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给反派当忠仆苟活》
1. 第 1 章
第1章
“圣上口谕,逆贼主帅霍珣若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年轻的宰相跨坐在马上对被围困的叛军喊话。
“留全尸啊,可真是莫大的恩赐。”锈迹斑斑的剑鞘挑起眼前人惊惧的脸,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裴四,你想留全尸吗?”
被捆绑着双手跪在那里的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求,求主子,饶,饶奴一命。”
“呵。”一声嗤笑,“背叛我当朝廷的狗时可想到会有这样一日?”
“奴错了……”
“晚了。”
利剑出鞘,寒光一闪,冰凉的剑身贴在了裴四的脸上。
“叛者,合该千刀万剐。”
啊———
惨叫声惊起林中鸟兽,不绝于耳。
——《魏恒传》
*
鸡鸣三遍,天尚未亮,野狗山猛虎寨内破落茅草屋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瘦削的人影裹着个露着棉花疙瘩的破棉袄从屋内走了出来。
山内温差大,白日里大太阳,早晚却凉的很,裴云佝偻着腰斯哈了一声,真他爷爷的冷啊。
一间茅草屋,半人高的黄泥墙,就是裴云现如今的安身之所。
裴云借着天边一丝白光拿了瓦罐过来,将手里拎着的油纸包打开,把里面的药材倒进去又加了三碗清水,很快,小院里就升起了青烟。
这药需要三碗水熬煮成一碗,是给他家主子喝的。
主子?
是的,你没看错,是主子。
主子啊,你细品这两个字,是不是被一股子封建糟粕味喷了一脸?
对,他是个仆,是个奴,是个卖身伺候人的下人。
什么?
他的主子是谁?
他的主子,哈,哈哈,那来头可大了。
说出来吓死你呢。
《魏恒传》是裴云猝死前正在看的小说,讲述了主角魏恒从一介平民逆袭成为永立朝最年轻宰相的故事。
魏恒此人风度翩翩满腹学识,且心怀悲悯,有君子风骨,裴云看小说时就经常被他的风度气节所折服。
而魏恒便是裴云的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裴云以头抢地:“啊————”
穿进来一个月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让人想一头撞死的现实。
《魏恒传》里有个大反派,此人名霍珣。
霍珣是魏恒的反面对比,魏恒有多坦荡君子,这货就有多嗜血无情,心狠手辣,残暴不仁。
他视生命为草芥,视众生为蝼蚁,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三个字总结:王八蛋。
小说最后,霍珣率叛贼发动叛乱,好在他身边一个跟了他十几年的仆从反水告发,传信于魏恒,让魏恒提早做了布防。
至于霍珣最后结果如何,裴云还没看到,他只看到那仆从被霍珣吊起来一刀一刀剐了周身的肉放入滚烫的沸水之中成了上好的火锅烫肉。
看到这里时,裴云被那小说的描写给恶心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霍珣老狗不得好死。
然后裴云就猝死了,变成了霍珣老狗的仆从。
啊啊啊啊啊啊……
他招谁惹谁了?
穿书没穿成魏恒就算了,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个身份?
裴云捶地,穿越之神不公,我恨!
发泄完后的裴云抬起他麻木的脸,往瓦罐底下添了根柴。
他的日常工作就是给他家老狗主子洗衣做饭熬药打扫卫生外加捶腿捏肩,所以裴云现如今对于熬药一事已经相当熟练,毕竟已经熬了一个月了。
天边朝阳升起时,裴云的药熬好了,他将药倒进缺了口的破碗里,然后端起碗出了小院转脚进了隔壁院。
隔壁院是个木头屋,比他住的茅草屋要高档一些,他那昏迷不醒也不死的反派老狗主子就躺在里面。
裴云推门进去,坐在桌前打盹的人迷瞪着睁开眼,见是他,又闭上眼趴了回去。
这是他老狗主子的私人大夫兼猛虎寨的军师邬文清。
小说里就是这位大军师在背后里给霍珣出主意的,两人当属狼狈为奸同恶相济的王八蛋组合了。
裴云来到床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躺在床上的人紧紧闭着眼睛,一头白发,唇色泛黑,一张脸上全是错落的赤红色纹路,那些赤红沿着脖颈没入衣领,密密麻麻异常可怖。裴云每次看到这张五颜六色的脸都要做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他怀疑这货是坏事做多被雷给劈了。
就这样他竟然没死。
简直荒谬!!!
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命大的呢?
难道是因为反派作用没完成,所以作者给他开了挂?
裴云无声叹气。
不像他,随随便便熬个夜就猝死了。
裴云不敢再多看,别开眼拿过劈好的竹片,一头塞进昏迷人的嘴里……好想捅死他……裴云悄摸摸回头看了一眼,那趴着的人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一手撑着腮正打着哈欠看着他。
裴云转过头,用手压住竹片的另一头,然后熟练地拿勺子盛了药倒入竹片上,让药液顺着竹片流进嘴巴里。
一勺一勺又一勺,裴云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药不能喂的太快,得慢,所以每次喂药都要小半个时辰,裴云视线无意识的定在竹片上,神情有些涣散。
他得想办法逃。
穿过来一个月了,也没能穿回去,怕是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就不能等死。
小说里霍珣那是淌在尸山血海里的人,跟在这种人身边可没办法独善其身,即便他最后不背叛霍珣,必然也得成为他身边的一条恶犬。
只是要怎么逃呢?
“裴四。”
裴云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的呢喃。
谁喊原身的名字呢?
裴云抬头。
卧槽!!!
一双殷红仿若被鲜血浸染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
裴云猝不及防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加上那本就让人生惧的脸,吓得猛然松开握着竹片的手,往后倒了一步。
什么脏东西出来了,退退退!!!
下一刻,胳膊却被一把攥住,冰凉的触感让裴云狠狠打了个冷颤,他本能地看过去,布满赤红色纹路的瘦骨嶙峋的手攀在他的腕骨上,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啊——”裴云惊恐的惨叫声尚未从喉头溢出,人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到了近前。
裴云踉跄一步扑倒在他身上,被人掐住了脖子。
裴云跪趴在那里被迫仰头。
我去,什么情况?死鬼回光返照?
“裴——四。”一字一顿,仿佛阎王爷点卯,猩红的眸子里全是杀意,“该——死。”
那人长时间未说话,声音粗粝嘶哑,带着一股子从地底而来的腐朽之气,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唔唔唔……”裴云开始扑通着挣扎,可这人的手像是铁爪一般紧紧钳制着他让他挣脱不开。
“救,救……”命啊——
“祈安……”邬文清扑上来抓住那附着在裴云颈间的手用力往下拽,嘴里急切地喊着,“你清醒一些,祈安,这是裴四,是伺候你的人,松手,松手……”
霍珣不止不松手,反而加重了力气,一门心思要掐死眼前人。
邬文清是个书生,力气本来就小,拽了半天愣是没拽动霍珣那瘦的皮包骨头的手。
邬文清干脆放弃霍珣,转而去拖裴云,从后面抱住裴云的肩膀向后拉扯想要把他从霍珣的手掌中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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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出来。
裴云肩膀被往后拽,脖子还在别人手里,被两方扯着像一只深长脖子嘎嘎叫唤的鹅。
裴云已经开始翻白眼。
嘎——擦,要死了。
也许是人死前最后的爆发,裴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将他跪趴着的腿挪到了床上,然后借着邬文清拉扯他的力道,扬起长腿狠狠用力往下一脚跺在了霍珣的胸口上。
去死吧,王八蛋老狗!
“唔……嗯?”
随着霍珣的一声闷哼,掐着人的手瞬间脱落。
被挡住视线哼哧哼哧旱地拔萝卜的邬文清来不及收力道,连带被拔的萝卜一同仰面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抢回一条命的裴云仰躺在那里眼神涣散,只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随着空气的灌入,好一会儿后,裴云的视线才渐渐清明,眼珠子无意识一转,便看到了坐在床边一手撑着膝盖淡漠凝视着他的赤眸白发恶鬼。
两人四目相对,裴云眨了眨眼。
他确定是穿越到了古代小说而不是什么恐怖片里?
这明明就是厉鬼本鬼啊。
“我要……死了。”虚弱如怨灵一般的声音。
谁?
谁在说话?是他被死鬼吓出身体的魂魄吗?
裴云下意识抬手拍拍胸口,学姥姥的样子找回自己被吓掉的魂:“宝宝不怕,宝宝回来,魂兮归来,来来来……”
“四啊……要不,你,翻一下……”
有些熟悉的声音是从身子底下发出的,裴云翻了一下身,扑通一声,他掉落在地,脸朝下趴在了那里。
“呼——”被压扁的邬文清捂着胸口迅速爬起来就扑到了床边,然后抓过落在那里的手腕去摸脉。
霍珣微微垂眼。
他这个军师现如今倒是年轻的很,比起三十多岁被骂黑心黑肺时依旧笑眯眯的样子还多了几分纯良。
而……霍珣抬眼,眼前这个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外爬的人……
赫然是活着的叛徒裴四。
他竟是回到了十多年以前。
这是做梦吗?
挥开邬文清的手,霍珣起身拿过了墙上挂着的剑。
黑影挡住了裴云爬行的路线,他低着头绕过去,继续往前爬,快走快走,远离恶鬼。
长腿一迈,裴云再次被拦住了。
剑尖挑起清瘦的下巴,裴云被迫仰头。
自下而上,视线被单薄白色亵裤里的东西挡住了……
呃……如此险峻之时,这对吗?
裴云爬着倒车往后退了退,这次视线到了他的胸口,那里赫然有一个脏污的脚印。
敢跺主子的胸,简直大逆不道!!!
咽了咽唾沫,再往上,是那张可怖的脸和泛着杀意的眼睛。
霍珣看着自动从自己剑尖上移开的修长脖颈,沉默一瞬。
是时间太久远记忆受损了?那时的裴四如此活泼?
“祈安……”邬文清出声,“这是裴叔的第四子裴四,年纪尚小,你莫要吓到他。”
霍珣眯眼,裴四啊,他怎会不知,毕竟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他对他可是太熟悉了。
裴云抿抿唇,心一横,干脆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眼泪簌簌往下落:“主子,你终于醒了,人家好担心你,呜呜呜……”你特么怎么不去死呢?呜呜呜……
“你看他对你多忠心。”邬文清走过来拿走霍珣手里的剑,“这一个多月来都是他在照顾你,事事周到,很是仔细。”
“看到主子好了起来,我简直是太开心了。”裴云顺势抽噎一声,扒着老狗的腿颤巍巍站起来,“我这就去给主子再熬一碗药。”说罢,转身就跑。
霍珣看着跑出残影的人,眯起眼睛,他对裴四确实熟悉……吗?
2. 第 2 章
第2章
“你是不是躺了这些日子把脑子躺坏了?”邬文清站在霍珣面前,扒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还是毒入脑髓?”说着又去按他的后脑勺。
霍珣静静坐在那里任由他动作,好一会儿后,邬文清才叹口气:“这毒很是棘手,我暂时解不了,你怕是还要受些折磨。”
“无妨。”霍珣淡淡应声,“不是暂时,是一直解不了。”
“你……”邬文清脸色一沉,转头往地上呸了一口,“简直胡说八道。”
“实话罢了。”霍珣挥开他的手,“说说那裴四吧,他是怎么回事儿?”
闻言,邬文清叹息一声。
“裴叔是为我而死,死前曾托我好好照顾裴四,来到此地后,我忧心他,便让霍三去寻他,他娘已经死了,家里只剩他。”邬文清闭眼,“当年裴叔将他们母子送走,就是想要保裴家一丝血脉,现如今裴家父子四人皆死在了邕城,倒真是只剩这一根独苗了。”
霍珣垂眼,裴四当初确实是这么来到此处的。
“祈安……”邬文清抬眼,认真道,“自此以后我会把裴四当亲生儿子的,你待他好一些。”
“……”霍珣看着他,嘴角微扯,“你今年二十二岁,裴四十六,你要不问问他要不要给你当儿子?”裴四一刀捅了邬文清时,倒是一点儿不念这脆弱的“父子之情”。
“我自己这般认为就好。”邬文清垂眼,“这是我欠裴叔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方醒过来不易劳神,先躺下我给你扎几针。”
*
裴云抖着腿靠在门上大口呼吸着。
老狗要杀他?
为什么?
小说里对原身裴四的描写几乎没有,只在最后叛变时提了一嘴,身世什么的都没说,妥妥的工具人。
而穿过来的裴云也没有接收裴四的记忆,只能靠自己打听了一些消息。
原身裴四他爹是霍家的家生奴,一直在霍家伺候着,后来裴四他爹和裴四的三个哥哥都死了。
而原身裴四并不在他爹身边长大,直到两个月前,裴四才被寻了来。
是的,怎么也逃不过,这世袭的奴仆。
寨子里除了主子霍珣和大夫兼军师邬文清以外,就只有十多个人,这些人都有些糙,伺候主子不够精细,裴四会伺候人,所以裴四就成了霍珣的贴身保姆。
至于其他的事情裴云就不知道了,也不敢问,毕竟问多了容易露馅。
所以,霍老狗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神经病。
他天天伺候他吃喝拉撒睡,哪里得罪他了?
果然是反派,毫无逻辑可言。
得跑,不然会死。
邬文清找过来时,裴云正蹲在院里重新熬药。
“祈安是病糊涂了,方才的事情我替他跟你说声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裴云假笑,“主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老狗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杀了他而已。
邬文清在裴云脑袋上慈爱地摸了一把:“放心,祈安人很好的,以后你们相处一下就知道了。”
裴云:“……”
谢谢啊,大可不必,因为他马上要跑路了,谁爱相处谁去相处吧。
只是到底要怎么跑呢?
他穿来以后一直待在这里,而猛虎寨位于深山,到处都是野狼,他孤身一人手无寸铁真的很难跑。
就在裴云忧愁时,邬文清喊了几个人过来:“主子的药要没了,你们下山一趟吧。”
裴云腹诽,没药就让死鬼自生自灭吧,求求了。
“裴四,你要去吗?”问他话的是个半大小子,名十八。
下山?
裴四眼前一亮。
“我可以去吗?”裴云看着十八,眼含希冀。
“当然可以啊,打劫嘛,多个人多份力。”
!!!
打劫???
这这这,这好吗?
*
邬文清送走下山打劫的人后让霍七拎了水进屋,挽起袖子道:“我这些日子研究出了一个新的法子,虽然无法为你解毒,但能暂时压制毒性。”
盯着屋内的大铁锅看了一瞬后,霍珣起身默默除去上衣,坐了进去。
他这位军师想出的法子就是用锅煮他,这一煮就是十数年。
“?”邬文清看着不用他解释就已经乖乖坐紧锅里的人,诧异不已,“祈安,你现如今竟如此好说话,可真是稀奇。”
霍珣懒得理他。
邬文清准备了一肚子想要劝霍珣坐进锅里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一时间竟还有些不适应。
“会煮熟吗?”蹲在一旁的霍七看着军师往锅下填柴火,有些忧心。
“仔细注意着火势大小,按理来说不会。”邬文清起身,“你看着火,我再往里面加些药材,毕竟第一次煮,我尚有些手忙脚乱,不过祈安你别怕,熟能生巧,多煮几次就好了。”
霍七:“!!!”
他,他,他不太行,他怕给煮熟了……多来几次他怕也不能熟能生巧。
裴四呢?裴四心细,为什么不让裴四来煮?
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出来。
“裴四啊,裴四为了给咱们主子买药下山去打劫了。”邬文清看了一眼锅内人,替人说话,“他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霍珣嗤笑一声,确实忠心耿耿,差点儿耿死他。
锅内人赤着上半身闭着眼,一头白发散在身前,那些赤红色的纹路如一条条张扬的毒蛇一般盘踞。
浓重的苦药味在屋内散开,烟雾缭绕间,被煮的人身上的赤红色纹路渐渐淡去直至消失,多日不见阳光而白的不太健康的胸膛上浮现出一个青色的脚印……
白发变青丝,邬文清大喜:“这法子果真有用。”
霍珣抬起手臂看了一眼,那些纹路确实已经被煮没了。
起身穿好衣裳,霍珣拎起自己挂在墙上的长剑,撩袍往外走。
“你去哪儿?”邬文清追出来,“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你不要乱跑,我还要观察一下。”
“不用观察,我比你有数。”
霍珣几步间出了山寨,霍七忙跟了上去。
“主子,去哪儿?要做什么?”
做什么?
“杀裴四。”霍珣淡淡道。
邬文清这个便宜爹护着他便宜儿子,那他就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杀裴四?
霍七惊了,为什么啊???
他还等着裴四回来煮主子,怎么就要杀裴四了呢?
*
还不知死神马上要降临的裴云正在下山去打劫的路上。
“裴四,你还没打过劫吧,我告诉你,只要打劫过一次你保准爱上这种感觉。”
裴云:“!”
谢谢,新时代五好青年拒绝爱上这种感觉。
“不过,你这也太弱了吧。”十八绕着裴云转。
这裴四干瘦干瘦的,脸颊有些凹陷,是饿久了没补过来的缘由,但眼睛特别亮特别漂亮,长点儿肉应该会好看一些。
他是伺候主子的人,长得太难看天天在主子面前晃悠会污了主子眼睛的。
“我弱吗?”裴云举起手臂亮出自己皇帝新衣般的肱二头肌,“不弱啊,为了主子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为了活,他连脸都不要了。
十八感动:“裴四,你果然是个忠仆。”
十八因为感动于裴云的忠心所以分了一柄小铁剑给他,还嘱咐道:“你这次主要是看,打劫也是有门道的,不能蛮干。”
“好的。”裴云接过这锈迹斑斑一看就毫无用处的小铁剑挂在腰间了,并顺手摸了摸偷偷绑在腰间的五个粗粮饼子。
再见吧再见吧,今夜他将要远逃。
“裴四,看我。”
裴云闻声抬头,就见一身补丁的半大小子娃娃脸霍十八挥着他那闪着光的流星锤在半空中舞了个花样后砰的一下砸在了裴云身旁的大石上,石头应声碎裂,一片两片三四片……
收回流星锤绕在脖子上,十八掐着腰得意洋洋:“裴四,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裴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十八,你也太厉害了叭。”
霍十八在小说里是有名姓的,因为他的流星锤实在是舞的太好,专门劈人脑瓜子,一锤一脑浆,一锤一脑浆,臭名昭著令人发指。
下山路途遥远,中午十分,打劫小分队在河边修整以及用午膳。
饭菜是下山路上捉的三只山鸡和两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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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
在山上不缺肉缺的是粮食,裴云这些日子吃肉吃的已经够够的了。
十八带着人将野鸡和野兔都收拾干净后交给厨子裴四。
裴四是个多功能仆从,因为伺候那个死鬼主子所以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烤肉嘛,小菜一碟。
野外烧烤没什么佐料,就一点儿盐巴,味道说不上多好,但裴云还是努力大口吃着,毕竟等他逃走以后可能好久都吃不到肉。
“给。”十八坐到他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粗粮饼子。
“给我?”裴云一愣。
山上缺粮,粗粮饼子现如今是稀罕物,他腰里的那五个是偷的死鬼主子的口粮。
“嗯。”十八咬着一根鸡腿点头,“你好好补补长点儿肉,现在瘦的吓人,别吓着主子。”
裴云:“……”
虽然是爱屋及乌,但这个喜欢锤人脑瓜子的十八现如今还……不错。
裴云将粗粮饼子一分为二,大的一半给十八,小的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干粮袋里。
“你都收着吧,好好吃,好好伺候公子。”十八又把饼子给他塞了回来。
十八这种才是忠仆啊。
吃过午膳后,打劫小分队继续上路,翻过两个山头来到了埋伏点。
裴云抱着他的小铁剑趴在那里等待跑路的时机。
过去两个瘦骨嶙峋走路蹒跚一看就很穷的百姓。
没抢。
又过去三个推着独轮车车上是粗麻袋的。
也没抢。
裴云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杀,杀人吗?”裴云小声问趴在他身边的十八。
“干嘛要杀人,图财不图命。”十八道。
裴云松了口气,抢大户吧,虽然抢劫不好,但必须得抢的话,给普通百姓留点儿活路,也希望被抢的人能想得通破财免灾。
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出现,除了车夫以外,马车旁还步行跟着四个小厮,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裴云转头看了一眼打劫小分队的人,一个个的都没动静。
这是嫌弃鱼不够大?
继续等……
路过的看着有钱的没钱的都被放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
裴云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又忍不住问十八:“抢什么样的啊?”这怎么还精挑细选上了。
“这还用说,当然是抢……”
“嘘。”一旁霍三朝这边做了个手势,十八瞬间噤声,且迅速伸手环住裴云的肩膀将他压下去,然后警觉地朝坡下看去。
裴云在十八胳膊里往外探头,让我康康怎么个事儿。
只见路上出现了两队官兵,不,不是官兵,那些人都穿着银色的盔甲,像是军队里的将士。
一人骑马在前,两队将士分列在侧,中间是用绳索串起来的穿着囚服的囚犯,目测有二三十个。
押送囚犯不是官府的活吗?怎么还动用上军队了?
裴云缩回脑袋,这些人没粮没钱,自然不是目标,而且也没有人会傻到想去抢当兵的,他们是土匪,又不是傻逼。
“袁家军?”傻逼大喝一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
裴云懵逼地抬头,你没事儿吧?
不待裴云反应,就见十八挥舞着他的流星锤啊啊啊的冲了下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十八。”霍三呵斥一声却已经来不及拦人,而打劫小分队的其他人也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跟在十八身后啊啊啊啊地冲了下去。
霍三以阻挡不及,只能回头嘱咐裴云:“藏好。”然后脚尖点地飞身而去。
下一刻他看到娃娃脸霍十八挥舞着他那两个呼呼作响的流星锤,一锤一脑浆,一锤一脑浆……
鲜红的血泛着白花花的豆腐脑迸溅而出。
裴云扭头就蹿,啊啊啊啊啊……死腿快跑……
*
跟下山来的霍七一愣:“裴四这是要做什么?”
霍珣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敲着,当年裴四下山打劫时不慎被抓,后被霍三带人救回。
原来并非被抓,而是他自己逃走的。
表面老实忠诚,不善言辞,原来背地里心思这般多。
裴四,他倒真是小瞧他了。
3. 第 3 章
第3章
裴云双腿甩的跟风火轮似的,警告警告,这不是演习,这是逃命。
反派杀人如麻,该死的作者诚不欺我。
耳边风声谡谡,天边如血的残阳慢慢隐去,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腿要断了时裴云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早知有今日,他当年就去当体育生了,学什么计算机,有个屁用,悔之晚矣。
目之所及处有几处茅草屋,应该是个村落,但大概是个荒村,因为傍晚十分本该炊烟袅袅的,这里却一点儿人气也没有。
裴云莫名觉得阴风阵阵,不由打了个寒颤。
“别动。”腰间被坚硬的物体抵住,一声沉喝,“打劫。”
腰间的小铁剑被第一时间摸走了。
裴云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好的,兄弟,别走火。”
这年头到处都是山匪吗?
他服了。
“……”身后人一默,然后伸手过来往他身上摸索。
“哈哈哈……”裴云受不了的扭着腰躲闪顺便回了个头,然后便被削的锋利的树杈子抵住了脖子。
眼前拿着树杈子打劫的是个精瘦的黑脸汉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黑脸小姑娘。
裴云脖子上还留着他那死鬼主子掐的青印子,现如今又被树杈子抵了喉,这一天天的,就非得让他死一个是不是?
“我没钱,好汉饶命。”裴云再次举起了双手,并暗暗活动了一下自己酸胀的双腿,树杈子不是枪,只要他跑的够快,树杈子就追不上他的步伐。
当然了,前提是这黑脸汉子没有霍十八甩流星锤的本事,不会一杈子一脑浆,一杈子一脑浆。
“你身上有饼子的味道。”黑脸小姑娘朝他伸手,“交出来。”
好一条……鼻子。
抵在喉间的树杈子用了力。
“我交,我交,杈下留情。”裴云垂下一只手去摸挂在腰间的粮食袋。
黑脸汉子侧身一步挡在了黑脸小姑娘身前,应是防止裴云有什么暗器。
裴云扯了扯嘴角,大兄弟,无需如此,他没有暗器,他只是个日夜不停码代码的废物罢了。
粮食袋里有中午十八给他的那个撕成两半没吃的粗粮饼子,裴云拿出来扔给黑脸小姑娘,然后将粮食袋倒扣过来:“没了,就这些,女侠饶命。”
偷了死鬼主子的那五个粗粮饼子被他死死缠在腰间,不仔细摸是摸不出来的,他现在盼着这黑脸汉子能不搜身。
黑脸汉子打量他一番后,将树杈子放了下。
裴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深深吸了口气,抬腿打算下一轮狂奔,却见那黑脸小姑娘将小的那半粗粮饼子又给他扔了回来。
裴云一愣,刚提起来的气就这么松了。
?
人性化打劫?
黑脸小姑娘喜滋滋地捧着饼子:“爹,妹妹有东西吃了,把这饼子加水煮一煮好吞咽。”
“嗯。”黑脸汉子又看了一眼裴云,“你可以走了。”然后转身带着黑脸小姑娘往村内走去。
裴云迟疑一瞬,迈步跟了上去,他觉得暂时待在这里可能比较安全。
黑脸汉子听到声音回头,树杈子抵过来:“作甚?”
裴云熟练举起双手:“我无处可去,先暂住一晚,和平相处,和平,和平,大家都是和平人,能动嘴别动树杈子。”
黑脸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又捂住了嘴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裴云瞥她一眼,姑娘啊,你刚刚抢了我,你还有脸笑。
黑脸汉子犹豫一瞬,最后开口:“离我们远点儿,不然杀了你。”
裴云点头:“好的。”
想杀他的人多了,先给你个号码牌,后面排队去吧。
裴云看着那父女俩加快脚步转了个弯消失在夜色当中,幽幽叹了口气。
圆月当空,正是悲春伤秋的好氛围。
他真的,好惨,一男的。
虽然父母早逝,但姥姥舅舅舅妈都待他极好,虽然家境普通,但大学毕业后他租得起房吃得起饭,虽然每天都累死累活当牛马,但赚的挺多,再辛苦几年,他就能买套房接姥姥过来一起住了,生活充满了美好,可惜他穿了。
“站住,别跑。”
一声呵斥打断了裴云的酸涩,他猛地抬头,只见那黑脸小姑娘怀里抱着个更小的小孩儿飞快地掠过他身边,嘴里低声道:“快藏起来。”
不等他问出口,那小姑娘已经跳进了一旁三人粗大树的树洞子里。
透过低矮的黄泥墙,裴云看到了燃起的火把以及泛着光的盔甲。
裴云想往树洞子跳,可惜树洞太小不适合他,于是他转头把自己埋进了一旁的茅草垛子里。
“那边看看。”
“没人。”
“村子里是空的。”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人了,再找。”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裴云悄悄扒开一条缝往外看。
穿着银色盔甲的人手里提着剑从旁边小院里出来,一脸肃色。
霍十八口中的袁家军?
难道他们把霍十八那些人都杀了,然后追着他来到的此处?
不等裴云理出个思路,那将领已沉声道:“放火。”
你大爷的。
窝在茅草垛子里的裴云暗骂一声,趁那些人转身之际,从茅草垛子的背面悄悄拱了出去。
大火瞬间烧了起来,很快撩到了裴云刚刚藏身的草垛,裴云躲在黄泥矮墙下吐了口浊气,沿着墙根悄悄往外摸。
圆月下的熊熊火焰中实在是无所遁形。
“这里有人。”有人大喝一声,“站住。”
唉,裴云无力骂人,只迅速伸手将腰上的饼子摸出来借着起身的动作扔进了树洞里,然后举起双手转身,并往一旁走了两步,远离那颗大树。
裴云被搜身后绑了起来,同时被绑着的还有那个黑脸汉子和其他三个裴云没见过面的男人。
大家有高有矮,但有共同的特点,都干瘦如柴像逃荒的难民一样。
“还有人吗?”
“回校尉大人的话,都搜了一遍应是无人了。”
几人被压着往村外走,路过那颗大树,有将士顺手往那树洞里扔了根火把。
卧槽!
被绑着的裴云猛地僵直了身体。
“别动。”身旁传来黑脸汉子压低的声音。
裴云愣了愣,垂下了眼。
“怎么回事儿?”裴云小声问身边的黑脸汉子,“为什么抓我们?”
“袁家军抓人需要理由吗?”黑脸汉子冷声道。
得,这位是废话界的鼻祖。
袁家军应该就是本朝的禁军了。
现如今是永立三年,三年前还不是永立朝,而是大宁王朝。
大宁最后一任皇帝昏庸无道,以至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天下英豪纷纷揭竿起义,最终被袁氏一族结束了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混乱,建立了现如今的永立朝。
袁家当年率领的起义军被称为袁家军。
新朝建立后袁家军便成了禁军,一半驻于京师,另一半则被分散开派往各地驻防。
裴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小说里,皇帝和袁家军主帅为了兵权明争暗斗了很久。
男主魏恒当时是某个地方的一个县尉,裴云已经忘记是哪个县了,只记得魏恒凭着聪明才智破获了好几桩大案,颇受上官赏识。
魏恒的上官是当朝宰相的学生,通过这层关系,魏恒出谋划策协助皇帝将袁家军主帅拉下马,由皇帝掌控禁军兵权,自此以后魏恒就成了天子近臣。
“前方何人?”队伍突然停下,刀剑出鞘,发出铮鸣声。
裴云抬头,眯起眼睛看过去,只见前方有人骑在马上踏着月色而来。
“邯商县县尉魏恒。”来人朗声道。
魏恒?
裴云眼前一亮,是他知道的魏恒吗?
难道是他的强来了?
那人翻身下马,拿过身边衙役手中的火把照亮自己的脸,走上前来,“王校尉,是下官。”
青色官服黑色官帽,一手执火把,一手压在刀柄上,剑眉星目温润儒雅风度翩翩。
对了,就是这个味。
比起他那个死鬼老狗主子,这不是男主角谁是男主角?
“魏县尉?大半夜的在此作何?”
“下官奉命出城巡视,不曾想竟在此遇见王校尉,这是……”火把伸过来在裴云等人面前撩过。
“这是本校尉捉拿的邕城军余孽。”
“又是邕城军?”魏恒皱眉,“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王校尉抓的第三批邕城军了,按理来说,邕城军当年应该大都死在了邕城,而我们邯商县距离邕城千里之远,但这几个月来邕城军层出不穷,王校尉不觉得奇怪吗?”
王校尉冷冷睨着他:“怎么,魏县尉这是在质疑本校尉?”
这俩不对付。
裴云立刻大喊道:“大人,我们是冤枉的,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是什么什么军,求大人做主。”
黑脸大汉闻声转头瞪他:“求他们有何用,求了也是个死,不如给个痛快一刀劈了我们。”
裴云:“……”黑大哥,你牛。
身旁将士的鞭子落了下来:“闭嘴。”
“啊————”裴云惨叫出声。
卧槽,好特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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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鞭子抽过的人都知道这有多疼。
同样被抽了一鞭子的黑脸大汉:“废物。”
裴云:“……”
魏恒视线在裴云脸上停留一息后才转头看向那校尉:“王校尉确定这都是邕城军的人?”
“本校尉做事你一个小小县尉也敢质疑?”
魏恒腰板挺直毫无畏惧之色:“县尉之责乃是维护百姓安危,既然他们喊冤,本县尉就不会视而不见。”
魏恒话音一落,裴云就开始哭喊:“冤枉啊,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裴云现如今也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按照黑大汉的说法若被袁家军带走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他得抓住魏恒这个机会。
旁边那些人也反应过来,生起了希望,开始大喊:“我们是冤枉的,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根本就不是邕城军,求县尉大人做主。”
“闭嘴,不许喊闹。”鞭子再次落下来,裴云咬牙闭眼,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睁开眼,是魏恒的剑挑断了那沾满血迹的鞭子。
“魏县尉。”那王校尉脸色冷厉,手中刀出鞘横在了魏恒脖子上,“你欲如何?”
魏恒平静道:“我欲让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不再遭受不白之冤,能安其居,乐其业,享太平盛世。”
清清冷冷的话语像一把利剑直冲那校尉的面门。
两人四目相对,就此对峙上了。
裴云暗叹,男主果然是男主,这觉悟。
这么看来这剧情还是按照小说在发展,既如此,他若助他一臂之力,是不是也能跟在他身边混口饭吃?
死鬼主子与男主是死对头,跟在男主身边还能逃避死鬼主子的威胁,简直一举两得。
一直在被弄死的路上狂奔的裴云觉得天一下就亮了。
今天他就要做这个舍我其谁的天选之子。
“冤枉啊——”
“等一下,这是什么?”魏恒突然看着那王校尉身旁的将士开了口,并伸手指向了他手里握着的东西。
“这个?”那将士一愣,举起手里的小铁剑,“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将士手指向了黑脸大汉。
裴云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眼,瞳孔急剧收缩,那是霍十八分给他的小铁剑,方才被这黑脸大汉给抢了去。
小铁剑是一柄短剑,只有小臂那么长,剑鞘锈迹斑斑,裴云一直以为是霍十八随手给他的,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我去,别搞我。
裴云心态都要崩了,他才刚刚看到光啊。
魏恒接过来仔细打量,眉头紧紧蹙起:“这似乎是邕城军主帅霍珣的随身佩剑。”
“你说什么?”王校尉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邕城军怎会来此地?”
魏恒瞥他一眼,王校尉自知失言,表情有些僵硬 :“魏县尉如何识得霍珣的佩剑?”
魏恒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打开:“这是县令大人的老师托人从京里带来的,听闻是圣上亲手所绘,上面都是霍珣的一些随身物品,其中便有这柄短剑。”
“此剑名为紫云英,是铸剑师凤华所铸,邕城之地多紫云英,凤华说霍珣杀戮过重,以花为剑名,希望他能少些杀戮,让紫云英在布满鲜血的土地上再次肆意绽放。”
魏恒抽出短剑,寒光一闪,锈迹的剑鞘内是刃如秋霜的玄铁好剑。
“!!!”
裴云只觉眼前一黑。
霍十八,你你你……我我我……你……我#%……%*&*&……%&*……
*
山坡上。
霍七悄悄觑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的人,试探道:“方才裴四叫的好大声,要不让属下去救一下?”
“声音大吗?”身边人淡声。
“大。”霍七点头,“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一样。”
“呵。”一声轻嗤,“死人倒是不会嚎叫。”
霍七:“……”
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霍珣锐利的视线穿过流淌的月色落在那张明明见了十几年却觉得异常陌生的脸上。
当年裴四招认,便是这日起被魏恒所折服,才有了后来的背叛。
霍珣的视线又落在那年轻县尉的脸上,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急,裴四很快就会背叛我了。”
霍七:“?”
他家主子与裴四无仇无怨,昏迷一个多月与裴四并无什么交集的主子现如今这般大的怨念,难不成是裴四趁着主子昏迷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才会让主子动了这么大杀心呢?
霍七打了个寒颤。
这这这,这画面有点儿不太敢想……
裴四,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啊。
4. 第 4 章
第4章
好大胆的裴四现在快要鼻孔插呼吸机了。
实在是太刺激了!
邕城军乃前朝的亡国之军。
十数年的祸乱后,大宁朝气数已尽,败倒在正义之师的铁骑下,而前朝大将霍珣带着他的三万余军退到了邕城。
新帝放话,只要霍珣肯降,朝廷不止会好好安顿军士还有百姓,还会给霍珣一个官职,可霍珣这厮不止不肯接受,反而开始大肆屠戮。
他每日在城墙上斩杀数百百姓以此作为威胁,让朝廷退军。
如此血流成河的数十日屠戮后,朝廷别无他法,只能退兵放人。
最终霍珣带着几百将士逃窜而走。
也因为当时未斩杀霍珣而留下了后患,让他后来成了朝廷最大的祸患。
裴云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小铁剑,无语凝噎。
老狗主子简直阴魂不散。
那校尉一把抓住黑脸大汉的衣襟,逼近他:“这剑是你的?你如何得到的?你是邕城军?”
那黑脸大汉双手被缚在身后,被提起来仰着头正对着那校尉。
“呵。”黑脸大汉深深蓄力然后呸的一声一口口水吐在了那校尉脸上,继而大笑,“是老子的又如何?”
“你……”那校尉暴怒,将人一脚踹了出去,下一刻,鞭子便如疾风骤雨般抽了下来。
黑脸大汉蜷缩在地上一边疼的斯哈一边发出嘲讽声,气得那校尉脸都黑了。
那校尉发狠地手里的剑抵在了黑脸大汉的肩膀处,咬牙切齿:“你是何人?霍珣的佩剑又是从何处所得?从实招来。”
裴云看着那扭曲的黑大哥,扯了一下嘴角,何苦呢?
既然这校尉将他们诬陷为邕城军,那现在只要这黑大哥指证那铁剑是他的,就可以解除自身嫌疑,多一条活路。
裴云对那从一开始就想要找死的黑大哥眨了眨眼,意思是,快,别找死了,把我供出来,大家一起活。
黑脸汉子看他一眼,然后转头对那校尉:“呵,呸。”
裴云:“!?”
任何时候都要远离那些负能量不想活的人,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不想活了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剑硬。”那校尉手下一动,剑身没入肩头沁出血迹。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出声阻止的魏恒看向另一道声音。
裴云身也累心也累,干脆往地上一坐,朝魏恒抬抬下巴,幽幽叹息一声:“那剑不是他的,是我的。”
众人视线瞬间集中在裴云身上,包括那黑大哥的,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裴云,不发一言却似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三个字带一标点:你智障?
裴云回看他一眼,朝他微微颔首:不,是你智障。
……
村头的破庙里,裴云被吊了起来,袁家军的人烧了火盆,拿通红的烙铁对着他。
“剑是哪里来的?”那校尉看着他的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你是邕城军的余孽?霍珣可还活着?说出来,饶你一命,不然……”一旁的随从将烙铁怼在了裴云面前,火热扑面而来,撩到散乱的头发丝发出一股子焦糊味。
裴云往后仰了仰头,你等我出去着,到时候把你们这些兵痞子都吊起来,抽死你丫的。
魏恒上前挡开那拿着烙铁的人,将手中的铁剑亮了亮,出声询问:“这剑从何所得?”
“我说我捡的,你信吗?”裴云看着他。
魏恒平静摇头。
“好的。”裴云点头,“懂了。”
新帝登基后,对各路起义军施恩,宽宥降兵,只要肯归顺新廷,过往一切皆不追究。
但唯独邕城军例外。
凡邕城军余孽,不降者就地斩杀,归降者皆受黥面之刑然后归于军中做刑徒兵。
刑徒兵平日里修筑城池建桥修路,战时则用来当头兵冲锋陷阵。
由此可见新帝对邕城军的忌惮以及痛恨。
裴云手中既然握有霍珣的随身佩剑,那这事儿就不是凭一张嘴能说清的,若极力撇清关系,等着他的一定是惨无人道的刑罚。
供出霍珣藏身之地让魏恒将其一网打尽并借机抱上魏恒大腿……这是下下策,走投无路之选。
毕竟若是一次弄不死霍珣,那他就有很大的概率会被霍珣活剐了烫火锅……而且他与霍十八那些人相处一个多月,不到绝境真的做不到如此心狠手辣。
所以什么是上上策呢?
死脑子快转。
裴云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那校尉等不及,拿过那通红的烙铁就要往裴云身上烙……
“啊——”裴云惨叫出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啊啊啊啊————”
那校尉被裴云震得脑瓜子嗡鸣,差点儿拿不住烙铁。
“王校尉,住手。”魏恒匆忙攥住他的胳膊,并对还在啊啊啊的裴云道,“你也莫嚎叫,王校尉并未碰到你。”
裴云泪眼朦胧地看了魏恒一眼,抽噎着:“吓死人家了啦,魏大人要给人家做主啊。”
!!!
如此做派如此言语……
魏恒浑身一抖。
黑脸大汉张大了嘴,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好恶心!
那校尉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防止自己控制不住把烙铁塞到裴云嘴巴里。
……
破庙后墙处刚打晕两个袁家军的霍七打了个激灵,平日里见裴四沉默寡言的,不曾想竟如此……嗯,呃,啊……
“原来真是如此。”慢慢踱步过来的霍珣勾了一下唇,他之前就怀疑那裴四对魏恒怀有不轨之心,但那裴四死不承认,说什么莫要玷污了魏大人的清誉,原来这时候就已经有了端倪,在魏恒面前的裴四可真真是不一样啊。
高大的人影微微俯身往那窗棂的缝隙里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只见被吊在那里的人红着眼尾望着魏恒,一腔情意自眼中毫不掩藏地倾泻而出。
裴四这是在勾引魏恒。
啧——断袖之人实在令人作呕。
裴四果然死不足惜。
“什么如此?如此什么?”霍七站在一旁学他的样子往里看,然后气愤不已,“裴四被打哭了,咱们还不救人吗?”
接收到身边人淡漠的一瞥,霍七噤声。
裴四到底怎么得罪了主子?好奇心要逼死他了。
……
破庙内,魏恒对上裴云可怜巴巴的视线,有一瞬的疑惑。
传言邕城军在主帅霍珣的率领下无恶不作,皆是罪孽深重,此人却眼神天真单纯至极,他真的是邕城军余孽?
魏恒很快回神,事关重大,不能受其干扰。
魏恒清了清嗓子:“我知你心中忐忑,但你尽可放心,朝廷宽宥降兵,若你能弃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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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朝廷擒得匪首,本官可作保,朝廷一定重赏于你。”
“真的吗?”刚刚放飞自我演了一波的裴云继续星星眼,夹嗓子,“大人说的可是真的?不仅不会杀了我还会有赏赐?那都会有什么赏赐呢?”
一旁王校尉嗤笑一声,还赏赐呢,赏你一剑还差不多,蠢货。
但他并未言语,毕竟若真的抓到霍珣,这个功劳足以让他青云直上。
魏恒沉吟一瞬:“圣上曾下旨,若提供线索助官府擒得霍珣者可得黄金百两,良田千倾。”
“魏大人说的可是真的?”裴云眼睛立时瞪大,一副深受诱惑的模样,“魏大人你可别骗我,我现如今只信你。”
“自然。”魏恒点头,“本县尉从不妄言。”
“既如此,要不然县尉大人先把他们给放了。”裴云朝一旁黑大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说什么?”那校尉忍不住出声,“荒谬。”
裴云眨眨眼一脸无辜:“你我他这庙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并非邕城军,我既然要投靠县尉大人,自然要知道县尉大人是不是真的心怀百姓一言九鼎,不然我可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县尉大人……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裴云朝他扬起脖颈,一脸无畏。
魏恒看着他沉吟着没说话。
那校尉怀疑地眯起双眼,用剑柄挑起裴云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真的见过霍珣?”
裴云哼了一声:“县尉大人的画册上可还有其他线索?”
魏恒早就将其翻看无数遍,启唇:“霍珣胸口处有一特征,你可知?”
裴云勾唇,伺候死鬼一个多月,可算是有用处了。
裴云自信抬头:“他左胸口下方有一黑色小痣,可对?”
那校尉看向魏恒,魏恒朝他点了点头。
裴云挑眉:“不止胸膛上有,他屁股上还有一红色胎记,大腿根那里还有道伤疤,我跟你说,就看那伤疤的地方,差一点儿就断根了……你那册子上有吗?没有就加上,我这可是独家秘密,一般不告诉旁人,也就是你,我才说出来的,我嘴可严了。”
魏恒:“……”胸膛上的痣是因为军中之人难免有赤.裸上身之时被人看到,但这屁股和大腿根……
魏恒看着裴云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裴云得意扬眉,就胡说呗,谁还能扒了那死鬼老狗的裤子来证明?
真有那日,那老狗肯定也离死不远了,哪还有余力去找造谣之人。
霍七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身边黑着脸面无表情手掌握在长剑上浑身杀意的人,咽了咽唾沫,他终于知道主子为什么一定要杀裴四了……
原来是裴四扒了主子的亵裤……
嗐,你说说,裴四怎能如此呢?
确实该杀。
但裴四毕竟是裴家的独苗不能杀,等回去他得告诉军师一声,让裴四以后别扒主子亵裤……
但话又说回来,主子昏迷不醒,被裴四扒亵裤也是情理之中……
主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等救出裴四,他得悄悄警告他一声,扒主子亵裤的时候闭着眼,别睁眼。
“你在想什么?”耳边幽幽一道低沉的嗓音。
“想裴四扒主子的亵裤……”霍七猛然抬眼,对上一双泛着冰碴子的眼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站到一旁不敢吱声。
裴四,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胆子可真大啊!
5. 第 5 章
第5章
“你们走吧。”
魏恒挥了挥手示意放人。
王校尉张嘴想要阻止,最终却又默许了。
战乱十数载,尸横遍野,军中极度缺人,所以将军准许他们自由在外征兵。
邕城军就是最好的遮羞布。
所以这些人跑了就跑了,以后再抓即可。
魏恒一直想放人,与他再起争执无甚用处,现下最重要的是霍珣,只要抓到霍珣……
那校尉看裴云的视线越发火热,这小子竟然真的知道霍珣藏身之地。
被松了绑的黑脸大汉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看向裴云,裴云朝他眨眨眼,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异常饱满的情绪。
火把扔进树洞子里,黑大哥面不改色,他怀疑那树洞子里另有乾坤,可能是有地道,大哥啊,看在兄弟救你一命的份上,你要不挖个洞也救兄弟一命?
黑大哥摸了摸脑袋,眨眼什么意思?这就放他们走了?
裴云看着那黑大哥带着几人消失在月色之中,想到那黑大哥弱智一样的眼神,忍不住暗骂一声,大兄弟啊,你可长点心吧。
裴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魏恒,一脸崇拜:“大人果然说话算话,小的佩服。”
“人已经放走了,现下你可以说了吧。”魏恒看着裴云,这是个机灵且会察言观色的,只是不知他嘴里的话有几分是真话。
裴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抓到霍珣之前,他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届时再想办法,紧要的是先过了眼前这关。
“好,我说……嗯? ”
莫名一阵刺疼让裴云闷哼一声,愣是将到了喉头的话给咽了回去。
什么情况?
紧接着耳畔叮的一声,眼前出现了一行大字。
【您已被忠仆系统绑定,若背叛主子,将受千刀万剐之刑,死无葬身之地。】
?
??
???
什么玩意儿?
裴云怀疑自己眼花耳鸣了,不由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虽然刚才疼了一下,但现在已经不疼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那好,本县尉问你,你是霍珣何人?霍珣此刻可是在我们邯商县内?”魏恒问道。
裴云定睛,眼前只有魏恒的脸没有什么大字。
回了回神后,裴云再度启唇:“我是……”
叮叮叮——
【警告警告,检测到仆从裴四有背叛主子的嫌疑!!!惩罚一刀。】
“啊——”裴云脸色一白,控制不住的痛呼出声。
刀子割在身上,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皮肉被生生撕裂的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裴云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被绑着的手下意识想要挣脱去摸胳膊,因为那里少了一块肉……
“你怎么了?”看着突然脸色苍白额上布满冷汗的人,魏恒皱眉,“你不舒服?”
王校尉已经等不及,呵斥道:“别耍花样,赶紧说。”
痛感来得快消散的却慢,那种绵延的痛让裴云连呼吸都忘记了。
好一会儿后,裴云紧绷的背脊才慢慢放松,滞住的那口气猛地呼了出来,带着唇间被咬破的血腥气。
疼痛过后是疲惫的瘫软,吊在那里的裴云像是一下子没了骨头一样软成了一摊泥在那晃荡着。
【再次提醒,你已经被忠仆系统绑定,若背叛主子,将受千刀万剐之刑,死无葬身之地。】
【仆从裴四忠诚度:-250。】
【仆从裴四对主子霍珣忠诚度达到100后,方可与忠仆系统解绑,请谨慎行事。】
裴云盯着那几行字看了须臾后,蓦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家穿越都有挂,裴云从来没奢求过,毕竟都给他整成反派的奴隶了,还能给他挂?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这狗日的穿越大神没有下限,竟还给他搞出了这么个鬼东西。
裴云越笑越大声,那王校尉被他笑的烦躁,刀横在了他脖子上:“住嘴,别笑了,你到底说不说?”
裴云笑着对王校尉抬抬下巴:“附耳过来。”
王校尉狐疑地看他一眼,顿了顿后到底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裴云勾了勾唇,学那黑脸大汉的样子蓄力:“我呸。”
然后大喊:“有本事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我家主子的,我对他一心一意,生死相随,永不相弃!!!”
够了,他说够了,结束这场笑话吧。
杀了他的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王校尉了。
来吧,杀了我,不活了。
铿锵有力无所畏惧的誓言让整个天地都寂静了下来。
霍七虎目含泪,哽咽着:“裴四实在忠心。”
说实话,方才他还以为裴四是要背叛主子呢……谁曾想裴四对主子竟如此忠心耿耿。
是他错怪他了。
而这都是被主子给误导的。
霍七转头看着身边人。
他家主子正饶有兴味地瞧着,看起来丝毫没有被感动的样子。
见霍珣无动于衷,霍七抿唇:“裴四就要死了。”
“死不了。”霍珣双手负在身后,他现如今也很是好奇裴四在搞什么,更好奇他是如何在这种情形下活下来的。
霍七张嘴想说什么,就看到破庙内那被呸了一脸口水的王校尉举起了手中刀,怒气冲冲:“我杀了你。”
虽然裴云说不想活了,但当刀真的落下来那一刻还是后脊梁骨一紧。
魏恒正待阻止,只听有人大吼一声:“裴四莫怕!我来救你!!!”
魏恒转身,裴云抬眼。
只见一杆长枪破窗而入刺破火把的焰火凌空插进了那校尉的脖颈里,热血溅入眼中,一阵刺疼,裴云猝然阖眼。
这狗校尉的血不会有毒吧?
“谁?”魏恒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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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出鞘。
庙内众将士亲眼瞧见王校尉殒命,慌作一团,纷扰声中,裴云却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轻嗤,似是有些不悦。
刀剑相碰铮鸣不断,被血液糊住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裴云有些焦急。
耳畔一阵风声掠过,裴云心下一慌,却觉腰间一紧,腕间一松,重获自由的他被人揽住腰身抱在了怀里。
没伤他,是在救他。
裴云本能的抱住了他的腰。
应是霍七,他识得他的声音。
感受到自己被人带着往外走,裴云忙抓住他的衣袖:“小紫。”
“嗯?”低低一声疑问。
“紫云英,在那校尉手里。”那柄短剑。
裴云边说边粗鲁的往眼睛上擦了一把,恰好看到身边人长腿一抬将那死透了的校尉手中握着的紫云英挑了起来。
裴云伸手将其握在了手中。
魏恒长剑袭来:“你是何人?把人放下。”
身边人偏头躲过,手中剑挽了个剑花横在了裴云脖子上,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让开,不然杀了他。”
魏恒一愣,动作一顿。
裴云:“?”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只这一息间隙,那人已经扣着裴云的腰游鱼般灵活的闪过刀剑来到了门口。
一声响亮的口哨声,裴云看到了手执长枪将袁家军两个兵将扎了个对穿的霍七。
裴云诧异,他是霍七,那身边人是谁?
裴云侧眸,不等看清已被人凌空抛起,自月色下奔来的白色烈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将裴云接了个正着,裴云脸朝下趴在了马背上。
有人翻身上马,一手压着裴云的背,一手扬起了缰绳。
“霍七。”
“来了。”霍七纵身一跃跳上黑马,挥手一枪横扫挡住追来的人,扬声大喊,“袁家军狗贼给爷爷等着,改天去烧了你们的老巢。”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在圆月下踏风而行,将追兵远远甩在了身后。
裴云趴在那里随着骏马起伏,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夹杂着淡淡的苦药香味。
裴云用力转头往身后人看去。
月色下,如玉般清冷俊秀的面庞,细长微挑若桃瓣的双眸,薄而锋利的唇透着股子疏离。
这张脸比男主也毫不逊色,这是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的人物?怎么没有印象?
咽了咽唾沫,裴云开口:“敢问大兄……兄台尊姓大名?”
骑着黑马跟在一旁的霍七扯了扯嘴角,你是被吓傻了吗,裴四?
这是咱家主子啊。
马背上的人垂眼,唇角微勾,说出的话若温玉一样润泽:“我是霍九,是主子身边的暗卫,你应是没见过我。”
“霍—九。”裴云忍不住盯着他多瞧了几瞬,这样的人给老狗当暗卫,老狗何德何能啊。
霍七:“!!!”
完了,裴四要完了。
6. 第 6 章
第6章
裴云趴在马背上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被颠的七荤八素,胃里翻涌不止。
失算了,他应该跨坐的,而不是趴着。
好吧,他也没有选择权,毕竟他是被扔上来的。
裴云实在忍不住了,手摸索过去抓住人的大腿用力掐了下去。
霍珣一把攥住他乱动的手,垂眸看过去。
踹他胸膛掐他大腿,裴四胆子很大。
裴云仰着头,抿着唇,可怜巴巴。
不能说话,说话会吐出来的。
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是迎风吐他一脸,怕是不太礼貌。
可能是从这双澄澈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裴云再次被扔了出去,空中旋转两周半后被人拎着衣领平稳跪地。
呕——
裴云跪在那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白日里只吃了一个鸡腿,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就吐个热闹而已。
霍七拿了水囊过来给他。
裴云漱了口又灌了几口水缓了缓,然后往后一倒呈大字型仰躺在了那里。
好疼好累好懵逼。
他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思考,比如那个忠仆系统,比如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脑袋好沉,头好痛,跟喝了假酒似的晕的眼睛都不能聚焦了。
有人走过来站在了他身边,裴云恍惚着抬眼,月光似水倾洒而下若一匹上好的绸缎披在霍九的身上,给如玉容颜的人更添几分瑰色。
好帅一小伙子。
裴云闭上了眼睛,嘴里呢喃着:“再帅也不搞基,谢谢。”然后彻底晕死了过去。
拿了金疮药打算给裴云伤口上些药的霍七闻言一愣:“搞鸡?”
霍七一拍大腿:“是了,裴四一天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我这就去给他搞只鸡,主子也好半天没吃东西了,也给主子搞只鸡。”
说去就去,霍七起身:“主子,你照看一下裴四,属下去去就回。”说着也不等霍珣说话,一个起身不见了踪影。
霍珣已经习惯了头脑简单只会耍枪的霍七,并不在意,而是垂眼去看躺在地上的人。
已近寅时,万籁俱寂,偶尔几声虫鸣,许是躺的不舒服,这人皱着眉翻了个身,被折腾了一天的外袍被扯开……什么也没露出来。
黑色长发凌乱地散在冒了嫩芽的草地上,天庭饱满鼻梁挺直,下巴瘦的有些尖,是一副实实在在清隽俊秀的好样貌。
霍珣自认不算过目不忘,但也练就了一双慧眼,但凡他用心想要记住的人,只一次便能记住其相貌。
但眼前人,他明明相处了十几年,也明确知道他就是裴四,却仿佛从未见过他的长相似的。
很奇怪的感觉。
霍珣盯着昏睡的人瞧了几息后才撩袍蹲下身,食指指尖落在裴云的脖颈处,微挑……挑不开,虽然衣裳破,但裹的紧。
霍珣静默一瞬后,伸出双手扒开了裴云的衣领,一层外袍一层棉袄一层里衣……
晕的不踏实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抓住脖颈上的手,呼出一口气,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干,嘛?”有朝一日他一定找个铁项圈把他苦命的脖子锁上,谁都别妄图想要拧断。
两人四目相对,四只手缠绕在裴云胸口前,气氛有些凝滞。
霍珣丝毫不慌,平静启唇:“上药。”说着从二十指交缠中抽出了修长的五指拿过霍七落在一旁的白瓷瓶,“这是军师自己配的上好的金疮药,轻易不给旁人用。”
温和清润的嗓音,和煦的态度,还有轻易不给人偏偏给他的金疮药,裴云在如沐春风的同时感动不已。
是他应激反应了。
霍九是个好狗,呸,好人。
虽然他是老狗的暗卫,但他人好好哦,不止救了他还给他上药。
“谢谢啊。”裴云对他灿然一笑,“我确实有点儿疼。”大家都是死鬼老狗的奴才,以后就是同事了。
“不谢,应该的。”霍珣抽出另外一只手,然后继续先前的动作把裴云的上衣给扯了开。
红肿带着血迹的鞭痕中黑色的“霍”字颤巍巍立在清瘦白皙的锁骨上。
霍家家生奴皆在肩膀处刺字,这个规矩在父亲接任家主时便废除了。
裴家三子自幼跟着裴叔在霍家长大,只有第四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裴叔送往别处,只求战乱中能保全一丝血脉。
为了以后能够相认,裴叔亲手在他身上刺下了这个霍字。
此事除了裴叔,只有父亲和他知晓,后来父亲和裴叔都没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他了。
看来眼前人确实是裴家四郎。
霍珣移开视线,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裴云疼的打了个哆嗦,手无意识攥住霍珣的袍子,斯哈了一声。
霍七拎着野鸡回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裴四半躺在地上,主子背对着他半俯着身体,双手还在动作着,而可怜的裴四已无力挣扎。
霍七眼睛猛地一缩,飞奔过去,大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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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杀裴四……”
霍珣眉目不动,裴云诧异抬眼,这一息间,霍七已奔到近前,就见他家主子正拿着白瓷瓶在给裴云上药。
呃——
霍七差点儿刹不住步子跪倒在两人面前,最后晃了一下堪堪站稳。
“猪杀我?”裴四好奇地看着霍七,“霍七你是不是眼花了,把人看成了野猪?”
“咳咳咳……”霍七开始狂咳,脸都咳成了猪肝色。
“你得多吃动物内脏,对眼睛好。”裴云真诚建议,缺吃少喝,确实容易得夜盲症,把好好一美男子霍九看成猪,多残忍啊。
霍七抿唇,一声不敢吭。
“好了。”霍珣将白瓷瓶收进怀里,起身。
裴云翻身坐起,再次给自己的好人同事道谢:“谢谢你,阿九。”
霍珣眼睛倏然眯起,自上而下扫视着坐在地上穿衣裳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捻了捻。
“咳咳咳……”霍七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你怎么了,阿七?”裴云抬头,“嗓子不舒服吗?喝点儿水润润喉。”
“没……我很好。”阿七悄悄往旁边看了一眼,见阿九踱步去了马匹边,松了口气,小声对裴云道,“那个,你要不别喊他阿九,不好。”
“为什么不好?”裴云看他。
“就,就,就是我觉得,不太好。”
“没事儿。”裴云摆摆手,“这是我的职场小妙招,对拉进同事关系很管用的……以后有机会教你。”在搞清楚那个忠仆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他可能还得回去面对老狗,也不知道他的同事们能不能在老狗面前保他一命。
想到这些,裴云就幽幽叹气,方才面对狗校尉时不惧生死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
现如今他还是想再苟一苟的,毕竟经历了这一天后发现生命还是挺可贵的。
听不懂裴四在说什么。
霍七一张脸都皱了起来,算了,裴四怕是被吓糊涂了,阿九就阿九吧,反正阿九也没砍死他。
霍七扬起笑,晃了晃自己手中拎着的野鸡:“阿四,你要搞的鸡,我给你搞回来了。”
“搞基?”裴云瞪大眼,“我什么时候说要搞基了?”
“你方才昏过去之前说要搞鸡,我知道你饿了,主……唔阿九肯定也饿了,我也给阿九搞了一只鸡,你们都吃鸡,我吃兔子,嘿嘿。”
“……”裴云看着他手里的鸡,咽了咽唾沫,“行吧,搞鸡就搞□□。”他真的好饿。
7. 第 7 章
第7章
霍七生了火做饭,等三人吃完鸡和兔后天也亮了。
霍七在晨起带着水汽的日光里伸了个懒腰。
刚吃饱靠在树上犯困的裴云视线在霍七身上停留。
霍七人高马大,长相称不上俊俏但却极为硬朗,坠着红缨的长枪立在一旁,让裴云想起那破窗而入的一幕。
可惜了……
裴云摇着头别开眼,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转头便见坐于大石上背脊挺直的人,端端正正眉目舒朗,虽只一身简单的黑色粗布袍子,但却难掩其内敛清凛的气质。
裴云支着下巴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瞧,这一看就比霍七聪明。
被瞧着的人似是若有所觉地撩起眼皮,四目相对,裴云丝毫没有被抓包的难为情,反而朝他咧嘴笑了笑。
霍九似是有些赧然别开眼睛看向了远处。
裴云挑了一下眉。
那破忠仆系统一直没有动静,他得提早做些准备,比如在敌人内部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简言之就是要挖老狗的墙角。
霍七霍十八这些人想都别想,那都是能为了老狗舍生忘死的人,只有这个霍九,在小说里没被提及过,也不知有无缝子可钻。
“回去吧,出来一夜,军师该担忧了。”一身爽朗的霍七转过身来对二人道。
听到回山上裴云下意识抬手摸脖子,后脊梁骨一阵发麻。
“阿七啊,咱家主子脾气好吗?”裴云出声打探,知己知彼方可保命。
霍七闻言不由自主看向某人,某人垂着眼像是没听到。
霍七轻咳:“主子的脾气当然好了,这世上没有比咱们主子脾气更好的了,咱们主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举世无双,无人可比。”
霍珣:“……”
裴云:“……”
简直胡说八道,真当他不知道老狗什么样儿吗?
这都是形容魏恒的词,主角的词也敢偷,小心作者写死你。
裴云又看向霍九:“阿九你觉得呢?”
霍九这才抬起头,脱口而出:“我觉得主子脾气有些古怪。”
霍七:“!!!”
裴云眼前一亮,忙问:“怎么怪了?”知己啊。
“他……”霍九看了一眼霍七,犹豫一瞬,又改了口,“主子脾气挺好的,如霍七所言。”
裴云眨眼,懂,他都懂。
这是想吐槽但是当着霍七的面不好吐槽的意思。
裴云看霍九的眼神越发炽热。
“?”霍七挠头,搞不懂。
主子到底想干嘛?
“好了,回去吧。”霍九起身,牵过了在一旁吃草的白马。
三个人只有两匹马,自然要有两人同骑一匹。
霍七翻身上马,伸手打算招呼裴四,却见裴四站在两匹马前伸出了他修长的手指。
“点兵点将点到谁交好运。”手指停在了黑马马头上。
“不对,少说了一个字。”裴云晃晃脑袋,重新点,“点兵点将点到谁,谁交好运……这样才通顺嘛。”裴云仰头看着马上之人,笑眯眯:“阿九,咱俩共乘一骑,一起交好运好不好?”
霍七:“……”
“阿四……”霍七还想再拯救一下被蒙在鼓里的裴四,却见阿九已经朝阿四伸出了友好的手,一派谦谦君子的温和模样,“自然可以。”
裴四就美滋滋地攥住那只清瘦的手翻身上了马跨坐在了霍九身前。
霍七默默收回还伸在半空中的爪子。
裴四,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日后千万别埋怨旁人。
裴四对霍七的心声毫无所觉,正坐在那里新奇的摸马毛,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昨天晚上那次不算。
“这马很漂亮,有名字吗?”
“豆蔻。”
“豆蔻?很好听。”裴云扬眉,“你起的?”果然好看的人起的名字也好听。
“主子起的,这是主子的马。”
裴云:“……”
嘁,给马起名叫豆蔻,这主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霍九轻拍马腹,豆蔻扬起马蹄载着二人开始奔驰,将霍七甩在了后面。
裴云趁机小声道:“阿九,你方才欲言又止,是有什么事情不可当着阿七的面说吗?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担。”
“无事。”霍九声音在裴云耳后响起,在簌簌风声里带着微沉的气流,“主子待我很好,我没有任何怨言。”
!!!
有事儿,肯定有事儿。
裴云精神一震,转头,澄澈的眼睛看着霍九,一脸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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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你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与你同在的。”
“你……”霍九有些迟疑,顿了一瞬后,才低声道,“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一句话就对你好了?
你也太好哄了吧?
裴云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纯真笑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的命有你的一半。”艾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霍九与他对视,黑眸闪烁,似是想说什么,唇张合几番后最终还是摇摇头:“主子待我很好的,你不必为我忧心。”
“那就好。”裴云抬手拍拍他攥着缰绳的胳膊,声音刻意压低,“等你想说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定全力以赴。”
“好。”霍九低低应声。
裴云把头转回去,虽然没套出话来,但感觉霍九也不是铁板一块,努努力说不定能踢开。
他不能背叛霍珣,不代表旁人不能背叛吧?
要是能把所有人都挖到他这边就好了,最后剩老狗这个光杆司令,嘿嘿,想想就爽。
霍九收起方才迷茫的神情,意味深长的盯着裴云瘦削的后背看。
裴四的心思如此之多,上辈子的他竟然全都忽视了,裴四的背叛原来一直有迹可循。
哒哒哒……
霍七追了上来,探头往他们二人身上看。
霍九抬眼,霍七立刻坐直身体目视前方:“驾……”
想了想后,霍七俯身靠近身前人,在他耳边轻轻道:“主子发脾气时喜欢掐断人的脖子,回到山上伺候他的时候你要加倍小心。”
!!!
裴云后背寒毛瞬间立了起来,靠,怕什么来什么。
掐人脖子是什么毛病?
神经病。
裴云攥住霍九的手腕,转头,可怜巴巴:“那我该怎么办?”
“嗯……”霍九想了想,“他兴许是因为容貌受损所以性情大变,你只要别看他,他大概就不会对你如何。”
裴云一拍大腿,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啊,之前霍珣掐他兴许就是被他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给刺激到了。
裴云摸摸自己的脸,果然美貌是罪过。
“谢谢你阿九,你人真好。”
“见外了,阿四你也很好。”
8. 第 8 章
第8章
很好的阿四和很好的阿九同乘一骑很快回到了野狗山,恰巧在野狗山下遇到了打劫小分队的人和邬文清。
“裴四,你跑去哪儿了?”霍十八跑过来,一脸愠怒,“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我以为你被袁家军给弄死了呢。”
“抱歉啊。”裴云能感受到十八的担心是真心的,干笑,“我第一次打劫没经验,迷路了。”
“你可真笨。”霍十八没好气,“下次不要再乱跑了,害我差点儿跑去袁家军主营找你。”
霍十八骂完人后一抬头:“咦……”主子身体竟是好了?
“咦什么。”霍七瞪他一眼,开始狂眨眼,“这是霍九,不认识了吗?”
霍十八:“!?”霍九?
霍十八转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皆与他一般表情。
主子不止身体好了,还变成了霍九?
主子以前确实用过霍九这个身份,但那都是用来迷惑敌人的,现如今在此处的人都是跟了主子好多年的,谁不认识他?所以是要迷惑谁?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了裴四身上。
裴四坐在马背上朝他们挥手:“嗨,诸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众人齐齐低头,哦,原来是裴四没见过霍九。
邬文清皱着眉上前:“裴四,你无事吧?”
“没事儿。”裴云翻身下马,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确实被袁家军抓走了,多亏阿七和阿九救了我。”
“阿九?”邬文清瞥了一眼某些人,某些人也下了马,双手负在身后立在一侧,显然对阿九这个名字适应良好。
“对啊,就是阿九救了我,我以前都没见过他,他还救我,他可真是个好人。”随时随地大小夸,他就不信阿九不动心。
“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我给主子做暗卫,一直隐在暗处。”霍九温和道。
“啊?”裴云震惊,星星眼看他,“原来你一直都在,我竟都没有察觉,阿九你可真厉害。”小说照进现实,原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真的存在,太可怕了。
邬文清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是无奈,出声打断:“霍九?”
“属下在,军师有何吩咐?”霍九应声。
“……”
邬文清抬手捏了捏眉心,摇头叹口气后正了脸色:“十八他们劫了袁家军,带回了一些人。”
“劫了袁家军?”霍珣看向霍十八,目光犀利。
霍十八躲在霍三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此事也怪不得十八,之后再议。”邬文清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小村落,“我打算将他们安顿在此,此处离野狗山较近,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进退可守。”
“是何来历?”
“普通百姓,被袁家军当做邕城军抓走充当刑徒兵。”邬文清目露不忍,“都是可怜人。”
“他们的妻女也都被袁家军掳走了,简直可恶,总有一天我要杀光所有袁家军。”十八恨恨。
霍三在霍十八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闭嘴,做事莽撞,回山上再罚你。”
霍十八哼哼了一声,耷拉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霍珣张嘴欲言却眉心一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邬文清离他最近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妥,只见霍珣手背上暗红色纹路若隐若现。
霍珣将手背在身后,低声道:“你看着安排吧,我先回山上去了。”
“好。”邬文清对霍十八道,“十八,你与霍九先回山寨照看主子。”
“啊?”霍十八本能拒绝,“我啊,我……”
邬文清瞪他,霍十八怏怏:“是,属下这就回去,裴四,你要一起吗?”
霍十八眼睛亮闪闪的邀请自己的小伙伴,裴四也本能拒绝,摇着花手:“不了,我留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在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之前,还是跟在军师身边比较安全,毕竟关键时刻军师还是有能力保他一条狗命的。
“对,我还有事儿要吩咐裴四,你赶紧与霍九一起回山上。”邬文清嫌弃地对霍十八挥挥手。
霍十八不敢再说话,只暗暗瞪了裴四一眼,他对裴四那么好,裴四竟然拒绝他,哼。
霍九离开前对裴云小声道:“自己小心。”
“好的,你也小心。”裴云美滋滋,霍九对他果然不一样,都没嘱咐旁人。
他与霍九也算是知己遇知己了,实在是难得的默契。
霍九带着霍十八离开,裴云站在那里挥着手目送自己的知己,一脸不舍。
邬文清压下他的手:“你得罪霍九了?”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得罪霍九?”裴云转头,惊讶道,“霍九救了我的命,我们感情很好的。”
邬文清:“……”你们感情好的可真快。
傻小子一个,看不出祈安是在试探他。
罢了,这样也好,总比祈安一直疑心裴四要强。
……
霍十八他们带回来的人全都是被黥面的男子,脸上写着邕字。
个个骨瘦如柴,遍体鳞伤。
邬文清拿着笔墨询问他们的信息,然后一一记录。
这些人都是邯商县外的穷苦百姓,新朝建立,圣上颁布了一系列施恩政策,条条规则利于百姓,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并非一日之事,加之皇帝是马背上夺权,深知武力的重要性,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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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就造成了城内百姓一片安乐,城外百姓水深火热的局面。
看小说时魏恒与皇帝君臣联手夺兵权斩贪官修水利减赋税,三章一个小高潮,五章一个大高潮,看得裴云汹涌澎湃。
魏恒大殿之上痛陈袁家军主帅三十八条罪状时,给裴云爽的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可屠戮百姓逼良为娼家破人亡,短短一行字,现实里竟是这般惨境。
“这里背靠深山,暂时还是安全的。”邬文清放下笔看着他们,“稍后我会让人送些粮食过来,你们先在此安顿。”
“我们不能跟你们走吗?”有人急切出声。
“牛顺住嘴。”有人呵斥他一声,然后朝邬文清拱手,“谢各位英雄相救,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定全力以赴。”
邬文清看了一眼册子:“你是洪文?”
“是,我叫洪文。”
“念过书?”
“战乱前家境尚可,念过几年私塾。”洪文答道。
邬文清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交给他:“这是穿云箭,若遇到危险可燃放升空,我们自会来相助。”
裴云靠在那里看着,霍珣此时手下就十多个人,若想起势,这些与袁家军有仇的人自然是最佳选择。
而邬文清明显是在收编他们。
小说里新帝是个好皇帝,未来的宰相大人魏恒也是个好官,只需三五年,朝堂安稳后百姓自会安居。
可三五年落到普通百姓身上,却是一脚生一脚死。
霍珣明显还有野心,跟在他身边……
不对啊。
裴云猛地直起身,他忽略了一件事情,忠仆系统只是要求他不许背叛霍珣,又没说他必须跟在霍珣身边,只要他不出卖不背叛霍珣不就可以了吗?
裴云忍不住勾起唇,他的天又亮了……
叮——
【忠仆系统考勤处开放,请忠仆裴四尽快打卡。】
?
??
???
【考勤处规则如下:为防止不忠心的裴四逃跑,请每隔一个时辰打卡一次。】
【考勤方式:打卡系统到点会自动开启,请在打卡系统开放后三分钟之内让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存在。】
【特别提示:考勤时间会随着忠诚度的增加而延长,失败将惩罚一刀,每惩罚十刀将扣除十忠诚度。】
裴云张大了嘴,这特么是什么?
钉钉打卡?
我擦,这是哪个混蛋发明的?
叮——
【考勤倒计时一个时辰,请裴四尽快打卡。】
!!!
啊啊啊啊……
9. 第 9 章
第9章
死腿快跑……
不行,得带着邬文清这个保命符一起跑。
给洪文等人留了些刀剑的邬文清正打算招呼众人回山上去,就见裴四仿佛炸了毛的猫似的跑过来一把抓住他,急切道:“军师,我担心主子,咱们快些回山上去吧。”
“这就走了,你急什么?”邬文清无奈,虽然他也担忧祈安想快点儿回去,但比不上裴四。
“我急啊。”裴云快哭了,“我都一天一夜没见咱家主子了,我担心他担心的要命,主子一直都是我伺候的,我离不开咱家主子,主子也离不开我啊。”
被拽着走的邬文清:“……你与主子感情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裴云:“在你不知道的那些日日夜夜。”
邬文清:“!?”
“我与主子心意相通,我觉得主子在呼唤我,军师,快走。”那山又高又深,昨日下山就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上山的话跑的快挨一刀,跑得慢得挨两刀……
“我一直以为裴四沉默寡言,不曾想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大个子甘茂喃喃,“裴四对主子可真好啊。”
“这才哪到哪儿啊。”霍七扛着他的长枪走在一旁,一脸得意,“你们是不知道裴四都经历了些什么。”
“经历了什么?”众人齐声问。
“裴四被袁家军抓走打的遍体鳞伤,那袁家军拿着刀都要捅他了,你们猜裴四说什么?”
“说什么?”众人再齐声问。
“裴四说……”霍七跑到众人前面转身长枪一甩摆了个架势,“阿dei,你们这些狗贼有本事杀了我,我裴四对我们家主子一心一意二龙腾飞三阳开泰生死相随永不相弃!”
众人被霍七激情的表演给震撼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人出声:“若我这般,只会宁死不屈,是绝对说不出如此肺腑之言的,我们这些跟了主子这么多年的竟不敌一个新来的裴四。”
“难怪裴四能与主子共骑豆蔻,原是如此。”
“生死相随永不相弃,我记住了,下次我被抓也这么说,还得加一个四喜临门。”
“可主子为什么要在裴四面前自称霍九呢?”
“这事儿吧。”霍七欲言又止,“我可能知道一点儿,但不当说。”
“为什么不当说?与我们还有什么不当说的?”
“反正就不当说。”霍七摆摆手,“别问了,这事儿事关主子隐私,我不能说。”他自己都没搞明白,说什么?总不能说主子被裴四扒了亵裤所以怀恨在心想要整治裴四吧……
霍七眼前一亮,是了,就是如此,他悟了。
……
后面人在讨论什么裴云并不知晓,他现在一门心思狂奔打卡。
一个时辰后半山腰,气喘吁吁的邬文清:“呼,裴四,呼,裴,裴四,呼,你怎么了?”
只见裴四捂着胳膊倒在地上翻滚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前滴落,看起来痛苦不堪。
邬文清跪在他身侧想去摸他的脉却被甩开了手,跟在后面的霍三和霍七立刻上前打算制住跟发了羊癫疯似的裴四,就见裴四一个骨碌坐起来一把抓住邬文清的胳膊:“军师,走,主子在呼唤我。”
“???”
半跪着的气还没喘匀又被裴云羊癫疯吓了一跳的邬文清被用力拉起来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狂奔。
霍三震惊:“裴四对主子可真是一片丹心。”
被裴云彻底感动的霍三追上去抓住了裴云的胳膊:“裴四,我带你走。”
“裴四,我也来助你。”霍七抓住了裴云的另一条胳膊。
“裴四,我也帮你。”甘茂在后面推住了裴云的后背。
被提起来狂奔的裴云:“啊——”
*
一路低眉顺眼跟着霍珣回到山上的霍十八殷勤地打开门:“主子,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吗?”
“不用。”
“好嘞,那属下去给主子煮饭。”霍十八转头就要跑。
“自己去受罚。”身后传来冷冷一声。
“……”霍十八耷拉下脑袋,“是。”
霍十八两手拎着盛满水的木桶蹲了半个时辰马步后就看到他的小伙伴裴四被提着进了山寨。
“裴四,你也受罚吗?”霍十八精神一震,“来啊,咱俩一起啊。”
小伙伴裴四没空搭理他。
叮——
【打卡倒计时开启,请在三分钟内让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存在。】
【温馨提示,若是接连打卡失败,则顺次累加挨刀次数,上一次打卡失败挨一刀,此次若再打卡失败则需挨两刀,以此类推。希望裴四能够忠诚于主子,莫要起背叛主子的坏心思。】
“呵。”裴云直接气笑了,他都怀疑这是哪个狂热爱恋着霍珣的粉丝整出来的忠仆系统了。
“马上要见到主子裴四都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很是担忧主子。”霍三再次被裴四所震撼,同样是做下属的,他们这些人比之裴四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以后他们要多向裴四请教。
“好了,裴四,快去见主子吧。”霍三等人将仆从界的天花板放到了地上。
叮——
【打卡倒计时两分钟,请裴四尽快打卡】
裴云软着他一双因为拖行而酸软的腿往霍珣的门口奔跑,山顶春风撩起裴云的乌发,见证了裴四奔向自家主子的急切心情。
拎着水桶受罚的霍十八:“?”
裴四就这么愿意伺候主子吗?
……
屋内霍珣靠在床上闭着眼咬着牙关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
这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作用,每当药效失去作用时都要经历一番毒性复发的痛苦。
青丝变白发,无法克制的毒液浸染身体每一寸肌肤,暗纹浮现带来抽筋剥骨般的疼痛。
虽上辈子这种痛伴随了他十多年,但这次却是这具身体中毒以来的第一次,还没有适应这种痛。
青筋缠绕着红痕的手紧紧抓着被褥,霍珣额上布满冷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传来一声婉转悠扬的嗓音:“主~子~,奴才……”
霍珣脸色一变,扬起手,厉声喝道:“出去。”
一道遒劲的掌风劈来,将推门而入的人凌空拍飞,自由转体两周半后扑通一声脸朝下落地。
随着裴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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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嚎,叮的一声。
【系统检测到霍珣给了裴四一巴掌,恭喜裴四打卡成功,请继续努力】
裴云五体投地趴在那里,口里喷出一口白烟,在心里默念道:“日常辱骂霍珣老狗打卡处,叮——打卡成功。”
“怎么了这是?”邬文清急匆匆赶来,将裴云扶起来,裴云顺势往地上一坐,拽着邬文清的袍子眼泪汪汪,“我本将心对主子,奈何主子赏我一巴掌……不过无妨,我对主子依旧生死相随,此心不改。”霍珣老狗,我&%¥*(&)*&¥……
叮——
【考勤倒计时一个时辰,请裴四尽快打卡。】
正乱码骂人的裴云:“!?”
“……”邬文清打量他一番,身上无伤,嘴里还能胡说八道,显然是没事儿。
“祈安……”邬文清急匆匆进了门,过去执起霍珣的手腕搭脉,“如何?”
“无事。”
邬文清抬眼,只见霍珣红色暗纹下的脸异常苍白,人也非常虚弱,那手腕软的跟没了骨头似的。
“这药太霸道了。”邬文清沉声,“日后还是莫要再用了。”
“要用的。”
若无这药他带着这一身毒性就是个废人,只有用了药他才能与常人无异。
“可……”邬文清顿了顿,最终叹口气,“罢了,但那药至少三日才能用一次。”
“嗯。”霍珣闭上眼,“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话没说完,力竭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邬文清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等他呼吸平稳后才起身出去。
裴云还坐在那里喘气,他一路奔上山只用了两个时辰,现在后劲上来了,所以他打算坐在这里坐到下一次打卡。
霍珣老狗要是再敢扇他,那他就……哼,让他再扇一次。
邬文清看他还没走,便道:“你今日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休息。”
“不。”裴云大吼一声,“虽然主子待我如沟渠,但我一心照明月,谁都不能让我离开主子身边,我要守着主子。”
“……”是谁说裴四沉默寡言的,这语言可太丰富了。
“行吧。”邬文清着急去制药,便对他道,“那你顺便给祈安熬碗药,等他醒了喝。”
邬文清嘱咐完后迈步要走,又被裴云拽住了袖子。
邬文清低头,就见坐在那里的人眼巴巴仰着头看着他:“军师,主子醒了不会再掐死我吧?”
“不会了。”邬文清忍不住抬手拍拍他的脑袋,“我跟你说过祈安当时是病糊涂了,现如今他已经清醒,不会再掐你脖子的,放心吧。”
“那就好。”裴四干笑一声,“我还得留着这条命伺候主子呢。”
邬文清走了,院子里只剩裴云一人,而屋内躺着他那睡过去的主子,裴云心思一动,他上山以后就没见过霍九了。
霍九是暗卫,会不会也在这里呢?
“阿九?”裴云用气音小声呼唤他的知己。
“阿九?你在吗?”
“阿九?”
无人应声。
裴云啧了一声,阿九不会在老狗床底下猫着吧?
那可太尽职了。
10.第 10 章
第10章
裴云缓和了一会儿后,去拿了药在院里熬。
后背靠着黄泥墙,眼前一片山野丛林,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伤口,现如今的裴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做梦都不舍得梦这么惨。
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饿了。
霍三端着一碗肉和一碗粥过来给裴云,肉是给裴云的,粥是给霍珣的。
裴云看着那碗粥咽了咽口水,想到以前自己这不吃那不吃浪费的那些粮食,唉,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懊悔。
“给。”霍三掰了一块粗粮饼子给他,“我请你吃。”
“真的?”裴云眼睛一亮。
“嗯。”霍三拍拍他的肩,“裴四,你是忠仆,我敬佩你。”
“啊?”裴云一愣,随即握紧了饼子,“是的,我对主子忠心耿耿。”
“裴四,给。”霍七过来给裴云一半饼子。
“裴四,这个给你。”甘茂扔来一块饼子。
“裴四,我也分你一半。”
“裴四……”
饼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裴云看着面前堆成一小堆的饼子默默无语。
因为当忠仆我过上了吃百家饭的日子。
——《裴云传》
裴云看着主子的那碗粥默默啃饼子,既来之则安之,他总不能饿死吧?
他得想办法让自己吃得上饱饭。
叮——
【考勤倒计时一个时辰,请裴四尽快打卡。】
裴云将饼子一放,转身就往屋里钻。
躺在床上的人正昏睡着,裴云瞥了一眼后便迅速移开了视线,不怎么爱看老狗这张会让人做噩梦的脸。
裴云站在床边,离霍珣只有短短几公分的距离,却并没有响起打卡成功的声音。
裴云俯身离霍珣越来越近,依旧没有声音。
叮——
【打卡倒计时两分钟,请裴四尽快打卡】
方才老狗扇了他一巴掌……其实也没扇他,就是用掌风把他拍了出去……这比扇脸还可恶,他也要习武,习武后扇老狗……
跑题了,被老狗扇了后系统提示打卡成功……
裴云试探着去抓霍珣的手。
“你在做什么?”低哑粗粝的嗓音蓦然响起吓得裴云一哆嗦,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只见躺在床上的人正用他赤红的眼睛冷冷盯着他看。
裴云立刻低头,他记得阿九的话,不能让自己的美貌刺激老狗脆弱的心。
叮——
【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声音但不太确定是否伪装,所以打卡不成功,请尽快用另外的方式打卡,打卡倒计时一分钟。】
裴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Are you ok?
“扶我起来,我渴了。”
“是。”裴云忙上前从后面撑住了霍珣的后背。
叮——
【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体温,恭喜裴四打卡成功,请继续努力。】
裴云看着自己搭在霍珣肩膀上的手,哦,原来如此啊。
他已经明白这破系统的套路了,归根结底是要检测到霍珣还活着没被不忠心的裴四给害死。
嘁!
还什么声音伪装,这系统怕是不灵敏,以后得小心些不能被它给坑了。
裴云洋洋得意,什么都瞒不过他睿智的脑袋。
让霍珣靠在枕头上靠好,裴云又起身到桌前倒了杯水回来。
微垂着眉眼将杯子往前一送,夹着嗓子:“主子,请喝水。”
布满暗红色纹路瘦削的手伸过来接住茶杯晃了两下,裴云手往下一兜握住他的手腕稳住杯子。
顿了下后,裴云扶着他的手往前一送喂到了他嘴边,夹嗓子:“主子您慢点儿喝。”他可真是个大善人,老狗待他如狗屎,他待老狗如亲爹,还给他喂水,哼,喝死你。
“出去一趟成太监了?”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处传来。
裴云下意识想抬头瞪眼骂人,但硬生生忍住了。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后,裴云道:“回主子的话,嗓子不太舒服,现在好了。”你才太监呢。
“嗓子不舒服?莫不是被袁家军给吓着了?”
?
他怎么知道自己被袁家军给抓了?
哦,对了,霍九和霍十八回来理应向他汇报的。
裴云立刻表忠心:“主子,我什么都没说。”
“嗯,我知道。”霍珣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后,手指在裴云手背上轻轻一弹,裴云便将杯子收回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霍珣往后靠了靠,视线落在微微弓着身子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人。
还是那身被抽破了的粗布袍子,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但可以想象得到那双眼睛现在有多亮,里面全是小心思。
“霍九回来同我说,你面对袁家军毫不畏惧。”霍珣慢悠悠开口,“对我一片忠心,受尽刑罚也不肯吐露半句关于我的事情。”
裴云眉头一扬,还得是阿九啊,知道在主子面前替他美言,这个知己他交定了。
“主子待我如此好,我怎么可能背叛主子。”裴云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呜咽道,“主子放心,哪怕裴四我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做叛徒之事。”
呵,霍珣无声嗤笑。
表完忠心后半天没听到霍珣的声音,裴云抬头飞快瞥了一眼,就见霍珣一直在看他,那眼神像在看一只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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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根手指碾死的蝼蚁。
裴云后脊背一凉,忙低下头:“主子,粥好了,药也好了,您先喝哪一个?”
“先喝药吧。”邬文清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裴云熬好的那碗药。
裴云立刻退到一边给邬文清让位置。
来吧,大郎,喝药。
邬文清扶着霍珣微微颤抖的手帮他将那碗药一饮而尽,一边将碗递给裴云一边道:“山上山下现在都缺粮,我和霍三商量着去抢粮。”
“洪文说邯商县修路,所以朝廷发了役令,让百姓去做徭役,朝廷管饭,虽然都是些粗粮,但每一段路都有存粮,若是将这些粮食抢来,够咱们吃一段时间,已经开春,之后咱们可以开垦荒地,自己种粮。”
裴云皱了皱眉,又抢?
但他们山寨现在这个情形,似乎除了抢也没别的出路。
小说里有过交代,说县城里管得严,出入都得需要过所。
过所就是类似于通行证的东西,城外的百姓进城需要出示过所,而过所则需要里正去县里相关部门办理。
说白了其实就是会查身份证,而他们这些山匪是黑户,去哪儿都不方便,更不要说搞钱搞粮了,抢大户都进不去县城。
“怎么不说话,有哪里不妥当吗?”邬文清接过裴云端过来的粥,正打算一勺一勺喂给霍珣,霍珣已经伸手接了过去。
“没有不妥当……”霍珣眉头轻皱。
重来一次,倒是有些前怕狼后怕虎了。
上辈子也是同样的事情,霍三带人去抢粮,事情倒是颇为顺遂,只霍七折了一条胳膊。
一场战役只折了一条胳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甚至这场仗可以堪称完美。
“好。”霍珣垂眼,“等三日后吧,霍七留下,霍九去。”
裴云和邬文清同时抬头。
“为何?”邬文清皱眉,“你……”
看了一眼裴云后,邬文清顿了顿:“霍九是你的暗卫,他的职责是守着你。”
裴云也咬紧了牙,什么叫霍七留下霍九去?
当然了,他对霍七没有意见,霍七还救过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单纯对老狗不满,这怎么还亲疏有别呢?
“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霍珣低头慢慢喝着粥。
邬文清见状知他主意已定,无从更改,只能叹了口气。
他知道祈安心里痛,霍家十八骑是老爷子留给他的,可现如今只剩下霍三霍七和十八。
唉。
裴云视线在屋内转来转去,还抬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横梁,阿九到底藏在何处?
若是阿九听到老狗这番话,也会伤心的吧?
阿九倒戈进度条加十。
11.第 11 章
第11章
邬文清和霍珣还在商量事情,裴云小心翼翼退出来后跑去找霍十八。
霍十八还在继续拎木桶,一头汗水。
“裴四,你想习武吗?我教你好不好?”霍十八再次邀请自己的小伙伴加入受罚小分队。
“我想习武,不过不是现在。”裴云在他身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摸了摸肚子,“我现在就想吃点好的。”
“你没吃饱吗?我帮你打只山鸡好不好?”他也饿了,但他还没挨完罚,不能吃。
“不要,我想吃白面想吃白米。”
不能想,一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吸溜。
霍十八看他一眼:“要不你去睡一觉做个美梦吧。”白米白面啊,他也就是跟着公子在将军府住的那几年吃过,后来进了军营就吃不到了。
霍十八咽了咽口水,他也馋了。
裴云:“……”你们这反派当得也真是够丢人的,一顿白面都吃不起。
“咱们平日里吃的粮食全都是抢来的吗?”裴云问。
“当然不是。”霍十八摇头,“有的是抢的,有的是卖东西换来的。”
“卖东西?”裴云诧异,“你们还做生意呢?卖什么?怎么卖?”
霍十八得意地扬脑袋:“卖熊掌啊,之前打了头黑瞎子,挖了根人参,军师说熊掌卖了换粮,人参留下给主子补身体,然后就卖了。”
裴云扯了扯嘴角,卖熊掌……厉害了,我的反派们。
“那怎么卖的?没有过所不是进不去县城吗?卖给谁了?”
“我们有人啊,霍三办了个假过所进了城……诶,我跟你说。”霍十八来了劲头,提着桶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裴云身边,大眼睛亮闪闪的,“军师可聪明了,三哥带着熊掌进了城肯定不好卖,万一被官兵查到更麻烦,你猜军师出了个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裴云也来了兴趣,那邬文清看着文文静静一书生,还挺讲道理的,让他很难把他与小说里那个阴暗爬行的潮湿军师联系在一起。
“嘿嘿。”霍十八提起这事儿眉眼飞扬,“他让三哥爬墙头进了一大户人家里,拿刀逼着人家用粮食换熊掌,最后那人还派人将粮食送出了城,三哥威胁他让他不许报官,不然杀他全家,那人就真的没敢报官,哈哈哈哈哈……好傻……哈哈哈哈……”
“。。。。。。”
看着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霍十八,裴云无言以对。
霍十八自顾自乐了半天,水桶都提不住了。
裴云默默看着他,扶额轻叹,就这货一锤一脑浆一锤一脑浆……这小说作者咋想的?
等霍十八终于笑够了后,裴云才道:“你能帮我打头野猪回来吗?”
“刚才说要给你打只野鸡你不要。”霍十八白他一眼。
“我想要一头野猪。”
“野猪肉不好吃,除非真没东西吃了,还是野鸡和野兔好点儿,你不想吃鸡,要不我给你搞只兔子?”
“你能打野猪吗?”裴云问他,“会不会很危险?”
“你看不起我?”霍十八将水桶一扔,甩开他的流星锤呼啦一下子砸在了远处的石头上。
一片两片三四片……
裴云抹去身上被迸溅的碎屑,闭了闭眼:“那十八兄,我配拥有一头野猪吗?”
“行,我明天就猎一头野猪给你瞧瞧,哼。”
“好的。”裴云起身朝霍十八抱拳,“谢谢十八兄。”
裴云转身就走,十八扬声问:“你去哪儿,再陪我说会儿话嘛,很无聊。”
“我要回去伺候主子,你要一起吗?”
“不了,主子需要的是你,你赶紧去吧。”霍十八立刻拎起水桶重新蹲好。
……
回去的路上路过厨房,见霍三他们在扒兔子皮,裴云过去瞧了瞧,霍三他们手法娴熟,一张张兔皮剥的都很完整。
裴云若有所思地离开,然后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小屋。
黄泥小灶上的壶内一直烧着热水以备主子不时之需,裴云拎着水壶进屋兑了一盆温水。
脱下脏污的衣裳,裴云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经过这一日的奔波又变得血刺呼啦的了,他一五好青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用粗糙的麻布沾着水擦洗了一番后,裴云又拿出阿九留给他的金疮药重新上了一遍药。
这金疮药还挺管用的,涂抹上后凉丝丝的,伤口疼痛的灼热感减轻了不少。
衣裳又破又脏不能再穿,裴云拿过床头的唯一一身换洗衣裳想往身上套,便听叮的一声。
【考勤打卡倒计时三分钟,请裴四尽快打卡。】
“啊啊啊啊……”裴云扯着衣裳夺门而出。
这也没个表,好烦哦。
天边残阳如血,霍七挑着两桶水往这边来,就见裴云衣衫不整地钻进了主子的房间里。
?
??
霍七连忙挑着水疾步跟上去,恰巧透过没来得及关的房门看到裴四扑倒在了主子的床上。
霍七:???
裴四是嫌命太长吗?
叮——
【考勤打卡倒计时两分钟,请裴四尽快打卡。】
裴云慢慢抬头,只见靠坐在那里执着本书的人静静瞧着他,脸上表情意味不明,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裴云抿了一下唇。
此时的他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双手伸长想要去触碰霍珣的身体,但却被横空一剑架住了胳膊。
他离他的老狗主人只有几公分,却像是隔着一条银河那么长。
“这剑若是出了鞘,你此时已经死了。”霍珣淡漠启唇。
微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吹进来,裴云慢吞吞抬手将拂过脸颊的剑穗拨开,然后沿着剑鞘一点一点往上攀爬。
叮——
【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声音但不太确定是否伪装,为防止误判,从此时起声音打卡被移除考勤系统,不再生效,请裴四知悉。】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系统啊。
“主子,我方才听到你喊我,你没事儿吧?”裴云盯着那只布满赤红纹路的手,嘴里悲悲戚戚,“担心死奴才了。”
霍珣眼看着裴四那修长的手指就要触碰到自己的手时,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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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抽起剑反手用剑身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呵斥:“放肆。”
叮——
【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拍了裴四一巴掌,恭喜裴四打卡成功,请继续努力。】
裴云看着自己红了一片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这就是放肆的代价!!!
裴云红着眼眶咬牙,日常辱骂霍珣老狗打卡处,叮——打卡成功。
“裴四,你到底在做什么?”霍珣看着坐在脚踏上的人,衣衫凌乱尚未系好,清瘦的锁骨处是明显刚刚涂抹过药物的鞭痕。
裴云垂着眼小声道:“我刚刚在上药,听到主子喊我,我就急匆匆过来了。”
“我没喊你。”霍珣冷漠道。
“那许是奴才太过忧心主子,听岔了吧。”裴云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语气幽幽,“奴才只是太过担心主子,主子别生奴才的气。”
叮——
【成功打卡三次后,日常任务打卡处开启。】
【日常任务打卡介绍:仆从裴四每日可伺候主子来增加忠诚度,包括不仅限于给主子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捶背捏肩等,每完成一件事情根据完成度增加相应的忠诚值,每日凌晨十二点刷新,不可累加。】
【特别提醒,成功打卡十次后可开启考勤请假模式,成功打卡二十次后可开启夜间安眠模式。】
嗯?
裴云皱眉,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不等裴云仔细研究,老狗的剑便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裴四,是谁教你自称奴才的?”裴叔虽然是家生奴,但祖父却从未让他自称过奴才。
上辈子只裴四要死了求饶时才自称了一声“奴”。
“我是主子的奴才啊。”裴云飞快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表忠心,“奴才这辈子都是主子的奴才。”不叫奴才叫什么?叫爷爷吗?
老狗孙子,爷爷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是吗?”霍珣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哼笑。
“是的,奴才要一辈子伺候主子,主子您喝水吗?奴才这就给您倒水。”端茶倒水可以加忠诚度?加多少?一百他不奢求,加个十忠诚度不过分吧?
裴云边想着边扶着床站起身,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裴云下意识转头,尚未笼好的外袍顺着肩胛滑落,不等裴云反应过来,长剑袭来自从下而上挑过,袍裾扬起挡住了裴云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身体。
裴云顺手将衣袍扣好,眼角刚好瞥到霍七仓皇逃窜的背影。
裴云挑眉,厉害了,我的阿七,竟然敢听老狗的墙角。
裴云边在心里表达对阿七的敬佩边俯身端起了桌上的水。
来,大郎,喝水。
“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样子,衣裳都穿不好怎么伺候人?”霍珣侧眸睨他,语调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还是说你想不穿衣裳伺候人?”
!!!
什么东西?
裴云瞪大眼睛看他的同时,手一抖,一碗水兜头浇了下去。
呃……
完了,浇了狗头,怎么办???
急急急!!!
12.第 12 章
第12章
啊啊啊啊——
死腿快跑……
裴云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霍珣的房间,在屋外转了个圈后又一阵风似地刮了回来。
“主子~奴才错了……”
霍珣正在脱被水打湿的里衣,怒斥一声:“滚出去。”
“好嘞。”裴云转身又蹿了出去。
房门关上,霍珣垂眼,吧嗒一声,发丝上一滴水落在了手背上。
“……”
霍珣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裴四不需背叛他,只需要在他眼前多晃两天就能气死他。
裴云抱着头蹲在门口,完了,这下进不去门了。
今天晚上怎么办?
难不成一刀一刀又一刀?
邬文清端着饭菜过来:“怎么蹲在这里?累了就去休息,今天晚上霍七值夜,你好好睡一觉。”
“不。”裴云伸出手摇摆,“军师,我错了,我甘愿受罚。”
“嗯?”邬文清不解。
“我,我把水倒主子脑袋上了。”裴云拽着邬文清的衣袍,仰着脑袋看着他,一脸祈求,“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星子点点,天地寂静。
邬文清弯腰,轻声:“……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这么难的事情的?”
“我……就这样。”裴云做了个端碗的姿势然后手腕一番,发出一声,“哗……”
“……”邬文清扶额叹气,“裴四啊,你说你没事儿往他脑袋上浇水做什么?”
裴云朝他勾勾手指,邬文清俯身凑近他。
裴云在他耳边小声道:“他说我不穿衣裳勾引他。”
“咳咳咳咳咳……”邬文清咳得惊天动地,屋内人冷漠出声,“文清进来,裴四滚。”
裴云紧急闭嘴,隔门有耳,老狗耳朵这么好使吗?
见裴云缩着脑袋苟回去,邬文清属实无奈,祈安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偏偏看个孩子不顺眼。
霍珣接过邬文清递过来的干净绢布擦着头发,淡漠道:“你把他当儿子,所以看他怎么都好。”这可不是个孩子,但这是个什么,还真不好说。
等霍珣吃完饭后邬文清给他行了一套针,霍珣就沉沉睡了过去。
今夜轮到霍七值夜,来的却是霍三。
“霍七说他肚子不舒服,我来替他。”
裴云心道,霍七害怕还能找人替,而他呢?
谁能替他挨刀?
裴云抱着被子跟在霍三身后进了门。
邬文清看到他一个头两个大,无奈:“裴四你去休息吧,晚上不需你值夜。”
裴云不说话,只抿着唇默默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了霍珣的床边。
邬文清:“……”
他理解不了祈安,也理解不了裴四。
刚刚还哭哭唧唧的,现如今却非得陪着一起睡,图什么啊?
邬文清不再管他,自顾自离开,屋内只剩裴云霍三还有躺在床上昏睡的霍珣。
霍三吹灭了油盏,抱着剑倚靠在角落里隐去身形,裴云细听之下竟是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裴云又忍不住想,阿九到底藏在哪里?
阿九肯定比霍三厉害多了。
叮的一声,打卡时间到。
裴云悄摸摸伸手去触碰霍珣,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打卡成功。
哦吼,他的死鬼主子跟死过去了似的,竟然一声不吭。
军师实在是厉害,佩服。
裴云坐在地上托着腮盯着床上的人影看,古语有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闭眼假寐的霍三倏然睁开眼睛准确地锁定发出动静的方向,只见裴四跪在床前,一头竹片塞进主子嘴里,一头用勺子往竹片里倒水。
平日里裴四喂主子喝药就是如此,只不过那是主子昏迷的时候,现在主子都醒了还需如此喂吗?
“你在做什么?”霍三小声问。
“主子说他渴了,我给他喂水。”裴云也小声道。
“说了吗?我为何没听到?”霍三弹了一下耳朵,他听力出问题了?
“我与主子心意相通,不需动嘴。”
霍三:“哦……还是裴四你伺候主子尽心。”不昏迷的主子也不需要起床,裴四直接送水到嘴,皇帝都没这待遇,裴四可真宠主子啊。
“谬赞谬赞。”
叮——
【日常端茶倒水成功,忠诚度+0.1。】
多少?
裴云惊呆了,0.1?
你敢不敢更少一点?
算了,毕竟是日常任务,每天都可以做,少点就少点吧。
裴云跪着往后爬,爬到床尾双手按在了霍珣的腿上。
霍三:“这又是作何?”
“给主子按摩。”裴四小声道,“主子经常躺着对身体不好,所以要时时按摩,不然容易下半身瘫痪。”
霍三:“哦……还是裴四你伺候主子尽心。”裴四自己就有伤在身,大半夜不睡觉给主子按摩,这份情谊简直令天地动容。
叮——
【检测到日常按摩开始,请坚持至少一刻钟,倒计时开始。】
我去……
裴四认命的开始在霍珣腿上轻轻摸索,不敢离开怕中断任务,也不敢用太大力怕把霍珣给按醒,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霍珣要是醒了,他那柄破剑怕是会插进他嗓子眼里去。
不过好在霍珣是真的死过去了,一直躺着一动不动。
叮——
【日常按摩打卡成功,忠诚度+0.4。】
这日常虽然少,但日日加起来也还行,裴云来了劲,一骨碌爬起来拿过霍珣换下来放在一旁的里衣就往外走。
霍三:“你做什么去?”
裴云:“给主子洗衣裳。”
“已经很晚了,明日再洗吧。”
“不,主子的衣裳岂能过夜,明日若没有能换洗的怎么能行。”
霍三:“哦……还是裴四你伺候主子尽心。”他只是抱个剑守夜,实在是不及裴四。
裴云拿着里衣到了院里往盆子里一扔,正打算提起来直接晾晒,就听叮的一声。
【检测到日常洗衣开始,请坚持至少一刻钟,倒计时开始。】
裴云:“……”我呸。
霍三拨开窗棂往外看,只见裴四坐在院里正用心替主子搓洗衣裳,毫不怠惰,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勤劳的背影更显伟岸。
唉。
霍三叹气,裴四,实在是忠心。
【日常洗衣打卡成功,忠诚度+0.4。】
将死鬼的里衣晾晒开,裴云手撑着腿思索着还有什么事可以打卡,但不行了,好累,脑子不转了,他需要睡眠。
劳累过度腰酸背痛的裴云晕乎乎回到屋内往地铺上一躺,秒睡。
霍三轻声轻脚过来给仆从界的天花板盖上了被子。
叮——
【考勤打卡倒计时三分钟,请裴四尽快打卡】
裴云被这叮的一声吓了一跳,迷迷糊糊醒过来,手往上一摸握住了死鬼的手。
叮——
【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体温,恭喜裴四打卡成功,请继续努力。】
裴云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翻身爬起来,把自己绑头发的发带拆下来将霍珣的手腕和自己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你这又是作何?”霍三询问。
“我怕主子半夜有什么状况,这样主子一动我就能醒了。”裴云答曰。
霍三:“裴四你实在忠心。”
裴四:“谬赞谬赞。”
绑好后,裴云倒头睡了过去,你叮叮你的,我睡我的。
让睡眠来的安稳一些吧,阿门!
*
裴云这一觉睡得很沉,他实在是太累了,起初还会被叮叮声吵醒,后来那叮叮声就变成了睡眠伴奏曲,听不到还会睡不安稳。
“裴四,裴四……”
“裴四,醒醒。”
“裴四……”
是谁在呼唤他?
不知道扰人清梦犹如谋财害命吗?
裴云翻了个身。
叮——
【从今日起每日卯时结算前一日忠诚度,请记得关注。】
裴云迷迷糊糊睁开眼,因为太困顿眨了好几次才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撑起来。
【仆从裴四初始忠诚度:-250】
【大事件:疑似背叛主子:赏一刀,扣除忠诚度20。
最终没有背叛主子:加忠诚度15。(提醒裴四,不要妄图背叛主子)
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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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忠诚度-5】
裴云皱眉,有病?凭什么?他又没背叛,挨了打挨了刀最后还倒扣,废物系统,诅咒你吃方便面没有叉子。
【日常任务:端茶倒水+0.1
按摩+0.4
洗衣+0.4
共计忠诚度+0.9】
【考勤打卡总共10忠诚度:失败一次扣除5忠诚度
共计忠诚度+5。】
【最终结算:仆从裴四忠诚度+0.9】
【总忠诚度:-240.1】
【提醒裴四,若结算忠诚度为负数,将奖励一刀。】
裴云无语凝噎,忙活了一天,奖励0.9?
0.9四舍五入就是1,1再四舍五入就特么是0啊。
叮——
【成功打卡十次开启考勤请假模式。】
【因为裴四忠诚度过低,所以每次只能请假一个时辰,每日只能请假一次,请假时请高声喊出暗号“裴四誓死效忠主子”则开启请假模式。】
“……”裴云默默看着那行字,这系统是个伥鬼系统吧?
“你还要这么躺多久?要不要我来伺候你穿衣?”
伥鬼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系统的字散去,眼前一片清明,头顶上六只眼睛同时看着他,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和谁对眼。
眨了眨眼,感官系统终于清醒,此时的裴四呈大字型躺在床边,一条长腿搭在霍珣的床上,还有一只手……
叮——
【系统检测到主子霍珣的体温,恭喜裴四打卡成功,请继续努力。】
随着叮的这一声,裴云看到了自己和霍珣绑在一起的手腕。
裴四猛地翻身坐起来,开始解发带。
是谁打的死结?
哦,是我裴四啊。
啊啊啊啊——
死手快解。
“是谁允许你睡在这里的?”伥鬼的声音似是带着冰渣子。
“谁允许你绑着我的?”
别说了,别说了,在解了……
越激动越解不开,裴云出了一脑门的汗。
“裴四,你胆子可真大啊。”
“怎么,是嫌命太长吗?”不善的口吻拖腔拖调,裴云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伸手掐断他的脖子了。
深吸一口气,裴云低下脑袋牙齿咬在了那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疙瘩上。
死嘴快咬。
“放肆。”霍珣眼神一暗,伸手去捏这狗胆包天之人的后脖颈……
结开了,狗胆包天之人一个矮身如泥鳅一般从他手下滑了下去,发带自两个手腕间抽出……
啊啊啊啊——
裴云扭身就跑。
死腿快点倒……
随着裴四的离去,屋内陷入寂静当中。
邬文清和霍三被裴云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
霍珣闭了闭眼,沉声道:“是谁允许他在我榻前安睡的?”
“他本就是伺候你的。”邬文清道,“你昏迷时他也经常睡在这里。”
霍三也开口:“主子,裴四真的特别特别贴心,你都不知道他在你睡觉的时候为你做了多少事儿。”
霍珣倏然睁开眼睛看着霍三,语气阴沉:“他对我做了什么?”
霍三掰手指:“给你喂水,给你洗衣裳,给你按摩,还怕你半夜醒了他听不见所以把你俩的手腕都绑在了一起……”
霍三感慨总结:“主子,裴四真的很好很好啊。”
霍珣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就瞧着他如此对我?”
“……”霍三挠了挠头,小心翼翼,“不,不然呢?”
“滚出去。”
霍三缩着脖子跑了,少将军这人吧,跟着他打仗确实痛快,但伺候他,他们这些大老粗实在是不行,还得是裴四啊。
裴四受苦了。
邬文清叹气:“裴四就是个孩子,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吓唬他。”
“为了我好?”霍珣将手伸到邬文清眼前,冷声,“这是为了我好?”
邬文清低头,就见霍珣手腕愣是被发带磨出了一圈红肿,而那红肿上面还残留着亮晶晶的属于裴四的……口水。
邬文清沉默一瞬,拿过绢布替他擦干净,轻咳一声,“他还是个……孩子啊。”
13.第 13 章
第13章
只要孩子跑的快,死鬼老狗的剑就追不上他。
裴云撑着膝盖靠在黄泥墙上气喘吁吁。
一大清早的,吓死孩子了。
“裴四……”霍十八的怒吼声从远处传来。
裴云抬头,便见不远处霍十八和霍七两人扛着一头野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
!!!
裴云瞪大了眼睛,迎上去,一脸惊喜:“十八,你真的搞了头野猪回来?”
“自然。”霍十八得意地一扬头,“你现在信了吧,我是不是很厉害?”
“信了信了,十八兄厉害。”裴云拱手,“在下佩服佩服。”
“得了吧。”霍七松手,顺势抬脚在霍十八屁股上踹了一记。
霍十八也扔了野猪,捂着屁股干笑一声:“其实也多亏七哥帮忙,不然我一个人也做不到的,谢谢七哥。”
裴云也忙道谢:“谢谢阿七。”
霍七摸了摸鼻尖,小声问他:“主子没问起我吧?”昨儿晚上他偷窥到了衣衫不整的主子和裴四,吓得他都没敢去值夜,央求霍三替他去的,也不知主子有没有把他遗忘。
“放心。”裴云拍拍他的肩,朝他挑眉,“一切有我挡着呢。”老狗现在心思都在他身上,哪还有空顾及旁人。
霍七一脸感动,阿四人真好啊。
“谢谢阿四。”
“不谢不谢。”裴云摆摆手,深藏功与名。
霍十八和霍七一大早出去蹲守了两个时辰的野猪很大,目测得有二三百斤,是被一杆长枪穿透脑壳插死的。
裴云亮着眼睛撸袖子,手一挥:“杀猪。”
杀猪放血,厨子林山将野猪开膛破肚收拾干净。
裴云拿着把菜刀在一旁指指点点:“肥肉跟瘦肉分开,全都分开。”
“野猪肉不好吃。”林山无奈,“费这劲还不如猎头鹿来吃。”
换成旁人,林山都不带搭理的,但这是裴四。
是那个无比忠诚于主子,哪怕刀枪剑戟也绝不背叛主子的裴四啊。
裴云嘿嘿一笑:“谢谢林叔。”
*
裴四跑了就没回来,用过早膳的霍珣躺在床上让邬文清给他扎针。
每日两副药,早晚各行一套针,解不了毒只能保命。
邬文清叹了口气。
“死不了,至少十年内死不了。”霍珣半闭着眼睛,懒懒道,“你别一副送葬的样子。”
“请少将军闭嘴。”邬文清没好气。
“外面什么声音?”霍珣突然转头看向窗外。
院里靠在窗边的霍三出声:“裴四在杀猪。”
屋内静默一瞬,霍珣看向邬文清:“你这便宜儿子每日里花样挺多啊。”
“哈。”邬文清干笑一声,“少年人行事难免飘忽,祈安,你我当心胸宽广一些。”
霍珣嗤笑一声,极尽嘲讽。
半个时辰后,邬文清将针取下正待起身,却见霍珣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随即有人哒哒哒一路小跑进来。
“主子,你还好吗?我听到你喊我?”裴云扑到床边,手一把抓住霍珣的手腕,一脸担忧,“主子,你没事儿吧?”
霍珣刚扎完针身体正疲软,竟是没躲开,但裴云很快松手站起身:“主子,看到你没事儿奴才就放心了。”说完,转身就跑。
来如影去如风,都不等人反应过来,人已经没了,只留下一阵野猪的血腥气和霍珣手腕上的油花子。
霍三感慨,裴四真的好关心主子啊,杀猪途中都不忘回来关心主子。
霍珣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一个时辰前,这里留着被发带绑出来的红印子和裴四郎的口水,现在这里留着野猪的油花子。
霍珣抬眼冷冷看邬文清。
邬文清拎起药箱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裴四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太过担心你罢了。”
走到一半,邬文清有回身:“祈安啊,刚行过针,平心静气,莫要动怒,呼两口气,这样,呼~”
霍珣抬手指着他,沉声:“出去。”
“是,少将军。”
……
邬文清来到山寨的厨房时,就看到院里裴云正蹲在那里指挥着霍十八等人将那野猪分尸,瘦肉一堆,肥肉一堆。
霍十八这愣头小子竟然也听裴云的,嘴里虽嚷嚷着,但裴云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邬文清也过去蹲下:“这是作何?”
裴云转头,满脸喜悦:“军师,不如我们卖猪肉吧。”
“卖猪肉?”邬文清笑了笑,“这里离最近的有人的村落要五十多里地,离县里更是一百多里,你是说将这几百斤的野猪推到那里去卖吗?猪肉卖不了,人怕是得进大牢。”
不等裴云说话,霍十八嚷了起来:“裴四,你让我一大早去打野猪,不会就是为了卖野猪肉吧?我要闹了啊。”
“你先别闹,收。”裴云看着邬文清,眼珠子滴溜溜转,“军师,咱们可以强买强卖啊。”
“什么?”邬文清不解。
裴云指着那野猪:“把这些肉制成熏肉,然后卖给百姓。”
“百姓穷死了,买不起。”霍十八嗤他,“而且军师说了,不能抢老百姓。”
“就因为百姓吃不起,咱们才要卖给他们呀。”裴云挑眉,“百姓缺肉,咱们缺粮不缺肉,那咱们就拿肉换粮,这么大一块熏肉,就换一斤粮,你说他们换不换?”
裴云拎起一块肉在邬文清面前晃。
“那不行。”霍十八又嚷嚷,“这么大一块肉换一斤粮,还是熏肉,亏死了。”
裴云看弱智一样看着他。
邬文清眯了眯眼,眉头微挑。
裴云继续道:“山里什么最多?那就是肉啊,野鸡野兔,把它们都熏成腊肉,趁着夜色往百姓家里一扔,他们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出去一趟,怎么着也能换个几百斤粮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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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十八歪了歪头,好像有点儿道理,虽然亏,但是……也不亏啊,本来就吃不完。
裴云见邬文清不说话,继续道:“咱们这里……”他指指霍十八等人,“这可都是比猎户还猎户的大兄弟啊,打猎不在话下,还可以抓野兔养起来,一窝兔子一窝兔子的生,咱山下还有人,那都是免费劳动力,怎么着也能换回粮食,何苦去抢?”
裴云小心觑着邬文清的脸色。
其实这些反派似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恶,比如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是拿了熊掌才去抢。
邬文清依旧没说话。
裴云小心翼翼:“这只是第一步,以后咱们还可以卖旁的东西,背靠大山那都是宝藏,凭着自己的双手劳动,比去抢让人安心,还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邬文清看着他,说不出什么表情。
裴云正忐忑,便听一声低哑的嗓音:“继续,说下去。”
裴云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身宽松纯白棉袍的人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了过来,日光落在他身上,白发耀眼,清瘦的身形挺直如松,带着肃杀之气。
依旧是那些可怖的赤红纹路,可裴云这次却没觉得惊惧,反而觉得这人立在阳光下的样子颇有儒将风范。
裴云晃了晃脑袋里的积水,他也是瞎了眼了,竟然看老狗都带滤镜了。
霍珣看着蹲在那里的裴四。
一身破旧的灰色短打,干瘦的人有一双出奇漂亮澄澈的眼睛,倒是真有几分邬文清所说的少年人模样。
“我让你说下去。”霍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再次出声。
裴云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说什么?我说完了啊。”
“……”
霍珣静默一息,随即朝他伸手:“裴四,你过来。”
呃……
裴云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步,老狗何事?不会又想掐他脖子吧,他又不傻?
见他明显戒备,霍珣眯眼。
见两人又杠上了,邬文清忙起身,无奈道:“祈安,你莫要吓……”
叮——
裴云猛地跳起来朝霍珣冲了过去:“主子,奴才这就来了~”
霍珣下意识抬手将如小野狗一样窜过来地人掀了出去。
空中自由旋转两周半,裴云扑通一声趴在了老狗身边,喷出一口虚幻的白烟。
!!!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霍珣,眼中带着不解与谴责。
明明是主子唤裴四过去的,裴四过去他又把人推了出去,主子怎么能这么对待裴四呢,裴四只是个无比忠心与主子的孩子啊。
裴云匍匐在那里缓缓仰头,红着眼眶抽噎:“主子,奴才做错什么了吗?”老狗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他绑起来关在屋里,当个给系统打卡的机器。
霍珣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趴在那里可怜兮兮的人,半晌无言。
裴四放肆……实属活该!
14.第 14 章
第14章
霍十八撸了袖子熏肉,用的是他甩流星锤的手。
主子竟然听那裴四的,让他们将这猪肉都给熏了。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答应裴四帮他猎野猪。
霍十八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坐在大石头上监工的主子,瘪瘪嘴收回视线,裴四为何不需要干活?
“裴四,你……嗯?”
霍十八瞪大了眼,只见裴四那厮弓着腰垫着脚颠颠的端着一碗茶过去奉给主子,嘴里还黏糊糊地喊着:“主子,是不是渴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诶呀……
霍十八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两下,裴四这厮虽然忠诚,但实在恶心。
霍珣坐在那里,视线自裴云脸上扫过落在他奉茶的手上,微微垂眸。
裴四有句话说得对,此举可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他三岁习武,七岁入军营,十三岁随父帅征战沙场,手上沾过的血能染红邕城河里的水,死在眼前的人多如北地苍茫的黄沙。
来日之路不可知时他只能向前走杀出一条血路,可重来一次……他怯懦了。
霍珣伸出自己的手,那上面的赤红仿若盛开在地狱里的红莲。
手心一热,出现了一盏茶。
霍珣撩起眼皮,裴四探头过来:“我给主子吹吹,呼~”死鬼赶紧喝,别耽误打卡。
热气吹在掌心里泛着热意,霍珣骤然收回手,那茶翻落在地。
“!”茶不入口就不算打卡成功。
裴云咬了咬牙,我忍。
“主子没烫着吧?”裴云伸爪子去摸霍珣的手,却被霍珣反手攥住。
!!!
老狗你要作何?
裴云下意识就开始挣脱。
“呵。”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继而收紧了手,“再动试试。”
裴云吞了一下口水。
霍珣的手很大,轻轻松松将他的手腕整个包住。
冰凉的指尖在他腕骨处轻轻点着,犹如毒蛇的芯子。
裴云仰头,这一息间,眼尾泛了红,眼中蓄了泪:“主子,奴才错了……”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瞥向一旁军师方向的,这眼泪也是流给他看的,满眼写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拢着衣袖站在一旁望着远处深山的人正若有所思,根本无暇顾及裴云的求救信号。
“你这一张嘴实在是了得。”要么胡说八道,要么张嘴就认怂。
霍珣一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无视他那说红就红的眼睛,语气充满危险:“裴四,你若再敢碰我,信不信我折断你这腕子?”
信,信,信……
信男愿吃三天素换老狗一条命。
“奴才不敢了。”
裴云垂着眼轻轻晃了晃胳膊,妖精,放开你爷爷。
爷爷下次还敢。
霍珣这才将手里那节瘦削却细腻光滑的手腕扔了出去,末了,捻了捻手指。
“祈安。”邬文清转身,“我方才仔细思量过了,裴四所说可行。”
霍珣若无其事收回手,颔首:“说来听听。”
狼与狈凑到一起说话去了,霍十八对裴云招手:“裴四,来啊,来熏肉。”
裴云霍然起身,哒哒哒跑进屋里重新倒了杯水出来。
霍十八:“……”他现在怀疑裴四脑子有问题,主子都那般对他了,他还往上凑,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裴云端着杯茶来到霍珣身边,乖乖巧巧往旁边一蹲:“主子喝茶。”
邬文清说话的声音一顿,继而笑道:“祈安,裴四对你实在贴心。”
霍珣瞥向裴云,裴云眼巴巴看着他。
霍珣到底是伸手将茶接了过去。
“唉。”邬文清摇头叹息,拖着声音,“我与祈安到底是不同,只有祈安有茶……”
霍珣睨他一眼,将刚刚放到唇边尚未喝的茶转手一送:“来来,给你喝。”
“不不不,不用。”裴云忙挡住,“主子喝,主子喝,军师的茶我再给他倒。”加0.1忠诚度的打卡任务已经耗费他半天时间了,求你了,死鬼,赶紧喝吧。
“哎呦呦。”邬文清啧啧着将霍珣的手推回来,“这是裴四专门给你倒的,我可不敢喝。”
霍珣看着手里的茶,突然将茶盏伸到裴云眼前晃了晃:“这茶有毒?专门毒我的?”
“……”
裴云深吸一口气,起身跑去院里拎了茶壶和茶杯回来。
倒一杯塞到邬文清手里往他嘴边一送:“军师喝茶。”
然后脑袋往前一伸凑到霍珣手边,就着他手里的杯盏低头就是吸溜一口:“好了,无毒,主子肯定渴了,赶紧喝吧。”
裴云实在急切,掩饰都不带掩饰的,这难道真的是邬文清所言少年人心性?
霍珣修长的手指绕着杯子转了一圈,在裴云的视线中将杯子放到了一旁树桩之上,清清淡淡道:“我,不,渴。”
裴云一口气差点儿憋死。
好一个老狗!
你等着,天不收你裴四收你。
“主子,山下有人来报。”一个人影悄然出现立在了霍珣身边,是大个子甘茂。
裴云吓了一跳,这些人功夫可真高,阿九是不是也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所以,阿九到底在哪里?
“何事?”
“有个小姑娘,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小姑娘,说认识咱们寨子里的人。”
“小姑娘?”裴云猛地抬头,“什么样的小姑娘?”
“脸蛋黑黑的,说是寨子里有人对她有饼子之恩,她特来报恩。”甘茂疑道,“不会是你吧,裴四?”
“可能真是我……就她们两个吗?还有个黑脸男人是她们的爹,有没有一起?”
“没有。”甘茂摇头,“说是只有两个小丫头,你要下去瞧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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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有些犹豫,上山下山至少要四个时辰,离开死鬼,他会被刀的。
“甘茂,将她们带上来吧。”霍珣开口,“仔细看看她们身后有没有坠着尾巴。”
“是,主子。”甘茂领命而去。
裴云立刻笑吟吟看向死鬼:“主子,你对奴才真好。”
霍珣懒得理他。
霍十八咬了咬牙,裴四好狗腿啊,主子竟然也能受得了他。
霍十八来到霍珣身边,低声道:“主子,我不想熏肉了,我想去练功,主子,你真好。”
霍珣连眼皮都不抬,冷冷道:“再说一遍?”
霍十八双腿一抖,转身就跑,好可怕。
在伺候主子这件事情上,裴四怕是天赋异禀,旁人是比不上的。
霍珣的身体不能在外面久待,坐了一会儿就回了房。
裴云忧心那黑丫头,想在寨子前等她,可他身负打卡重任,只能回去伺候死鬼。
死鬼累了需要午休,睡得很沉,裴云摸摸小手打卡两次。
摸完后得意洋洋,我就摸,我就摸,我不止现在摸以后也摸,日日夜夜都要摸。
你能奈我何?
得意完一转头就见霍三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裴云轻咳一声,邀请他:“你要不也摸一下?”
“不了。”霍三猛摆手,“我没这个爱好。”
“哦……”裴云干笑,“这爱好确实小众。”
好想给这些人都弄一个忠仆系统,大家一起摸老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
霍珣午睡醒来时,黑脸小丫头也被带上了山,更小的那个被她背在背上,两个人狼狈不堪。
看到裴云时,小姑娘眼睛亮了亮,但没说话,先对霍珣行了笨拙的一礼。
霍珣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你爹呢?”裴云忍不住出声询问,那黑脸大汉逃走后不会又被抓了吧?不然怎么会只剩这俩小丫头。
“我爹去救我娘了。”小姑娘低着头道。
“你娘在哪儿?”
“被袁家军抓走了。”小姑娘抬头看着裴云,“我爹说不能让我娘一个人在那儿受苦,要去救她,走之前让我来寻你,说让我和妹妹以后给你当丫头,你给个饼子养活我们就成。”
“他什么毛病?”裴云怒了,“你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一个人怎么去救你娘?”裴云越想越气,那日便知那黑脸汉子是个莽撞的,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傻叉。
“他这是去找死。”裴云皱着眉,“你明明挺聪明的,为何不劝着点儿你爹?”
小姑娘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噙着泪:“自从我娘被抓以后,我爹就一直很伤心,我知道我娘救不回来了,可我们也不能明知我娘在那里受苦却不管她吧?”
“我爹想去就让他去吧,与我娘死在一起,两人在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也算是我和妹妹尽孝了。”
15.第 15 章
第15章
屋内寂静,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但都没出声说话。
裴云初听只觉这小丫头说话跟她爹一样挺直接,稍加思索后方觉她这是走投无路后的无望之言。
“先吃口饭再说。”裴云去端了饭菜过来,还特意从给霍珣专门做好的粥里顺了两碗。
两个小姑娘饿坏了,狼吞虎咽。
裴云蹲在一旁拿了鸡腿将肉撕开放进粥里,温声道:“慢点儿吃。”
吃着吃着,黑丫头含着饭哽咽出声:“我爹娘都快死了,我还在这里大吃大喝,实在是没良心。”
裴云叹口气,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正待宽慰几句,便听身后有人先一步开口。
“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爹娘上坟。”
!!!
裴云转头瞪着声音的来处,桌案前,老狗端着盏热茶慢慢喝着,说出嘴的话却犹如淬了毒一般。
黑丫头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却是咬紧牙关:“你说的对。”说着用力将嘴里的饭咽下去,拿过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像是在撕扯仇人的肉。
黑丫头姓姜,叫大丫,今年八岁,妹妹叫二丫,今年才三岁,跟随爹娘住在山里。
三个月前,袁家军去到那里,说他们村里的人是邕城军将其全都抓走。
那日,她爹带着她进山打猎躲过一劫,而妹妹许是太小无甚用处被扔在地上自生自灭。
“呸,一群畜生。”趴在窗户上听墙角的霍十八怒骂出声。
裴云抿了抿唇,被抓进军营会遭受什么可想而知,男人尚可忍一忍,女子……
“你怎知裴四在这山上?”霍珣再次启唇。
姜大丫抬头:“那日我爹跑出来后是打算回去救人的,但还没想到办法呢就瞧见有人把他给救了出来。”
姜大丫转头看向裴云:“我爹看你们离开的方向,猜测你们是来了这黑狗山,他说你人傻心肠好,一定能收留我和妹妹的。”
人傻心肠好?
裴云面上表情一言难尽,我谢谢啊,黑大哥,你夸人的语言真美妙。
“是吗?”霍珣视线在裴云身上扫过,观其言察其行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你爹跟在我……他们后面,一直没被发现,是吗?”
“离得远,只跟了一小段路。”黑丫头敏感察觉霍珣的语气不太对,饭也不敢吃了,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我爹以前来过这一片,说深山老林很危险,没本事的人不敢进来,所以你们一定是有本事的人。”
霍珣歪靠在那里,一手支着额,曲起的食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摸不透他什么心思。
裴云怕他对小丫头动杀意,下意识侧身挡在了姐妹俩身前。
“我……奴才觉得她爹也是无路可走,不是坏人……”裴云眼神又不自觉地去看一直不说话的邬文清,救救,救救……
邬文清揣着手垂着眼,接收不到信号……
裴云服了,这护身符怎么还时不时就下线呢?还能不能行了?
“他们是不是坏人说不准。”霍珣淡声道,“但霍七和霍九却是该罚。”
霍珣话音一落,霍七立刻单膝跪地,沉声:“属下没能察觉身后有人跟着,甘愿受罚。”
裴云:“???”
“嗯。”霍珣挥挥手,“自去受罚吧,对了,告知霍九一声,你俩一起罚。”
“……是,主子。”霍七看了霍珣一眼,表情莫名地走了……
霍九在哪儿?
他家主子以前也不爱看戏啊,现如今倒是比戏子还入戏。
裴云差点儿炸了,行,行,你可劲罚,早晚有一天他会把霍九和霍七都收入麾下的。
霍珣支着额观赏了一会儿裴云丰富的面部表情后,才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你爹打算如何救你娘?”
“我爹在我娘被抓走以后,就开始挖洞,他打了个洞能钻进袁家军军营,若能救得了我娘就救,若救不了就放把火把军营全都给烧了。”
掉线的邬文清猛地上线,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些细碎的光:“你说你爹会打洞?”
“嗯。”姜大丫点头,“我也会。”
邬文清看向霍珣,扬眉。
霍珣抬手,宽大的袍子冲裴云挥了挥:“行了,你去安顿你新收的丫头吧,以后她们由你负责。”
这话不太对,似是有坑。
“主子……何意啊?”裴云小心问。
“何意?”霍珣侧眸睨他,“意思就是她们两个的饭食都从你的饭食里扣。”
!!!
此时若有刀,先杀老狗来正道。
裴云带着两个小丫头出去找住处,大丫背着二丫,小姑娘瘦瘦弱弱的背被压的直不起身,裴云看的心里发酸。
裴云从她背上拎起吃完就困的二丫,沉吟一瞬后,突然道:“得想法子救你爹娘。”
“你要救我爹娘?”黑丫头猛地抬头,两个铜铃般的大眼睛充满希冀地望着他,有些不敢置信,“你,你莫不是个傻的……你有法子救我爹娘?”
裴云将小丫头放到地上,自己也往那一蹲,双手抱头。
他与那黑大哥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缘分,他实在做不到漠视。
只是怎么救?
就凭废柴的自己和这两个小丫头片子?
*
屋内,霍珣将茶盏挪到一旁,邬文清将一卷地图放到桌上铺开,手指着一处:“台州府下只有四县,地方小且居于中,相较于其他州府而言匪患少,所以禁军驻军也少,应不足千人,而地方厢军驻扎之地离禁军驻地有一百多里,若禁军有何异动,厢军来不及支援,且,厢军本也不会来支……”
“出来。”霍珣突然开口。
刚将耳朵贴在门上什么都还没听到的裴四从门板后面探出个脑袋来:“主子~”
霍珣目光微冷。
“怎么了?”邬文清温声问道。
裴云轻咳一声:“我……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滚。”霍珣淡漠道,“再敢偷听割了你耳朵。”
“奴才没有偷听。”裴云看他,“奴才是主子的贴身奴才,本来就应该时时伺候在侧的,怎么能算是偷听呢。”裴云拎着茶壶光明正大走进来往霍珣茶杯里添满茶:“主子,喝茶。”顺便打个卡。
霍珣眯眼,邬文清忙挡在两人中间:“好了好了,别闹,裴四你有何事,可说。”
裴云立刻借坡下驴:“是这样的,军师,我有一计可以既救大丫的娘又能帮山寨得到很多很多的粮食。”
“何计?说来听听。”
“擒贼先擒王。”裴云朝邬文清眨眨眼挑挑眉,拖腔拖调,“这自古以来男人没有不好色的,那禁军将军自然也是如此,咱们可以给他来个美人计然后设个仙人跳不费一兵一卒将其擒获,再然后便让他交出大丫的娘,再把军营的粮草都给咱们送上山。”
“军师,你说我这计策好不好?”裴云一脸得意的邀功表情。
霍珣闭了闭眼,真是多余听他说话。
邬文清笑了起来:“你这计策漏洞百出,不可行,但你能想到擒贼先擒王已经不错了。”
霍珣看了邬文清一眼,真当儿子养呢?这都能夸两句?
“是吗?”裴云偏头,一脸疑惑,“我这么好的计策都不行吗?那军师有何良策……不如说来听听啊。”裴云眨巴着他澄澈的眼睛看着邬文清。
霍珣侧眸,邬文清抬眼,视线都定在了裴云脸上。
裴云傻笑着挠了挠脖子。
霍珣支起下巴,眼中多了几分趣味。
邬文清大笑出声,拍着裴云的肩膀:“阿四这招扮猪吃老虎用的不错。”
裴云干笑。
演技不行,还得练习。
那他初来乍到,确实是想不到办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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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珣食指叩击桌面发出响声,裴云转头看他。
“想救那丫头的娘?”
“没有啊。”裴云摇头。
“哦,那就算了。”霍珣朝邬文清抬抬下巴,“你多余替他们想法子。”
裴云一愣,下一刻滑跪在霍珣脚边:“主子,救救呗,求求了,奴才给您按摩。”说着就要将手往霍珣腿上放,被霍珣伸手弹在手背上将手挥开。
打卡失败。
邬文清无奈摇头,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莫要闹了,再晚一些,怕是那丫头的爹就要将军营点了。”
裴云这才看到桌上的地图,忙凑过去。
邬文清继续之前的话:“这驻军不足千人,还有些兵将散在外面不在营里,留守的最多也就一二百人,所以好好计划一下,此事大有可为,不仅可以救出大丫的娘,连带着那些抓走的百姓可一并救出。”
裴云惊讶地张大嘴,山上不过十多人,这军师就敢计划去抢军营,不愧是与主角打成平手的反派。
“等一下。”裴云举手。
“嗯?”邬文清朝他点头。
“有件事情。”裴云有些心虚,“之前我被袁家军抓走,主子的那柄紫云英被发现了,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这里出现了邕城军,若再闹出动静,会不会引来更多的袁家军?”
“可有此事?”邬文清看向霍珣,眉头微促,“紫云英被朝廷的人发现了?”
“十八给他的。”霍珣道。
一向温和的邬文清难得有些生气:“十八这臭小子确实该罚。”
裴云缩了缩脑袋,减少存在感。
霍珣瞥了一眼那缩头乌龟,开口道:“不过此事倒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怎么说?”
霍珣淡声:“那邯商县县尉名魏恒,是个有妇人之仁的人。”
裴云皱眉,这话怪怪的,忍不住出声:“何意?”
霍珣垂眼,作为奴才看似跪着实则坐着,看似卑微问出口的话还带着质问,装都不会装。
“仁,是贤,是惠,是仁心,是仁厚,是仁慈,多见于女子,若身边都是这般人,夜里才能安稳入睡。”霍珣手指捻着杯盏,视线越过那低矮的门框落于广阔的天地间,“若无仁时,则是神,是鬼,是失了人性的傀儡,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霍珣声音低哑,说这话时像是带着来自遥远古刹的悠悠钟声。
裴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释这个成语,还是从一个老狗嘴里听到的,只觉心神一恍,不由抬头去看。
日暮薄光落在他身前一尺处,他整个人都隐在暗色里,无缘沾染天光,白发散落,更是平添几分寂寥。
裴云爬起来,走到桌前拿起火折子燃起灯盏,让蜡烛的光照亮老狗的脸。
霍珣被烛光晃了眼,这裴四行事实在莫名,天都没黑燃什么烛火?
霍珣挥手将灯火灭了。
裴云:“?”
你知道你挥灭了什么吗?这是正道的光。
“若是如此。”邬文清出声,“那这魏恒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前,应会想方设法瞒住这件事情,不然消息传扬出去,袁家军大军来到此处,这里的百姓怕是要遭殃。”
裴云看了一眼霍珣,听这意思,这反派对主角初印象还是蛮好的,甚至于还挺相信魏恒的为人,那之后为什么会成了死对头?
难不成是爱而不得?
诶呀……
裴云觑了霍珣一眼,那老狗这张脸确实配不上那风度翩翩的魏恒嘛。
裴云正摇头叹息,就见霍珣端起了桌上的茶。
裴云眼睛一亮,这茶是他倒的,只要喝下去,今天的0.1就到手了。
霍珣推开窗,将凉茶泼了出去,然后亲自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裴云:“。。。。。。”
谁还没有个脾气了,这个0.1他不要了!!!
16.第 16 章
第16章
霍三喊了众人来议事,一个山寨十几个人全都挤在了一间屋内。
裴云有些愁,就这么点儿人去抢军营?
在反派活到大结局之前,作者会给他开挂的吧?
比如反派一挥手,将几百袁家军斩于马下……
霍珣推开窗,看向远处,裴云趁机拿起茶壶给他的半碗茶里添了两滴。
……苍蝇腿也是肉,该要还是得要。
“你知道你爹挖的洞在哪里吗?”邬文清问黑丫头。
“知道。”黑丫头点头,“我爹挖洞的时候我有去帮过忙……你们真的要救我爹娘吗?”
“当然了。”霍十八拍拍她的肩,“袁家军这些畜生,来一个小爷打一个,来一双小爷打一双。”
黑丫头抿着唇红了眼,双手抱拳笨拙的给一众人行了一礼。
“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邬文清敲敲桌子,“待会儿甘茂带大丫下山先将大丫他爹找到,别让他冒冒失失坏了事情。”
“是。”甘茂应声。
邬文清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霍三。”
“属下在。”霍三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明夜,你带洪文等人在林中埋伏,等待时机虚张声势。”
“是。”霍□□回去。
裴云:“?”这就,听懂了?
他没听懂……
“霍七。”
“属下在。”霍七出列。
“你带着人由地洞中埋伏,听从号令,伺机潜入军营。”
“是。”霍七退下去。
霍珣端起茶喝了一口。
叮,端茶倒水打卡成功。
裴云挑眉,喝口水罢了,能有多难,哼。
“此事关键在于美人计。”邬文清又道。
美人计?
裴云睁大眼。
“驻于此地的袁家军主帅是石定从,此人贪杯好色,这也是为何袁家军肆意抢掠民女的缘故。”邬文清抬眼自一众人身上扫过,眼中闪着精光,“明日须有一女子提前入营,以作内应。”
“我。”黑丫头立刻举手,“我去。”
屋内视线齐齐落在了这个矮小瘦弱只有八岁的小丫头身上。
裴云按住她的脑袋往后一转:“闭嘴,谢谢。”
“可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子?”黑丫头从他手中将脑袋拱出来,仰着头皱着眉,“而且是为了救我娘,我不去谁去,你一个男人去吗?”
“那倒是可以。”老狗此话接的非常迅速,头转过来,上下打量着裴云,“裴四扮女子样貌上倒是说的过去。”
“我?”裴云指着自己的鼻尖咽了咽唾沫,但也只犹豫了一瞬,便点了头,“行,我来就我来。”
霍十八蹦到他面前,嘻嘻笑:“我来看看裴四长得俊不俊。”说着抓过裴云的胳膊将他转了一圈:“裴四瘦,眉眼长得也还行,抹点白面涂涂脸,穿个裙子,我觉得肯定迷死那个老狗。”
老狗。
裴云干咳两声,十八兄啊,注意用词。
裴云深吸一口气,看向邬文清:“军师,我该做什么?怎么做?”
“你倒是胆子大。”霍珣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瞧,语气慵懒,“不怕?”
怕啊。
怕死了。
但他莫名相信眼前这些人,尤其相信霍七和霍九。
只是老狗阴阳怪气的,裴云不想搭理他,只当听不见。
“行了。”邬文清无奈叹气,“不要再闹了,说正事儿,阿四自是不能去的,他功夫不行无法自保。”
“啊?那谁去?”霍十八接话。
“你去。”邬文清答曰。
“我?”霍十八指着自己的鼻尖,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扮女人?”
“你可以的。”邬文清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十八啊,你知道为什么你比他们这些人都厉害,能得到这个单枪匹马深入敌营擒得匪首的机会吗?”
霍十八:“啊?深入敌营?擒得匪首?单枪匹马?”
“是啊。”邬文清面带微笑,声音温润,“你要将这个功劳让与旁人吗?”
“啊……”霍十八咽咽唾沫,有些动摇,“真的是单枪匹马擒得匪首吗?”他一人跨坐马上,双手持着他的流星锤一锤一脑浆一锤一脑浆,于万军之中砸碎敌军主帅的脑壳子……
不能想,一想就浑身热血沸腾。
虽然穿女装……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是真的。”邬文清摸摸他的头,“此事除了你无人能够胜任。”
“属下等不敌十八弟,实在羞愧难当。”霍三掩面。
屋内众人齐声道:“确实羞愧,丢脸啊。”
裴云扯了扯嘴角,惊呆了老铁们,他看到古代版大型PUA现场了。
“裴四太弱了,而你是这里最强的。”邬文清又道。
裴云:“……”虽然但是,请别拉踩,谢谢。
好吧,他确实很弱。
屋内这些人都五大三粗的,唯一能够胜任的他和十八是胜在年纪小身高尚未长全,所以霍十八确实是最佳人选。
“军师说的对,我是最强的。”霍十八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舍我其谁。”
邬文清笑笑:“而且十八你还有一个更大的长处,是旁人永远比不上的。”
“什么?”被掉成翘嘴的十八眼神灼灼。
“明日你就知道了。”邬文清拍拍他的肩,“早些去休息吧。”
霍十八扬着脑袋大步离开,走出了六亲不认的超强气场。
……
众人都下去做准备,大丫被甘茂带下山去逮她爹,二丫则留在山上,裴云需要照顾死鬼,照顾二丫的事情就落在了邬文清身上。
“明日,我可以一起去吗?”裴云问邬文清。
“你留在山上照顾主子吧。”邬文清抱着二丫给她喂米糊。
裴云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好。”他现在是个废柴,走到哪儿都拖累旁人。
“去吧。”霍珣有些累了,靠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启唇,“明儿霍九一同去,裴四也一起去吧。”
邬文清看他一眼,顿了顿后点了头:“那也行,我告诉霍九一声,让他护着裴四。”本来便是计划明日去抢粮食的,现如今变了计划改去抢军营了。
能见到阿九了,裴云抿了抿唇。
霍珣瞥他一眼,恰好看到他微弯的唇角和眼中的点点星子。
夜深了,霍珣泡完药浴,邬文清又给他行了套针后才沉沉睡去,邬文清抱着二丫离开,裴云则拎着老狗没用完的热水回到自己屋内擦洗一番又给自己身上抹了点药。
裴云一边忙活一边算着时间,一个时辰打卡一次,他可以请假一次,所以就是四个小时内不用挨刀。
但明日行动不会只需要四个小时,所以他可能得挨好几刀。
想到那滋味,裴云就打怵,于是日常辱骂老狗。
骂完老狗裴云又借着月色去洗衣裳,他得努力加忠诚值,早日摆脱被鬼系统控制的日子。
裴云将老狗的衣裳和自己的衣裳放在一个盆里,同样搓洗一刻钟,也打卡成功。
嘿,哈哈。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
洗完衣裳后裴云又回屋给霍珣按摩,敷衍地摸索了一刻钟后,裴云再次将发带绑在了老狗手腕上,然后往地上一躺,长叹一口气,伺候老狗可真累啊。
今日挨老狗骂的是霍三,而今夜值夜的是霍七,霍七看到主子被绑瞪大眼睛:“裴四,你做什么?”
裴云枕着胳膊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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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着腿,平静道:“怕主子半夜有什么状况,这样主子一动我就能醒了。”
霍七大惊:“裴四你实在忠心。”
裴云:“谬赞谬赞。”
霍七抱臂靠墙,明儿他得替裴四向主子邀功,这般忠仆实在难得。
又是一夜安眠,卯时到,结算通知。
昨日忠诚值是-240.1。
日常任务端茶倒水按摩洗衣加了0.9,正常打卡没挨刀加了10,最终一共加了10.9,总忠诚值变为-229.2。
叮——
听到叮叮声,裴云就头大,生怕系统又搞什么幺蛾子。
【每增加10忠诚度可延长一个时辰打卡时间,检测到忠诚度增加20,从现在开始打卡时间从一个时辰更新为三个时辰,请裴四继续努力,不要背叛主子。】
!!!
裴云眼睛倏然睁大,盛满了喜悦,这狗系统是做人了?
简直让裴云激动的想掉泪。
三个时辰啊,三个时辰是什么概念,三个时辰是六个小时,每天可请假一次,又加三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今天足足有十二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老天开眼啊。
“又绑我?”声音从头顶传来。
裴云眨眨眼对上老狗那张让人心生寒意的脸。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手不想要了是吗?”霍珣反手去捏裴云的腕子。
裴云手腕一翻,发带自两人手间滑落,裴云跳起来捞住发带边往头发上绑边往外跑,嘿嘿,没想到吧,这次是活扣。
霍珣看着落在床榻上的灰色碎布,伸手拿了起来。
是从棉袄上扯下来的,带着一圈棉花,这样覆在手上再用发带绑的时候不会留淤青。
霍珣视线落在腕上,昨日被绑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点青痕,而今日却是并无任何不妥。
沉默一息后,霍珣将那碎布随手扔到了枕头边。
旁观一切的霍七觉得应该自己出马了,于是上前道:“主子,裴四都是为了你……”
“出去。”
“好嘞。”
……
用过早膳后,寨子里的人下山的下山,磨刀的磨刀,裴云正打算去看看小丫头,就听霍十八惨叫着从他面前奔袭而过:“啊啊啊啊……我不穿……”
厨子林山跟在后面追,手里还拿着一袭紫色衣裙,那裙摆自裴云手上滑过,手感还挺好。
邬文清也自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小丫头坠在他身边,睁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裴云上前想要抱她,小丫头往后躲在了邬文清身后。
显然一夜之间小丫头已经认人了。
林山拎着霍十八的后脖颈将人拎回来,怒骂道:“臭小子,我做了一夜的衣裳,你竟然敢嫌弃。”
霍十八咬牙切齿:“我那是嫌弃衣裳吗?”
“那你嫌弃什么?”裴云出声。
霍十八愤愤盯着邬文清:“军师害我。”
“我怎么可能害你。”邬文清走上前去,胳膊肘撑着膝盖,“我昨儿是不是说过你有一个旁人没有的长处?”
“是说过,所以是什么长处十八有而旁人没有?”裴云好奇。
“这个。”邬文清扬起手,他的两只手里抓着两个缝好的棉花团。
裴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那男扮女装确实需要这个,但这算什么长处?”
“十八幼时刚习武时,甩不动流星锤,少将军就命人专门给他打了一对流星小锤,后来,十八长大了,用上了大锤,这小锤就搁置了,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邬文清将两个棉花团塞到了霍十八手里,笑眯眯,“你看,这就是你的长处。”
“……”
裴云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军师真……狗,不,真军师啊……
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17.第 17 章
第17章
马上就要下山了,霍九却仍然没有出现,裴云绕着霍珣的小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狗洞都看了,也没发现霍九到底藏在哪里。
“你看到霍九了吗?”裴云拉住一拎着长刀的问。
长刀看他一眼,露出迷之微笑,然后摇头走了。
裴云又扯住一个手执短剑的:“看到霍九了吗?”
短剑看他一眼,迷之微笑,摇头走。
“看到霍九了吗?”
笑,走。
“……”
裴云一头雾水,这山寨里的人都什么毛病,是不是都跟霍九不对付?
阿九好惨。
他得拯救他。
“阿四,军师说你跟着一起下山,走吧。”霍七过来寻他。
“阿九呢?”裴云又问。
“阿九啊……”阿七看他一眼,作为阿子营三人行里的一员,阿七非常为难,最终朝他眨眼,“阿四啊,别怪哥哥不帮你,跟哥哥走吧,哥哥的良心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裴云皱眉,“我不跟你走,我得先去跟主子告个别。”早起打了一次卡,现在差不多要三个时辰了,正好下山前打卡一次。
这时间衔接的简直完美。
裴云低着头进了霍珣的房间,邬文清坐在那里,手里拿了颗拇指大小的黑药丸子正递给霍珣。
看到裴云进来,两人停下动作抬眼看过来。
裴云顶着两人的视线走到角落里低下头站定,等待打卡。
“……”
霍珣差点儿气笑了。
早上绑了他跑的飞快,现如今又自己巴巴进来跟没事儿人一样往那一站。
他一时间分不清裴四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邬文清也觉得裴云些微有些荒谬了,明知道霍珣不待见他,偏要往他身边凑。
邬文清轻咳一声:“阿四啊,你准备一下可以下山了。”
“我没见到霍九。”裴云小声道,“你不是说让他保护我吗?”
“霍九昔年习了隐身术会隐身。”邬文清一本正经,“待会儿会嗖的一下出现在你身边的。”
“……”
裴云一脸的一言难尽,骗傻子呢?
“阿九很厉害的。”邬文清朝裴云眨眼,“真的。”
裴云忍不住扬眉:“我知道,阿九确实厉害。”
霍珣受不了地敲了敲桌子,也不知这裴四是哪里来的与有荣焉,霍九厉害干他何事?
邬文清看了霍珣一眼,自顾自乐了一会儿后笑道:“不开玩笑了,待会儿霍九就会出现,你先去准备吧。”
“好。”裴云站着不动。
邬文清:“去啊。”
裴云抿唇:“……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还想再看主子一眼。”
“!”
邬文清看看霍珣,又看看裴云,挑了挑眉:“要不……我出去?你们主仆二人抱在一起互诉一下离别的愁肠?”
“出去。”霍珣厉声呵斥。
屋内安静片刻后,霍珣看着一动不动的裴云:“裴四,我说话你听不到是不是?不如你来当我的主子好不好?”
“嗯?”裴云恍惚抬头,然后猛摆手,“这怎么可以呢,不妥不妥,实在是不妥当,主子是奴才永远的主子,谁都无法改变,包括奴才我。”
霍珣闭了闭眼,指着门:“裴四,滚出去。”
“哦……”裴云挠挠头,“我以为刚刚是让军师出去呢,原来是让奴才我出去呀……”
叮,倒计时三分钟。
裴云一个跨步,伸手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狂蹿……
屋内,霍珣没抓住人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手背上残留着被裴四那双冰凉爪子摸过后的凉意。
霍珣蜷了蜷手指:“我现如今已经连个裴四都抓不住了吗?”
“……你中毒了,身体是会弱一些的,别想多了。”邬文清忙安抚。
“我想不想多倒是无所谓。”霍珣收回手撩起眼皮看他,“不如你多想一想你便宜儿子为何如此放肆吧。”
邬文清将药丸塞给他:“祈安啊……裴四他……还是个孩子啊。”
*
邬文清留守山寨照顾主子顺便看孩子,其余人等在霍七带领下下山。
裴云一步三回头也没看到霍九。
那么大一个霍九呢?
“找我。”耳边传来润泽如清泉的嗓音。
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身边。
裴云猛地转头:“阿九?”
霍九依旧是一身简单玄色长袍,长发束起只攒了一根木头簪子,肩宽腿长,面如冠玉,反正就……好看。
裴云眼睛弯了起来,漾出点点星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怎的才来?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我一直寻你也寻你到?我起先以为你趴在老……主子的床底下,后来又以为你趴在房梁上,我都找了也没见着你……”
裴云的话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霍九只笑看着他,等他说完后才低声道:“我被主子派去做别的事情了,今儿才回来。”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受伤?”老狗真能折腾人。
“没有,我很好。”霍九扫过裴云那关切的脸,“你呢,你好吗?”
“我……”裴云张嘴要吐槽,突然发现周围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忙凑近霍九,小声道,“以后再跟你说,我这两天可惨了。”不能提,一提就想泪流满面。
霍九压住讥讽地唇角,裴四惨?
哪里惨?他看他快乐得很。
“裴四是脑子不好吗?”有人小声问霍七。
霍七也小声道:“别胡说,你若那般叫傻蛋,阿四这般叫单纯。”
“哦………………”
*
众人在山下见到了黑丫头的爹黑脸大汉姜大郎。
姜大郎看了裴云一眼后低下头默默无言。
裴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上前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大哥,我求你了,你长点心吧,还有俩闺女等着你养活呢,我服了。”
姜大郎看他一眼,小声道:“我知道你心肠好。”
呸。
裴云差点儿呸他一脸。
算了,他跟这位的脑回路一直搭不上线,还是别自己气自己了。
昨夜甘茂带着黑丫头找到了姜大郎,就差一刻钟,姜大郎就要钻洞将军营给点了,还好,赶上了。
不过姜大郎也确实厉害,他用了三个月时间真在袁家军眼皮子底下打了一个洞,简直就是打洞王者。
万事俱备,霍三带山下洪文等人已经埋伏于禁军军营对面的山林里,而此时前往袁家军军营的路上有一紫衣女子已被擒获,正被男人骑马带往军营。
“嘤嘤嘤,你掐的人家好疼。”女子伏在马背上哭哭啼啼。
“你闭嘴。”男人从后面捏住她的嘴,“长得挺好,声音咋这难听,待会儿见了主帅别出声,我怕主帅让你兴致叫没了。”
“哈哈哈哈哈……”一群男人大笑出声,“等主帅享受完了,我也得试试,这娘儿们长得挺带劲,那俩大胸脯子,捏一把肯定爽。”
“呜呜呜……”女子掩面而泣。
“你他娘的别出声,这嗓子,男不男女不女的,真难听。”
一队人马带着抓来的衣衫褴褛的所谓的邕城军一阵疾奔终于在太阳下山时回到了军营。
几个长相一般的女子被关进了营妓所,而那个特别的紫衣女子则被带进了中军营帐。
*
狭窄的地洞里,裴云跟在霍九身边,两人并排往前走,姜大丫拽着裴云的衣摆跟在他身后。
姜大郎这个地洞从禁军营后二里地的地方开始挖,并排能容两个人通过,三个多月时间禁军竟无一人察觉。
姜大郎本来只想试一试,没人发现那便继续挖,竟然让他给挖到了军营里。
洞的尽头是粮仓外的空地,那里有些茅草垛,姜大郎用其将洞口伪装。
霍七撑着地面跳了上去。
“待会儿咱俩的任务就是将粮食往地洞里搬。”裴云对黑丫头小声道。
“嗯。”黑丫头点头,“我力气很大的。”
“我力气也大。”裴云拽拽霍九的衣袖,霍九偏头,裴云朝他举起胳膊,“你看,壮不壮?”
“……”霍九伸手捏了一下,“壮。”
裴云眼含热泪,要不说他和霍九是知己呢,不像霍十八就只会嘲笑他。
地洞里的人一个个都跳了上去,霍九低声嘱咐:“若有任何事情,带着大丫先跑。”说着将一把匕首放到了裴云手里。
“好,我知道了,你也千万小心。”
霍九上去后,地洞里就只剩裴云和大丫,两人趴在那里露了个脑袋往外看。
霍七将看守粮仓的人打晕,撬开了锁,一行人趁着夜色开始搬运粮食。
营帐里今日很热闹,能看到陆续亮起来的灯盏还有寻欢作乐的声音。
姜大郎将粮食推进地洞,裴云和黑丫头就拖拽着往洞里面送。
一行人悄无声息,霍九与霍七隐在暗处,有巡视的过来,便将其打晕。
夜色渐深,霍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我娘……”姜大丫突然低喊出声,小小的身体猛地僵直,眼睛直直看着远处,“是我娘,我娘……”
裴云捂住她的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远处亮着火把处有穿着盔甲的士兵从屋里拖出一个女子来。
那女子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哭泣声。
“贞娘。”姜大郎目眦欲裂,手里提着刀就要往那处走,嘴里喃喃着,“贞娘,是贞娘……”
“你冷静。”霍七在后面攥住他的胳膊,“姜大哥,冷静。”距离太远,他们无法悄无声息穿过营地过到那边。
“贞娘,是贞娘……我去杀了那些畜生,畜生……”姜大郎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拼命挣扎着,霍七用力将他制住,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再隐忍半刻钟,只需半刻钟,莫要前功尽弃。”
那女子被猴急的人推倒在地,身影隐在营帐后,只隐隐看到畜生的背影。
裴云从后面捂着黑丫头的嘴巴,手也捂住了她的眼睛,死死咬住了唇。
小说里言说新帝的丰功伟绩时赞扬其只用了几年时间便整肃了袁家军,可几年时间却是普通百姓的一辈子。
霍九视线扫过那燃着篝火时不时走过几个兵将的营地,突然握住裴云的手将其从黑丫头眼睛上掰开,低头看着她:“要不要去救你娘?”
黑丫头猛地看向他,裴云也抬眼。
“敢不敢去杀了那些伤害你娘的人?”
“敢。”黑丫头比她爹要平静得多,只含着泪的眼睛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霍九看她一眼,将方才给裴云的匕首拿过来塞到黑丫头的手里:“站起来。”
黑丫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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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
“握紧匕首。”霍九伸手,“霍七,枪。”
红缨枪的穗子自裴云眼前扫过,黑丫头被霍九凌空抛起,霍九手中长枪舞动,银光划破夜空:“起。”
那瘦小的小姑娘借着长枪的力道腾空而起像一只展翅的鹰隼从暗夜里飞过,自呼啸的夜风中落下。
匕首直直没入仇人的后脖颈,鲜血奔涌而出,模糊了贞娘的脸。
“阿娘,我救你来了。”
裴云被这一幕看愣了,怔怔然抬头,霍九手执长枪立在那,穿云箭自他身后的夜空中炸响,将他的脸也照亮了。
裴云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跳动声。
羽箭自营外射入,军营乱了:“有人攻营,快去禀报主帅。”
中军营帐里,衣衫大敞的主帅石定从还在追逐着那一直在营帐里来回跑动着撩拨他的灵动女子。
那大胸脯一晃一晃的着实吸引人,眼见着手就要摸上去了。
那女子突然“嚯”的一声,将自己的衣襟撕扯开,拿出了两个……流星锤。
流星锤绕过脖颈缠绕,女人一脚踩在他的裤.裆处,披头散发犹如恶鬼:“让你的人全都出营迎击敌人。”
禁军出动,直奔射箭之处,只听林间嘈嘈杂杂,似有千军万马。
营内十几条人影悄然出现,霍七打头,他们两两一组,后背相靠,急速掠过,所遇之人一刀致命。
营妓所的门被打开,关押刑徒兵的营房被打开。
裴云守在洞口:“别乱,每人扛一袋粮食从地洞往前走,别出声,也别着急。”
林中,洪文等人咬着牙拿着弓箭一箭一箭往外射,不知道射没射到人,但若是能将袁家军都给杀了就好了。
眼看袁家军的人就要过来了,霍三做了个手势,众人转身就进了林子深处。
只要能拖袁家军一个时辰就行。
……
人都进到了地洞,霍七在前面带人走,霍九断后,裴云小声道:“十八呢?”
“豆蔻会接应他,放心吧。”
霍十八盘腿坐在书案上,支着头看着石定从,语重心长:“以后别抓姑娘了,你都废了,以后你的手下寻欢作乐你看着多不好啊,所以啊,不如把人都废了吧,以后叫太监军……不好,太监也是无辜的人,你们就叫畜生营吧。”
石定从跪趴在那里大汗淋漓:“你,你是谁?”
“唉。”霍十八摸着他的流星小锤,“小爷我现在还没有名气,等以后,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对我闻风丧胆,哈哈哈哈……”不能想,一想就好爽……
“好了,走了。”霍十八起身跳下书案,将碍事的衣裙扯了扯,大步往外走,小指放到唇边吹了声哨。
白色的骏马自夜色中奔来,霍十八纵身上马:“小爷去也……”
他这么厉害竟然没人看到,若是裴四在就好了。
裴四那么弱,一定羡慕死他了。
哈哈哈哈哈……
……
人都从地洞里出了来,众人将粮食绑到早就准备好的板车上,便借着月光赶路。
裴云粗略数了数,女子约莫三十多人,男子有六七十。
“阿九……”裴云话刚出口,霍九突然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身后队伍止住步子,无人说话时远处的马匹声便异常明显。
裴云心口一跳,那不会是豆蔻,因为霍十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那个方向来。
霍七侧耳,低声道:“三匹马。”
裴云松了口气,只有三个人,他们这些人一人踩一脚也能打得过。
火把分开夜色,马匹哒哒哒而来,坐在马上的赫然是邯商县县尉魏恒。
裴云看到他,无语凝噎,这主角怎么总喜欢大半夜当街溜子到处溜达呢?
魏恒可能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愣了一下。
火光下,这些人脸上的邕字非常明显,再看这些人的衣着,明显是从禁军军营里逃出来的。
“大人。”身边随从小声道,“禁军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只见魏恒沉默一瞬,驱马绕到一旁:“让他们走。”
魏恒打算放人,但这些人却不想放过他了。
“是当官的,跟禁军是一伙的,杀了他。”不知谁喊了一声,有人拎着刀就往前冲。
魏恒长刀出鞘。
裴云有些紧张的抓住了霍九的胳膊。
他现在心情比较复杂,他现在已经成了反派阵营的人,洗不白了,杀了魏恒能以绝后患,但真要杀了他,他却有些不忍,那毕竟是主角啊。
“担心他?”耳边传来霍九的声音,“我记得你们之间有交情。”
“啊?”什么交情?这话怎么感觉有点儿阴阳怪气的,裴云转头,对上霍九真诚的眼睛。
他就说他听错了,霍九多真挚一人啊,只是单纯询问罢了。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裴云小声道。
“好,那我便帮你救他。”
“啊?”裴云下意识伸手拽他,但霍九人已经走了出去,长剑挡住双方兵器,发出铮的一声。
“魏大人,请吧。”霍九对魏恒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魏恒疑惑地看他一眼,但也没犹豫,立刻挥手:“走。”然后策马而去。
“……”
裴云两眼一黑,完了,若被那死鬼主子知道了,会弄死他的。
18.第 18 章
第18章
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有人因为他一句话便不顾一切的。
霍九对他实在太好了。
“怎么了?”霍九见他一直盯着他看,问道。
裴云摇摇头,眼尾泛着红:“阿九你真好。”所以哪怕死鬼抽他一顿他也认了。
“……”霍九睨他一眼,这么容易感动吗?
众人继续往前走,霍七走到霍九身边低声道:“不杀了那个魏恒吗?”
霍九轻轻摇了摇头:“留着他有用。”
“是。”
一路疾走一个多时辰后来到了之前裴云获救那一夜与霍七霍九一起待过的河边,大家停下做休整。
霍九拿了水囊递给裴云,裴云又将水囊递给了黑丫头,黑丫头将水囊给了她阿娘。
贞娘抱着胳膊坐在那里,看起来神思恍惚,姜大郎靠近时她会躲闪,只有黑丫头能接近。
这些女子大多是这样的状态。
“娘,很快就能见到妹妹了,你别不开心。”黑丫头做鬼脸逗她笑。
贞娘扯开嘴角勉强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空洞。
“我不活了。”凄婉的喊叫后是扑通一声,有人投了河。
一惊后,没有任何犹豫,裴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女人毫无求生欲,挣扎都没有,便慢慢沉了下去,悄无声息的。
裴云拼命往她的方向游了过去。
裴云抓住了她,她开始挣扎,裴云从后面禁锢住她的脖子,有人下来与裴云一起把人拖上了岸,贞娘扑过来哭喊着:“你怎么那么傻啊……”
女子哭出声,继而是无数的哭声。
裴云闭了闭眼,只觉心口堵得慌。
“衣裳脱下来。”霍九朝他伸手。
裴云这才发现自己被冻的抖个不停,忙将湿衣裳脱了下来。
霍七生了火,霍九拿着裴云的外袍放在木头架子上烤,黑丫头也拿了那女子的衣衫沉默坐在火堆旁。
那些女人哭累了也就停了,明明岸上有那么多人,却除了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外再无声响。
裴云一直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看着很是颓然。
霍七叹口气,阿四还是个孩子,心地善良见不得这人间惨剧,不像他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霍七便去看霍九,朝他眨眼,快安慰一下阿四,阿四最听阿九的了。
霍九睨他,霍七忙转开头。
霍九想了想,终于还是开了口:“其实……”
裴云倏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方眼熟的帕子,跑到河边搓洗了起来。
!!!
霍七睁大眼,这是刺激过头了?
“裴四在做什么?”一人惊讶地问道。
“洗帕子。”一人答曰
“谁的帕子?”
“主子的帕子。”
惊!!!
裴四出门打劫竟然还不忘给主子洗帕子。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裴四对主子实在是贴心啊。”
“我等不及裴四,汗颜。”
霍九:“……”
霍七靠近他小声道:“裴四真的很好很好……”
霍九目光沉沉看他,霍七缩了回去。
裴云蹲在那里,我搓,我搓,我搓搓搓。
洗衣裳能获得0.4忠诚度,今天就快要结束了,不能浪费。
贞娘走过来小声道:“我帮你洗吧。”
“不用。”裴云避开她的手,声音稍微大了些,“人活着是比较艰难的,比如我,刚刚大战一场,还得在这里给我家主子洗衣裳,我说什么了吗?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霍九闻言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贞娘:“你主子对你不好?”
裴云张嘴,又闭上。
这么多双耳朵,他疯了才敢说不好。
“我主子很好,就是他派人去救你们的。”裴云低着头继续搓死鬼的帕子,“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一样,你们被抓走折磨,受了伤却勇敢的活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好好把伤养好,继续努力的活下去。”
“不一样的。”贞娘喃喃,“怎么会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裴云持续搓,“少胳膊少腿了吗?”
贞娘苦笑:“你还小,不懂这些。”
“他说的对,贞娘。”姜大郎不知何时过了来,几近哀求的语气,“我不介意,贞娘,我真的不介意,你别想不开。”
“你介意不介意有何干系?”裴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贞娘,“他不介意你便活,他介意你便去死吗?”
“他介意,你可以远离他,他若嘲讽你讥笑你,你便攥起拳头去揍他,一个人揍不过,便两个人三个人一起揍。”裴云朝她笑笑,“学会像男人一样活着,男人做什么你便去做什么,男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去死的,而你也可以学大丫一样将匕首扎进仇人的脖子里。”
河岸上风吹过,撩起火星子,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裴云。
贞娘慢慢抬手摸了摸脸,大丫将刀扎进那人的身体时,鲜血喷了她一脸。
霍九负手立在那,视线穿过夜空落在那人身上。
霍七呢喃:“当年将军夫人似是也说过这般话,夫人若还在,也会喜欢阿四的吧。”
叮——
【洗衣中断,打卡失败,需从头来过。】
“啊——”裴云惊叫出声,吓了还在沉默中的众人一跳,裴云蹲下身体开始狂搓那帕子,声音急切,“你们活不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得活啊,啊啊啊啊……”霍珣老狗,我跟你不共戴天。
裴云洗帕子洗的像是拿刀朝敌人的肚子上猛戳,苦大仇深,一脸愤懑。
霍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蹲下身看着他手里的帕子,轻声道:“我从未见有人如此对待主子,阿四,你对主子可真好。”
“我……”裴云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他一眼,“阿九,你不懂我的苦。”
“是吗?”霍九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水凉,我帮你洗。”
“啊——”裴云下意识一把将帕子抢了回去。
叮——
【洗衣中断,打卡失败,需从头来过。】
!!!
裴云深吸一口气,啊啊啊啊啊……好想死啊……
霍九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沉默一瞬,垂着眼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这帕子对你如此重要,以后不会了。”说着,站起身离开了。
夜风吹起袍裾,显的他整个人寂寥又落寞。
“我……”裴云差点儿一口气噎死。
他是怎么做到命这么苦的?
在哄男人和洗帕子之间,裴云陷入了两难。
没多长时间今夜就过去了,0.4啊,这可是0.4,不是0.1,刚刚给贞娘灌输完“不要为了男人要死要活”观念的裴云深吸一口气开始拼命洗帕子。
我洗洗洗,我搓搓搓……哪怕是很吸引人的阿九也无法阻挡他给死鬼洗帕子。
走到一旁的霍九见人没跟上来,转头便见裴云还蹲在那里继续洗,不由挑了一下眉。
这裴四见了他后一直亲亲热热的,如今他竟比不过一方帕子?
霍七又来了,小声道:“主子,阿四真的对你很好,不止出来还带着你的帕子,搓洗也认真,这都洗了快半个时辰了,也不怕把手搓秃噜皮。”
“所以,你觉得我哪里比不上一方帕子?”霍九语调危险。
这裴四实在是奇怪至极,他怀疑他……脑子有病。
“啊?”霍七疑惑,“怎么会比不上呢,那就是主子的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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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我远点儿。”霍九淡声。
“是。”霍七转身离开,主子对阿四实在是过于苛刻了,阿四多好一人啊。
一刻钟后,裴云直起了酸疼的腰,用力甩着那帕子。
日常辱骂霍珣老狗,叮,打卡成功。
回到火堆旁,霍九还在替他烤衣裳,看到他后,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裴云被这一眼看的心里不是滋味,慢慢蹭过去,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喊他:“阿九。”
帕子洗完想起他来了。
霍九低声:“我知道主子对你很重要。”重要到每天晚上要绑着睡。
裴云小声道:“我说我是被迫的,你信吗?”
“被迫?”霍九转头看他,“主子强迫你做这些?”简直胡说八道。
裴云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抿唇垂眼,轻轻吸了吸鼻子。
默认了。
他,默认了!!!
“……”霍九盯着他的发顶瞧,好,这裴四竟然敢在背后里编排他,很好,裴四果然如霍七所言真的很好!!!
“我竟不知你受了这么多苦。”霍九开口,“日后你可以同我说,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裴云抬头,眼睛泛着澄澈的光,“阿九,你真好,有你在,受再多苦我也甘之如饴。”
“……”
霍九垂眸,好你个裴四。
大家行夜路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一众人回到了洪文等人居住的那个小村落天边才刚刚泛起微光。
霍三和霍十八等人都在。
霍十八看到裴云直直冲了过来:“裴四,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威风。”
裴云看到他们都没受伤松了口气。
霍十八绕着裴云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转着圈,说他有多厉害多威风,喋喋不休,裴云时不时做出回应:“哇哦。”
“太棒了。”
“好惊险。”
“哇塞。”
“十八,你也太厉害了吧。”
满足了炫耀之心的霍十八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裴四果然十分羡慕他。
霍三来到霍珣身边:“伤了几个人,但都是轻伤,无大碍。”
“这边带回了女子三十四人,男子七十二人。”霍珣道。
“天亮后军师会下山,到时交由军师来安排。”霍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主子要不要先回山上去?”
“时间还早,不急。”霍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药丸能压制毒性十二个时辰,现在才过去八个时辰。
“我先回山上去了。”一人高喊。
“你着什么急?待会儿咱们一起走。”霍十八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要再同你说一遍的。”
“我一日不见主子实在忧心,必须得立刻马上见到主子。”
“主子在山上,不会有事情的。”
“不。”裴云扬起头,“主子需要我,我听到他在呼喊我。”
霍七:“裴四对主子真好。”
霍十八:“?主子不是就在三哥旁边站着呢嘛,何时呼喊他了?”
霍七:“十八弟,你不懂,裴四只是太过忠心。”
霍十八:“是吗?好,我下次也试试。”
裴四跑到了霍九面前仰头看着他,可怜巴巴:“阿九,你与我一同上山好不好?”
昨日他请假一次加了三个时辰,今儿凌晨时他请假一次又加了个三个时辰,现在离下一次打卡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他得拼命跑才能赶上打卡时间。
但他这一日一夜走了太多路,他实在走不动了。
他需要一个人把他运送上去。
霍九看着他。
就在几个时辰前,裴四还跟他说过他是被迫的。
到底是裴四脑子有问题,还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19.第 19 章
第19章
霍珣同意了裴云的请求,陪他一起上山,霍七随从。
“他,到底,在,急什么?”霍九看着在前面狂奔但因为腿软奔不起来而非常着急的人,面色很阴沉。
“他急着见主子啊。”霍七为他解惑,“就是见你。”
主子不会忘了自己是个主子吧?
霍珣偏头,霍七后退一步:“属下闭嘴。”
他们少将军年少时就入了军营,后来老将军为少将军选了霍家十八骑,少将军被编入其中,行九。
幼年时他经常跟在后面喊他们大哥二哥,也喊过他七哥,再后来少年军长大了,不能再这么喊了,但少将军对他们一直很亲厚。
但现在的少将军变了,遇到裴四以后他变得阴晴不定,裴四可真惨啊。
唉。
他同情裴四。
被同情的裴四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他转头看着霍九,眼尾泛红:“阿九,我腿抽筋走不动了。”
霍珣垂眼看着他:“……那怎么办?”
“你,你……”裴云唇抖动着,似是难以启齿,但还是启了齿,“你能背我吗?”
!!!
霍七眼珠子差点儿蹦出去,阿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说……什么?”霍九现在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中毒而出现幻听了。
“你明明听清楚了。”裴云瘪嘴,慢腾腾爬起来,“你不想背我就算了,我以为我们是知己,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知己?
霍珣差点儿讥讽出声,霍九和裴四也才见过两次面吧,就知己了?
这知己可真容易。
裴云一瘸一拐往前走,用几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古语有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救了我,我本来应该嫁给你的,但我是个男子,没办法嫁给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与你做知己,我以为你也是这般想的,可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这样想的。”幽幽一长叹,道尽心中酸与苦。
“阿四说的有道理。”霍七听完后点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确实有这个说法,我听说过。”
霍珣朝他挥挥手,去吧,你也是救命之恩,你俩才合该是知己。
霍七竟然懂了他的意思,几步追上腿脚不便的人:“阿四,我来背你。”
裴云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儿啊?
霍七明显对老狗忠心耿耿,他套路他又没用。
“我的家乡有种说法,只有知己才能背人。”裴云道。
“你的家乡不就是裴叔的家乡吗?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霍七疑惑。
“……我爹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说这些事情吧……”
“也对。”霍七点头,“不过咱俩也是知己啊,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的,你许给我也行。”
“……”裴云咬牙,“阿七哥,咱俩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家乡一个救命之恩一个说法。”
“哦……”霍七转头看着霍九,耸肩,“我是涌泉,你是知己,知己才能背。”
霍珣眯眼,霍七紧急闭嘴。
少将军现在特别爱眯眼,这双眼睛跟将军夫人的眼睛特别像,可别眯着眯着眯小了。
裴云转头看了一眼霍九,又慢腾腾将头转了回去。
这霍九似乎也不太好套路,算了,今天时间来不及了。
路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这一刀他绝不能挨。
裴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撒丫子往山上蹿,一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裴云诧异转头,身体已经整个被甩了起来。
“啊——”空中旋转两周半,裴云掉落在了……霍九的背上。
裴云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异常:“阿九你力气好大,阿九你好会甩,阿九你太厉害了。”
聒噪的声音就在耳边,霍珣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一下,他倒要看看这个裴四到底在搞什么。
“我不是不想背你。”霍九声音温和,“我真的只是没听清楚,阿四你误会我了。”
“抱歉。”裴云声音愉悦,“我就知道阿九你最好了,怎么可能看着我崴着脚走山路……就是能不能走快一点?”
“你着急见主子?”霍九低声。
“不是,你走得越慢背着我的时间也就越长,我怕你累。”
“原来……如此。”裴四这张嘴实在是……
“好贴心。”霍七替霍九补充了后面的话。
“……”
霍珣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裴云很兴奋,阿九背着他都能比他一个人走要快很多,这难道就是强者的能力吗?
这能力要是用来砍老狗,岂不是一刀一个狗?
“阿九,以后你教我功夫好不好?”
“你想学?”
“想啊。”裴四趴在人家背上贴着耳根子说话,“我得变强才能保护你。”
“……保护我?”
“对啊。”裴云往霍七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其实主子跟大家以为的都不一样。”
呼吸扑在耳廓上,霍九偏了偏头:“你知道了?”
裴云猛地瞪大眼,扒着他的背往上一蹿,用力偏头去看他的眼睛:“你也知道?”
霍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趴好,小心掉下去。”若是不小心把裴四这个忠仆摔死,军师还有霍七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裴云催促。
霍九压低声音,含糊不清道:“就是主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你发现了什么?”
“我……”裴云眼珠一转,“其实主子吧也挺好的,我可能是上次被他掐住脖子吓坏了,主子掐别人脖子吗?”
呵。
霍九低声道:“他也掐过我脖子,那一次我差点儿死了。”
什么???
老狗竟然还掐阿九脖子,简直该死。
“那你没事儿吧?”裴云爪子往前一摸,霍九猝不及防,身体一僵,喉头凸起处滚动,两手一松。
“啊——”裴云直直往下掉,忙用双脚勾住了霍九精细的腰身,双手也搂住了霍九的脖子。
嘿,四肢并用,掉不了,嘿嘿。
霍九被嘞的呼吸不畅,沉默一瞬后,只能又将人托了回来,低声道:“别乱动。”裴四这个摸人的毛病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好的,我不乱动了。”裴云继续之前的话,“你教我功夫,以后我保护你。”裴云许下诺言,若是最后他无法完成系统的任务,他就噶了老狗与老狗同归于尽,解救所有人。
大爱无疆!
裴云被自己感动了。
……
行至半途,恰巧遇到从山上下来的邬文清。
邬文清身边跟着一护卫,护卫提刀,邬文清背着二丫。
两方人在山道上狭路相逢。
邬文清看着霍珣,霍珣看着邬文清。
“裴四受伤了?”邬文清大惊,“有没有事儿?我来帮你把把脉。”
“不不不不,不用。”裴云忙摆手,尴尬道,“我就是走得急崴了脚。”
“哦。”邬文清松了口气,然后又疑惑地看了一眼霍珣,若有所思,“裴四崴了脚,霍九背他……嗯?”这说得过去吗?
“呵。”霍九看着他,慢悠悠,“裴四还是个孩子啊。”
邬文清:“……”
轻咳一声,邬文清问道:“山下情况如何?此行是否顺利?”
“只几个人受了轻伤。”霍珣道。
“好,那我先下山去看看,你……回去后好好休息。”邬文清又对趴在背上的裴云道,“裴四,你别忘了给主子熬药。”
裴四点头:“好的。”一顿不喝会死吗?
“羞羞。”趴在邬文清背上的二丫对趴在霍九背上的裴云发来一波嘲讽,裴云对二丫做了个鬼脸,二丫大哭。
邬文清瞪他:“裴四你真是……胡闹。”
“都是孩子,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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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九睨着邬文清。
邬文清:“……”他确定了,祈安这是打算把人养肥了再杀。
裴云抱紧了霍九的脖子,还暗戳戳对邬文清哼哼了一声,离了阿九谁还把他当孩子啊。
“……”邬文清朝霍七招招手,小声道,“你护着阿四,别让你家少将军把人弄死了。”
霍七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了。”
……
裴云想要与霍九打好关系,一路上聒噪不已,霍九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耳朵出茧子时终于到了山寨。
裴云猝不及防被甩下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摔蒙了:“?”
霍九转头,大惊:“阿四,你没事儿吧?我是不是摔着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裴云摆手,“我知道阿九你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点儿就好。”
还想有下次?简直荒谬。
霍九朝裴云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裴云先扭捏造作地垂了垂眼,然后才慢腾腾朝霍九伸出手,夹嗓子:“阿九,你真好。”
叮——
【考勤打卡倒计时三分钟,请裴四尽快打卡】
裴云撤回一个伸向霍九的手,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转头朝山寨内狂奔:“主子,主子,主子啊~”
霍珣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角能瞟到裴四那矫健的身躯灵动的步伐,耳畔回响着裴四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慢吞吞收回手,霍珣直起身负手往山寨内走。
裴云已经推开霍珣的房门冲了进去:“主子……嗯?”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裴云瞪大了眼睛:“我那么大一个主子呢?”
裴云转头奔出房间:“主子,主子啊,你在哪儿?”
裴云一阵风一样刮过霍九的身边:“主子啊~”
霍珣回头瞥他一眼。
“主子啊~”裴云声音都要劈叉了,老狗一个病狗,不在房里躺着,跑哪儿浪去了?
耽误他打卡,简直大胆。
霍七站在一旁,脑袋随着裴四的极速奔走一来一回有节奏地摆动着。
“主子,裴四他对你可真是……”
“闭嘴。”霍珣冷着一张脸进了房间。
裴四找不到老狗又刮了回来,打卡倒计时只有一分钟了。
他攥住霍七的胳膊,泪眼汪汪:“阿七,主子在哪儿?”他马上就要挨刀了,好可怕。
霍七伸出手往霍珣房间指了指。
老狗回去了?
裴四这股风再次刮开了老狗的房门。
“滚出去。”
被掌风拍飞后空中自由转体两周半扑通一声喷出一股白烟。
裴云躺在那里,面带微笑,舒服了。
霍七走过来看着他,一脸同情:“阿四啊,你到底找主子何事?我替你跟主子说。”主子对裴四未免也太无情了,裴四为了见他被一路背上山,劳心劳力就为了见主子,主子怎么能把他拍飞呢?
裴云朝他笑笑,从地上爬起来,转头:“阿九?”
“阿九,你在哪儿?”
“阿九?”阿九背他上来,劳苦功高,他给按个摩拉进一下感情,嘿嘿。
霍七扯起嘴角,想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阿九,阿九啊~”
霍珣坐在屋内,听着满山寨的呼喊声,忍无可忍。
裴云转头,看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霍九,下意识攥住他的袖子:“我以为你又无缘无故不见了呢,吓死我了。”
说着又红了眼睛:“阿九,你刚刚看到我被主子甩飞了吗?手都被地上的石子磨破了皮,好疼。”
裴云伸出手,掌心朝上,赫然……什么都没破。
霍九闭了闭眼,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攥起,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掐死眼前这个祸害。
片刻后,霍九睁眼低头,温声:“我给你吹一下。”
温热的气息落在掌心,裴云轻颤,手指染上薄红,忍不住蜷了起来。
20.第 20 章
第20章
裴云抬头看了一眼霍九。
山中的日光穿过云层落在他身上,让他想起昨夜那个手持长枪立在月光下年轻张扬的男子。
不得不说,霍九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唉。
同为男人怎么差那么多呢?
是吧?
点你呢,老狗。
当然了,霍九比他还是差点儿,毕竟霍九不会码代码,但,霍九已经很优秀了,不能对他要求太苛刻。
裴云又看了霍九一眼,将手慢慢收回去背在了身后。
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感觉……呢。
“我马上要下山了。”
“为什么?”裴云那点儿旖旎的心思瞬间消散,诧异道,“不是刚回来吗?”
“主子派我去做事情。”
“做什么?”
霍九看他一眼,唇轻启:“杀人。”
裴云:“。”他就说不如码代码吧。
“我不想的。”霍九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声音低沉,“我不喜欢双手沾满鲜血的感觉,但我没办法忤逆主子。”
裴云瞬间心疼,正常人谁喜欢杀人。
阿九可是会抛起黑丫头去救她娘的人,阿九多好一人啊。
霍珣老狗,实在可恶。
“阿九,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真的?”霍九目露期盼。
明明那么强的阿九,此时却像一只脆弱的小白兔,裴云心中的保护欲腾地一下升了起来,重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霍九:“……”
君子一言?
怕不是真小人胡说八道呢吧。
“那我走了。”
“等一下。”裴云忙拽住他,“还没吃饭呢,我给你煮碗面,你吃了再走。”
裴云扯着霍九回了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小袋粮食:“这是我攒了好久的,自己不舍得吃,今天都给你吃。”其实就攒了一天,偷的老狗的口粮,之前攒的都做成饼子后来给了黑丫头。
霍九:“……”
裴云亲手和面给霍九煮了一碗野菜汤面,献宝一样端到霍九面前:“快尝尝,好不好吃。”
霍九端着那碗面,青翠的野菜,卧在上面的荷包蛋,看着还挺不错的。
霍九看了一眼面前眼睛里泛着光的人。
倘若他只是霍九,或许会有些许感动吧。
霍九情绪复杂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放到嘴里……呃……
他替霍九收回刚刚的感动。
叮——
【激活给主子亲手做饭日常,开启打卡。】
裴云睁大眼睛,日常打卡还能激活?
“味道怎么样?”裴云希冀地看着他,“我们家乡那里都说,只要饭菜里加入做饭人的心意,就会变得特别特别美味。”
霍九咬牙:“……好吃,非常好吃。”
霍九挑了一筷子喂到他嘴边:“阿四你也尝尝。”
裴云摇头,不了,自己的心意是无法给饭菜加成的。
裴云将他的胳膊转回去,温柔的像一个慈爱的母亲:“阿九你吃,我不饿。”
霍九:“……”
灶房里,霍九沉默吃面,裴云托着腮看着他,这一番操作下来,阿九怕是要感动死了吧。
霍九被一碗面送走了,裴云站在山边朝他挥手,拖着长音:“阿九早去早回,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我还给你做面吃,一~路~平~安~”
霍九:“……”
霍七坐在屋顶上眺望,感慨万千,他们少将军自从七岁后就没了孩子模样,将军总说他少年老成,谁能想到啊,二十多岁的少将军返璞归真找回了孩童时的快乐。
而这,都是裴四的功劳。
裴四,真的很好。
送走霍九的裴云转身跑回来淘米煮粥。
竟然还能自己激活日常,这可太好了。
说起来他这几天还真没动手做过饭,也不知道打卡做饭能加多少忠诚度。
一个锅熬粥,一个锅熬药。
裴云兴奋地两眼放光,主子,你的四马上就要来了哦。
*
有门没法走跳窗进屋的霍珣单膝跪地撑着床大汗淋漓。
压制毒性释放毒性时身体都会很痛苦。
霍七拎着热水进来倒进浴桶里,焦急道:“主子,你泡个药浴缓一下。”
霍珣进了浴桶,靠在那里,青丝变白发,整个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连指头尖都动弹不了。
“主子~您的奴才裴四进来了哦。”
裴云用托盘端着粥和药进了来。
霍珣赤着上身坐在满是药材的浴桶里,白发散着,只露着布满红痕的肩膀,双目微阖,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水。
老狗这是犯病了?
裴云端着药来到浴桶边:“主子,喝药吧。”
霍珣微微泛着红的眼睛,呼吸有些粗重,看着他没出声。
裴云与他对视一瞬。
哦,得喂。
裴云盛了一勺药,轻轻晃了晃,差不多了,应该不烫了,然后就往霍珣那只微微张了一个缝隙的嘴巴里怼了进去。
给老子喝。
霍珣被怼的头往后仰了一下。
【叮叮叮——系统怀疑裴四正在谋杀主子,请尽快修正,不然马上惩罚一刀】
“不不不不不不……”这一声差点儿给裴云吓死。
神经病吧,他什么时候谋杀老狗了?
用竹片喂的时候怎么不提醒谋杀?
裴云忙将勺子撤回来又盛了一勺药,用力吹了吹,还用唇碰了碰……这药好苦……
再次喂到霍珣唇边,裴云细声细气:“不烫了哦,来,主子乖乖张嘴,喝了药身体就好了,会变得棒棒哒。”
霍珣一口气没稳住,浑身的疼都泛了上来,咬着牙出声:“霍七……”
“霍七马上就来了哦。”死夹子还在继续,“乖,主子张嘴哦……”裴云将勺子再次塞进了霍珣嘴巴里。
这次系统没提示,但也没惩罚。
裴云顶着霍珣杀人的眼神和系统悬在脑袋上的那把刀一勺一勺往霍珣嘴里喂药。
“主子真棒。”
“主子真乖。”
“这口药喝的好棒棒哦。”
“……”霍七拎着热水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听着裴云那一声声关切的言语,霍七虎目含泪,主子遇到裴四,真是他的福气。
一定是将军和将军夫人在天上显灵才把裴四送到主子身边的。
霍珣闭上了眼,任由这个祸害毒杀他,但他现在确实需要喝药,只能忍。
一碗药喂完,裴云终于再次听到了叮的一声。
【警报解除,系统再再再次提醒裴四,不要妄想背叛和谋杀主子,系统Watching you。】
有病。
裴云深吸一口气,又端起了那碗粥。
“主子饿了吧,奴才喂您喝粥呦。”
“滚。”被药浴泡的有些晕眩的霍珣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主子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不吃东西会死的。”系统听见了吗?
他这都是为了死鬼好,可别乱叮叮。
“来,喝粥。”勺子怼到了霍珣唇边。
霍珣偏头,那勺子跟着他怼进了嘴巴里。
刚吃完一碗面条喝完一碗药的霍珣真想喷这祸害一脸。
裴四一边“主子乖,主子张嘴……”一边思索,洗个衣裳都要一刻钟,这吃饭是按照吃多少来算还是吃多长时间来算?
一勺一勺又一勺……
霍珣凝视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神越来越淡漠,最后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杀意。
他似乎是让裴四活的太久了些。
叮——
【日常做饭给主子吃打卡成功,+0.6】
叮——
【激活日常亲手喂主子吃东西。(药物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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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入其中)】
叮——
【日常喂主子吃东西打卡成功,+0.4】
裴云在叮叮声中展开了笑颜,
哇塞,实在是意外之喜。
做饭和喂饭竟然是两个不同的日常,加起来竟然有1这么多。
1好啊,他喜欢1,多来点,他好爱。
裴云将还剩半碗的粥往托盘里一放,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人。
霍珣……气笑了。
霍七进来看到主子的笑,再次感慨,还得是裴四啊,把主子哄的都笑出了声。
*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1儿都能来……”裴云将锅内剩下的热水拎进自己的房间,他也要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一觉。
再不睡觉不用老狗来杀他自己先要猝死了。
山寨里没别的,就是树多,所以裴云也拥有一个和死鬼那个一样大的浴桶,只不过平日里伺候死鬼太劳累,没空泡澡。
裴云脱了衣裳坐进浴桶里,艾玛,好舒服。
裴云美滋滋搓着澡。
昨天没能打卡按摩和端茶倒水,还因为考勤请假倒扣了2忠诚度,以至于今天结算时忠诚度只加了8.4,所以今天考勤打卡依旧是三个时辰一次,但明天就不一样了,多了个1,明天能直接加两个时辰,五个时辰打一次卡,想起来就开心。
“明月几时有,今天多了个1,把酒问青天~今天多了个1,伊尔伊尔呦……”
热气氤氲,裴云舒坦地仰头看着那破旧的房梁,突然就想起了阿九。
阿九那张脸真的长得很好。
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凌厉的下颌线……裴云想着想着抿起了唇,这个时候想起阿九,难免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裴云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抬头看过去。
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阿……阿九?
房门被关上,光影暗下来,也看清了来人。
哦……老狗。
他一定是刚刚想阿九想多了,所以才把老狗认成阿九的。
对不起阿九,侮辱你了。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裴云伸手想去够自己的衣裳,但太远了够不到,只能双手环住了胸。
“咱们这里有敲门这个规矩吗?”白衣白发的高大身影迈步走了进来,衣摆拂过,是一股子药香味。
“……”
进老狗房间从不敲门的裴云:“……没有。”
“哦。”霍珣挑眉看着他,“所以我直接进来了。”
裴云缩了缩脖子,有些恐慌,老狗不会是要杀人埋尸吧?
霍珣视线自裴四这个祸害身上掠过,此时尚未黄昏,天光透过窗棂,屋内尚且亮堂。
但这都不及裴四的皮肤亮堂。
那日扒他衣裳,他身上带着血迹瞧不分明,现在洗的干干净净的才发现裴四很白,很瘦,身上的鞭痕尚未好,看着异常醒目,同样醒目的还有他肩胛骨处的“霍”字。
被霍珣视线紧紧盯着的裴云咽了咽唾沫,山寨里没有人,他要是果奔的话……他涌泉相报的恩人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吗?
霍珣已经走到近前,手里端着一个碗。
“主子……”求生欲让裴云红了眼眶,“我做错什么了吗?”
“裴四是忠仆,自然没做错什么。”霍珣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你今日辛苦了,本主子特意来伺候你沐浴。”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裴云干笑着将身体缩进水里趴在浴桶上,“本奴才,不,不配。”
“你配。”霍珣拿起碗上的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喂到裴云唇边,“来,张嘴。”
裴云看了一眼那碗,碗里是面条,是他给阿九做的面,还剩了一些在锅里……
“我……”
霍珣冷眼,厉声:“张嘴。”
“啊——”裴云颤巍巍地张开了嘴巴。
21.第 21 章
第21章
“祈安,你是在裴四房里吗?”外面传来邬文清的声音。
“是啊——”不等霍珣开口,裴云一嗓子喊了出来,军师,救救我,救救我……
似是听懂了裴云声音中的恐求救信号,邬文清推门而入:“祈安啊,放开裴四。”
屋内,裴四坐在浴桶里,而祈安正端了一碗饭喂给裴四吃,裴四眼尾泛着红,张着嘴可怜巴巴……
霍珣伸手撩起水花泼在裴云脸上,慢慢悠悠道:“裴四忠心耿耿,本主子甚为感动,正亲自伺候他沐浴呢。”
邬文清捂住眼睛:“冒昧了,你们继续。”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裴云眼看着他的救命稻草就这么刮没了,双手拂去脸上水珠的同时抽噎了一声。
霍珣撩起眼皮,无动于衷:“不许哭,继续吃。”这面条确实能把人吃哭。
叮——
【激活主子霍珣给奴才裴四洗澡,日常可打卡】
叮——
【激活主子霍珣给奴才裴四喂东西吃,日常可打卡】
什么?
叮——
【主子给奴才洗澡打卡成功,忠诚度+20。】
什么???
裴云双手猛地攥紧浴桶,让我康康,这是什么好东西?
二十?
竟然加二十?
所以这个日常打卡是可以反着来的是吧?
裴云眼中光芒四射,9999,指日可待。
裴云猛地抬头,朝霍珣张开了嘴:“啊——”
老狗,再来一口。
方才一脸委屈快要吓死的人突然之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霍珣眼睛眯了眯,迟疑一瞬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口面。
叮——
【主子给奴才喂东西吃打卡成功,忠诚度+20。】
又一个二十?
裴云被突如其来的忠诚度砸晕了,给老狗端茶倒水一次才0.1,洗一次衣裳一刻钟才0.4,而老狗动动手指头,就有二十?
这可是二十啊。
裴云湿漉漉的手抓住霍珣的衣袖,仰着头看着他,情真意切:“主子,你真好。”
水顺着裴云清瘦的腕打湿了霍珣的衣摆,那双眼睛里透露着……癫狂。
“……放肆。”霍珣甩袖而起,袍袖自裴云脸上扫过,裴云闭了闭眼,为什么没有“主子给了裴四一巴掌”这样的日常打卡呢?
如果有,他三天之内就能把忠诚度加到一百,给老狗手打废。
霍珣放下碗往门外走。
“主子慢走,欢迎再来。”裴云夹着嗓子伸着尔康手恋恋不舍,“奴才等你哦。”
霍珣深深吸了一口气,砰的一声将门甩了上,对站在院中用意味深长视线看着他的邬文清道:“你抽空给你儿子看看脑子吧。”
邬文清叹口气:“你别把我儿子逗死了就行。”
祈安想逗着他玩总比掐死他好。
不过话说回来,裴四也确实……有些欠收拾。
但话又又说回来……裴四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对孩子还是要包容一些的。
*
“山下的人包括之前洪文带来的纳西人,男子一共一百零三人,女子三十五人。”邬文清给霍珣倒了杯茶,“他们都自愿留下。”
“石定从早晚会找到这里,霍三带着甘茂等人留在山下训练他们,男子十人一小队,二里地外布防。”
“那些女子……”邬文清看向霍珣,“该如何安排?”
霍珣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沉思片刻后道:“愿意留下的皆得习武,有天赋者也编成一个小队,实在练不好的……到时再说吧。”
“好。”邬文清点头,“还有,霍三他们下山,山上缺人,我想将姜大郎一家带上山,这一家人看起来挺实诚。”
“嗯。”霍珣想了想后抬眼,“十八呢?”
“他想留在山下。”
“不行,他惯会闯祸,让他上山,霍七下山,还有裴四,也让他滚下山,这几天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邬文清点头:“十八确实不能撒手,十八上山霍七下山可以,但裴四得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不用他,十八就行。”
“十八?”邬文清勾唇一笑,“十八不会伺候人,虽然你对裴四有偏见,但裴四确实细心妥帖周到,我听霍七说他半夜里还起来给你喂水呢,十八可做不到这些。”
霍珣靠在那里,静静看着邬文清,修长瘦削的手指绕着杯盏:“你们就没怀疑过裴四半夜里是想谋害我吗?”
邬文清平静摇头:“没有。”
“……”霍珣闭眼挥了挥手,“我需要睡会儿。”
“好。”邬文清起身,“等裴四休息好了,我让他过来继续伺候你。”
“……”
“出去。”霍珣指着门。
“是,少将军。”邬文清微笑着看透了一切。
之前他以为祈安还存着要杀裴四的心思,但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祈安年幼便入了军营,身边亲兵都大大咧咧的,猛地出现裴四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祈安内心一定是非常享受的,只是不好意思表达出来而已。
……
昨夜大家都累了,所以今夜邬文清亲自值守,让裴云好好休息。
月上中天,邬文清睁开眼睛,看着不过才睡了三个时辰的裴四推开房门踮着脚飘了进来。
邬文清支起下巴瞧着,祈安说裴四要谋害他?
裴云悄悄走到床边拿起竹片塞进了老狗的嘴里,然后端过桌上的冷水打算给老狗喂水……
动作一顿,眼珠一转,裴云蹲在床边,将杯子塞进老狗手里,然后自己趴在那里歪着头从杯子里喝水。
这算不算老狗给他端茶倒水?
好的,没有叮叮声,不算。
邬文清睁大了眼睛,裴四竟然在给祈安试毒!!!
如此心善的裴四竟不知祈安如今百毒不侵,毒药毒不死祈安,但能毒死裴四啊。
实在是感天动地!!!
裴云熟练的打卡端茶倒水后又给老狗按摩,按摩完拿了老狗的里衣到院里洗。
虽然他今天成了暴发户,突增四十忠诚度,但让老狗喂他吃东西给他洗澡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还是得从0做起啊。
邬文清看到月光下奋力搓洗衣裳的人,摇头感慨,祈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终于打卡完成,裴云打了个哈欠回到屋内继续睡。
又三个时辰睡到天亮的裴云听到了持续的叮叮叮声。
昨日结算,老狗给他加了40忠诚度,嘿嘿。
考勤打卡满勤10但因为请假一次只加了8。
日常打卡1.9。
昨天一口气加了49.9忠诚度,加上前天的8.4,考勤时间直接从三个时辰变成了八个时辰。
!!!
八个时辰是什么概念?
八个时辰是十六个小时啊。
十六个小时,十六个小时……
哈哈哈哈哈哈……因为睡的足够多而满血复活的裴云爬起来快乐地奔了出去。
“哈哈哈……”
裴云掐着腰站在被朝阳的光芒笼罩着的山坡上笑出了声。
自由啊,十六个小时打卡一次的自由啊。
哈哈哈哈哈……
“老狗,总有一天我会甩掉你的。”裴云冲着山谷大喊。
“什么狗?哪里来的狗?”有人在他身后阴恻恻出声。
裴云浑身一抖,僵着身体转头,脸上的笑尚未隐去。
清晨带着些雾气,霍珣着一身宽松的青色衣衫站在一颗大树下,手执长剑,额头上带着些薄汗,那红色纹路因为出汗而变得更加清晰醒目。
病狗能练剑?
哦,病狗之前还能用掌风把他拍的自由转体两周半呢。
“主子早啊。”裴云弱弱打招呼,“我去给主子做早饭。”说着转身就要跑。
“站住。”霍珣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长剑一指,“你试试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剑快。”
裴云刹停步子,转头,咬牙微笑:“主子有何吩咐?”
霍珣撩起长袍在大石上坐下,眼睛看着裴云,一直没说话。
裴云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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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背忍不住发凉,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军师救救我救救我……
“我听霍九说你想要习武?”终于,霍珣开口。
阿九昨天就待了那么点儿时间,他俩谈这么多吗?
裴云迟疑一瞬,点了点头:“嗯。”
“想学武倒是好事儿。”霍珣长臂搭在膝盖上,声音带着些嘶哑,“不如这样,本主子亲自来教你如何?”
不不不不,用不着老狗,他对狗过敏。
裴云眼睛一亮:“真的吗?”
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奴才何德何能敢劳烦主子,而且主子现在病着,奴才就更不敢让主子来教了……不过阿九已经答应教奴才了,让阿九教就行。”
一番言语以退为进搭配着那可怜模样儿,霍珣真想给他给他鼓个掌,面对霍九的时候他就是这般模样,到底是真性情,还是,都是装出来的呢?
“霍九答应你了?”霍珣啧了一声,“那倒是难得,霍九脾气犟,不爱说话,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竟然答应教你习武,对你倒是与旁人不同。”
那是,他和霍九可是都被老狗掐过脖子的知己。
裴云:“霍九护卫心地善良,待大家都很好。”
“心地善良?呵呵。”霍珣轻笑,带着讥讽。
裴云抖了一下肩膀。
老狗说话总是懒洋洋的,喜欢带尾音,听的人鸡皮疙瘩蹭蹭往上冒。
“第一次听人说他心地善良。”霍珣抬眼,“他不能教你。”
“为什么?”裴云下意识问出口。
“因为我是他主子,我不同意。”霍珣启唇。
你凭什么不同意?
你有病?
阿九教习武碍着狗什么事儿了?
裴云抿着唇,被气的胸口起伏,但也只能忍着,声音闷闷的:“只需要霍九空闲的时候教教奴才就行,绝不会耽误他伺候主子的。”
“那也不行。”
“为什么?”裴云忍不住了,抬眼瞪狗,对上狗的眼睛,又弱了气势,低眉顺眼。
“因为我打算亲自教你,怎么,你要拒绝我?”
“……”裴云鼻子皱了起来,脸也皱了起来,额头也皱了起来,浑身都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主子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容许奴才拒绝的。
裴云知道自己平日里有多作死,不敢再在这种事情上忤逆他把道路堵死,只能哼哼唧唧:“那奴才谢过主子。”
“皱着脸,是不开心我亲自教你吗?”霍珣依旧不放过他。
“没有啊。”裴云忙摇头,“怎么可能,主子亲自教奴才,那是奴才的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可本主子为何没从你脸上看到喜悦的模样?”
“……”
裴云深吸一口气,抬头,露出了八个牙齿:“嘿嘿嘿,奴才好高兴啊。”
“怎么看着有些强颜欢笑呢?”
“没有啊。”裴云舒展眉头瞪大眼扬起嘴角活跃声音,“主子能亲自调.教奴才,奴才真的好好好好开心呀,哈哈哈哈哈哈……”杠铃般的笑声传遍山头,惊起一林飞鸟。
“……”霍珣抬手,“好了,闭嘴。”
裴云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这叫卧薪尝胆,有朝一日,他要让老狗跪在他面前给他唱歌儿听。
霍珣观赏着裴云有气不敢撒的模样,半晌后才满意地抬了抬剑尖:“那便从今日开始吧,先绕着这个山头跑二十圈。”
“多少?”裴云震惊。
二十圈?
这山头一圈怎么着也得二里地,二十圈下来是要累死他?
他怀疑老狗故意整他。
霍珣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干嘛让他过去?
裴云站着不动,警觉道:“主子有何事?”
“你听不清,本主子想给你掏掏耳朵。”说着,霍珣伸手捡起了一旁拇指粗的树枝晃了一下,“这个掏的会很干净吧?”
“奴才这就去跑步,二十圈,一圈不少。”裴云撒丫子就蹿。
老狗,我会回来的。
看着裴云的背影,霍珣扔了手里的树枝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22.第 22 章
第22章
二十圈啊,好人家谁能一口气跑二十圈?
裴云跑了两圈就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狂喘。
虽然他没习过武,但他知道理论,就跟做运动一样要循序渐进,一上来就跑二十圈那是不可能呢,今天先跑两圈,明天跑三圈,后天跑四圈才是正确的训练方法,老狗这就是故意折磨他呢。
裴云拍拍屁股站起来,好的,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谁让你停下来的?”鬼魅一样的声音从脑袋顶上响起。
裴云一抬头就看到了……恶鬼的脸。
“啊——”裴云扭头就跑,靠,这人怎么还神出鬼没的。
裴云又跑了起来,老狗如风一样无处不在,逼得裴云无法停下步伐,只能在心里日常打卡怒骂老狗。
病狗不需要回床上躺着吗?
“裴四,你在做什么?”山间蓦然响起了霍十八的声音。
裴云像是见到了亲人,泪眼汪汪扑过去:“十八……”
霍十八扶住他:“你怎么了?”
“我在习武。”裴云一脸委屈,“主子要我围着这个山头跑二十圈。”
霍十八听后果然震惊地瞪大眼:“多少?二十圈?”
“是啊,是啊。”裴云忙不迭的点头,是不是很变.态?
十八兄弟,请给你的小伙伴做主啊!!!
十八果然怒不可遏,哒哒哒跑到霍珣面前:“主子,你怎么能偏心裴四呢?凭什么他习武只跑二十圈?属下就要跑四十圈?”
霍珣负手站在那,淡漠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俩一起跑,四十圈,去吧。”
“……”
裴云看着霍十八腰上缠着的流星锤,好想给霍十八脑浆子锤出来。
裴云到底没跑四十圈,跑到第十圈时就如死狗一样躺在山坡上动也动不了了,霍十八从他身边跑过还嘲笑他:“裴四,你不行啊,你这样怎么习武?”
裴四发出弱弱的一声“呸”。
霍十八这个小神经病。
恶鬼的脸又出现在了他头顶,裴云闭上眼睛,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跑了。
霍珣抬脚踢了踢他,裴云一动不动装死狗。
“今日跑了十圈,明日需比今日多跑一圈。”霍珣收回脚。
裴云倏然睁开眼睛:“真的?”
这就放过他了?
“不乐意?”
“乐意,乐意。”裴云一骨碌爬起来,眉眼带笑,“谢谢主子,主子真好。”
霍珣转身往回走,裴云屁颠屁颠跟上去,路过霍十八身边时故意喊道:“十八兄,你好厉害哦,竟然能跑那么多圈。”
霍珣回头睨他,裴云立刻闭嘴低头。
霍十八看着走远的两人,跑着跑着跑出了一头问号,为什么他还在跑,裴四却不用跑了?
还说主子不偏心?
跑完后的霍十八跑到邬文清面前告状:“军师,主子偏心。”
正在分拣药材的邬文清敷衍地“嗯”了一声。
“裴四凭什么只跑十圈?我却要跑四十圈?”霍十八气呼呼,“主子教我习武的时候还拿鞭子抽过我,他怎么不抽裴四?”
“他就是偏心裴四,我都听七哥说了,主子还背裴四上山,哼。”
“军师,你怎么不说话?”霍十八拽邬文清的衣袖,嚷嚷,“你要给我做主。”
邬文清无奈直起身看着他:“你想被你家少将军背上山吗?”
“……”霍十八疯狂摆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谁有病想让少将军背?
哦,是裴四啊……
裴四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裴四每天给祈安洗衣做饭,半夜还担心祈安,睡到中途去给祈安喂水按摩,怕祈安中毒,竟然以身试毒,祈安偏心他有错吗?”
“……”霍十八皱眉,“……我知道裴四对主子忠心,但……军师,我想下山,我不想待在山上跟主子习武,求你了……”
“不行。”邬文清摇头拒绝,“少将军说了,你必须留在山上,而且,十八啊,你功夫还不行,确实该好好练练了,既然裴四也开始跟着主子习武,你俩便一起做个伴吧。”
“我不要……”霍十八一张脸皱成苦瓜,“我下山跟三哥学好不好?”
“不好。”邬文清嫌弃地摆摆手,“出去,别在这儿碍事儿。”一天天净闯祸,还想溜出去不受管辖,想得美。
霍十八瘪着一张嘴出去,就看到裴四正在蹲马步,主子拿了跟竹条在他发抖的腿肚子上抽了一下。
霍十八眼睛一亮迅速跑过去围观:“裴四,你蹲的不准确,我来教你啊。”说着岔开步子蹲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得意洋洋看着裴云。
裴四真的好弱。
裴云瞥他一眼,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霍珣,可怜巴巴:“主子,腿抖,容奴才歇息片刻,求求了。”
霍珣瞧了他一眼已经不受控制还在抖的腿:“自己按一下。”
“谢谢主子。”裴云颤巍巍站起来将腿搭到一旁的树桩上,一边拉伸一边按揉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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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完步又蹲马步,老狗就是要整死他。
霍十八一看没了对比觉得没意思了,想要起身,霍珣回手在他腿上抽了一下,厉声呵斥:“蹲好。”
霍十八:“???”
“业精于勤荒于嬉,我这段时间没空管你,你倒是逍遥自在的很。”霍珣不假辞色。
“主子……”霍十八皱起脸,“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不需要蹲,我耍一套拳给你看好不好?”
霍珣看着他没说话。
霍十八:“……我蹲。”
邬文清抽空出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十八被选进霍家十八骑时才九岁,这么小便能进十八骑实在是因为天赋过高,而那时年纪大一些的霍三等人已经不需要再跟着师父习武,需要跟在师父身边的属霍珣年纪最长,所以师父不在时都是霍珣亲自教他们几个小的,这其中霍十八是最让人头疼的,也是挨霍珣敲打最多的。
霍十八打小就怕霍珣。
前段时间霍珣昏迷着,霍十八属实是没人管了。
霍十八这一蹲竟然就是一刻钟一动不动。
裴云第一次看一个人蹲马步可以蹲这么久,直接给他惊呆了,腿肚子应激的开始抽搐。
“好疼,好疼。”
霍珣刚教训完霍十八正打算让某些祸害继续,就听到一旁传来了惨叫声。
裴云抱着腿肚子倒在地上哎呦哎呦……
“……”
霍珣站在裴云身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疼的脑门上汗淋淋的似是没作假,这才蹲下身抬起裴云的腿架在了自己腿上,伸手捏住了他的小腿肚。
“啊——”突如起来的疼痛让裴云惨叫出声,眼泪瞬间飙出眼眶,身体拱起抱住腿,老狗害他!!!
叮——
【激活主子霍珣给奴才裴四按摩,日常可打卡】
!!!
哇塞哇塞哇塞……
裴云眼睛登时亮了,人生真的处处是惊喜。
“裴四你怎敢劳烦主子。”蹲够了的霍十八大喊一声,“主子,放着裴四,属下来。”
霍珣闻言便想抽手起身,却被裴四一把抓住:“别,别,别……”
这才只是激活,打卡成功得需要按摩一段时间。
老狗,千万别—松—手!!!
霍珣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爪子,危险地眯眼,厉声道:“松手。”
裴云用力将他的手压在自己腿上,一边承受着霍珣明显的怒火一边闭着眼睛弱弱喊:“主子,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