毛根据自己入行这一年的经验来看,鼻烟壶不像是造假的,再说了眼前的漂亮女孩都没细看,而且她连假青铜酒樽都要,她说的话能当真?
小酒樽探出半个脑袋,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大傻子,买吧买吧,买得裤衩子都亏没了才好呢。”
“具体如何你再找人鉴赏鉴赏吧。”江溪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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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深信不疑,没再劝说,转身径直离开朝不远处的玉石水晶商店走去。
商店里摆放着许多玉石、水晶、玛瑙、黑曜石等珠宝,有天然的也有染色造假的,有便宜入门款也有昂贵高端款。
江溪根据陈阿姨的条件选了几串物美价廉的天然黄水晶黄玛瑙,另外再选了几串品相更好更贵的,一看就能看出差别的款式,和老板狠狠的砍了价,最后花三百买了十串回古玩店凑个数。
十二桥地契、经营手续都齐全,随时可以对外营业,但里面太空了,还得多寻摸一些有价值的古玩收藏才行。
但她现在手里不到三百,只能想法子再去捡捡漏,她心底想着计划,没注意到卖水晶的络腮胡老板就站在不远处,老板看她提着不少东西,心底懊悔得很,竟然真是个买主,早知道狠狠赚她一笔报仇了。
浣花路12号。
正午暑意正浓,蝉鸣鼓噪。
虚弱的十二桥撑着精力坐在门口台阶处的树荫里,双手托腮望着前方的林荫小道,心底慌慌的,好怕江溪觉得寻古玩太难,就不回来了。
一直等到十二点,江溪还没回来。
真的不回来了吗?
十二桥失望的垂下眼,抬起虚影似的手擦了擦眼眶,起身走回古玩店。
刚走到乌木长桌前,十二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赶紧折回门口,虚影探出大门,远远的看到江溪带着古玩物灵回来,欣喜雀跃的喊了一声:“你终于回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江溪开门进入古玩店。
十二桥不自在的摇摇头,摇头后才想到自己太虚弱江溪还看不到自己,“你遇到物灵了?”
江溪颔首:“对。”
十二桥走到青铜酒樽面前,上下打量一眼,“才做出来竟然就有了意识灵魂。”
“啊,有鬼啊!”酒樽从盒子里爬出来,刚好对上十二桥接近透明的脸,哆嗦一下又藏回酒樽身体里。
十二桥指着古玩图鉴:“我不是鬼,我是十二桥,我也是这间古玩店。”
“不是鬼?”酒樽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向十二桥,“可你怎么能说话?”
十二桥解释:“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有意识的物灵。”
“物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东西,真神奇。”酒樽自有记忆起就自说自话,现在看到有东西能听到自己说话,当即主动贴了上来,“只有我们互相能听到吗?”
将陶罐、水晶搬进来的江溪也补了一句,“我也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你是人也能听到我说话?”酒樽不敢置信跳到江溪跟前,挥挥小胖手,真的?
江溪避开酒樽将陶罐放到乌木长桌上,“要不然我为什么带你回来?凭你那一眼假的胖乎乎身体吗?”
不止能听到它说话,还能看到它,酒樽觉得这个人也很稀奇,直接跳跃到桌上坐下,余光看到桌上的木疙瘩:“所以你是听到我说话才顺带将这个木疙瘩带回来的?这个木疙瘩有两百年历史,很值钱的,可是那个傻der老板不知道。”
“我帮了你大忙哦。”酒樽语气里露出一丝邀功的古灵精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厉害,特意把我带回来?你还挺有眼光嘛。”
不等江溪回答,他又自说自话起来:“既然你把我带回来,那我以后就留在这里吧,你把我摆在那个架子上吧,我想每天都看到窗外的园子。”
江溪捏了捏眉心,好话痨的物灵。
可惜没有七天无理由退换,唉。
4. 第 4 章
把酒樽安顿好,江溪将带回来的陶罐清洗干净,灰褐色的素色粗陶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拿干净布巾擦拭干净放到陈列区的浮云镂空花纹摆放架上,罐里放上几枝刚折下来的树枝,稳重质朴的禅意中又多了几分盎然生机。
午后的阳光穿过芭蕉丛照进来,浅灰色的地板上落下五彩斑斓的光影,小酒樽新奇的追着光影踩来踩去,虚弱的十二桥则静静睡去了。
看来还得尽快寻到古玩图鉴上的青白釉花口盏托,江溪将乌漆嘛黑的木疙瘩带到后院的一间房,这是一间修复清理工具房,里面放着一些比较老旧的修复清理工具。
江溪曾经跟人学过鉴赏和修复古玩,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没再继续,她拿起一只清洗用的软毛笔,因为十二桥的缘故,毛笔并没有虫蛀朽坏,不过有很多曾经主人使用的痕迹。
她坐在窗边,拿起毛巾、软毛笔轻轻处理木疙瘩上面一指厚的污垢,陶罐大概率是卖不出去,只能用来插花的,随意洗也不碍事,但这木疙瘩是真正的古董,就不能粗暴的清洗了,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借着窗外的光,江溪开始清理物件,恍惚的好像回到多年前机缘巧合跟着老头初学清理古玩的日子,也是这样空闲的夏日午后,在蝉鸣声里慢慢清理,直到物件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许久没碰,摸索几下后上了手,慢慢熟稔的拿着工具清理着,一清理就是一下午。
待到窗外布满霞光时,木疙瘩已露出大半清晰模样,江溪拿起来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方黑檀木的木制印章。
清洗过后的木疙瘩少了一层污垢,露出黑色长方形身体,表面微微泛着温润的光,木纹若隐若现,含蓄且不张扬。
“你已经清理出来了?”十二桥的声音出现在窗边,江溪抬头,十二桥的虚影若隐若现,小酒樽圆圆的脑袋也挤在旁边,“诶,这块木疙瘩洗干净好看多了,它是什么?”
“是一块木制印章。”江溪翻转露出底部,底下还有一些陈年老垢,字迹不是很清晰,隐约只能看到‘xx居士’四个字,得拿牙签慢慢挑里面的垢。
十二桥凑近看了看:“印章棱角这里缺了一点。”
江溪刚才就注意到了:“不在印章底部,影响不大,等古玩店开张赚钱了我买一些修复材料回来修复。”
“你会修复?”酒樽凑到江溪跟前,挺了挺肚腩,“你可以把我修复瘦一点吗?”
江溪被他的动作逗得忍俊不禁,“......你想瘦得回炉重造。”
酒樽被嘲很不开心,努力为自己挽尊:“你没本事就直说,我又不怪你。”
江溪呵呵一声推开他,继续清理印章,早些清理好才能早些摆上博古架卖钱,不过还不等她处理好,十二桥先迎来了客人。
来的客人是陈金花,她脸色比前天瞧着更憔悴,“阿姨没睡好?”
“昨晚我大孙子忽然摔下楼梯,连夜送到医院做了手术,我在医院一直守到现在,回来经过浣花路时想到你,想过来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帮我选几串黄水晶。”陈金花是真的被折腾的没辙了,之前只是倒霉破财,现在人还受伤了,必须得想想法子。
江溪将买来手串摆在乌木桌上供她选择,“我上午去市场上挑了几串天然的黄玛瑙、黄水晶、黑曜石手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正好不用再跑一趟。”陈金花拿起一串黄水晶,里面隐约有絮状,色泽很柔和浅淡,瞧着还不错,“姑娘这手串能量足不足?保证能辟邪转运发财吧?”
“有这个说法,但全靠这个恐怕是不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还是要找到症结才行。”江溪看陈金花满脸愁容,感觉不是手串能解决的事。
陈金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咋说,就是家里总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酒樽嗖的一下从博古架跑到了门口,一脸八卦的盯着陈金花。
江溪看了它一眼,随后询问陈金花是什么奇怪的事?
“大概半年前开始,家里人总是忽然听到声响,有时像是有人哭有人说话,有时又莫名其妙的碎东西。”陈金花压低声音,“我和你说老实话吧,其实上个月找过一次大师,结果一点用都没用,我儿子说再打听打听厉害的,但现在人出事了我就特别心慌,怕几个小辈再出事,所以不管这些有没有用,我都想买回去给小辈们戴上。”
江溪觉得陈金花这属于病急乱投医了,正想劝说时忽然看到桌上的十二桥古玩图鉴微微泛着点点光,像珍珠一般柔和的光晕。
“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物灵存在过的痕迹,它很虚弱,快要消散了,请将它带回来。”十二桥轻声说。
江溪余光看了下站在旁边满脸焦虑的陈金花,低声询问:“是什么?”
十二桥太虚弱,没法感受到更多信息,需要江溪自己寻找。
江溪心底斟酌了片刻,询问陈金花:“阿姨,方便带我去你家瞧瞧吗?兴许能找到问题所在。”
“去我家?你是大师?”陈金花忍不住问。
“我不是,我只是有个猜测,需要去看了才能确认。”江溪没将话说死,但陈金花望着她乌黑清润的灵动杏眼,心底莫名就信了她,也期盼她能帮自己解决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去。”
江溪拿出钥匙,关上门和陈金花一起往外走,酒樽跟了上来:“我也想去。”
怕陈金花知道,江溪没有回答他,他仍小跑着跟了上来,两人一物灵沿着浣花路往外走,穿过江边公园去她家,傍晚温度已经降下来一点,江边有风吹着,还算凉爽。
与此同时,上午古玩市场碰到的卷毛青年木着脸走进一间装修高档的古玩店。
穿着唐装的老板见他进来,赶紧起身热情迎接:“我就说今儿门口喜鹊怎么一直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李先生快请坐。”
卷毛坐在沙发上,将玉鼻烟壶放在紫檀木的茶几上,“我上午在古玩市场的摊上淘到一个玉鼻烟壶,王老板你帮我瞧瞧,据说是卢芹斋手中流出来的,有一百多年历史。”
中午回家后,他心底就对那女孩的话耿耿于怀,动摇之后越看越不对劲,最终还是决定送来古玩店再确认一下。
“请稍等。”王老板戴上手套,笑呵呵的接过玉鼻烟壶,和店里的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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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鉴赏人员一起仔细观察上面的釉、雕刻手法、内里打磨痕迹,十分钟后几人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先生,“李先生,这玉鼻烟壶......”
卷毛心底已经有了数,但仍有一点不甘心:“怎么样?”
“先不说外面沉淀的釉,就说里面吧,如果真是一百多年的玉鼻烟壶,里面不可能打磨得这么光滑,而且里面釉色也不太对。”王老板发觉他脸色很难看,硬生生将到嘴边的‘新货’两字改成:“可能我们肉眼检测不对,可以再用热释光再检测一次。”
“不用了,假的再检测也不会变成真的。”卷毛以为那女孩是随口胡说,没想到真被她说中了。
王老板已经习惯李先生又菜又爱玩,一个月不被骗几十万都皮痒痒,他笑着安慰,“外面走街串巷的荒货本来真假混合,李先生刚入行不久看打眼也正常,您以后可以直接来我们古玩店挑选,都是有品质的真品。”
“那有什么意思。”卷毛将玉鼻烟壶扔垃圾一般的扔回盒子,叹气感慨一句:“寻寻觅觅,却得了个凄凄惨惨戚戚。”
早已习惯他张嘴念诗的爱好,王老板笑笑没再说话,只是等他走后才耸耸肩:“等着看吧,他还要交很长一段时间的学费呢。”
卷毛窝着火从古玩店出来,本想淘一件稀奇的给爷爷贺寿,没想到又是假的,这群人造假手段太高明了,真是防不胜防。
又想到上午遇到的那人,她都没凑近看,竟然一眼就辨出了真假,挺有本事的,要是让她帮忙挑选,一定能一雪前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到。
他揣着小心思开车打算去古玩市场,经过一片民居时忽然看到一条眼熟的旗袍晃过,他仔细看了看,“诶,是你!买假酒樽那个。”
江溪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卷毛将一辆好车停在了路边。
“你才假,你全假都假!”酒樽叉着腰使劲瞪了几下卷毛,可惜卷毛看不见他,下车后径直走到江溪跟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听他念诗,江溪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
卷毛说:“那个玉鼻烟壶我找人验证过了,的确是假的。”
江溪点点头,然后呢。
卷毛眼底露出清澈又崇拜的光:“你怎么办到的?隔那么远也能一眼辨出真假,我仔细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早知道我应该听你的。”
酒樽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笨。”
江溪垂眼看了下叽叽歪歪个不停的酒樽,还好眼前的人听不到,“多看看就懂了。”
“我这一年也跟人学了很多,但仍看走眼。”卷毛一脸真诚的问江溪,“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吗?”
江溪婉拒:“现在没时间,我要去陈阿姨家里一趟。”
“我不着急,我可以等你忙完,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卷毛看了下表,才晚上八点多,天才刚黑。
“......随你。”江溪跟着陈阿姨往民居巷里走,闲着没事儿的卷毛也跟了上来,“反正无聊,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凑下热闹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秋白,你也可以简称我为李白。”
5. 第 5 章
简称李白?
江溪上下打量卷毛一番,你咋好意思的?
李秋白并不觉得这名有啥问题,反而很自信,“我喜欢诗词,所以想像李白看齐。”
有点装,江溪有点没眼看,“你高兴就好。”
陈金花也被李秋白的自我介绍给逗乐了,发愁的眉心舒展许多,“小伙子是老外?没想到普通话还挺标准的。”
“我不是老外,我是老内。”李秋白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七八岁就来这里生活,所以说得挺好的。”
“哈哈哈,老内,小伙子说话真有意思。”陈金花夸完继续领着江溪她们穿过一条爬满粉龙月季滕蔓的巷道,粉白相间的点缀枝蔓间,溢散出阵阵香气。
“前面就到了。”陈金花指着前方一处堆满杂物的小院楼,小楼有四层楼高,楼顶还有半层小阁楼,楼里亮着几盏灯,昏黄光影里几个人影晃动,“这是我妈留下来的老房子,现在有三家人住这里,一楼比较潮湿堆放着杂物,二楼三楼我大哥二哥家住着,我家现在住四楼。”
江溪跟着陈金花上楼,在二楼拐角时看到一个比陈金花年纪还大许多的老太太正在洗碗,老太太听到动静扫了一眼,随后装作没看到似的低头继续洗自个儿的碗。
到三楼时,一个正抽烟的大爷看到她们,一个眼神没多给就直接进屋了,跟看陌生人似的。
“姑娘别搭理他们,马上到了,拐角这里堆放着杂物,你们脚下小心一点。”陈金花扶了扶角落的杂物,提醒一句后快步走上四楼,将楼上的灯打开。
灯亮后,小楼的建造格局清晰呈现在面前,这一层楼像个单独的小套房,里面包含客厅和三间卧室,厨房卫生间挨着角落处的楼梯,都还挺宽敞的,只是年月久远,墙面上的墙皮掉了许多,显得斑驳不堪。
“姑娘你们坐。”陈金花招呼江溪和来凑热闹李秋白入座,又倒了两杯水,“家里比较简陋,招待不周别见怪。”
“不会的,阿姨你坐着歇歇。”江溪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余光看向已经自来熟在客厅里闲逛的酒樽,他此刻正趴在人家电视柜上看上面摆放的一些瓶瓶罐罐,嘴里嫌弃的念叨着:“这些年纪都很小,不值钱,里面放的是什么呀,好臭!”
江溪微微蹙眉,让你来是找物灵的,你关注人家的腌菜坛干什么?
陈金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刚好看到墙上挂着的老旧照片,上面刚好贴着刚去世不久的母亲的照片,脸色一变:“姑娘,是照片有问题吗?是不是有鬼魂?是不是我妈?大师你能帮忙送我妈离开吗?”
“没有。”江溪放下水杯站起身,“阿姨,我方便去里面看看吗?”
“可以,我带你到处看看。”陈金花领着江溪在这套房里转了转,“这个客厅有三十平,旁边几个卧室小一些,我和我老伴住这间,另外一间给我大儿子俩口子住,还有一间留给孙子们回来时住。”
江溪随口问着:“阿姨有几个孩子?”
陈金花:“两个儿子。”
“那这里住不下两家人。”江溪观察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古董物灵的踪迹。
“没错,平时都是我和老伴儿住这里,他们俩在外面都有住处,只是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些事我大儿子他们才搬回来住。”陈金花说到这声音不由的放低了许多,她望着楼下的灯光,长长的叹了口气。
“又刚好放暑假,我孙子他们也回来陪着住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才刚回来住两晚就出事了。”陈金花指着楼梯口的位置,“我大孙子昨晚半夜去上厕所,出来时不知怎么的就摔下去了,小腿骨折,得住两周院,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神鬼怪,糟心得很!”
陈金花絮絮叨叨说完,转头追问江溪:“大师,你看出哪里不对劲了吗?”
江溪看向酒樽,酒樽摇摇头,他也没找到和他一样会说话的古玩物件:“暂时没看出什么,我能去楼下看看吗?”
“这......我不知道他们让不让你去看。”陈金花十分为难。
江溪刚才瞧着他们三兄妹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正斟酌怎么开口时,李秋白这个憨憨直接就问了:“你们因为这栋房子闹翻了?”
直白的话让陈金花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点点头,“我妈去世后,我们为了分这个房子确实折腾得比较多。”
江溪看她说得含蓄,怕是不止折腾几下这么简单:“那他们家有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
陈金花细想了下,瞳孔骤然猛缩:“好像也有,前段时间他们有人被灯砸还住院了。”
既然不只一家人出现问题,那应该和这整栋楼都有关,江溪觉得有必要下去看看。
“我带你们下去看看。”陈金花领路往下走,“大师是不是这栋房子风水出问题了?我就说这地方越住越不顺,早点卖了算了,现在被拖出问题真是倒霉。”
越说她心底越火大,半年以来受的委屈涌上心头,脚下步子加快,三两步走到三楼去敲她二哥家的门,咚咚咚的声响很大,敲得整栋楼都能听到。
“敲什么敲,大晚上让不让人休息。”穿着老头衫的大爷打开门,见陈金花领着俩陌生人来敲自家门,脸黑得难看,“大晚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楼里领,丢了东西算谁的?”
江溪看老头好赖不分,脸色沉下来。
一身名牌的李秋白也不乐意,这也太小瞧他的眼光了:“你这小破房里东西值多少钱?还没我今天亏的多。”
胖乎乎的酒樽挤到江溪和李秋白的中间,“他家除了床和柜子有点年头,其他都不值钱。”
江溪轻轻摸了下酒樽的脑袋,让他仔细再看看,有发现立即告诉她。
“陈金誉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这是我请来的大师,你放尊重一点。”陈金花没心情争吵,只想尽快解决问题:“最近大家住在这里都家宅不宁的,我特意让大师来帮忙看一看。”
陈金誉将穿着旗袍的江溪和像是外国佬的李秋白上下打量一眼,这哪里像是大师,分明是诈骗团伙,“陈金花你没脑子别来坑我。”说着就要关门。
“陈金誉,我就想尽快把这事儿解决了,你们不怕出事我还怕我孙子再出事。”陈金花挡在门口,不让他关门。
“我看你是有病,下个反诈APP吧。”陈金誉其实也偷偷找过,花了几千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不信眼前的两人。
“反诈app是什么app?”李秋白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我们是诈骗钱的呢。”江溪想到李秋白上午在古玩市场的大手笔,嘴角翘起笑了下,“其实你应该下一个反诈app。”
要不然总被古玩老板忽悠。
李秋白困惑的啊了一声,“我不需要吧。”
一点自知之名都没有,江溪摇摇头,看向已经吵起来的陈家兄妹,屋里、二楼的人也来到三楼阳台处,刚从医院回来的陈金花大儿子夫妻也来到人群中,“干什么呢?妈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小哲出事了,我就找个大师来看看,也是好心,结果你二舅不让我们进屋还骂我。”陈金花拉着儿子的手伤心的哭起来。
“你上哪找的大师?我不是说我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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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吗?”陈金花儿子打量着江溪,哪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大师,妈不会被忽悠了吧。
另一边的陈金誉冷哼:“谁知道你妈叫来的什么人?说是大师,说不定是想偷偷卖我家房子的黑中介。”
两人的大哥陈金荣拄着拐杖走到人前,七十多岁的老人中气十足的大喊:“卖房子?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卖这里的房子?你们一家赶紧搬走,这栋小楼没你家的份儿。”
陈金荣的老婆:“没错,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回娘家争房子算什么事儿?”
陈金花大动肝火,为了这件事吵半年了,“先不说我今儿不是为了房子,就算是,那也是我配得的,这些年我一直照顾妈,妈去世之前也说分我一份,你们别想赖账,不然就法庭上见。”
陈金荣老婆:“法院见就法院见,这房子写在你大哥头上,我看谁能拿得走。”
陈金誉和陈金花两家人听到这话,顾不上有外人直接动手争论起来,“虽然写在你名头上,但妈说了......”
江溪揉了揉被吵得嗡嗡响的耳朵,眼疾手快的拉开第一次见这种争家产阵仗被吓得呆在原地差点被撞的李秋白,“你小心别被打了。”
“还有陈阿姨你们......”江溪出声制止,小楼里的灯滋啦滋啦响,灯光忽明忽暗,气氛忽然阴森起来。
三楼这家的小孩被吓得嚎啕大哭,“妈妈我要回家,我不喜欢这个破房子,这里好可怕,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不怕不怕,等卖了这房子咱们就回家住新房子去。”孩子妈妈话音刚落,电路发出更大的滋啦滋啦的声响。
江溪仰头看向灯,忽然阳台上方的照明灯啪的一声炸了,碎片四溅,被溅到的人发出惨叫,同时整栋小楼的光没了,黑漆漆一片,只能依靠点点月光照明。
陈金花脸色发白的靠近江溪,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又炸开了,上次就是这样。”
“大师,你快看看,是不是有鬼?”
江溪看向酒樽,酒樽点点头,“它好像去楼上了。”
他说完朝楼上跑去,江溪也跟着上楼,在四楼拐角时隐约听到上面隐约传来呜咽的啜泣,哭声哀怨,似女人压抑着哭声,她望着上面黑漆漆的楼梯口,宛如一个巨大深渊等着她走进去,她放低声音,“上面是什么?”
“是阁楼,曾经是我妈住的地方,她去世后就改成杂物间了。”陈金花说完,一阵阴冷的风穿堂而过,浑浊潮湿的气流掠过后脖颈,寒意从脚底升起,呼吸下意识放轻了一点。
一只瘪瘪的篮球,哒哒哒的从上面滚下来,一下一下的,像是抵在心口随时扣动的扳机。
众人脸色更白了,真的有鬼吗?
江溪心底也毛毛的,看向已经默默往自己身后躲的胖乎乎酒樽,咬着牙低声问:“你是物灵还怕?”
“我还小呢。”小酒樽又往江溪身后藏了藏。
那你还跟来凑热闹!江溪腹诽一句,心底默念两句是物灵后继续大着胆子往上走,鞋跟落在台阶上发出清脆哒哒声,驱散了空气里的凝滞。
大家忽地缓过神,正要深吸一口气时,阁楼的木门发出摇晃碰撞声,幽暗的光影晃动,一道几近模糊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啊!!”酒樽吓得抱紧江溪的胳膊。
“啊!那是什么?是鬼吗?”跟在她身后的李秋白、陈金花儿子等人也看到了白影,吓得躲到江溪背后,瑟瑟发抖。
两只胳膊忽然被抓疼的江溪回头分别看向两侧的酒樽和李秋白,你俩好歹是大男人,躲我身后算怎么回事?
6. 第 6 章
“胆也太小了。”江溪嫌弃的将两人的手都从自己胳膊上扒下来,就这点胆子还敢跑来凑热闹。
“那可是鬼啊,不该害怕吗?”李秋白瑟瑟发抖。
小酒樽点点头,“忽然飘出来实在太可怕了,怪不得我们。”
“没错,不怪我们......”李秋白后知后觉发现旁边多了一个陌生小孩的声音,偏头望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另一侧多了个胖胖小男孩,还穿着青色汉服,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
这里还有一个?本就神情紧张的李秋白吓得双腿发软,下意识后腿时头忽地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小酒樽心虚的把自己藏起来,和他没关系啊,是他自己吓自己。
江溪也没想到李秋白会看到酒樽,她回头看向陈金花她们,她们还沉浸在刚才那道白影里,并没发现小酒樽。
“就是她,我上次就看见这么一道人影,害得我第二天心神不宁导致开车出事故赔了二十万。”陈金花儿子声音不由自主的发抖,这个世上真的有鬼。
乌云遮住月光,雨前的大风吹着,张牙舞爪的树影映在过道上,随时要吞噬掉他们所有人。
大家都变得草木皆兵,“好像有谁摸我的肩膀。”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陈金荣捂着心口,心脏砰砰的快要跳出来。
原本不相信江溪有本事的陈金誉望见江溪还在往上走,心底忽然有了依靠般大声喊:“大师你快想想办法,赶紧收了它,别让它出来祸害我们。”
“没错,赶紧抓住它,我们这半年遭了大罪,你抓住后一定把它打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陈金荣家的老太太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恶狠狠的咒骂着。
“那是妈曾经住的房间,万一是妈呢?”陈金花欲言又止。
“是妈也不能随便折腾晚辈,是妈更应该懂规矩道理,都是入土的人了还回来折腾,安的什么心呢,活着的时心就偏,现在还想折腾给谁看?”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声音也越来越高,胆也越来越大,和刚才吓得不敢吱声恍如两人。
阁楼里忽地出现脚步拖地的动静,随后接连飞出几只陶罐,重重的砸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躲闪不及,砸得一脑门的血,人也直直的往后倒去。
“妈你没事吧?”身后的人一顿兵荒马乱,阁楼里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响,又是一把椅子被扔了出来,砸得一群人连忙往下躲。
陈金花也赶紧躲开:“大师,里面的鬼......”
“里面不是鬼,我去看看,你们别上来。”江溪大步走到阁楼门前,小酒樽也跟了上来,拽了拽她的胳膊,“她在生气。”
江溪也察觉到了,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隔着边上破了大半的玻璃窗朝里看,隐约看到一个另一侧窗边站着一道白色虚影,很淡很淡,比十二桥更虚弱。
“你很难过吧。”江溪轻声说着,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晚风吹散闷热,像清晨照在身上的初阳,轻轻抚平着心中的起伏。
“是因为他们争吵,对吗?”江溪一直关注着白色虚影,它听到这话后身影似僵了下,她猜对了。
“每天听着这样的争吵一定很烦吧,明明是一家人,却像仇人一争锋相对。”江溪靠在墙皮脱落的墙上,像是朋友聊天一般的聊起了家长里短,“孤儿院里也是这样的,园长阿姨在时,大家装得很和睦,园长阿姨不在时,他们就争吵个不停。”
“有时候是为了一张蛋糕,有时候是为了一块苹果或是为了多占一点椅子,说急眼了就开始动手,小的总是争不过大的,输了的也不甘心,来来回回的要掰扯好多次,最后总要闹得个两败俱伤才算结束。”
“你也会去争吗?”虚弱的白影轻声问。
江溪回想着小时候那段糟心日子,低头轻笑了下,“如果是我应得的,我会争回来,如果不是,我也不会伸手。”
白影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他们像你这样不贪心就好了。”
“阿香去世没几天,他们就都忘了她,只记得这处房子,为了这处房子,他们忘记了阿香的愿望,一直争一直吵,总是想占多一份。”
“他们还说这里狭小逼仄,说这里潮湿蚊虫鼠蚁多,说楼梯麻烦,说不喜欢这里,要独占卖掉这里去换一套更大更好的,有高楼有树林,有湖泊有草地。”
白影似在脑中想了良久,想象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听着是个好地方,那里干净明亮,没有蛇虫鼠蚁。”
“什么都好,只是再也没有阿香了。”
江溪听出她话里浓浓的眷念不舍,“所以你才试图阻拦他们争吵,阻拦他们卖掉房子,对吗?”
“我不想伤害他们,是他们忘了阿香,是他们忘记对阿香的承诺,我要惩罚他们!”白影说到这情绪忽然变得激动,音量提高,阁楼里弥漫起白雾,刮起大风,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从里面飞了出来,擦着江溪的耳边掉下楼梯,砸向守在拐角处的陈家人身上。
“他们忘记了阿香,阿念会帮阿香惩罚他们。”白影似得了癔症,癫狂将阁楼里堆放的杂物全部往外扔,如狂风暴骤的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众人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阿念,你冷静一点。”江溪避开物灵的无差别攻击,看着楼道里的忍着痛也一直没离开的陈金花,“也许阿香并不希望你伤害她的孩子们。”
她说完,屋里动静竟停下,物灵阿念微微侧过身,呐呐的望着江溪,“阿香是这么希望的?”
江溪看清她的容貌,大概三十来岁,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鬓,一身碎花白裙,看起来是个温婉的女人,细看之间她的眉宇之间和陈金花家里照片上的母亲有积分相似。
长得很像,阿香对它到底寄托了怎样的感情?
江溪想了想,回答阿念:“没人不在意自己的孩子,阿香应该也是的。”
阿念想到阿香总是为了孩子日日夜夜辛苦摆摊赚钱,熬夜为孩子做衣服鞋子,孙辈来看望她时脸上洋溢的幸福,心中的怒火慢慢消散,“对,阿香很在意他们,不会开心我惩罚他们的。”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阿香那么好,在他们生病时光着脚背着他们走几十里山路去看病,在他们衣服磨破时熬夜摸黑为他们缝补,总是省吃俭用供他们上学,总是照顾他们的小家......可他们却早早的忘了阿香,还嫌弃阿香......”
阿念心底的怨太强了,陈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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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听到了阿念的声音,想到亲妈一个人将他们含辛茹苦的养大,想到年幼时一家子日日夜夜相伴日子,她瘫坐在台阶上,粗糙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妈,我错了,您一直都希望我们三兄妹相互扶持、和睦相处,我不该为了房子和大哥二哥闹成这样,我对不住您......”
大哥陈金荣、二哥陈金誉靠着墙颤颤巍巍的坐下,抬手抹了把泛红的双眼,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各自成家后?从有了孩子孙子后?
是从妈一次一次失望的眼神开始的?还是从互相推脱照顾年迈的妈开始的?
忘了,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从第一次有了私心开始,一切都遏制不住了。
总想自己多一点,再多一点。
其他人脸上也多多少少挂上了心虚,他们为了各自的家,或多或少都撺掇过。
阿婆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总是温温和和的笑,对他们最好了,可他们却......
阿念听到哭声来到窗边,神情哀伤的看着底下站着的陈家人,透过这一张张沧桑褶皱的脸,仿佛看到了一张张年轻孩子的模样。
他们仰着稚嫩的脸,围着阿香,依赖眷恋的趴在怀里,亲昵的喊着妈妈,一日一日的喊,一日一日的长大,后来慢慢少了依赖,慢慢少了亲昵,慢慢长大了,变成如今的模样。
一切都抵不过时间。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阿念慢慢再次变得透明,藏进了阁楼里。
江溪看阿念是不打算再追究惩罚陈金花她们,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她应该不会再惩罚你们,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三兄妹都落了泪,心底也都有了悔意,大哥陈金荣扶着墙壁站起来,“当初妈给我们取名荣誉花,是希望我们像爸一样为国为家争得荣誉,可我们天资愚笨没有做到,但妈没嫌弃我们,还为咱们建了一处避风的港湾。”
“我们在这处港湾里安居乐业,却没能让妈安享晚年,是我们错了,妈不和我们计较,但我们不能真那么没良心。只是现在妈已经不在了,没办法再补救,那就遵守妈最后的愿望,都别再闹了。”
陈金誉没意见:“那就这样吧,大哥你不想全占,我也不想多要一层,大家就平分。”
“我原本也只是想按妈那样说的分,你们一直争我才非要闹阁楼和院子的。”陈金花声音有些沙哑,还透着哭腔。
兄弟二人老脸有些热,“对不起了三妹。”
陈金荣妻子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甘心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在儿女的制止下闭了嘴。
“如果平分只能卖掉,可这院子能卖吗?她......会不会还出来?”陈金花大儿子小心翼翼指了下阁楼,仍心有余悸。
陈金花将目光投向江溪,江溪推门走进阁楼,看着模糊纤瘦的背影,“阿念,他们已经知错,互相道歉并重新分配,你看这样可以吗?”
阿念回头看着她,朝她浅浅的笑了下,“多谢。”
道谢过后一道浅浅的白光闪过,窗台上出现一把小叶紫檀的木梳,梳背上雕着一朵象征着美好爱情幸福的芍药。
7. 第 7 章
檀木梳已有六七十年的岁月,上面的梳齿被磨得光滑如玉,沁润着淡淡光晕。
江溪看向跟进来的陈金花,“阿姨知道这梳子吗?”
“知道,这是我妈的梳子,是我爸亲手雕刻送给她的,是她生前最宝贵的东西,还说以后当传家宝留给我们。”陈金花有些怀恋的看着这一把木梳,但也仅仅只是怀恋,再没更多的想法。
陈金花还在母亲的孕肚里,当兵的父亲就意外去世了,母亲将梳子当做唯一的念想,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离身,直到去世。
她知晓梳子对母亲的意义,但这意义也仅仅是对母亲,对于她们子女来说,那只是一把梳子而已。
“我不是只是一把梳子,我是阿念,是陈君给阿香的念想,是对阿香的爱。”木梳阿念轻轻开口,为自己正名,“陈君一刀一刀雕刻出芍药木梳,仔细打磨了一个月,赶在新婚晚上将我送给阿香,他用我为阿香梳发,让我好好陪着阿香......”
在阿念虚弱轻柔的语调中,江溪脑中缓缓出现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
那时陈君十七八,才刚刚入伍不久,一次外出办事时偶遇在河边洗衣服的阿香,找她问通往梨花村的路。
那时的阿香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又粗又黑的大辫子,天真善良且又聪明的她看陈君一身狼狈,先是严肃的问他:“你不是坏人吧?不是坏人我才带你去。”
“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陈君怕被误会,手忙脚乱的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阿香,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是军人,不是坏人。”
看他这么焦急,阿香噗嗤一声笑起来,“不是就不是吧,怎么说话还结巴呢?”
那天阳光很明媚,光线很刺眼,陈君不知道是阳光太刺眼还是阿香笑容太灿烂,赧然的羞红了脸,以至于接下来的十年,他最喜欢的都是阿香干净又灿烂的明媚笑容。
后来突发战争,他不得不奔赴远方,离开前他拿着定情的木梳为阿香梳发,看着两个年幼儿子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心底百般不舍,“这次结束后我就退伍,天天在家陪着你们娘三,再也不离开了。”
阿香泪眼朦胧的望着梳妆镜里肩负责任荣誉的丈夫,虽然不舍他离开,但她知道他心中的责任和热血,只能强撑着泪意嗯了一声,知道丈夫喜欢看自己笑,又努力挤出最灿烂的笑意:“阿君,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陈君依依不舍的将木梳放在阿香柔软的手中,“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让它代我陪着你,你安心等我回来,我回来再为你梳发。”
阿香忍着泪意说好:“我等你平安回来。”
等啊等,她没等到丈夫归来,只等到一份阵亡名单。
江溪垂眼看着这一把被保存很好的木梳,心中泛起酸意,轻轻拿起木梳,在触碰的刹那,她好似看到了阿香在丈夫去世后日日寡欢的画面。
她一日日憔悴,一日日枯老,最终又在儿女的哭声里振作坚强,靠着摆小摊艰难养大三个孩子,又在她们家原址上建起这栋小楼,只希望阿君能找到回家的路。
阿念也如陈君期望的那般陪着阿香,一日一日的,从乌黑头发慢慢变成灰白,腰也慢慢佝偻,漂亮爱笑的姑娘也变成了牙齿掉光的老太太。
最后那一天,阳光明媚灿烂,刚好照在阁楼的床上。
老太太躺在阁楼的小床上,艰难的抬手梳着灰白的头发,一下一下又一下,梳到九十九下时,她缓缓放下手,望着窗外的蓝天,“天好蓝,阳光很好,和那一年一模一样。”
恍惚的,一个俊俏少年郎走到了窗边,“阿香,我来接你了。”
“阿君,你来接我了,真好啊。”老太太浑浊的眼底亮起光,慢慢又泛起水光,小心将木梳放在窗台上,轻轻拍了拍它,“阿念,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
江溪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湿意,重新睁眼看向手中的木梳,一根灰白的头发从梳齿之间飘落,顺着风越飘越远,如同陈君、阿香一般,永远的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握紧木梳,看着越来越虚弱的阿念,“阿念,你跟我走吧。”
阿念轻轻摇头,“陈君让我陪着阿香,我要一直留在这里。”
“你已经陪伴阿香很久了,她现在已经离开,你继续留在这里会继续虚弱,最终消散的。”阿念存在于陈君和阿香对彼此不渝的爱念里,没有了阿香持续一辈子的爱念情感,阿念最终会消失的,江溪不愿意看到阿念消失。
“我知道。”阿念已经完成任务,消失也没有关系的,“阿念和阿香一样,我们最终都会走向死亡终点,都会消失的。”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江溪看了眼陈金花几兄妹,这半年里阿念生气、惩罚他们都是因为他们忘记了阿香,“如果你选择消失,再过些年就真的没人记住阿香了,你不愿大家忘记阿香,你现在也要选择彻底忘记她了吗?”
阿念怔住,抬起虚影般的手轻轻抚过木梳,这些年她一直陪着阿香,记得阿香轻轻抚过她,将她放在心口,记得滚烫泪珠落在上面的炙热,记得她说过的开心的、哀伤的、痛苦的那些话......
这些记忆早已刻入骨髓,她也舍不得忘记她,“阿念不想忘记阿香,可阿念终究要消失的。”
江溪轻声道:“你和我回十二桥,在那里你不会消失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存在,一直记得阿香。”
阿念沉吟许久后点点头,如果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记得阿香,那她希望是她。
“那你先进去歇歇,我一会儿就带你回去。”等阿念进入木梳,江溪将它小心收好,转身看向泪眼婆娑的陈家三兄妹,“我想将这一把木梳带走。”
“大师你带去吧,只有你能好好安顿她。”陈金花在旁都听到两人说的话了,她从来不知道这把木梳寄托了母亲和父亲之间这么深沉长久的爱,她只将它当做一把老旧的木梳,从未正视过。
也正是因为此,她觉得她们一家人都没资格留下木梳,她们无法坚持陪伴,也无法铭记永远。
她和两个哥哥相视一眼,都向江溪鞠躬,“谢谢您了。”
江溪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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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拿着木梳转身离开阁楼,下楼走到拐角处时看到酒樽坐在台阶上偷偷抹眼泪。
李秋白则捂着后脑勺蹲坐在墙边,双手托腮,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窝也是红红的,“咳咳,吓哭了?”
“没有,只是觉得太感人了。”李秋白想到最开始吓得被撞晕,有些不好意思,还没人家老头老太太厉害呢。
他胡乱擦了下泛红的脸,站起身小心翼翼看向江溪身后的方向,确定没有那道白影后才感慨一句:“她好忠诚,真希望阿香还活着,两人能长长久久的相伴下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停停停,别瞎用诗句,不适合用在她们身上。”江溪赶紧打断他,转身下楼。
李秋白赶紧跟上,“我也没想到你除了鉴赏古玩还能劝鬼,你让我见识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出。”
江溪赶紧打断他,“别瞎念!”
“还有阿念不是鬼,她是物灵。”
“物灵?物件成精?”李秋白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说法,“它们为什么会变成物灵?”
江溪快步穿过幽暗的巷道,朝着外面灯火明亮的主街走去:“很多原因,大多数是被人寄托了期待和情感,才机缘巧合的就有了意识灵魂。”
“好神奇。”李秋白望着她的背影,觉得今天来值了,今日所见比前面二十年经历的还要刺激,“你知道哪里还有物灵?”
江溪回头看了下已经恢复精神的酒樽,幽幽说道:“你旁边就有。”
李秋白转头看去,刚好看到酒樽忽然呲着个大牙蹦出来,吓得他像猫似的跳到路边的三轮车上,“诶妈呀你哪里蹦出来的?怎么这么胖?”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你个大傻der。”酒樽骂骂咧咧的转身消失在李秋白的眼前。
李秋白警惕的环顾四周:“诶,那个小胖呢?还能不能出来让我再看看?”
“你把人得罪了,还想看人家?”江溪觉得这卷毛有点缺心眼。
“这不怪我,他一下子蹦出来都没给我心理准备。”李秋白小心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小跑跟上江溪。
走到大街上,江溪回头看向落在后面几米的李秋白,“......那个卷毛,我回家了,就此别过。”
“我叫李秋白,你觉得绕口也可以叫我李白。”李秋白纠正完名字又想起自己今晚的目的,“你着急回家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一眼看出玉鼻烟壶是假货的。”
江溪指了下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十二点,“时间很晚了,我得回去休息,你要真想知道可以明天来浣花路12号。”
还得明天啊,李秋白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大师,那我明天来找你。”
江溪没拒绝,转身朝浣花路走去,途中经过江边公园,凌晨的江边还有不少纳凉、夜钓的人,路边摆满各种小吃摊,香气扑鼻,勾得不少人驻足。
从午后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的江溪也被勾得挪不动脚,环顾一圈四周的小吃摊,视线最后落在卖臭豆腐的小推车上:嘿嘿,真香呐!来一份犒劳犒劳自己。
8. 第 8 章
夜深人静,灯影绰绰。
江溪端着热乎乎的臭豆腐慢悠悠的走在通往十二桥的浣花路上,四周空寂无人,她拿竹签叉起一块裹满汤汁的臭豆腐放入嘴里,轻轻咬下去,砸得金黄酥脆的外壳发出咔滋声响,里面包裹的蒜香鲜辣和香菜折耳根的清香也一同在口腔里炸开,味道复杂又醇厚,香得人都迷糊了。
“真那么好吃?”跟在一旁的酒樽一脸不解的望着穿着旗袍的江溪,真是想不懂,这么好看的人竟然喜欢吃臭臭的食物。
“闻着臭吃着香,你是物灵你不懂。”江溪又吃了一块,她就好这一口小吃。
“我怎么不懂,我什么都懂。”酒樽挺了挺肚腩,不愿意被看轻。
“嗯你都懂,刚才在陈家还哭得稀里哗啦呢。”江溪随口说完,忽然想到酒樽年岁小,怎么会感同身受,她将嘴里的臭豆腐咽下才看向一旁的酒樽,“你那时都想到什么了?”
“阿念很忠心很有用,一直遵守主人的愿望陪着阿香,阿香也是个好主人,从没想过丢弃她。”酒樽低头看着自己圆润的身体,心情一下低落许多,如果他没被丢弃,他也愿意像阿念一样,好好陪着他的主人的。
“阿念在阿香夫妻的期盼愿念下活着,阿香也在阿念的支撑下活着的。”江溪瞧出他的低落,想了想说:“虽然我也只见过几个物灵,但我想每个物灵应该都是被人期待才出现的,被期待过就是有用的。”
她的话并没安慰到酒樽,他或许是被期待着出现的,但却是没用的,不然也不会流落到地摊上,他抬手抹了把眼角,飞快跑向前面的十二桥,眨眼消失在门边。
怎么还闹脾气了呢?
江溪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将最后两块臭豆腐吃掉,擦干净嘴才开门进古玩店。
店内亮起了灯,十二桥也还醒着,“你将她带回来了。”
“她叫阿念,是一把小叶紫檀木梳。”江溪把木梳放在古玩图鉴的一旁,十二桥轻声告诉阿念:“阿念,这是十二桥,以后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在这里你不会消散的。”
阿念轻轻道了一句谢。
一阵柔和的白光闪过,图鉴里便多了木梳阿念的图片和相关介绍。
阿念霎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虚弱了,十二桥的虚影也凝实了一点,隐约能看到一点脸的轮廓。
江溪注意到两人的变化,觉得累这一天也值了,抬手拍了拍酸疼的肩膀,转身往后院走去:“好累,我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待躺到床上已是凌晨过后,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屋顶、梨树上。
江溪闭上眼,伴着滴答滴答的雨落声,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不满的嘟囔:“大清早的敲什么敲啊,谁这么讨嫌。”
“是昨天那家人。”酒樽跑进来汇报。
陈家人?不会是想将木梳要回去吧?
江溪翻身坐起来,穿着宽松T恤牛仔裤,趿着九块九塑料拖鞋快步走出去,昨夜刚下过雨,院墙上的青苔浸满了水,长得郁郁葱葱的,翠绿的芭蕉叶上挂满水珠,青石铺成的小道上积着浅浅的水痕。
她踩着水痕走上台阶,推开一扇小门,走到古玩店里,朝外间敲门的陈家人回了一句来了,然后跑过去开门,朝外间的陈金花兄妹几人笑了下:“你们怎么来了?”
“大师,昨晚太匆忙也没好好感谢您,今天我们是特意过来道谢的。”陈金花说着往江溪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这是我们三家人凑的一点谢意,谢谢您帮我们安顿好她,也谢谢您帮我们三兄妹解开矛盾。”
江溪确实缺钱,于是收下了红包,“机缘巧合遇到,能帮自然会帮的。”
陈金花三兄妹见她收下,心底顿时踏实不少:“大师,那个她在这里吗?”
江溪回头看了眼一直站着窗边看芭蕉叶的阿念,但没有回头的打算:“在。”
几人拘谨的往里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有点失望,但又莫名都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们昨晚全家人聚在一起再讨论了一番,老房子里虽有很多回忆,但各处老化漏雨情况太严重,想重建也拿不出钱,所以打算趁着我们三人老糊涂前尽快找机会卖掉平分,回头就近挨着买套带院的小房子养老,到时候也好互相串门。”
“至于我妈留下的一些梳妆柜、衣柜老物件,也都被虫蛀了,不好再搬走,只能拿去扔掉。”陈金花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些话都是说给阿念听的,看她同不同意。
陈金花早上重新询问了住院的大孙子,得知他半夜上厕所时吐槽了那栋房子老旧问题,出来不知被什么绊了下脚才摔下去的。现在她们打算扔妈的老物件,怕阿念又生气惩罚她们,所以特意来和阿念打声招呼。
江溪再次看了眼阿念,阿念仍没回头,也没有发表意见的打算,“她没说什么,应是同意了。”
“那就好。”陈金花几人长舒一口气,“以后就劳您收留她。”
江溪看出陈家人始终还是惧怕阿念的,她略略颔首:“应该的。”
该说的说完了,陈金花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忽然想起昨天挑选的黄水晶:“对了大师,昨儿走得匆忙忘记买手串了,麻烦再拿出来给我挑一挑,我想重新选几串。”
“你还需要?”江溪诧异问陈金花。
陈金花笑着解释:“我儿子儿媳妇他们做销售的,带一串求个吉利。”
江溪笑着说行,将手串拿出来让她挑选,几串普通黄玛瑙黄水晶都是88,还有几串瞧着色泽更好的是188,陈金花说自己要七串,两个儿子儿媳各一串,自己、老伴和快要工作了的大孙子各一串。
“也给我们包几串。”陈金花两个哥哥也分别要了几串,付了钱便一起离开,离开前几人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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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古色古香的十二桥,“有机会再来。”
“好,有空再来。”江溪站在门口的廊下,目送陈家人离开,待她们都远后她回头看向站在窗边一直未回头的阿念,虽然陈家人有诸多理由,但阿念心底有一杆秤,以后或许是再不会相见了。
阿念从芭蕉叶上收回视线,朝江溪温柔浅浅的笑了下,随即回到古玩图鉴里,不再露面。
江溪没有劝说什么,走到乌木长桌旁清点今天的收入,加上卖手串的钱,足有一万一千多块钱。
“看来黄水晶真能招财,我也得戴一串。”江溪拿起盒里剩下的一串黄水晶戴在手腕上,对着阳光晃了晃,手串似凝固的蜂蜜糖浆一般,衬得她皮肤越发白净细腻。
她扶了扶腕间的手串,出门去吃了顿丰盛的早午饭,饭后回来泡了一壶清茶,拿着昨天清理大半的木头印章坐在古玩店大门的门槛处。
刚下过雨,天一点都不热,门外树荫蔽日,恰好几缕稀碎的光落在门口,照在身上不冷不热,暖洋洋的很舒服。
江溪捧着木头印章,对着光慢慢清理,快清理完时有人开着车过来了,她抬头望去,一辆几百万的车停在了前方,车窗降下,戴着墨镜的卷毛探出半个身体,骚包的说嗨:“大师,我们又见了。”
江溪看清是李秋白,垂下眼又看向下车轱辘上的车标,原本还觉得收入一万多小发财了,结果发现还不够人家买个车轱辘,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是你啊。”
李秋白推门下车,走到江溪身侧蹲下,“这是什么?怎么瞧着这形状有点眼熟?”
“印章。”江溪笑了下,当然觉得眼熟,是昨儿地摊老板送的搭头。
李秋白点点头,偏头朝里望去,“那个物灵小孩呢?”
江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胆儿太挺大,竟还敢找酒樽,也不怕挨揍:“里面博古架那儿。”
“里面?我去看看。”李秋白走进古玩店,一进去就被大片的掐丝珐琅彩绘玻璃吸引住了,五彩斑斓的光影将人代入一个复古又梦幻的空间,质朴沉静的博古架错落有致的放着,光影刚好照在上方,将每一件古玩都衬出了历史厚重感。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李秋白走到博古架前,刚好看到胖乎乎的三足青铜酒樽,大师竟然将假货放在这儿,他曲起细长的手指戳了戳酒樽胖乎乎的肚腩,“做得也太胖了。”
本来在睡觉的酒樽听到这话,气得冒出人形态,凑到李秋白的脸前方骂骂咧咧:“又是你这个傻der,我忍你很久了!你才胖,才全家都胖!”
李秋白被忽然贴脸出现的酒樽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的看着肉嘟嘟小男孩和胖乎乎的酒樽,“你是它?它是你?”
“是我是我是我!你个卷毛大冤种。”酒樽撸起袖子,指着李秋白鼻子一顿臭骂,“你有没有眼光啊,我哪里胖了,明明很苗条好吗!”
9. 第 9 章
听到酒樽说自己瘦,江溪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如果那是苗条,就没有不苗条的人了。
不过没去插嘴,憋着笑听着一人一物灵辨嘴,继续清理印章,几分钟后清理干净,拍拍手上的灰尘,起身走向乌木长桌前,打开抽屉寻找印泥。
自知理亏的李秋白默默走到江溪身边,“这是什么印章?竟然是木头做的。”
常见的都是各种石头、玛瑙玉石制作的印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寒碜的木印章。
江溪耸了耸肩:“哪里寒碜了,说不定是太平天国洪秀全的私印呢。”
太平天国有一枚木玺就是被人当做木疙瘩用来垫脚,后来被发现是印章就捐献到了博物馆。
李秋白信以为真:“真的?”
“假的。”江溪拿印章压了压印泥,再在纸巾上用力印上去,上面留下了‘息柯居士’四个小篆字形。
“这是什么字?”李秋白不认识这几个字,但瞧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溪也不认识,转头询问十二桥,十二桥回答:“这是小篆,印的是息柯居士。”
“息柯居士?”李秋白听着这名字越发觉得耳熟,“我家好像有一架山水四屏上面,上面的印章和这个差不多,好像也是叫这个。”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环顾四周,“诶?又是谁在说话?这里还有其他物灵?”
“不告诉你。”酒樽朝李秋白做了个鬼脸。
李秋白拿他没办法,只能扭头望着江溪:“大师?”
“她叫十二桥,暂时无法出来。”江溪没和他细说,在网上搜了搜息柯居士,发现还真有一个画山水四屏的息柯居士,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书法和绘画,还是道光年间的进士,后来被弹劾免官,最终穷困潦倒靠卖字画度日。
这人生前画作不算有名,但现在还有一些收藏价值,看拍卖网上他的一套山水四屏能卖到七八万的价格。
“这套山水四屏就是我家拍回去的。”李秋白认出上面的拍品,“现在好多人喜欢附庸风雅,都喜欢这位的字画,大师你运气还真好,竟然收到他的印章,印章的价格肯定比字画高,你哪里收到的?那人手中还有他的画作吗?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江溪抱歉说不能:“这就是地摊老板送的木疙瘩搭头。”
是那个木疙瘩?
李秋白如遭晴天霹雳,他又错过了什么?
心底很不甘心,但又无能为力,“当时那么厚的灰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也就你傻不拉几的不识货,专挑假的买。”酒樽毫不掩饰的嫌弃李秋白,他看不中自己,又看不中木疙瘩,偏看中那个最多值两三百的玉鼻烟壶,个大傻蛋儿!
李秋白也没想到能在同一个地摊上连续看走眼三次,深受打击,自己在古玩一行上真没天赋?
酒樽看向李秋白垂头丧气的,歪头凑近去看,“你要哭了吗?”
“没有。”李秋白当即否认,他好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哭?
酒樽表示怀疑,江溪抬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收着点,“你不必太难过,你应该是刚接触不久吧?过几年有经验就好了。”
“以前在家也接触过,只是这一年单独自己淘,没想到这么难。”李秋白烦躁的扒拉了两下头上的卷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再学习学习,以后肯定能淘到好东西。”
看他自己把自己安慰,一点都不内耗,江溪默默收回到嘴边的安慰话,低头将印章擦拭干净,对着光线观察这块印章上的包浆,自然又温润,藏满漫长岁月的缩影。
结合网上的讯息,江溪把玩着印章,恍惚的也好像看到印章主人走马观花的一生,二十岁中秀才,三十岁中举,后中进士,入翰林院做编修,后来曾做到知府,因极喜好山水和碑刻,闲暇之余登山临水,绘山水刻方碑。
他一生为官清廉,却因喜爱山水被弹劾,被罢官后一贫如洗,穷困潦倒的奔波在各地以卖字画为生。
年少成名,惊才艳艳,最终却落得病逝他乡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江溪看着印章,觉得这一枚印章应是他亲手雕刻的,虽只是木印,不算珍贵,但却是他最喜之物,陪伴他从春日到寒冬,陪伴他从富贵到落魄,陪伴他从青年到暮暮老年。
或许上面磕碰掉的一点棱角就是他被弹劾免官后酒后失态时摔的,待醒来后心疼的捧着印章懊悔不已。
也或许是他病入膏肓、迷迷糊糊时,哆嗦的双手拿不稳印章后掉在地上,磕坏了一角。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想罢了,印章不是物灵,她和十二桥都没办法看到更多,只能知晓它的大概年月和背景。
“大师,这块印章卖吗?”李秋白打断江溪的思绪,他家中有好几幅他的画作,他觉得爷爷应该会喜欢这枚印章,所以不想错过。
江溪颔首,指着上面磕掉一点的棱角:“等修复好就卖。”
“只是一点小瑕疵也不用修复。”李秋白让江溪直接开价。
考虑到印章主人不算特有名,但又不想他被辜负,江溪斟酌着开口:“五万吧。”
如果是玉石印章价格会再贵一些。
李秋白没有犹豫,当即拍板说买下。
江溪啧了一声:“是五万不是五块,你不犹豫犹豫?不怕我坑你?”
“是真的就行了啊,反正我有钱。”李秋白大手一挥,让江溪给自己装起来。
“难怪你总是被坑。”傻白甜一个,不吭你坑谁呢?不过有钱不赚是是傻子,江溪将印章收起来,“等我修补好边角你再来取。”
“也行,七月底之前我来取,到时候当做礼物一起送给我爷爷。”李秋白想到江溪本事,心思动了动,一脸真诚的说:“你挑东西这么厉害,我想请你去古玩市场帮我掌掌眼,再帮我选一个特别的且价值高的古玩做生日礼物,我愿意付你几万做报酬。”
几万?江溪觉得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反正下午没事,正好可以去古玩市场转转?”
“我也要去。”十二桥和阿念都不说话,酒樽待在店里也无聊,立即蹦跶跑到江溪身边:“带我一起,我很有用的,可以帮你们大忙。”
“可以,但是不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江溪提了个要求。
酒樽拍着胸脯保证,“我也不想随便被其他人看见呢。”
物灵可以选择现身或是不现身,或者只出现在既定的人面前。
江溪点点头,带上他坐李秋白的车前往古玩市场。
车平稳启动后,李秋白偏头看着坐在副驾驶的酒樽,第一次坐车的酒樽正好奇的东张西望:“诶,你叫什么名字?”
酒樽挺了挺腰板儿:“我叫三足青铜酒樽。”
李秋白:“这是种类统称,叫三足青铜酒樽的可多了,喊一嗓子至少几百上千只回头,你得有个独特的属于自己的称呼,比如小胖?”
“我不要!再乱叫我揍你!”酒樽凶巴巴的朝他挥了挥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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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扭头望着后排的江溪,期待的望着她:“你说我该叫什么啊?”
江溪不想掺和:“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取一个。”
“你帮我想一个。”酒樽有点羡慕同是阿念的物灵,他也想有人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江溪抬眼望过去,刚好对上他满是期待的目光,想了下说:“阿酒?”
酒樽眨了眨眼睛:“阿酒?还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吗?”
江溪摇头:“没有。”
“那我要叫这个。”酒樽心底乐开了花,乐滋滋的翘起jio,嘿嘿,他有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了。
李秋白透过后视镜望向后排的江溪,笑盈盈的询问:“对了,大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江溪。”江溪颇有些嫌弃他对自己的称呼:“别叫我大师,说得我像坑蒙拐骗那种人似的。”
“好哦,你多大啊?我今年冬天十九,要是你年纪比我大,那我叫你江姐姐吧。”李秋白顺着杆子往上爬。
江溪当即拒绝:“别叫我姐姐,叫我名字就行,叫我姐姐不好意思赚你钱。”
李秋白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平时靠这张超级鲜肉脸用这套贼好使,没想到在江溪这儿碰了壁,“你该收就收,我不赖账的。”
“最好是这样。”江溪不再理会他,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今儿天气凉爽,外面溜达的人还挺多。
大概因为是周末,古玩市场里摆摊的人很多,闲逛的人也挺多,江溪一个摊一个摊的看过去,只淘到几块适合用来雕刻修复的木料,其他倒是没看到什么惊艳的老物件。
“江姐姐,那是昨儿卖我鼻烟壶的老板。”李秋白看到老板就想到自己亏的十万,心底不爽的走到老板跟前,直勾勾的盯着老板,“老板还记得我吗?”
老板被盯得发毛,拿出书画来推销:“哈哈哈,记得记得,老板又来买东西?我今儿有溥仪被赶出宫时流出来的画作,当初卢芹斋......”
“又是卢芹斋给你家老祖宗留下来的?”江溪抄着手打断他,“你不能看他傻,就一直拿这个故事忽悠他吧?”
李秋白忙为自己澄清:“我不傻。”
“你裤子都快亏没了还不傻?”阿酒捂住李秋白的嘴,让他不许再说话,免得又被骗。
老板则说自己冤枉,江溪直接打断他:“做旧假货你卖人家十万,你良心不痛吗?”
被戳穿的老板尴尬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老板,古玩有真有假,买定离手,他自己打眼了也怪不得我啊,我这里有好多真货呢,是他自己不认识,也不怪我对吧。”
江溪看着他摊上其他物件,确实有一些真的,只是年份不高罢了,总的来说比其他古玩摊上好一点。
老板笑呵呵的问:“老板,这些看得上不?看不上我家里还有一些好东西,至少百年。”
江溪看了下李秋白,想到他的要求,“有没有更好的?”
“老板你想要更好更开门的尖货?那得去那种看着就贵贵的古玩店,要么就得去鬼市上淘一淘。”他这儿只适合入门冤种小玩家。
有钱冤种玩家李秋白:“鬼市我去过,和白天没什么区别。”
老板看他有兴趣,凑近一些故作神秘的说:“我说这个鬼市和平时夜里的鬼市不同,这个鬼市一月只一次,每次地点不定,临到了才通知,去的卖家手里都正儿八经的有好东西,两位老板要是想搏一搏,可以去这里试试。”
江溪也有了点兴致,究竟有多不同?
10. 第 10 章
下午炙热气息笼罩着,蝉鸣鼓噪。
江溪往阴凉的树荫下挪了挪,轻声询问老板:“真能搏出好东西?”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二位老板不成?”老板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据说鬼市上曾经有人花十几万淘到一幅古画,转了两道手就在拍卖行拍出了上千万,一下子就发大财了,我看老板你是懂行的,你去转一圈说不定就能身家过亿了。”
虽然老板语气夸张,但江溪觉得可以去看一看,李秋白也跃跃欲试:“在哪里?什么时间?”
老板看两人都意动,笑着抬手比划了下数钱的动作,然后张开手指比划了个五,“那地方得有人领进去,你们没有门道,我可以帮忙。”
“五万?”李秋白拿出手机随时准备付领路钱。
江溪深吸了口气,这卷毛真是将冤大头三个字明明白白写在额头上了,她按住他的手机,朝老板似笑非笑了一下:“老板,咱们都是老顾客,昨儿也在你这里消费了十余万,这还不够请你带带路?”
老板嘿嘿一笑,有钱不赚是傻子:“老板,一码归一码,那是买古玩的钱。”
他顿了顿,继续劝说江溪:“那地方很隐秘的,没人带路你们真的去不了,你想想花小钱进去搏大钱,真的很划算的。”
“黑心老登,就知道坑人!”阿酒拉了拉江溪的手腕,偷偷告诉她:“你们别给他钱,我知道鬼市在哪里,前两天我还在箱子里时,偷听他打过电话,22号晚上在一个叫木兰寺的地方。”
22号晚上?那不是明晚?
江溪朝李秋白使了个眼色,这不就省了好几万吗?
李秋白惊呆,物灵还能这样用?
“算了,咱们去其他地方问问,又不一定只有他知道。”江溪叫上李秋白离开,老板急了,好不容易遇到有钱的冤大头怎么能走呢?“诶诶诶,那少一点吧,一万,不,五千?一千?”
“算了算了,我看在你们是老顾客的份上免费带你们去,也算是结一个善缘。”老板说着拿出手机,“老板,其实明晚就有一场鬼市,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到时联系你,我姓周,你们叫我老周就行。”
江溪挑了下眉,同意留个联系方式,随后离开。
走远一些后,李秋白问出心底的疑惑,“阿酒不是告诉我们时间地址了吗?怎么还和他一起去?还有他忽然不要钱了,感觉怪怪的,事出有异必有妖,是不是憋着坏?”
“他说第一次得有人带进去,以防万一吧,和他一道免得被拦下。”江溪说完看向唇红齿白像个不谙世事小少爷的李秋白,“我估摸着他在里面也有生意,看中你出手阔绰了,你在他们眼底现在估计就是一个香饽饽,谁都想吃一口。”
李秋白觉得自己很无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钱又不是我的错。”
你有钱了不起哦。
江溪咬了下后槽牙,点点头:“我回去了,明儿晚上再见。”
“那我明晚开车来接你。”李秋白看时间还早,打电话约朋友出来玩。
两人各自走远后,旁边树荫下戴着遮阳帽卖黄水晶的络腮胡老板才收回视线,什么鬼市?什么十万?这么好赚吗?
回到十二桥,阿酒第一时间冲到十二桥跟前,雀跃的和她显摆自己有了名字:“她给我取名叫阿酒,是独属于我的特别名字。”
虚弱的十二桥从古玩图鉴里冒出来,一层淡淡虚影坐在桌边沿处,“阿酒?”
阿酒重重的点头应了一声,眉梢高高扬起,肉眼可见的开心,“十二桥,你有独属于自己的独特名字吗?要不要让她帮你取一个?”
十二桥抬起头,眼里有点眷恋的望着站在门口打电话的江溪,轻声回答:“我叫阿桥。”
“阿桥?和我的名字很像诶,是她给你取的吗?真好听,和我的一样好听。”阿酒压根没想得到十二桥的答案,只是想显摆显摆自个儿的专属名字而已。
“就这么开心?”打完电话的江溪走进来,看酒樽围着十二桥转圈圈,跟个真正的小孩似的。
阿酒用力的嗯一声,没有名字的物件会被随随便便丢弃,有名字才会被记住被在意,就像阿香对阿念,他也想被人记住在意着。
“嘿嘿,我叫阿酒。”阿酒逮着机会又和江溪显摆了一遍:“阿桥也有名字,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我们像是一伙的,都很好听。”
“阿桥?”江溪轻声念了一遍,轻言细语,像外间徐徐吹过的风,让虚弱的十二桥眼里亮了亮,努力打起精神脆生生的嗯了一声。
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有活力了,江溪想到十二桥也是小孩身影,跟着也夸了一遍,“的确是好听的名字。”
十二桥的身影颤了颤,她抬头望着江溪,缓缓咧开嘴笑起来。
江溪隐约看到一些轮廓,十二桥是个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双眼明亮,笑容干净,也是个漂亮的孩子,她偏头看了下活蹦乱跳的阿酒,想了想说:“十二桥,我会尽力多找一些珍贵古玩和物灵的。”
十二桥点点头,转头看向门外,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她薄弱的身影渐渐淡去,重新回到了图鉴里。
阿酒也藏了起来。
江溪将古玩图鉴收好放到博古架上,再走到门口接待,上午她去吃饭时看到一间做复古玻璃窗的店面,趁感谢红包还热乎就赶紧订了一些玻璃回来替换破裂的玻璃。
玻璃都已经按照海棠纹门窗框大小分割好,直接将破裂的换下就行,半小时不到后院的屋子就全都焕然一新。
送走师傅们,她将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在手机上肉疼的买了一套全新的古玩修复工具,另外还抠抠搜搜的购置了一些物美价廉的生活起居必须品。
阿酒凑近来,好奇的打量着屏幕上的东西:“我知道这个东西,这是手机,我看那个黑心老登玩过,里面有好多穿小裙子的人跳舞,你也在看人跳舞吗?”
“不是,我在选生活用品。”江溪推开几乎趴到自己身上的话痨小胖子,“你想说什么?”
“你看呀,我帮了你这么多忙,给我玩一下下呗?”阿酒盯着手机扭扭捏捏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玩过手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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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不能玩手机,会变近视眼,你也不想小小年纪就变瞎子吧。”江溪拒绝他的要求,古玩店没有网络,她的便宜套餐肯定不够他玩的。
阿酒疑惑的‘啊’了一声,“可我是物灵,物灵也会得近视眼吗?”
江溪耸了耸肩:“这可说不准。”
“那你怎么没变成瞎子?你是骗我的吧?”阿酒将信将疑的盯着江溪,试图找到她撒谎的证据。
“因为我很少看手机。”江溪没给他机会,收起手机起身去清洗淘到的几块老木料,阿酒跑到旁边守着,眼巴巴的问:“真的不能给我玩玩吗?”
“你要是很闲就拿扫把去清扫院子。”江溪将扫帚丢给他,拿着木料坐到新换了玻璃窗的工具房里,按照老头曾经教的来修复打磨木制印章。
午后阳光,如碎银般穿过梨枝树蔓,照在工作台上,斑斑点点的,随着江溪移动的手指而轻轻移走着,像极有耐心的老师傅,监督着她的工作。
修复也需要耐心,江溪安静坐在桌前,一坐就是一下午,第二天又忙碌大半天,才将木印章修复好。
修复好用,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雕刻着十二桥字样的小巧木盒,巴掌大的盒面上雕着几枝梨花,上面清漆光滑明亮,泛着细腻柔和的光。
她往木盒里面铺了厚厚一层裁碎的白色宣纸,再将黑长的印章放在中间,黑白相间,低调又含蓄,含蓄中还带着黑檀木的温润沉静。
装好后等天黑后李秋白过来时交给了他,“喏,已经修复好了。”
“这么快?”李秋白打开雅致漂亮的木盒,木印章就放在里面,缺损的位置已经修补好,和原本的木纹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瑕疵,“修复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磕破过。外面的盒子也好,一看就是好木料。”
江溪笑了笑,“这会儿倒是有眼光了,这是鸡翅木做的,虽比不上黄花梨、檀木的,但也有一些年份了。”
若不是李秋白出手大方,她都舍不得拿出这只盒子。
“有年份了?那我得好好收起来。”李秋白赶紧将盒子关上,小心抚着上面的梨花雕画,花瓣层层叠叠的绽放着,栩栩如生,漂亮得想念两句应景的诗:“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枝梨花压海棠,这一枝梨花雕得这么好看,我都不舍得送我爷爷了。”
“......不舍得就不送,一会儿我们去挑个更好的。”江溪话音刚落,手机忽地响了一声,她打开信息,是古玩摊老板老周发来的消息,通知现在去古玩市场门口碰头:“老板,听说今晚有很多好货,你可要多备一些钱哦。”
只有几万的江溪看向李秋白,“你带钱了吗?”
“只带了五百万,是不是有点少?”李秋白没有设防的说出数目。
这还少?
她做梦买彩票都只敢中500万。
江溪压住心底对金钱的渴望,语重心长的提醒他:“下次你只说带了就行,别说具体的数目,财不外露,懂吗?”
李秋白怔住几秒,反应过来后嘴角扬起,还是第一次有人提醒他注意安全,大师对他真好。
11. 第 11 章
木兰寺位于郊外山间,鬼市就开在木兰寺后面的一处废弃厂区。
厂区外亮着灯,昏暗的光晕照入口长满青苔的水泥路面上,路面上被来回碾压出道道车印。
江溪她们将车停在远处,跟着老周顺着车印往里走,入口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门边有人守着。
老周拿出邀请码递给对方瞧了瞧,又指了下江溪和李秋白:“这俩人都是我的顾客,我特意带她们来长长见识的。”
守门的壮汉打量二人一番,确认没问题后递给两人一块硬币大小木牌才放两人进入。
江溪进去时,注意到还有人站在外面,不被允许进来,还真需要人领着才能进去,还好没有冒冒失失的自己过来,“怎么这么严格?”
老周解释:“以前不严格的,谁都可以来,但后来有买家卖家被盯上被抢,所以规矩就改了,第一次得有人领进来,熟人带进来可以筛选下人品。”
鬼市还管售后?怎么感觉怪怪的?江溪低着头跟老周朝里走,里面灯火阑珊,星星点点的光影汇集成一片热闹鬼市,人来人往的,显然鬼市已经开始了。
老周指着前方密集的摊位,“你们自己逛吧,看中了就用这个木牌登记付钱,对了,离去时你们要把牌子还回去。”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丝毫没有推销的意思,江溪把木牌对着光看了看,只是一块普通木牌,但上面有个编号,“他应该是按这个木牌抽成。”
阿酒叉着腰,像只大狼狗似的冲着老周的背影龇牙:“黑心老登,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我去偷偷拔他脑袋上的毛。”
“阿酒别闹,别忘了我们今晚的目的。”江溪抓住阿酒后衣领,朝前方古玩摊走去,“阿酒你帮我到处看看,发现年份高的古玩或是物灵立即告诉我们。”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阿酒很乐意帮江溪的忙,转身跑向一个摊位,仗着没人看到他,旁若无人的走到每一个物件面前问:“你会说话吗?”
没有回应会换下一个,一个摊位一个的问了过去。
阿酒很能干,让江溪省了许多力,她叫上李秋白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慢慢逛,这些摊上的古玩成色比送仙巷古玩市场好许多,“这里真不错,陶罐、花瓶这些虽没多大价值,但都是有年月的。”
“那里好多人。”李秋白指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处古玩摊,声音嘈杂,似乎淘到了好宝贝:“我们去看看?”
江溪隔着人群往里看去,发现大家正围着一只通体如意花纹的圆柱形的盒子,上面还镶有珍珠、绿松石和红宝石,通体金光闪闪,非常奢华。
有识货的买家说:“这是一只用黄金制造的金曼扎,是藏传佛教的寺庙摆设品,我瞧着它和法国枫丹白露博物馆那只金曼扎好像一模一样。”
“博物馆那只金曼扎早就被盗了,你们说是不是就是这一只啊?”
“真要是那一只?我们撞大运了!”
“听说上次有人在鬼市上淘到一件拍卖级别的古画,难道这次也要出一个上亿的金曼扎了吗?要是真的,我们就发了!”
李秋白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爷爷这两年开始信佛,买一只金曼扎当寿礼好像也不错:“江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江溪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告诉他:“别激动,我瞧着是仿照的,虽然少了意义,但实实在在的黄金、宝石还是值一些钱的,你确定要吗?”
家里不缺黄金宝石,李秋白顿时没了兴趣,转身去前面的古玩摊,摊上有一只粉彩龙凤穿牡丹双耳瓶,瓶身造型规整,设色艳丽,内施白釉,内有大清嘉庆年制的字样。
他小心拿起,对着昏黄灯光慢慢看,中间的凤凰绕在牡丹花纹上,色彩浓艳,四周纹饰饱满漂亮,越看越喜欢:“我知道这个,双耳瓶是嘉庆官窑粉彩瓷器制作水平最好的作品,多少钱?”
老板乐呵呵的比划了一个1,表示一百万。
李秋白点点头,“倒也不贵。”
“江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前面再看看。”江溪捏了捏眉心,难怪老周主动免费带他来。
等走远一点,她才低声和李秋白说:“你知道粉彩龙凤穿牡丹双耳瓶收藏在哪里吗?你就敢随便乱买?”
“真品现收藏在博物馆里,这如果是真品那就是偷龙换柱来的,是犯法的。”
就算不是博物馆里的,就算是同一时期的同类型真品,品相这么好的怎会拿来鬼市?拿去拍卖不香吗?江溪不用细看都知道是假的。
“大傻子又想瞎买。”折回来的阿酒嫌弃的白他一眼,怎么有这么傻的人,“没有我们,你迟早亏得裤衩子都没了!”
江溪笑了笑,阿酒话糙但理不糙。
李秋白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还好江姐姐和小......阿酒你们拦着我,否则我又被坑了。”
阿酒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我答应帮你挑的,你之后跟着我就行。”江溪慢慢往前走,顺道和他讲怎么挑古玩,“咱们来鬼市摆明了想捡漏,捡的就是老板打眼后的贱卖,但前提是我们得识货,当然这必须有长年累月的经验,你若是没有,就一定避开极完美的,越完美越有问题,或者你注意看老板的微表情......”
李秋白听得认真,默默记下,在江溪挑一套古钱币时就特意观察了老板的神情。
江溪在一堆古钱币里挑选着,里面大部分都是康熙年的钱币,正面铸刻着康熙通宝四个字,背面则分别刻着宝泉、罗汉、满汉、背西等字样,宝泉指北京户部宝泉局制造,罗汉是祝寿钱,其他都是有特殊意义。
品相好的罗汉、满汉、背西等几种价格相对较好,普通的宝泉钱币几十几百,江溪将每一个都拿起来看了看,只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最后选出六枚宝泉钱币,一枚罗汉,另外还有一块同治年的钱币,背后铸刻的是天下太平四个字。
李秋白也跟着挑了挑,期间也一直偷瞄老板,发现老板大部分时候都是心有成算的,目前为止只对江溪拿起罗汉币时肉疼一下,其他都没什么变化:“江姐姐,这是假的吧?从没见过这种钱币,瞧着也挺新的。”
江溪垂眼浅浅的笑了下,老板估计也是相同的想法,所以让她捡了个漏:“但是这寓意挺好的,拿回去挂在屋檐下求个平安。”
李秋白信以为真,“那再选一个?好事成双对吧?”
“也行。”江溪把选好的钱币放在手里掂了两下,语气温和的讲价:“老板,这些个一起五百,如何?”
四周蚊子嗡嗡嗡,老板抬手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擦了下蚊子血:“那一枚罗汉都不止五百了,你如果都要就1500一起拿走。”
“那就全部660,这枚罗汉钱虽有价值,但品相一般,就算在古玩店价值不会超过500,其他也一般般,二三十一枚差不多,我给这个价已经很实在了。”江溪也跟着站起来,随手扇了扇蚊子,“卖吗?卖我就付钱。”
老板有些为难,说话温温柔柔的讲价却分毫不让,“八百吧,太少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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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算着也差不多,拿手机付了钱,老板又看了下木牌才将九枚钱币给了她,她重新检查了一通,却认没被换过才离开,走远后将自己选中的那一枚天下太平钱币单独装包里。
李秋白见状,后知后觉的问:“江姐姐,那一枚钱币是真的?”
“对,那是宫钱,专门铸造出来挂在灯笼上的祝福钱,很有收藏价值。”江溪心情不错,又要发财了。
李秋白呆住,他以为她真是随便凑数的,没想到真是个宝贝。
还说看微表情,他哪看得出啊?
从前面折回来的阿酒兴奋的喊江溪:“我没有找到物灵,但我在前面看到一幅有些年岁的画,是整个鬼市最大的,但是受损严重,还要不要啊?”
“快带我去看看。”江溪赶紧跟着阿酒过去,走出去几米后发现李秋白还愣在原地,“那个李秋白,你快点啊,愣着干什么?”
李什么白?李白?
四周买家回头望去,结果看到一个卷毛老外乐呵呵的答话。
嘿,现在的老外取名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溪叫上李秋白,跟着阿酒穿过人来人往的人群,绕了几个弯走到一个偏僻角落的古玩摊,一盏四角宫灯挂在旁边,橘黄色的光照在摊上,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精明的蹲坐在里面,外面蹲着几个老者,几人都戴着眼镜,拿着手电光凑近了观察一副被水浸过的山水古画。
阿酒指着那幅画,“就是那一幅。”
江溪也凑近看去,画的时冬日雪景,山间积雪皑皑,青松伫立,一种天冷山孤的寒气的扑面而来,画得还挺好,只是保存不当,上面出现很多潮湿霉印。
几个老者点点头,“这幅画是百余年前的人仿的,仿的是南宋刘松年的雪溪举网图,构图、点染都还不错,上面印章也很清晰,是个叫刘海林的画家。”
“刘海林以仿古人古画出名,笔触极接近真画,之前仿的一幅春日牧牛图还拍出近百万的价格,可惜他去世的早,早期仿古画被认为是造假不入流,所知保存下来的只有十来幅,都被私人收藏着,没想到今晚能在这里遇见。”
“确实还不错,只可惜被水浸过,墨迹晕染开了一些,页面还泛黄,还有一点虫洞,修复难度很大,价格能不能再便宜一些?”第一个开口的老者很心动,却不敢下手,毕竟修复不好只能砸手中。
老板将古画收回来:“一分不能少,虽然损坏了一些,但还是可以修复的,只要修复好转卖百万也不成问题。”
江溪点了点头,想看看受损程度,或许她还能补救一下,于是上前:“老板,我能看看吗?”
“看吧。”老板不介意。
江溪让李秋白拿手机打开电筒光,她小心拿起画轴,入手时感觉画卷比平常所见的要厚一点,看来装裱技艺一般啊。
她借着光再仔细看看,发现装裱的手艺还可以,柔软光滑,好像不是装裱的问题,是纸张本来就这么厚?
阿酒凑过来,贴在她耳边悄声说:“我感觉它里面还有东西,年岁比外面这一层老很多。”
双层的?难怪会厚一点。
江溪轻轻抚过画面,清润杏眼里溢出笑意,不错不错。
“是好东西吧?”阿酒傲娇的扬起肉嘟嘟的脸,“是我找到的。”
江溪点点头,默默给他竖大拇指。
李秋白怔住,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好东西?
你俩别光顾着自己乐,我也好想知道,急急急!
12. 第 12 章
看他快急成急急国王,江溪没再藏着,让阿酒告诉李秋白。
阿酒说话不怕旁人听见,他告诉李秋白这幅画里面还有一层,年代比外面这一层大多了,估计有七八百年,说完后挺了挺胸膛:“我发现的哦,我是不是很厉害?”
还有一层?七八百年?
李秋白再看这一幅仿古画时,眼神变得炙热许多,“厉害,这都能被你发现。”
阿酒被夸得翘起了尾巴,不是他吹牛,他还是很有用的。
江溪轻咳一声,打断他俩交头接耳:“李秋白,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李秋白看不出外面的好坏,但他相信江溪和阿酒不会骗他,里面既然是正儿八经的古董,要是错过肯定后悔,而且除了古玩店和拍卖行,外面很少能淘到那么大年份的,他也觉得带回去给爷爷做寿礼刚好合适:“我对它还挺有眼缘,但会不会很难修复?”
江溪觉得不算难,轻声告诉他:“我可以试试。”
李秋白想到江溪修复的木印章,完全看不出痕迹,直接干脆利落的问老板:“老板,这幅画多少钱?”
老板盯着李秋白的卷发看了看,他应该就是老周说的有钱外国小伙,顿时觉得他浑身金光闪闪,宛如一个行走的ATM机:“五十万。”
“这黑心老登怎么还涨价了?他刚才还和他们说是三十万。”阿酒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这也不是好人,他扭头又提醒李秋白:“你不要傻乎乎的被坑了。”
江溪啧了一声,涨这么多,这是把她们当瘟猪子整啊!
准备离开的几个老者听到这价,互相对视一眼,但碍于规则也又不好多嘴,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看李秋白是个外国人,估计不懂古玩,于心不忍的提了一句:“小伙子,这画损坏挺严重的,很难修复,而且是仿照的,就算修复后价值也不会太高,你可得考虑清楚。”
李秋白谢过老者的好意,转头向江溪求助,他不会讲价,该还价多少合适?
江溪会意,直接对老板砍价:“这画不仅是仿的,还损坏十分严重,品相太差了,还很难修复,就算修复价值也大打折扣,看在还仿的不错的份上,十万吧。”
阿酒、李秋白都崇拜的看向江溪,还是你会砍价。
老板脸色则没那么好看,铁青着敛说:“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呢,我这是一百多年古画,不是大白菜,哪有你这样砍价的?一刀把我大腿骨都砍没了。”
“我也不想这样,谁让它损坏太严重了呢?这幅画就算能修复也需要不少稀罕颜料,光是颜料就需要一大笔钱,而且还需要精通古画的修复大师才能办到,所以给十万真差不多了。”江溪摊手,总不能让她用原价购买吧,她又不是李秋白这个冤大头。
老板当然知道,所以才想将这画尽快转手出去,但十万太少了,他倒腾古玩就是为了赚钱,自然叫价越贵越好:“虽然损坏了一些,但还是可以修复的,而且这是刘海林画的,只要修复好转卖百万也不成问题。”
“就是,十万也太低了。”老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旁,谄媚的看着江溪两人:“刘海林算是仿古界的大师,就算是仿品,也极有收藏价值的,买它绝对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吃过亏的李秋白语气幽幽:“可我看到你就想到上次吃亏上当的事情。”
老周干笑两声,“老板哪里话,老崔这里都是开门见山的真品,是真从卢芹斋那会儿保存下来的,若非保存不当,不可能这么便宜售卖的。”
“合着卢芹斋的东西都被你们继承了?”江溪拿着古画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淡淡的墨汁味下隐约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腥气,很淡很淡,像是在哪里沾上的:“怎么有一股土腥味儿?平日里藏在地窖所以反潮了?”
老崔诧异的看了江溪一眼,又斜乜了下旁边的木箱,抬手朝黑暗中嗡嗡叫的蚊子挥了挥:“时间不早了,老板若是诚心购买,三十万卖给你,算是帮我开个张。”
江溪看有讲价的余地,也就退了一步,轻声说道:“我们也认识老周,看着都是朋友的份上,十五万吧,你若是答应我们就带走。”
“十五不成,最少二十八。”老崔又报了个新价格,李秋白觉得这价合适,想要点头时又听到江溪报了十六,他默默闭上嘴,他这水平还是安静看着吧。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往的拉锯了几分钟,最终定在二十万。
李秋白乐得合不拢嘴,嘿嘿,又省了十万。
老崔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朝江溪竖起一根大拇指:“老板是内行,砍价太厉害了,硬生生给我砍了一大刀。”
得亏那几个老者已经走了,不然这生意真没法做,“这个价就算我们交个朋友,可别往外泄。”
“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江溪不信他会吃亏,快速将古画收起来递给李秋白,让他付钱,付过去后她朝两人和气的笑了笑:“我叫江溪,以后若有品相好的古玩可以联系我。”
老周点点头,目送两人走远后啧了一声,“江溪倒是个文雅好听的名字,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就是砍价太厉害了,我看她不应该叫江溪,应该叫江一刀,什么古玩都要狠狠砍一刀才罢休。”
老崔点点头,“以后少和她做生意,刚才她都闻见土腥气了,不想多事才降价卖她。”
“难怪你应少了这么多。”老周摩挲了下手,“那以后只做那老外的生意,随便编个故事就能忽悠他掏钱。”
走出几百米远的李秋白忽然打了个喷嚏:“山里温度低,好像感冒了。”
“那我们直接回吧。”正好江溪不想再逛,想回去拆古画了。
李秋白应好,直奔厂区外面的停车区走去,山间幽冷寂静,莹白月光照在地面,隐隐泛着白光,偶尔一声夜猫子发出古怪尖叫,怪叫刺破寂静,吓得他往江溪身后躲。
阿酒也被吓了一大跳,转身抱住江溪的长腿,“什么在叫?”
“是猫头鹰。”江溪没好气的看着一大一小,好歹都是男人,竟然被猫头鹰叫声吓到,“你们其实是女孩子吧?”
这也怪不得他,他是第一次听猫头鹰叫,李秋白白皙耳廓边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江姐姐,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我也是。”阿酒不甘落后的说。
“我对此保留意见。”江溪说完继续往前走,快走到停车处时,路边阴影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局促不安的问:“老板,你们买不买古董?”
江溪往后退了几步,和这人拉开安全距离,“你卖古董的?”
“对,我卖。”这人大概六十多岁,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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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黝黑褶皱的老脸努力挤出讨好的笑,“我家就木兰寺前面村子的,听村里人说今晚这里有个卖古玩的鬼市,特意把这东西带来,想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但是来了才知道没提前邀请进不去。”
“你们说我就是个种地的老农民,懂什么邀请啊,进不去只好在外面等一等。”
江溪看向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个一米多长的物件,被麻布口袋包裹着看不到样子:“是什么?”
“应该是一把古剑,我看和电视里很像。”老人打开口袋,将里面的长剑拿出来递给江溪,“你看,应该是古董吧?”
长剑约四尺长,也很厚重,剑身上覆着层层叠叠的锈蚀痕迹,如同一层层溃烂的鳞疮,密密麻麻的覆盖着,完全看不清内里。
江溪小心接过长剑,双手稳不住的下沉,她用力支撑着长剑,也是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上面一股可怕凶煞气息,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令人惧怕又敬畏。
江溪赶紧用口袋重新包裹住长剑,盖住后那股可怕气息就没了,她双手有些抖,直觉告诉她,这把剑很独特,必须将它带回去:“这是哪来的?”
“我们村外面有一条江,前些天大暴雨时冲到岸边,我就捡回家了,我看上面很多锈迹,没敢乱碰,怕给弄坏了。”老人没有隐瞒,“我不是偷的,你们买吗?”
“你打算怎么卖?”江溪轻声询问。
“五万?”老人听人说有名并保存好的古董很值钱,但这把剑锈迹斑斑,所以没敢喊高价,但说完后还是不太自信的询问江溪:“行吗?”
大有不愿意还可以降一点的意思。
江溪正想开口砍价,余光注意到老人衣服很破旧,腿脚似乎也不便,不由想起那个腿脚也不便的老头,犹豫再三后轻轻点头:“行。”
“太好了。”老人高兴的合不拢嘴,有了这笔钱,老伴往后五年的药钱都够了。
刚好只有五万的江溪当场转给了老人,待老人确定收到后说:“我是开古玩店的,以后如果还有古董可以送到榕城浣花路12号。”
老人应好:“要是再捡到一定拿去找你。”
江溪笑了笑,抱着长剑坐上李秋白的车,车一路疾驰,穿过密不透风茂林,开向亮着光的城市。
回到十二桥已是凌晨四点。
夜色漆黑,月朗星疏,晚风凉爽。
十二桥听到动静,从古玩图鉴出来,围着江溪转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她带回来的长剑上。
江溪打开外面的灰色口袋,露出里面的长剑,明亮灯光下长剑清晰呈现出来,上面全是岁月侵蚀的锈迹,深褐色的锈迹像风干的残血一般,隐隐透着煞气。
“这是准备离开鬼市时遇到一个老人带着它,我触碰到它时发现它很特别,阿桥你看看呢?”
十二桥远远的看了看:“它已经上千年,是一把染过血的重剑。”
“我现在太虚弱了,它的凶煞气息让我有些不舒服,需要清理修复好才能知道更多。”
江溪点点头,她也很好奇是把什么剑,想说明天就来清理修复,但忽然想到李秋白没有拿走的仿画,他还等着画给他爷爷过寿。
她只能暂时压下心底的好奇,拿毛巾盖在长剑上面,你先等一等,等我睡醒处理完仿画再帮你。
13. 第 13 章
日头当空,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好在院里的梨树枝叶繁茂,能遮住大半的热意。
江溪坐在工具房窗边的树荫里,开始处理李秋白的仿画,仿画是装裱过的,需要将裱揭掉才能惊进行下个步骤,这个时间很漫长,揭了整整一下午才弄干净。
刚准备揭开李秋白就上门来了,还带来了下午茶甜点,“江姐姐,怎么样?”
“你来得正好,刚要揭开。”江溪小心翼翼将发霉的仿画慢慢揭开,露出一张同等大小的绢布画。
绢布上画的时一群人在松柏山水间庆寿做宴,松柏林立,人物飘逸潇洒,显得极幽静雅趣,江溪往尾端的印章看去,仔细辨认后发现竟是南宋画家刘松年的画作。
江溪不敢置信的吸了一口气,“刘松年。”
李秋白一脸茫然,“刘松年是谁?”
“刘松年是南宋的宫廷画家,善画山水、人物,他绘画极有特色,雄浑中兼得雅丽之美,极具收藏价值,你这次是真的搏一搏,单车变豪车了。”江溪说到后面,语气跟着上扬,心底也是激动的。
李秋白惊呆:“我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竟然捡漏到他的画了。”
“明明是我们帮你的,没有我们你肯定被坑得裤子都亏没了。”阿酒叉着腰,白他一眼,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谢谢你哦胖阿酒。”李秋白拿出一杯甜滋滋的奶茶递给阿酒,“请你喝奶茶。”
“你个傻der,又说我胖,我要揍死......”阿酒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奶茶吸管,从没吃过食物的他下意识想吐掉,但还没来得及,香甜的奶香味儿已经顺着吸管窜入他嘴里,好香啊。
他控制不住的吸了两下,醇香浓郁的奶茶流入身体里,咦?这是什么东西?还挺好喝。
“是奶茶,好喝吧?”李秋白戳戳他肉嘟嘟的腰。
“还行吧。”阿酒口是心非的哼了一声,双手捧着奶茶走到屋外台阶上坐着,两只腿交叠靠在一起,轻轻晃动着脚尖,这个奶茶味道还真不错。
看他喝得开心,李秋白后知后觉的问江溪:“他能喝吧?”
“应该能吧。”江溪也不知道。
“能喝就行。”李秋白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桌上的画,心情很不错:“总算是赚回一次了,无人扶我青云志,我也能踏雪至山巅!”
“你不是简称李白吗?你早已靠念诗在山巅了。”江溪失笑的拿起一杯果茶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压下失去刘松年这幅画的酸涩。
李秋白挺直背,自信的比了一个二:“那就两个山巅,”
“你是这个。”江溪无语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将这幅松林贺寿图和仿画平铺到桌上,“刘海林的画技也极好,笔触、颜色浅淡、风格几乎一样,若不是他在旁边留了印,仅凭肉眼真的很难区分出来。”
李秋白凑近看了看,他是完全区分不出来:“他怎么会将绢画藏在里面?是刘海林藏的吗?”
“不知道,不过按照上面留的时间推算,是一百余年前,正值动荡战乱,他大概是为了保护刘松年这幅珍宝才这么做的。”江溪对刘海林是钦佩的,能在动乱中努力保存珍品不被人觊觎,都是英雄。
李秋白上了心:“你说他其他仿画里会不会也藏着真正的古画?”
“这我便不知道了,就算有也可遇不可求。”江溪耸了耸肩,重新看向桌上的画,“松林贺寿图也受了潮,但比仿画情况好一些,两幅画都需要修复,我会尽快在月底前都修复好。”
江溪听李秋白提过好几次要选独特的古玩作寿礼,可见他是很重视给他爷爷做寿的,所以打算熬夜先将松林贺寿图修复好。
不重视没办法,爷爷那么多孙子,李秋白不多表现表现很难被注意到,压下心底的情绪,重新朝江溪笑了笑:“谢谢你了。”
江溪低着头,并没注意他的神色:“不用谢,答应的报酬给足就行。”
“我马上转你。”李秋白直接转了江溪五十万,包含帮他选寿礼的报酬和修复的费用。
江溪摩挲了下手腕的黄水晶,还是荷包鼓鼓的有安全感,“等着,保证月底前帮你修复好。”
为了完成约定,江溪接下来每天都待在古玩店里,从早忙完到天黑,屁股都没离开板凳半步,总算赶在月底前修复好两幅画,没时间再装裱,她就让李秋白送去人手充足的古玩店装裱。
用鸡翅木的雕花盒子装好交给李秋白,她的工作就结束了,李秋白瞧着焕然一新的两幅画,再次惊叹江溪的修复技艺:“修复得真好,山林静谧,野趣重生,里面人也舞姿优美,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江姐姐,你帮我挑了这么好一幅画,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江溪十分不舍的看了眼松林贺寿图,买定离手,再不舍也没用,淡笑着哦了一声:“真想感谢可以多介绍顾客来我古玩店。”
她需要攒钱寻找古玩图鉴上显示的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现在还远远不够。
“好,我明天在寿宴上帮你推荐。”李秋白爽快答应后,带着修复得十分完美的两幅画带去王老板的古玩店,请他们连夜做装裱,赶在明天当做贺礼送出去。
身穿深青色绸缎短袖唐装的王老板笑呵呵的看着他,“李先生您来了,是又淘到什么好东西了?”
“这次倒真淘到了两件宝贝,拿过来请你们帮我装裱一下。”李秋白将两幅画交给王老板,“劳烦尽快,我就在这等着。”
王老板心想这又是从哪交学费回来了?
待他打开两幅画后,立即重视起来,连忙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捧着细看,“李先生,这两幅画你是拍卖来的?”
“22日那晚在鬼市上淘的,买的是这幅仿雪溪举网图,拆裱修复时发现里面还有一幅绢画。”李秋白说话间眉梢得意,很有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的自得。
“木兰寺鬼市?”王老板那晚也在鬼市,也听老崔说有一幅破损严重的仿雪溪举网图被买走,没想到买主竟是李秋白,更没想到里面竟藏着画,他心中在滴血,早该听说的第一时间去拿下,就迟了十分钟啊,十分钟啊!
王老板面上如常,笑着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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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恭喜:“李先生你竟然淘到了暗门刘的画中画,运气真好!”
去年曾有人花几十万买下一张老旧地毯,地毯很脏,清洗时破了个洞,撕开后发现里面的骆驼皮上竟藏着大清地图和乾隆爷画像,一下子翻了1000倍,等拿出来拍卖价格还会再涨。
想到这,王老板脸上笑意顿时热忱许多,“李先生,这两幅画可要出?”
李秋白说道:“不出,你立即帮我装裱,我要当做寿礼送给我爷爷。”
王老板惋惜不已,但不敢得罪李秋白,只好叫来负责装裱修复的老师,修复老师看到两幅画后,激动得双手颤抖:“竟然十分完好,没有损坏痕迹,是已经修复过了吗?”
李秋白颔首:“两幅都修复过了。”
王老板闻言,捧着画再重新看了看,据说的潮痕、泛黄、虫洞都没了,完整无缺,像是新的一般,修复痕迹几乎看不到,可见修复画之人的技艺很精湛,榕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修复大师了?
修复老师忍不住感慨:“确实修复得很好,我自愧不如,已经好些年没看到修复这般完美的古画了,之前还是在老板你那儿看到过一次,就是那一幅修复过的清明山水图。”
听修复老师提起那画,王老板脸色微变了下,重新再看向两幅画时眼中多了一丝审视,“李先生,这两幅画都修复得真好,请问您是找谁修复的?”
“是一家叫十二桥的古玩店老板帮忙修复的。”李秋白想着江溪的修复技术好,便主动帮着推荐,“她很擅长修复,王老板你们要是需要修复可以找她。”
十二桥?
王老板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榕城竟多了一个大家,以前倒是没听过。”
“她很厉害的,我这画就是她帮忙选的。”李秋白十分推崇江溪,话里不经意的露出亲昵。
王老板默默记下名字,回头查一查,然后便先让几位老师帮李秋白装裱,装裱好已是第二天清晨,“在这预祝李老先生生辰快乐,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我会转达的。”李秋白先回公寓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衣服,才带着几份寿礼匆匆赶回李家大宅。
刚到大宅门口,便碰到了许久不见的父亲李遇宁,父亲身侧站着年轻漂亮的女伴,两人亲密交谈着,他犹豫几秒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唤了一声,“爸。”
他喊完的下一秒,父亲回头看向他,张嘴便是:“你怎么来这么晚?怎么不早些来陪你爷爷说话?你堂兄弟他们早在里面哄老爷子开心了。”
李秋白张嘴想解释原因,父亲盯着他的衣服又蹙起眉头:“还有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说多少遍了,老爷子喜欢你们穿得板正精神一些,立即给我换套西装。”
“知道了。”李秋白转身朝自己在老宅的房间走去,刚走了几步又被叫住问:“你准备的什么寿礼?淘到老爷子喜欢的古玩没?算了,你还是背老爷子最喜欢的将进酒好了,免得送假货丢人。”
李秋白刚想说自己准备好了寿礼,父亲已经转身进入大厅,没再看自己一眼,他笔直脊背似泄了一口气,驼着背走开了。
14. 第 14 章
熬了十天夜的江溪送走李秋白后就回屋补眠,睡足了二十个小时,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被睡醒,起来随手拿了个小面包,端了杯水走到梨树下。
树下添了一张原木色长桌,只涂了一层清漆,在光影下十分清亮质朴,江溪坐在树荫笼罩的位置,慢慢吃起面包。
刚吃两口,十二桥的虚影出现在对面:“你终于醒了。”
江溪低头咬了一口干香的面包,余光望向古玩店的位置:“那只胖酒樽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动静?”
酒樽每天都很话痨,没人说话他一个人也能叽叽喳喳好久,这会儿院里安安静静的,她倒是有点奇怪了。
十二桥指着院墙的位置,“去那边了。”
江溪疑惑的看向十二桥的指的方向,那边应该是别人的院落,其他人的院子大门都是面向主街,只有十二桥是在背面开门,独门独户的没人打扰。
江溪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就看到阿酒撑着胖嘟嘟的身体爬过来,累得吭哧吭哧的,“阿酒,你跑去哪里了?”
“我去外面溜达溜达了。”阿酒跑到桌边坐下,表情夸张的和她爆料:“我刚才听到那边有个阿婆说有对夫妻打架离婚,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查才发现是隔壁老王的。”
“还有个保安大爷说昨晚他们小区里有两口子吵架,直接动了刀,流了好多血。”
“还有个阿婆家里有古董,但不会说话,还有个阿婆偷偷念叨自己偷偷存了十万块钱,一部分在衣柜里,一部分在厕所吊顶,还有一部分藏在门口地毯下的砖下......”
“停停停,你怎么跑去偷听人家的八卦了?”江溪忙打断他,再说她估计连人家银行密码都知道了,“你别到处瞎逛吓到人,老实待在古玩店里。”
“那多无聊啊,你又不给我手机玩,我就只能出去听别人说话啊。”阿酒垂下脑袋,江溪很忙没空理他,十二桥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阿念几乎不出来,只有李秋白来时才和他玩,他还会拿手机给他玩,一点都不抠搜,“今天卷毛大傻子不来了吗?”
江溪喝了一口水,将干糟糟的面包咽下去:“他家中长辈过寿,应该不会来。”
“过寿好玩吗?”阿酒自有意识起就没参加过寿宴,有些好奇。
江溪想了想,“应该很好玩,有很多吃的喝的,还有很多客人和礼物。”
阿酒睁圆了眼,乌亮乌亮的,“听起来很不错,他怎么不邀请我们去呀?”
“我们不认识他爷爷,我们去做什么?再说了去还要随礼,你有钱吗?”江溪笑问。
没钱的阿酒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那算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那我什么时候过大寿,我也想热闹热闹。”
江溪无奈好笑,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六十以上才能说过寿,小孩子不兴这些的。”
阿酒失望的挠挠自己刚出现不到一个月的新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都带上了沧桑:“还要等六十年啊,我那时候已经消失了吧?”
不再被期待、不再被在意的物灵,始终会消失的吧。
十二桥轻声说:“你留在这里就不会的。”
前提是江溪继续找回古玩物灵,前提是她不消失。
“嘿嘿,那我等六十岁就过寿。”阿酒偷偷瞄向江溪,如何可以,希望自己也像阿念一样被期待着,他默默靠近江溪,再靠近一点点,仰着年画娃娃般唇红齿白的脸,“过寿都要准备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等李秋白再来时你问问他吧。”江溪从不过生日,也说不上来。
“那好吧。”阿酒跑去前面古玩店,坐在门槛上等李秋白。
李秋白这会儿正被几个狐朋狗友堵在沙发角落问松林贺寿图的事:“你那份寿礼可是出尽了风头,你没看到你堂兄弟们的表情,啧啧。”
难得扬眉吐气一次,李秋白眼底笑意不断,“嗯,运气好。”
运气好遇见了江溪和胖阿酒,如果没有他们,他也没法讨到爷爷开心,想到寿宴上父亲对自己夸赞,他默默又挺直了背。
朋友又问:“李秋白,那幅画真是从鬼市里淘的?你有出息了啊,竟然眼光好到能淘到这么好的古玩。”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也仔细研究了一年多,对一些古玩古画已经能手拿把掐了。”李秋白抬手抵唇,心虚的咳嗽了一声,对不住了江姐姐,容我吹一下牛。
“牛逼,我看你爷爷都乐开了花,奖励了你不少钱吧?”朋友徐三想到自家老爷子也马上过大寿,也需要一份像样的寿礼撑场面:“李秋白,你带我们去鬼市上见识见识呗。”
李秋白怕露馅,连忙婉拒:“那个鬼市开业时间不定,没办法带你们去,可以去修复古画那间古玩店古玩。”
“那有什么意思?”贪玩的徐三哥俩好的揽住李秋白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找介绍你去鬼市的那人帮个忙行吗?”
“李秋白,我家老爷子再有八天就过生日,我真的需要一个惊艳全场的礼物,你要是能帮我哄得老爷子开心,我把那球星去世前的绝版签名篮球送你,怎么样?”
李秋白想要那个绝版签名很久了,没忍住诱惑的他联系了老周。
接到电话的老周喜上眉梢:“说来也是巧,我这里刚好有鬼市上开门见山的尖货,你们可以来挑选。”
李秋白心底忐忑,既然是开门见山的尖货,他自己带朋友去看看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十二桥古玩店。
江溪吃完面包,拖着一张椅子坐在到古玩店的窗边,午后恰好阳光透过大片掐丝珐琅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在身上落下五彩斑斓的光影。
她拿毛巾将那天淘回来的钱币擦拭干净,清理掉上面的尘土后放在博古架上的盒子里,供客人自行挑选,至于那一枚假宫钱,便用红绳系上挂在屋檐下,以求太平。
“事情都做完了?那我们去古玩市场淘古董吧,我去帮你找啊。”阿酒在古玩店待着无聊。
“不去,我还要修复那把古剑。”江溪交代阿酒别到处去听八卦,转身走去工具房,房门敞开,院里的凉爽的穿堂风灌进来,乌黑头发都被吹乱了。
她随手将披散的头发挽起,走去掀开古剑上的毛巾,遮掩住的凶气泄了出来,江溪往后仰了仰,待适应长剑自带的锐意后双手用力拿起,放到窗边的大桌上的木托架上。
放好后,她轻轻捋捋裙子再坐在桌前,拿软毛刷清理表面的锈垢和沙土浮尘,清理后再用最细小的竹笔蘸文物专用溶液来溶解上面的锈垢。
溶解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令她心中有些紧张,但手依然很稳,努力不腐蚀到古剑本身,一点一点慢慢弄,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将长剑表面层层叠叠的锈迹清除干净。
清理干净后,长剑露出本来面目,剑长四尺,重近十斤,剑身通体漆黑,两侧雕刻着奇怪的图腾纹路,剑把上也盘悬雕刻着奇怪的图腾纹路,像滕蔓一般蜿蜒曲直,从上往下一直蔓延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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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又神秘。
阿酒站在窗外,下巴挨着窗沿,羡慕的盯着这把长剑,长长的瘦瘦的,不像他矮矮胖胖的,“它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它很锋利。”江溪小心摸了摸剑身,冰冷又坚硬,手指划过锈蚀的痕迹和上面神秘纹路,“其他古剑大多以回字纹为主,这把看起来有点奇怪,感觉像是图腾,等会儿模下来研究研究。”
江溪顺着纹路往上看,长剑被严重锈蚀的地方出现一条裂纹,两侧剑刃有卷刃情况,还有好几处有砍瘸的小凹槽,剑身上还有许多划痕,可见过去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她的视线继续往上移,最后落在剑格上,上面用篆体写着它的名字,江溪仔细辨认了一番:“它的名字好像叫折瞻。”
她话音刚落,她恍惚好像感觉到长剑里有气息在颤动,“它好像动了。”
在图鉴里养神的十二桥察觉到异样,眨眼出现在工具房,惊喜的看着长剑:“它是物灵。”
阿酒扶着桌角,垫着脚努力去看这把名为折瞻的长剑:“它是物灵?”
看着不像呀,小声嘀咕:“它来这里好多天了,怎么一直没说过话,它是不想说话吗?它怎么忍得住不说话呢?”
“你以为谁都是你。”江溪揉了揉耳朵,太话痨了,吵得耳朵疼。
“它残缺不全,裂缝的地方快断裂,也快要消散了。”就差一点点了,难怪十二桥一开始没感受到它的意识存在。
难怪江溪觉得长剑身上的凶戾气息比前些天淡了许多,原来是快消散了,好奇怪,已经在十二桥里,怎么仍在消散,“阿桥,那现在怎么做才能让它的意识保留下来?”
十二桥说:“你需要立即修复它,才能救下它。”
“好。”江溪没询问为什么,脑中回想着老头教过的修补方式,转身走向工具房里面的小仓库,里面刚好存放着一小块和长剑类似材质的铁块,用来填补裂缝刚刚好。
找到能用的材料,她外出购买了焦炭和小坩埚来熔铁块,等待铁块熔水的期间,她仔细将锈蚀的位置打磨干净,等熔好了再小心倒去填补上。
阿酒守在旁边,歪着头看她用铁棍引着熔浆渗入裂缝中,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凑到江溪身边小声说:“这也太少了,你多倒一些,把它修补得胖一些吧。”
“啊?”江溪疑惑的看着他。
“它好瘦啊,一点都威风,胖一点才凶呢。”阿酒双手捂着嘴嘿嘿坏笑着,眼底全是狡黠。
江溪一眼看穿他的意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自个儿胖,还想拉人一起胖,咋这么坏呢?“剩下都给你,要不要?”
阿酒连忙说不要,他才不想再变胖呢。
“不想就出去,别耽搁我干活儿。”江溪将阿酒赶出工具房,继续修补打磨,翻来覆去很多遍,直到月上枝头裂缝的地方才完全的填补打磨好。
“现在不用担心锈蚀裂缝会断裂了。”坐了一整天的江溪站起来抻了个腰,疲惫的看着仍满身腐蚀痕迹的厚重长剑,古朴又黯淡,灰败得像没有生命力:“折瞻,你争气一点,一定要活下来。”
不然对不起她辛苦熬了这么多天。
也对不起她那五万块。
爱钱的江溪抠抠搜搜的想完,转头看向窗外,外间夜幕漆黑,繁星点点。
时间已经很晚了,剩下的明天再弄吧,江溪拍了拍酸疼的肩膀往外走,专注着舒缓肩膀的她没有发现长剑在她转身离开时,轻微的动了动。
15.第 15 章
梨花院落溶溶月,夜深人静淡淡风。
几许如水月光映照进工具房,刚好照在桌上的长剑上,不知过了多久,长剑的影子慢慢被拉长变大,影影绰绰间似有个修长身影摇摇晃晃的立了起来。
站立不过两秒,似身形不稳,人摇摇晃晃往一侧偏去,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撑住木桌边沿,终是敌不过地心引力,手一寸一寸往外滑落,最终失去了平衡。
砰。
噼里啪啦。
工具房里一阵声响。
江溪在梦中被吵醒,趿着拖鞋匆匆跑去工具房,十二桥和阿酒已经站在屋檐下正望着里面,她也跟着望进去。
莹莹月光照亮里面,影影绰绰的看到一道人影依着长桌费劲的站着,乌发垂落,遮住大半眉眼,露出半截苍白下颚。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偏头望过来,乌发半遮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慌乱,一身黑色古代直缀深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昏暗光影下显得身形尤为单薄虚弱,摇摇欲坠的,又凭添了几分破碎。
江溪张了张嘴,“你是折瞻?”
折瞻微微仰起的苍白脸颊看向她,眉间已全是冷冽防备,还透着一丝凶戾。
“你别慌,我不是坏人,我是这间古玩店的老板,前些天将你带回来,才将你身上的裂缝修补好。”江溪指着十二桥和阿酒,“她们和你一样是物灵。”
十二桥的虚影凝实了一些,一身红衣的她歪着脑袋打量折瞻,阿酒则默默挺胸抬头,他是物灵,刚一个月大小的物灵。
折瞻扶着长桌站直了一些,低头看向桌上的黑色长剑,眼眸微敛,垂头不语,身上的凶戾散去,夜风轻拂,简单束着的乌黑长发动了动,与身上漆黑的长袍融为一体,如山川泼墨一般朦胧冷冽。
“有人在江边捡到你,我从他手中将你带回来,当时浑身上下都锈迹锈蚀,清理后发现锈蚀处有断裂倾向,我特意寻了颜色相近的材料为你修补,但比不过原本的材料。”江溪看他盯着自己身体,担心他对修补不满意,赶紧解释了一句。
一直没开过口的折瞻张了张嘴,声音低沉沙哑的问了一句:“江边?”
“对,江边。”江溪轻声告诉他:“你几乎没有意识,不像是物灵,连阿桥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后来才知道是你的意识太虚弱,只差一点点就消散了。”
折瞻一直处于无尽黑暗中,一直混混沌沌的,直到刚才似听到说话声才挣扎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阿酒只觉得这把剑有点凶,没看到会说话的人,“是她修复的你,是她救了你哦。”
江溪也没想到自己修复裂缝后折瞻就有了意识,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暗想自己有这么厉害?她扬起嘴角笑了笑,重新看向月影里的冷淡话少的折瞻:“折瞻,你是一把剑,这上面有很多战斗的痕迹,你曾经的主人是不是一个将军?”
折瞻看向桌上的长剑,莫名的有凶戾在眼底若隐若现。
看他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江溪想起同样快消失的阿念,轻声宽慰道:“物灵的人生很漫长,一个人熬过那么漫长那么寂寞孤独的岁月,一定很痛苦吧。”
“不过没关系,现在你来到十二桥便不用再一个人面对那些,阿桥、阿酒还有阿念,只要你愿意,即便没有寄予你期待的人,我们也能帮你一直活下去的。”像阿念一样,没有了期盼,没有了支撑,最终会选择走向消散,但好在有古玩图鉴,会帮她活下去。
折瞻剑眉星目中氲起一丝困惑,抬眸看向试图开解他的江溪:“我不记得。”
“不记得?”江溪怔住,杏眼里全是惊诧,“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折瞻转头,望向院中蓊郁如盖的梨树,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是一把剑,只是记忆中满目猩红,有一个声音抱歉的告诉他,没办法带他们回去了。
心中涌起悲怆,却不明所以,他定定的望着那棵梨树,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江溪看他一直望着窗外,也扭头望向外面,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棵梨树,梨树有什么好看的,不会是她把人家修复出问题了吧?
她慌张心虚的转身看向十二桥,压低声音询问:“物灵会失忆吗?还是我把人家修坏了?”
要真是就罪恶了。
十二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也十分疑惑:“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卷刃裂缝了,你把他修好应该就没事了。”
肯定是这样。
再修复修复应该就没事了。
江溪有些心虚的想。
她轻咳一声,朝折瞻说道:“没关系,我会想办法修复你,帮你想起来的。”
折瞻听后看向她,“何时。”
“等天亮,天亮后就帮你修复。”江溪看了下时间,才凌晨四点,困顿的打了个呵欠,我再回去睡一会儿。
“你们也再休息休息,等明天再说。”她说完转身回房间,关上门后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工具房的方向,应该不是她修复坏的吧?
不太自信的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沉沉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已天光大亮,屋外鸟鸣阵阵,掺杂着风声吹过梨树的沙沙声,透着别样的宁静。
江溪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起床走向门口,刚一开门便看到十二桥出现在门口,她的虚影比昨天又凝实了一点,隐约能清一点身形和容貌,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正仰着头看着自己。
“阿桥?”江溪弯下腰,和十二桥视线齐平,“我快看清你了。”
十二桥美滋滋的嗯了一声,声音脆生生的,听着中气足了许多。
看来折瞻的出现帮了她大忙,江溪笑着说:“阿桥,是不是再多寻几件物灵,我们就能看清你的长相了。”
十二桥笑眯眯的点点头。
“等我修复好折瞻剑,再做几个生意,凑够钱就去寻那一件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江溪寻思着自己再单独去鬼市上转一转,想法子大赚一笔。
阿酒从古玩店方向跑过来:“做那个大傻子的生意吧,他人傻钱多。”
“那也得有好东西才行。”人家叫自己一声姐姐,江溪也不好拿假货去糊弄人家,“等我修复好折瞻剑再去鬼市上转转。”
“那你快去修复他,我等着。”阿酒活泼好动,天天待在古玩店觉得无聊得很,而且自有出去他才能证明自己很厉害啊。
“别催别催,我先去吃个饭。”江溪去厨房随便煮了一碗黑芝麻馅汤圆,吃完后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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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浅白色旗袍,将乌黑如瀑的头发挽起,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才去工具房。
折瞻察觉到她的靠近,从长剑中出来,随意的倚在门边,身姿修长挺拔,似松柏修竹,炽白光线照在他英挺眉眼处,轮廓清晰,英气中又透着一丝郁戾。
长得还挺好看的,江溪微挑了下眉,“你今天看起来没那么虚弱。”
折瞻轻点了下头。
“我要继续帮你修复,需要一些时间,你出去溜达溜达吧,但是别离开十二桥,待在十二桥对你恢复应该有好处。”江溪觉得修复时折瞻还在长剑中,敲打触摸起来怪怪的。
折瞻没有反对,转身劲劲的走向梨树,随意的坐在树荫下椅子上,不说话不好奇,就安安静静的,像个i人。
江溪笑了笑,收回视线开始工作。
无聊的阿酒又凑到她身边,“我跟你说哦,后面有个女人说她阿婆用穿旧的底裤去洗碗擦桌子,可恶心了。”
“还有那边有人捡到一个红鸡图案的破碗说是古董,还想拿来卖给你呢,我看着粗糙得很,也就十几年,你可不能傻乎乎的收下哦,江溪、江江、阿江?你听到没?我和你说话呢......”
“你别打扰我,一边儿玩儿去。”江溪被他吵得头疼,指了指折瞻,“你去找他说话吧。”
阿酒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转身跑向安静坐着的折瞻,一屁股坐在折瞻身边,自来熟的问着:“折瞻?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我叫阿酒,我的名字是江溪给我取的,可好听了。”
“你为什么会是一把剑啊,你上面那些卷瘸的地方是怎么弄的?弄坏的时候疼不疼啊?是故意弄的还是天生的啊?你为什么会在水里?你是不是被人嫌弃没用才被丢进水里的?”
折瞻睨了一眼话多的阿酒,眉目微敛,透着一丝烦躁凶郁。
阿酒浑然不察,小嘴还在叭叭叭的说着,说了半天看折瞻一句话都没回,操起手叹了口气,“你怎么不爱说话啊?你说话是会被打吗?”
阿酒又叹了口气,“好无聊啊,我想我义乌的兄弟们了。”
江溪闻言,憋不住的笑起来,肩膀也跟着不停抖动,小话痨你还有兄弟啊。
“你笑什么啊?不准笑。”阿酒跑到江溪跟前,叉着腰,“我好无聊啊,那个大傻子已经好多天没来了,他家的寿宴还没办完吗?”
“不知道。”江溪心说那个卷毛已经买到心仪的寿礼,应该不会再来古玩店了吧,她刚想完,外面古玩店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李秋白那标志性的老外语调跟着响起:“江姐姐,阿酒,在吗?开开门?”
阿酒眼睛一亮,赶紧跑去前面给李秋白开门。
江溪也跟着出去,刚打开门就看到李秋白冲进来蹲下,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嗷嗷喊:“江姐姐,救命啊,救救我吧。”
江溪低头,发现李秋白的卷毛乱糟糟的,没了以往的精致,皮肤憔悴,眼下发青,也不知熬了多少个大夜,她笑着开了句玩笑:“你这是被女鬼吸阳气了?”
李秋白真的害怕极了,压根没听清她的话,一心向她求救:“江姐姐,大师,你看出来了?救救我吧,我真的要被折腾死了。”
江溪错愕,还真被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