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被逼和亲,我直接在草原登基》 第1章待嫁皇子 紫宸殿上,龙椅中端坐着绝美女子。 她左手撑着下巴,头顶凤冠微微抖动,正玩味地看着跪伏在下方的大臣。 “自古只有公主和亲,岂有皇子下嫁之理!”老臣的咆哮声在大殿中回荡,“牝鸡司晨,颠倒阴阳,我大昭国运危矣!” “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坐在龙椅上的女人朱唇轻启,“按你所说,朕坐上这皇位,是否也是颠倒阴阳?” “臣......” 姓王的大人还想说话,女皇神色陡变,站起身指着他喝道,“礼部尚书王成林,忤逆欺君,已是死罪!来人,拖出去砍了!” 左右玄甲武士应声而动,被拖走的王成林眼看活不成,索性破口大骂,什么“贱婢”“狐狸精”之类的话都毫无遮拦的吐了出来。 “王成林殿前辱骂皇驾,传朕旨意,诛其三族!” 女皇一挥袍袖,重新在龙椅上坐下,狠厉的表情瞬间褪去,温声道,“众爱卿,可还有对朕派皇子与辽北狼庭和亲一事有异议的?” 语毕,她眯着眼向玉阶下看去,群臣纷纷跪地叩拜,口呼“陛下圣明”,其中胆小的,早抖如筛糠,大殿甚至弥漫起了骚臭味。 女皇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接下来,继续商讨和亲皇子人选。” “臣以为,八皇子最合适。”群臣中闪出一人,穿着宽大玄色官服,声音尖细,竟是个年轻女子。 “哦?婉儿,说说你的理由。”看着自己刚刚任命的女丞相,女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问道。 “八皇子刚刚十五岁,与辽北狼庭公主同龄。按辽北风俗,女子要十八岁才能婚嫁,这三年时间,刚好可以对八皇子进行调教,让他适应和亲驸马的身份。” 左丞相李婉儿也露出微笑,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八皇子乃是先皇后所生,也就是所谓的嫡出。派他和亲,亦能展示我大昭国的诚意。” 女皇点头,李婉儿不愧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这些话也正是她想说的。 但此时群臣中却传来小声议论,右丞相刘仁杰和旁边的户部尚书赵守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担忧之色。 先皇驾崩,昔日宠妃吕媚娘造反作乱。 女帝登基,皇后蒙难,先皇的成年皇子被屠杀殆尽。 李婉儿口中的八皇子萧景峰已是最年长的,也就是嫡长子。 这可是他们拨乱反正、还政于萧氏男儿的希望。 这些老臣臣服吕媚娘,多是在等待时机,光复萧氏天下。 但如今,吕媚娘想借和亲之事,将萧景峰送到辽北狼庭。 若是其他强盛国家,这些老臣巴不得把八皇子送过去,到时积蓄力量,一举反攻。 但吕媚娘能坐上皇位,自然不是傻子。 所谓的辽北狼庭,只是北方草原上众多部落中的一个,全部族人不过数百,每年都要给昭国进贡牛羊。 吕媚娘此举,就是想把八皇子送去草原放马。 “启禀陛下。”关键时刻,刘仁杰急智迸发,朗声道,“臣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吕媚娘原以为王成林之事已经镇住群臣,几乎要把人选敲定,不想此时节外生枝,但还是耐着性子让刘仁杰继续说。 毕竟先皇这些老臣里有不少朝廷肱骨,她倒是有心把他们全杀了,换上自己信任的女官。 可若真这么做了,大昭朝根本无法正常运转,恐怕真要亡国。 “十年前,紫微星突然暗淡,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皇子萧景明命格带煞,与先皇相克。” 刘仁杰说起了这段陈年旧事,却只说了一半。 钦天监原本的奏报是“紫微星暗淡,帝星凤化”,但先皇也只听信了前半句,把萧景明打发到皇陵守墓,生母刘妃也被打入冷宫,不久便郁郁而终。 至于所谓的“帝星凤化”,他可不信哪个女人能夺了萧家的天下。 彼时吕媚娘尚未得宠,谁也没想到,钦天监当年一语成谶。 “此时萧景明还在皇陵守墓,按时间推算,今年刚刚十七岁。” 刘仁杰不愧是肱骨老臣,对皇朝的陈年旧事如数家珍。 “想来满朝文武应该都把这位皇子遗忘了,毕竟十年间,先皇从未宣召,他也未曾踏足禁宫。其实严格来讲,他才是真正的八皇子,而如今的八皇子,应是九皇子才对。” “臣以为。” 刘仁杰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位货真价实的八皇子,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 “臣附议。” 吕媚娘刚要出口反驳,刘仁杰旁边的赵守仁也站了出来。 在他之后,一个个大臣纷纷开口,说着“臣附议”。 吕媚娘驳斥的话到嘴边,生生又咽了回去。 眼下她刚刚登基,杀了不少与自己作对的大臣,但这些表面服顺的家伙,暗地里大多也在密谋如何把她这个女人赶下皇位。 朝堂不稳,必要时候,她还须忍耐。 “既如此,婉儿,你便亲自去一趟,把这个所谓的正牌八皇子请进宫来,让朕先看看。” 吕媚娘也没立马敲定,而是对李婉儿道。 “遵旨。” “朕乏了,今天就到这。”吕媚娘将凤袍一挥,刚起身,又道,“这龙椅朕坐着不舒服,明日换成凤椅。” “退朝!” 女官高亢的声音响彻大殿。 ...... “斯哈——” 萧景明被脖子上的刺痛疼醒,伸手摸了摸,上头似乎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旁边,一个小太监一边哭一边往燃烧的火盆里扔纸钱,听到动静,侧头一看,立马尖叫出声。 “殿下!你...你没死?” 萧景明没理他,而是打量四周,发现这是间柴房,自己正躺在一堆柴火上,身上的粗布白袍扎满了木刺。 记忆瞬间汹涌而来,先皇弃子,软弱无能,软禁皇陵,暗无天日。 看着情况,应该是悬梁自尽。 他又看了看那个小太监,原本凄惨的表情此时多了几分惊喜。 记忆里,小太监名叫李然,从他被扔到皇陵那天起就一直跟在身边伺候,对他相当忠心。 如今看他表情,便知道昔日对他的好不是装出来的。 前世,从特种部队退役后,他便利用辅修的心理学知识开了个心理诊所,还时常用专业知识帮助警方审讯犯人,此时这小太监脸上的情绪也尽收他的眼底。 穿越了。 萧景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是个皇子,但应该相当落魄,否则尸体也不会被随意扔进柴房。 “赶快,把那废物的尸体烧了,再过几天,恐怕就臭了。” 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似乎人还不少。 “就这么烧了是不是不妥?要不要和朝廷禀报一声?” “禀报个屁,朝廷哪还会记得这个废物!十年了,老皇帝都没想起过他这儿子,更不用说现在了!” 说话间,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最前头的大汉不由分说,就在仍呆坐门口的李然身上踹了一脚。 “当啷——” 被踹飞的李然带翻火盆,他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用袖子扑灭了燃烧的纸钱。 “你主子都死了,你这臭太监怎么还不死?!” 大汉骂道。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坐在柴堆上的萧景明,厌恶的表情立马被惊恐替代。 “诈尸啦!” 第2章杀机 “没想到,你这废物倒是命大。” 大汉很快冷静下来,笑道,“这样也好,大哥原本还想着如何跟朝廷隐瞒你的死讯,如今倒不必忧心了。” 在萧景明记忆里,这大汉名叫王豹,是皇陵守将王虎的弟弟。 十年间,虽然他那个绝情的皇帝老子已经彻底把他遗忘,但原本就属于他的供奉朝廷却不敢懈怠,毕竟天恩难测,说不定哪天皇帝就想起了这个废物儿子。 除了金银,还有各地进贡给朝廷的稀罕玩意儿,都有萧景明一份。虽都是最低标准,但也不少。 这些东西,自然都被王虎克扣。 十年,萧景明每日白粥馒头,面黄肌瘦,王家两兄弟倒是养的白白胖胖。 想起这些,萧景明看向王豹的目光逐渐阴冷。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子,竟然被这帮狗奴才欺辱成这个样子。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带你主子回地宫继续当缩头王八去!” 王豹说着,又在李然身上踹了一脚。 “殿下,咱们走吧!” 李然一副窝囊模样,显然被欺负惯了,爬到萧景明旁边伸手去搀他。 “王豹,你过来,本皇子跟你说几句话。” 萧景明依旧坐着没动。 王豹也注意到萧景明眼神不善,却毫不在意,这废物他拿捏了十年,王虎养的那条大狼狗都没他听话。 “呦,还‘本皇子’!” 王豹哈哈大笑,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笑了起来,“那老子就看看,皇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王豹攥紧拳头,朝萧景明走了过来。 李然赶紧拦在中间,哀求道:“豹爷,殿下他刚刚死里逃生,脑子还不清楚,您大人有大量...” “去你妈的!” 王豹又是一脚把李然踹翻,还在他身上啐了口吐沫。 “皇子殿下。” 他一脸坏笑的盯着萧景明,“想说什么就说吧,但若不是豹爷想听的,爷可是会生气的。” “再近前些。” 萧景明好似察觉不到王豹话里的威胁,依旧云淡风轻。 王豹又把脑袋朝前凑了几分。 “啪——” 王豹脸上还挂着坏笑,想着一会要怎么折磨这个废物,不曾想萧景明突然暴起,右手五指并拢,就朝着王豹的咽喉处重重戳了过来! “啊!” 王豹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就朝后倒去! 身后几个跟班反应倒快,三人七手八脚的把王豹扶住,另外两个撸起袖子,作势要围殴萧景明。 “大胆奴才!” 萧景明豁然起身,喝道,“我乃皇子,汝等对我动手,不怕朝廷问罪吗!” 这话一出,那两人就有点犹豫,互相对视一眼,都等着对方先动手。 此时的萧景明气质大变,哪有一点昔日废物的影子,举手投足间,倒真有点皇家贵胄的威仪。 “咳咳——” 王豹这时咳了几声,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这让萧景明有点吃惊,刚刚那招是特种兵格斗技巧,对方又毫无防备,按他的经验,这小子绝对活不成。 但打量一番这具瘦弱的身体,招式的威力无法正常发挥,倒也在情理之中。 “臭小子,敢对你豹爷下手!” 王豹声音沙哑,怒骂道,“若不是因为你的朝廷供奉,早叫我哥宰了你这废物!” 说话间,他挣脱跟班的搀扶,想亲自动手,但脑袋还有点缺氧,一步迈出,差点又栽倒在地。 “今日便罢了,等老子缓过来,非让你好好吃点苦头!” 说着,王豹在那两个不敢动手的跟班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把这废物押回地宫锁起来,先饿个三天!” 萧景明和李然被丢回地宫,脚腕还被锁链锁住,他倒有心反抗,奈何这副身体不给力。 地宫里相当昏暗,萧景明朝四周的石壁看去,见上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刻痕。 那是萧景明的原身刻的,每日一道,如今已经密密麻麻,三千多道刻痕铺满墙壁。 头顶的梁柱上,还悬着一条白绫,原身应该就是在这吊死的。 十年时间暗无天日,看不到希望,换做谁,都会崩溃吧。 “殿下,您刚刚太冲动了。” 李然叹息一声,“那个王豹就是个目无尊卑的畜生,咱们跟他,根本讲不了道理。” 萧景明没吭声。 “不过殿下,您还活着,可真是苍天有眼!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啊!” 借着地宫里微弱的烛火,萧景明发现李然的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殿下,今后您可不能再想不开了,不为别人,单单为了奴才,您也得好好活着。奴才早打算好了,您若死了,把您安葬后,奴才也只能随着殿下去了!” 李然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萧景明不禁鼻头发酸。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作为亲生父亲,竟然十年时间不闻不问。 幸好,他身边还有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 李然这时又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递给萧景明。 “殿下,接下来三天,咱们恐怕要饿肚子了。奴才这里还留了个馒头,您吃了垫垫肚子。” 萧景明还真饿了,当下接过馒头,又掰下一半递回给李然。 李然一个劲的推辞,萧景明只能板起脸,拿出皇子的架势,李然才接了过去。 一主一仆在阴暗湿冷的地宫里啃起了馒头,又干又硬,但他们吃的香甜。 吃完馒头,疲惫的萧景明就靠着地宫的墙壁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宫门口传来响动,似乎来了不少人,脚步声沉重,夹杂着金铁碰撞的交鸣之声。 萧景明和李然赶紧戒备起来,怕不是王豹带着他大哥来报复了。 很快,就有一人小跑着率先出现在他们眼前,果然是那个王豹。 但此时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跑到两人旁边,拿出钥匙把他们脚腕上的锁链解了开来。 萧景明来不及问话,十几个人已经出现在地宫中,为首的两个玄甲卫士举着火把,将地宫照的前所未有的明亮。 两名玄甲卫士分立两旁,中间走出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玄甲卫士。 女子面容姣好,顾盼之间,美艳非常。 她在地宫内四下打量片刻,最后目光停在萧景明身上,面上浮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微微躬身道:“左丞相李婉儿,见过八皇子殿下。” 丞相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萧景明有点吃惊。 他被软禁皇陵,根本不知道朝堂上的事,至于王虎等人,也从不在他和李然面前说这些,两人完全是与世隔绝。 见萧景明没回话,李婉儿继续道:“婉儿奉陛下之命,迎接八皇子回京。” 闻言,李然顿时笑开了花,跪在地上感谢老天保佑,王虎等人也纷纷诚惶诚恐的跪拜,嘴里喊着恭喜殿下。 但萧景明却开心不起来。 他熟谙心理学,从李婉儿的神情,加上身后卫士玄甲面具后面的眼神,他感到了一丝杀意。 所谓的迎接他回京,绝没那么简单。 “王虎将军,麻烦带着你的人上去,本相有话,要单独与殿下说。” 李婉儿转向王虎道。 膘肥体壮的王虎唯唯诺诺的答应,很快带着他的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地宫。 王虎一走,萧景明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加明显,李婉儿不再收敛杀意,十几个玄甲卫士也都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李然还在兀自开心,萧景明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若真找到那个所谓的正牌八皇子,便把他杀了。” 李婉儿耳边回荡着女皇吕媚娘在她离京前的交代。 “殿下,随婉儿走吧。” 李婉儿眯起眼,盯着萧景明,只要他往前一步,周边的卫士便会一拥而上,将他主仆二人剁成肉泥。 萧景明依旧没动,而是问道:“李丞相,你听说过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李婉儿满脸疑惑,萧景明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听过,继续道:“我在这幽暗的地宫里呆了十年,如今,根本不敢见光啊!” “竟有此事?”李婉儿轻笑一声,无论这小子怎么说,今天都必须死。 她身形向旁边挪动半步,已不想和萧景明废话,微微抬手,就要示意卫士们下手。 “所谓创伤后应激障碍...”萧景明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李婉儿将要落下的手腕,“就是人在极端恐惧时,会不自觉的...” 萧景明话说一半,李婉儿想要挣脱,但这位年轻皇子手劲不小,尝试一番根本动弹不得。 一瞬间,她的额头上就凝了一滴冷汗,顺着白皙的俏脸滑落在地。 突逢巨变,几个玄甲卫士上前一步就要动手,都被李婉儿用眼神喝退。 “看来李丞相多少也体会到了一点。” 萧景明轻笑,“烦劳李丞相,陪着本皇子一块,离开地宫。” 第3章死罪! 萧景明一路攥着李婉儿的手腕走出地宫。 地宫门口,王虎等人正恭恭敬敬的等在这里。 萧景明松开李婉儿的手腕,抬头看看太阳,此时应该是正午,阳光很暖和。 “多谢李丞相一路陪伴,否则,本皇子还真不敢出来。” 萧景明道。 李婉儿支走王虎,就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只要暗中杀了萧景明,再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搪塞这个小小的皇陵守将。 如今,萧景明算是暂时安全了。 李婉儿揉着发红的手腕,面上满是不悦之色,却也不好对萧景明发作。 她转头看向王虎,目光落在他的锦缎长袍上,笑道:“王将军这身衣服,用料倒是不错。” “哪里,哪里。”王虎搓着手,表情局促。 李婉儿一眼就看出王虎身上的长袍是蜀锦所制。 蜀锦,可是川地献给朝廷的贡品,只有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才有。 王虎这身蜀锦长袍从何而来,不言自明。 “距京城还有半日路程,八皇子,咱们这就出发吧。” 李婉儿不再理会王虎,转向萧景明道。 萧景明有点为难。 虽不知缘由,但对方明显有杀心,路上肯定凶险重重,他还没想到办法应对。 萧景明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上头镶嵌的宝石和金线雕刻的龙纹触感冰凉——这是他刚刚从李婉儿腰间摸过来的。 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李丞相稍等,王将军兄弟十年间对本皇子照顾有加,待我与他们好好告别一番。” 走之前,萧景明还要做一件事。 “殿下客气了,能伺候殿下,是我兄弟二人的福分。” 王虎和王豹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 “王豹,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跟你私下说。” 萧景明朝王豹摆手示意。 王豹有点犹豫,但还是走了过来。 “十年来,便是你这奴才对我主仆二人关照最多,本皇子这儿也没什么好赏赐的。” “殿下客气了,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王豹放松几分。 旁边几个守陵兵士开始笑嘻嘻的议论,这傻皇子怕不是受虐有瘾,被王虎和王豹折磨了十年,还感谢人家呢! 但同时还有点失落,傻子皇子走了,没了他的俸禄,守陵兵士的待遇也要下降不少。 “见谅,必须见谅。” 说话间,萧景明猛地抬手,从身边卫士腰间抽出长剑,剑锋一转,直直刺入王豹胸口! 瞬间血流如注,王豹张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便“砰”的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二弟!” 王虎悲痛出声,双眼血红,恶狠狠的等着萧景明。 几个说闲话的兵士惊得瞪圆了眼,连后退几步。 傻皇子竟这么生猛? 李婉儿也被吓了一跳,旁边的卫士反应过来,连忙把剑从萧景明手上夺走。 “狗奴才王豹,屡次冒犯皇子,死罪!” 萧景明伸手指着王豹尸首,厉声道。 一瞬间,皇家威仪锋芒毕露。 “这王豹,的确该杀。” 愣了半晌,李婉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对萧景明道,“八皇子的事是否办完了?若没其他事,咱们便出发吧,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京城,进宫见驾。” 对方一再催促,萧景明只能跟着李婉儿,带着李然离开皇陵。 刚走到马车边,皇陵内便传来喊杀之声,萧景明连忙驻足,朝皇陵的方向看去。 “守将王虎克扣皇子俸禄,也是死罪。” 李婉儿看着萧景明,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殿下,婉儿擅自做主,替你把他们全杀了。” 说话间,皇陵内喊杀声渐弱,不多时,几个玄甲卫士快步跑出,为首的拎着个圆滚滚的东西,随手丢在萧景明脚边。 王虎血淋淋的人头。 萧景明心中一颤,难怪这位女子能做丞相,手段当真狠辣。 马车一路颠簸,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李然早在旁边睡着了,不知做了什么梦,嘴角始终带笑。 萧景明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召他入京,更想不明白来人为何带着杀意,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 莫不是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要除去他这个隐患? 想起数月前在地宫内听到的皇陵中持续几日的异常响动,萧景明对这个猜测越发笃定。 虽然他一直被关在地宫,不知详情,但十有八九,就是有人下葬。 而能葬在皇陵的,除了他那位父皇,还能有谁? 不知是哪位兄弟继承了大统,就连他这个废物都容不下? 萧景明回想着自己的几位兄弟,但年头太长,早记不清了。 马车行进了大概半个时辰,车夫突然扥住缰绳,巨大的惯性让萧景明差点摔倒,熟睡的李然也从睡梦中惊醒。 萧景明拨开帘子朝外望去,就见马车停在一片树林之中,周围安静的可怕,大概方圆数十里都没什么人烟。 实在是杀人灭口的绝佳所在。 萧景明抽出袖中的匕首,用指尖试试锋刃,很快,很锋利。 “八皇子殿下,你在皇陵十年,受苦了。” 车厢外传来李婉儿的声音,“婉儿倒是不忍杀你,但皇命难违,只能得罪了!” 话音一落,便传来一阵金铁之声,周遭十几个玄甲卫士将萧景明的马车团团围住,长剑出鞘。 李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够呛,连忙钻出马车询问李婉儿到底何意,为何要对皇子刀兵相向。 萧景明则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但面对十几个玄甲卫士,他毫无胜算。 “李丞相,我不过是个废物皇子,困在皇陵十年,根本毫无威胁。那位新皇帝——也不知是哪位皇兄,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吧!” 萧景明说着话,从两侧的窗子处分别向外观瞧,想看看有没有薄弱处可以突围逃跑。 大概是想让萧景明当个明白鬼,李婉儿没有急着让玄甲卫士动手。 “殿下幽居地宫,恐怕不知天下形势。” 李婉儿道,“先皇驾崩,女帝临朝,此乃天命所归。” 女帝? 萧景明心中惊诧,他离开十年,朝廷上竟上演了武则天的戏码? “陛下本想送嫡皇子去草原和亲,谁知那些大臣竟转而推荐你,如此,便打乱了陛下的谋划。” 李婉儿继续道,“殿下要怪,就怪那些所谓的忠臣吧!” “李丞相今日在此杀了我,陛下又要如何跟那些大臣解释?” “哼哼!” 李婉儿冷笑,道,“八皇子常年困居皇陵,数年前已忧愤而死。守将王虎擅自隐瞒,冒领皇子供奉,已被就地正法!” “这个理由,殿下觉得可还充分?” 萧景明忍不住摇头,这女子当真不寻常。 时也命也啊! 回想自己穿越过来的短暂经历,萧景明顿觉索然无味。 罢了,本来就是天崩开局,死了,倒也省事。 就在萧景明接受了这个结局,李婉儿也准备命令玄甲卫士动手时,树林里突然传来马蹄声,并且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眼前。 “禁军副统领褚熊天,奉右丞相令,前来接应左丞相!” 第4章臣不想和亲 紫宸殿上。 “景明,你刚刚说,你不想和亲?” 凤椅上的吕媚娘看着跪在大殿中心的八皇子,问道。 “没错。” 萧景明恭敬道,“陛下,臣不想和亲。” 这是他想的保命办法。 女皇想杀他,就是不想让他和亲,那他干脆自己拒绝不是更好? “大胆!萧景明,你想抗旨?” 刘仁杰第一个跳出来,作为朝中老臣,他可以说是看着萧景明长大。 这小子自幼愚钝,身边有名师大儒教导,六七岁时竟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如今十年过去,还是如此不识大体。 十年前,他也是亲眼目睹他被先皇抛弃,但如今,却没有丝毫旧情。 嫡皇子才是最关键的,至于一个废物皇子,不过是牺牲品。 “八皇子殿下,作为皇子,应识大体!” 赵守仁也站出来附和,“派你和亲,为的是国家大计,岂容推辞?” “不错,作为皇子,更应为国家社稷着想。” “八皇子守陵十年,未读诗书,思想难免局限,但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虽一口一个八皇子,却没人真把他当皇子。 萧景明早在心里问候了这帮老东西的祖宗十八代。 国家社稷? 单凭所谓的星象,老皇帝就把他赶走,他为什么要考虑国家社稷? 自私? 这群所谓的忠臣,为了嫡皇子,为了本方阵营的目的,就把他至于险境,难道就是无私? 对这些大臣的话,吕媚娘不置可否,只盯着萧景明,道:“景明,抬起头,让朕看看。” 昨夜她睡得早,便叫李婉儿明日把萧景明带到殿上,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八皇子。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不见阳光,萧景明身材消瘦面色苍白,但剑眉星目,眉眼间透着股英气。 “倒很像你父皇。” 女皇端详半晌,点点头。 “朕还未曾下过和亲人选的旨意,众爱卿也不必急着给景明扣上抗旨不尊的帽子。” 她扫视群臣,道,“毕竟还有三年时间,和亲人选也不急着确定,且容后再议。” “左丞相。” 她又转向李婉儿,“按皇子规制,为景明在京城选一处宅院。既然回来了,就不必再回皇陵。” 交代完这些,女皇挥挥袖子,潇洒离开。 “退朝!” 女官嘹亮的声音响起。 群臣却没急着离开,纷纷看向萧景明,目光不善。 萧景明倒是坦荡,凑到李婉儿旁边和她说话,一副热络模样。 作为女皇最信任的臣子,李婉儿对主子很了解,看她刚刚的表现,应该是暂时放弃了对萧景明的刺杀计划。 而这个萧景明看起来也很懂事,完全不像传说中那么愚钝。 八皇子府。 李然正指挥李婉儿安排来的婢女和仆人整理房间和庭院,跟随皇子受辱十年,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 回头看看,萧景明正呆坐在太师椅上发呆。 李然不傻,相反很精明,从回京途中李婉儿突然发难,他就知道京城的日子不比皇陵好过,甚至更危险。 “殿下,今日在朝堂上,陛下都说了什么?” 踌躇半晌,他试探问道。 萧景明还没回答,就见院子里缓步走进一人,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很有气派。 但看打扮,却是个太监。 “八皇子殿下。” 他在廊下站定,依旧腰杆挺直,“我家皇子殿下到访,请八皇子到门前迎接。” “谁?” 萧景明起身问道。 “我家皇子殿下,便是嫡皇子,也就是原本的八皇子,如今的九皇子。” 太监骄傲的自报家门。 萧景明重新靠在了椅背上,漫不经心道:“不就是本皇子的弟弟吗?想来便让他进来,哪有哥哥迎接弟弟的道理?” “放肆!” 太监顿时怒了,“我家皇子可是嫡皇子!” “你才放肆!” 李然也跳了出来,“狗奴才,敢和我家殿下这样说话!” 两个太监对骂,场面实在不好看。 萧景明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想来便让他进来,不想来的话就走吧!” 皇位都让女人夺去了,还有心思在这摆架子,萧景明还挺想见见这位活宝弟弟。 太监气囊囊的离开,不多时,身穿锦袍的少年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萧景明抬眼望去,就见这少年头戴金冠,腰上挂了一串宝石玉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真浮夸啊! 在他身后,除了那个太监,还跟着个彪形大汉。 这大汉萧景明认识,正是那天救了他一命的禁军副统领,褚熊天。 回京的第一晚,褚副统领在萧景明的临时住处守了一夜,生怕李婉儿再发难。 很明显,他是刘仁杰,也就是九皇子那边的人。 “这就是我那便宜八哥吗?” 九皇子萧景峰踏上台阶,站在萧景明对面,道,“听说你在皇陵十年,每日都要被那守将羞辱打骂,动辄就给对方磕头求饶。怎的,今日见了本皇子,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还真是没读过书的野种!” 今天之前,萧景明还幻想过兄友弟恭的场景,但看到那个太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九弟,你来我这,就为了撒野吗?” 萧景明仍端坐在椅子上。 “是又怎么样?没有本皇子,你现在恐怕还在皇陵地宫里啃馒头呢!” 说着话,萧景峰凑近萧景明,甚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另外,你不过是被父皇抛弃的野种,根本不配和本皇子称兄道弟!” “父皇?父皇那么宠爱你,怎么没把皇位传给你呢?” 萧景明一句话,怼得萧景峰顿时语塞。 “大胆!好大胆!” 萧景峰身后的太监捏着兰花指指着萧景明,尖声喊道。 旁边的褚熊天也面漏不悦。 说真的,萧景明还真有点顾忌这个膀大腰圆的禁军副统领,单凭这副孔武有力的身材,即便是他在特种部队服役时的巅峰时期,也没把握拿下。 萧景明这边还在打量褚熊天,反应过来的萧景峰突然暴怒,一巴掌就甩在了萧景明脸上! 养尊处优的少年力气却不小,萧景明脸上立马就出现了个红色的掌印。 “啊!你敢打我家殿下!” 李然比萧景明反应更快,他也不过是十八九的年纪,一直在皇陵地宫长大,哪里懂得什么规矩,只知道有人对主子不利,他就要冲上去拼命。 “嘭——” 跑出没几步,褚熊天横拦一脚,重重踢在了李然胸口,李然顿时飞出五六米,撞在廊下的柱子上才停下。 这一脚可比王虎王豹之前的殴打重多了,李然痛不欲生,躺在地上打滚。 “大胆!竟敢在本皇子府上打本皇子的人!” 萧景明拍案而起。 “打了又怎样?你不会真把自己当皇子了吧?” 萧景峰毫不在意,“别说打你和你的奴才,若不是要你代本皇子和亲,杀了你,又何妨?” 萧景明本想呈呈皇子的威风,但旋即就发现,这个便宜弟弟说的没错。 别说自己的母妃早过世了,即便还在,也不过是宫女出身,偶然被先皇看上。 没背景,没靠山,他拿什么和背靠群臣的萧景峰叫板? 此时此刻,他唯有忍耐。 “走吧,没什么意思。” 萧景峰对哥哥这个反应很满意,笑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今天来,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别耍小聪明,乖乖答应去和亲!” 第5章为何读书? 清晨,太阳初上。 萧景明刚洗漱完毕,就有宫里的太监前来传旨。 “传皇帝陛下口谕——” 太监站在廊下,声音尖细却高亢,萧景明连忙跪倒,说着“臣接旨”。 “今日乃科举殿试之日,朕将钦点新科状元,请八皇子同到殿上观礼!” 太监复述着女帝的口谕,待萧景明接旨,又嘱咐他尽快进宫,便匆匆离开。 萧景明先去李然房间看了一眼。 这小子伤的不轻,所幸褚熊天留了手,没伤到骨头,已经吃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此时正躺在床上哼唧。 萧景明嘱咐侍女好生照看后,便叫下人安排马车进宫。 金殿上。 群臣早已到齐,萧景明姗姗来迟,惹来百官侧目,更有人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书都没读过的废物皇子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女帝此时还没到。 萧景明朝前看去,就见玉阶下跪着三个人,正是本次科举的前三甲。 至于三人排名,还需要女帝钦定。 不过能进入前三,已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名次。 若今日殿试表现足够好,能让女帝满意,很可能当场封官,跻身朝堂。 “皇帝驾到!” 伴随着的女官的呼喝,身穿绯色秀金凤袍的女帝终于出现。 “参加陛下!” 萧景明也跟着百官跪地参拜。 女帝浑不在意,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 萧景明不禁咋舌。 上次体会到权力的魅力,还是首长到部队视察。 要说还得是当皇帝,这劲头,可比首长威风多了。 女帝在凤椅坐定,女官躬身递上题本,道:“陛下,这是礼部张尚书亲自拟定的殿试题目,请陛下过目。” 女帝接过题本,却看都没看就放到一边。 “事先拟定题目有什么意思?” 她看着跪在阶前的科举前三甲,笑道,“几位是读书人中的魁首,定然学富五车,朕便随意提问,请三位作答。” 此言一出,下边群臣便起了骚动。 没有先例呀! 就跟女人做皇帝一样,也没有先例。 跪在阶前的三位同样没想到,但旋即冷静下来。 毕竟原本的题目他们也不知道。 只有一人表现有些异常,撅着屁股微微侧头。 站在百官后头的萧景明踮脚看去,就见这人圆润的胖脸此时涨的通红,顺着他的视线再往旁边看—— 对面站着的,正是礼部尚书,也就是殿试原本的出题人,张谦。 张谦脸上也泛起一丝无奈,朝着那人微微摇头。 两人的动作都很细微,根本无人发觉,除了萧景明这个善于观察微表情的心理医生。 这胖子倒有些背景,竟能打通堂堂礼部尚书的关系。 看他这副囧样,肚子里应该没什么墨水,全靠张谦才进入前三甲。 萧景明觉得有趣,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寒窗十余载,能进入金殿参加殿试,几位想必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 女帝幽幽开口,“朕的问题是,你们为何读书?你们谁想好了,便可出列作答。” 很快,跪在中间的男人便向前跪行几步,道:“臣周聪,幼时家贫,本读不起书,在乡亲父老的帮扶下,才有今日。” 他直起身子,朝女帝拱手,继续道:“臣读书,为的是天下如臣这般的寒门。若有朝一日,臣有幸得陛下赏识,定当兴办学堂,让天下学子都能学习圣人之道!有朝一日学有所成,为朝堂效力,为陛下尽忠!” “安得学堂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好!好个大庇天下寒士!” 女帝拊掌而笑,对周聪的回答很满意。 周聪之后,跪在他左侧的考生也做出了回答。 与周聪不同,这位名叫何金的考生,表示他读书是为了著书立说,将思想传于后人。 女帝虽然觉得何金的理想有些不切实际,但也点头夸赞他志向远大。 如今她刚刚登位,朝中反对者不少,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这些刚刚入朝的士子,显然是很合适的人选。 只剩最右边的小胖子没作答。 女帝还等着他酝酿出一些惊人之语,但这胖子只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时侧头朝旁边张望。 “这考生叫什么名字?” 半晌,女帝终于忍不住了,询问旁边的女官。 “张一甲。” “张一甲,名字倒是有趣,看来他父母笃定儿子能中状元啊!” 女帝依旧一脸和善,对小胖子道,“张一甲,朕问你,你为何读书?” “......” “陛下问你话呢,还不快快作答?” 见张一甲依旧沉默不语,女官急道。 “臣...臣...” 追问下,张一甲终于开口,声音颤抖。 “不必紧张,如实作答就是。” 此时女帝已从女官手里要来了张一甲初试的考卷,大致看了下后,继续道,“朕看你初试答卷文采斐然,立意高远,想来也有宏图之志吧!” “秉陛下...臣...” 张一甲满头大汗,萧景明看看张谦,这家伙脸上也蒙了层细汗。 两人都姓张,说不定是亲戚呢! 萧景明觉得有趣,今天这场殿试,还真没白来,看了如此精彩的一场戏。 “臣读书...” 眼看避不过,张一甲只能硬着头皮作答,“臣读书...为的就是到朝中谋个...官职...” 听到这个答案,女帝脸上当时就出现几分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不错,这答案虽直白,但也看得出你品性耿直。你想做官,又是为了什么?” “做官...” 张一甲这次答得倒快,“父亲说,做官,就要做手中有权的官。有了权,就有金银。有了金银,就能...就能去找红袖招的花魁了!” 满殿哗然。 “哈哈哈!” 萧景明忘了场合,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不就是个傻子吗?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啊! 老张家也真是胆大,暗箱操作随便给个名次就是,竟还敢让一个傻子参加殿试! “何人在殿中嬉笑!” 站在百官首位的丞相刘仁杰豁然出列,肃声道。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萧景明呲出去的大牙此时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呢! “八皇子,殿试何等庄严场合,你为何发笑?” “觉得可笑,自然就笑了。” 旁边的官员纷纷低头瘪嘴,其实他们也觉得可笑,就是不敢笑。 “放肆!读书乃世间最高雅之事,怎会可笑?!” 刘仁杰不依不饶。 萧景明立马懂了,这是转移女帝注意力呢! 那位张谦尚书,应该也是刘仁杰的人。 “八皇子自幼便守在皇陵,不曾读书,恐怕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吧!” 户部尚书赵守仁也跳了出来,“果然是乡野之人,不懂礼数!” “没错!” “请陛下治八皇子大不敬之罪!” “......” 众官员相继跳出,纷纷把矛头指向萧景明。 女帝不禁皱眉,以刘仁杰为首的这帮家伙一身反骨,作为九五之尊的她都没法拿捏。 得罪了他们,只能算萧景明倒霉。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萧景明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昨天刚打了他一巴掌的九皇子,萧景峰。 这小子良心发现了?竟然为自己说话! 萧景明很快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八皇兄敢在此等场合下发笑,想必对陛下的问题有更好的答案,诸位不如先听听。” 说完,萧景峰便一脸坏笑的盯着萧景明。 据刘仁杰所说,这个老八从小就是个傻子。 在皇陵十年,更是一本书都没读过。 让一个没读过书的人回答为何读书,还有比这更难解的问题吗? 萧景峰就这么看着萧景明,等着他在众目睽睽下出丑。 第6章两个答案 所有人都在等萧景明作答,或者说,等着看他笑话。 女帝也颇感兴趣的看着萧景明。 老臣们都说八皇子是傻子,她却不这么认为。 借这个机会,倒可以验证一下。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萧景明豁然出列。 “陛下,臣有两个答案。”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两个答案?这傻皇子倒真敢说! 李婉儿不禁摇头,这位她亲自接回来的八皇子,今天可是要丢大人了。 “八皇子,您的两个答案,不会是“升官”,和“发财”吧?” 赵守仁笑道。 “赵大人,莫要以己度人啊!” 萧景明也笑。 “你...” 赵守仁一时语塞。 “别逞口舌之快了。” 刘仁杰摇头道,“既然有两个答案,那就快说,陛下还等着呢!” 萧景明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对自己的答案胸有成竹。 他看了眼一脸看戏表情的老九,接着朝前走了几步,对女帝躬身道:“第一个答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短短几字,掷地有声。 “哗——” 听到这个答案,百官们也忘了礼数,开始交头接耳。 “妙啊,秒!” “好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才是满分答案啊!” “真没想到,传说中愚钝的八皇子,竟能说出如此惊世之言!” “...” 官员们议论纷纷,其中不少在刘仁杰声讨萧景明时帮腔的,也都忍不住赞叹。 萧景峰直接傻了。 他自幼读书,身边都是能著书立说的大儒,后来更是跟丞相刘仁杰学习过。 但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答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第一个作答的周聪小声念叨着,心中也不禁赞叹。 不愧是皇子,如此心胸,如此志向,远非他这个寒门学子能比! “好!” 女帝此时也拊掌赞叹,“景明,如果知道你有如此志向,朕早该接你回京!” “谢陛下夸奖。” 萧景明客气了一句。 要真早点接他回京,恐怕接回来的就是个真傻子了! “你这答案,倒是不错。” 刘仁杰错愕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你第二个答案,是什么?” 此时他早忘了替张谦转移火力的事,一心只想听听萧景明还有什么高论。 “第二个答案。” 萧景明抬起手,朝上指了指,“为天地立心!” 顿了顿,他挥动袍袖,继续道,“为生民立命!” 说到这,原本还小声议论的官员们顿时鸦雀无声。 刘仁杰微张的嘴都忘了闭上,只等萧景明继续说。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四句说完,全场肃然。 “好!好啊!” 半晌后,原本跪在地上的何金跳了起来,“好个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小跑到萧景明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八皇子殿下之志,也正是在下的志向!可惜在下才疏学浅,根本想不出八皇子这样掷地有声的高论!” “哪里,哪里。” 萧景明谦虚了一下。 张载的横渠四句他从小就烂熟于心,毕竟哪个少年没做过冠绝古今、纵横天下的梦呢? 只是没想到,今日在这种场合用上了。 知识多了不压身啊! 何金太激动了,此时才意识到失态,连忙跪在地上向女帝请罪。 女帝哪里还会计较这些,现在她满眼都是萧景明。 短短几句话振聋发聩,配合他极具感染力的肢体动作,此时此刻,吕媚娘就觉得—— 这个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的八皇子,还有点帅呢! 李婉儿神情复杂,回想起地宫刺杀时萧景明的表现,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多出些莫名的情愫。 萧景峰这时彻底傻了,本意让老八出丑,不想弄巧成拙,让这弃子狠狠出了把风头! 但这个朝臣公认的傻子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萧景峰想不通。 刘仁杰一开始也没想通,完全被萧景明的答案震惊到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景明有如此才学志向,朕当让你好好施展才是。” 女帝这时说话了,“待朕想想,该给你个什么差事。” 女帝这番话,让刘仁杰更加笃定。 这绝对是女帝和萧景明唱的双簧! 先是请八皇子观礼,又临时出题,偏偏这个傻皇子给出了完美答案! 哪有这么巧的事! 女帝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此机会委八皇子以重任,日后进入政权核心,自然没法去狼庭和亲! 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 刘仁杰撇撇嘴,暗叹女帝好算计,也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陛下。” 确定了这一点,他赶紧出列,道,“八皇子的事容后再议,莫要忘了正事。此次科举的新科状元,还请陛下钦定。” 女帝点点头,看向周聪等人。 “周聪的回答最得朕心,便点周聪为新科状元。” 周聪赶紧磕头谢恩。 “至于何金,志向远大,就点为榜眼。” 何金也连连叩首。 最后,女帝目光转向张一甲,犯了难。 这家伙,该如何处置?是奖是罚? 她有心直接把这家伙轰出殿去,又怕失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可点他为探花? 她看着张一甲油光铮亮的胖脸。 他配吗? 女帝脸上的为难,早被萧景明一丝不差的看在眼里。 既然刘仁杰那帮家伙如此为难自己,他也不能客气。 张一甲这个胖子,除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和偶尔去瞥张谦外,还有个小动作。 就是有意把长袍的前摆压在手下,还不时整理。 好像里头有什么东西,生怕露出破绽。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萧景明的眼睛。 他大跨步走到玉阶前,站在张一甲身边,朝女帝行礼道:“陛下,请治张一甲舞弊之罪!”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一阵骚动。 这位八皇子,已经第几次语出惊人了? 明明是科举殿试,他倒比新科状元还要抢眼。 “胡说!” 张谦赶紧跳了出来,“此次科举,是臣亲自担任主考,绝无舞弊之事!” “张尚书确定吗?” 萧景明冷声道,“能进入前三甲的学子,怎会连‘为何读书’都答不出来?还是诸位大人,认同了他的答案?” “陛下天威之下,有些紧张也难免!” 张谦还在嘴硬。 “八皇子不要信口开河,科举舞弊,可是重罪。” 刘仁杰道,“没有证据,岂能在御前污蔑他人?” “刘丞相想看证据?” 萧景明说着,一把扯住张一甲的后襟,把他匍匐在地的上半身提了起来。 别说,这胖子有点分量。 在百官和女帝的注视下,萧景明猛地掀开张一甲的长袍,就见锦缎长袍下缝着一块白布,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就是证据!” 萧景明看向女帝,道,“请陛下拿出张尚书亲自出的考题,再与这上头的字迹内容比对,便知臣有没有污蔑!” 女帝朝李婉儿示意一下,这位女丞相当即拿过题本,与白布上的内容对照后,朝女帝微微点头。 此时的张一甲,早已如一滩泥,瘫在殿上动都不能动。 萧景明看了眼张谦。 这位礼部尚书的脸上有愤怒,有惊诧,有恐惧。 显然,他是真不知道张一甲身上有夹带。 难怪刚刚那么有底气。 “好!好!好!” 女帝顿时大怒,“朕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就有人胆敢舞弊!来人啊,把这个张一甲拖下去严加审问,定要揪出幕后泄题之人!” 玄甲卫士应声而动,把瘫在地上的张一甲拖了出去。 “张大人。” 女帝又转向张谦,道,“这份由你亲自主笔的试题,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此时的张谦早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7章花魁 右丞相府,会客厅。 张谦一脸愁容。 刘仁杰在厅中来回走动两圈,转向张谦问道:“当真有礼部官员看过你出的殿试试题?” “没错,侍郎孙宇,还有几个郎中,都看过。” 张谦诚惶诚恐的点头,“礼部毕竟不是下官的一言堂,殿试这么大的事,自然要一块商量。” 刘仁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就从这些人中,选一个顶罪吧!” “张一甲是你侄子,礼部官员为了逢迎上官,擅自泄题。” 刘仁杰继续道,“到时你也要把戏做足,向陛下请罪,本相会替你说话。” “一切全靠丞相了。” 张谦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是有舍车保帅了。 “张一甲那个蠢货,我一再告诫他,要把答案记熟,千万不要私藏夹带,可这家伙...哎!” 他拍着大腿,满脸恨铁不成钢。 “罢了,此事就到此为止。” 刘仁杰摆手道,“你也是,这么个憨货,就算跻身朝堂身居要职,又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此事全怪下官,他父亲一再恳求,下官也是念及兄弟之情。” 张谦有点不好意思。 “张一甲是个十足的憨货...” 刘仁杰话锋一转,道,“可那个萧景明,本相倒有些摸不清了。” “可不!” 张谦一拍手,十分赞同,“下官还记得十几年前,先帝考察诸皇子学业,让他们写一首最近背诵的诗词或是文章。” “当年刚刚四岁的九皇子,都写了一首五言绝句。” “可这个萧景明,却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在纸上画了个大王八!” “先帝盛怒,狠狠斥责了他,大骂他是蠢材,丢了皇家颜面。” “正是如此。” 刘仁杰也记得这件旧事,“所以本相才怀疑,殿试之事,是吕媚娘和萧景明演的一出戏。” “丞相高见。” 张谦点头,“就算当时九殿下不提出让萧景明作答,女帝恐怕也要找机会让他说出早商定好的答案。” “只是有一点,本相想不通。” 刘仁杰捋着长须,道,“幕后做出这个答案的是谁?思想如此高绝,志向如此远大,定是一方大儒。我昭国,还有此等人物?” “吕媚娘那个狐媚胚子,最善于笼络人心,身边有这样的人,也算不上奇怪。” 张谦道,“当下最要紧,就是不能她的谋划如愿。” “不错。” 刘仁杰背着手,望向庭院里那棵百年松树,“这个和亲皇子,他萧景明想做要做,不想做,也要做。” 八皇子府。 萧景明刚锻炼完,正把大块牛肉往嘴里塞。 这副身体太瘦弱,长期缺乏营养,必须尽快补回来。 躺了一天,李然终于能下床走动,又开始使唤府里的下人,把廊下的柱子都擦的一尘不染。 这时有人禀报萧景明,说门外有两个年轻人求见,一人名叫周聪,另一个叫何金。 萧景明赶紧亲自到门口迎接,行礼后,从二人口中得知,女帝已经给他们封了官职。 周聪任安县县令,何金任榆县县令,三日后,他们就要离京赴任。 这也算昭朝惯例,如果能在县令任上做出些政绩,几年后就会被调回京城,正式进入权力核心。 这两日,他们收到了不少朝廷要员的邀请,更有人想把女儿嫁给周聪做状元夫人。 毕竟是原始股,谁都想投资一把。 昨晚两人还成了刘仁杰的座上宾,与当朝丞相一起讨论治国之策。 周聪满面红光,相当兴奋。 “周兄高中状元,又走了桃花运,不知选中了哪家的小姐?” 萧景明让下人搬来椅子,与两人对面而坐,笑道。 与皇子称兄道弟,这让周聪诚惶诚恐,连起身告罪。 萧景明浑不在意,道:“天下读书人是一家,不必拘泥礼节。” 嘿,万万没想到,他萧景明也成了读书人。 此时天色渐完,明月初升,三人就对着月亮开始对酌。 几杯酒下肚,萧景明开始夸夸其谈。 从人性本恶说到知行合一,从天下大同说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周聪和何金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对这位皇子更加敬佩。 但男人嘛,酒桌上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歪了。 何金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跟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殿下,周兄,今日红袖招,有花魁演出!” 他嘿嘿笑着,继续道,“咱们也去附庸一把风雅,怎么样?” 萧景明眼神顿时亮了。 能让张一甲在殿试上都念念不忘,这位红袖招的花魁,他还真想见见。 “风月场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周聪却连连摆手。 他自幼家贫,根本没去过那种地方,一心只知道读圣贤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兄,你未免太狭隘了。” 何金劝道。 周聪不置可否,而是看向萧景明。 萧景明一拍桌子,怒道:“不像话!”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禁暗骂自己失态,几杯酒下肚,忘了对面的皇子身份。 但萧景明旋即又笑了,道:“有这好事,怎么不早说?” 可他也有点担心。 他虽是皇子,但刚刚回京,手头没多少闲钱。 按张一甲的说法,想一亲花魁芳泽,花费应该不菲。 何金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位花魁最爱的不是金银,而是诗词。” “只要能写出惊艳词句,就是没有银钱,也能得花魁青睐。” 他看向萧景明,笑道:“殿下博古通今,想来吟诗作赋,也是手到擒来。” “何兄亦有诗才,不知可曾得过花魁倾心啊?” 见何金对红袖招熟门熟路,周聪问道。 何金挠挠脑袋,尴尬道:“惭愧,惭愧,在下的诗,还未入过花魁姑娘的眼。” 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要出门,李然一瘸一拐的追了出来,也想跟萧景明一块去。 萧景明有些同情的拍了拍李然肩膀。 已经年近二十,这小子的下巴上还是一片白白净净,一根胡子都没长。 看来宫里负责动手术那家伙手艺不错,切得很干净。 “李然啊,你就好好在家休息。” 萧景明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第8章李诗仙 红袖招。 何金把“门票”交给了门口的伙计,每人五十两——这位榜眼,家里还算富庶。 这个价格不可谓不贵。 按何金的说法,交了门票,只是能远远看花魁一眼。 想近距离接触,还得拿出更多“资本”。 一进门,浓烈的酒气和胭脂味扑面而来。 几个穿着简单的舞女在一楼大厅扭动腰肢,围在旁边的男人们眼神发直,口水都要流到桌案上。 几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时间还没到。” 何金熟门熟路,盯着二楼,栏杆后摆着一把古琴。 “待会花魁姑娘会在那唱曲儿,一曲结束后,就要为今晚的诗词定题了。” “只有诗词入了她的眼,才有资格上二楼!” 何金仍定定看着,仿佛在幻想花魁坐在古琴后的场景,一双眼亮晶晶的,“当然了,如果你金银足够多,也可以试一下。” 萧景明点头。 原来诗词的主题还要花魁临时确定,但愿他从小背的唐诗三百首里恰好有契合的。 夜色渐深。 临近中秋,月光自穹顶的天窗上投射下来,倒真给这风月场所蒙上了些诗意。 一阵环佩叮当,全场瞬间安静。 万众瞩目下,花魁终于款款登场。 萧景明抬头向二楼瞧去,就见传说中的花魁姑娘光着脚,一袭红裙外罩着轻纱,青巾遮住了半边脸。 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萧景明心里立马跳出来一句诗。 他忍不住笑了,看来今晚状态不错。 诗兴大发啊! 花魁在古琴后坐定,轻撩琴弦,悠扬的琴声萦绕在梁柱之间,一楼的男人们立马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等她略带清冷的声音传出,这些人更是如同被勾了魂一般。 “寻觅,寻觅,寒星冷月。孤寂,孤寂。” “妙,妙啊!” 何金喝了口酒,眼神直勾勾的,忍不住赞叹,“此女只应天上有,简直就是月宫中的仙子。” 周聪也沉浸其中,跟着唱段打拍子。 萧景明却忍不住吐槽。 这词谁写的? 水平太一般了吧! 看来这位传说中喜好诗词的花魁,也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绣花枕头。 “今夕梦断何处?潇湘犹忆,袅袅雨烟。” 一曲终了,全场依然安静,似乎无法自拔。 “这首词乃是人称京城诗仙的李甫所作,当初,他就是凭这首词,和花魁姑娘共度良宵。” 何金摇头晃脑,眼里满是艳羡。 “就这?” 萧景明不禁提高了声调。 “殿下,这首词,还不够惊艳吗?” 何金看着萧景明道。 “诗仙李甫,我也听说过,这人的诗词,的确算得上惊才绝艳。” 周聪也点头。 “要我说,这首词,完全是堆砌辞藻,毫无内涵!” 萧景明酒喝得也有点多,心里话藏不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哦?这位兄台口气如此之大,不知有什么诗作,李某也好拜读。” 萧景明声音有些大,加上众人都在等花魁出题,现场比较安静,这些话都被邻桌听了去。 好巧不巧,邻桌坐的,正是传说中的京城小诗仙,李甫。 “哦?是李兄啊,好巧,好巧!” 何金显然认识李甫,连忙拱手道。 “听说何兄高中榜眼,恭喜了。” 李甫随意客气了一句。 “哪里,若是李兄参加科举,就没在下什么事了。” 何金自谦道。 “确实如此。” 李甫回答得理所当然。 “噗——” 萧景明刚喝进嘴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撒了李甫一身。 “无礼!无礼!” 李甫连忙起身整理,今天这身白袍,可是他为了见花魁专门换的。 他盯着萧景明,怒道:“阁下可是有意针对?若是想借我诗仙之名博得花魁关注,怕是打错算盘了!” 萧景明一时无语。 早听说文人才子大多孤傲,没想到是这副样子。 更何况他的水平,照唐宋名家差得远呢,可能乾隆爷写的诗都比这位诗仙强。 “臭小子,还不赶快给李诗仙道歉赔罪!” 见萧景明没答话,李甫同桌的锦袍青年拍案而起。 “李兄,这位可是...” 何金想道明萧景明的皇子身份,终止这场闹剧。 萧景明却抬手制止了他。 “李...诗仙是吧?要不要比一下?” “比?比什么?” “你号称诗仙,自然比吟诗作赋了!” “哈哈哈!” 萧景明此话一出,不只李甫那桌,旁边几桌看热闹的客人都是忍不住大笑。 仿佛听到了全昭国最可笑的笑话。 “我没听错吧,竟有人要和诗仙斗诗?” “听说诗仙今日要来红袖招,我等都做好了铩羽而归的准备,你小子凭什么和他比?” “也别这么说,我喝多了之后,也觉得满肚子诗文,可惜,就是说不出来!”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萧景明不以为意,只看着李甫。 “小子,我看你都不像个读书人,还敢妄言斗诗?大昭的读书人,谁人不知李诗仙的名号?” 李甫同桌的锦袍青年笑了好一阵,才道,“前些天,女帝陛下还有意召李兄进宫,让他为自己作诗呢!” “说这些都没用,我就问李诗仙,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萧景明毫不在意众人嘲笑,道。 “殿下,在下知道您饱读诗书,又在殿试中一鸣惊人,但作诗和作文章不同,还请您慎重。” 何金低声劝道,“红袖招里的客人不乏世家公子,今晚之事,恐怕明天就要传遍京城,若您输了,名声恐怕...” “我当是谁,原来是传说中的和亲皇子!” 锦袍青年听到何金的话,竟猜出了萧景明的身份,笑道,“你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论调,让在下佩服不已。” 青年脸上始终挂着玩味笑容,继续道,“就是不知道,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萧景明等三人闻言都是脸色微变。 今日朝中已有传闻,殿试上的事不过是萧景明配合女帝演的一出戏,所说的话也是预先背诵。 大昭的京城几乎没有秘密,更何况,刘仁杰等人有意散播这个消息,他们三人自然也听到了风言风语。 “哦,忘了自我介绍。” 青年拱了下手,道,“在下赵恒,礼部尚书赵谦,正是家父。” 这位八皇子刚刚把他堂兄送进天牢,还差点把老爹都搭进去,正愁逮不到机会教训呢! “李兄,你就应下这位和亲皇子的挑战,我倒要看看他会做什么鸟诗!” “好!” 李甫骨子里还是有些文人的狂劲,就算赵恒不拱火,他也不会认怂。 “就看你我今夜所作诗词,哪一个能得花魁姑娘青睐!” 李甫挥动袍袖,盯着萧景明,冷声道,“你若输了,就爬出红袖招!” 第9章斗诗 红袖招二楼。 花魁姑娘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骚乱。 “要和李诗仙都是那家伙,是谁?” 花魁看萧景明眼生,转头问旁边的侍女。 “按赵公子所说,他应该就是最近刚回京的和亲皇子,好像叫,萧景明。” 红袖招的侍女消息倒灵通。 “哦?” 听说对方是个皇子,花魁柳眉一挑,有些吃惊。 “嗐,姑娘不必大惊小怪。” 这侍女倒是对萧景明的皇子身份不屑一顾,“听说啊,他是先皇弃子,在皇陵蹲了十年。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送去草原和亲的!” “可说到底,还是皇子。” 花魁看向萧景明的目光微动。 “姑娘这么说,倒也没错。” 侍女还是那副态度,“但京城里都说,这皇子是个傻子。敢和李诗仙斗诗,我看他是假酒喝多了。” “从红袖招爬出去,这赌注他也敢接?皇家脸面,怕是要被他丢光咯!” 花魁忍不住摇头。 对这个口无遮拦的话痨侍女,她也无可奈何。 眼看萧景明和李甫定下赌局,花魁上前一步,玉手扶着栏杆,轻咳一声。 楼下瞬间安静,全都仰头看着。 “接下来,我要出题了。” 花魁的声音传来。 底下立马有几人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但听花魁姑娘说句话,就够他们做一夜春梦了。 “明日就是中秋。” 她抬头看着天窗外的明月,“今夜天朗气清,明月高悬。” “诸位公子,便请以‘明月’为题,作诗或赋词吧!” 花魁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低头思考,口中念念有词。 周聪和何金也苦思冥想,甚至啃起了指甲。 李甫则淡定饮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先来!” 赵恒不屑的朝萧景明看了一眼,几步走出人群,站在大厅正中心。 “花魁姑娘,小生有礼了。” “赵公子,请。” 花魁微微抬手。 赵恒背着手,用悲戚的语调开始念诵: “木叶何萧萧,长天燕难离。 空闻无常世事,哪日得重逢。 暗夜愁云惨聚,明月今日未观,几时曾留连。 桂树香不再,徒将黄花看。” 吟诵完上阙,他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卷残风,凋高树,觉微凉。 雁渡衡阳,寒月扰得人惆怅。 落红难得花相似,蓑草成灰木染霜,人愿何时偿。 往夕梦难再,望夜空自殇。” 一首词毕,他仍一脸哀怨的站在场中,似乎沉醉词中意境,无法自拔。 好家伙,这个x让他装的。 萧景明暗骂一句。 但最为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完全不缺捧臭脚的,立马就有人鼓掌叫好。 “好啊,好个‘往夕梦难再,望夜空自殇’!” “赵公子不愧书香门第!” “赵公子大才!” “...” 赵恒得意的看了眼花魁,但她戴着面纱,看不出是否满意。 紧接着,他就转向萧景明。 “这位草原驸马。” 赵恒笑得轻蔑,“且不说李兄,我这首词,你赢得了吗?” “赵公子的词,我只有一句评价。” 萧景明道,“乱七八糟,不堪入耳。” 他伸出食指开始掏耳朵,“不堪入耳啊!” “哼!” 赵恒忍着没发怒。 过一会,这个八皇子就要爬出红袖招。 明日此事传遍京城,还不彻底坐实他傻皇子的称号! 赵恒之后,陆续有人上场,但那些诗词在萧景明听来,实在没什么水平。 我一开始也不会作诗。 直到我学会分段。 对这些人的作品,萧景明只能如此评价。 周聪和何金也相继上场吟诵,此时只剩李甫和萧景明。 全场的目光再次凝聚在两人身上。 见萧景明始终没动,李甫也不客气,整理下白袍,飘飘然走到场中。 “姑娘,又见面了。” 李甫朝花魁拱拱手,柔声道,“上次一别,李某日夜都在思念姑娘。” 花魁神情未变,稍微抬手,示意李甫开始。 “素影转朱阁,玉宇浸清寒。” “广寒今夜应悔,独倚碧栏杆。” “欲唤云舟追月,却恐星河路远,银汉锁重澜。” “桂子落金粟,露湿广陵弦。” 上阙吟毕,就有人陆续开始离场。 但大部分人留了下来,想把诗仙的作品听完。 诗仙就是诗仙,有思想,有水平。 “捣玄霜,斟桂酒,醉千年。” “人间此夜,十万灯火照无眠。” “纵使阴晴圆缺,且寄长风万里,沧海共婵娟。” “天地浮槎客,俱在月轮间。” “好!” 最后一句还在梁间回荡,就有人拍手叫好。 “今日随无缘一亲花魁芳泽,能听到如此好词,也值了!” “李诗仙风采超绝,只有这样的才子,才配得上花魁姑娘啊!” “走吧,走吧,今夜,美人又要被李诗仙抱走咯!” “别急啊,那位要和诗仙斗诗的家伙,还没上场呢!” 大概因为过于陶醉,众人这才想起萧景明。 此时他仍泰然坐着,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草原女婿,该你了!” 张恒催促道,“不会一句诗都做不出来吧?” 众人也指着萧景明议论纷纷。 “这小子不会真是皇子吧?” “谁知道呢,不管他是谁,今天都要颜面尽失了!” “敢和诗仙斗诗,还不是他自找的!” “...” “姑娘,我就说他是假酒喝多了吧?” 侍女再次吐槽,“这下,我看这位和亲皇子怎么收场!” “草原女婿,快点儿吧!” 张恒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你干脆认输,从这里爬出去,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周聪和何金一脸担忧的看着萧景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周聪甚至凑到萧景明旁边,想随便告诉他几句诗应付过去,虽然斗不过李甫,但也输得好看些。 萧景明环视众人。 这个x,他也装得差不多。 再继续装下去,就有点过了。 他豁然起身,缓步走到大厅正中央,抬头看着二楼的花魁。 看不清脸,但一双桃花眼已经足够勾魂摄魄。 加上露在栏杆外,如青葱般的白嫩脚趾。 能和这样的姑娘共度良宵,也算不错。 萧景明朝她微微点头。 接下来,他要装个大的! 第10章叫哥! 萧景明拖着长袍,一边走动,一边吟诵。 “明月几时有?” “当然是十五啊,这小子问谁呢!” 已经准备好看笑话的张恒直接化身捧哏,跟旁边众人嬉笑。 “把酒问青天!” “青天才懒得理你呢!”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今年是女帝登基第一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就你,还乘风呢?” 张恒还在念叨,旁边人却都听出了萧景明词句中的才情。 “你别吵了,安静些!” “你...” 张恒有些不服,但看身边人灼热的目光都在萧景明身上,只能悻悻闭嘴。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记下来。” 二楼的花魁突然转头,轻声对侍女道。 “啊?是!” 侍女也听得呆了,听到花魁吩咐,连忙拿起纸笔,飞快记录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萧景明声音戛然而止,全场仍然一片死寂。 侍女也拿着纸笔愣在当场,似乎还没听够。 “好词,好词,好词...” 人群中的李甫念念叨叨,从人群里缓步走了出来,神情呆滞。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他写的!” 张恒跳出来叫道,“草原女婿,你说实话,这又是你从哪里抄来的?也是女帝身后的大儒教你的?” 没人理他。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花魁朱唇轻启,始终清冷的语气带上些许柔情,“公子文采卓然,请上二楼一叙。” 毫无疑问,萧景明赢得了花魁青睐,也赢了和李诗仙的赌局。 “皇子殿下文采卓著,今天,是在下输了。” 李甫失魂落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站在萧景明身前,完全没了先前的诗仙气质。 “李诗仙的词也不错。” 萧景明道。 他说得倒是心里话,若不是有苏轼老师助阵,他早一败涂地了! “殿下莫要嘲笑我了。” 李甫惨笑,“今夜之后,昭朝,怕是没人再敢作中秋咏月的诗词了。” “李兄,你认什么输?” 张恒又跳了出来,“这小子的词,是抄的!草原女婿愚钝,京城人尽皆知,怎可能写出这样的词?” “张兄,莫要无理取闹了!” 李甫无奈道,“李某虽不才,倒也算博览全书,若是前人有此佳作,我怎会不知?” 你还真不一定知道。 萧景明暗笑。 “你说我无理取闹?” 张恒彻底急了,“我还说你小心眼呢!” “事先猜中花魁的诗题大概率和中秋有关,我让你帮我也作一首。可你倒好,把差的给我,好的你自己留着!” 张恒涨红着脸,啥话都说了出来,“枉费我日日请你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可你事先押中题目又怎样?把好的留给自己又怎样?” “不还是败给了这个草原女婿!” “还京城诗仙呢!” “我呸!” 张恒一口气说完,这才注意到旁人的异样目光。 意识到失言,他撇撇嘴,径直离开了红袖招。 “我输了,按照赌约,要爬出红袖招。” 李甫无奈地看了眼张恒的背影,作势就要趴在地上。 萧景明连忙一把扶住。 这位李诗仙虽然有些文人的孤傲,性格带点别扭,但还算是个信守承诺的汉子。 今日输了斗诗,已经足够让他摘去诗仙的称号,若再爬出去,真要名声扫地了。 萧景明不想把事情做绝。 “李诗仙说得不对。” 萧景明笑道,“打赌时,你只说,若我输了,要从红袖招爬出去。我可还没说,若你输了该怎样。” 李甫面露不解。 “现在,我决定。” 萧景明朗声道,“若是李诗仙输了,便要向我鞠躬认输!” 李甫闻言眨了两下眼睛,完全没想到萧景明会说出这样的话。 “殿下不仅诗才高绝,还宅心仁厚,李某,佩服之至!” 李甫看着萧景明,就觉着这位皇子浑身上下闪闪发光。 紧接着,他一躬到地,道:“殿下,这次斗诗,是李甫输了!” 说完这句,他径直起身,快步离开。 其余众人也纷纷上前和萧景明搭话,称赞他的词“冠绝古今”。 能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是好色之徒,但也是附庸风雅之辈。 萧景明展现出如此才情,他们自然愿意结交。 其中不乏朝廷重臣家的公子,萧景明一一和他们见礼寒暄。 但人实在太多,他没记住几个。 周聪和何金等众人走后才上来,盛赞一番萧景明的才华,接着就催他赶紧上楼。 “殿下,春宵苦短啊!” 何金坏笑着瞟了眼旁边已经等待多时的花魁侍女。 萧景明轻咳了两声。 说真的,他还有点紧张。 前世,他从特种部队退役后,一值忙于工作,三十多岁,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也有几次露水情缘,但都乏善可陈。 现在这位,可是京城的花魁啊! 多少人求而不得! 昭朝并不禁止官员出入风月场所,若不是顾忌名声,恐怕少不了朝廷重臣跑来凑热闹。 “殿下,请吧!” 萧景明还在做心理建设,旁边的侍女突然开口。 “好,好,走,走吧!” 萧景明有点结巴,上楼梯时还绊了一下,惹得侍女不禁捂嘴偷笑。 上了二楼,侍女带着他来到最里头的房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花魁已坐在里头等他。 萧景明咽了口唾沫,机械的迈步进屋。 “皇子殿下请坐。” 花魁柔声道,遮面的纱巾仍带着。 带着好,神秘一点,更有情趣。 萧景明开始胡思乱想。 “皇子殿下请饮酒。” 花魁踮着脚,为萧景明斟满了酒杯。 “皇子殿下怎么不说话?” 花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额...” 萧景明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 美,真美。 虽然仍然只能看到半张脸,但露在外头的皮肤洁白无瑕。 配上那双春波流转的桃花眼,难怪整个京城的男人都趋之若鹜。 “敢问...” 萧景明终于开口,“花魁姑娘芳名?” “妾身姓叶。” 花魁柔声道,“殿下叫我三娘就好。” 三娘?他管他三大爷媳妇,也叫三娘! “姑娘这名字,倒是辈分高!” 萧景明玩笑到。 叶三娘噗嗤一乐,道:“殿下才情万丈,说话也这么有趣。” “我就叫你叶子吧,显得亲近!” 坐了一会,萧景明也放松下来。 “一切听殿下的,殿下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真听我的?” 萧景明坏笑盯着叶三娘。 “啊?” 叶三娘一惊,这家伙要干嘛? “那你就别叫我殿下!” 萧景明道,“叫哥!” 第11章只卖艺,不卖身 萧景明又是一杯美酒下肚,脑袋晕晕的。 加上闺房里弥漫的香气和眼前绝美的女人。 飘飘欲仙。 “听说,陛下打算让殿下与辽北狼庭公主和亲?” 叶三娘再次把萧景明酒杯斟满。 “我都说了...叫...叫哥!” 上辈子酒量不错,可能是这副身体的原因,萧景明此时竟有些醉了。 “萧...哥哥!” 叶三娘面露娇羞。 “不是陛下,是...是刘仁杰那个老东西...” “哦?” 叶三娘眨了下眼,睫毛略微抖动,灯火映照下眼波流转。 萧景明一脸痴汉相。 “还不是因为那个老九!” 萧景明和盘托出,“还在我面前摆那个嫡皇子的臭架子!” 他骂了一句,一杯酒下肚,继续道,“陛下...陛下本意是把他送去草原...可刘仁杰那老家伙...他不同意!” “哦——” 叶三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依旧殷勤的倒酒,“这么说来,陛下果然还是很忌惮刘丞相的。” “毕竟...毕竟是两朝老臣嘛!” 萧景明盯着叶三娘,坏笑道,“妹子,说这些干什么...春宵苦短...你我不如...” “哥哥急什么...” 叶三娘娇嗔一句,举起酒杯,“来,三娘再陪哥哥喝一杯。” 萧景明却不买账,道:“我拿你...当亲妹妹,你拿我...却当表哥!” 叶三娘一愣,没听出他什么意思。 “此处就你我二人,能不能...能不能把那个碍眼的面巾摘了!” 听他这么说,叶三娘捂嘴轻笑,接着就抬起手,扯下了脸上的丝巾。 朱唇,皓齿,粉颈。 一并展现在萧景明眼前。 美,太美了。 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必要再装了。 他朝桌下一伸手,就抓住了叶三娘的小腿,把她粉嫩的玉足放在自己大腿上,一阵揉捏。 上辈子,他可是昆汀的忠实影迷。 叶三娘被痒得一阵嬉笑,柔软的身体也不禁扭动起来。 醉眼朦胧间,萧景明就看到叶三娘脖子下纹了一朵花,随着她摇晃身体,才能看到全貌。 “曼...曼陀罗...” 他坏笑着放开叶三娘的小脚,起身来到她身边,不客气的动手动脚,“来,让哥哥仔细赏赏花!” “殿...哥哥认识这朵花?” 叶三娘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当然,没记错的话,这曼陀罗,产自西域吧?” 萧景明说着,手上动作一刻没停。 还有异域风情,更刺激了。 叶三娘此时却推开了他的手。 “哥哥莫要如此。” 她抓着萧景明的手,语气平淡了很多,“三娘只卖艺,不卖身。” “啥?” 萧景明一愣,开什么玩笑,他上二楼,是来聊天的? “正是如此。” 叶三娘点头。 “那先前的人...那个李诗仙...” “哥哥不要被京城的传言误导,三娘与李诗仙,只是谈论了一整晚诗词歌赋。” 萧景明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原本冲到脑门的热血也凉了几分。 从上辈子开始,他就不喜欢强迫女人。 就连看小电影,都跳过这种剧情。 人冷静下来,头脑也清醒不少。 他重新在叶三娘对面坐下,盯着眼前绝美的女人打量了片刻。 这女人,不对劲。 其实他早该发现,奈何刚刚小头支配大头,根本无暇思考。 从进门开始,她就打听朝堂之事。 一个风尘女子,问这些做什么? 还有那个曼陀罗文身。 他认出这朵花时,叶三娘明显有些慌乱。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常人可能无法发觉。 但萧景明,可是心理学专家。 “哥哥,陪三娘喝一杯吧!” 叶三娘自然不知道萧景明心中所想,再次举起酒杯,“然后再多给三娘说一些宫闱中的秘事,三娘整日在红袖招,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对外头的事,很好奇。” “笼中的金丝雀?” 萧景明笑道,“我看叶妹妹,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就连陛下忌惮刘仁杰这种事,都知道。” “刘丞相权倾朝野,三娘自然有所耳闻。” 叶三娘脸色微变,但嘴角始终挂着勾人的媚笑。 萧景明没理会,只自顾自喝了杯酒。 “哥哥可是生气了?” 虽不及萧景明见微知著,但混迹风尘的叶三娘察言观色的功夫也不弱。 她缓缓起身,款款走到萧景明旁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接着,柔若无骨的身体也靠了上来。 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 “对旁人,三娘的规矩是只卖艺不卖身,但哥哥风度翩翩,惊才绝艳,三娘...” 说话间,她吐气如兰,樱唇缓缓向萧景明靠近。 温热的气流在萧景明耳边吹拂。 换做别人,恐怕早就缴械投降。 但萧景明不一样,多年的部队生活练就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没错,甚至比钢铁还硬。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叶三娘不断靠近的嘴唇。 “既然是规矩,还是不要破的好。” ... 从红袖招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 萧景明一边往家走,一边思考叶三娘的事。 这娘们绝对有问题。 西域派来的间谍? 统治西域的波斯国早亡了。 而产自那里的曼陀罗,大昭更是很少有人知道。 萧景明算个例外,毕竟他有两世的知识储备。 莫非是波斯后人妄图复国? 萧景明摇摇头。 初回京城,对朝堂之事所知甚少,根本想不出个一二三来。 可他还是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里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皇子的身份可以带来便利,但也是麻烦。 谁也不知道靠近他的人,想从他这里获取什么。 作为没有丝毫背景、空有头衔的皇子,他必须谨小慎微。 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回到皇子府的时候,李然就站在门口等着。 “殿下,您从红袖招回来了。” 小太监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笑得怎么这么淫荡!” 萧景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殿下,奴才都听说了,您在红袖招大放异彩,一首词力压诗仙,和花魁姑娘...” 李然笑得更猥琐了,“殿下,花魁姑娘,肯定很美吧?” “美,当然美!” 萧景明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殿下出口成章,难怪能获得花魁青睐!” 李然竖起了大拇指。 “你个小太监,懂的还挺多!” 萧景明又在这小子屁股上踹了一脚,“回头就把你送进宫里查查,是不是当初没切干净!” 第12章丢了东西? 八皇子府。 萧景明刚补了个觉,正在院子里举石锁。 心里积了团邪火,刚好借此发泄。 短短几天,萧景明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体已多了层肌肉。 但距离他的巅峰状态,还差得远。 下人这时禀报,说丞相李婉儿求见。 萧景明连忙让人把她请进来,自己也随便找了件衣服罩在身上。 李婉儿来得很快,看神情好像不太高兴。 “殿下风流才子之名,今日已传遍京城。” 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婉儿要对殿下,刮目相看了。” “李丞相言重了,拙作,拙作而已。” 萧景明连连摆手。 李婉儿请哼一声,见萧景明脸上一层细汗,又道,“看来殿下昨夜不曾惜力,今日竟虚成这个样子!” “不是,我刚刚...” 萧景明指向院中石锁,想解释一番,却被李婉儿抬手打断。 “婉儿来找殿下,是奉陛下之命。” 萧景明闻言赶紧躬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辽北鹰庭使团已经进京,陛下今晚要在宫中设宴款待,请殿下前往赴宴。” 鹰庭? 这几天,萧景明大概了解了下辽北的形势。 整个辽北草原,有大小部落数十个。 而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这个鹰庭。 据说有族人数千,骑兵百余,是最有希望统一草原的部落。 当然,大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即将与大昭和亲的狼庭,全部族人只有一二百,能上马征战的,不过数十,与鹰庭实力悬殊。 “今日是八月十五,这场晚宴说是迎接鹰庭使者,却也可以说是中秋家宴,作为皇子,殿下自然要出席。” 见萧景明没什么反应,李婉儿补充道。 “臣,领旨。” 萧景明一本正经,刚要直起身子,李婉儿又缓缓开口。 “另外,陛下还说了。” 萧景明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 “从明日起,八皇子参加早朝,与诸臣共商国事。” 早朝? 说真的,萧景明有点兴奋。 能参加早朝的,哪个不是朝廷重臣。 女帝莫非朕打算重用他? “殿下明日需寅时出发,早朝卯时准时开始,不要迟到。” 好家伙。 寅时,就是四点,天还没亮呢! 萧景明不禁暗暗摇头。 当官,也不容易。 两道旨意说完,萧景明又打算起身,哪料李婉儿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 这臭女人,有事不能一起说完? 好像在存心折腾他! 但低头等了半晌,李婉儿也没再说话。 抬头看一眼,就见这女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李丞相,还有什么事?” 萧景明问道。 “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儿。” 李婉儿慢条斯理,“殿下,平身吧!” 这女人就是在整自己! 萧景明这下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结合她刚进门时阴阳怪气的态度,似乎有些醋意。 莫非—— 她看上自己了? 萧景明直起身打量着李婉儿。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虽不及叶三娘美艳勾人,但温婉中带着些英姿飒爽的气质,很特别。 毕竟是三番两次想弄死他的女人。 李婉儿被盯得有点不舒服,连错过目光。 她看着被李然带人整理得规规矩矩的庭院,道:“这院子倒打扫得干净,在你住进来之前,这处府宅已经荒废许久了。” 萧景明摸着下巴没说话。 看这女人顾左右而言他,第三件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难道是要跟我表白? 萧景明想入非非。 风流才子,加上皇家贵胄,的确足够让所有女人趋之若鹜。 要不要答应呢? 年龄差距有点大。 不过李婉儿这个年纪刚好,足够成熟,又不显老。 正是最有韵味的时候。 想着想着,他目光就忍不住往李婉儿的身上扫。 身材还不错。 不说前凸后翘,该有的也都有。 李婉儿这时转过身,就看到萧景明脸上挂着坏笑,正在打量自己。 “殿下可看够了?” 她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咬牙切齿道,“婉儿和那位花魁姑娘,谁更漂亮?” “啊?” 萧景明可不想回答这种送命题,连收回目光,转移话题,道,“李丞相刚刚说还有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一说起这事,李婉儿立马神情一肃,脸上也多了些焦急和慌乱。 “我...我丢了件东西,应该就在从皇陵回京的路上,你可见到了?” 她看四下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道。 “丢了东西?什么东西?” 萧景明明知故问。 他自然知道李婉儿说的是那柄金线纹龙的匕首,但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才不肯还回去呢。 “是...是一把匕首...” 李婉儿道,脸上的神情越发焦急。 “嗐,我当是什么宝贝,一把破匕首,丢了也就丢了!” 萧景明满不在意。 “什么叫破匕首!” 李婉儿直跺脚,“那可是先皇赐给陛下,陛下又转赐给我的!” 她开始还不想言明匕首来历,但萧景明最擅长的,就是套话。 稍微激一激,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竟是先皇御赐!” 萧景明惊异道。 这倒不是装的。 但既然是先皇御赐,他就更不能还回去了。 这可是件实打实的宝贝。 话说到这,李婉儿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她抬头死死盯着萧景明。 “你说实话,那匕首,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她本想说“偷”,但最后还是觉得给这位皇子留点颜面,“在地宫时,你抓过...我的手,是不是趁那时...” 地宫昏暗,李婉儿当时又紧张,就算萧景明把她腰间的纹龙匕首摸走,她都察觉不到。 “李丞相这是哪里话,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子,怎么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李婉儿没说话,一直盯着萧景明的眼睛,想从里头看到些慌乱之类的情绪。 但这种小伎俩,都是萧景明玩剩下的。 他现在目光相当真挚,简直比刚出生的婴儿还纯净。 “那能丢在哪儿了呢?” 李婉儿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地宫,还有回京的路,我都派人仔细搜索过了,根本没有啊!” “我一直将它视若珍宝,随身携带。若被陛下得知我把它弄丢了,我...” 说到这,李婉儿彻底急哭了。 萧景明无奈。 这哪还有一点丞相的样子啊! “李丞相,别急,我给你出个主意。” 萧景明安慰道。 “什么主意?” 李婉儿抬头,眼眶通红。 “大昭能工巧匠不少,你找人再打一件一模一样的不就得了?” 第13章请陛下恕罪! 御花园。 太阳西沉,宏伟的宫殿镀上了一层金色。 萧景明刚入宫,便由宫女引着,来到了他的桌案前。 案上摆了些糕点。 萧景明拿起一块月饼咬了口,味道不错。 萧景峰这时也到了,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他身后,还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见到萧景明,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八皇兄,景元有礼了。” “原来是十弟,好久不见。” 萧景明也热情的招呼。 话是这么说,但他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印象。 十年前他才七岁,而萧景元,刚刚三四岁的年纪。 “久闻八皇兄大名,先是在殿试一鸣惊人,后又一首《水调歌头》冠绝大昭词坛。” 萧景元年纪不大,唠得却都是社会磕,“今日一见,果然风度不凡。日后,还望皇兄多多与景元亲近,景元好和皇兄学习。” 萧景峰不屑一顾,没好气道:“你和他学什么?学逛窑子?” 萧景元也不反驳,只俏皮的朝萧景明眨眨眼。 几人分别在自己座位坐下。 萧景明对这个十弟的印象,可比那个老九好多了。 当初倒反天罡的一巴掌,他早晚要找机会还回来。 “老八,那首《水调歌头》,当真是你临场所作?” 萧景峰嚼着糕点,问道。 “当然。” 萧景明淡淡道,“莫非九弟也认为,为兄是抄的?” “是不是抄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景峰轻哼一声,“今日中秋晚宴,朝中重臣都在,不如你再作一首,以庆祝佳节,如何?” “对了。” 他继续道,“今晚还有辽北鹰庭的使者,等你嫁到草原,难免要和他们打交道。” 说到这,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看着萧景明,“老八,你可知道,狼庭每年都要给强大的鹰庭送不少东西。你今晚好好表现,给使者们留个好印象,说不定,他们能少要一些。” 萧景明正要说话,就听远处有人小声叫他,侧头去看,原来是周聪和何金。 作为新科状元和榜眼,他们也收到了邀请。 当然,位置被安排在了最末尾。 过完这个中秋,明日他们就要离京赴任了。 萧景明朝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今日晚宴,不乏大儒长者,都是饱读诗书,为兄还是不要献丑得好。” 他转向萧景峰,笑道。 “我就知道。” 萧景峰冷笑,似乎猜到了萧景明会这么说,“肚子里没有真才实学,只靠抄袭,早晚要露馅的。” 萧景明微微摇头,不再说话,一副“你说是就是”的模样。 天色渐完,明月初升。 宾客们陆续到齐,最后,女帝隆重登场。 这次她没穿朝服凤袍,头上的发饰也很简单。 萧景明偷眼打量。 女帝刚三十出头,这身打扮虽没有正式场合时的威仪,但淡雅中也透着股贵气。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她完美的脸蛋。 只是略施粉黛,就有种出尘之意。 李婉儿已经足够漂亮,但在她旁边,要逊色很多。 难怪能把老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最后皇位都丢了。 萧景明还在胡思乱想,对面的鹰庭使者已经从桌案后站起,对女帝行礼。 “鹰庭使者阿古多,参见皇帝陛下!” 萧景明转头,就见这个阿古多是个矮胖汉子,看向女帝的眼神充满敬畏。 “鹰庭此次进京,向皇帝陛下进贡俊马五百匹,肥羊一千头,请皇帝陛下笑纳。” 女帝满意点头,命身边女官给了使者赏赐。 接下来晚宴正式开始。 席间,朝臣们都是慢条斯理,一边赏月,一边找机会拍女帝马屁。 只有萧景明专心干饭。 他身子骨太弱,必须补充营养。 萧景峰这时侧头看了他一眼。 嘴角还挂着笑。 萧景明干饭的动作不禁一滞。 这小子,绝对没憋好屁。 “陛下!” 萧景峰突然起身。 果然! 萧景明放下筷子,心里暗骂。 你不该叫老九,应该叫老六! “听闻八皇兄昨夜在红袖招,一首词力压诗仙李甫。如今朗月当空,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让八皇兄作诗,为陛下助兴,如何?” 说完,萧景峰还瞟了萧景明一眼。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萧景明身上的伪装撕掉。 如果他一开始同意自己作诗的提议,他反倒不能给萧景明当众出风头的机会。 可他拒绝了。 拒绝说明什么? 说明心虚了! 那他还客气什么? 听萧景峰说完,女帝也饶有兴趣的看向萧景明。 显然,昨夜红袖招的事,她也听说了。 萧景明不禁暗骂坑人的老九。 说起中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轼的《水调歌头》,可若说再来一首别的,他真没什么头绪。 “陛下!” 阿古多这时站了出来,“臣今日进京,也听说了八皇子的事迹,正愁没机会亲眼见识八皇子诗才,不想今夜便有了机会,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说完,他还一脸期待的看了萧景明一眼。 不是,你个草原来的糙汉子,懂什么诗词歌赋啊! 萧景明顺便也问候了一下这个阿古多。 “景明。” 女帝终于开口,“良辰美景,嘉宾满座,你便赋诗一首,以贺佳节,如何?” 萧景明起身,还没回话,就听旁边的萧景峰低声道:“老八,你若拒绝,可就坐实了抄袭的罪名,明日,我就会把消息传遍京城哦!” 萧景峰很得意,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萧景明看看头上的月亮,看看秋风里盛开的菊花,又看了眼案上的鎏金酒壶,一道灵光陡然乍现。 “陛下既如此说,景明自当遵命。” 萧景明说着,便自桌案后走出。 装x的机会又来了,不装白不装! 他沉吟一会,假装构思,接着拿起桌案上的酒壶,把酒杯斟满。 跟着又端起酒杯,看了眼倒映在酒中的明月。 “花间一壶酒!” 他仰起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独酌无相亲!” 酒杯高高举起,对着月亮。 “举杯邀明月!” 又放下,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他一边吟诵,一边手舞足蹈起来。 旁边阿古多也跟着萧景明的节奏,开始手舞足蹈。 不愧是草原民族,就是能歌善舞。 而此时的萧景峰,早傻眼了。 不是,他真会啊! “不愧是八皇子殿下,如此诗才,令人折服啊!” “可不,今夜参与了皇家晚宴,又听到了如此优美的诗篇,此生足矣,足矣!” 周聪和何金正在窃窃私语。 女帝面上带笑,看向萧景明的眼神藏不住的欣赏。 李婉儿则一脸震惊。 萧景明在红袖招的表现,她只是听说,如今近距离感受,震撼程度完全不同。 怀里仿佛藏了只小鹿,一阵乱窜。 她赶紧用手捂住胸口,以此平复一下。 而作为九皇子死忠的刘仁杰等人,此时都是神情复杂。 他们本欲打压萧景明,更不想给他在女帝面前出风头的机会。 正打算利用他夜宿红袖招的事做点文章,炒点丑闻。 哪成想萧景峰这个猪队友,把脸送上去让人打! 可他们也无可奈何。 谁让这个猪队友,还是他们老板呢!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吟诵到最后,萧景明的神情从潇洒变成了失落,最后又多了些洒脱。 正牌诗仙的《月下独酌》,被他演绎得堪称完美。 “请陛下恕罪!” 众人还沉浸其中,如痴如醉,萧景明却向女帝一拱手,道。 “哦?景明何罪之有?” 女帝一脸懵。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之日,但景明这首诗,却带着孤寂伤感之意。” 萧景明语气哀伤,“只因景明想起了独守皇陵的十年,这才有感而发!” 一百分! 表面悲伤,但他心里却在雀跃。 这个x装的,他给自己打一百分! 第14章李玄 看着身形单薄,神情落寞的萧景明,女帝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动容之色。 这一切,都被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的冷峻男人看在眼里。 男人浓眉大眼,身形高挑健壮。 相当英俊。 就在众人对萧景明的诗句啧啧赞叹时,他豁然起身。 腰间玄铁长剑与虎纹令牌碰撞,叮当作响。 令牌上赫然刻着几个字。 禁军统领李。 这人就是吕媚娘成功登位的最大助力,禁军统领,李玄。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坐在旁边的李婉儿吓了一跳,道。 李玄没理会,他脱掉宽大长袍,露出罩在里头的软甲,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显得更加夸张。 “八皇子赋诗,展示了我大昭的文人风骨。” 他冷眼看着萧景明,“本统领自然也要展示下,大昭的武功。“ “李统领,你...” 女帝也面露狐疑。 “陛下。” 他朝女帝微微拱手,接着转向鹰庭使臣,道,“听闻使者的贴身护卫乃是草原第一勇士,不如,与本统领切磋几招,如何?” 阿古多一脸为难,还有些恐惧。 大概十年前,老皇帝便是派李玄统兵,将辽北铁骑打得闻风丧胆,几乎灭族。 也是从那以后,辽北皇庭分化成了数十个部落,自此一蹶不振,只能沦为大昭的番邦属国。 李玄的勇猛,他亲眼见过,自然恐惧。 身后的护卫也是虎躯一震。 他刚二十出头,没经历过十年前的战争。 但李玄之名早响彻草原。 孩子们从小听着他的传说长大,一提起这个名字,哭的时候都不敢出声。 萧景明也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禁军统领,莫名觉得眼熟。 好像是和他那个时代的某个明星有几分相似? 他仔细想了半天,也没任何头绪。 说话间,李玄已经从席间走出,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扶着剑柄看向阿古多。 “铁木尔,你看...” 阿古多颤巍巍地回头,看着身后那个虎背熊腰的辽北勇士。 鹰庭和大昭地位本就不对等,他们没法拒绝。 更何况对面可是李玄。 传闻他和女帝关系匪浅。 表面上,刘仁杰和女帝分庭抗礼。 实际上,李玄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铁木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萧景明看过去,就见这家伙身高超过两米,体重估计有三百斤。 李玄本已足够雄壮,但在他面前,却显得有些娇小。 “切磋的话,就别用兵器了吧...” 铁木尔有些畏惧地看着李玄腰间佩剑,试探说道。 比试还没开始,他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不用兵器,和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区别?“ 李玄笑道,“辽北勇士都擅长用刀,当年辽北皇帝的佩刀,如今还被本统领收藏在府中。”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玄甲卫士,道,“来人,给这位勇士一把刀!” 玄甲卫士立马就把腰间佩刀丢了过去,被铁木尔稳稳接在手中。 他抽刀出鞘,忍不住赞叹,“中原的锻刀手艺的确高超,这把刀,比我的那把锋利多了。” 宫廷晚宴,除了守卫的禁军外,其余人的兵器都被扣在宫门外。 “放心,今夜中秋佳节,本统领是不会让宴会见血的。” “那就请李统领赐教了!” 到底的草原勇士,铁木尔的血勇之气此时也被激发出来。 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何可惧! 庞大的身体一跃而起,铁木尔抢先出招。 “唰!” 弯刀劈出破空之声,李玄怡然不惧,拔剑格挡。 刀剑碰撞,火星四溅。 萧景明目不转睛,想看看这个时代的武功和他在部队训练的格斗技巧有何不同。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数个回合。 铁木尔力大无穷,但在技巧上却和李玄差了不只一个段位。 刀光剑影中,李玄如同游鱼一般,所谓的切磋比试,完全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但萧景明很快发觉不对。 好几次,李玄都有机会用剑制住铁木尔要害,终结这场比试。 但他都没有,剑光只是一次次与弯刀碰撞。 更可疑的是,每次碰撞的点几乎都在同一位置。 等萧景明数到第七次金铁交鸣时,精铁铸造的刀身已布满蛛网裂痕。 “小心了!” 李玄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剑尖挑向铁木尔咽喉! 辽北勇士横刀格挡的刹那,弯刀轰然炸裂! 三寸长的刀尖在满月下寒光闪烁,直扑萧景明面门! 萧景明瞳孔骤缩! 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想这场比试是奔着他来的! 但自己和这位禁军统领素未谋面,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才对啊! 寒芒闪烁之间,萧景明体内的肾上腺素急速迸发! 多年特种兵生涯练就的本能反应,让他抓起桌案上的鎏金酒壶朝飞来的刀尖抛了过去! “叮!” 刀尖撞上酒壶,火星四溅。 改了个方向,余势不减地钉入萧景峰的桌案上。 “砰!” 锋利的刀刃一直穿透桌面,才停下来。 露在上头的部分,还颤抖着发出嗡鸣。 “妈呀!” 萧景峰向后一仰,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护驾!” 刘仁杰跳起来叫道。 立马就有一队禁军挡在了女帝身前,褚熊天则一个纵身,护在萧景峰前面。 “啊这!” 阿古多立马跪在地上告罪,“陛下,这只是个意外,臣绝无不轨之心!”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萧景明却仍静静坐着。 对面,伫立场中的李玄面沉似水,越过杂乱的人群,与萧景明遥遥对视。 阴冷的目光中,杀意凛然。 片刻后,萧景明浑身一震。 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陡然在脑中浮现。 想起来了! 原主并非自缢而死! 而是被这位禁军统领,被李玄,潜入地宫活活勒死,又布置了他自杀身亡的假象! 对于不好的记忆,人的大脑会有意屏蔽掉。 这也是萧景明一开始没认出李玄的原因。 他想起了那晚,李然还在角落酣睡,李玄手持白绫潜入地宫。 也是这样的阴冷目光。 丝毫不顾萧景明的求饶,就这么将他活活勒死。 虽然这副身体已经换了灵魂,但临死前的痛苦记忆,依然真切。 萧景明死死盯着李玄。 刻骨的仇恨自双眼中缓慢浮现。 第15章为兄的身手,究竟如何? 原本其乐融融的中秋晚宴瞬间一片狼藉。 身着玄甲、腰佩刀剑的禁军们行动起来,掀翻了不少桌案。 “肃立!” 李玄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嘈杂的声音立马平息。 “慌什么!” 他扫视周围的禁军卫士。 目光接触的刹那,玄甲覆面的禁军纷纷畏惧低头。 “八皇子。” 他看向萧景明,语气冰冷,“受惊了。” 铁木尔此时才反应过来,他单膝跪在阿古多身后,道:“今夜之事,全是铁木尔之过,请陛下责罚。” 女帝喝退守在她身前的禁军卫士,看向萧景明。 “景明,你可受伤了?” “回陛下,臣安然无恙。” 萧景明道,“相反,李统领和铁木尔勇士的比试,让臣大开眼界,心中十分畅快。” 说完,他瞥了李玄一眼。 相比女帝,这位禁军统领,才是最危险的角色。 但他不可能指望女帝治李玄的罪。 天知道这场杀局是不是她授意的。 “无恙就好。” 女帝点点头,示意阿古多和铁木尔起身,“两位远道而来,先去休息吧。今日晚宴,也就到这。” 说话间,女帝意兴阑珊,由身边宫女搀扶着,起身就走。 群臣立马跪送。 李玄也紧跟着离开。 女帝刚走,萧景峰就风风火火的冲到萧景明面前。 “老八,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要害我!” 他一把扯住了萧景明的脖领子。 群臣都朝他们看来,却没人制止。 女帝和李玄都不在,如今此处最有权势的,就是刘仁杰。 而众所周知,刘仁杰是九皇子死党。 周聪和何金倒有心上去拉架,但身边除了重臣就是皇亲,哪有他们说话的份儿。 “九哥,别闹了。” 萧景元跑过来拉住萧景峰的胳膊,“当时情况危急,八哥怎可能是故意害你!” “情况紧急吗?” 萧景峰眯着眼睛不肯松手,“我看是他和李玄串通好了,想不着痕迹地要了本皇子的命!” 好家伙,脑洞真大。 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网文都可惜了。 萧景明不禁吐槽。 他始终没说话,目光在周围群臣身上扫了一圈。 有人愤怒,有人慌张,更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皇子打架,这种事可不常见。 “八皇子,果真如此吗?” 此时,户部尚书赵守仁倒似被萧景峰点醒一般,上前几步,质问道。 刘仁杰虽没开口,目光却如同刀子一般朝萧景明投射过来。 萧景明还是没说话,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也不知这群家伙是有被迫害妄想症,还是单纯想为难自己。 简直欺人太甚。 “八皇子,你与九皇子殿下是兄弟,怎可行如此阴毒之事!” 赵守仁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吟诵那些不知从哪抄来的诗文,沽名钓誉,也就罢了。但这,可是关乎大昭国运的大是大非之事啊!” “我与诸位重臣,都无法容忍!” 他说得动情,甚至跺起了脚。 “赵大人莫要信口雌黄!” 终于有人替萧景明说话,却是之前想杀他的李婉儿,“说我哥哥和八皇子串通杀人,可有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陛下一直视九皇子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这是诸位重臣都知道的事!” 话说到这,赵守仁索性挑明了。 他扫视四周,想看看众人反应。 但除了刘仁杰等几个核心成员,其余官员都默默低头。 周聪和何金面面相觑。 这种朝廷密事,是他们这种芝麻官能听的吗? 此时阿古多已带着手下悄悄退走,周聪和何金也想跑,却放心不下萧景明。 “你们看看老八这副样子,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 萧景峰高声道,“恐怕抓只鸡都费劲,怎么可能有格挡飞刀的身手?定是事先和李玄定好了暗号,只等李玄示意,他便抛出酒壶!” “如此,便能借意外之名,堂而皇之地将本皇子除去!” 萧景峰说得笃定,心里不禁为自己如此严谨的推理鼓掌。 “殿下英明,就是如此!” 赵守仁一挺胸脯,更有理了。 “九弟。” 此时,沉默许久的萧景明终于开口,“你觉得我身手不行?要不要试试?” “啊?” 萧景峰“啊?”了一声,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萧景明已经出手了! 先是抬起左手抓住萧景峰扯着他领口的手猛地一掰,让他吃痛松手,接着右胳膊抡圆了,扭动身体,腰腹发力,对着萧景峰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砸了上去! “啪!” 清脆响亮。 萧景峰被扇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哀嚎,左脸也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你干什么?” 群臣这下不淡定了,纷纷围拢上来,却没人敢动手。 众目睽睽,对方再怎么说也是皇子! “这巴掌,是让你看看我的身手!” 萧景明说完,又一把将瘫在地上的萧景峰扯了起来。 抡圆胳膊,反手在他右脸上又扇了一巴掌! “啪!” 萧景峰身体摇晃了一下,但因为被萧景明抓着,没再倒下。 “这巴掌,是教训你不知尊卑,不敬兄长!” “反了,反了!” 刘仁杰急得跳脚,对褚熊天喊道,“褚统领,还不动手!” 褚熊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动手,若不是大庭广众,他早把萧景明打趴下了。 但现在人多眼杂,还是在皇宫里,根本不敢贸然对皇子出手。 此时得了刘仁杰吩咐,他便推开人群,打算出手。 “褚副统领要做什么?” 李婉儿的声音响起,“莫非,你真敢对皇子出手?” “我...” 褚熊天脚步一滞,愣在原地再次为难起来。 而此时,萧景明还死死抓着萧景峰。 “啪!” 胳膊抡圆,又是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这巴掌,是还你当时在我府上打为兄的那巴掌!” 话音一落,他便松开了抓着萧景峰的手,这位不可一世的九皇子立马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烂肉,堆在了地上。 褚熊天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搀住。 “萧景明!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赵守仁如丧考妣,连八皇子都不叫了,骂了一声,就小跑过来查看萧景峰伤势。 萧景峰此时目光呆滞,哈喇子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八皇子,你也忒不识礼数了!” 刘仁杰怒道,“皇宫内院,竟也敢如此撒野!明日我便上书陛下,定要好好惩治!” “刘丞相。” 李婉儿清冷的声音响起,“上书的时候,不要忘记把八皇子和赵大人说的话,一并写进去。” “你...” 虽然刘仁杰和女帝的斗争不是什么秘密,但若真把这些东西在朝堂上挑明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李婉儿也不理会一脸错愕的刘仁杰,脚步轻盈的走到萧景明身边,甚至还挽起了他的胳膊。 “殿下受惊了,婉儿送殿下出宫。” “李丞相,稍等,我还有句话要说。” 萧景明说着,回头看了眼还没缓过来的萧景峰,又转向扶着他的褚熊天,盯着这位副统领的眼睛,道,“等他醒了,替我问问他——” “为兄的身手,究竟如何?” 第16章鬼火? 凤栖宫。 欢愉的声音逐渐平息,吕媚娘躺在凤榻上,轻轻抚摸着李玄壮硕的胸膛。 “你好像有些舍不得杀那小子。” 李玄胸口起伏,突然说道。 “萧景明吗?” 吕媚娘轻笑,“的确,这个八皇子,倒有些才学。” “一副穷酸腐儒的做派!” 李玄不屑一顾。 “你有没有想过。” 吕媚娘纤纤玉指在李玄胸口画着圈,“从统兵出征,到坐上禁军统领之位,你杀人无数,从未失手,为何他活了下来?” “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本来让婉儿去接他,只是给群臣演的一场戏。” 李玄沉吟道,“婉儿原本该带回的,是萧景明的死讯才对。” 说到这,他坐了起来,把吕媚娘揽在怀里,继续道,“我仔细辨认过,回来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八皇子,绝不是刘仁杰安排的替身。” “可我明明确认他已断气,莫非,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一说?” 看着李玄深锁的眉头,吕媚娘噗嗤一声乐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 …… 九皇子府。 “本皇子要他死!” 萧景峰歇斯底里地喊着,扯动肿胀的猪头让他表情扭曲。 “殿下,还要为大计着想。” 赵守仁劝道。 “什么大计!本皇子不管!” 萧景峰喊到破音,“现在,马上,就让褚熊天去把他杀了!” “够了。” 刘仁杰沉声道。 萧景峰这才悻悻闭嘴。 刘仁杰做过他的老师,对这位长者,萧景峰还是有些敬畏。 “这个八皇子,与我们之前预想,要相差很多。” 刘仁杰继续道,“许多事,怕是要重新谋划了。” “我倒觉得,是丞相多虑了。” 张谦语气恭敬,“殿下先前的猜测有理有据,萧景明的种种表现,应该就是女帝导演的一场戏。” “你也这么认为?” 刘仁杰瞟了张谦一眼。 “丞相,您想想。” 张谦点头,继续道,“无论是殿试时的惊世之语,还是之后冠绝大昭的诗词,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别说他一直在皇陵,不曾读书。” “就是一直养在宫中,由文夫子教导。” “小小年纪,也绝无可能有如此成就!” 刘仁杰点点头。 看到领导认同,张谦更加兴奋。 “女帝此举,是帮助萧景明笼络天下读书人之心!” “三年之后,若真派他和亲,就是天下读书人,都不会答应!” “下官估计,要不了多久,女帝就会重用萧景明。” “到时,他就会成为女帝用来控制天下读书人的傀儡。” “读书人著书立说,传道授业,掌握了读书人,也就等于掌握了大昭的舆论!” “到时读书人为女帝站台,恐怕天下百姓,都会逐渐认可女帝的统治。” “若到了那个地步,想拨乱反正,还政与萧氏男儿,难如登天!” 张谦一席话,将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仁杰沉思良久。 这个可能他不是没想过,却笃定女帝不会有如此深沉的算计。 但如今张谦这么一说,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重新审视。 “咱们必须早做谋划!” 张谦坚决道,“我想的是,寻个机会,让这位八皇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原形毕露!” “就该如此!” 萧景峰咬牙切齿,“等他名誉扫地,本皇子要加倍奉还!” “哎呦,脸疼!” …… “阿嚏!” 刚回到自家府宅,萧景明就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了眼中秋的满月。 夜深了,有点凉。 刚迈进大门,李然就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 “殿……殿下!” 小太监声音颤抖,“府里,闹鬼了!” “男鬼女鬼?你看见了?” 听他这么一说,萧景明甚至有点兴奋。 莫非这还是个有鬼怪的世界? 那他岂不是可以修仙了? “啊?” 李然没想到萧景明会这么问,错愕了一下,才道,“奴才没看见,但在书房里,有鬼火!” 他连说带比划,“绿油油的,就在半空飘着!” “吓死人啦!” “走,带我去看看。” 在李然的带领下,萧景明来到了所谓“闹鬼”的书房。 此时,门前还站了几个下人,朝屋里探头探脑,却都不敢进去。 “快快,让开,殿下来了!” 李然叫了一声,几个下人赶紧把门口让出来,向萧景明行礼。 “鬼火在哪呢?” 萧景明站在门口,叉着腰往里看。 月光映照下,能看到里头空荡荡的书架,但压根没什么鬼火。 但他话音刚落,书架前就升腾起一股绿色火焰。 在半空飘飘荡荡。 半晌,才缓缓熄灭。 “鬼又来啦!鬼又来啦!” 李然惊恐的喊着。 “别吵!” 萧景明呵斥一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你们都别围着了,回去休息吧!” 萧景明转身对看热闹的几个下人道。 他们倒想再看会儿,但主子发话,只能行礼告退。 所谓的鬼火,就是磷火。 上辈子李然出任务时,还在一处坟地见过。 这东西本没什么可怕。 但恐惧的根源就是未知,在没法科学解释这种奇异现象的古代,只能将其归为鬼怪作祟。 萧景明走进书房,把门关了,又让李然把蜡烛点上。 李然还是很害怕,但有萧景明在身边,感觉好了很多。 烛火亮起,李然查看了一番书房地面。 都是一色的青砖铺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磷火出现,证明地下有骸骨。 而书房里地面坚硬,四处都没有挖过的痕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书房下有密室。 密室这东西在朝廷大员的府宅中并不稀奇,此时萧景明有种胡八一附体的感觉。 万一密室里有宝贝呢! 这也是他支走其余下人的原因。 那些人都是李婉儿派来的,并不可靠。 他现在能完全信任的,只有李然。 萧景明在书房里东敲敲,西摸摸,想寻找开启密室的机关。 “殿下,您找什么呢?” 李然颤抖的声音响起,“书房的书架上原本有些书,但都烂掉了,全被奴才扔了。” 说着,他又指向侧面的博古架,“那上头倒是有几个花瓶和摆件,奴才没舍得扔,就掸了掸上面的灰。” 萧景明走到博古架前,试着搬动上头的瓷器。 开始几个都能轻易挪动。 直到他想拿起最左边的青花瓷瓶。 纹丝不动,仿佛焊在了博古架上。 就是它了! 萧景明心跳加速。 前后左右都无法推动,他双手握住瓷瓶,缓缓转动。 许是年深日久,有些沉重。 但他还是转动了瓷瓶。 随着瓷瓶转动,机关运转,铰链哗啦作响,旁边的书架开始缓慢移动。 紧接着,书架移开后的地面上,黑洞洞的入口赫然出现! 第17章密室 萧景明从李然手中拿过烛台,想一个人下去,但李然非要跟着。 萧景明只能叮嘱他做好心理准备。 地下的空间不大,只有书房面积的一半。 烛火闪烁中,密室内的环境一览无余。 角落里,斜靠着一具森然的白骨! “妈呀!” 李然惊叫出声,萧景明赶紧示意他安静。 萧景明凑近了查看,发现是一具成年男性骸骨,年纪大概四五十岁。 作为警队特别顾问,这些基础知识他还是掌握一些的。 骸骨面前摆着张桌案,上头的蜡烛早已燃尽,砚台也已风干,桌案正中央发黄的宣纸上,还有未完全氧化的墨迹。 萧景明侧着头去看上边的内容——他没敢去拿,生怕宣纸已经风化,稍微触碰就要碎成粉末。 “天隆二十年。” 第一句话,就交代了时间。 天隆帝,就是先皇,萧景明的父亲。 他驾崩时,是天隆三十九年。 如此算来,已是将近二十年前。 “大昭皇帝突然发兵,与波斯国开战。” “我作为波斯国质子,府上男丁皆被屠戮,女眷则被削籍为奴。” “在心腹的护卫下,我躲进这间密室,等待转机。” “奈何密室与世隔绝,战况根本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地面上一直有玄甲禁军的脚步声。” “我是一个懦夫,妻子女儿皆被掳走,为奴为婢,我却躲在这间密室苟且偷生。” “今日是第十天,最后一份干粮已被吃完,我却仍然没有勇气冲上去与禁军拼命。” “我大概马上就要死了,作为一个懦夫而死。” “如果有人能看到我留下的这封信,请尽情嘲笑我的无能和软弱吧!” “如此,我也能心安些。” 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二十年前的战争萧景明听说过,最终大昭大获全胜,将波斯赶到了西域沙漠之中。 自此波斯帝国不复存在,只有部分遗民流落沙漠,苟且偷生。 大昭也是自那时起,征伐周围小国,成就天隆盛世。 这位波斯质子,应该是波斯的皇子。 本以为自己在大昭为质,能为国家换来和平。 不想最后还是没能逃脱灭国的命运。 而他本人,也窝囊地死在了密室里。 萧景明叹息一阵,就在骸骨的腰间发现了一枚东西。 在李然恐惧的目光中,他伸手把那东西拿了过来。 擦去上头的灰尘,才发现是一枚鸡血石玉佩。 上头雕刻的曼陀罗开得正盛。 和叶三娘颈间文身几乎一模一样。 波斯帝国早不复存在,族人却未全部灭亡。 如今天隆帝驾崩,女帝登位,正是大昭朝堂可能动荡的时候。 难道波斯人,是想趁机复国? 萧景明摩挲着玉佩上的曼陀罗纹路,陷入沉思。 不过这些事都和他这个废物皇子无关。 本想在密室搞些金银珠宝,没想到只有一具白骨,和一块石头。 “在后院挖个坑,把这骨头埋了。” 萧景明对李然道。 “啊?我吗?” 李然身子一颤,“不如明天,奴才带下人来收拾吧!” “这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萧景明把玉佩揣进怀里。 他是个毫无根基的皇子,好几方势力都盯着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看李然这副胆小模样,也指望不上。 萧景明撸起袖子,打算亲自把这具骸骨扛出去。 “怎能让殿下亲自干这种事!奴才来!” 见萧景明要亲自动手,李然突然来了勇气,抢在萧景明之前走到了白骨边。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抱着赴死般的决心伸出手,打算把白骨整个抱起来。 但手刚碰上,白骨就瞬间散架。 萧景明不禁摇头,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来,把白骨包好,由李然抱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密室。 这个中秋节过得很充实。 将波斯质子的骸骨在后院墙边埋好后,萧景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扇了萧景峰三个嘴巴,当时是很爽。 但萧景峰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对方势大,若真下定决心干掉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别的不说,只要派褚熊天潜入府里搞暗杀,萧景明就没信心应付。 不过他们还指望着自己代替嫡皇子和亲,应该不会轻易下手。 但他又不能去和亲。 辽北草原环境恶劣不说,如果他同意和亲,女帝说不定也会下杀手。 今晚李玄的表现就是证明。 夹在两方势力中间,左右都不讨好。 难啊! 萧景明忍不住叹息。 试问那么多穿越者,哪个开局有他这么崩? 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亲近女帝。 说到底,她才是大昭的话事人。 打定主意,萧景明就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女帝令他一同参加早朝,此时距离寅时,已没多少时间了。 等到更夫的梆子声报了五更的时辰,萧景明就爬起来开始洗漱。 顺便吃点早饭。 按惯例,朝臣上朝前都不能吃东西,甚至水都不喝。 万一在皇帝面前内急,实在有失体统。 但萧景明必须吃。 一是身体需要营养。 再者,不吃早饭,容易得胆结石! 上朝的路算得上漫长。 进宫门前,还能坐车乘轿,等进了宫门,就只能步行。 宫门到上朝的紫宸殿,需要走半个小时。 萧景明在宫门前下了马车,就见前头已有不少朝臣,有人见了他,还客气地行礼打招呼。 穿过漫长的甬道,越过紫宸殿前三十九级台阶,总算抵达正殿。 经过这么一番跋涉,岁数大的老臣已经气喘吁吁。 但他们没时间休息,必须恭敬肃立,等待皇帝驾临。 又等了半个时辰,女帝才在女官的呼喝声中款款而来,在凤椅上坐定,接受百官跪拜。 萧景明忍不住赞叹。 还是得当皇帝啊! 但这个梦想离他有点远。 他现在就两个目标。 一是活命。 二是不被送去草原放羊。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女官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臣,有本上奏!” 群臣中闪出一身穿红色朝服的官员,年纪不小,但中气十足。 “臣要奏兵部尚书吕钦!” “暗通辽北,走私兵器!” 第18章早朝 “臣也有本上奏!” 女官刚把参兵部尚书走私兵器的奏本递到女帝面前,就又有官员站了出来。 “礼部尚书张谦在科举中徇私舞弊,擅自泄题给自己子侄!” “事后,还把罪责全部推诿到了礼部郎中姜浩身上!” 这官员恭敬地捧着奏本,女官照例把他的奏本也递到了女帝眼前。 “说吕尚书私通辽北,可有证据?” 女帝慵懒地翻阅着奏疏,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 第一个上奏的官员斩钉截铁。 “这人叫吴志,户部郎中。” 萧景明旁边的官员突然小声道。 他侧头去看,就见那人目不斜视,继续小声道,“八皇子初回京城,很多人都还不认识吧!下官吏部郎中,张培。” 这个叫张培的郎中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胆子却大,早朝时也敢开小差。 “后夜丑时,禁军在京城外截获四驾马车,车上装的,尽是精铁铸造的刀剑以及箭矢!” “押送马车的,都是辽北人打扮!” “兵部负责兵器铸造,此事,和尚书吕钦脱不了干系!” “那些人目前都已送刑部收押,只需稍加审讯,定能揪出幕后主使!” “四驾马车的兵器,啧啧,好大手笔!” 张培不禁低声赞叹。 “吴志,你放屁!” 这时,洪钟般的声音陡然炸响!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指着吴志骂骂咧咧,甚至作势要动手。 “放肆!” 女帝威严的声音响起,那男人这才作罢。 “他就是吕钦,兵部尚书。” 张培还在介绍,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继续道,“也是陛下的本家叔叔!” 萧景明暗暗点头。 有禁军统领和兵部尚书支持,难怪吕媚娘能坐稳皇位。 “既然尚未审讯,就等刑部审理之后再议。” 女帝把吴志的奏本随意仍在旁边,第一个议题算是到此结束。 “说张大人徇私舞弊,可有证据?” 女帝又拿起第二本奏疏。 “姜浩被关在刑部天牢,愿意翻供,指证张谦逼他顶罪!” “唰!” 大殿上一片哗然。 “都察院御史洪海,这人,有点意思。” 借着这阵喧闹,张培的声音大了不少。 “肃静!” 女官立马整顿秩序。 “可有姜浩的口供?” 女帝问道。 “姜浩受上官威胁,还有顾虑,在确保万全之后,才愿意签字画押。” 洪海道。 “有何顾虑?朕为他做主就是!” “臣以为不妥!” 女帝话音刚落,刘仁杰突然道。 女帝面露厌烦,但也只能让他继续说。 “姜浩先前已在认罪文书上签字画押,如今随意攀咬上官,怎能轻信?” 刘仁杰沉声道,“洪御史说他受人威胁,可谁又知道,他想翻供,是否也是受人威胁!” 身为丞相,刘仁杰气场很强,鹰隼般的眼神一扫,大部分官员只能低头避其锋芒。 但洪海怡然不惧,就在朝堂上和刘仁杰争论起来。 萧景明开始还乐得看热闹,突然,就感觉不对劲。 肚子疼! 想拉屎! 这可坏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殿下不舒服?” 张培始终看着前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萧景明不舒服的。 “肚子疼!” 萧景明脸都涨红了。 “殿下早朝前莫非吃东西了?” 萧景明点头。 其实也没吃多少,也就是半斤牛肉两根北海进贡的海参外加一大碗羊奶。 谁让他身子骨弱,需要营养呢! “哎!早朝前,不能饮食,殿下,下次注意吧!” “下次注意,这次怎么办?我能不能跟陛下告个假?” “没有先例。” 张培摇头。 “人有三急,实在忍不住呢?” 感觉越发强烈,萧景明括约肌猛猛发力,脑袋上都是汗珠。 “拉裤裆里。” 张培的回答简短得让他绝望。 “这件事议完,是不是就能退朝?” 萧景明看向还在争论的刘仁杰和洪海。 道理都说得差不多,现在已经开始人身攻击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得到肯定回复后,萧景明调整了下状态。 跟着豁然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办法!” 群臣的目光齐齐看来,就连张培,都一脸错愕的看着萧景明。 为了上个厕所,不至于吧! 刘仁杰是九皇子势力的代表,党羽众多,权势滔天。 而洪海是女帝铁杆,深受信任。 这两边,他得罪谁,都不好收场! “竖子!朝堂之事,安敢妄言!” 刘仁杰还在气头上,连萧景明一块骂。 “丞相好大官威,先帝的亲生子嗣,你竟敢叫他竖子!” 洪海指着刘仁杰鼻子道,“目无尊卑!刘仁杰,你大逆不道!” “两位爱卿不要吵了,且听听八皇子怎么说!” 女帝慢条斯理的开口。 萧景明急得不行。 “这事简单,审讯姜浩意义不大!” 萧景明语速很快,“诸位都搞错了重点,我看那张一甲是个老实人,不如从他这突破,定能厘清真相。” “这办法确实不错。” 女帝点头,“两位以为如何?” “但凭陛下决断!” 洪海对此没意见。 刘仁杰想反对,但萧景明的提议没什么毛病,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张谦此时也是脸色涨红,冷汗直流,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早朝前吃了早饭。 “那就这么决定。” 女帝最终拍板,“八皇子,朕之前就说要给你找个差事。” 她看向萧景明,继续道:“那就从这桩舞弊案开始吧,这案子就是你最先发现端倪,之后审讯的事,由你负责,倒也合适。” 萧景明夹紧双腿,盯着一脑门的汗接旨谢恩。 “张爱卿。” 女帝看向朝臣,一脸正气的老头应声而出,“八皇子查案期间,你要全力配合,不许再出纰漏!” “臣遵旨!” “哎,真不知道该恭喜殿下,还是为殿下可惜!” 入列之后,张培又开始唠叨,“这个差事,可不好办哟!” 萧景明压根没听到他说啥。 浑身的力气都在屁股上。 他现在只想冲进茅房,一泻千里。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女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群臣无人作声。 “退朝!” 期待已久的两个字终于响起,萧景明提起朝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出! 百官都傻眼了。 皇帝还没走,臣子怎么能先走? 若不是为自己的事情忧心,张谦定要参他个大不敬之罪。 “半个时辰后,请八皇子到御书房面圣!” 此时萧景明已经跑下台阶,但女官的声音还是清楚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第19章舞弊案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一身轻松的萧景明垂手站着。 对面的女帝已经换下朝服,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景明,你可知道,有人让我治你大不敬之罪呢!” “陛下恕罪。” 萧景明赶紧请罪,但从女帝的语气,他就能听出来。 她并非真要治他的罪。 “为了不在御前失仪,群臣早朝前都不进水米,你倒好...” 女帝笑着摇头。 “请陛下明察!” 萧景明换上一副悲伤表情,“臣在皇陵十年,每日只有一碗白粥一个馒头,实在是饿怕了!” “如今回到京城,每日山珍海味,却总觉得喂不饱曾经的自己。” 此话一出,女帝略显动容。 对女人,就是要打感情牌。 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也依然是感性动物。 这些事情,萧景明门儿清。 既然决定要投靠女帝阵营,当然要全力获取她的好感。 “这样吧,景明,朕给你一个承诺。” 女帝沉吟一会,道,“只要你妥善处置了这桩舞弊案,朕便赏赐你宫中行走之权。” “即便是早朝,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离开。” “如何?” 萧景明有些震惊。 这种特权,都有了越界之嫌。 别说是皇帝,就是部队首长,正在主席台上主持会议,他一个小兵抬屁股就走了。 这像话吗? 皇权不可挑战,无论是哪个皇帝,都不会给臣子这样的恩宠。 但女帝不同。 她是女人。 相比至高无上的权力,更喜欢随心所欲。 “怎么,你没信心?” 见萧景明没说话,女帝问道。 “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期望!” 萧景明赶紧跪倒谢恩。 心里已经出现一个画面。 刘仁杰这样的权臣还在紫宸殿傻站着,他堂而皇之转身出去散步。 简直拽上天了! 走出宫门的时候,已经临近巳时。 女帝令他明日就去刑部提审张一甲,萧景明还担心张谦等人杀人灭口。 女帝则表示她已令刑部尚书张旭,也就是早朝上那个一脸正气的白胡子老头亲自安排。 有他在,张一甲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如此萧景明也放心了,打算回府上睡个回笼觉。 周聪和何金下午便要离京赴任,到时他还得亲自送送。 新科状元和榜眼,绝对潜力原始股。 坐上马车,车夫一挥鞭子,便朝皇子府而去。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萧景明顾不上吃饭,急急忙忙跑去东城门。 他已和周聪和何金约定好,在那里为他们送别。 离别虽然伤感,但新官上任,两人都是一脸喜气。 目送马车离开,萧景明刚转身打算回去,路边枯草丛里突然窜出一个大汉,手举木棒,当头就打! 什么情况! 萧景明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个侧身就让大汉抡空。 但还没完,陆续又有三个大汉跳了出来,将萧景明团团围住。 “诸位好汉,可是想要钱财?” 这地方已经出了京城,但也是京畿脚下,寻常盗贼根本不敢造次。 但萧景明还是好言好语,打算破财免灾。 四人根本不回话,举起棍子就打! 萧景明一矮身,闪过第一人手中的棍子,跟着勾拳直击大汉小腹! 大汉吃痛,直接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但此时第二人的木棍已经到了身边,萧景明甚至听到了棍上木刺带起了风声。 他连忙抬起手臂,让这本该抡在他头上的一棍打在了胳膊上。 但还是生疼。 第三个,第四个,也相继扑了上来。 萧景明陷入苦战。 虽然有特种兵基础,但这副身体根本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否则,他早把这四个出招毫无章法的家伙放翻了。 “哈哈哈,萧景明,你现在跪在地上...”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但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张恒刚从草丛里爬出来,他预想的画面是萧景明已被打趴,自己出来要个画面。 可如今,他竟和四个大汉打得有来有回,还让对方吃了不少亏! “揍他!我给你们加钱!” 张恒喊道。 四个大汉更加来劲,手里的木棍舞得跟金箍棒儿似的。 奈何他们不是孙悟空。 萧景明身体异常灵活,几人频频抡空,体力消耗了不少。 但萧景明也好不到哪去。 “啪——” 最后一下,一个大汉的木棍直接砸在了萧景明后颈上,把他打趴在地。 其余人却没有趁机痛殴,反而把木棍丢到了一边。 “老板,结账吧!” 领头的大汉走到张恒身边,喘着粗气,“你说把他打趴就行,现在他已经趴下了。” 萧景明摸了摸脖子,挺疼。 早说啊,早说我早就趴下了! 张恒似乎还不太满意,不情不愿地掏出银子,四个大汉拿到钱,扬长而去。 “张恒!” 萧景明盯着这个始作俑者,“你敢找人殴打皇子!” “打了又怎样?” 张恒满不在乎,“你要找女帝告状?这种事,她也会过问?” “......” 萧景明无言以对。 “我这是为九皇子殿下出气!” 张恒指着萧景明,“你以后老实点,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妈的!” 萧景明挣扎着站了起来。 打不过四个手持棍棒的大汉,还打不过你吗? 张恒倒也聪明,狠话放完,扭头就跑! 萧景明没打算追,也追不动。 拍打下衣服上的尘土,便往自家府里走。 回到皇子府,李然发现他身上有伤,连忙询问。 萧景明只说是去城外送行时不小心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堂堂皇子被人围殴,丢人! 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个醒,是时候请几个靠谱的护卫了。 “把大门闩上,今日八皇子府,闭门谢客!” 萧景明吩咐李然道。 李然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也遵令照做。 萧景明换了身衣服,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如果他没猜错,张恒还不知道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等他回到礼部尚书府,父子见面一对账,就会知道自己已闯下大祸! 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张谦就会带着张恒上门谢罪。 到时,如果他们的敲门砖不能让萧景明满意。 肯定敲不开八皇子府的大门。 第20章登门致歉? “爹,你老说儿子不务正业,今天,你儿子可出息大啦!” 一回到尚书府,张恒就开始得意地邀功。 张谦坐在前厅的黄花梨椅子上,心事重重。 听到儿子的话,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爹,这下可算是出气了!” 张恒也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你呀,整天就知道惹祸。” 张谦无奈摇头,“每次都要为父替你收拾烂摊子。” “爹,儿子这次可没惹祸。” 张恒得意地摇头晃脑,“我刚刚带人,把萧景明给揍了!” 一听这话,张谦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张恒浑然不觉,继续道,“这个废物东西,先是害了堂哥,后来竟敢打九皇子殿下!” “这次,儿子也算替殿下出头了!” 张恒托着下巴开始畅想,“希望殿下能记我的好,日后登基了,赏个大官做做!” “哎呀!” 张谦气得直拍桌子,“你这不成器的东西,你怎敢做这种事!” “爹,这有什么?” 张恒浑不在意,“那个草原女婿没背景没靠山,揍了也就揍了,他还能找女帝告状不成?” “若真去告了,他反倒成了笑话!” 张恒忍不住笑了,“堂堂皇子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嘿,这事儿传出去,我看他还装不装风流才子!” 张谦气得鼻子都歪了。 “逆子!你闯下大祸了!” 他真想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顿,但还是下不去手,索性把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妻子王氏,有些发福的中年女人赶紧小跑出来查看情况。 “哎呦,你这老头子,还把官威带到家里来了,跟儿子能耐什么?” 她一边埋怨,一边令人清理茶杯碎片。 “你个婆娘懂什么!” 张谦无奈。 有这么个媳妇和儿子,他也不带有好的。 “还我懂什么?尚书府这么大的家业,不都是我在打理?” 王氏絮絮叨叨,情绪来得也快,语气里都有了哭腔,“我真是命苦哟,陪你从芝麻小官熬到一品大员,如今就这么对待我们娘俩!” “行啦!还嫌我不够烦吗?” 张谦也想哭。 “到底怎么了?” 王氏看向张恒。 “娘,什么事儿都没有。” 张恒道,“我就是带人教训了一下那个萧景明,不知道爹为什么这么大火。” “嗐,我当是天塌了呢!” 王氏闻言笑了,“不就是那个草原女婿嘛,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啊!” 张谦指着这对不省心的母子,手指都在颤抖。 “你们可知道,今日早朝,陛下已决定重启调查舞弊案!” “是吗?” 王氏一愣,继而又开始絮叨,“你不都打点好了吗,还有刘丞相帮忙,怕什么!” “姜浩那小子翻供了!” 张谦无奈道,“而且,这次的调查重点,是张一甲!” “哎呦,那个傻小子不会把你供出去吧?” 王氏终于有点担心了,不过旋即又开始阴阳怪气,“当初我就劝你别帮,你非顾及什么兄弟之情,现在可好了!” “堂哥虽然脑子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愚蠢到如此地步,爹您大可放宽心。” 张恒安慰道。 “我原本是挺放心,毕竟早就教了他要如何应付刑部审讯。” 张谦依旧愁容不展,“但陛下这次,指定萧景明主审此案!” “什么!” 张恒这下终于有些慌了,“那个草原女婿?他也配?” “配不配,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张谦摇头。 “哎呀!” 王氏一惊一乍,“这个草原女婿,不会挟私报复吧!” “我正担心这个!” 张谦沉声道,“我屡次在大庭广众为难于他,和他之间,本就有嫌隙。” “如今,你这不成器的儿子,还带人打了他!” 张谦怒视着张恒,“若舞弊案当真牵扯到我,这半辈子的苦心经营,怕是全完了......” 他在礼部苦熬多年,前些日子上任尚书王成林被处死,在刘仁杰的鼎力帮助下,他成功上位。 难道体验卡这么快就到期了? “不是还有刘丞相吗?他会帮忙吧?” 王氏终于有些怕了。 “科举舞弊是大罪,真坐实了,刘丞相也无能为力。” 张谦揉着太阳穴,脑袋疼。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张恒彻底慌了,也后悔了。 好端端的,他干嘛要找人围殴皇子啊! 气是出了,可这后果,哪承担得起! “快,带些礼物,去找草原女...啊不,八皇子殿下谢罪!” 王氏急得团团转,开始寻找府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 “如今,只能这样了。” 张谦叹口气,站起身,“就把前段时间孙宇侍郎送来的南海珊瑚树当做礼物吧!” “那个珊瑚树品相一般,能入得了皇子的眼吗?” 王氏有些担心。 “一个困守皇陵十年的弃子,他懂什么!” 张谦带上从仓库里找出来的珊瑚树,和张恒坐着马车,朝八皇子府出发。 但到了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 敲了几下,无人应声。 “这个草原女婿,好大的架子!” 张恒恨恨道,心里已盘算好,等这事过去,还要加倍教训萧景明。 张谦面沉似水。 不时朝四周打量,生怕遇见熟人。 怕什么来什么,远远驶来一架红色马车,张谦心里一紧。 这车他认识,是左丞相李婉儿的座驾。 果然,马车在皇子府门前站定,面容姣好的李婉儿从车里钻了出来。 张谦这才发现,马车后还栓了只肥羊。 “张大人,好巧。” 看到张谦,李婉儿笑道,“您也来找八皇子殿下?” “正是,正是。” 张谦客气道。 此时侍女正牵着肥羊,跟在李婉儿身后。 “婉儿奉陛下之命,来给八皇子送辽北进贡的肥羊。怎么,八皇子不在家?” “这...下官不知...” 张谦尴尬道。 李婉儿朝另一个侍女示意一下,侍女便走到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喊。 “八皇子殿下,李丞相求见!八皇子殿下!” 刚喊了一声,厚重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萧景明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殿下。” 李婉儿笑着迎了上去,“陛下有令,将辽北鹰庭进贡的肥羊挑选一百头最好的,送给八皇子。如今,婉儿带来了一头,其余的,都在御马监养着,八皇子随时可派人去取。” “陛下说,草原的羊比一般的味道更鲜美,请八皇子品尝。” 萧景明赶紧谢恩。 “陛下待殿下真好,这些辽北进贡的肥羊,原本都是要送去御膳房的。” 李婉儿笑道。 “李然,把它带去后厨宰了,今晚,请李丞相留下吃饭!” 说着,萧景明就笑吟吟地迎李婉儿进门,完全把站在旁边的张谦父子当空气。 “那个,殿下...” 直到张谦出声,他才转过头。 “哦?张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萧景明看着张谦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来找本皇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21章要不一起吃个饭? 萧景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谦。 张谦偷眼瞧了瞧旁边的李婉儿,欲言又止。 “可是婉儿在旁边,张大人不方便说话,那婉儿...” 李婉儿打算走,却被萧景明一把拉住。 “婉儿丞相是本皇子的好朋友,不必避讳。” 他笑着,看向张恒手里的箱子,道,“张公子手里拿的是什么?可是送给本皇子的礼物?打开看看!” 张谦父子面面相觑。 这个八皇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送礼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说? 但张恒还是硬着头皮打开箱子,露出了里头的珊瑚树。 可能因为来时颠簸,还断了根杈。 “下官刚刚得知犬子今日对本皇子无礼,特备薄礼,前来谢罪,请殿下笑纳。” 张谦姿态放得很低。 “张大人倒是能屈能伸。” 萧景明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本皇子大人大量,不会和张公子计较。看张大人备的这份礼物,想来府上也不宽裕,还是拿回去吧!” 张谦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 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位八皇子的眼界。 他还想说话,但萧景明已带着李婉儿朝院里走去。 “殿...殿下...” 他试探着喊了一句。 “张大人还有什么事?” 萧景明回头,道,“要不,留下一起吃个饭?” “不,不了。” 张谦苦笑,“殿下府上还有贵客,下官,这就告退。” 萧景明摆摆手,也不等张谦父子离开,就让李然关上了大门。 “什么东西!” 张恒低声骂道,“我看那顿打还是轻了!” “逆子!你还有脸说话!” 张谦狠狠在张恒屁股上踹了一脚。 “爹,您踢我干嘛呀!” 张恒揉着屁股,一脸委屈。 张谦也明白,现在再想教育儿子,已经晚了,只能无奈叹气。 况且即便张恒没找人打他,这位明显想投靠女帝的皇子也未必卖他面子。 “你自己回家吧,为父去找刘丞相商量下如何应对。” 这对父子就在八皇子府门口分道扬镳。 府内,萧景明早让下人生了一炉子炭火。 后厨也宰完了羊,拎出收拾好的两条羊腿。 萧景明将羊腿用铁钎穿了,就放在炭火上烤制。 等焦香味飘散出来,又在肉厚处划了几刀,跟着撒上调料。 油脂混在着香料的味道在院子里弥漫,李婉儿偷偷咽了口口水。 看着在炭火旁熟练忙活的萧景明,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没想到,殿下还有这手艺。” 李婉儿凑到萧景明身边,笑道。 “嗐,这算什么手艺。” 萧景明略微抬头,就看到了挂在李婉儿腰间的纹龙匕首。 和他藏起来那把几乎没什么差别。 又瞧了眼李婉儿,不禁会心一笑。 李婉儿也意识到萧景明的目光,摸了摸匕首,低声道:“殿下,这件事,可要替婉儿保密。” “放心,若不是婉儿丞相当初手下留情,我怕是早沦为禁军刀下之鬼了。” 萧景明这话没错。 从皇陵回来的路上,李婉儿有大把机会杀他。 但她不忍心这么做。 在树林动手,也是碍于女帝旨意。 如果再拖延,可能真寻不到动手时机了。 对褚熊天的突然到来,她甚至有些庆幸。 如此她就能和女帝复旨,将任务失败的罪责全推到刘仁杰的搅局上。 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也不必细说。 羊腿烤得差不多,萧景明用小刀割下一小块,递到李婉儿嘴边。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李婉儿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张嘴咬了下去。 羊腿肉入口,外焦里嫩,香味四溢。 “好吃!” 她说着,脸颊微红。 萧景明也吃了一块,同样是赞不绝口。 “陛下说得没错,草原的肥羊,味道果然非同一般。”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一条羊腿很快只剩骨头。 当然,大部分都被萧景明吃了。 酒足饭饱,萧景明让李然把另一条羊腿烤了分给大伙吃,自己则和李婉儿去会客厅聊天。 “你当真有信心从张一甲嘴里问出实话?” 一落座,李婉儿就担忧道。 “婉儿丞相可有什么好办法?” 不知不觉间,萧景明对李婉儿的称呼就变了,显得亲近很多。 李婉儿也没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摇头道,“这差事不好办,这桩舞弊案,最重要的,不是真相。” “哦?” “让张一甲供出张谦,治这位礼部尚书的罪,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而让他咬死姜浩,帮张谦洗脱嫌疑,是刘仁杰想要的结果。”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要得罪一方。” 萧景明点头,这些他自然也想到了。 女帝所谓的“妥善处置”,意思就是拿到能钉死张谦的铁证。 “这些话,婉儿本不该说。” 李婉儿叹息道。 的确,作为女帝心腹,她应该始终站在女帝角度,而不是给萧景明陈明利弊。 “殿下在朝堂没有根基,即便有女帝庇护,但得罪了刘仁杰那伙人,也不会好过。”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伴君如伴虎,女帝天恩难测。 得宠和失宠,都只是她一念之间的事。 自己身居丞相之位,又有个手握禁军兵权的哥哥,自然不担心这些。 但萧景明空有皇子头衔,无依无靠,如今女帝对他印象不错,委以重任。 可倘若有天失宠,或是碍于某种原因必须舍弃掉这枚棋子呢? 以李婉儿对女帝的了解,若真有这个必要,她不会有丝毫犹豫。 毕竟她亲眼见过,女帝在老皇帝驾崩后,是何等的杀伐果断,毫不手软。 “谁说我没有根基?” 萧景明道,“婉儿丞相不就是我的靠山吗?” “啊?” 李婉儿一愣。 “刘仁杰若真为难我,婉儿丞相不会袖手旁观吧!” “自然不会,只是...” “不必担心!” 萧景明大手一挥,“如果姜浩真是替罪羊,本皇子定当助陛下拔掉张谦这个碍眼的家伙!” “婉儿丞相,这也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说话间,他也不等李婉儿回答,一把将她拉起,朝外头走去。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如此凉爽的秋夜,说这些干什么!不如一边饮酒,一边赏月!” 第22章我要吃烧鸡! 刑部衙门。 早朝刚结束,萧景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等他从马车上下来,一架蓝顶马车也在衙门前停稳。 干瘦的白胡子老头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刑部尚书张旭。 从李婉儿口中得知,这位尚书以正直闻名。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刘仁杰和女帝的对抗中,他不站队任何一边。 也不在乎得罪任何一边。 “张大人。” 萧景明赶紧行礼。 “殿下,请吧!” 张旭回应算不上热情。 皇家子嗣,借办案之名镀金,积累政绩。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眼前的皇子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他懂什么审讯之道? 这个张一甲,虽然憨,却也倔,几次审讯都坚持是姜浩泄题。 这次重申,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打算直接用刑。 至于萧景明…… 皇帝有令,他不得不从。 姑且让皇子走个过场,这个案子,最终还是要他主理。 当然,最后的功劳要算在皇子身上。 萧景明自然不知道张旭心中所想,但也从他表情里读出了些内容。 当即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刑部衙门。 衙门内戒备森严,守卫的兵士一丝不苟,很有气势。 萧景明都不禁赞叹。 当年在部队,岗哨的精神面貌也不过如此。 在这个人浮于事的朝代,张旭能把属下调教成这样,也能看出他的能力。 “昨夜我已将张一甲从天牢提到刑部衙门,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审理?” 一边快步走着,张旭一边问道。 “我先见见他再说。” 萧景明紧走几步。 张旭雷厉风行,年纪虽大,但脚步很快。 “早听说殿下诗才惊艳,今日老夫倒想见识见识殿下的审讯功夫如何。” 张旭语气里带着些轻蔑。 萧景明不禁暗笑。 从部队退役后,他不知帮警队破了多少案子,每当遇到死硬分子,都要请他过去询问。 不想今日竟被这个老头子看扁了。 待会,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新时代的审讯技巧。 “提犯人张一甲!” 走到刑部大堂,张旭对门口的衙役吩咐了一句,跟着径直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萧景明也识趣地坐在旁边。 但刚刚坐定,衙门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右丞相刘仁杰。 萧景明心里一紧。 莫非他要干预审讯? 应该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 “张大人!” 刚迈过门槛,刘仁杰就热络地和张旭打招呼。 张旭赶紧站起来回礼。 “张大人,陛下令八皇子主审此案,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刘仁杰笑道,“来来来,你我去后堂喝点茶,要多给年轻人机会嘛!” 萧景明这下明白了,刘仁杰又是来搅局的。 张旭的断案功夫,大昭谁不知道。 没有他的助力,单凭一个未经世事的八皇子,肯定没法顺利审理。 即便最后审理出结果,刘仁杰也有话说。 审理流程是否规范?是否有刑讯逼供?等等。 总之,缺少张旭坐镇,这场审讯,就多出不少变数。 “张大人尽管和刘丞相去喝茶,审讯之事,就交给本皇子吧!” 张旭还在为难,萧景明倒是胸有成竹。 张旭暗骂这小子不知好歹。 自己明明想帮他,他倒好,这时候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不过也好,趁此机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一点教训。 打定主意,张旭也不再推脱,和刘仁杰到后堂喝茶。 “殿下,务必审问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走之前,刘仁杰还交代了他一句。 两人走了,萧景明反倒能放开手脚。 “不必将人提到大堂,直接带他去慎刑堂。” 他对衙役道。 “殿下,这...” 衙役有些为难,“直接用刑吗?” “按本皇子说的办就是!” 萧景明神秘一笑。 慎刑堂。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一进门,还能闻到一股淡淡血腥气。 大昭的宗旨是能不用刑就不用刑,但必要时,可以稍加惩戒。 很快,张一甲就被押了过来。 一看到满屋的刑具,当时双腿一软。 大概是为了隔音,慎刑堂没有窗户,四周都是厚实严密的砖墙,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 火光跳跃,映照着张一甲毫无血色的脸。 短短几天不见,这个小胖子已经瘦了很多。 但看他身上没什么伤,应该还未被动过刑。 看着张一甲,萧景明一言未发,一直把手里的烙铁在炭火里烧得通红。 拿出来瞧瞧,又在张一甲眼前晃了晃。 “嘶!” 烙铁被他扔进水盆里,一阵白雾蒸腾。 “啊!” 张一甲表情痛苦,仿佛烙铁是烙在他身上一般。 “叫什么名字?” 萧景明终于说话了,旁边的主簿则将他的话一字不差记在了之上。 张一甲瑟瑟发抖。 “殿下问你话呢!” 身后的衙役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张...张一甲...” 主簿又是一阵奋笔疾书。 “接下来,你可能要吃点苦头。” 萧景明又把烙铁丢进了炭火里,还拿起旁边的鞭子把玩。 麻绳里混进了铁丝,一鞭子抽在身上,就是皮开肉绽。 “殿下饶命,饶命啊!” 张一甲磕头求饶,涕泪横流。 “别怕,本皇子问你,在这之前,你可有什么要求?” “啊?” 不只张一甲,旁边的主簿和衙役都是一惊。 这是什么套路? “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一下,本皇子尽量满足你!” “是...是断头饭...之类的吗?” 张一甲颤颤巍巍。 看来这家伙也不算太傻。 “你想吃点东西也行,但是不是断头饭,得看你的表现。” “我想喝酒,我想吃烧鸡。” 张一甲试探说道。 被关了几天,他都馋坏了。 “没问题,去,给他买酒,买烧鸡。” 萧景明吩咐衙役。 衙役愣了片刻。 不是,真买啊! 但皇子有令,他又不能不听,连匆匆跑出去买烧鸡。 路过前院时,恰好张旭不放心出来查看。 见大堂没人,正奇怪,就看到这个衙役匆匆往门外跑。 “干什么去!殿下和犯人都去哪了?” 张旭喊道。 衙役赶紧跑回来几步,躬身道:“回大人的话,八皇子命小的去买烧鸡!他把审讯地点改在慎刑堂了!” “什么?审讯时,还吃烧鸡?” “回大人,不是八皇子要吃,是八皇子让小的买给张一甲吃!” 张旭闻言差点一头栽倒。 “简直胡闹!” 在慎刑堂吃烧鸡能审出什么? 说着话,张旭就要亲自过去。 刘仁杰连忙一把将他拉住。 “张大人不必着急,八皇子机智过人,想来另有打算。” 他抓着张旭,不由分说,就往后堂走,“来,继续喝茶,喝茶!” 第23章让他画押! “根本就是胡闹嘛!” 张旭无心喝茶,不停抱怨。 “宽心啦,张大人。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就让他胡闹一下吧!” 刘仁杰安慰。 “最后不还是要老夫给他收拾烂摊子!” 张旭吹胡子瞪眼,“这些皇子,没一个省心的。” 刘仁杰尴尬地轻咳一声。 要说最不省心的,还得是那位嫡皇子。 两人又聊了会天,张旭坐立不安,一直想去慎刑堂瞧瞧。 不知道八皇子在搞什么幺蛾子,会不会给张一甲动刑? 慎刑堂。 张一甲报复性地把烧鸡和酒全塞进了肚子,地上只剩一堆鸡骨头。 “吃饱喝足,说说吧!” 萧景明目光盯住张一甲,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 张一甲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怎么,你以为本皇子的烧鸡是白吃的?” 萧景明面露怒意。 “那我谢谢殿下就是!” 张一甲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旁边的衙役有些想笑。 见过天真的,没见过像这个皇子这么天真的! 以为一只烧鸡就能收买人心? 若是这样,刑部衙门干脆改成饭馆得了! 负责记录的主簿也微微摇头,想法大概和衙役差不多。 这些微表情和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萧景明的眼睛,但他并不在意。 “行,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如何?” “看在烧鸡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你问就是了!” 张一甲憨憨地说道。 此时在他心里,眼前的皇子倒比自己还傻。 “给你泄露考题的,可是礼部的孙宇?” “不是!” 张一甲果断摇头。 “那是吏部的张培?” “不是!” “丞相李婉儿?” “不是!” 问话间,萧景明始终死死盯着张一甲的表情变化。 同时伸出手,按住了张一甲的手腕。 “礼部郎中姜浩?” “不是!” 张一甲脱口而出,继而发现不对,“错了!不,没错!就是姜浩!” “那可是礼部尚书张谦?” “不是,不是。” 张一甲头摇得更坚决了。 但从刚刚开始,他就眼神慌乱,四处乱瞟,面部肌肉还有微不可查的抖动。 更重要是,脉搏跳动陡然加速! 最后两个问题,他说谎了! 萧景明心中已经了然。 姜浩果然是替罪羊,真正给张一甲泄题的,正是张谦。 然而这个事实,轻易就能推断出来。 如今的难点是,让张一甲亲口承认。 萧景明选择在慎刑堂审讯,就是让张一甲身处能让其精神高度紧张的环境。 而给他买烧鸡,则是为了让他彻底放松。 一紧一松,张一甲的精神不知不觉间已处于疲劳状态。 也是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 只要稍加引导,加上些催眠的技巧,就能让他自己说出真相。 萧景明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椅子上坐下,手里拿了根铁链随意晃悠着,以拉家常的口吻问道:“张一甲,听说你很喜欢红袖招的花魁啊!” “不错,红袖招的花魁,美极了!” 张一甲看着眼前摇晃的铁链,瞬间陷入幻想。 “你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据我所知,这位花魁来京城时间不长。” “是上个月,科举开始前几天!” 张一甲开始回忆,“那天,众人写的诗词无一能让花魁姑娘满意,拿出的钱财同样达不到她的要求。” “后来,其他人都走了,但我不想走!” “从见到花魁的第一眼,我就...我就爱上她了!” 萧景明不禁撇嘴,说什么爱不爱的,还不是见色起意。 “见我不肯走,花魁姑娘告诉我,只要我能高中状元,当上大官,她就陪我一晚!” “从那时我就决定,我必须考上状元!” 说到这,张一甲面露失落之色。 “然后呢?然后你就去找你叔叔了是吧?” 萧景明声音温柔,却仿佛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对!” 张一甲坐在地上,整个人非常放松,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但叔叔说,我只要能中个进士就行了。” “可我不甘心!我想要花魁!我必须中状元!” 张一甲攥紧了拳头。 “然后你就软磨硬泡,让你叔叔把你初试的考卷排进了前三甲,对吧?” “是啊!你还挺聪明的!” 张一甲憨憨地笑了,“不过主要还是我爹,他开口,叔叔没办法拒绝。” “但是殿试的时候,陛下临时更换考题,你原本抄在衣服里的答案没用了,是吧?” “可不,叔叔本让我把答案背下来,可我脑子笨啊,根本记不住,只能抄在白布上,再把白布缝在衣服里。” 说到这,衙役和主簿不禁对视一眼,脸上都满是震惊。 主簿的笔杆子都要抡冒烟了,照这个节奏问下去,很快就能给张谦定罪! “你叔叔是什么时候把殿试题目告诉你的?” 萧景明摇晃着铁链问道。 “殿试的前一晚。” 张一甲道,“你说说,这能怪我吗,一晚时间,换了谁都背不下来啊!” “的确,换做是我,应该也记不住。” 萧景明点头,又问道,“对了,你叔叔叫什么来着?” “你连我叔叔都不知道?” 张一甲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得意,“我叔叔可是朝廷一品大员,礼部尚书,张谦!” 妥了! 主簿兴奋地写下了张一甲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景明咧嘴笑了。 按理说,将催眠用在审讯上,在他那个年代并不被允许。 但这里可不一样,只要犯人老实交代,谁管你用什么手段! “可都记下了?” 萧景明转向主簿问道。 “记下了,记下了!” 主簿连连点头,看向萧景明的目光满是崇拜。 “给他签字画押!” 衙役刚要把口供拿到张一甲面前,张旭和刘仁杰急匆匆走了进来。 张旭脸色不太好看,刘仁杰却满面春风,好像有什么喜事。 “二位来得正好,刚好做个见证!” 萧景明笑道。 “见证什么?见证他吃烧鸡吗?” 张旭看着地上的鸡骨头,语气不善,“殿下,你可闹够了?” “张大人这是哪里话?” 萧景明也不太高兴。 他怎么闹了? 皇子就一定是老九那样的纨绔? 果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天牢那边刚传来消息,姜浩,自缢身亡!” “是吗?” 萧景明浑不在意,“无所谓,这个姜浩,本就不重要!”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旭的火气就要压不住了。 “八皇子辛苦了,如今姜浩畏罪自杀,这张一甲,也没有继续审讯的必要了。” 刘仁杰道。 “嗯,确实没有审讯的必要了。” 萧景明点头。 “你...你们...” 眼看张旭就要发火,萧景明连忙转向衙役。 “快,把口供给张大人和刘大人看看!” 衙役赶忙把口供递到了张旭面前。 两人大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情绪瞬间反转。 原本吹胡子瞪眼的张旭又惊又喜,原本春风满面的刘仁杰则面如死灰。 “这,这真是他招供的?” 张旭惊异道。 萧景明从他手里拿过口供,递到张一甲面前。 “张一甲,你看看,这上头记录的,可有问题?” “没问题。” 张一甲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点头道。 “快,让他画押!” 张旭比萧景明还急。 衙役赶紧让张一甲签字画押,这个流程走完,这份口供的内容才算彻底坐实。 “啪!” 萧景明打了个响指。 张一甲神色一变,四下打量片刻后,突然道: “那个,我还想再来只烧鸡!” 第24章床前明月光! 被押上囚车的时候,张谦很平静。 前半生的回忆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父母早亡,家境贫寒。 是大哥日夜做工,供他读书。 后来他在科举中高中,一路从七品县令,干到了如今的从一品大员。 他还记得自己从县令调任时,全县的百姓都来为他送别。 他们都叫他,青天大老爷。 后来入职礼部,从员外郎到郎中,再到侍郎。 再后来,女帝登基。 他毫不犹豫加入刘仁杰阵营。 这天下,本就该是萧家男儿的天下! 女帝处死王成林,刘仁杰力排众议,让他顶替了尚书的位置。 短短数日,他就从云端跌落,沦为阶下囚。 但他却不认为自己有错。 为报兄长养育之恩,扶持子侄,这算错吗? 试问这朝堂上的百官,哪个没扶植过亲信? 忠心辅佐九皇子,对抗女帝,期望拨乱反正,这又算错吗? 他在囚车前驻足,仰头望天。 阴霾之下,天空下起了小雨。 落在脸上,触感冰凉。 半生宦海浮沉,到这儿,就算是终点啦! 远处,穿着一身常服的刘仁杰伫立在巷口,远远看着这位老友。 他很欣赏张谦,因此也想极力保全。 但天不遂人愿。 女帝一心想拔除自己的势力,如今遇到如此良机,怎会放弃? 身后的褚熊天撑着纸伞,遮在刘仁杰头上。 “走吧!” 目送囚车走远,刘仁杰怅然转身。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 刚回到丞相府,又收到下人禀报。 前两天抓到私运兵器的辽北人,被李玄亲自带人,持女帝手谕提走了! 刘仁杰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股绝望自内心深处生起。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目睹女帝命令禁军抓捕先帝的成年皇子而无能为力时。 人人都说刘丞相和女帝分庭抗礼。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弱小。 李玄执掌禁军,手握兵权的兵部尚书也是吕家人。 之所以没把刘仁杰等人连根拔起。 一是担心失去这些重臣,国事无法正常运转。 二是怕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 此时此刻,刘仁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真的能逼迫女帝退位,辅佐九皇子继承大统吗? 不! 旋即,又一股力量从心底迸发出来。 他不能有这种想法! 他可是光复萧氏的主心骨! 女帝谋逆篡位,才是倒行逆施之举! 而他辅佐九皇子,正是顺应天道! 真理在自己这边! 刘仁杰目光逐渐坚定。 短暂的迷茫后,这个雷厉风行的铁腕丞相又回来了! 与丞相府的低沉氛围不同,八皇子府此时欢天喜地。 自从舞弊案审结后,不少官员登门拜访。 这些人,自然都是亲附女帝的大臣。 在他们看来,这位八皇子可是前途无量。 李然把礼物收到手软。 等众人相继离开,门前逐渐冷落,才有一人姗姗来迟。 萧景明的熟人,张培。 “殿下,有礼了。” 与其他人不同,张培两手空空,“下官手头不宽裕,薄礼恐殿下看不上,所以便空手来了!” 萧景明并不在意,赶紧把张培迎进会客厅。 他对这位吏部郎中印象还不错。 “殿下立下大功,日后就是女帝身边的红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张培说着场面话。 “受命行事罢了!” 萧景明摇头道,“说真的,我倒希望没接下这差事,都怪那天早晨的那碗羊奶啊!” “怎么?殿下是担心得罪刘相?” 与其他官员不同,张培似乎并不顾忌谈论这些敏感的政治话题。 “那倒不是。” 萧景明道,“只是据我所知,这位张谦大人起于微末,是位难得的干吏,有些可惜罢了。” “嗐!” 张培不以为然,“科举舞弊一向为天下所不齿,他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接着他话锋一转,看向萧景明,“不过在下官看来,殿下的才干,超出张谦百倍。” “此番一举破获舞弊案,想来陛下定有重赏,还会委以重任。” 重任不重任的,萧景明倒无所谓。 他只有两个目标。 第一个是活命,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个是不去草原放马。 当然,如果是为了活命去草原放马,也可以接受。 “殿下觉得,这天下形势,以后会如何发展?” 张培喝了口茶,继续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萧景明是有答案的。 强如武则天,最后也不得不还政于李显。 如今女帝还年轻,商讨继位者为时过早。 但最终结果,大概率也与武则天相同。 其实在他看来,刘仁杰大可不必如此折腾。 只要专心辅佐女帝,让大昭朝堂稳定,早晚有一天,政权会回到萧氏手上。 毕竟如今还有不少先皇子嗣存世,反倒是女帝没有孩子。 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可萧景明不能这么说。 “如今陛下治理天下,朝政清明,天下太平。” “那以后呢?” 张培目光闪烁,仍盯着萧景明。 这眼神,他熟悉。 不过大多情况下,都是他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好家伙,没看出来,这位张培,还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 见萧景明没说话,张培继续道:“清明和太平,只是表面现象。” “在京城,在皇宫,陛下金口玉言,无人敢忤逆,就连刘相,大多时候也只能屈服于威权之下。” “但在地方,在各府、各州、各县,不知有多少官员百姓,人心向萧,不满女帝统治!” “等这种不满积蓄到一定程度,必然生变!” “生变之后呢?女帝自然派兵平叛。” “到时,她也不得不思考,皇帝之位当真稳固吗?日后这天下,将何去何从?” 好家伙,萧景明冒了一身冷汗。 这张培也太敢说了! 他就不怕自己把这些话禀告女帝? 绝对是大逆不道啊! 诛三族都算轻的! “到了那个时候,女帝就不得不给天下臣民一个承诺。” 张培沉声道,“承诺必将还政与萧氏,并立太子。如此,天下才能安稳。” “殿下,您觉得这太子的人选,会是谁呢?” 萧景明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张培,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否则怎么能把形势分析得如此透彻! 他绝对也认识武则天! “张培!” 萧景明突然道。 “啊?” 张培吓了一跳。 “床前明月光!” 第25章明主出现了! 萧景明本想说奇变偶不变。 但对方未必和他来自同一时代。 可如果知道武则天,就一定认识李白。 暗号说完,萧景明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培。 张培一脸懵。 “什么明月光?” 他抬头朝门外看了看,“殿下,今晚阴天啊!” “……” 看来是萧景明想多了。 但如果不是穿越者,他更加要对张培刮目相看。 如此见识,如此远虑。 简直比刘仁杰高多了。 起码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张大人,就不怕我把这些话禀告陛下?” 萧景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培。 “殿下绝不会这么做。” 张培坚决道。 “你就这么肯定?” “以我观之,殿下雄心壮志,绝不是甘心依附女帝之辈。” 张培眯起了眼,仍在观察萧景明。 萧景明不动声色,将所有情绪都收拢起来。 “不瞒殿下,刘相曾多次找下官,让我加入九皇子的阵营,但都被下官拒绝了。” “可下官并不是刑部张尚书那样刚直忠君之辈,下官只是在等。” “等一个值得下官辅佐的明主出现。” “而自殿下从皇陵归来,下官就知道。” “明主,出现了!” 好家伙。 萧景明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刘备和诸葛亮的隆中对。 我是明主? 萧景明自己都不知道。 毕竟他最大的目标,就是活下来。 至于争夺皇位,离他太遥远了。 “殿下若真把下官今日的话禀报陛下,那只能说下官识人不明,即便身死,也是自作自受。” 萧景明盯着张培看了一会,发现他神色真诚,完全没有试探之类的其他意味。 “张大人想扶持明主,九皇子应该更合适吧!” 萧景明道。“我在朝堂毫无根基,想成事,难如登天!” “九皇子无才无德,难堪大任!” 张培毫不掩饰对萧景峰的鄙夷,“殿下也不要妄自菲薄,根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下来的。” “而下官,愿意做殿下扎在朝堂上的第一缕根须!” 张培说着,竟起身对萧景明一揖到地! 萧景明赶紧伸手把他搀扶起来。 他的确应该培植些自己的势力。 但眼前这人,是否真的可信? 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同时也擅长伪装。 萧景明虽没瞧出破绽,但也不敢保证自己对他的判断毫无问题。 “殿下有疑虑,下官理解。” 张培笑道,“下官也不需殿下表态,殿下只要知道,下官是殿下这边的人,就够了。” 萧景明还要说话,张培却已走到门口。 “下官告辞,殿下不必送了!” 说完,便径直离开。 萧景明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张培的分析很有道理,他自己也知道历史的发展规律。 但女帝如今刚刚三十出头,即便立萧氏皇子为太子,也根本不知道何时能继承大位。 期间的变数,太多了。 况且继承武则天皇位的李显,到底是她亲生儿子。 如今几个皇子,都和女帝没什么关系。 她真会甘心把皇位传给他们? 都说女帝和李玄关系匪浅,若有一日他俩有了孩子,会不会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 假如真的如此,恐怕天下真要大乱了! 萧景明思绪越飘越远。 第二天一早,萧景明按时上朝。 大臣们都在讨论秋猎的事。 大昭以武立国,一直有秋猎的传统。 只是如今女帝刚刚登位,还不知会不会废除这项主要由男子参加的活动。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女帝在早朝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朕听说,近日在京郊猎场,出现了一头白鹿。秋猎的日子就要到了,众爱卿,可拟好了章程?” 女帝话音刚落,刘仁杰便站了出来。 “禀陛下,秋猎之事一向由礼部负责,如今礼部缺少主官,章程的事,也暂时搁置了!” 刘仁杰这是给女帝上眼药呢! 女帝自然也听出来了。 “刘大人这话实在有趣,莫非少了张谦,朝堂诸事,都要搁置吗?” 女帝语气不悦。 “臣绝无此意!” 刘仁杰道,“但礼部主官空缺,的确不妥,臣有一人选……” 刘仁杰话没说完,就被女帝打断,“巧了,朕也有个合适人选。” “八皇子萧景明可在?” “臣在!” 被点到名字的萧景明赶紧出列。 “礼部之事,便由八皇子暂时主管!” “唰!” 全场哗然! 礼部,六部之一! 礼部尚书,更是从一品大员! 让一个不满十八岁的黄毛小子主管礼部?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刘仁杰急道。 若真让这小子当上了礼部尚书,还怎么让他代替萧景峰和亲? “有何不妥?” 女帝问道。 “八皇子殿下过于年轻,主管礼部,恐怕能力不足。” 刘仁杰道。 “不错,陛下!” 赵守仁也站了出来,“礼部掌管礼仪科举,外交祭祀,等等,责任重大。让八皇子主管这些事务,恐怕过于勉强。” “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一堆刘仁杰的应声虫纷纷站了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能力能否胜任?” 但这次,女帝没有轻易妥协。 “张爱卿。” 她看向张旭,道,“八皇子曾在刑部断案,他的能力,想必你最清楚。你觉得,他能否胜任?” “启禀陛下!” 干瘦的白胡子小老头一本正经的行礼,“八皇子殿下年轻,行事风格跳脱,总做些出人意料之举。” 刘仁杰看着张旭,目光里带着点感激。 这老头,总算是看清风向,站在自己这边了啊! 岂料张旭略微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也正是如此的行事风格,让老臣都自愧不如!” 张旭沉声继续道,“八皇子手段异于常人,勘破舞弊案时,能力有目共睹!” “因此老臣以为,八皇子殿下,可以胜任!” 张旭一口气说完,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腐化了! 刘仁杰心里暗骂。 好个张旭,整天摆出那副直臣模样,如今却还是被女帝给腐化了! 还手段异于常人,能力有目共睹! 他当时也在,怎么没感觉到! 那张一甲就是个憨货,审问不出真相,只能说是刑部无能! 刘仁杰气得七窍生烟,却无济于事。 女帝轻飘飘的声音自玉阶之上传来。 “那就这么定了,萧景明暂代礼部尚书之职。” “退朝吧!” 第26章秋猎 萧景明飘了。 从皇陵归来还不到半个月,他就从弃子变成了代礼部尚书! 要是在部队也有这个升迁速度,他怕不是早起飞了。 关于秋猎的事,根本不需要萧景明亲力亲为。 这个传统从天隆帝开始,至今已持续数十年。 只需按照惯例,安排皇帝出行的车辇,确定随行人员就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安全问题。 不过这事不用礼部操心,李玄自然会安排妥当。 如此,萧景明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每日按时早朝,按时锻炼,按时吃饭,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甚至把去草原和亲的事都忘到了脑后。 此时辽北鹰庭使团早返回草原,走私兵器的兵器的事儿,不了了之。 就连刘仁杰都未曾在朝堂上提起。 仿佛这事没发生过一般。 秋猎当天。 百官簇拥着女帝车驾,浩浩荡荡朝京郊进发。 李玄一身劲装,胯下汗血宝马,护在女帝车驾左右。 他原本是不同意秋猎的。 在禁宫之中,他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女帝安全。 但到了京郊荒野之地,有太多潜伏的危险。 毕竟女帝皇位算不得稳固,不少人都盯着她。 但女帝坚持要延续这项传统。 越是危险,她越要去。 就是不能认怂。 “况且,有你的保护,我怕什么?” 这是昨晚女帝趴在李玄肩头说的话。 李玄万分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皇驾前后左右,他都安排了暗哨。 方圆三十里,都在他掌控范围之内。 萧景明也骑了匹枣红色的骏马,配上一身戎装,英姿勃发。 如今他与刚回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不仅身体强壮许多,眼神也变得坚定而自信。 与他相反。 坐在马车里的萧景峰就萎靡很多。 他自幼在皇宫长大,到现在也没混到什么正经差事。 但这个皇家弃子,竟短短几天,就获得了女帝赏识。 上天不公! “殿下莫要灰心。” 旁边伺候的侍女给他剥了粒葡萄,却没送到萧景峰嘴里,而是自己含在唇间。 就这样,把葡萄递到了萧景峰眼前。 萧景峰也不客气,连吃带啃。 香甜的葡萄混合着侍女嘴唇上的胭脂香味。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萧景峰已满十五岁,早懂了男女之事。 前几日在宫中遇到了这个入宫没多久的侍女,立马就被吸引,把她放在身边贴身伺候。 这侍女也懂事,各种稀罕花样层出不穷,把萧景峰迷得神魂颠倒。 “殿下,路途漫长,不如,找些有趣的事做。” 侍女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眼中尽是媚态。 “小浪蹄子!” 萧景峰正是巅峰年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当即一个翻身,把侍女压在身下。 车轮滚滚,掀起烟尘,无人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只有来回抖动的窗帘后,偶尔露出马车内的旖旎春光。 两个时辰后,君臣才抵达京郊猎场。 萧景明放眼望去,就见眼前山脉连绵,一望无际。 据说此山叫朱雀山。 山上的葱郁的树木红黄相间,秋季的美景尽收眼底。 女帝的行营早已提前扎好,李玄不放心,又亲自检查妥当后,才让女帝的车驾进入。 众人出发很早,此时还是上午。 萧景明算了算,按前世的时间来说,应该是十点左右。 等到女帝和大臣们都在各自营帐收拾妥当,随行的御厨早做好了午饭。 吃过午饭,还要行祭天仪式。 仪式过后,秋猎才算正式开始。 萧景明随便吃了点东西。 他实在太期待这次狩猎,根本没有胃口。 在他那个年代,哪里有这种机会。 当然,那次去原始丛林抓毒贩除外。 为了这次秋猎,他特意练了好几天射箭。 原理和射击差不多,根本难不住他这个神枪手。 现在的他不说百发百中,也几乎是箭无虚发。 祭天仪式原本应该是他这个礼部代尚书主持,但他完全搞不懂流程,就全权委托给了侍郎孙宇。 孙宇也乐得有这个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 等到祭天仪式结束,午时已经过半。 女帝坐上了从宫里搬来的凤椅,看着分列站在下边的群臣。 除了那些老头子,年轻人个个身着戎装,很有精神。 “很好。” 女帝满意道,“诸位,今年的秋猎,朕给你们个彩头。” “据说朱雀山中有一头白鹿,谁能猎得这头白鹿,朕便把这张弓赏赐给他。” 说着,一名手捧长弓的禁军走了出来。 萧景明望过去,就见这张三尺七寸的玄铁柘木长弓浸满了岁月痕迹。 弓臂阴刻九道游龙纹,弓弦看起来也并非凡物。 从身边大臣议论,萧景明才得知,这是先皇的御用长弓。 弓弦据说是南海鲛筋所制,坚韧无比。 每每射出箭矢,弓弦都会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故此,也叫龙吟弓。 这群人说得玄乎,把萧景明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张弓,我势在必得!” 刚刚释放完的萧景峰眼里放出精光,小声嘀咕。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在场的年轻人多是世家子弟,哪个不想在女帝面前崭露头角! 就连刘仁杰那边的人,都跃跃欲试。 先皇御用,象征皇权,当然要收入囊中。 女帝一声“秋猎开始”,众人纷纷迫不及待地跨上骏马。 除了萧景峰。 这家伙在上马时双腿一软,险些掉下来,在旁边随从的帮助下,才骑了上去。 “殿下,你我结伴如何?” 张培纵马凑到萧景明身边,笑道,“您别看我这样,下官也略懂一些拳脚。” 萧景明不禁又打量了一番这个张培。 圆鼻头,小眼睛,矮个子。 实在没什么练家子的模样。 但有个人搭伴,还是好的。 “殿下,再磨磨蹭蹭,猎物可就都被人抢走啦!” 身边一阵风呼啸而过。 萧景明转头,只看到李婉儿的背影。 这位女丞相带着几个护卫纵马驰骋,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参加秋猎的人全都纵马离开,李玄则始终守在女帝身边。 “你也去吧!” 女帝看着李玄道。 “不行,我要守着你。” 李玄摇头。 “这里有这么多禁军,朱雀山周围也被你布置得如铁桶一般,有什么好守的。” 女帝笑道,“还记得之前,每年秋猎都是你得的猎物最多。” 李玄却依然摇头。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带着猎物满载而归,衣角上沾染猎物鲜血的模样。” 虽然旁边还有不少文官和太监宫女,但女帝依旧毫不顾忌地拉起了李玄的手。 李玄深邃的目光看向女帝。 “保护好陛下!” 他转头对周围禁军命令道,接着又转向女帝,“等着,我这就把那头白鹿猎回来送你!” 第27章猎物 “有鹿!” 不知谁惊呼一声,立马就有几人纵马追了过去。 小鹿受到惊吓,一个纵身,就消失在密林中。 朱雀山地域辽阔,很快,原本一块出发的人群各自分散。 萧景明和张培骑马穿行在山林之间。 周围很安静。 只有马蹄踩碎落叶杂草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啼鸣。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啊!” 萧景明有感而发。 张培面露惊诧之色。 “殿下高才,出口成章!” 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了纸笔,刷刷点点把萧景明随口吟诵的一句诗记了下来! 萧景明暗笑他没见过世面。 这要是把苏轼的“老夫聊发少年狂”搬出来,还不把这些人下巴惊掉。 两人还在闲逛,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头鹿从萧景明眼前飞奔而过! 是白鹿? 萧景明心头一惊,仔细去看,才发现不过是一头毛色稍浅的普通品种。 此时它已跃进草丛,消失不见,只能看到灌木和杂草微微抖动。 “嗖!” 萧景明还来不及去看来人,一支羽箭已经飞了过来! “嘭!” 箭矢几乎是贴着萧景明脸颊,钉进了旁边的树干! “又是你,怎么处处碍本皇子的眼!” 熟悉的声音传来,萧景明回头,就看到了萧景峰那张愤怒的脸。 旁边跟着褚熊天和几个护卫。 “白鹿跑到哪儿去了?” “殿下,往那边跑了!” 一个护卫指着远处的灌木。 “追!” 萧景峰催动胯下骏马,疾驰而去,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待本皇子猎得白鹿,再收拾你!” “驾!” 萧景明也一夹马腹,跟在萧景峰后头追了上去。 萧景峰一路纵马疾驰。 萧景明回来后,在朝堂上出尽风头。 这次京郊秋猎,他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城。 自小,萧景峰便学习骑射,更是受过老皇帝的亲自指导。 “萧家男儿,当如是也!” 老皇帝的话犹在耳边。 穿过一片树林,又走了几百米,眼前瞬间开阔不少。 树林之中,是一处水潭。 水潭边有不少喝水的动物,受到马蹄声惊吓,顿时四散奔逃。 那头鹿此时刚跑到水边,正蹦跳着往另一边的密林中逃窜。 “畜生,哪里逃!” 萧景峰张弓搭箭,但箭矢刚刚射出,却有一道细影如流光般从身旁略过! “唰!” 正中猎物心脏! 小鹿应声而倒,当时毙命! 萧景峰射出的箭矢姗姗来迟,插入了旁边的地面! “敢抢本皇子的猎物,是谁!” 萧景峰回头怒喝。 “九弟。” 萧景明收起长弓,纵马缓缓而出,“那猎物身上写你名字了?” “自然没有!” “那怎么能说,是你的猎物?” “你......” 萧景峰眼睛都快气得喷火了。 “殿下,果然不是白鹿!” 此时张培已经奔到猎物旁边,才发现这头鹿身上杂色不少,显然不是传说中的白鹿。 “据说那头白鹿周身雪白,无一点杂色,定不是这头。” 褚熊天对萧景峰道。 “如此便好。” 萧景峰阴恻恻地看向萧景明,“老八,你该庆幸。若这真是那头白鹿,本皇子就当场把你射杀,尸体丢进水潭!” 萧景明没说话。 萧景峰也不停留,策马离开,继续寻找白鹿的踪迹。 “天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殿下,不必在意。” 张培把鹿扔上马背,盯着萧景峰的背影道。 萧景明自然不在意。 只是此地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确实是杀人越货的绝佳所在。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山林深处。 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鸟兽。 在这种地形下打猎,难度相当大。 正纵马漫无目的地游走,一声鸣镝突然划破长空! 响箭! 两人都是一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朱雀山地域广阔,为防不测,每人都带了几支响箭,以防迷路或者遭遇大型野兽之类的危急情况。 据说朱雀山上有狗熊,站起来一人多高,寻常的马匹都抗不住它一巴掌。 确定方向后,萧景明一扥缰绳,朝着鸣镝处奔了出去。 “是白鹿!” 路上,萧景明竟和传说中的白鹿擦肩而过。 果然是通体雪白,一丝杂色都没有。 白鹿如同山野中的精灵,蹦蹦跳跳,只在萧景明眼前一闪,便没入树林深处。 但萧景明无心追赶,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仿佛鸣镝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张培还在眺望白鹿消失的发现,萧景明已经继续纵马向前。 灌木越来越密集,马匹行走也越来越缓慢。 萧景明索性背上弓箭和短刀,下马步行。 丛林行军,正是他最擅长的。 他的身影快速在林中穿梭,张培则叫苦不迭。 各种枯枝杂草,有的还长有倒刺,不一会,就把他的衣服刮出了一道道口子。 “殿下莫急,说不定那人是见到白鹿,误放了响箭!” 张培在身后喊道。 萧景明赶紧回身示意他安静。 因为他已看到了对面不寻常的一幕。 八九个蒙面精壮汉子,将两人团团围住,枯枝落叶中,还躺着几具尸体。 看衣着打扮,正是随行护卫。 萧景明轻轻拨开眼前杂草看过去,就在被困在中间的人,正是李婉儿! 如今身边只剩一名护卫,与她背靠背,和几个精壮汉子对峙。 为首的汉子手握短刀,露在外头的眼睛满是凶戾之色。 “你以为射出响箭,就会有人救你?” 他声音嘶哑,“兄弟们,速战速决,杀了这个娘们之后,咱们的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朱雀山四周早就戒严,禁军也已把山搜寻一边,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张培凑到萧景明身边,低声道。 “可能是提前埋伏在山中。” 萧景明看那几个精壮汉子的身上都粘了不少树叶和泥土,想来一直躲在厚实的枯叶之中,这才躲过了巡山的禁军。 “李婉儿。” 张培也认出了被围在中间的女人,“殿下,除去这女人,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 张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萧景明幕僚。 但萧景明不这么想。 说话间,几人已经扑向李婉儿和她的护卫。 李婉儿也有些底子,但围攻之下,很快落了下风,身上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此时,原本是猎人的她,已彻底沦为其他人的猎物。 “张培,你不是说自己略懂拳脚吗,接下来,就是考验你的时候了。” 萧景明说着,弯弓搭箭! “嗖!” 在张培有些错愕的目光中,一支箭矢直直朝着围攻李婉儿一名汉子飞去! 第28章李玄来也! “嗖!” 羽箭急速射出,正中那汉子大腿! 汉子惨嚎一声,倒在地上。 手中的短刀也扔了,彻底丧失战斗力。 “谁?” 为首的汉子大惊,立马向后跳开,四处看看,却没发现躲在草丛后的二人。 “出来!” 其余人慌了,顾不上围攻李婉儿,开始四处寻找那个放冷箭的家伙。 “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 “嗖!” 又一支羽箭激射而出! 但为首的汉子早有准备,手中短刀一晃,竟把射来的羽箭斩成两半! 萧景明心下一惊! 坏了,遇到高手了! 如此一来,二人的藏身之处也彻底暴露,为首汉子一招手,便有三人提着短刀,一边戒备冷箭,一边朝萧景明这边走来。 萧景明扔掉弓箭,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在最前头的汉子距离他还有两三步距离时,萧景明一个纵跃,如伏击猎物的猛虎般,自草丛中弹射而出! 手中弯刀反握,对着那个还在愣神的汉子咽喉处就是一刀! 顿时鲜血迸溅! 紧接着,萧景明根本不给另外两人反应的时间。 一个转身,短刀已从左手换至右手,直奔另一个汉子脖颈! 那汉子反应快一些,立马抬手格挡,短刀最终划在了他的手腕上。 但萧景明动作毫不迟滞,一击未成,抬腿对着汉子小腹就是一脚! 脚上的马靴鞋底坚硬,加上萧景明一脚二十年的功力,直接把那汉子踹得倒飞出两三米,躺在地上直哼哼。 第三个汉子此时反应过来,举刀就砍! 但萧景明似乎早有预料,当即架起短刀格挡! “铛!” 金铁碰撞,汉子的短刀应声而断! 开玩笑,萧景明这把刀,可是朝廷专供,锻造水平比民间一般的铁匠铺子不知高出多少。 兵器碎裂,那汉子顿时有些慌乱,但萧景明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反手就是一个手刀,砍在了汉子的喉咙上! 软骨碎裂的声音传来。 那汉子捂着脖子挣扎半晌,便躺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张培!你是来看戏的?” 萧景明这边打得热闹,张培却一直站在旁边发愣。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息时间。 张培却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幽居地宫十年的八皇子,竟生猛到如此地步! 自己还在他面前妄言“略懂拳脚”,还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对面。 别说李婉儿,就是带头的精壮汉子,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你...你可就是李玄?” 那汉子声音有些颤抖。 “李玄?” 萧景明摇头。 “没错,他正是传说中的禁军统领李玄,害怕了就赶紧滚!” 张培上前一步,手舞足蹈,自己给自己壮胆。 “不,不对,据说李玄身高八尺,雄伟非常,而且年纪要大很多。你,不是他。” 带头汉子稳稳心神,总算冷静下来。 “既然不是李玄,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目光恢复了原本的阴冷,“兄弟们,既然有搅局的,就一块杀了!” “这小子刚刚不过是趁人不备搞偷袭,无需怕他,一块上!” 萧景明数了数,他刚刚干掉了四个,如今算上这个带头的,对面还剩五个。 四对五,他们倒也不算劣势。 只是带头这家伙身手比其他人高出很多,恐怕不好对付。 正想着,几人已再次挥舞短刀,朝他们杀了过来。 萧景明自然对上了那个带头者。 略懂拳脚的张培以一敌二,勉强不落下风。 而身上有伤的李婉儿和另一名护卫,一对一,短时间也不至于落败。 场面陷入焦灼。 和萧景明对打的汉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他很急。 这件事,本就该速战速决。 如今拖下去,等听到响箭的其余人支援过来,他就彻底走不了了。 眼前这人虽然身形不算强壮,但招式有板有眼,短刀挥舞起来密不透风,想立马拿下,根本不可能! 两人又过了几招,汉子心中逐渐生出退意。 这桩生意,他原本就不想接。 提前三天埋伏在皇家猎场,想来暗杀目标定然身份不凡。 奈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为了让雇主指定的这个女人钻进包围圈,他们煞费苦心。 先是提前将那头白鹿活捉,再在那女人面前偷偷放出来。 沿途四周都撒上了猛兽的血液和粪便,让白鹿只能顺着他们预先安排好的路线逃走。 那女人一路追赶,最终果然跑进了密林深处,落入他们的圈套。 原以为能轻松拿下,不想半路杀出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 早知道这么麻烦,他就直接把那头白鹿带出去卖掉,也能得个好价钱。 要知道,光是活捉白鹿,就耗费了他们不少功夫。 如今鸡飞蛋打,还折了好几个兄弟,雇主交代的任务也没办法完成! 带头汉子心里憋屈啊! 想到这,他心中一股血勇之气被激发出来,对着萧景明就是连劈数刀! 一刀比一刀力道大! 萧景明勉强接下,手臂被震得生疼。 就在带头汉子打算乘胜追击时,树林里突然又传来马蹄声! “何人胆敢在皇家猎场造次!” 浑厚的声音穿透密林,“李玄来也!” 话音刚到,一匹汗血宝马已披荆斩棘,穿过灌木,跃进了人群之中! 马身上被荆棘树枝划出了不少伤口,血水混合着深红色的汗液,在阳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光。 血雾蒸腾! 李玄一把勒住缰绳,汗血马发出尖锐嘶鸣,前蹄跃起,口鼻之中白气喷涌! 他身后,马背上还托着一头白鹿。 “李...李玄!” 带头汉子心下大骇,当即毫无战意,朝萧景明挥出一刀后,扭头就跑! 此时李玄已看到伤寒累累的李婉儿,当即爆喝一声,纵马就要追赶。 但密林之中,马匹跑得反倒慢,追出几步后,几个汉子早跑远了。 李玄不动声色,从背后取出弓箭,手臂猛地拉动弓弦,弓背瞬间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之声! “嗖!” 羽箭以惊人的速度激射而出! “啪!” 正中一名逃跑的汉子脊背! 那汉子大叫一声,整个人被羽箭的余威带着,向前扑倒了两三米! 李玄还欲再射,但其余人的身影早没入树林之中,再无踪迹。 “啊!” 李玄怒吼着,已经挽上弓箭的手臂陡然发力! “啪!” 三石长弓应声而断! 第29章那我问你 命令身边禁军继续追赶,李玄便走到李婉儿身边查看伤势,并询问缘由。 李婉儿身上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 听妹妹说出事情始末,李玄意识到不简单,立马查看倒地的几人。 原本还有几个喘气儿的,却已不知何时,趁乱用刀抹了自己脖子! 李玄逐一查看,等到看到那个被萧景明用手刀斩碎喉咙的人时,不禁面露惊疑之色。 喉骨完全碎裂,没有多余招式,一击毙命。 “这人,是你杀的?” 他冰冷的目光看向身上沾满血污的萧景明。 萧景明没来得及说话,张培就上前一步。 “李统领,这人是下官所杀!” 说着,他还用手刀比划了一个下劈的动作,“您是知道的,下官,略懂一些拳脚!” 李玄不置可否,确认所有人都已没气儿,才站了起来。 “此次婉儿遇险,你们对她也算有恩。” 说着话,他已把白鹿从马背上取了下来,一只手拎着,丢到萧景明脚边,“这头白鹿,就当还你人情吧!” 说完,也不等萧景明回应,便走向李婉儿。 “此处不安全,我担心陛下,你我速速回去!” 李婉儿肃然点头。 两人立刻上马,朝着女帝行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走之前,李婉儿还朝萧景明笑了笑。 有些暧昧。 这种事,当然逃不过相面大师张培的眼睛。 他看看萧景明,发现对方正盯着李婉儿离开的背影。 “殿下,您和李丞相,不般配!” “别废话了,带上白鹿,咱们也回去!” 萧景明无奈摇头,转回去寻找刚刚被他们抛下的马匹。 幸好这些马都受过专业训练,正在原地等待主人。 “驾!” 萧景明跨上骏马,飞奔而走。 “殿下,等等下官啊!” 张培一个劲地挥舞马鞭,“下官驮了两头鹿,跑不快啊!” 行营。 看到女帝安然无恙,李玄总算放了心。 得知李婉儿的遭遇,女帝也是心中悚然,立马命令身边女官连发三支响箭。 这是召集所有人返回行营的信号。 “此处凶险,李丞相吉人天相,但依老臣之见,陛下还是速速起驾回京为好。” 刘仁杰面带惊恐,道。 “不急。” 女帝却怡然不惧,看向李玄,“有李统领在,那些宵小之辈,有何可惧?” “陛下,臣已令禁军搜山,出山的各个出口,也有人把守。” “他们虽然逃脱了臣的羽箭,却逃不脱朱雀山上的天罗地网!” 李玄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刘仁杰身上瞟,“等到抓到那几人,定能审问出幕后主使!” 萧景峰在山里兜兜转转,不知何时又跑回了行营附近。 听到三支响箭,便往回走。 路上,刚好遇到纵马疾驰的萧景明。 看看自己身后护卫马背上的山猪野鹿,又看看萧景明空荡荡的马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算上抢自己的那个,萧景明也就猎到了一头鹿。 而萧景峰,虽然没猎到白鹿,但也算满载而归。 总算是扳回一城,不枉他多年苦练骑射。 “老八,跑那么快做什么?怕看到本皇子的猎物,自惭形秽?” 萧景峰高声道。 萧景明闻言勒住缰绳,放缓了速度。 看看萧景峰等人,以及他们马背上的猎物,“九弟神勇,打了这么多头野猪!” 萧景明竖起了大拇指。 萧景峰骄傲地扬起了脑袋,“野猪最是皮糙肉厚,但本皇子全是一箭毙命!” “殿下膂力惊人,令人折服!” 旁边的护卫立马吹捧。 “野猪的皮要是有九弟脸皮这么厚,恐怕就能逃脱一死了!” 萧景明摇头叹息。 “你...” 萧景峰反应了一会,才怒道,“你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废物!” “猎场之中,自然要以猎物说话!八皇子如此,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褚熊天沉声道。 此时,张培才骑着马姗姗来迟。 驮着一个人两头鹿,那匹马也累得够呛。 “多谢殿下,还在这儿等下官。” 张培气喘吁吁,仿佛在和马一块使劲。 “白鹿!” 有个护卫眼尖,立马就看到了驮在张培马背是猎物。 萧景峰看过去,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张培,本皇子愿出重金,买你马背上的白鹿,如何?” “不行,不行!” 张培连连摆手。 “本皇子给你升官!” “不行,还是不行!” “本皇子...” 萧景峰还想继续开价。 “九皇子殿下。” 张培笑道,“这头白鹿是八皇子殿下所猎得,您想要,还是跟八皇子谈吧!” “不可能!” 萧景峰吼道,“本皇子都猎不到,这个废物老八怎么可能猎到!不可能!” “张培,是不是你猎到白鹿,老八想要抢夺?若果真如此,你大可说出来,本皇子替你做主!” “殿下哪里话。” 张培道,“八皇子殿下身手比下官高出百倍,这头白鹿,真是八皇子猎到的。”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 萧景峰还是不信,萧景明却不想继续听他絮叨,带着张培就朝行营走去。 行营里,已经有一部分人回来了。 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看到张培马背上的白鹿,所有人都是双眼放光。 白鹿漂亮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猎到白鹿的奖赏——那可是先皇御用龙吟弓! 张培下马,把白鹿丢在地上,对女帝行礼道:“陛下,八皇子箭法无双,猎得此白鹿!” “不错。” 女帝赞赏点头。 她已听李婉儿讲述过萧景明救他的过程,对这位皇子更加另眼相看。 当然,对于张培想隐瞒萧景明打碎杀手喉咙的事,李婉儿隐去没说。 只说萧景明和张培听到响箭,前来救援,帮他们拖到李玄赶到。 李婉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 之前她对女帝,绝不会有半点隐瞒。 萧景峰此时也赶了回来。 虽然满载而归,但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模样。 “陛下,起驾回宫吧!” 见萧景峰回来,刘仁杰再次向女帝提议。 “再等等。” 女帝淡淡道,“等禁军活捉了其余几个杀手,再走不迟!” 第30章喂狼! “逃了?” 李玄一把扯住正在禀告情况的禁军,不可置信道。 “统领,我们将朱雀山整个搜寻了一遍,都未发现刺客踪迹。” 禁军低声道。 李玄松开抓住禁军的手,陷入沉思。 看来这伙贼人果然不简单。 “命令周围府城,张贴悬赏,通缉贼人,发现可疑者,立马拿下!” 李玄命令道。 “是!” 禁军得令离开。 “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天色渐晚,女帝有些疲惫。 但出了这种事,肯定不能夜宿行营,必须连夜返回皇宫。 得到拔营消息时,萧景明正在把玩那张刚刚拿到手的长弓。 不愧新皇御用,这龙吟弓制作精良,力道十足,萧景明使出全力,才能勉强拉开。 还得继续锻炼啊! “殿下,该走了。” 李婉儿站在营帐门口,轻声道。 经历了这件事,她对萧景明的情感又复杂了很多。 传说中的废物皇子,让她越发无法看透了。 “走吧!” 萧景明收拾妥当,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向李婉儿。 她身上的伤口此时都已处理好,只是小脸刷白,应该是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 “婉儿丞相今天受惊了,等回到京城,我给你烤个全羊补一补!” 原本安静的京郊再次喧闹起来,车轮滚滚而过,惊起林中飞鸟。 走出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但这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蹄踏着湿润的道路,声音沉闷许多。 雨停之后,李婉儿从马车钻了出来,和萧景明骑马并排而行。 “下过雨之后,天气凉了很多!” 李婉儿裹了裹披在身上的锦裘。 萧景明吸了一大口雨后的潮湿空气,混合着山林间草木的味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他情不自禁念了一句诗。 李婉儿目光一亮,却没像其他人那样满口夸赞的话。 “能让你亲自作诗,红袖招那位花魁当真幸运。” 李婉儿声音空灵。 “回头我给你也作一首。” 萧景明没当回事。 作诗难,但抄诗,还难不倒他。 “京城人都说,只要诗词能被花魁看中,就能与她...” 李婉儿仿佛没听到萧景明的话,继续说着,“殿下,这传闻,是真的吗?” 萧景明轻勒缰绳,让马匹的脚步慢了几分,侧头去看李婉儿。 完了,这位女丞相,好像真对自己有意思。 “我如果说那晚只是和花魁喝了一夜酒,聊了一夜天,你信吗?” 萧景明笑道。 “我...” 李婉儿欲言又止。 李玄走在最前头,护在女帝车驾旁,不是回头看一眼李婉儿和萧景明。 在禁军火把的映照下,这位李统领的脸阴晴不定。 萧景明和李婉儿聊得越来越轻松。 听完他那番话后,李婉儿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说到开心处,骑在马上手舞足蹈,完全一副小女生的模样。 萧景明心里不禁泛起一道涟漪。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且不说二人的年龄差距。 即便真的两情相悦,女帝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还有那个李玄。 他可是几次想要萧景明的命。 “嘭!”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旁边一架马车发出一阵响动。 萧景明转头去看,发现正是萧景峰的马车。 “咚咚咚!” 又是连续几声响,听起来就像萧景峰正用脑袋撞车厢。 萧景明忍不住笑。 自己这个弟弟气性真大。 即便没猎到白鹿,也不至于自残吧! “咚咚咚!” 响声还在继续。 即便这么多人马一起行动,声音很大,但这种异样响动依然有些突兀。 李玄也注意到了。 莫不是刺客潜入了萧景峰的马车?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倒省事了。 “咚咚咚!” 李玄无动于衷,褚熊天可不能坐视不管,他当即回马来到萧景峰的马车旁。 “殿下可安好?” 他试探问道。 “咚咚咚!” 回答他的,仍是这个响声。 “停!” 褚熊天赶紧让车夫停下。 这么一折腾,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 刘仁杰等人发现是萧景峰的马车,赶紧跑过来查看。 “咚咚咚!” 只是萧景峰的马车此时仿佛与世隔绝,只是兀自发出声响。 褚熊天抬起手,示意身旁的禁军戒备。 跟着他拔出佩剑,小心地挑开了马车前的帐幔。 如同舞台的大幕缓缓拉开,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知道里头是怎样的场景。 萧景明和李婉儿也凑了过去。 “唰!” 掀开一角后,褚熊天猛地发力,一把就把帐幔挑飞出去,跟着一个纵身跃上马车,想第一时间制住里头的刺客。 禁军的火把聚拢过来,将车厢内照亮。 映入褚熊天眼帘的,是萧景峰雪白的屁股。 这位钝感力超强的九皇子,此时才意识到不对,回过头茫然地看向身后。 对上了好几十道目光。 “啊!” 他大叫一声,赶紧翻身起来,扯过旁边的长袍挡在身前。 “造孽,造孽啊!” 看清马车里的情况,刘仁杰痛心疾首。 “九皇子当真好雅兴。” 李玄憋不住笑了。 女帝也从车驾中探出了头,和李玄小声谈笑着。 萧景明则第一时间伸手遮住了李婉儿的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他学着刘仁杰的腔调,也不知道这么一闹,自己这个弟弟会不会落下毛病。 其实不用萧景明,李婉儿自己就把眼睛捂了起来。 但对方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就让她一阵小鹿乱撞。 “大胆贱人,竟敢勾引我家殿下!” 反应过来的褚熊天顿时暴怒,他举起长剑,心里发狠。 一剑,就刺进了衣衫不整的侍女心口窝! “褚熊天,你,你...” 萧景峰被溅了一身血,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褚熊天。 “这贱婢勾引皇子,的确该杀!” 刘仁杰第一时间跳了出来,“来人,将这贱婢的尸体丢进朱雀山,喂狼!” 禁军顿时忙碌起来,萧景峰却瘫坐在血污里,迟迟没有起身。 几人抬着这侍女的尸体向朱雀山里走去。 夜风乍起,吹来一阵血腥气,萧景明不自觉掩住了鼻子。 萧景峰换了一驾马车后,队伍继续向京城进发。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31章钱比命重要! 深夜。 御史洪海吹灭蜡烛。 黑暗中,一道身影推开窗户,轻身翻进屋里。 “谁?” 刚躺下的洪海一惊。 “大人不认识我了?” 来人蒙着面,借着门外屋檐下的灯笼,能看到他阴冷的双眼。 “是你……” 洪海认出来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找了个中间人,自己只是在屏风后听过这人的声音。 在他看来,即便暗杀失败,也牵扯不到自己。 没想到,这家伙竟找到了他的府上! 若他真被李玄活捉,岂不是... 洪海一阵后怕。 “我在江湖之中,也有些朋友。” 宋大象沉声道,“大人,你我之间,还有笔账需要算一算。” “什么账?你连任务都没完成,还敢来要账?” 洪海不以为然。 “你事先也没说要刺杀的是李玄妹妹,当朝丞相!” 蒙面人怒道。 “若不是此人身份特殊,我又怎会开出如此高的价钱。” 洪海从床上站了起来,“你走吧,京城里四处都是搜捕你们的禁军,莫要连累了我!” “放屁!” 蒙面人上前一步,手中匕首已经横在洪海脖颈间。 “你……” 洪海有些慌,但还是强装镇定,“只要我一声呼喊,府里护卫就会冲进来,将你砍成肉泥!” “那你就喊一声试试!” 蒙面人反而加大了手上力度。 “你们这些大人物命金贵,不像我们这些亡命徒,生如蝼蚁!” “对我们来说,钱比命,更重要!” “为了你的任务,老子折了五个兄弟!” “不给钱,你也要把命留下!” 蒙面人态度果决,洪海当时就吓软了。 “给钱!我给你钱!” 洪海举起双手,蒙面人也把匕首挪开几分。 他转过身,在床下摸索一阵,就掏出几张银票。 “如今我手上只有这些。” 他把银票双手奉上,“明日你去城西城隍庙,我在那里把剩下的补上。” “一言为定!” 蒙面人抽走银票,来不及细看,就翻窗而出。 等他脚步声渐远,洪海猛地打开房门。 “有刺客!快来抓刺客!抓到之后,格杀勿论!” 御史府内顿时火光闪动,护卫门拿着火把,很快就发现了仓皇逃窜的蒙面人。 “该死的老梆子!” 蒙面人暗骂一声,连快走几步,越墙而出。 “嗖!” 但刚出来,就有一支羽箭自黑暗中飞来! 蒙面人连忙侧身躲闪,箭矢插进了身后的墙壁! 刹那间,街道上火光冲天! 十几名玄甲卫士自黑暗中显露身形! 禁军! 蒙面人悚然一惊! 这御史府周围竟埋伏了禁军! “抓活的!” 为首的禁军旗长一声令下,十几名禁军从四面八方朝蒙面人扑了过来! 蒙面人哪里敢和他们正面交锋,当即使出轻身功夫,跑出几步后,攀上另一边的墙壁,越上了屋顶。 “恭候多时了!” 刚刚站稳,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屋顶上也有布置! 和下头身着玄甲的禁军不同,屋顶上的禁军一身轻便打扮,黑色的夜行衣让他们和夜色完美融合。 若不是有人说话,蒙面人根本察觉不到。 快跑! 蒙面人双腿如同上了发条,在屋顶上一路玩命狂奔! “唰!” 身后禁军跟的很紧,他反手就把匕首化作飞刀,朝那人投掷了出去! “啊!” 一名禁军应声而倒。 若是单打独斗,这些禁军都不是蒙面人对手。 可禁军擅长的,就是协同作战! 但因为李玄有活捉的命令,这些禁军行动起来难免畏首畏尾。 而蒙面人功力又在他们之上,追逐了没一会儿,就被甩开了。 “赶快向上头报告,请求增援!” “京城四门都已封锁,这贼人插翅难逃!” 深夜的京城瞬间热闹起来。 成百上千的禁军一起行动,脚步声和甲胄兵器碰撞的声音惊醒了不少熟睡的百姓。 萧景明也被吵醒了。 他披上外衣走到院里,发现李然正在大门后扒着门缝往外看。 “出什么事了?” 萧景明问道。 “殿下!” 李然小跑过来,“街上有好多禁军,好像在搜捕什么人!” 如此大张旗鼓,萧景明不自觉就联想到前几天京郊猎场的刺客。 “关好大门,让府里的护卫都打起精神来!” 萧景明吩咐道。 “是!” 李然赶紧去安排。 萧景明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继续睡觉。 想回到巅峰状态,除了锻炼,还得保证充足睡眠。 但刚掩上卧房的门,黑暗里就闪出个人影,从身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想活命,就别动!” 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我不动。” 萧景明不动声色。 紧接着趁那人不备,伸出一条胳膊就挡在了他掐住自己脖子的小臂前! 那人见萧景明反抗,手指瞬间发力! 但萧景明接下来的动作更快,反手就扣住了那人手腕! “啊!” 那人闷哼一声,手腕生疼,又无法挣脱。 萧景明加大力道,回头看了一眼。 眼前人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很熟悉。 只是此时阴冷的眼神里,多了些慌乱。 “是……是你!” 蒙面人也认出了萧景明,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是你啊!” 萧景明也道。 俩人此时此刻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蒙面人认出萧景明,无心恋战,当即发狠,为了挣脱萧景明的控制,竟自己把肩膀处的关节卸了下来! 拼着废一条手臂,也不能落入这人之手! 萧景明没想到对方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稍微一愣神,蒙面人已经打开门打算溜走。 “铛铛铛!” 但此时,门外传来了扣动门环的声音。 同时有人高声说话。 “八皇子殿下,禁军奉命搜查贼人,请开门!” 蒙面人听到声音顿时愣了,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正踌躇之际,身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把把他拖进了屋里。 蒙面人还没弄清楚状况,萧景明已经关上门走了出去。 “开门。” 萧景明吩咐一声,李然才把大门打开。 “殿下!” 门口的禁军恭敬行礼,“有贼人潜入京城,我等奉命搜查,不知殿下府上,可有异常?” “府中护卫昼夜巡视,并未发现异常。” 萧景明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殿下了!” 禁军抱拳行礼,“若发现贼人踪迹,请殿下派人通知我等!” 今晚的一切,都是李玄布置。 为了抓到那几个刺客,他们蹲守了好几天。 而在这之前,李玄已为他们列明了可疑人员名单,大多数都是刘仁杰铁杆。 这也是洪海府外埋伏了大批禁军的原因。 至于这位八皇子,并不在名单上。 因此他们只是例行询问,没有进府搜查的意思。 萧景明点头应允,就站在门口目送禁军离开。 等他们走远,才退了回来。 “关门吧!” 第32章宋大象 “为什么救我?” 萧景明刚回到房间,蒙面人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脱臼的手臂在身前晃荡着。 侧耳听听,庭院里已没了动静,显然禁军已经离开。 “没什么理由,想救便救了。” 萧景明说着,朝前走了两步,吓得蒙面人连连后退。 一直靠到了屏风上。 萧景明不由分说,伸手抓起蒙面人脱臼的手臂,猛地向上一端! “咔嚓!” “哎呦!” 关节响动的同时,蒙面人痛呼出生。 但随即动了动手臂,发现已恢复如常。 “多谢了!” 蒙面人目光闪动,语气生硬。 “禁军尚未走远,京城里处处都是他们眼线,你就在此躲一阵吧!” 萧景明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坐。” 他朝蒙面人示意。 蒙面人踌躇一阵,才在萧景明对面坐下。 “你是皇子?” 蒙面人把茶杯送到面巾后头,小心地抿了口茶,试探问道。 “如假包换!” 萧景明点头道。 “我以为皇子都是娇生惯养,没想到竟有如此身手,佩服,佩服。” 蒙面人由衷赞道。 “你的身手也不错。” “讨生活的手段罢了。” 蒙面人摇头苦笑,“可惜,功夫练得还是不到家。” “听你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氏。” 萧景明和他拉起了家常。 这人身手不错,能布置出暗杀李婉儿那样的局,可见也颇有谋略。 萧景明有心将他收为己用,却还不清楚对方底细。 “在下老家晋城府。” 萧景明点点头。 晋城府盛产煤矿,而蒙面人双手布满老茧和细密的裂口。 “若我没猜错,你之前在煤矿做工吧!” “你怎么知道?” 蒙面人惊道。 萧景明微笑不语,保持神秘感。 “我和我那几个兄弟,原本都在一处煤窑里挖煤,但那窑厂厂主克扣工钱,数次讨要无果,还被他带人打了一顿!” “官府也和他穿一条裤子,我等去告官,反被扣了个‘恶意讨薪’的帽子,在大牢里关了十几天!” “我等一怒之下,便设计杀了那无良厂主!” “我做得很干净,官府根本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但总还是要有个吃饭的营生,如今世道不好,我们只能被迫落草为寇,干些替雇主杀人的勾当。” “我小时候练过几天武,算有些功底。但我那几个兄弟,只是跟我学了一招半式...” “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 蒙面人面露哀伤之色。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替你几个兄弟报仇?” 萧景明问道。 蒙面人摇摇头。 “生死有命。” “你那时也只是为了自保,他们几人的死,怪不得你。” “要怪也只能怪,我接了不该接的买卖。” “况且你今日救了我,我若想杀你,岂不是恩将仇报?” “我干的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蒙面人说得真诚,萧景明没听出不妥。 “是谁雇你杀人?” “是个叫洪海的老家伙,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官。” “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他的住处。” 蒙面人如实相告,话说至此,他索性摘下面巾。 萧景明见这人方面阔口,倒长了副憨厚模样。 只是眼神里满是冰冷之色。 洪海,这人萧景明知道。 曾上书弹劾吕钦,还和他在朝堂上对骂。 雇人暗杀李婉儿,大概率是刘仁杰授意。 “在下宋大象。” 蒙面人朝萧景明抱拳。 接着把自己如何潜回京城,如何找洪海要钱,又是如何误打误撞跑进了萧景明府里,全都和盘托出。 萧景明点点头。 此时他更加确信这宋大象本性不坏,若不是生活所逼,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可要到钱了?” 萧景明问道。 宋大象当即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银票。 借着房间里的烛火,才看清这几张银票全是一百两面额,加在一块,不过五百两。 “可恶啊!” 宋大象又悲又怒,“我们谈好的价钱是两千两,如今只有五百两!这些钱,就能买我五个兄弟的命吗?” 说到最后,他语气里带上来哭腔。 “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婆孩子还等着拿钱去买米买油,如今,如今...” “我本以为接个大生意,日后就能衣食无忧,哪成想...” 说到这,宋大象彻底说不下去了。 他想起了拖欠他们血汗钱的厂主,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萧景明有些动容。 大昭表面繁华盛世,京城里更是花团锦簇,可民间的百姓,依旧要为柴米油盐发愁。 他当即起身,从床下的匣子里取出几张银票。 回京之后,女帝得知他一直被王虎克扣俸禄,给他补了不少。 他把银票放在桌上,推到宋大象面前。 “这里是两千两,拿去给你那几个死去的兄弟吧,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这怎么好?” 宋大象又惊又喜,眼睛盯着银票,却不好意思拿。 “拿着吧!” 萧景明笑道,“我可是皇子,这点钱还不算什么。” 其实萧景明说谎了,这两千两,可是他的半数积蓄。 “皇子殿下大恩,宋大象没齿难忘!” 两人又东拉西扯几句,时间很快到了寅时。 宋大象听着从大街上飘来的更夫的梆子声,起身要走。 “殿下,我该走了,等天亮了,恐怕更难脱身。” 萧景明有心让他多留几天,等风头彻底过去再走。 但宋大象那几个兄弟家里似乎急着用钱,否则他也不会以身涉险,潜入京城。 “路上小心。” 萧景明送他到了门口,“日后若找不到营生,可回来找我,本皇子刚好缺个身手好的贴身护卫!” 宋大象脚步一顿。 “殿下,你不嫌弃在下是个草寇?” “草莽之中,也有英雄!” 宋大象神色动容,甚至有种千里马遇到伯乐的感觉。 “等在下处理完家中之事,定回来为殿下效力,以报殿下大恩!” 宋大象郑重抱拳,跟着一个纵身,就攀上房檐。 “对了。” 萧景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你们,是如何从朱雀山的天罗地网中脱身的?” “殿下!” 宋大象低头看着萧景明,笑道,“莫要忘了我等的老本行啊!” 说完,他腰腹发力,已经翻身上了屋顶。 脚踩瓦片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老本行? 萧景明反应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这几人都是矿工,最擅长挖地道了! 第33章再续前缘 “殿下,听说了吗?张谦一家被流放辽北了!” 早朝时,张培兴奋地对萧景明道。 萧景明无精打采。 晚上一夜没睡,实在没精神和张培胡扯。 “嘿嘿,等他主子也被送去辽北和亲,他们就能在那儿团聚咯!” 张培幸灾乐祸,“那些草原蛮子可不会跟他们客气,估计张尚书以后,只能睡在羊圈里了!” “张大人不要忘了,去辽北和亲的头号人选,是我!” 萧景明有气无力地说道。 “殿下宽心,陛下肯定会让萧景峰去和亲的!” 张培低声道,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 “不行了!” 萧景明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直打架,“我要回家睡觉,这早朝,不上也罢!” 说完,他转身就走! 张培直接呆了。 “皇帝驾到!” 女官声音响起,张培顾不上萧景明,赶紧和百官一同跪拜。 萧景明却毫不理会,自顾自出了大殿。 而凤椅上的吕媚娘看到萧景明的背影,竟露出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 九皇子府。 不需要上朝的萧景峰正在榻上酣睡。 秋猎回来之后,他始终没有出门。 身旁,还躺了两个肌肤胜雪的少女。 “不要杀她!不要!” 睡梦中的萧景峰突然惊恐大喊,接着猛地坐起,脑门上全是冷汗。 这几日,他经常做相似的噩梦。 “殿下,您怎么了?” 两个少女也被惊醒,撑起身子。 锦缎的被子从身体上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 “快,给本皇子消消火!” 萧景峰说着,毫不客气地把少女的脑袋按了下去。 “哈——” 刚回到府上的萧景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眼前顿时糊了一片眼屎。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李然迎上来问道。 “回来睡觉。” 萧景明不想多说,就往卧房走,“对了,你找人打听打听,昨夜禁军搜捕贼人,最后结果如何?” ... 等萧景明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 晚餐依旧是羊肉。 这已经是他这几天吃的第三头羊了。 烤全羊,手抓羊肉,清炖羊肉,羊肉串,涮羊肉... 所有羊肉的吃法,他都试了个遍。 还真有点吃腻了。 “明天,换点别的东西吃吧!” 他看着桌上的全羊宴,对李然道。 “是。” 李然应了一声,继续道,“殿下,奴才按您说的打听了,昨夜禁军没抓到那贼人,恐怕他还在京城里躲着。咱们得多加小心,奴才以让府里护卫加强戒备。” “知道了。” 萧景明应道,放心了一些。 “殿下,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兴许您会感兴趣。” “哦?什么事?” 李然这小子,还学会吊人胃口了。 “昨夜,红袖招又有人上二楼了。” 李然笑得很猥琐。 “滚!我对这事可不感兴趣!” 萧景明笑骂。 “殿下别急,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谁?李甫?” 李然摇头。 “赶紧说,还学会和你家皇子玩套路了!” “殿下,这人,据说是刘丞相家的三公子,刘震西。” “刘震西?” 萧景明听过这人,却没见过。 刘仁杰有四个儿子。 大儿子外放做知府,二儿子在边关当将军,四儿子还未弱冠。 只有这三儿子,有些不成器,二十来岁的年纪,整日在京城厮混。 “据说花了大价钱,花魁姑娘才请他上了二楼。” 李然道,“还是不如我家殿下,单凭一首诗,就能得花魁青睐!” “滚蛋!” 萧景明夹起一块羊肉丢向李然。 “不知道这刘震西,有没有爬上叶三娘的绣床。” 萧景明一边吃饭,一边胡思乱想。 他又想起在密室发现的鸡血石玉佩以及叶三娘脖子上的曼陀罗纹身。 这位花魁的选人标准,当真是诗才和金银吗? 大昭以武立国,但到了天隆皇帝后期,便开始兴盛文学,大行科举。 众多文人骚客,也在那段时间纷纷冒了出来。 而朝堂也很重视这些文人,即便没有功名无法做官,也会有很多重臣把他们养在府中,作为门客。 那个实现李甫,就一度在张谦府上流连。 后来和张恒闹掰了,又在诗词上输给萧景明,索性离开京城,如今已不知漂泊到了何处。 而能拿出重金者,大多是商贾贵胄或者世家子弟。 这个刘震西,就是典型的纨绔。 叶三娘莫不是想借这些人,打听朝中秘事? 萧景明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若真是谋算到如此程度,说明叶三娘大概率不是单独行动,背后很可能是个波斯人组成的团体。 而红袖招,就是他们在京城的据点。 萧景明越想,越觉得逻辑通顺。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摸了摸被他藏在袖中的鸡血石玉佩。 抛开它主人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故事,单论材质和上头的雕工,也是件价值不菲的宝贝。 萧景明一直贴身带着。 他心里有个相当长远的计划。 若他真被送去辽北和亲,首先要做的就是统一草原——当然,以狼庭的实力,很难。 但万一呢! 统一草原后,就是扯起大旗,反攻中原! 可即便统一,草原与大昭依旧实力悬殊。 到时,这伙波斯人或许会成为他的助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毕竟伟人曾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看来,是时候和花魁姑娘再续前缘了! 萧景明一口气把碗里的饭吃光。 决定之后,多少还有点迫不及待呢! 等到夜色渐深,萧景明偷偷溜了出去。 红袖招。 交了五十两的门票钱,萧景明走进大厅。 客人依旧很多。 他来得有些晚,叶三娘已经在二楼抚琴唱曲儿了。 唱的,还是萧景明之前作的《水调歌头》。 “转朱阁,低...低绮户...” 看到萧景明出现在一楼,叶三娘的琴音明显有些散乱。 又勉强弹奏了几个音阶,却始终静不下心。 “铛!” 她索性按住琴弦,停止弹奏。 楼下客人立马开始抗议。 “诸位,我家姑娘今日身体不适,红袖招提前打烊!” 叶三娘身边的侍女开口道。 “搞什么!五十两花了,连个曲儿都听不完?” 下边客人不买账。 “诸位贵客的银两,红袖招如数奉还,请回吧!” 话说到这,众人纷纷骂骂咧咧地离开。 萧景明没动。 “是八皇子殿下啊!” 侍女还记得萧景明,“殿下也请回吧,我家姑娘今日不接客!” 这是在防备自己啊! 萧景明立马明白过来。 回想起那夜两人的对话,萧景明确实表现出了对叶三娘的怀疑。 但她如此行事,反倒彻底坐实了。 “给她看看这个!” 萧景明说着,把一块红色玉佩径直抛向二楼。 那侍女伸出手,稳稳抓住。 第34章催眠与反催眠 萧景明眯起了眼。 他这一抛力道不小,但侍女动作干净利落,明显是个练家子。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了伸手,侍女连忙假装脱手,佯装慌乱地把玉佩拿稳。 但等她看清手里的东西,顿时脸色大变! 叶三娘从她手里拿过玉佩,也是深情一凛。 但她很快恢复淡定。 “请殿下上楼说话!” 叶三娘的声音传来。 萧景明不急不躁,迈着四方步走上了二楼。 还是熟悉的房间。 只是这次,侍女站在了叶三娘身后。 此时正一脸戒备地看着萧景明。 “殿下,这玉佩是您的?” 叶三娘举起玉佩,却没有还给萧景明的意思。 “对啊。” 萧景明不动声色地点头。 “您从何处获得?” “家传的!” “这可真是件宝物啊!” 叶三娘挤出一丝笑意,给萧景明倒了杯酒。 “殿下,上次招待不周,这杯酒,就当是三娘赔罪。” 她把酒杯递到萧景明嘴边。 萧景明没敢喝。 “殿下可是不相信三娘?” 叶三娘眼里流露出她招牌的魅惑神情。 接着把酒杯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下。 “殿下,这下可放心了?” 她又把剩下的半杯酒递了过来。 萧景明低头看看,就见酒杯上沾染着叶三娘嘴唇上的胭脂,正慢慢融入酒中。 再不喝未免显得太没出息了。 萧景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仅仅半杯酒,就让他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殿下!” 叶三娘黏腻的声音传来,都快拉丝了。 “你个波斯...夹子!” 萧景明嘀咕了一句。 叶三娘那双桃花眼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又变成了魅惑。 这双眼睛仿佛有种魔力,让萧景明根本错不开目光。 只能这么愣愣盯着。 “殿下,这块玉佩,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叶三娘再次开口。 萧景明眼前一阵模糊,就觉着叶三娘声音空灵,时近时远。 他晃晃脑袋。 “我都说了,是家传的!” 萧景明还是这么回答。 “是先皇给你的?” 叶三娘继续道。 萧景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酒杯,又仿佛醉得拿不稳,来回摇晃着。 “不是!” 他含混不清地说着,“是我,是我母妃给我的!” 叶三娘闻言不禁和身边侍女对视了一眼。 “姑娘,他的母妃莫非是...” 侍女欲言又止。 “相传,先皇子被抄家,女眷皆被削籍为奴。莫非是其中一人被送到宫中,又意外被大昭皇帝看中?” 叶三娘说出了她的猜测。 两人毫不避讳萧景明,如今他已被波斯幻术控制,根本记不得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那这人是谁?” 侍女疑惑道。 叶三娘也摇头,转向萧景明。 “殿下,你的母妃,叫什么名字?” “不...不记得了...我自幼...离宫,对...母妃,已...没多少印象!” 萧景明结结巴巴。 叶三娘陷入沉思。 这位八皇子的母妃早已离世,这事她是知道的。 只是从不少世家公子和朝中大臣嘴里套话,没有人提及过这个皇妃。 但如今萧景明被幻术控制,根本不可能撒谎。 这玉佩,看来当真是那位皇妃给他的。 而那位皇妃,十有八九和波斯先皇子关系匪浅。 先皇子有个妹妹,当初也未能逃脱为奴的命运,莫非是她? 叶三娘抬头看着萧景明,这家伙还握着酒杯来回晃悠。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八皇子身上,还有波斯皇族血脉! “啪!” 萧景明突然把手里酒杯摔在桌上,把眼前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你问了这么多,接下来该我问了吧?” 萧景明一扫先前的醉态,犀利的目光盯着叶三娘。 “你问。” 叶三娘道。 “你们,是波斯遗民吧?” “没错。” “你们潜入大昭,是为了谋划复国?” “正是,大昭与我们有血海深仇,二十年了,波斯族人无一日不想着复仇!”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京城中有不到一百,整个大昭的话,估计上千吧!具体人数,我也不清楚。”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波斯幻术,是我族秘术!能让人,知无不言!” “姑娘,你怎么,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他了!” 侍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道。 她现在才是真的知无不言。 “啪!” 萧景明打了个响指。 叶三娘如梦初醒。 “我刚刚,都说了什么?”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萧景明。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萧景明笑道。 “你也懂波斯幻术?” 叶三娘反应了一会,很快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 “当然。” 萧景明一摊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母妃,就是波斯人!” “你刚还说对母妃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确实如此。” 萧景明一副落寞的样子,“这波斯幻术,就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遗产。” 所谓波斯幻术,实际和催眠的原理都差不多。 萧景明心里盘算着。 从上次来红袖招开始,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酒量骤减不说,更是有问必答。 肯定是酒里加了东西,对身体倒没什么太大影响,只是会让人更容易进入被催眠的状态。 上一世,他帮人催眠时,也会准备一些效果类似的药物。 但叶三娘在他面前搞这一套,属实是屎壳郎进粪坑——不知道深浅了。 他可是催眠专家! 不仅对抗住了叶三娘的催眠,还给她来了一波反催眠。 如此一来,叶三娘更加相信萧景明随意编造的身份了。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叶三娘喃喃自语,“天佑我族啊!竟还有皇家血脉幸存于世!真是天佑我族!” “你之前就是用这手段,从那些才子和世家子弟嘴里套话的?” 萧景明拿起酒壶闻了闻。 “正是。” 叶三娘点头,“只要他们喝下足够多的酒,三娘不仅能套出他们的话,还能制造他们与三娘...” 她略微停顿,“与三娘共赴云雨的幻境...” 萧景明故作淡定地点点头,道:“记得母妃说过,波斯幻术施展到极致,确实有这种效果。” 叶三娘脸色泛红,没再说话。 倒是旁边的侍女突然单膝跪倒:“奴婢青桃,见过殿下!” 萧景明连忙把她搀了起来。 这个叫青桃的侍女和叶三娘站在一起固然稍显逊色,但长得也相当美艳。 可能因为波斯血统的原因。 叶三娘也款款起身,朝萧景明郑重行了一礼。 “殿下今夜,要在此留宿吗?” 她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原本的魅惑全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属于少女的羞涩。 “啊?” 萧景明一惊,“这,不好吧!” 他是来找盟友的,可不是找...友的! 叶三娘轻咬嘴唇,俏脸上风情万种。 “能伺候殿下,是三娘的福分。” 第35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萧景明看着叶三娘极美的脸。 说不动心是假的。 但想到已经编造假身份骗了她们,再借此占人家便宜,属实有些过分。 况且他清楚,自己只是贪图叶三娘美貌,并没有什么感情。 “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怎么伺候我,反倒成了福分?” 萧景明豁然起身,一甩衣袖,“莫要再说这样的傻话!” “殿下...” 叶三娘看着萧景明,眼里全是小星星。 在京城这段时间,她见过太多垂涎自己美色的男人。 这让眼前的少年,显得愈发特别。 不愧是我大波斯帝国高贵的皇族血脉啊! 叶三娘暗自感叹。 “说点正事吧!” 萧景明重新坐好,正色道,“如今大昭强盛,波斯想复国,没那么容易。” 叶三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强盛的背后,也并非坚不可摧。” 萧景明继续道,“就如同一栋巍峨的高楼,历经风雨,内部定然腐朽。” “你接触过不少朝堂中的人,应该也了解一些吧!” 他看向叶三娘。 叶三娘点点头:“女帝和刘仁杰暗中争斗,但这只是内部矛盾,应该不足以让大昭瓦解吧!” “确实如此。” 萧景明道,“所以,我有两个方案。” 听萧景明这么说,两个女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萧景明轻咳一声,继续道,“第一个方案,就是斡旋于刘仁杰和女帝两股势力之中,让他们斗得更厉害,等到两败俱伤,再寻个合适时机发难,逼女帝让位于我!” 叶三娘和青桃闻言都面露难色。 话说得简单,但实施起来却很难。 “到时我得了天下,大昭和波斯子民完全可以共同生活。” 萧景明继续畅想,“当然,如果你们想回西域,也可以。”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殿下不只是大昭的殿下,也是波斯的殿下,如果您真能坐上皇位,大昭和波斯,并无区别。” 叶三娘道,“可这个方案...似乎有些难...” “是啊,的确很难。” 萧景明叹道,“所以还有第二个方案。” “那就是女帝让我去草原和亲,到时整合草原力量,反攻大昭,与你等里应外合,夺下皇位!” 叶三娘和青桃又是对视一眼。 这位殿下越说越玄乎,草原加上波斯遗民,就能对抗大昭? 萧景明自然猜到了她们的想法。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郑重道,“不要小瞧了自己的能量,也不要高估了大昭。” 当年伟人在如此艰苦的情况下,尚能创造一番新天地,他又有什么不敢想的呢! 况且这个表面强盛的大昭,并非铁板一块! “据我所知,全国各地,有不少不满女帝统治的官员和百姓。” 萧景明沉声道,“到时,我只要扯起萧氏的大旗,定能一呼百应!” 叶三娘和青桃依旧一脸犹疑。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萧景明道,“你总不会,打算在红袖招唱一辈子曲儿吧?” “自然不是!” 叶三娘决然道。 她也在等一个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个机会会不会来,会何时来。 而眼前这个皇子,想自己创造这个机会! “波斯族人,愿跟随殿下!赴汤蹈火,死而无憾!” 叶三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青桃也跟着她跪了下来。 “不要轻易说死,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萧景明搀起两人,笑道,“天色晚了,我就不久留了。” 叶三娘赶紧把那块鸡血石玉佩双手奉上。 “殿下,这玉佩是波斯皇族的标志,大昭的老臣未必不认得,还请殿下小心保管,莫要在旁人面前显露。” 萧景明接过玉佩,郑重点头。 刚转身准备走,却又被叶三娘叫住。 萧景明心里一动。 莫非还是要劝他留宿? “殿下,还有一事。” 叶三娘道,“昨夜,听刘仁杰的儿子说,刘仁杰正秘密联络辽北狼庭,打算把和亲的日期提前!” “什么?” 萧景明一惊。 他就这么急着把自己送走? 不对,他怎么就能确定女帝会派自己和亲? 万一最后去辽北的,是萧景峰呢? 一连串问题在脑中浮现。 “请殿下小心,能稳坐朝堂的,都是些老狐狸,不好对付!” 叶三娘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萧景明点点头,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我等在此静待殿下命令!” 身后传来叶三娘坚定的声音。 编造这个假身份,萧景明倒没多少负罪感。 毕竟想成功,有时候就要抛弃底线。 况且他也没说谎,等他真登上大位,肯定会践行对叶三娘的承诺,让波斯人可以在阳光下和大昭百姓共同生活。 如此又过了几天。 宋大象终于去而复返。 他背着行囊,在大门口对李然说自己要做八皇子贴身护卫。 李然见这人一副憨厚长相,说得又诚恳,便把他带到了萧景明面前。 一见到宋大象,萧景明连忙从他的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拍着他肩膀嘘寒问暖。 “家里,可都安顿好了?” “好了,都安顿好了!” 宋大象受宠若惊,但还是很谨慎,等李然离开才继续道,“我把那些银两分给了几个兄弟,靠这些本钱,他们也能做些小买卖,不必再跟我过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了!” “之前忘了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给他们留够了银两?” 萧景明问道。 “殿下,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宋大象面露悲伤,“原本还有个老母亲,去年也病重走了。殿下和那个洪海给的银两,在下都分给了那几个兄弟,他们比我,更需要钱!” 他憨憨笑着,“在下以后跟在殿下身边,要这些银两也没什么用。” “跟着本皇子好好干!” 萧景明拍了拍宋大象的肩膀,“将来,本皇子给你娶个媳妇!” “谢殿下!” 萧景明没再多说,叫来李然简单介绍一下,便叫他带着宋大象在府中安顿下来。 如今,他身边也算有了几个心腹。 等宋大象收拾好再出来,就见院子里摆了几个石锁。 萧景明赤膊上身,一手举一个石锁,正在呼哧呼哧地练着。 “快来!” 见宋大象出来,萧景明喊道,“你虽有点功夫,但基本功太差!” “从今日开始,就和我一起练功!” 第36章旱灾 早朝刚结束,张培不请自来,钻进了萧景明的马车。 “殿下,您对今日早朝上的事怎么看?” 张培开门见山。 今日早朝,有官员上奏了滨城府的旱灾。 此时正是秋收季节,但整座滨城府,几乎颗粒无收。 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野。 等这件事传至京城,再上达皇帝天听,就说明已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不少灾民因为饥荒逃到周边府城,朝廷的赈灾粮却迟迟没有着落。 眼下,女帝最怕的就是民变,当即命令周边府城好生安顿灾民,并筹划赈灾。 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国库亏空严重,剩下的银子根本不够赈济如此大规模的天灾! 女帝当时震怒,问责主管银钱的户部尚书赵守仁。 但赵守仁对账目如数家珍,一桩桩一件件陈述得清清楚楚。 天隆三十六年水患,拨款多少。 天隆三十八年蝗灾,拨款多少。 这些年各地税收,女帝登基及各种仪式花销。 有理有据,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女帝这下犯了难。 她是真没想到,从先皇手中接过来的天隆盛世,竟早已千疮百孔。 整个早朝也没议出什么好办法,女帝不耐烦地喝退百官,并命令刘仁杰和赵守仁明日必须拿出章程,妥善解决滨城府的灾荒。 萧景明对这件事完全置身事外。 毕竟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还能怎么看?站在大殿上看呗!” “殿下,户部的账目绝对有问题!” 张培沉声道。 “赵守仁说得有理有据,陛下也接受了,有什么问题?” “出账入账多少,还不是全凭赵守仁一张嘴。” 张培不以为然,“真想弄清楚,还需去户部查账!” “查账?” 萧景明摇摇头,这是经侦干的活,他可不擅长。 “下官认为,殿下应主动向陛下请缨,彻查户部账目!” 张培郑重道。 “这…好像对我没什么好处吧!” 萧景明沉吟道。 “若能扳倒赵守仁,殿下在朝堂的声名地位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九皇子那边,也会再断一臂!” 张培双眼放光。 萧景明还是觉得不妥。 他目前的立场,让女帝和刘仁杰两派各有得失才是最有利的。 他已经搞倒了张谦,如今再对赵守仁下手,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殿下,下官言尽于此,请殿下三思!” 张培说完,就鬼鬼祟祟地钻出马车。 出来之后,他才注意到萧景明的车夫换人了。 这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张培没纠结,快步离开了宫门处。 “驾!” 宋大象挥舞马鞭,马车缓缓而行。 萧景明独自坐在车上沉思。 他自然知道赵守仁不是什么清白干净的官员,别的不说,单说刘仁杰这一年来拉拢百官的花费,就远远不是他那点俸禄能支撑的。 但目前最要紧的,不是筹集赈灾款吗? 若真想在女帝面前表现,萧景明主动接下这个任务更合适吧! 赵守仁还不能倒。 即便真的要倒,也不该是他来推倒。 这个张培,虽然战略眼光不错,但在一些事上,还是考虑不周。 幸好自己足够理智。 萧景明不禁夸奖了自己一番。 “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他掀开车厢前的帘幕,对驾车的宋大象道,“那个洪海前两日被送去刑部审问,但这老小子坚称根本不认识你,至于你为何出现在他府上,只是巧合。” “刑部把他关了一天,但实在没证据,最后只能放了。” “这个老梆子!” 宋大象咬牙切齿,但他又不能跳出去检举,那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放心吧,早晚替你收拾他!” 萧景明道,“对了,你之前说,洪海是通过中间人和你联络,他本人并未见过你真正面目。如今这个中间人,可处理妥当了?” “殿下放心。” 宋大象笑道,“这个中间人,是个有名的地痞无赖,据说还是某位大官的远亲。我从他嘴里问出洪海身份后,就送他回老家了!” “干净利落,绝没留下任何破绽!” “很好。” 萧景明这下就放心了。 除了驾马车、贴身保护萧景明外,宋大象还有个信使的身份。 萧景明已与叶三娘约定,每五日交换一次消息。 红袖招依旧每日开门营业,凭借叶三娘的波斯幻术,从达官贵人和世家公子嘴里套取秘密。 “殿下,滨城府的旱灾,很严重吗?” 宋大象突然隔着帘幕问道。 “你都知道滨城府的旱灾了?” “不瞒殿下,你刚刚和那位大人的对话,在下都听到了。” 宋大象憨笑道。 张培和萧景明说话时有意压低声音,为的就是提防宋大象,没想到他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萧景明却并不在乎他偷听。 他对宋大象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张培。 “殿下,在下从小耳朵就灵,连煤矿里最细微的响动都能听到。凭这本事,不知道多少次从塌方事故里死里逃生了!” 宋大象解释道。 “你小子,倒是天赋异禀。” 萧景明笑道,跟着表情一肃,“滨城府自天隆年间,就是大昭粮食的主要产区。如今大旱,影响的,怕不单单是滨城这一座府城啊!” “哎!” 宋大象深深叹了口气,“殿下,百姓活的不容易啊!” 萧景明同样心情沉重。 朝堂斗得厉害,但最后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也不知道刘仁杰和赵守仁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希望真能帮助灾区百姓度过难关吧!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第二天早朝,刘仁杰就向女帝禀报了他想到的办法。 那就是募捐! 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搭个台子,他亲自坐镇,鼓励富商和官员为灾区捐赠银两! 当然,如果普通百姓想捐钱,他们也不拒绝。 十两八两不嫌多,一钱二钱不嫌少。 “陛下,如此,既能解灾区燃眉之急,又能在百姓面前展示我大昭朝堂爱民如子之心,可谓一举两得!” 刘仁杰大义凛然。 女帝点点头。 “就依刘丞相所言,马上着手去办!” 她又看向李婉儿,“婉儿,你也一块去,替刘丞相分担一些吧!” 第37章募捐 京城中心的繁华地带,一座高台很快搭建起来。 刘仁杰端坐其上,李婉儿也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 萧景明和宋大象挤在围观群众里看热闹。 和李婉儿偶然对视的时候,女丞相露出甜甜的微笑。 这惹得围观人群一阵惊呼。 “这就是咱们的女丞相!” “真漂亮啊,简直倾国倾城!” “她笑了!她冲着我笑了!” “胡说!明明是冲着我笑呢!” “听说她尚未婚配,嘿嘿,不知是不是看上我了!” “闭嘴!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也配!” “老子再怎么也比你强!” “我呸!家里没镜子的话就撒泡尿照照,你长得好像猪八戒他二姨夫!” “你他妈找揍!” 萧景明旁边,两人越吵越激烈,最后甚至动起了手! 宋大象连忙护住萧景明,躲开了一段距离。 李婉儿向萧景明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萧景明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看二位穿着,应该都是富贵人家,与其动手,不如待会多给灾区捐些银子,说不定能得李丞相侧目呢!” 眼看两人越打越来劲,旁边有人提议道。 “好!” 其中一人一直被压在地上,此时有了台阶,赶紧示意对方停手,“小子,你我就比比谁捐的银子多,如何?” “比就比,不管比什么,小爷都不怕你!” 俩人终于分开了。 别说,百姓们对这次募捐还挺热情。 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是京城,相比其他府城富庶很多。 “诸位!” 主持这场募捐仪式的,是一名宫里来的女官,她站在高台上,清脆的声音瞬间穿透台下的嘈杂。 能在女帝身边,形象气质自然出众。 台下众人立马齐刷刷的看向她。 “想必各位也听说了,滨城府遭遇旱灾,百姓民不聊生。而最近几年,大昭境内天灾频发,国库早已入不敷出。” 女官的声音抑扬顿挫,清楚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因此,皇帝陛下决定,组织这场募捐活动!” “能为灾区百姓慷慨解囊者,都会被记录在案,成为我大昭的功臣!” “现在我宣布,募捐正式开始!” “想捐赠银两的,可到台前来!” 高台前,禁军布置了一条警戒线,警戒线后头,有人专门负责记录。 “我捐二两银子!” 立马就有百姓响应号召。 “我余钱不多,也捐一两!” “我捐五两!” “……” 相继有百姓站出来。 虽然捐的不算多,但也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 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刘仁杰期待的商贾和官员上来捐款。 萧景明不禁感慨。 无论到了哪朝哪代,最纯粹最质朴的,永远是普通百姓。 而之前约定要比试捐款数额的两人还在观望,没人愿意先站出来。 “大象。” 萧景明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宋大象,“以你的名义,把这一百两捐了。” “是,殿下。” 宋大象接过银票,挤到台前。 萧景明倒想多捐一些,但他的存款实在有限,上次给了宋大象两千两,如今剩下的,还要维持府上开支,不说捉襟见肘,也差不多。 “宋大象,捐赠白银一百两!” 迄今为止,这笔捐赠是最多的,主持的女官甚至高声报出了捐赠者的名字。 宋大象挠挠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 “殿下,早知道有这事,我当初自己也留些银子好了。” 回到萧景明身边后,宋大象道。 “你有这个心,就很好啦!” 萧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捐的这么少,也好意思公之于众?” 一道熟悉而讨厌的声音响起。 接着,两边禁军开路,久未露面的萧景峰大摇大摆的从轿撵上走了下来。 他看着萧景明。 这家伙消息何等灵通,早知道萧景明身边多了个叫宋大象的贴身护卫。 “不知这一百两,是算他宋大象捐的,还是八皇子捐的?” 八皇子? 萧景明旁边的百姓纷纷侧目,没想到身边还站着个大人物。 “听说八皇子诗才相当了得!” “可不,还经常出入红袖招呢!” “别瞎说,八皇子现在很受陛下器重!” “器重又怎么样?堂堂皇子,才捐了一百两,也太小气了!” “你这么说人家,你又捐了多少?” “分币没捐,但我就要说!怎么?说不得?” “……” 百姓们议论纷纷。 萧景峰对群众的反应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 那小太监立马捧着一沓银票,走到负责记录的官员面前。 “九皇子萧景峰,捐赠白银两万两!” “哗!” 全场哗然! 两万两! 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早知道,京城里寻常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百两! 像刘仁杰这样的一品大员,也才二百多两!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 “为了赈济灾民,筹集银两,本皇子卖掉了府中不少东西,其中甚至还有父皇赏赐的宝贝!” 萧景峰开始在百姓面前作秀,“但本皇子并不觉得可惜!” “为了天下百姓,本皇子愿意倾尽所有!” “说得好!” “九皇子殿下深明大义!” 立马有人拍手叫好。 “之前还有传闻,说九皇子是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如今看来,都是谣传啊!” “可不,九皇子殿下如此爱民如子,将来若做了皇帝,天下百姓可有福咯!” “九皇子殿下千岁!” “九皇子殿下千岁!” “……” 萧景明完全傻眼了。 刘仁杰竟然利用募捐收拢人心! 还能这么玩儿? 萧景峰之后,陆续又有官员出来捐款。 当然,捐款后还要说些受九皇子高尚品质感染之类的话。 当然,人群里依旧少不了对萧景明的议论。 萧景明耳力一般,只能零星听到几句。 但宋大象可难受了。 这些话,他全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都给我,住嘴!” 忍了半天,他终于受不了了。 “我家殿下一身清白,自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他吼道,“天知道九皇子捐的那些钱,是从何处得来的!” “自己小气,还说别人钱财来路不明!” “堂堂皇子,拿出几万两有什么稀奇!” “没想到,这八皇子竟是个有才无德之辈!” “……” 宋大象脸憋得通红。 台下的骚乱,李婉儿也看在眼里,同样面露难色。 有心替萧景明说几句话,但这种情况下,只怕和宋大象一样,适得其反。 “八哥!” 萧景峰突然道,“你我虽居庙堂之高,但也不能不管百姓疾苦啊!” “快回家,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卖的!” “一百两,实在不符合八哥您的身份啊!” 第38章“快回家吧!” “各位乡亲父老!” 萧景明没理会萧景峰,而是朝周围百姓拱拱手。 “我自幼在皇陵长大,回到京城,不过月余。” “这件事,想必京城的乡亲父老们都清楚!” 萧景明说到这,周围百姓纷纷点头。 “乡亲父老……” 听到萧景明如此称谓这些平头百姓,萧景峰有点想笑。 “我也想多捐些财物,奈何实在身无长物!” “九弟有许多父皇御赐的宝物可以变卖,而我,七岁后便没再见过父亲,就连他的模样,如今都记不起来。” 萧景明说得情真意切。 “我不及九弟啊!” “九弟自幼受万千宠爱,从小锦衣玉食。” “而如今,出门必有禁军开路,乘八抬大轿,身上所佩戴的玉石饰品,个个价值连城!” 围观群众立马朝萧景峰看去,果然,腰上挂满了各种配饰,稍微一动,就铛铛直响。 “而我,只请得起一个贴身护卫,每日出行,还要靠这双腿!” 萧景明说得动容,自己都有点心疼自己。 这哪是皇子过得日子啊! 同样都是皇子。 一个众星捧月,珠光宝气。 一个朴实无华,混在人群里都认不出来。 “这么说,八皇子还怪可怜的。” “兄弟,你一顿吃上四个菜了吗?还同情起皇子来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不管怎么说,皇子才捐一百两,实在太少了点!” “……” “这一百两!” 萧景明突然提高音量,“是我这护卫所捐!” “而我,确实拿不出比九弟更多的银子!” “所以!” 萧景明向前几步,走到台前,回身看着众人。 人群里不乏身穿锦衣腰配玉带的有钱人。 也不缺京城世家,商贾巨富。 “所以!” 萧景明继续道,“我打算,捐几首诗词!” “哗!” 一片哗然。 “诗词还能捐?” “开什么玩笑?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萧景峰不禁哈哈大笑。 “八哥,我知道你喜欢借诗词出风头。但诗词,能让百姓填饱肚子?” 紧接着,他神情一肃,“这里是为灾区百姓募捐的地方,可不是给你吟诗作赋的风月场!” “八皇子殿下!” 台上的刘仁杰站了起来,“你既然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也不必勉强,快回家吧!不要在这里耽误募捐!” “就是,快走吧!” “还捐诗词,我真笑了!” “……” 人群一片乱哄哄,不少人趁机嘲讽这个穷酸的皇子。 “殿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吧!” 宋大象低声劝道。 事到如今,萧景明也只能听劝。 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萧景峰放肆的大笑。 人群里还有零星的嘘声。 丢人啊! 这应该是萧景明穿越以来最丢人的一次。 但离开人群没多远,就有个中年追了上来。 “八皇子殿下,请留步!” 萧景明站住脚。 那人赶紧上前行礼。 “见过殿下,小民严益友。” 见萧景明一脸疑惑,他赶紧继续道,“不瞒殿下,小民可是您的诗迷!” “哦!” 萧景明现在可没心情应付他。 “殿下刚刚说愿意捐诗词,不知,殿下可愿意卖给小民一首诗?” “哦?” 萧景明这下来了兴趣,“你能出多少钱?” 严益友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如何?” “啊?多少?” 萧景明一惊,这家伙出手倒阔绰。 “太少了吗?那两千两!” 严益友咬咬牙,直接翻了个倍。 “成交!” 萧景明痛快答应。 宋大象看向严益友,好像看个傻子。 两千两都够买他命了,这家伙竟用来买一首诗! “殿下,请到小民店中说话!” 严益友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景明转头一看,就见旁边一处相当气派的店面,红底金字招牌写着三个大字——松鹤楼! “松鹤楼?你是松鹤楼的老板?” 宋大象震惊道。 “不错,松鹤楼真是小民经营的。” 严益友客气答道。 “殿下,松鹤楼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宋大象在凑到萧景明耳边轻声道。 萧景明点点头。 此处正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对面就是刘仁杰的募捐台,在这里经营酒楼,实力可想而知。 难怪一出手就是两千两。 “严老板,你可给灾区捐款了?” 萧景明好奇问道。 “捐款?” 严益友一边引两人进屋,一边笑道,“恕小民狭隘,小民是个商人,无利可图的事,小民不会做。” “况且赈济灾民,本就是朝廷的责任。小民每年都要交大把的税银,如今出了天灾,朝廷一句国库亏空,就让百姓出钱?” 严益友摇摇头,“我,不捐。” 萧景明恍然。 围观群众里有不少类似严益友的商贾巨富,他原以为这些人在观望,原来是压根没打算捐。 应该都和严益友差不多想法。 也难怪,封建朝代,还没有什么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社会责任感之类的说法。 无利可图,为何要捐? “殿下,小民想请殿下,为松鹤楼,提一首诗词。” 严益友亲自为萧景明端来茶水点心,恭敬道。 萧景明四下看看,发现松鹤楼四周墙壁上挂了不少字画,都是名家手笔。 看来这家酒楼,走的是文化路线。 “大象。” 萧景明没急着回答严益友,而是对宋大象道,“用你的顺风耳听听,外头募捐进行得怎么样了。” 宋大象应了一声,便走到了门口。 以他的听力,足够了。 “严老板。” 萧景明这才看向严益友,笑道,“撤去茶水!作诗,怎能无酒?” “好嘞!上酒!” 严益友开始了忙活。 宋大象很快去而复返。 “殿下,捐款的人依旧很少,除了一些普通百姓,就只有几个官员捐了。” 他低声向萧景明汇报。 “好。” 果然不出所料。 刘仁杰搞这个募捐大会,几乎都是自己人捧场。 当然,还有一些淳朴善良的百姓。 而那些商贾巨富,世家贵族,根本没人卖他面子。 哪怕你给人家发个捐赠证书呢! 也不至于冷清到这个程度。 “刘仁杰还说募捐要持续三天,现在看来,今天应该就能结束。” 宋大象幸灾乐祸道。 九皇子刚刚让萧景明当众出丑,他巴不得这些人一文钱都募捐不到。 “酒来咯!” 严益友一声呼喝,“二十年的女儿红,请殿下品尝!” “好!” 萧景明把酒杯斟满,“既然他刘仁杰募不到银子,本皇子就把这募捐地点,改到松鹤楼了!” 第39章八皇子,捐白银两千两! “殿下,就在此处作诗吗?” 严益友试探问道。 萧景明指了指大门侧面的墙壁。 “把那边的字画摘下去,本皇子要直接在墙壁上题诗!” “好嘞!” 严益友屁颠屁颠地安排伙计照做。 松鹤楼客人不多,毕竟大部分人都去募捐台看热闹了。 此时只有零星三两个人喝着酒,听到动静,饶有兴趣地朝萧景明这边观望。 字画都已摘取,露出了下边白灰粉刷的墙面。 很平整。 萧景明直接拿起了桌上的酒壶,一仰头,就是半壶女儿红下肚。 接着拿起严益友早准备好的毛笔,沾满墨汁。 走到墙壁前,略微沉思,就写下了诗词的题目。 将进酒! 萧景明不懂什么书法,几个字也写得相当潦草。 “好!殿下书法,果然狂放不羁!” 严益友赞道。 “大象,你可能认出我写的什么?” 萧景明看向宋大象。 “将近酒。” 宋大象道。 “大点声,喊出来!” “将!进!酒!” “好!” 萧景明仰天长笑,洋洋洒洒写下了第一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次不等萧景明问,宋大象就大声念诵出来,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随着萧景明的字迹一个个在墙上挥洒,宋大象也念得越来越起劲。 他不懂朗诵,但自己皇子这几句写的,读起来真他妈得劲儿! “朝如青丝暮成雪!好诗!好诗啊!” 严益友喜不自胜,拍手叫好。 此时,松鹤堂门口已围了不少人,更有人走了进来,看萧景明作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萧景明龙飞凤舞,宋大象中气十足。 写到这,萧景明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 “殿下,继续写啊!” “是啊殿下,我们还等着看呢!” 围观群众着急了。 “急什么?” 萧景明笑道,“你们可知,什么叫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踉跄着脚步,走到桌前举起酒壶,壶嘴对着嘴巴,就灌了一大口。 接着拎着酒壶,又晃晃荡荡回到了墙边。 抄诗,不,写诗,对萧景明来说很容易。 但他要控制节奏,把募捐台那里的人全吸引过来。 他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口,才拿起毛笔,在墙壁上刷刷点点。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此句只应天上有,人间,人间哪里看得到啊!” “八皇子诗才,名不虚传!” “不对,是比传闻的更厉害!” “没错,没错!” “……” “各位,灾区的百姓,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需要大家,施以援手啊!” 募捐台上,刘仁杰亲自下场,动情演说,无奈效果平平。 甚至不断有人离场。 “那边怎么了?去看看!” 萧景峰对旁边的禁军道。 禁军很快去而复返。 “殿下,八皇子正在松鹤楼作诗!百姓们都跑去那儿围观了!” “作诗作诗,可恶的老八,只会坏本皇子好事!” 萧景峰恨恨道,“去,把他给我抓出来!” “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禁军为难道。 萧景峰当然也知道不妥,只是嘴上痛快而已。 “走,去看看。”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如今围观的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宋大象已没必要再高声朗诵。 但他就想朗诵。 这些诗句,让根本不懂诗词的他,读起来相当痛快! “啪!” 萧景峰挤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萧景明把喝光的酒壶摔得粉碎。 “严老板,上酒!” 严益友赶紧把要准备好的美酒双手奉上。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宋大象高声吟诵着,眼角甚至泛起了泪花。 他想起和兄弟们一起畅饮美酒的时光,那是何等的痛快!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围观群众很配合,全都安静地侧耳倾听。 “李丞相,这,这……” 刘仁杰说得慷慨激昂,但不知不觉,台下已经没人了。 只听到不远处松鹤楼里,不时传来高声吟诵诗词的声音。 李婉儿没理会刘仁杰,而是迈着轻盈的步伐,也朝松鹤楼去了。 刚刚萧景明的遭遇让她很在意,但那种场合下,自己没办法替他说话。 她已经决定,回去就从自家府里挑几件宝物,送去萧景明府上!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李婉儿走到松鹤楼门口,见萧景明正一边喝酒,一边在墙壁上洋洋洒洒地书写着。 又从头看了一遍,不自觉为这首诗而折服。 何等的潇洒,何等的气概! 不愧是我李婉儿……不愧是…… 她没敢继续往下想。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现在最寂寞的是刘仁杰。 就连主持仪式的女官都走了,台下只剩他几个铁杆,也都是支棱着耳朵听松鹤楼那边的动静。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 写到这,墙壁已不剩多少空间。 严益友毫不犹豫,将旁边的名人字画一把撕了下来! 整个松鹤楼,不,整个大昭的字画加在一起,都不及萧景明这首诗! 这些不入流的字画,根本不配和这首《将近酒》出现在一面墙壁上!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笔写完,萧景明直接丢掉毛笔,举起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诸位!” 他睁着惺忪的醉眼,“萧景明,献丑了!” “这首诗,严老板愿出两千两购买!” “而本皇子,会把这两千两,全数捐给灾区百姓!” “好!”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接着,松鹤楼里一片喝彩! 也不只是为萧景明的捐款,还是为他的诗。 严益友赶紧拿出两千两银票,双手递到萧景明面前。 “给她!” 萧景明指着呆立门口的主持女官。 直到银票递到眼前,女官还在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松鹤楼老板严益友,捐白银两千两!” 她高声道。 严益友瞬间把递出去的银票收了回来。 “这是八皇子所捐,怎么能说是小民捐的?” 女官赶紧改口。 “八皇子殿下,捐白银两千两!” 第40章一首诗一万两? “我也要买诗!” 看着萧景明在松鹤楼墙壁上留下的大作,人群里立马有人喊道。 “我也要买!” “我也买!” 这些商贾巨富、世家公子一改之前在募捐台的冷漠,争先恐后地想要掏钱。 萧景明把宋大象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 “募捐这三日,我家殿下每日只作诗两首!” 宋大象高声道,“今日只剩一首,请各位老板出价,价高者得!” “我出两千两!” 严益友购诗的价钱成了底价。 “我出三千两!” “四千两!” 不断有人提高价码。 萧景峰咬牙切齿。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不就是首破诗吗,犯得着这么争抢? “我出一万两!”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见开价的是个白胖子,三四十岁,很富态。 “是黄守业!” “果然,我早听说这家伙喜好诗文!” “不仅如此呢,听说他年年参加科举,就是不中!” “黄家药铺在大昭有上百家分店,家产几辈子就花不完,这个少东家,何必执着功名呢!” “嗐,有钱人的想法,很难说的!” “......” “一万两第一次!” 按照萧景明的吩咐,宋大象开始倒数。 “一万两第二次!” “一万两,成交!” 敲定后,他还凑到萧景明身边,把刚刚从人群里听来的消息低声讲了一遍。 黄守业喜不自胜,连挤出人群,向萧景明行礼。 “在下黄守业,烦请殿下,为在下作诗!” “好!” 萧景明点点头,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合适的诗词。 “且慢!” 这时,萧景峰突然跳了出来。 “八哥,既然是人家花钱专门的买的,你的诗应该和这位黄先生贴合吧!” 在禁军的护卫下,他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腰间的玉石仍然叮当作响,“若胡乱吟诵一首,这一万两,花得岂不太冤枉了!” 萧景峰一直认为萧景明的诗词是抄的,想找机会让他原形毕露。 此时此地,倒刚刚好。 “如此,自然最好!” 黄守业诚惶诚恐,把自己的家世背景以及屡试不第的遭遇都讲了一遍。 和宋大象听到的基本差不多。 “黄先生愿意出一万两,本皇子的诗自然要物有所值。” 萧景明很淡定。 “那就快开始吧,大家都等着听八哥的大作呢!” 萧景峰催促道。 李婉儿站在人群最后,踮着脚,目光始终在萧景明身上。 她对他很有信心。 “拿纸笔来!” 萧景明挽起袍袖,严益友连忙递上毛笔,又在桌上平铺好了宣纸。 萧景明握着毛笔,略微沉吟,就在宣纸上写下了题目。 “行路难!” 不需要萧景明交代,宋大象已经大声朗诵了出来。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第一句写完,围观群众纷纷点头。 “黄家家财万贯,这一句诗,倒很贴切。” “没错,八皇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酝酿出如此诗句。” “老生常谈罢了!” 萧景峰摆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样,“而且只是第一句而已,八哥,继续啊!”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黄守业不禁点头。 八皇子简直完美地诠释了他的心境! 虽然家底殷实,每日珍馐美味,但他早已腻烦,每日只觉得空虚!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黄守业更加感同身受了。 这些年科举考试,他连乡试都过不了! 可不就是“冰塞川”、“学满山”吗! “这、这...” 萧景峰彻底说不出话了。 莫非这些诗,真的都是萧景明所作? 说好的自幼愚钝、从未读书呢?说好的废物皇子呢? 他有点后悔,后悔同意刘仁杰推荐萧景明当和亲皇子。 还不如直接推荐老十呢! 这小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再过两年,也足够和狼庭公主婚配了! 现在倒好,接回来这么个麻烦!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嗯,嗯!” 黄守业连连点头,低声和身边人道,“我平日就爱钓鱼,八皇子连这都知道?” 萧景明闻言不禁暗笑。 果然,从古至今,都不缺少钓鱼佬。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听到这句时,黄守业不禁神情落寞。 他的功名梦,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难啊! “酸腐!酸腐!” 萧景峰可算逮到机会,开始带节奏,“通篇都在说难难难,莫不是在嘲讽黄先生屡试不第?” “确实,这首诗,消极了些。” “可不,相比给松鹤楼提的那首,黄公子这个,有些不值啊!” “...” 黄守业本人倒没说什么,只等萧景明的下文。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最后一句落在纸上。 豁然开朗! 何等潇洒!何等胸襟!何等气度!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黄守业低声重复了一遍,神情动容。 “殿下,您是说,我不该放弃,还要继续考取功名吗?” “没错。” 萧景明满意地点点头。 “直挂云帆济沧海,直挂云帆济沧海...” 黄守业还在嘀咕,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坚定。 “多谢殿下!” 他一揖到地,“在下,定当努力,长风破浪,直挂云帆!” “好,本皇子等着在殿试见到你。” 萧景明郑重道。 他其实还挺佩服这个黄守业,家大业大,还能有自己的追求。 有句歌唱得好,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啊! 待宣纸上墨迹干透,黄守业便小心翼翼地把萧景明的作品收了起来,宝贝般捧在身前。 接着让随行仆人拿出银票,交到了女官手上。 “八皇子殿下,再捐白银一万两!” 女官高亢的声音响起,一直传到了募捐台上。 什么情况! 刘仁杰急得直冒汗,又放不下脸面过去围观,只能派手下一趟一趟过去打探。 “丞相!黄家药铺的少东家,花一万两银子买了八皇子一首诗!” “什么?” 刘仁杰眼睛瞪得溜圆。 “一首诗?” “一万两银子?!” 第41章躲不掉的差事? 当晚。 松鹤楼上下三层全部爆满。 外头还有不少排队等位的。 即便松鹤楼原本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但严益友也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毕竟消费不低,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 而如今光临,多数也都是商贾富户,达官显贵。 不为别的,就为蹭蹭八皇子的才气。 严益友不禁暗自得意自己投资眼光极佳,这两千两花的,太值了! 九皇子府。 萧景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心里就一阵阵郁闷。 “来人啊!” 他突然喊道。 贴身小太监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殿下!” “去,把昨日送我的鹿血酒再取一碗来!” “这...” 小太监有点为难,“您今日已经喝了一碗,刘丞相说,这东西,不宜多饮!” “刘丞相,刘丞相,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萧景峰怒了,对着小太监的大腿就踹了一脚。 “自然您是奴才的主子。” 小太监一个趔趄,又赶紧爬起来站好,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还不快去!” “是!” 一碗鹿血酒下肚,没多久,萧景峰就觉得浑身发热,气血上涌。 “去,把那两个小贱人都给我叫来!” 他双目圆睁,眼里布满鲜红的血丝。 “吭哧、吭哧——” 萧景明正卖力地在院子里举石锁。 宋大象也在一旁有样学样。 该说不说,八皇子这套练功方法还不错,宋大象感觉每天都有进步。 “殿下,您太厉害了!” 宋大象气喘吁吁,“两首诗,就为滨城府灾民筹到了一万两千两,明日,说不定更多!” 他现在对萧景明,是由衷的佩服。 今日散场前,萧景明已昭告围观众人,明日同一时辰,还在松鹤楼卖诗。 两人正流着汗,李然突然禀报,说张培造访。 萧景明赶紧让李然把张培请进来。 一进门,张培就奉承起了萧景明今天作的两首诗。 “我刚刚还路过松鹤楼,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啊!” 他笑道,接着瞟了一眼旁边的李然和宋大象。 萧景明立马意会,当即把张培请到会客厅。 眼看四下无人,张培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 “殿下,你今日一首诗就价值万两白银,而在下给您带的这件东西,同样价值千金啊!” 说着,他把本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 萧景明疑惑道。 “殿下。” 张培压低声音,“这是我在户部的朋友,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抄录的天隆三十六年的账册!” 萧景明闻言一惊。 这家伙,在户部还有朋友? 能偷偷抄录账册,想来官阶不低。 “殿下请看!” 他翻开账册,“这本账册,乍看毫无问题,但只要稍微细究,就会发现猫腻。” 他指着账册上记录的条目,“就这条,实际是天隆三十八年蝗灾时的花费,竟出现在其两年前水灾花费的账目里!” “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据在下粗略估计,至少半数的赈灾银,被户部贪墨!” 张培义愤填膺,“这群可恶的蛀虫!” “你既得了账册,应上奏陛下啊!” 萧景明同样触目惊心,却不明白张培带着账册来找他是何用意。 “在下呈上账册,恐陛下不重视。” 张培看向萧景明,一脸真诚,“而且,这也是个殿下建功的好机会!” “此时北方旱灾,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若能查抄出户部贪墨的银两,定能解燃眉之急!” “殿下,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万万不可放过!” 萧景明还真有些动心。 立不立功倒是其次,要是真能解决了滨城府的旱灾,的确是好事。 “张培,我倒有个建议。” 萧景明沉吟道。 “殿下请讲。” “不如,你把这本账册匿名投入刑部,以刑部张尚书的性格,肯定会追查到底。” “殿下!” 张培有些着急,“在下不理解,你为何要把这立功机会留给别人?” “此言差矣,我如今代管礼部之事,而追查贪腐案件之类,是刑部职责,我不能越俎代庖啊!” “哎!” 张培痛心疾首,“既如此,就依殿下之计!” 说完,也不停留,收好账册后,就匆匆离开。 转过天,早朝。 “在下已按殿下所说,将账册匿名送至刑部。若不出意外,一会,张旭就要上奏此事了!” 张培低声对萧景明道。 果然,早朝刚开始,张旭就率先出列。 “陛下,臣有本上奏!” “臣昨日得到一本账册,记录了天隆三十六年的种种支出,而在其中,竟混入了天隆三十八年蝗灾时的赈灾款项!” “臣觉得此事重大,不可不查!” “请陛下明断!” 女帝拿过奏折大概翻阅了一下,不禁连连点头。 “国库空虚,朕也觉得有诸多疑点。查!马上就开始查!” “陛下,户部账册,一向清清白白!” 赵守仁站了出来,脸上倒没什么慌乱之色,“如今最要紧的,是北方旱灾的赈济之事,还请陛下以百姓为重!” “两件事一同办,并不矛盾。” 女帝却已打定主意,“赵大人既然说户部账册清白,那么查一查,也无碍吧!” “这...臣谨遵陛下旨意!” 赵守仁没再反对。 这倒让萧景明有些意外。 赵守仁怎么如此淡定?难道认定张旭查不出问题? “陛下!” 又一个老臣站了出来,竟是一向不怎么在朝堂上发声的礼部尚书,司徒荣。 虽不怎么发表意见,但吏部毕竟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也号称吏部天官。 他的话,可没人敢不当回事。 “哦?司徒大人可是有什么意见?” 女帝对他也很客气。 “查阅户部账册,兹事体大,臣建议,让八皇子殿下协同刑部,一同调查!” 司徒荣沉声道。 突然被点名的萧景明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就非要把他也拉进来? “之前处理舞弊案,八皇子殿下的能力毋庸置疑,因此老臣觉得,让八皇子参与办案,更稳妥些。” 女帝又看向张旭。 张旭捋了捋白胡子,点头道:“若能有八皇子助力,臣自然求之不得!” 好家伙,怎么没人问问自己意见呢? 萧景明叫苦不迭。 “陛下!” 他连忙出列,想要推脱,没想到女帝根本不给他机会。 “八皇子,就按司徒大人所说。” 女帝看着萧景明,用不容反驳的口吻道,“你与刑部,共同查阅户部账册!” 第42章我出两万两! “恭喜殿下,又有立功的机会了!” 退朝后,张培凑到萧景明身边,低声道。 “...” 萧景明无话可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八皇子殿下,留步!” 张旭这时在后头喊了一声。 张培赶紧匆匆离开。 “张大人!” 萧景明不禁苦笑。 “殿下,你我终于又能共事啦!” 张旭倒笑得很愉快。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萧景明皮笑肉不笑。 这个张旭,的确很直,但似乎有些直过头了,连察言观色都不会。 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如何断的案。 “二位,去户部查账,可要查自习了,千万别出现疏漏!” 刘仁杰这时走了过来,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从皇陵回来后,萧景明几乎一直在跟这个主张接他回来的丞相作对。 这件事,估计刘仁杰也要算到自己头上。 算了! 萧景明此时也想开了,左右关系不对付,彻底撕破脸倒也无所谓! “张大人,待会我还要去松鹤楼一趟,不如你我下午再开始着手调查?” 目送刘仁杰离开,萧景明对张旭道。 “好说,好说!” 张旭连连答应,“待我回府上收拾一番,也到松鹤楼捧场!刚好也能见识下殿下的风采!” 他原本也打算今日去募捐台捐些钱。 毕竟是一部之首,总要表现一下担当。 张旭刚走,李婉儿要走到了萧景明旁边。 萧景明叹了口气,总算来了个看得顺眼的。 “婉儿丞相!” 一见到李婉儿,萧景明也不再掩饰脸上的愁容,如果不是此处人多眼杂,他一定要大倒苦水。 “陛下又把难办的差事交给你了。” 李婉儿笑道。 “哎!” 萧景明叹了口气,“婉儿丞相,你说那个司徒尚书为什么要推荐我呢?我跟他也没什么来往啊!” 他想不清楚,“而且我听说,这个司徒大人也和张旭一样,不倾向任何一方,在朝堂上没什么立场!” “殿下!” 李婉儿压低声音,“这世上,哪有没有立场的人?” 她放慢脚步,向四周看去。 萧景明也随着她的节奏,就见周围都是匆匆往宫门外走的朝臣。 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形单影只,有的春风满面,有的面如死灰。 “只是有的人立场鲜明,有的人立场隐晦罢了!” 萧景明点点头。 他自诩总能透过现象看到真相,但这朝堂上,他看不透的东西,还有很多。 ... 松鹤楼。 萧景明到达的时候,里外都聚集了不少人。 “八皇子来啦!” 见主角驾到,人群立马让开一条路,让八皇子进到了松鹤楼内。 宋大象一路紧紧跟随。 别说,万众瞩目的感觉真不错。 “咳咳!” 在萧景明的示意下,宋大象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 “诸位!” 他高声道,“今日还和昨天一样的规矩,殿下只会作两首诗,出价最高者得!” “第一首诗,请各位开始出价!” “五千两!”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的底价又提高了不少。 “八千两!” “一万两!” 喊出这个价钱的,是个穿金戴银的瘦高个儿,打扮浮夸。 他开口后,人群沉寂了半晌。 瘦高个儿也是志在必得,毕竟昨日,黄守业就是以这个价格成交的。 “一万两第一次!” 见没人再加价,宋大象开始倒数。 “我出两万两!” 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 萧景明看过去,就见出价的是个白净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白净的小伙子,和一个身材健硕的大汉。 他不禁瞳孔一缩。 这哪是什么白净公子,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女帝! 而身后两人,自然就是李婉儿和李玄! 他们怎么来了? 宋大象同样慌了。 他对李氏兄妹,尤其是李玄,印象可太深刻了。 所幸李玄并未认出他。 毕竟现在的宋大象,和当初那个眼神冰冷的杀手,已经判若两人。 站在女帝身后的李婉儿朝萧景明俏皮地眨了眨眼。 “两万两?” 瘦高个儿面露惊诧,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白脸,想看看他是不是这能拿出两万两。 女帝朝李婉儿略微示意,李婉儿就从袖中掏出银票,在瘦高个儿眼前晃了晃。 “算你狠!” 瘦高个儿撇撇嘴,扭扭哒哒地挤出人群,走了。 萧景明本想告诉他还可以竞拍第二首,但看看眼前的三人,还是算了。 “两万两第一次!” 沉寂了好一会,宋大象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开始倒数。 “两万两第二次!” “两万两第三次!” “两万两,成交!” “轰隆隆!” “成交”刚说出口,外头一声炸雷轰然响起,看来,就要下雨了。 呼啸的风穿门过窗,严益友赶紧让伙计把二楼也收拾出来,好让所有人都能进屋观看萧景明作诗。 并把门窗一一关好。 生意能做到如此程度,这个严益友还是很有服务意识的。 “八皇子,请为小生作诗吧!” 女帝从容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看向萧景明。 “好,好的!” 萧景明连连答应。 “轰隆隆!” 滚滚雷声再次响起。 募捐台上,刘仁杰气得直跺脚。 台下空无一人,李婉儿竟然也翘班了,这是让他自己在这唱独角戏? 都怪那个萧景明! “丞相,快下雨了,咱们...” 旁边的随从试探问道。 “走!咱们也去松鹤楼看看!” 刘仁杰一挥袍袖,气哼哼地说道。 松鹤楼里,萧景明已经拿起了毛笔。 略微思考,就在宣纸上刷刷点点。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铛铛铛!” 门口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听动静,敲门的人还穿了铠甲。 是刘仁杰身边的禁军。 “开门,快开门!” 禁军呼喝着,“刘丞相到!快开门!” 虽然屋里已经几乎无处落脚,但听到来人身份,严益友只能走过去开门。 “别开!” 走到门口的严益友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刚刚买诗的白面小生,“告诉他,人满了!” “这...” 严益友为难了。 以他多年做生意的经验,这个白面小生身份肯定不一般。 但外头的,可是当朝丞相! “让你别开就别开,啰嗦什么!” 李玄不由分说,把严益友拽了回来,还把门闩给挂上了。 女帝又看向萧景明。 “继续!” 第43章陛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萧景明将毛笔沾满墨汁,继续在纸上书写。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下胭脂凝夜紫!” 这一句,很有画面感。 久经沙场的李玄面露疑惑。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八皇子,莫非还去过战场不成? 他的思绪回到了数年前。 战场上,将士们的鲜血渗进泥土,边疆的满月照耀下,真如紫色的胭脂一般。 “铛铛铛!” 大老粗李玄难得沉浸在诗词的氛围里,敲门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搅得所有人不胜其烦。 “快开门,下雨了!”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快让丞相进屋避雨!” “让他淋着!” 女帝怒吼道。 “里边说什么?” 声音透过门窗,加上雨水不断落下,刘仁杰没听清。 “里边说...说...” 禁军结结巴巴,“说让您淋着!” “大胆!放肆!好你个萧景明!” 刘仁杰气得七窍生烟。 幸好头顶正在下雨,否则非得烧起来不可。 “来人啊,把门给我撞开!” 刘仁杰心里发狠,“我倒要看看这位八皇子,摆的什么威风!” “是!” 几名禁军应声而动。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萧景明还在继续作诗,门外就传来了沉重的撞门声。 “铛!” “铛!” “铛!” 看着大门一次次耸动着,严益友有些心疼。 “公子,要不还是让刘丞相进来吧!” 他对着女帝急道,“我这大门,可都是上好的红木,若是坏了,实在可惜啊!” 女帝朝李玄使了个眼色。 李玄立马会意,走到门前,打开门闩。 “铛!” 最后这下,没有门闩支撑,撞门的禁军直接扑进了门里! 李玄也不管冲进来的是谁,一脚,猛地踹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将两三个禁军齐齐踹飞了出去! “大胆!哪里来的竖子,敢对禁军动手,不要命了吗!” 刘仁杰此时全身都已湿透,气得直跳脚。 “刘大人,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李玄冷声道。 “李,李统领?” 刘仁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终于认出了眼前人。 “李统领,即便是你,也不能出手打人吧,这可都是你手下的禁军!” 李玄不禁冷哼一声。 刘仁杰身边的禁军,都是褚熊天的心腹。 别说打他们一顿,就是都杀了,李玄也不心疼。 “别管他们,继续吧!” 女帝丝毫不理会外头的嘈杂,对萧景明柔声道。 萧景明连忙端起毛笔,写下最后一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宋大象高亢的声音喊出来,很有气势。 听完这最后一句,女帝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个萧景明,这是借这首诗向她表示忠心呢!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好诗,果然是好诗。 “这两万两,本公子花得值!” 女帝话音一落,李婉儿就把银票递给了主持女官。 这女官自然知道女帝等人的身份,却也不敢声张。 只能结果李婉儿递来的银票,继续按流程走。 “八皇子殿下,再捐白银两千两!” 眼看诗做完了,银子也捐完了,李玄也没再难为刘仁杰,侧过身,把他让了进来。 那几个禁军也是连滚带爬钻进屋,铠甲上沾了不少泥水,相当狼狈。 “萧景明!” 一进屋,刘仁杰就伸手指着萧景明,怒道,“你好大胆,竟敢公然破坏募捐仪式,不怕本官向陛下告状吗!” 萧景明看着如同落汤鸡般的刘仁杰,差点笑出声。 看到对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刘仁杰更加恼怒,“不仅如此,你还将本官关在门外淋雨,简直是,简直是没礼数!缺教养!” “你你你...” 刘仁杰彻底上头了,完全不顾周围这么多人围观,也完全不顾他的丞相身份。 也忘了仔细想想,禁军统领李玄,怎会听萧景明的命令行事? “好家伙,我当丞相是什么人物呢,原来骂人的时候和我家婆娘也差不多!” “谁说不是呢,瞧他那副样子,简直是为老不尊!” “看来皇子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地位,竟被大臣指着鼻子骂!” “...” 人群议论纷纷。 “都给本官住嘴!” 刘仁杰真气疯了,他不敢对李玄发作,只能都撒到萧景明身上,谁让他是个没背景的皇子呢! “整天在这里写什么鸟诗,把本官的募捐仪式都给搅和了!” 刘仁杰气冲冲走到萧景明身边,看着他刚刚写完的诗,“雁门太守行?什么东西,狗屁不通!” 说着,他一把抓起宣纸,三两下就撕得粉碎! 萧景明都没反应过来。 在他印象里,刘仁杰一直是个老谋深算的形象。 看来,自己真是把他给气着了。 全场安静。 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发疯似的刘仁杰。 女帝面色阴沉。 “刘丞相,莫要再放肆了。” 李婉儿沉声提醒道。 “你别说话!” 刘仁杰还没耍够,“李婉儿,你和萧景明,是一路货色!我看你俩倒是郎情妾意,不如跟他一块嫁到草原去吧!” 女帝脸色愈发难看。 她就坐在李婉儿旁边。 奈何此时的刘仁杰,眼里根本看不到旁人。 “哎呀!” 屋里的气氛正焦灼着,大门突然又被推开了,张旭拿着把油纸伞走了进来。 顿时,全场目光都向他看齐。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八皇子殿下,下官没错过精彩部分吧!” 错过了,全错过了! 再早来一会,就能看到刘丞相发疯了! 萧景明暗道。 张旭自顾自说着,把雨伞倚在门边,这才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你们都看着我干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挺得体的啊! 莫非,如今大昭又流行白胡子老头了? 萧景明眼神往女帝的方向瞟了一眼。 张旭转头一看,顿时神情一肃。 “臣张旭,叩见陛下!” 陛下? 围观群众悚然一惊,再看看被张旭叩拜的白面小生,可不就是个女人扮的吗! 她就是传说中的女帝? 难怪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叩见陛下!” 别管是不是,拜就对了! 一时间,全场人都跪了下来。 “陛...陛下?” 刘仁杰如梦初醒,这才看清坐在李婉儿身边的白面小生是谁。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第44章刘丞相捐了多少? 被情绪支配的刘仁杰在见到女帝的那一刻,才算彻底清醒。 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晚节不保啊! 萧景明憋着笑。 和李婉儿对视的一刻,发现她也在憋笑。 俩人差点就绷不住,幸好都及时错开的目光。 “刘丞相,好大的官威啊!” 女帝不咸不淡地说道。 “陛下恕罪!” 刘仁杰诚惶诚恐,“臣为了筹款之事日夜忧心,这才乱了方寸,在御前失态,请陛下体谅。” “你不知朕在此处,倒也算是无心之举。” 女帝点点头。 刘仁杰刚松口气,就听女帝继续道,“只是景明到底是先皇的儿子,大昭的皇子,刘丞相对他,是否也要有最起码的恭敬啊!” “是!” 刘仁杰赶紧表态,“臣刚刚急火攻心,冒犯了八皇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女帝看向萧景明。 “嗐!” 萧景明满不在乎,“我怎敢怪罪刘丞相?刘丞相快起来吧,刚淋了雨,地上又凉,您年纪大了,当心感染风寒!” 萧景明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听得刘仁杰心里一阵膈应。 “刘丞相,平身吧!” 女帝笑道。 刘仁杰费力地爬了起来,站到了张旭旁边,衣服还在不断向下滴水。 严益友赶紧拿来一套干净衣服,双手递给刘仁杰,还安排了包间让他更换。 要不说人家买卖做得大呢,这眼力见,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八皇子为灾区捐了多少银子了?” 女帝转向主持女官,问道。 “回陛下,加上今日的两万两,总共三万两千两!” “不错!” 女帝满意点头,看向萧景明,“天下百姓会记得你的好的!”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萧景明可不敢大功独揽。 “今日应该还有一首诗吧!” 女帝环视周围诚惶诚恐的围观群众,“诸位不必拘谨,按八皇子的规矩出价吧!” 萧景明朝宋大象使了个眼色。 宋大象立马意会,朗声道,“今日第二首诗,请出价!” 人群鸦雀无声。 女帝在此,谁敢出价啊! “我出五千两!” 这时,李玄洪钟般的声音在松鹤楼回荡。 他抱着胳膊,看向萧景明,“殿下,为我也作首诗吧!” 萧景明回望过去。 这位禁军统领,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 如果杀气能形成实质,恐怕此时的松鹤楼早血肉横飞了。 萧景明对李玄很忌惮。 他几次想要自己的命,偏偏又武力值超高,根本打不过他! 如今看他眼神,似乎依旧没打算放过自己。 若不是女帝压着,恐怕他早动手了。 面对对方极具压迫感的眼神,萧景明没有丝毫畏惧,同样不掩饰眼中的锋芒,就这么望了回去。 这种时候,绝不能怂! “那个,我出六千两!” 李婉儿终于受不了此时凝固的氛围,率先打破沉寂。 “八千两!” 李玄毫不犹豫继续加码。 “我...” 李婉儿还想说话,却被李玄按住肩膀。 李婉儿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对这个哥哥,她是又敬又怕。 若不是因为萧景明,她根本不会和李玄唱反调。 “八千两第一次!” 宋大象看向李玄的目光有些复杂,声音还带点颤抖。 但看看和李玄对视毫无惧色的萧景明,顿时涌上一股血勇之气。 殿下都不怕,我怕什么? “八千两第二次!” 他的声音坚定起来。 “八千两第三次!” “八千两,成交!” “殿下,请吧!” 李玄皮笑肉不笑。 若萧景明刚刚目光稍有躲闪,他都可能动摇。 但对方这个反应,正说明这小子绝不简单! 若不除了,将来定是祸患! 多年沙场征战和朝堂斗争,铸成了李玄谨小慎微的性格。 感受到威胁,必须及时拔除隐患! 严益友重新拿来纸笔。 萧景明这才错过目光,将毛笔饱蘸浓墨。 略微沉吟,便写下了题目。 “凉州词!” 宋大象声音高亢。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没了?” 看萧景明就此收笔,李玄就觉得这八千两花的不值。 “没了!” 萧景明笑着点头。 “殿下。” 李玄沉声道,“这首诗,我不是很喜欢。” “哦?” 萧景明一挑眉毛,笑道,“诗词这东西,本就很主观。同一首诗,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很正常。当然,这也和每个人的鉴赏水平有关。” 李玄当然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嘲讽之意,却未发怒,而是冷声道,“殿下说得不错,我是个武夫,确实不懂诗词。” “李统领在天隆年间征伐天下,为大昭定鼎江山,我十分佩服。” 萧景明道。 “大昭以武立国。不瞒殿下,李某平日最讨厌的,就是满嘴之乎者也的穷酸腐儒!” “好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女帝赶紧叫停。 “朕倒是很喜欢这首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大昭多少将士血洒沙场,才换来如今太平盛世啊!” 女帝感叹了一会,就命令起驾回宫。 松鹤楼的众人赶紧跪地恭送。 此时天空已经放晴,换好衣服的刘仁杰躲在人群最后,想悄悄溜走,却被眼尖的萧景明抓住。 “刘丞相!” 他高声喊道。 刘仁杰匆忙的背影猛地一滞。 “我已为滨城府捐赠白银四万两,不知刘丞相捐了多少?” 他还记得,刘仁杰这老家伙昨日公然刁难,让他“赶紧回家”时的嚣张表情。 “啊?我...” “刘丞相捐款两千两!” 旁边主持女官代替刘仁杰答道。 “刘丞相养了八房妾室,府里开销很大,捐两千两,确实不少了!” 萧景明点点头,高声笑道。 刘仁杰无言以对,只能赔笑。 他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对了,光顾着欣赏八皇子的诗词,都忘了捐款。” 说起捐款,张旭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女官,“我捐白银两千五百两!” “咦?张大人比刘丞相还多捐了五百两!” 萧景明继续阴阳怪气,“据我所知,张大人只有一位正房夫人,从未纳妾,看来手头确实宽裕不少!” 张旭为人忠直,根本没听出萧景明是借此嘲讽刘仁杰,反而笑道,“殿下说笑,老夫年纪大了,要那么多小妾,也忙不过来呀!” 刘仁杰老脸一红,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冲出了松鹤楼。 严益友还在后面喊呢! “刘丞相,不留下吃个午饭再走?” 第45章账册果然有问题! 松鹤楼。 萧景明和张旭被严益友盛情邀请,留下吃饭。 萧景明看向了女帝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 此时已被严益友用绳子圈住,旁边还立了个牌子。 上书四个大字,皇帝御座! 好家伙,这头脑,不佩服不行。 “久等了,殿下,张大人,尝尝本店特色,清蒸鲈鱼!” 严益友亲自上菜。 松鹤楼原本是晚上最火爆,但因为萧景明那首诗,此时刚到中午饭点,就已然爆满。 宋大象也坐在桌边,有些拘谨。 他原本是不想上桌的,奈何萧景明一再要求。 见萧景明和张旭都加了一筷子鱼肉,他才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嗯!” 他忍不住赞叹出声,“鲜!真鲜啊!” 萧景明和张旭也连连点头。 不愧是松鹤楼的招牌菜啊! “殿下,张大人,还有这位宋先生。” 严益友很客气,介绍道,“这鲈鱼,生长在海水与河水交汇之处,京城可不容易见。” “几位吃的这条鲈鱼,今日后夜才在津沽府捕捞上岸,用硝石制作的冰块保鲜,再快马送至京城,如此,才有了几位如今品尝的鲜味!” “多谢严老板盛情款待啊!” 萧景明笑道。 张旭也朝严益友点点头,却顾不上客套,只大口吃着鱼肉。 这等鲜味,他平时可吃不到! “殿下哪里话,小民只花了两千两,就得了殿下一首绝世好诗,就是再请殿下吃一百条鲈鱼,都嫌不够呢!” 严益友满脸堆笑,“几位慢用,小民不打扰了!” 三下五除二,三人就把一条鲈鱼吃得只剩骨头。 张旭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还没吃过瘾。 酒足饭饱,宋大象赶着马车,载着萧景明和张旭直奔户部。 “大象,我和张大人进去就好,你也不必在这死等,可以四处逛逛。估计一时半会,这边的事也办不完。” 下车后,萧景明对宋大象交代道。 “是。” 宋大象立刻明白了萧景明的意思。 按照和叶三娘的约定,他今日要去红袖招传递消息。 萧景明这边实际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叶三娘那边就不一定了。 毕竟每日出入红袖招的,身份都不一般。 比如刘仁杰的儿子。 赵守仁并未在户部衙门,安排了个郎中接待萧景明和张旭。 这户部郎中名叫胡成,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一双小眼睛满是狡黠。 看起来心眼子不少。 他带着二人来到存放账本的库房,拿出钥匙打开门锁。 随着大门被推开,萧景明就看到里头一排排的架子,上头堆满了卷宗和账册! “殿下,张大人,天隆年间的全部账册,都在这里了!” 胡成侧身恭敬地站在门口一侧,“二位请便,下官在此等待二位。” “殿下,开始吧!” 张旭撸起袖子,干劲十足。 萧景明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库房里账册很多,但好在是按年份排列,查阅起来还算方便。 “殿下,重点查阅天隆三十六年和天隆三十八的账册。” 张旭说着,从怀里拿出了匿名投送到刑部的抄录本,“下官先按这本账册的时间找找,看看上头的内容是否属实。” 说完,他就一头扎进账册的海洋里。 萧景明一脑袋浆糊,根本不知道从何查起。 毕竟各项事务原本的支出、收入,他压根就不清楚,就算账册里存在问题,都看不出来。 可既然来了,只能随便拿了一本翻阅起来。 是天隆三十六年一月的账目。 水灾发生在天隆三十六年夏天,也就是记录这本账册之后。 萧景明一页一页查看,有宫廷的修缮费用,用皇帝出巡的费用,还有兵器铸造的费用等等。 很庞杂。 他这边正漫无目的地翻阅,张旭那边却传来疑惑的声音。 “咦?” 张旭左手拿着誊录的账册,右手捻着白胡子,眼睛盯着书架上另一本摊开的账册。 “不对啊,这不对啊!” 萧景明凑了过去。 “张大人,可是发现了问题?” 张旭眉头紧锁。 “确实有问题。” 他转头看向萧景明,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两本账册,内容根本对不上!” “什么?” 萧景明赶紧拿过张旭手里那本,简单看了一下后,确认正是张培之前给他看的那本。 怎么会对不上? 莫非张培在诓他?还是张培被他在户部的朋友给诓骗了? “殿下,你看,这本账册上关于水患赈灾的支出,一笔一笔记录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问题!” 张旭沉声道,“究竟是谁把这本誊录的账册投到了刑部?他难道只是想折腾一下老夫?” “还是说...” 他拿起书架上的账册,翻过来调过去仔细查看,“这本账册是假的?” “可看这墨迹、纸张,确实应该有些年头了,应该不是作假。” 张旭又开始捋胡子,萧景明真怕他把下巴上那几根毛给薅秃了。 “不对,既然敢把账册投到刑部,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张旭目光闪烁,又开始翻阅其他账册。 萧景明也学着他的样子,随便拿了本账册开始看。 嗯,记账这人字写得不错,比他强多了! “有问题,这账册,果然有问题!” 张旭捧着账册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赵守仁到底贪了多少?” 萧景明伸过脑袋,好奇问道。 “不是赵守仁!” 张旭把账册递到萧景明眼前,“是兵部!” 萧景明看了眼账册上的内容,记录的正是兵部铸造军械的花销。 这些条目,他刚刚也看过。 “张大人,兵部铸造兵器不是理所应当?这些花销有什么问题?” 萧景明不解道。 “殿下有所不知。” 张旭道,“兵器铸造,也有规制。除非有战事爆发,否则,每年损耗的军械、需要更换的军械,都是有定数的。” “从天隆三十年开始,大昭已经平定周边各个小国,开始休兵止戈,休养生息。” “而这本天隆三十六年的账册,军械耗费远远超出正常水平一倍不止!” “继续查!” 张旭激动道,“有问题的,绝不止这一本!” 萧景明悚然一惊。 还要查吗? 兵部,可是吕钦的地盘! 吕钦,是女帝的叔叔! 张培啊张培,你自诩聪明,却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事到如今,萧景明已大概猜出始末。 张培在户部那个所谓的朋友,实际应该是刘仁杰的人。 刘仁杰应该已经得知张培和萧景明走得近,便借此机会,让手下人提供能扳倒赵守仁的假账册。 萧景明急于在女帝面前表现,肯定会抓着这件事不放。 可一旦查账,才会发现有问题的,并非赵守仁,而是吕钦! 可还是不对啊。 萧景明摸着下巴,若这件事是他独自办理,发现这些东西,肯定一言不发,息事宁人。 难道刘仁杰连张旭会参与其中都算到了?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合理,就算这本账册是萧景明呈给女帝,女帝也大概率会指定张旭与他共同查阅账册。 即便女帝没提出,刘仁杰自己又不方便出面,也完全可以找个心腹,让他上奏建议张旭与萧景明共同查阅账册。 毕竟户部账册造假是大事,女帝不可能放心萧景明独自查办。 他越想越心惊,这事算是彻底超出预料。 以张旭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账册上的疑点,必须追查到底。 “果然!果然啊!” 张旭突然放声大笑,“殿下,这些账册,果然全部都有问题!” 第46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近两个时辰后。 张旭终于把所有有问题的账册都分拣出来,又一本一本仔细检查。 “殿下,根据老夫的初步筛选,兵部账目出现问题,是从天隆三十五年开始。” 张旭看向萧景明,正色道。 “天隆三十五年?” 萧景明不明就里。 “殿下有所不知!” 张旭表情严肃,“天隆三十五年,正是如今的女帝,最受先皇宠信的时候!” “先皇册封她为皇贵妃,甚至让她参与管理朝政!” “也是在天隆三十五年,女帝,也就是当时的皇贵妃,将她的叔叔吕钦从地方调到京城,任兵部尚书!” 张旭越说,神色越凝重。 “也就是说……” 萧景明这才明白,“这些有问题的账目,都是吕钦所为?” “极有可能!” 张旭道,“殿下,从天隆三十五年到现在,这些多出的兵器、铠甲等等,价值起码上百万两!” 说到这,他面上露出些许忧虑,“若只是贪墨银子倒还好,假如这些军械真的存在,恐怕足够装备一支规模十余万的军队!” 萧景明闻言也不禁心中发寒。 莫非吕钦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或者这一切,都是女帝在背后支持? “张大人,这案子,恐怕有些难办啊!” 萧景明为难道。 “确实。” 张旭点点头,这些账目背后,直指王朝最高统治者。 该不了了之吗? 他主掌一辈子刑狱,还从未因为对方位高权重而退缩。 哪怕是女帝,他也要讨个说法! “殿下,即便难办,也要办!” 张旭目光锐利如刀,“这些银两,都是百姓赋税、民脂民膏!老夫既然得知其中存在疑点,就不能坐视不管!” “天隆二十九年,驸马强抢民女,老夫顶着压力,治了这驸马的罪!” “先皇时候便夸赞老夫,执掌刑狱,当有如此魄力,朝政方能安定,百姓方能安心!” “八皇子,老夫决定彻查此案,殿下,可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 张旭挥斥方遒,此时目光落到萧景明身上。 萧景明不禁热血沸腾。 这简直就是当代包青天啊! “虽千万人,吾往矣!” 萧景明掷地有声。 “哈哈哈!好!” 张旭爽朗大笑,“殿下高义,果然英雄出少年!” “只是,张大人打算从何查起?” 萧景明问道。 “明日我便上奏女帝,先把吕钦扣起来审问一番!” 张旭决绝道。 好家伙,这也太直了点吧! 萧景明满脸黑线。 “张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萧景明沉吟道。 “哦?” 张旭很尊重萧景明的意见,等着他继续说。 “吕钦毕竟是女帝叔叔,刚才你也说了,这事,背后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女帝。” 萧景明压低声音,“若直接上奏,单凭这些账本,恐怕奈何不了吕钦。” “况且,这些账目是否属实?是否是户部蓄意陷害吕尚书?” “因此,我认为,应该先暗中搜集其他证据,先确认这些账目属实,再考虑向女帝上奏不迟!” “嗯……” 张旭捋着胡子,点点头,“言之有理,可要从何查起呢?” 萧景明也发现了,这位张尚书擅长秉公断案,但查案这些事,多少有点业余。 “前段时间,京城外运送兵器的辽北人,张大人可还记得?” 萧景明神秘道。 “对!” 张旭一拍大腿,豁然开朗一般,但紧接着又犯了难,“只是这些辽北人已经被李玄持女帝手谕提走,现在该去哪儿找?” “凡是出现过的人,肯定会留下痕迹。” 萧景明道,“张大人,此时我来查,等有了眉目,再通知张大人。” “如此,就辛苦殿下了!” 张旭肃然,郑重朝萧景明拱手。 如今萧景明手里有红袖招这个情报组织,打探几个辽北人的去向,未必是难事。 为了不引起怀疑,两人把账册全部放回原位,对胡成只说暂时没查出疑点,还要从长计议。 离开户部衙门的时候,宋大象早已返回,正在门口马车上等待几人。 萧景明先让宋大象把张旭送了回去,接着就询问他从红袖招带回了什么消息。 “叶姑娘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就是昨晚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去了红袖招,从举止来看,似乎身份不凡。” 宋大象道。 “哦。” 萧景明对此事倒不太感兴趣,交代道,“大象,待会你还要再跑趟红袖招,让三娘重点打探一下前段时间运兵器出京城的辽北人。” “是,殿下。” 宋大象应了一句,挥起马鞭,“驾!” 回到府中,萧景明一阵疲惫。 最近事情太多,绷得太紧,随便吃了口晚饭,就钻回房间睡觉了。 夜里。 也不知什么时辰,萧景明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谁?” 他含混地问了一句。 “殿下!” 门外传来宋大象的声音。 “进来吧!” 萧景明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梦见服役时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场景,猛地醒来,还有些懵。 “殿下,青桃传来了,说有重要消息要跟您说!” 宋大象走到萧景明身边,低声道。 “她在哪儿?” “就在门外。” “请她进来!” 萧景明披了件衣服,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殿下!” 青桃恭敬地朝萧景明行礼。 萧景明赶紧让她落座。 “这么晚了,可是什么重要消息?” 萧景明问道。 “殿下,您之前让宋大哥传话,让姑娘打探关于辽北人的消息,如今,已有了些眉目!” “什么?” 萧景明瞬间清醒,没想到叶三娘效率这么高,“快说说!” “今晚,红袖招来了位客人,伙计听到他一直和身边人谈论李玄,似乎与他关系亲密,姑娘知道李玄与辽北人的事有关,便破例请他上楼。” 青桃语速很快,交代了前因后果,“上楼后,得知这客人名叫裴勇,是禁军中的一名校尉,算得上李玄亲信。” “那日李玄率人从刑部大狱提走辽北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萧景明目光闪亮,强按下激动,问道:“那些辽北人如今在哪儿,这裴勇可说了?” 青桃神情突然变得紧张。 “殿下,李玄把那些辽北人,全部杀了!” 近两个时辰后。 张旭终于把所有有问题的账册都分拣出来,又一本一本仔细检查。 “殿下,根据老夫的初步筛选,兵部账目出现问题,是从天隆三十五年开始。” 张旭看向萧景明,正色道。 “天隆三十五年?” 萧景明不明就里。 “殿下有所不知!” 张旭表情严肃,“天隆三十五年,正是如今的女帝,最受先皇宠信的时候!” “先皇册封她为皇贵妃,甚至让她参与管理朝政!” “也是在天隆三十五年,女帝,也就是当时的皇贵妃,将她的叔叔吕钦从地方调到京城,任兵部尚书!” 张旭越说,神色越凝重。 “也就是说……” 萧景明这才明白,“这些有问题的账目,都是吕钦所为?” “极有可能!” 张旭道,“殿下,从天隆三十五年到现在,这些多出的兵器、铠甲等等,价值起码上百万两!” 说到这,他面上露出些许忧虑,“若只是贪墨银子倒还好,假如这些军械真的存在,恐怕足够装备一支规模十余万的军队!” 萧景明闻言也不禁心中发寒。 莫非吕钦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或者这一切,都是女帝在背后支持? “张大人,这案子,恐怕有些难办啊!” 萧景明为难道。 “确实。” 张旭点点头,这些账目背后,直指王朝最高统治者。 该不了了之吗? 他主掌一辈子刑狱,还从未因为对方位高权重而退缩。 哪怕是女帝,他也要讨个说法! “殿下,即便难办,也要办!” 张旭目光锐利如刀,“这些银两,都是百姓赋税、民脂民膏!老夫既然得知其中存在疑点,就不能坐视不管!” “天隆二十九年,驸马强抢民女,老夫顶着压力,治了这驸马的罪!” “先皇时候便夸赞老夫,执掌刑狱,当有如此魄力,朝政方能安定,百姓方能安心!” “八皇子,老夫决定彻查此案,殿下,可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 张旭挥斥方遒,此时目光落到萧景明身上。 萧景明不禁热血沸腾。 这简直就是当代包青天啊! “虽千万人,吾往矣!” 萧景明掷地有声。 “哈哈哈!好!” 张旭爽朗大笑,“殿下高义,果然英雄出少年!” “只是,张大人打算从何查起?” 萧景明问道。 “明日我便上奏女帝,先把吕钦扣起来审问一番!” 张旭决绝道。 好家伙,这也太直了点吧! 萧景明满脸黑线。 “张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萧景明沉吟道。 “哦?” 张旭很尊重萧景明的意见,等着他继续说。 “吕钦毕竟是女帝叔叔,刚才你也说了,这事,背后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女帝。” 萧景明压低声音,“若直接上奏,单凭这些账本,恐怕奈何不了吕钦。” “况且,这些账目是否属实?是否是户部蓄意陷害吕尚书?” “因此,我认为,应该先暗中搜集其他证据,先确认这些账目属实,再考虑向女帝上奏不迟!” “嗯……” 张旭捋着胡子,点点头,“言之有理,可要从何查起呢?” 萧景明也发现了,这位张尚书擅长秉公断案,但查案这些事,多少有点业余。 “前段时间,京城外运送兵器的辽北人,张大人可还记得?” 萧景明神秘道。 “对!” 张旭一拍大腿,豁然开朗一般,但紧接着又犯了难,“只是这些辽北人已经被李玄持女帝手谕提走,现在该去哪儿找?” “凡是出现过的人,肯定会留下痕迹。” 萧景明道,“张大人,此时我来查,等有了眉目,再通知张大人。” “如此,就辛苦殿下了!” 张旭肃然,郑重朝萧景明拱手。 如今萧景明手里有红袖招这个情报组织,打探几个辽北人的去向,未必是难事。 为了不引起怀疑,两人把账册全部放回原位,对胡成只说暂时没查出疑点,还要从长计议。 离开户部衙门的时候,宋大象早已返回,正在门口马车上等待几人。 萧景明先让宋大象把张旭送了回去,接着就询问他从红袖招带回了什么消息。 “叶姑娘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就是昨晚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去了红袖招,从举止来看,似乎身份不凡。” 宋大象道。 “哦。” 萧景明对此事倒不太感兴趣,交代道,“大象,待会你还要再跑趟红袖招,让三娘重点打探一下前段时间运兵器出京城的辽北人。” “是,殿下。” 宋大象应了一句,挥起马鞭,“驾!” 回到府中,萧景明一阵疲惫。 最近事情太多,绷得太紧,随便吃了口晚饭,就钻回房间睡觉了。 夜里。 也不知什么时辰,萧景明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谁?” 他含混地问了一句。 “殿下!” 门外传来宋大象的声音。 “进来吧!” 萧景明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梦见服役时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场景,猛地醒来,还有些懵。 “殿下,青桃传来了,说有重要消息要跟您说!” 宋大象走到萧景明身边,低声道。 “她在哪儿?” “就在门外。” “请她进来!” 萧景明披了件衣服,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殿下!” 青桃恭敬地朝萧景明行礼。 萧景明赶紧让她落座。 “这么晚了,可是什么重要消息?” 萧景明问道。 “殿下,您之前让宋大哥传话,让姑娘打探关于辽北人的消息,如今,已有了些眉目!” “什么?” 萧景明瞬间清醒,没想到叶三娘效率这么高,“快说说!” “今晚,红袖招来了位客人,伙计听到他一直和身边人谈论李玄,似乎与他关系亲密,姑娘知道李玄与辽北人的事有关,便破例请他上楼。” 青桃语速很快,交代了前因后果,“上楼后,得知这客人名叫裴勇,是禁军中的一名校尉,算得上李玄亲信。” “那日李玄率人从刑部大狱提走辽北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萧景明目光闪亮,强按下激动,问道:“那些辽北人如今在哪儿,这裴勇可说了?” 青桃神情突然变得紧张。 “殿下,李玄把那些辽北人,全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