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乱来》 第一卷 第1章 向老天竖根中指 “殿下,来抓我呀~奴家在这呢!” “哎呀,殿下,您别乱来~” “嘿嘿,美人儿~别跑,我来啦!” “砰~” “哎哟!” 姬玄哎哟一声,下意识抬手捂住额头。 缓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又滚下了床榻。 “草,又是一场梦,吃肉的时候没老子的份,要受苦了,就把老子送过来,该死的贼老天……” 姬玄缓过神来,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 入目所及,是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王府,什么娇俏美人,更是半点痕迹都无! 靠着床榻,望着眼前仿佛被马匪肆虐过的王府。 即便是已经适应了三日时间,姬玄仍是想对着老天竖根中指! 三日前,他穿越到了这个偏安蜀中一隅的大梁国。成了大梁国与他同名同姓的三皇子! 本以为人生终于开挂,千载史书将有他名。 却不想老天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穿过来时,原身已经争储失败,落了个贬为庶人,抄家流放的下场。 所以他真正得到的,只有连续三日的沉浸式抄家体验。 其中心路历程,真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姬玄,滚出来!” 就在姬玄的悲伤即将逆流成河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道女子的怒喝声。 听见这道声音,姬玄悲愤的神情瞬间化作阴郁。 他缓缓走出已经没有门的大门,来到门前的广场上。 广场上,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气质不凡,剑眉入鬓,冰冷如霜的脸颊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看见女子的长相,姬玄的心脏便顿时不受控制的抽痛起来。 胸腔之中无边不甘与怨恨更是激烈翻腾,让姬玄差点原地炸开。 那不是姬玄的情绪,而是原主的不甘。 因为这个女人,正是导致原主争储失败的罪魁祸首,大梁长公主——姬茹。 同时,她也是原主一母同胞的血亲姐姐。 原主视她为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而她,却利用原主的信任,不断朝原主的竞争对手,二皇子姬烨,透露原主争储的所有谋划与举动。 最后,更是联合姬烨设下圈套。 偷偷在原主府中藏匿兵刃甲胄,向皇帝捞爹诬告他拉拢边关大将,意图谋反篡位。 彻底将原主逼入了死局。 而原主的亲舅舅,也就是被他“拉拢”的边关大将,镇东将军苏檀,也被皇帝捞爹一杯毒酒赐死。 原主正是因为得知身边的内鬼是姬茹之后,直接气得一命呜呼,才让姬玄一个新世纪的牛马钻了空子借尸还魂。 “哥们,你是真的惨!” 姬玄回顾完原身与女子的恩怨情仇,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辛酸泪,心里直呼抽象。 被自己唯一信任的人背叛,也难怪会被气死。 可惜他穿越得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姬茹看见姬玄出门,冷若冰霜的脸上顿时浮现几分厌恶。 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近前,面无表情道:“姬玄,随我进宫,今日太医给你诊治完身体之后,你便搬到宗人府去住下。” 姬玄阴沉着脸,没有接话。 三日前,原主被气死,姬玄鸠占鹊巢。 为了观察这个世界,也为了不露出鸡脚,他只能选择装病。 但原主就算被贬为庶人,终究也还是皇帝的儿子,让太医帮忙检查一下身体,算正常待遇。 只是前两日都是皇宫禁卫来把他架过去。 今日倒是稀奇,这女子竟然亲自来了。 就在姬玄思索这个女人今日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时,姬茹忽然压低声音,冷声道:“姬玄,三日后便是二兄的册封大典,四海诸国的使节都会前来观礼。” 姬玄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关我屁事!” 姬茹冷冷道:“三日后,我要当着我大梁历代先帝的牌位,承认你的谋逆之罪,你若照做,我会奏请父皇免你流徙之刑。不然,你应该知道后果!” 听见姬茹的威胁,姬玄心中顿时了然。 是了,他就说这个鬼女人今日怎么会良心发现,亲自来接他进宫。 敢情还是为了他的好二哥啊。 姬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心中却是开始盘算起来。 如今天下正值乱世,神州大地七国混战,今年大梁更是在北方的邻国大周手下连吃了好几场败仗。 边疆连战连败,国中暗流涌动,民间人心惶惶。 皇室迫切需要一场盛大的作秀仪式来稳固人心。 这场册封大典,便最合适不过。 而姬茹此举,显然就是要他这个争储失败的皇子,去衬托大梁新太子的完美! 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越不堪,便越能体现出他的好二哥是多么的至纯至孝,腹有锦绣。 思及此,姬玄本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没有反抗的力量,与其激怒姬茹,倒不如先虚以委蛇。 于是,他果断回道:“我知道了,事已至此,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大梁江山的稳固更重要,我会顾全大局的。” “你知道就好。” 姬茹冷着脸点头,对姬玄的回答并不意外。 流徙南疆三千里,可谓是九死一生,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过,等到册封大典完成,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若不是他,母后当年也不会因难产而死。 她这个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更不会因为没有人庇护,吃了这么多年苦。 是他害死了母后! 也是他害得她明明是尊贵的嫡长公主,却要被庶出的皇子皇女打压排挤。 今日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姬玄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他心里为原主不值。 只是他如今自身难保,想办法逃命才是首要任务。 至于替原主报仇神马的.......嗯......下次一定。 姬玄心里盘算着怎么逃命,余光瞥见姬茹腰上的荷包,忽然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他揉揉脸颊,下一刻,便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皇姐,我被贬为庶人之后,安王府的一切都被父皇收回,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姬茹愣住,满脸难以置信:“你跟我借钱?” “小弟现在一无所有,今日过后,更是要被赶去宗人府软禁,没点银钱傍身,怕是很难活下去。” 姬玄说得诚恳,现在他的身份是阶下囚,想要按照正常途径搞钱,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宗人府里,想要用个干净的恭桶,都需要银子打点。 何况他并不准备束手就擒,搞点银钱傍身总是没错的。 第一卷 第2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姬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钱干嘛?” 姬玄一脸无辜:“没钱的话,我就没有安全感,皇姐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万一在册封大典上说错什么......” 姬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气又怒:“你威胁我?” 姬玄一脸诚恳:“嗯!” 姬茹:“……” 不是,一个即将“病逝”的人,竟敢威胁她,认真的? 他是活腻了吗? 姬茹很想不顾身份的教训他一顿,但权衡片刻,又生生忍住。 三日后的册封大典,除了大梁满朝文武外,还有一众邻国使节会前来观礼。 其中就有大梁的死敌,在北疆打得大梁节节败退的北周明月公主。 她和父皇还准备让姬玄安安心心的去做姬烨的垫脚石,在大梁臣民和诸国使节心里塑造出一个完美的储君。 这个时候教训姬玄,不划算。 罢了,不就是要钱吗? 给! 反正这些钱,最后也会回到她手上。 思及此,她果断解下荷包,从里面掏出几张金叶子扔到了姬玄脚下。 随即露出一副高高在上嘴脸,施舍道:“不是要钱吗,跪下捡吧!” 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金叶子,姬玄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该死的女人!” 他暗骂一句,脑中瞬间出现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一个小人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弄他。” 另一个小人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姬玄脑海中的两个小人还未分出胜负,小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膝盖不受控制的弯了下去。 他愤然回头,刚好看见姬茹的亲卫慢条斯理的收回脚。 顿时忍不住怒声道:“纵然我已被废为庶人,但仍是父皇的儿子,尔等敢如此辱我?” 姬茹闻言,脸上瞬间浮现一抹嘲弄。 他弯下腰来平视姬玄,嘲讽道:“的确,你虽被褫夺爵位,但仍是父皇的儿子,可父皇正在宫中筹备新太子的册封大典呢,怕是顾不上你了!” 望着姬茹的脸颊在自己眼前不断靠近,姬玄怒火瞬间烧穿天灵盖。 脑海中,忍让型小人被冲动型小人一拳捶死。 下一刻,他闪电般探出手,一把扼住姬茹的脖子。 “啊~” 姬茹没想到姬玄竟然敢突然对他出手,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敢对我动手?找死!放开我!” “三皇子殿下,休要行凶。”姬茹的亲卫更是脸色大变,腰间横刀倏然出鞘。 “你们可以赌一赌,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姬茹死得更快!”姬玄死死捏住姬茹的脖子,心里怒火生升腾。 该死的女人,还当他是原主那个废物吗? “杀......杀了他!” 姬茹不断挣扎,几近失去理智。只是很快,便开始窒息,张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亲卫们投鼠忌器,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乃陛下与先皇后所生嫡子,谁敢杀我?”姬玄见状,趁机大喝一声。 而后瞬间松开姬茹的脖子,转而将她一把勒在怀中当作人质。 就这么片刻功夫,姬茹的脖颈上已是青紫一片,脑海中更是传来阵阵眩晕。 气息变得顺畅,她赶忙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等回过神来,又怒不可遏道:“给我,杀......杀了他!” 亲卫们闻言,很是有些犹豫。 姬玄再是争储失败,终究也还是陛下的亲儿子,现在更是有人质在手....... 伤了谁,后果他们都承担不起。 “一群废物,上啊,给我杀了他!” 姬茹见状,更是气得面色扭曲,声音尖细,好似厉鬼。 “皇姐别费劲了,他们不敢动手的,你我一母同胞,我也不想杀你,就是找你借点钱而已,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姬玄冷冷出声,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 一只手将她腰间的荷包解下,最后,连她手上的玉镯都没有放过。 姬茹还想破口大骂,但姬玄没给她这个机会。 一记手刀下去,世界便安静下来。 姬玄将晕过去的姬茹朝一群亲卫扔去:“还你们!” “殿下~” 亲卫们赶忙手忙脚乱的去扶。 姬玄没理会眼前的混乱,将地上的金叶子捡起来塞进荷包里,顺手掂了两下。 嗯......沉甸甸的,安全感一下子就来了。 亲卫们此刻也顾不上姬玄了,手忙脚乱的将姬茹抬进马车,准备送她进宫医治。 姬玄再次出声:“给我留辆马车!” 姬茹的亲卫们面色难看,却也没敢拒绝,不仅留下了马车,还留下了两个人。 只不过,这两人的穿着,显然与姬茹的亲卫不是一伙的。 因为他们身上的甲胄,是只有宫城禁卫才能穿的玄甲。 刚才姬玄对姬茹动手时,两人也没有掺和进来,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他将荷包收进怀里,走到两人跟前,笑问道:“不知二位将军怎么称呼?” 两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接话。 姬玄还欲再问,双脚忽然腾空,却是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朝马车拖去。 被人像拎腊肉一样拎着,姬玄有些羞耻,但也不好反抗。 他现在的人设毕竟还是病人,这太医院是一定要去的。 被两人塞进马车,姬玄瞬间就被马车四壁与顶上镶嵌的金箔吸引。 看着那金灿灿的黄金,姬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安王府被抄,那是真的一针一线都没给他留,因此,这些金箔,在旁人眼里是装饰品,在他眼里,那就是救命钱! 可惜,没有工具,他只能上手扣。 可惜,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扣下来哪怕一丢丢。 “操,特么的哪个傻逼造的马车,金箔镶这么紧,镶松一点是会要你的命吗?别特么让我逮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姬玄使尽浑身解数,依旧不能撼动这些金光灿灿的金箔一分一毫。 不由怒从心头起,连带着将制作马车的人也记恨起来。 “阿嚏!” 与此同时,将作监。一位勤勤恳恳为皇家制作马车三十年的老师傅,突然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顿时引得一众学徒目露忧心之意。 “师傅,可是受了风寒?” “娘的,哪个鳖孙咒我?”老师傅推开一众迎上来的弟子,口吐芬芳...... 第一卷 第3章 你,罪该万死! 不多时,马车来到金碧辉煌的宫城之外,稳稳的停在承天门前 姬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两名甲士从皇宫侧门架进了皇城。 先到太医院,按照惯例替姬玄检查身体。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两名甲士便带着姬玄来到皇宫东北角。一处略显......寒酸......破败......荒凉...... 算了,摊牌了,就是非常寒酸,非常破败,非常荒凉的宫殿群前。 姬玄抬起头,望着大殿门头上方缺了一个角的宗人府匾额,嘴角不住地抽抽。 宗人府,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想到自己将要被圈禁在这个鬼地方三日,姬玄一颗心就哇凉哇凉的。 想死,又不敢。 “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安慰自己一句,姬玄迈步走进宗人府大门。 两名宫人得了消息,早已在门口等着姬玄。 如今姬玄的身份一落千丈,两名宫人虽不敢对他使脸色,但态度也谈不上热情。 麻木不仁的脸上充满冷漠,看起来像是死了马...... 不过,姬玄借钱,等的就是现在。 手腕一翻,两粒指节大小的银裸子出现在手心。 然后,他很自来熟的走上前搭上两名宫人的肩膀,问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两名宫人煞时身体紧绷。 但随着一粒沉甸甸的银裸子落入掌心,两人身体又瞬间放松下来,麻木的脸上也浮现莫大的热情。 “殿下言重了,奴婢小猫儿。” “奴婢小狗儿!” 听见二人的自我介绍,姬玄差点笑出声:“小猫儿,小狗儿,哪个人才给你们起的名字?” 左手边的小猫儿幽怨道:“可不敢言,殿下只需如此称呼奴婢即可。” 姬玄微微颔首,顺势松开两人的肩膀:“也行,名字而已,不过是个代号。” 两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改冷漠常态,非常热情的将姬玄引到一处看起来稍微完好的大殿里。 “殿下,日后您就住在这养心殿,奴婢与小狗儿负责伺候您的饮食起居,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需吩咐奴婢二人即可。” 姬玄默默的打量着眼前破败的大殿。 荒凉的冷宫,比起金碧辉煌的皇宫,自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比起被查抄过后,连张床都没有的王府,也还算不错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姬玄如是想着。 只是他的沉默,落在两人眼里,就变成了不满。 想到方才那粒银裸子的重量,小狗儿忙一脸谄媚的上前:“殿下,宗人府条件有限,您先将就一晚,赶明儿奴婢去宫中述职,请大总管给您添置一些物什。” “算了,就这样吧,好歹还有四面墙可以遮风避雨。” 姬玄摇摇头,拒绝了小狗儿的好意。 当然,主要是他有自知之明。 就算小狗儿真去问了,管理后宫的大太监也不会给,甚至可能让小狗儿因此丧命。 宫人奴婢贯会捧高踩低。 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的好二哥还需要一个垫脚石。而不是因为他还有个皇子身份。 他才刚刚和小狗儿建立起一点“钱谊”。 这份“钱谊”很珍贵,不能就这么葬送掉。 小猫儿和小狗儿对视一眼,也没有强求,姬玄给的钱,只够他们做到如此。 “你们先退下吧,我睡会儿。” 姬玄对着两人摆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两人应了声是,对着姬玄欠身一礼,缓缓退出大殿。 送走两人,姬玄躺到木床上,开始正式思索活命之策。 自古以来,争储失败的皇子,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姬玄不想死,那就必须想办法逃离皇宫,逃离皇都,甚至逃离大梁。 重耳在外可活的道理,姬玄还是明白的。 只是要怎么才能逃出大梁?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姬玄不断的想啊想啊,想到瞌睡都来了,也没有想出合适的逃命之策。 于是,他果断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再说。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痛迫使他睁开眼睛。 然后,便正好看见一粒石子朝他袭来。 “谁?” 姬玄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横梁。 横梁上探出一道黑影,黑影伸手指了指门外,朝姬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个手势,让姬玄确定了来人是友非敌。 他微微皱起眉头,不断在脑海中翻找原主的记忆。 但在原主的记忆里,三皇子一系的人手和势力,都已经被姬茹联合姬烨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皇都里已经没有任何助力。 除非......此人来自皇都之外。 “你是舅舅的人手?” 他仰起头,朝横梁上的黑影小声问道。 虽是问,语气却是尤其笃定。 因为现在,除了原主亲舅舅留下来的人手之外,他不认为还有谁会设法救他一个废人。 黑影点点头,刚准备出声,门外陡然传来一道尖细的问好声。 “奴婢小猫儿,见过公主殿下。” 小猫儿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刻意提醒姬玄。 姬玄赶忙躺回榻上装睡,黑影也瞬间缩回横梁之上。 “砰~” 下一刻,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 姬玄鱼跃而起,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对门外呵斥道:“谁特娘的敢踢老子的门,找死吗?” 话音落下,两队全副武装的甲士便哗啦啦的涌进大殿。 紧接着,一脸怨毒之色的姬茹缓缓进门。 只是明明现在是大夏天,姬茹脖子上却还围了一块貂,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姬玄望着她的打扮,不由挑了挑眉,狭促道:“哟,皇姐这就开始猫冬了?” 姬茹这次长了记性,远远的顿住了脚步,不给姬玄再次挟持她的机会。 随即一脸怨毒地开口:“姬玄,本宫原本还顾念着几分血脉亲情,准备替你向父皇求情,免你流徙之刑。但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犯下谋逆大罪,还不知悔改!本宫今日来,就是要替父皇好好教训你一顿。” “哦!” 姬玄耸了耸肩,语气中满是不在乎。 见姬玄死到临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姬茹更是气得浑身颤抖。 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姬玄,你谋逆犯上,不敬长姐,简直罪该万死。” 姬玄闻言,不由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几分嘲弄。 “我到底有没有做这些事情,皇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我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巧言令色,不知所谓!” 姬茹满脸阴沉地呵斥姬玄一句,转头对着一众甲士沉声下令道:“动手,替本宫好好管教一下三皇子殿下!” 第一卷 第4章 这个女人真是蠢得挂相 “我看谁敢!” 姬玄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上,周身油然散发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成功震慑住了一群甲士。 他语气沉稳,不急不缓:“我乃父皇与先皇后所生嫡子,纵然要受教训,也该是由父皇亲自动手!” 说着,姬玄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尔等身为臣子,岂不知以下犯上乃株连九族之大罪?” 姬玄这话一出,一群原本蠢蠢欲动的甲士顿时犹豫不决。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三皇子殿下终究是陛下唯一的嫡子,纵然如今落难,但谁又敢保证,他就不会有起复的那一天? 若真有那一天,公主殿下会死保他们这些并非公主嫡系的皇城禁军吗? 众人不敢赌!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混口饭吃,若因此搭上性命,实在不划算! “一群废物,上啊!” 见姬玄一句话,便将一群禁军吓得畏畏缩缩,姬茹顿时怒火冲天,气得脸色都扭曲起来。 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怒斥道:“尔等竟敢违抗本宫的命令!信不信本宫奏请父皇杀了你们?” 一听这话,众甲士更是满脸苦涩,一时间左右为难。 这两姐弟,可是亲亲的亲姐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吗? “本宫命令你们动手,谁不听话,本宫就杀谁,连带你们的妻儿老小一块儿杀光。” 姬茹继续咆哮,像个疯子。 听见这句威胁,众将士终于变了脸色,不敢再对姬茹的命令置若罔闻。 “三皇子殿下,对不住了。” 一名禁军解下刀鞘,小声对着姬玄说了声抱歉。 其他甲士见状,也不再犹豫,纷纷解下腰间刀鞘,准备教训姬玄一顿。 没办法,姬玄是失势的皇子,姬茹却是正得宠。 两相其害取其轻,他们只是乱世中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唉~” 这时,姬玄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旋即缓缓站起身来,与满脸怒火的姬茹对视,语气淡然道:“皇姐,我若是你,此刻便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教训自己的亲弟弟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姬茹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意思?” 姬玄面无表情地问道:“皇姐不会以为,父皇当真老糊涂了吧?” 姬茹恼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姬玄眼中浮现几许嘲弄之色,皮笑肉不笑道:“皇姐,你说,我作为我那位好二哥曾经最大的竞争对手,为何我落难这几日,他却始终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反而天天待在父皇跟前装孝顺?” 姬茹闻言,顿时怔在原地,像是被姬玄的问题问住了。 众甲士见状,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动手。 姬玄没有理会他们,眼中嘲弄之意更甚:“皇姐啊皇姐,你好好想想,我谋逆犯上的名声不好听,难道你残害手足的名声就好听吗?” “我......” 姬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白:“我这是......这是在替父皇教训你!” 但迎上姬玄嘲弄的眼神,又忙装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梗着脖子怒声道:“伶牙俐齿,巧言令色,你休要在这里颠倒黑白,我是你长姐,长姐如母,我教训你名正言顺。” 姬茹越说,心里越有底气。 像是找到了反驳姬玄的理由,激动得面红耳赤:“总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姬玄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个姬茹,简直堪称胸大无脑的典型蠢货。 蠢到挂相,可以进博物馆那种。 他是真想不明白,原主到底得多无能,才会栽在这样的蠢货手里? 他叹完气,脸上浮现一抹厌世的表情。 有气无力道:“罢了,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最后再给你指条明路,你若不想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去父皇面前装乖乖女,什么时候装到父皇愿意赐你一个封号了,就去封地里埋着头当鸵鸟,再也别回皇都来,或能保一世平安。” “你吓我?” 姬瞪着姬玄,凶狠的目光不像是看兄弟,倒像是看仇人:“你当我是吓大的,还兔死狗烹,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这话一出,姬玄不由脸皮一抽,彻底没了说话的兴趣。 朝姬茹扔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便背过身去,他怕再说下去,会被传染。 姬茹死死的盯着姬玄的背影,脸色变幻莫测。 一时间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主要是她现在也意识到了,她今日来寻姬玄麻烦这个举动到底有多蠢。 本来,她完全可以等到册封大典之后,让姬玄神不知鬼不觉的病逝。 没想到冲动之下来寻姬玄的晦气,反而弄巧成拙了。 她毫不怀疑,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假如将来姬玄有个什么意外,旁人必然第一个怀疑到她身上。 该死的!都怪这个该死的姬玄,他怎么不去死? 一阵无能狂怒之后,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冲动。 她剜了姬玄的背影一眼,怒声道:“本宫今日没来过,咱们走!” 众甲士闻言,顿时如蒙大赦。 生怕姬茹反悔,忙转身簇拥着她呼啦啦涌出大殿扬长而去。 太可怕了,争储什么的,实在太可怕了。 终于将姬茹忽悠走,姬玄也忍不住他一屁股坐回软榻上,后背都沁出汗水。 万幸,姬茹虽然蠢,但起码还知道权衡。 要是姬茹再蠢一点,只怕他今日都逃不过这顿毒打,真是惊险又刺激的一夜啊。 “殿下玩弄人心的手段......还真是......真是......令人倾佩。” 姬玄一颗心刚刚松懈下来,耳边便传来一道称赞。 他抬起头,迎上满眼都是赞赏之色的黑影,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废话!?赶紧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救我出皇都,我又该怎么配合?” 黑影点点头,刚准备开口,但下一秒,整个人又躲回了横梁之上。 姬玄有些懵逼:“什么情况?” “殿下~”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恼羞成怒道:“嚎丧吗?” 话音落下,小猫儿连滚带爬地冲进房间,一脸如丧考妣地嗷嗷怪叫道:“殿下,您没事吧?奴婢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啊!” 第一卷 第5章 多少大事,皆出自小人物之手。 姬玄咬牙切齿,有一种准备刚偷情就被人撞破的恼怒之感。 但想到刚才小猫儿嚎的那一嗓子,也算是提醒了他和黑衣人。 他还是压下心中惊怒,强自镇定道:“无妨,你一个奴婢,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有心了,本殿下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小猫儿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磕头如捣蒜:“殿下没事,奴婢就放心了,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看着小猫儿恭敬的样子,姬玄眉头不由紧皱,心知不出点血是打发不了小猫儿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荷包,取出两粒银裸子。 屈指一弹,弹进了小猫儿和小狗儿怀中。 两人面色一喜,刚准备道谢,姬玄便一脸淡然道:“尔等忠心可嘉,理应嘉奖,感恩的话就不必说了,本殿下要睡了,退下吧。” “是,那殿下早些歇息,奴婢等人就守在门外,殿下有事只需唤一声即可。” 小猫儿拉着小狗儿起身,说到他们就守在门外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像是生怕姬玄不知道他们的用处一样。 姬玄轻轻颔首,望着逐渐退出大殿的两人,眼中浮现一抹挣扎。 直到两人即将退出大殿,他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喊道:“等等。” 两人一愣,下意识仰起头与姬玄对视。 小狗儿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姬玄深吸口气,强忍肉痛从荷包里摸出两片金叶子递到两人跟前:“拿着,赏你们的。” 望着眼前的金叶子,两人先是一愣。 紧接着,脸色就变得慌乱起来。 这宗人府,乃是出了名的清冷荒凉之地,平日里根本没有半点油水可捞,而他们作为宗人府伺候的奴婢,更是卑贱无比。 不夸张的说,姬玄给的这两片金叶子,买他们的命都够了。 他们哪有胆子接? 小猫儿有些迟疑:“殿下,您这是......” 姬玄冷着脸道:“本殿下睡觉的时候,呼噜声有些大,而且不喜欢有人打扰,明白?” 两人还是有些犹豫,他们就是两个奴婢,能看在银子的份上提醒姬玄一声,已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若是接下这片金叶子,那可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姬玄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不由眉头紧皱,一脸不耐烦道:“怎么,还要我求着你们收下吗?”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赶忙连声道不敢。 “不敢就拿着!” 姬玄已经没了耐心,语气中隐隐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狠厉和果断。 别看这小小的金叶子只有二两,以他们在宗人府干活的月俸,若是没有什么机遇,恐怕干到死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乱世之中,有人为十几文钱就敢玩命,何况这是二两金? 思及此,两人不再犹豫,接过金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随即一脸郑重地朝姬玄躬身道:“奴婢多谢殿下赏赐!” 成功收服两人,姬玄也是松了口气。 这两名小太监在其他人眼里,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很有可能是活命的希望。 旁的不说,只要两人能为他打探到皇宫之中的动向,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聋子瞎子,那就是血赚。 吩咐两人将大门修补好,姬玄便躺回了床榻上。 而房梁上的黑影,全程看完姬玄的表现之后,眼中的赞赏之色不由更浓了几分。 知道如何笼络小人物,其实便已经初步具备了枭雄之资。 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大事都是由无数的小人物干成的。 小猫儿和小狗儿迅速修补好大门之后,黑影也不再隐匿身形。 他轻轻跃下房梁,轻手轻脚的搬过来一块屏风拦在床前,满眼赞赏的望着姬玄。 门外,小猫儿和小狗儿也听见了屏风移动的声音。 但他们除了心下有些紧张之外,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毕竟能得到一位皇子的青眼,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机遇? 哪怕这位皇子是位落难皇子,那也是皇子不是? 门内,姬玄定定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面无表情道:“你既然是舅舅的人手,当知以本殿下如今的境况,已没有任何投资的价值,为何还要舍命相救?” 黑衣人闻言,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轻轻摇头,用一种极其沙哑难听的声音回道:“具体有没有价值,得看在谁眼里。何况当今天下乱象频发,诸国之间征战不休,蟒雀吞龙,蚂蚁吞象之事亦是屡见不鲜,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谁就是真龙天子?” 姬玄一愣,却是没料到这黑衣人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如今的境况,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翻盘的希望不大,甚至几近于无。 而这人,竟然有这种觉悟?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镇东大将军的外甥吗? 亦或者,此人还有别的身份? 不简单! 很不简单! 姬玄心思电转,表情不变,淡然问道:“既如此,没意义的废话就别说了,你直接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做,我要怎么配合?” 黑衣人心中暗自惊叹于姬玄的淡定,低声应道:“三日后的册封大典上,我会安排人手制造混乱,殿下什么也不必做,只需等待我的人手带你趁乱逃出皇宫即可。” 一听这话,姬玄的眉头顿时就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他蹙眉问道:“只是如此吗?” 黑衣人一愣,眼中浮现一抹不解,反问道:“殿下以为呢?” “皇宫内外,值守的禁卫不下万人,皇都城外北教场,还有六万禁军驻守,大梁各地州县,亦有折冲府军守卫,这些折冲府卫所的守军人数多则上千,少则数百......” 姬玄缓缓说着,黑衣人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更加不解。 姬玄说完之后,面无表情的地望着黑衣人问道:“我想问问,你的人手,打算怎么混进密不透风的皇宫?又准备怎么带着我逃出足有六万大军驻守的皇都?再避开各地卫所军的追杀?最终逃到舅舅留下的后手所在之地?” 第一卷 第6章 原来是个女人,难怪...... 姬玄一连三问,黑衣人顿时心神巨震,瞳孔一瞬间缩成了针尖状。 姬玄一直在观察黑衣人的眼神,察觉到他眼神之中的震惊,不由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然后幽幽问道:“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准备,就打算直接动用武力把我劫走?” 黑衣人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眼神顿时变得不忿起来:“怎......怎么可能。” 姬玄闻言,忍不住又是脸皮一抽:“那你说说你的全盘计划。” 黑衣人眼中浮现一瞬间的茫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姬玄牵着鼻子走,当即眼神一凝。 沉声道:“我怎么避开你说的那些危险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麾下的人手,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更是极其擅长藏身匿形之事。” 姬玄隐晦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下一刻,他闪电般探出手,朝黑衣人脸上的黑布抓去。 黑衣人瞳孔一缩,显然是没料到姬玄会突然对他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他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朝后仰去,堪堪躲过姬玄的毒手。 只是他忘了他身后还有一道屏风,后仰躲过姬玄毒手的同时,他头上的顶巾也被屏风上的木条勾走。 顷刻间,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原来是个女人,难怪......” 姬玄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弧度。 他刚才就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奇怪,像是在隐藏什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黑衣人直起身子,三两下将长发攀成发髻,恼怒地瞪着姬玄:“该死,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罢了,倒是没料到,小弟竟然还有这份殊荣,竟能引得大表姐亲身犯险。” 随着姬玄口中大表姐三个字说出口,女子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你明明没见过我,为何,为何......” 姬玄冷笑道:“我再孤陋寡闻,也知道我朝出过一位武艺高超的少年将军,曾在西疆以一杆长枪打得乾国名将吴兴节节败退,最终被曝出其是女子之身后,为镇东大将军收作义女,方得以继续留在军中效命。” 女子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她本以为大将军去世之后,世上该不会有人记得她了才对。 毕竟,女人上战场,向来都为世人所不齿,更会令世间男子蒙羞。 却是没料到,姬玄不仅记住了她,而且还记得如此清楚。 沉默良久,她深吸口气,点头道:“大将军无子,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血亲后代身陷囹圄。” 姬玄点点头:“勇气可嘉。” “我走了,你需等待三日后乱起,自会有人带你逃出皇宫。” 女子不欲多说,留下最后一句话,纵身一跃跃上房梁,随后消失不见。 送走“大表姐”,姬玄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软软的瘫回床榻之上。 他也没料到,那位亲舅舅留给他的遗产,竟然会是一名女子。 可惜,“大表姐”固然武艺高强,谋略却还是差了点。 若是按着她说的去做,很可能不仅他无法安然逃出皇都,就连舅舅留给他的那些为数不多的人手都得搭进去。 所以,他还是不能完全将希望放在这位大表姐身上。 还得再想想其他法子。 不过,现在太晚了,而且他也很累了,还是明日再想吧。 一夜无话...... 翌日,姬玄睡到大中午,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 门外守着的小狗儿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忙推门而入,替姬玄洗漱。 洗漱完毕,又去寻了些吃食来给姬玄垫肚子。 宗人府里的食物嘛,只能说一言难尽,一个粗面馒头,一碗稀得可以看见人的倒影的稀粥,就是他的午饭。 小狗儿将两样食物放到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一脸为难道:“殿下,宗人府条件有限,这食物已是......已是......” “无妨!” 姬玄摆摆手,打断了小狗儿将尽未尽的解释。 小狗儿松了口气,赶忙解释道:“早间奴婢已经将宗人府的情况报给大总管知晓,大总管说晚点会让人送点东西过来,这一顿就委屈殿下了。” 姬玄微微颔首,对小狗儿的话倒是不抱什么希望。 以他如今的境地,还能有馒头配稀粥,已经算是好皇兄心眼大了。 他也不嫌弃,拿起馒头就着稀粥慢慢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今日宫中可有什么趣事发生,说来与本殿下解解闷。” 小猫儿会意,忙将他今日早间去宫中述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姬玄静静的听着,不时插一句嘴。 可惜,小狗儿能看见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其中并没有他想知道的信息。 很快,小狗儿说完了早上的事情,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姬玄。 像是想要从姬玄脸上看出来他提供的消息值不值昨晚的金叶子。 姬玄察觉到他的注视,问道:“就这些,没有了吗?” “奴婢看见的,已经没有了,不过小猫儿还在内务府没有回来,他看的应该比奴婢看见的要多。” 小狗儿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循声看去,正是一脸警惕的小猫儿。 小猫儿胸口鼓鼓的,脸上满是警惕之色,像是生怕被人看见。 直到进了房门,将大门合上,这才长舒口气。 看着小猫儿这副谨慎的样子,姬玄和小狗儿都来了兴趣。 “怎么,你去内务府偷东西了?” 姬玄随口一问,却不料小猫儿瞬间变了脸色,也顾不得身份上的差距,忙一把上前捂住姬玄的嘴。 “殿下,可不敢言,可不敢言啊。” 小猫儿做贼似的环视两圈,这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惶恐。 “殿下,奴婢,奴婢......” 姬玄摇摇头,随口道:“没事,说说看,去内务府偷了什么东西回来,竟值得你如此小心翼翼?” “是,殿下稍等!” 小猫儿闻言,当即将怀中的包裹取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包裹外面的布条,露出了里面的油纸。 第一卷 第7章 公主,和亲,一线生机? 姬玄望着油纸里包裹的东西,不由怔怔出神。 那是一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水煮鸡,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就是吊汤后需要丢弃的残渣。 可就是这样一只鸡,却值得小猫儿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小猫儿抽了抽鼻子,脸上浮现一抹谄笑道:“殿下,这鸡不是偷的,是内务府熬汤后准备舍弃不要的,不过您也别担心,它一点都不脏,是奴婢一个同乡从锅里直接捞起来的,您放心吃就行。” 姬玄闻言,心里更是莫名有些触动,眼眶也有点酸酸的。 来到这个世界四日了,这还是他头一次闻见肉味。 若它只是肉也就罢了,偏偏它是一个小太监,冒着被打死的风险给他带回来的肉。 而他和这个小太监,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望着姬玄动容的样子,小猫儿赶忙催促道:“殿下,奴婢无能,这已经是奴婢能弄到的最好的食物,您别嫌弃,趁热吃,晚点儿奴婢再去内务府看看,能不能给您弄点新鲜的吃食来。” 姬玄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触动,伸手将不大的鸡撕成三份,将其中两份推到了小猫儿和小狗儿跟前。 望着眼前的肉,两人都有些愕然。 “殿下,您这是。” 姬玄迫不及待的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有肉大家一起吃,今日我姬玄向你们保证,假如将来本殿下还有起复的那天,必不相负,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汤喝。” 两人本来还想推拒一番。 但眼前的鸡肉实在太香,太诱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点头,随即拿起剩下的鸡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鸡肉很淡,几乎没有盐味。 但三人都吃得很香。 姬玄是已经四天没吃饱肚子,而小猫儿和小狗儿,纯粹就是对肉的渴望。 这年头,若不是在外面活不下去,没人会想着进宫当奴婢。 而他们作为这宫里最底层的蝼蚁,日子比起没进宫时,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饿肚子是常态,一年半载能吃上一顿饱饭都算是幸运,更别说吃肉了。 两人将肉连同骨头一起嚼碎吃下,最后甚至连姬玄吃出来的鸡骨头也没放过。 战争年代,任何能饱腹的东西,都弥足珍贵。 吃完了肉,三人脸上齐齐露出满足的神色。 像是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之下最深处那阴沟里的老鼠,舔舐到了顺着地板裂缝渗透下去的灯油。 歇了一会儿,两人将所有的痕迹消除。 小狗儿去门外望风,小猫儿则与姬玄讲起了今天在宫里的见闻。 但说的最多的,也就是宫中的一些琐事。 唯一一条有用的消息,就是陛下邀请了四海诸国的使节出席后日姬烨的册封大典观礼。 但这个消息,姬茹早就告诉了他。 并且姬茹还要求他当着四海诸国使节的面,发挥他最后的作用,安心做姬烨的踏脚石来衬托他的完美。 没听到有用的消息,姬玄心里有些失望,但其实也没那么失望。 两人能接触到的东西,本身就很有限,他不能对他们期待过高。 沉默一会儿,姬玄抬起头问道:“能打听到都有哪些国家的使节会来观礼吗?” 小猫儿一愣,下意识回道:“应该都会来吧,周国,齐国,乾国,辽国,东越,百越......奴婢听内务府的同乡说,他们准备的食物不少呢......呵呵。” 小猫儿说着说着,冷不丁笑了一声。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话似的,乐不可支道:“殿下,奴婢还听说,那些来观礼的使节里,还有个女人呢。” “女人?” 姬玄一愣,赶忙追问道:“什么女人?” 小猫儿乐道:“听说好像还是位公主,殿下您说他们是不是没人了啊,竟然派一个公主来出使我大梁?” 姬玄闻言,再度一愣。 脑海中像是有一根什么弦被突然拨动了一下。 可其中又有迷雾重重,让他一时间摸不清脉络。 小猫儿越想越是觉得好笑,全然没注意到姬玄的眼神变化,继续笑着吐槽道: “奴婢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子为使出使他国呢,还是个公主,要奴婢看啊,公主来和亲还差不多。” “公主,和亲???” “轰.......” 听见和亲二字,姬玄脑中的那根弦陡然绷断。 他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震惊与喜悦。 “公主,和亲......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一瞬间只觉得念头通达,眼前豁然开朗,整个人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 “哈哈哈哈,殿下,您也觉得好笑是吧?” 小猫儿还以为姬玄也是被对方派个女人当使节逗乐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姬玄重重点头,看着小猫儿的眼神陡然热切起来。 此刻,他只觉得眼前的小猫儿,简直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他万万没想到,他苦寻的生机,竟然会被小猫儿以这种方式说出来。 这就是天意啊。 看啊,连老天都不让他死! “哈哈哈哈!” 姬玄的笑声震耳欲聋,酣畅淋漓,但也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小狗儿。 小狗儿推门而入,一脸懵逼地望着笑得开怀的姬玄。 心道殿下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怎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同一时间,小猫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这位殿下,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这事儿虽然好笑,但也没好笑到这种程度吧? 他收敛笑意,有些狐疑地望着姬玄,小声问道:“殿下,有这么好笑吗,您......没事吧?” “没事!” 姬玄陡然收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与信念,与先前判若两人。 小狗儿和小猫儿面面相觑,眼中皆有狐疑之色。 主要是,这位殿下的状态,实在很不对劲啊。 “殿下,您真的......” 小猫儿还欲再问,门外忽地传进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狐疑。 “陛下有令,宣皇三子姬玄入宫觐见。” 听见这道声音,小猫儿和小狗儿顿时脸色一变。 小猫儿急切道:“殿下,是陛下身边的胡大总管,这胡大总管最是贪婪,您......” 第一卷 第8章 真正的权力机器—天元帝 “无妨。” 迎上两人忧心忡忡的目光,姬玄轻轻摆手,面色淡然道:“我去去就回,尔等不必担心。” 说完,大步走出寝宫。 小猫儿和小狗儿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忧色。 他们才刚刚抱上这么一条大腿,可别中途夭折了才好。 门外,姬玄朝来人迎了上去。 那是一个满脸褶皱,面相刻薄,身材矮小的老太监。 “胡总管。” 他不卑不亢的朝来人拱手行礼。 胡总管甩了甩浮尘,眯起眸子上下打量了姬玄一眼,声音尖细道:“三皇子殿下,陛下要见您,随咱家走一趟吧。” 姬玄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出宗人府,进了金碧辉煌的宫城。 胡总管在帝王处理奏折的承天殿前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姬玄悠悠道:“咱家进殿禀报,有劳殿下在此等候片刻。” 姬玄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胡总管翻了个白眼,也不多言,甩着浮尘迈着四方步缓缓进殿。 姬玄等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眼前金碧辉煌的皇宫。 他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大梁的皇都和皇宫,其实并非如今的西梁国所建,而是前朝大梁的陪都与离宫。 是的,神州大地没有陷入混乱之前的大一统王朝,也叫大梁。 那是一个强大到令人胆寒的王朝。 几次失落,又几次中兴,国祚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绵延了上千年,可以说非常的违反历史的周期性规律。 但很可惜,再强大的王朝,也终有轰然倒塌的一天。 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光是强大的大梁朝分崩离析之后留下来的遗产,便在短短三十年时间之内催生出了数百位枭雄人物。 然后又经过了十余年养蛊似的厮杀,才有了如今神州大地六国鼎立的格局。 没错,是六国,而非七国。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西梁国不计算在七国之内的,或者说,梁人自己不将其计算在内。 因为西梁能占据川蜀之地立国,依靠的完全是西梁姬氏皇族乃是前朝余孽的身份。 说得好听一点,便是姬氏皇族算是前朝大梁的正统血脉。 四十年前,天下纷乱。 大梁朝的最后一位帝王,姬玄的皇祖父梁高宗姬元兴见大梁大势已去,果断舍弃了大梁的中枢镐京,从关中逃到了蜀中。 并在蜀中建立了西梁国,意图以蜀地为根基,再次中兴大梁。 但......大梁太强大了。 千年大梁,威震神州无人可敌,没有人希望姬氏再主神州,也没有人希望大梁再次重现世间。 因为大梁若是再次现世,那六国的乱臣贼子,必然都要受到清算。 所以,西梁立国四十年,不仅没有中兴,反而连年遭受其他六国打压,显得越发摇摇欲坠。 而这,也是梁皇为何默认麾下子嗣不择手段争储的根本原因。 大梁现在,太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储君了。 姬玄站在承天殿前,回顾完脑海之中的大梁历史,一时间不禁感慨良多。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啊......” 姬玄感慨了一句,殿内也适时的传来宣他觐见的声音。 他阔步走进大殿,在大殿中间站定,抬起头与男子静静对视。 天元帝姬骢,西梁国的第二位帝王,国号天元,故称天元帝,也是原主生物学上的爹。 天元帝的身材并不算高大魁梧,反而有些瘦小。 一张与原主三四分像的脸清瘦无比,上面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明明是不惑之年的中年人,给姬玄的感觉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父子二人对视良久,没有什么温情脉脉的场面,有的只是沉默与更沉默。 最终,还是天元帝有些沙哑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问:“老三,你在怪朕?” 姬玄一愣,面无表情的反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 听见姬玄口中的陛下二字,天元帝眼中浮现一抹失神,但又很快隐去。 他蹙眉道:“老三,你现在连唤朕一声父皇都不肯了?” 姬玄沉默不语。 他不是原主,在原来的世界,他有自己的父母。 而且,他也没有上赶着认爹的癖好,更别说这个爹,还是个只把他当棋子,不把他当儿子的爹。 见姬玄沉默,天元帝眉头皱得更紧。 他追问道:“你当真如此恨朕?” “臣不敢!” 姬玄沉默的低下头,并不是很想和天元帝玩这套父子情深的把戏。 正所谓天家无亲情。 姬玄很清楚,他这位父皇,看似糊涂,实则精明。 皇都城内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 他不相信天元帝会不知道原主是冤枉的,更不相信天元帝不知道姬茹和姬烨暗中使的那些腌臜手段。 但天元帝没有阻止,反而是选择顺手推舟,将姬玄当作了弃子。 至于天元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不难猜。 天元帝需要借助姬烨这把刀子,清除姬玄的母族,搬到镇东将军府这棵大树。 因为镇东将军府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大梁皇室的地位。 乱世之中没有礼法,有兵有地就能称帝,六国就是如此起家的,他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至于他这个儿子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不在乎。 他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可惜,姬玄不是原主,他不愿逆来顺受,更懒得和天元帝装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 所以,他选择沉默。 而天元帝见姬玄只是沉默,眼神也越发不满。 他收敛情绪,沉声道:“老三,朕知你心中有怨,可你作为姬氏血脉,应该非常清楚大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些事情,朕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朕吗?” 姬玄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一国帝王,让他一个皇子去体谅...... 他很想问问,你是认真的吗? 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要事吩咐?若是无事的话,可否允臣先行退下?臣病体未愈,恐不能久站!” 第一卷 第9章 谋逆而已,臣背得起! 天元帝闻言,眼中顿时浮现一抹恼怒。 这个逆子,竟敢和他这么说话? 但想到今日召姬玄过来的目的,他还是强行扯出一抹关切,问道:“你的身体不要紧吧,今日可曾召太医去看过了?” 姬玄再次扯了扯嘴角,摇头道:“陛下有事的话,还是直接说事吧,您现在的样子,怪瘆人的。” “砰~” 一听这话,天元帝终于忍不住发作,猛地拍案怒声道:“放肆,朕好意关心你的身体,这是你与朕说话的态度?逆子,你是要气死朕吗?” 姬玄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老神在在的站在大殿中央,实在懒得搭理他。 一个更年期的暴躁老男人罢了,他前世在精神病院见过太多,根本不足为惧。 天元帝脸色数变,最后逐渐归于平静。 一开始,他对于这个儿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他子女众多,能走到争储这一步的却很少,姬玄就是其中一个。 可惜皇位只有一个,他选择了姬烨,就只能放弃姬玄。 但现在,眼见姬玄油盐不进,他也没了和姬玄假装父子情深的耐心。 他深吸口气,靠回龙椅上,面无表情地问道:“朕邀请了诸国使节前来你二兄的册封大典上观礼之事,茹儿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一听这话,姬玄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 他点点头,随口回道:“此事臣已知晓,不知陛下有何指教?”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天元帝也懒得继续装下去。 当即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老三,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番你铸下弥天大错,朕看在你是朕亲儿子的份上,选择对你网开一面。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否则不足以令天下人信服。” 姬玄挑了挑眉,仰起头望着天元帝淡定的面容。 心里很是好奇,他到底怎么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屁话来的? 于是,他果断拱手作求教状:“陛下,您和皇兄、皇姐、乃至于满朝文武,都言臣犯下了弥天大罪。可臣真的是一头雾水,不解臣到底犯了何罪,既然今日蒙陛下召见,可否请陛下替臣解惑,论一论臣到底犯了我大梁哪条律令?” 天元帝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无法自拔。 陡然听得姬玄此问,一张消瘦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他冷冷道:“你的罪责,朕与满朝文武早有定论,乃谋逆大不敬之罪,当日你已甘愿认罪受罚,怎么,今日你又想翻案?” “翻案?” 姬玄笑笑,随即轻轻颔首:“行吧,大不敬就大不敬吧,谋逆的罪名而已,臣背得住,那不知陛下今日唤臣过来又是为何,是觉得对臣的处罚不够重,决定将臣斩首示众吗?” 姬玄这话一出,天元帝终于脸色稍缓。 他脸色转换为复杂,叹气道:“斩首示众不至于,你毕竟是朕的亲儿子,身上流着朕的鲜血,虎毒尚不食子,朕又岂能如此狠心。” 姬玄再次点头,一脸黯然道:“那便请陛下直言吧,可是有什么话与臣说,臣听着就是。” 天元帝沉默一下,随即轻声道:“不是朕有话与你说,是你皇姐向朕替你求情,求朕赦免你的流徙之刑。” 姬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不屑道:“她有这么好心?” 天元帝摇头叹息道:“她始终是你皇姐,与你一母同胞,总归还是心疼你的。你也莫要对她抱有那么大敌意,朕做父亲的,总归还是希望你们兄弟姐妹能够互相扶持,团结一致,待朕百年之后,能好好守住这大梁江山,祖宗基业。” “行吧。” 姬玄点点头,忽然觉得很没劲。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好好做人,好好说人话呢? 明明虚伪得要死,明明是要将他吃干抹净,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这是什么很新型的cosplay吗? 没意思,相当无趣。 他表情正经起来,反问道:“条件呢,皇姐好心为我求情,不可能一点条件都不提吧?” “条件嘛......” 天元帝淡淡道:“朕后日昭祭太庙,册立储君时,你只需当着我大梁历代先帝的神位,一五一十忏悔你谋逆犯上,陷害手足的罪孽即可。” 又是老生常谈,姬玄脸上浮现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仰起头,面无表情地问道:“臣想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皇姐的意思?” 天元帝一愣,像是没料到姬玄会这么问。 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轻抿了一下唇角,淡淡道:“这是你皇姐的意思,同时......也是朕的意思。” 这话一出,姬玄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 姬玄笑得前仰后合,状若癫狂。 这才是原主记忆之中的天元帝啊,完全而纯粹的权力机器。 为了大梁的江山,他可以舍弃老婆,放弃儿子,杀掉对大梁有威胁的从龙之臣。 老实说,姬玄都有些开始欣赏他了,若他不是这样的性格,大梁或许也撑不到现在吧? 天元帝也不再多言,高坐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姬玄狂笑。 这当然是他的意思,姬茹,不过就是一个传话工具罢了。 他少年即位,从少年天子成长到如今的帝国主宰,非常清楚要怎么榨干一个人的价值,废物利用这样的事情更是手到擒来。 姬玄身上流着姬氏皇族的血。 为了姬氏的江山牺牲,他应该感到荣幸,而不是满心怨怼,若他不肯,他自然有一百种手段,能够让他乖乖就范。 姬玄站在大殿中央,狂笑了好一阵。 这才仰起头,安静地望着龙椅上的天元帝,眼中陡然爆发出无尽冷意。 “呼~既是陛下的意思,臣自当遵从。” 姬玄冷淡地留下一句话,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天元帝朝角落里的阴影招招手,吩咐道:“胡安,替朕送三皇子回宗人府,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事物,回头让人送过去,莫要短缺。” 大太监应声而出,朝着天元帝躬身一礼:“奴婢领命!” 第一卷 第10章 本殿下早晚弄死他 姬玄大步返回宗人府,完全无视了跟在他身后的胡安。 小猫儿和小狗儿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姬玄去而复返,刚准备上前迎接,看见跟在姬玄身后的胡安后,又生生顿住脚步。 直至两人走近,才弯腰行礼道:“见过三皇子殿下,见过胡总管。” 姬玄还未说话,胡安便先一甩浮尘,尖着声音道:“咱家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探宗人府可有三皇子短缺之物,尔等既是伺候殿下的奴婢,当知殿下缺失,还不速速报上?” 一听这话,姬玄就知道老太监准备贪墨。 他顿住脚步,转头看着老太监淡然出声道:“你向父皇报多少东西,本殿下管不着,但本殿下缺的东西,你最好一样不落的送过来,不然本殿下即便后日就死,也能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听见姬玄的威胁,胡安顿时脸色一变。 今日大殿之中的交谈,他可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他毫不怀疑,若他真惹怒了这位三皇子殿下,陛下一定会用他的人头平息这位殿下的怒火。 思及此,他赶忙一脸谄媚的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奴婢乃是天家家奴,世上哪有家奴敢觊觎主子的东西,那不是大不敬嘛。” “你知道就好!” 姬玄面容冷峻,丝毫不将这位所谓的太监大总管放在眼里。 一旁的小猫儿和小狗儿则是被姬玄吓得够呛。 胡大总管的威名,整个后宫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后宫嫔妃,折在他手上的人都不少。 那是所有的公主皇子和嫔妃都要拉拢讨好的人物。 殿下这是疯了吗? 胡安却是顾不上两个小奴婢什么表情,朝姬玄行了一礼,就转身匆匆而去,也不问姬玄具体缺什么了。 问是好贪,好克扣。 但其实宗人府到底缺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姬玄用性命威胁,他哪里还敢克扣,钱和命哪个重要,他还是明白的。 而小猫儿和小狗儿见胡安竟然狼狈而逃,更是满心不安。 因为这位胡大总管,他不仅贪财,他还记仇啊。 殿下如今处境本就艰难,若胡总管再去陛下面前说些坏话,岂不是更加起复无望?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忧心忡忡。 姬玄回神,看见两人的表情,不由翻了个白眼:“出息,不就一个老太监嘛,有必要怕成这样?” 小猫儿一脸忧心忡忡,叹气道:“殿下,您冲动了啊,满后宫谁不知道胡总管最受陛下信任,就连后宫的各位主子,都得通过他给陛下递话,您今日如此开罪他,万一他跑到陛下面前......” 姬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满不在乎道:“不就是耳边风嘛,他爱吹就吹,本殿下早晚想办法弄死他。” 小猫儿和小狗儿对视一眼,不由齐齐叹了口气。 姬玄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今天他心情很好,非常有必要睡个回笼觉去。 “行了,你俩就在门口等着,不管内务府送什么东西过来,你们都直接收下就行,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先睡会儿。” 说完,姬玄打了个呵欠,返回寝宫里开始躺尸。 下午时分,胡安便遣人将宗人府奇缺的东西尽数送来。 从锅碗瓢盆到被褥暖帐到鸡鸭鱼肉再到笔墨纸砚,可谓应有尽有。 小猫儿和小狗儿守在寝宫门前,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物资,不由得脸色发苦。 这些名贵的东西,就不该出现在宗人府这样的地方。 殿下只怕是将胡总管得罪狠了,已经没了半分转圜的余地。 但东西已经送过来了,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还回去,只能一一将这些东西收整好,准备等姬玄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而姬玄这一觉,睡的时间也是出乎预料的长。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时,窗外的天色也完全黑透。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睡得这么舒坦。 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不再为生存担忧,可谓是没有烦恼一身轻松。 他伸着懒腰出门,便见简陋的宗人府如今已经被布置得勉强能看了。 尤其是他居住的寝宫外间,新布置的陈设,比起寻常的宫室也不遑多让。 看来,胡安还是把他的威胁给听进去了。 小狗儿和小猫儿不负其名,嗅觉与听觉都极其敏锐,不等姬玄开口,便推门而入,非常熟练的替他洗漱穿衣。 姬玄鼻腔动了动,笑着问道:“厨房在炖什么,这么香?” 一听这话,小猫儿赶忙回话:“回殿下,今日内务府送了许多新鲜的食物过来,羊肉鱼肉鸡肉都有,奴婢给您煮了羊肉和鸡汤。” “哦?” 姬玄来了食欲,笑道:“那还不呈上来。” “殿下稍等!” 小猫儿应声出门,小狗儿则是将大殿之中的小蜡烛换成了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 很快,小猫儿去而复返。 一只手用三角铁钳勾着两个陶罐,一只手提着一个铁锅。 两个陶罐里分别炖着羊肉和鸡肉,铁锅里则是煮的米饭。 小猫儿迅速将东西摆好,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副碗筷,用手绢细细擦拭一番,然后盛了一碗米饭放到姬玄跟前。 姬玄提起筷子,见两人还站在一旁,不由斥道:“还站着干嘛,自己搬凳子过来坐下一块儿吃啊,难道还等我给你们搬?” 一听这话,两人顿时一愣。 但想到三人一块儿吃鸡的交情,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的寻来碗筷,舀了米饭,又各自舀了一勺子羊肉和鸡肉盖在米饭上,站在一边吃起来。 见两人不坐,姬玄也懒得继续多话,风卷残云的开始进食。 两罐肉,一锅米,三个人分正好。 姬玄吃饱肚子,满足的打了个嗝,正想起身出门消消食,大殿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三人下意识朝门外看去。 一个面容坚毅,身材壮硕的青年,已经带着两名手持托盘的小太监阔步走进寝宫。 看见青年的刹那,姬玄不由愣了一下。 小猫儿和小狗儿则是浑身一个激灵,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跪下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姬玄回神,看清青年身后两个小太监手里抬的是酒肉。 不由挑了挑眉,笑问道:“二哥不好好在父皇面前继续装你的孝子贤孙?!怎么有空来宗人府看我了?” 第一卷 第11章 争权,争利,争生死,争天命! 姬烨大步走进寝宫,像是没听出来姬玄话中带刺。 命随从将酒肉放下之后,淡淡应道:“父皇已经睡下,我听说有奴才克扣你的用度,过来看看。” 姬玄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姬烨自顾自的抽出一根胡凳坐下,望着桌子上的酒肉,轻声道:“过来坐下,一块儿喝点?” “行,喝点儿!” 姬玄微微颔首,心里倒也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原主与他的好二哥争储,争的是权,是利,是生死,是天命,唯独不是口舌。 而最后的结果,是原主输了。 别管怎么输的,输了就是输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他虽然不是原主,但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还不至于一顿酒都不敢喝。 姬烨带来的宫人上前,替两人摆好碗筷,倒上美酒。 姬玄率先举杯,朝姬烨示意了一下,随即一口饮尽杯中美酒,照例赞道:“好酒!” 姬烨举杯,陪了姬玄一杯,笑道:“这是为兄出生那年,母妃埋在后宫桃花树下的老酒,当然是好酒。” “竟然是华妃娘娘埋的老酒,那小弟可要多饮几杯。” 姬玄挑了挑眉,笑吟吟的取过酒壶给自己斟满,想了想,又替姬烨也斟了一杯。 姬烨脸上笑容更甚:“来的时候为兄就知道你会喜欢,放心吧,后宫老桃树下的酒都被为兄全部挖起来了,管够。” 姬玄微微颔首,端起酒杯,认认真真品了一口。 随即闭上眼睛,回味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啊。” 姬烨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姬玄还有这种心境。 正想说点什么附和一下,便见姬玄睁开眼睛,朝他举杯。 轻声道:“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二兄如今春风得意,当开怀畅饮才是。” 姬烨又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微上扬:“有理,这一杯,为兄敬你。” 姬玄举杯,一饮而尽,醇酒的滋味回味在心头,让他颇多感慨。 同样是姬氏血脉,他那位皇姐,比起这位二兄,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原主输给他,其实也不算冤。 至少,在心性和识人方面,原主就差他远矣。 原主得知姬茹是内奸后,就被气得一命呜呼,便是最好的凭证。 借助烛光,姬烨看见了姬玄脸上的感慨之色,不由好奇发问:“小弟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大梁能得二兄这样的储君,是大梁社稷之福。” 姬玄随口应声,话中真诚之意却不是装出来的。 姬烨有手段,有谋略,有心计,就连心也足够狠,他是真心觉得,姬烨的确要比原主更合适做一国储君。 姬烨有些诧异,是真没料到这位曾和他生死相向的亲弟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能听出来,这位亲弟弟不是在向他服软,也不是在阴阳他,而是真的在由衷的夸赞他。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望着姬烨诧异的样子,姬玄微微一笑,随手将酒杯放回桌子。 调整了一个舒坦的姿势,斜靠在胡凳上,直言道:“二兄若是有话要说,直言便是,不然这酒总是喝得不太爽利。” 姬烨第三次愣住。 望着眼前一脸坦然之色的姬玄,姬烨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好像眼前之人突然变了一个人,让他有点陌生。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亲弟弟,一向是与他针锋相对,恨不能拔刀相向的存在。 而今日,这位亲弟弟,未免显得过于淡定。 淡定到他都有点看不透了。 是因为落差太大,让他变了性格,亦或者,是他还有什么翻盘的后手? 姬烨有些惊疑不定,脑海中不断思索姬玄翻盘的可能。 可惜,他将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姬玄还能有什么手段,除非先皇后复生,不然,绝无可能。 他稍稍安下心来,试探着问道:“陛下邀请了诸国使节前来观礼为兄的临轩大殿之事,你已经知晓了吧。” “知道,昨日皇姐和我说过,今日父皇也和我说过,听说诸国使节都会来观礼,其中还包括在北疆把咱们打得节节败退的北周明月公主。”姬玄点点头,神色依旧坦然。 姬烨转动着手上的酒杯,眼中浮现一缕沉思。 片刻后,他沉声道:“北周亡我大梁之心不死,半年前于北疆强占我朝六座城池......”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措辞。 片刻后,接着说道:“此番周皇又遣明月公主南下,虽名为遣使和谈,但实是以北疆六城为要挟,迫使我大梁向北周俯首称臣,并以和亲之名强迫我朝割肉以肥己身......” 姬玄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明白姬烨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告诉他大梁现在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际,要他以大局为重。 但......大梁怎么样,关他屁事! 他是华人,又不是梁人。 姬烨说完,抬起头观察姬玄的神色,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不由微微蹙起眉头。 沉吟一瞬,他问道:“所以为兄此来,是想告诫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作为姬氏子弟,为我大梁的江山牺牲,是你的荣幸,为兄也可以答应你,给你保留一个体面。” “体面?” 姬玄似笑非笑地望着姬烨,问道:“比如呢?” 姬烨沉默一瞬,轻声道:“待你百年之后,以亲王之礼将你葬入皇陵,永享大梁后世君主血食供奉。” 姬玄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好像大梁的皇陵多值钱似的。 在心底暗自吐槽一句,他忽地笑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你答不答应,无关大局。”姬烨轻轻摇头,眼神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姬玄笑了:“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姬烨平静道:“你我毕竟是亲兄弟。” “呵~” 听见亲兄弟三个字,姬玄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随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姬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二兄,不知二兄可否为小弟解惑?” 姬烨眯起眸子,眸中烛火跳跃。 好半晌,才轻轻点头:“讲。” 姬玄把玩着桌上酒杯,表情淡然:“假如你我位置互换,二兄是否愿意为了大梁江山,心甘情愿的顾全大局,选择成全我?” 第一卷 第12章 我凭什么成全你? 姬玄这话一问出口,姬烨的瞳孔瞬间就缩成针尖状。 死死的盯着姬玄,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儿来。 “别担心,没有隐喻,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姬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那么紧张。 姬烨没有放松下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姬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品着,也不催促他,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良久,姬烨总算沉声开口:“若是你我位置互换,为兄自然......” “我想听实话!” 姬玄打断了他,慢悠悠的说道:“你该清楚,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姬烨语气一滞,忽地展颜一笑:“古话说得好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古人诚不我欺也。” 姬玄微微颔首:“所以......二兄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呵呵。” 姬烨笑了,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 笑完之后,他忽地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姬玄,眼中爆发出无穷的自信:“我的答案是,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落到你这个地步。” 姬玄也笑了,他仰起头,丝毫不怯场的与姬烨对视:“既如此,我又凭什么成全你呢?” “因为你没有选择,因为你现在只能任我宰割。” 姬烨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你若识趣,为兄尚且能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你要是不识趣,那为兄可就不敢保证了。” 姬玄默然,没有反驳。 因为这就是事实,很赤裸裸,甚至称得上残忍。 姬烨说完,忽地长出口气,满脸淡然的坐回姬玄对面,淡淡道:“如何,弟弟,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姬玄满脸敬佩之色,朝他伸出了大拇指,诚心夸赞道:“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做这大梁的储君,只论诛心,或许父皇都不如你,没准大梁真能在你手上中兴。” 再一次听见姬玄由衷的夸赞,姬烨没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眼中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淡然道:“实不相瞒,为兄也是这么想的,大梁只有在为兄手上,才能走得更高,更远。而你,我的弟弟,你太天真了。” 听见姬烨的天真二字评价,姬玄也没有反驳。 原主的确天真。 若是原主不天真,就不会去渴求皇家那根本不存在的亲情,最终落得个皇位与亲情皆失的下场。 若是原主不天真,也就不会有他鸠占鹊巢,重新来过的结局。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姬烨举起酒杯。 姬烨伸出杯子,轻轻与他碰了一下,两人齐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饮酒。 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 桌子上的菜一口没动,而姬烨带来的酒,却已经逐渐见底。 当最后一个酒壶被宫人撤下去之后,姬烨也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姬玄没去送,就这么看着姬烨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消失在拐角,最终悄然远去。 角落里,小猫儿和小狗儿面面相觑。 今夜,这兄弟两人说的话,他们一句也没听懂。 小猫儿走出阴影,望着桌子上那一桌子一口没动的肉和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但一想到这是二皇子带来的东西,他还是艰难的移开目光,看向坐在胡凳上一言不发的姬玄。 小声提醒道:“殿下,夜深了,该安寝了。” 姬玄轻轻点头,借着烛光看清两人脸上对于肉的渴望,不由轻声吩咐道:“这些肉和菜,你和小狗儿分了吧。” 两人一愣,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小猫儿强忍馋虫,小声道:“殿下,这是宁王殿下送过来的。” “我知道,放心吧,肉里没毒。” 姬玄知道两人在担心什么,当即出声宽慰了两人一句。 两人闻言,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一人上前将酒肉撤下,一人开始收拾残局。 很快,寝宫里就恢复了原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将小猫儿和小狗儿打发走,姬玄也没了出门的心思,上了个茅厕释放一番,便躺回床上静静的发起了呆。 睡他是睡不着的,白天才睡了一整天。 所以,他选择再梳理一遍目前所知的所有信息,以及好不容易想到的逃生之法。 从他穿越过来到现在,他基本上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状况。 他很清楚,时至今日,他和便宜皇姐,皇兄,皇帝之间,已经没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正如姬烨所言,他若是识趣,还能保留一具全尸。 若不识趣,只怕连一具全尸都保不住,因为他现在的状况,的确是只能任人宰割。 若他依旧还是原主,指不定真就为所谓的大梁江山大义献身了。 可惜,他不是。 天真的原主,已经被他们逼死了。 而他,是新来的鸠占鹊巢者,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所以真正的斗争,现在才开始。 如‘大表姐’所言,这世上多的是蟒雀吞龙,蚂蚁吞象之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得争了才知道。 “既是乱世,这天命,我也未尝不能一争......”姬玄呢喃着,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同一时间,天元帝安寝的奉天殿前,姬烨正候在门口,等待天元帝的召见。 今日他去宗人府试探姬玄的原因,自然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若没有天元帝授意,他才不会去见一个手下败将。 大丈夫当有吞吐天地之志,包藏宇宙之机,而姬玄,不过是他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对手罢了。 他的志气,从来不单单只是一个储君,一个皇位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这天下,是那中兴神州的万世之名。 “宣,宁王姬烨进殿。” 门内传来大太监尖细的宣见声,姬烨收敛思绪,正了正衣冠,昂首阔步走进大殿。 “二兄来啦?” 刚进入大殿,姬茹轻柔带着娇嗔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里,整个人像是花蝴蝶一般朝他小跑而来。 见姬茹也在,姬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再转眼,脸上已是一脸宠溺之色。 他抬头揉揉姬茹的头顶,将她一头秀发揉得杂乱不堪,笑眯眯地问道:“皇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来打搅父皇作甚?” 第一卷 第13章 天家父子?虚伪! “人家想父皇了嘛,来看看父皇都不行啊!” 姬茹娇嗔一句,有些不满的仰起头,嘟着小嘴道:“二皇兄真烦人,每次都要把人家精心打理的发髻揉乱。” “呵呵。” 姬烨呵呵一笑,一脸宠溺道:“谁让咱家皇妹可爱呢,情不自禁,下次一定改。” “还敢有下次?” 姬茹更加不满,示威似的举起小拳头,俨然一个是一个可爱的邻家小妹,与面对姬玄时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 “老二来了,过来坐!” 天元帝的声音适时传来,打断了两人兄妹情深。 姬茹对着姬烨轻哼了一声,背着手蹦蹦跳跳的跑到天元帝身后,轻轻替天元帝按摩肩颈。 姬烨走到龙案对面坐下,见天元帝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折,不由一脸关切道:“父皇勤勉,乃是我大梁之福,只是父皇也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这么晚了,这些许政务,何不移交政事堂处理?” 听着自家老二关切的声音,天元帝脸上顿时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 忍不住感慨道:“老二长大了,知道心疼父皇了。比老三那逆子强,一天就知道惹朕生气。那逆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朕这把老骨头哪还用得着如此劳累?” 姬烨微微一笑,没有顺着天元帝的话说。 反而是摇头反驳道:“老三只是年轻冲动,哪有父皇您说的那么严重,过几年长大一点,自然就懂事了。” “你还向着那逆子说话,等他懂事,朕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天元帝嘴里说着责怪的话,脸上却是笑呵呵的,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站在天元帝身后姬茹闻言,不等姬烨先开口,便一脸嗔怪道:“父皇说什么胡话,您正值壮年,再活一万年都没有问题,怎么会等不到,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胡话。” 听着小女儿撒娇的声音,天元帝顿时老怀大慰。 赶忙呵呵笑道:“好好好,朕不说就是了,不说就是了,你轻点,朕一把老骨头可吃不了那么大的力。” 姬烨也是笑着劝道:“父皇莫要多想,老三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体谅父皇,他就是嘴硬罢了,等他年纪再大点,自然就知道父皇的不易了。” 天元帝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像是真的有被这一双儿女安慰到。 三人就这样装了好一阵阖家欢乐,说了好一阵闲话。 天元帝才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朝姬烨问道:“老二,你去见了老三,老三怎么说,还是油盐不进吗?” “没有的事儿。” 姬烨赶忙摇头否认,笑道:“老三那人的脾气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端的是嘴硬心软,表面上固执,实际上最是心软。” “哼!” 天元帝闻言,不由冷哼一声,佯怒道:“你也不必为那逆子说话,他是翅膀硬了,连朕的话都敢不听了,朕要是不让他吃吃苦头,他还以为朕这个父皇是泥捏的呢。” “是是是,父皇您也别那么大气性,,以前老三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也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这回,谅他下次也不敢了。” 姬烨陪着笑,孝子与长兄两个角色在他身上完美演绎,看得站在天元帝身后的姬茹一阵牙痒痒。 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装模做样,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装乖儿子嘛,我也会,我才是父皇的乖女儿。” 骂完,她脸上也浮现一抹微笑,绕到天元帝前面。 一边给他捶腿,一边撒娇道:“父皇您就别生气了嘛,女儿昨日也去狠狠的教训过小弟了,他以后肯定会改的。” 天元帝仍是有些气咻咻的:“这个逆子,就是被你们惯坏了。” 姬茹赶忙接话道:“您也知道,小弟自小没了母亲,我们这些做姐姐和兄长的,总要多爱护他一点,您别生气了呗,大不了以后女儿不惯着他就是了。” “哼,也罢,既然你们如此替他求情,朕就饶过他这一回,等到老二的册封大典过后,就让他去南疆好好反思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召回京吧,省得朕看着他就来气。” 天元帝演完收工,姬烨和姬茹对视一眼,赶忙齐声道:“多谢父皇宽宏大量。” “嗯!” 天元帝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言,朝两人摆摆手,示意二人自去。 两人起身行礼告辞,联袂出了天元帝寝殿,走在空旷的皇宫之中,脸色比夜色还阴沉。 姬茹冷声道:“二兄,姬玄还是不肯就范吗?” 姬烨摇摇头,淡淡道:“他就不就范不重要,为兄有的是手段让他屈服,我现在担心的,是苏檀手下的余孽潜入临轩大典作乱。” “他们有那么大胆子?” 姬茹闻言,神情瞬间愕然起来。 姬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苏檀镇守东疆十余年,麾下多多少少还是积累了一批可用的人手,尤其是他的义女苏妙真,为兄的人手暗中搜罗了一个多月,都未曾探查到其半分踪迹,为兄现在非常怀疑,她很有可能已经潜入了皇都。” 听见苏妙真这个名字,姬茹的脸色更是难看。 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的苏妙真,姬玄那混账到底给他喂了什么迷魂汤,连苏檀都死了,她还要与我们作对?” 姬烨没有附和,他从来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姬茹骂完苏妙真,又将炮火转移到姬玄身上。 低低咒骂道:“该死的姬玄,都要死了,还这么不安分。” 姬茹发泄完情绪,两人也走到了各自寝宫的分岔路口。 姬烨顿住脚步,回过头一脸认真的望着姬茹说道:“皇妹,为兄的临轩大典,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姬茹眉头轻轻皱起:“皇兄不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吗?而且父皇还在呢,苏妙真手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姬烨轻轻摇头:“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万全之事。” “那皇兄的意思是?” 姬茹有些不解地望着姬烨,她不相信,以姬玄如今的境地,还能有什么翻盘的希望。 姬烨沉声道:“你去问父皇把影卫要过来,为兄打算在临轩大典上来一场将计就计,彻底斩草除根。” 第14章 大表姐,你怎么又来了? 天色渐明,风吹散夜,带走满天星辰。 朝阳破晓,照出了忙碌的宫廷。 距离大梁朝的储君册封大典,只剩下最后一日,整个大梁国,上至满殿君臣,下至黎数百姓,都陷入了深深的期待之中。 群臣们期盼,因为这是他们等待了二十多年,才等来的盛事。 储君,又谓之国本。 储君立,国本方能稳固,大梁方能传承万代连绵不绝。 所以他们期盼,期盼他们能继续把大梁的官当下去,继续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 百姓们期盼,因为这是二十多年来,他们唯一听见的好消息。 当今陛下登基这些年,大梁连年受到其他六国的打压,对外几无胜绩。 纵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梁能扛住六国打压已是不易。 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败就是败,胜就是胜。 若不能打胜仗,那就干脆别打仗。 年年战,年年败,哪怕是蜀地的百姓,对于大梁能否再次中兴的态度,也变得摇摆起来。 所以百姓们期盼,期盼大梁能再出一个明君。 他们不求明君开疆拓土,只求圣君治下再无战乱,让他们都过几天安稳日子。 同样,姬玄也在期盼。 只是无人知晓他在期盼什么。 小狗儿不知晓,小猫儿也不知晓。 他们只知晓姬玄已经站在寝宫门前,朝东宫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殿下,要不然,先用早膳?” 小猫儿小心翼翼的凑到姬玄身边,小声劝道。 姬玄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小狗儿也凑上来,低声道:“殿下,再不用膳,饭菜该凉了。” “那就,吃饭吧!” 姬玄终于应声,并果断转身进入房间,提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猫儿和小狗儿对视一眼,不由欲言又止。 今日姬玄一睡醒,他们就发现殿下好像心事重重,但他们只是奴婢,又不敢问。 见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姬玄自然知晓两人的心思。 不过他也没点破。 两人眼下虽然是朝他靠拢了,可一两日时间,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会真的归心于他。 他那位好二兄是出了名的心思缜密,连原主的亲姐姐都能策反,更遑论两个太监。 因此,不到事情彻底尘埃落定之时,他都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 越是到关键时候,越是要能沉得住气。 这个简单的道理,姬玄还是明白的。 吃饱喝足,将残局留给两人收拾,姬玄也没有要出门消食的打算。 而是转身进了里间,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没办法,等待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他又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睡觉,是眼前他唯一能让时间快速流逝的方式。 而他这一觉,也不出所料的,睡到了傍晚时分。 小猫儿和小狗儿照例给姬玄准备了晚饭,他一边吃着,一边透过窗户看向灯火通明的皇宫方向,在心里计算着距离他逃脱升天的时间还有多久。 一旁,小猫儿和小狗儿伺候着姬玄用饭。 心里越发的忧心忡忡,总是觉得眼下的平静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殿下,明日,便是宁王殿下的册封大典了。” 小猫儿终究还是没忍住,试探着小声提醒了一句。 姬玄收回目光,望向满脸忧色的小猫儿,却只是静静的嗯了一声。 小猫儿一愣,不由低下了头,眼神晦涩难明。 一旁的小狗儿见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状,姬玄忽然笑了一下。 笑声惊动了两人,两人齐齐抬头,愕然地望着姬玄。 姬玄整理了一下衣衫,斜靠在胡凳上,问道:“怎么,你们怕了?” 两人嗫喏了一下嘴唇,没有接话。 但姬玄能感受到两人心里的惧意。 姬玄接着笑问道:“我不是很明白,你们在怕什么呢?” 这话一出,两人又是一愣,随即眼中不受控制的浮现一抹茫然之色。 是啊,他们在怕什么呢? 他们只不过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照拂三皇子而已。 既然是奉命行事,他们为何要怕? 就因为他们收了三皇子的好处吗? 可太监收受好处这种东西,本就是宫中墨守成规的规矩,他们收下的钱,也按照惯例分了一部份,送到了宗人府的掌事大太监处。 不论是流程上,还是规矩上,都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所以,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姬玄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轻声道:“投资我,对你们来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若死了,你们不会有任何损失,我若得势,则你们必成为我心腹,所以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随着姬玄的声音钻进两人耳朵里,两人的表情也逐渐从茫然化作清明,最后变成坚定。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怕? 他们不过是宗人府里最卑微的洒扫太监,难道还能牵连到什么大事里去? 对他们来说,若姬玄死了,他们无非就是保持现状罢了。 但要是姬玄能起势,他们就是从龙之臣。 思及此,两人不由对视一眼,互相给了对方一个打气的眼神。 姬玄见状也懒得继续多言,今日是最后一夜了,是生是死就看明日。 两个小太监,有用,但已无关大局。 他们若真愿意真心追随他,他不介意送两人一场富贵。 若不愿意,他身上还有不少金叶子,也足够他们在宫中谋个好差事。 姬玄如是想着,背着手走进里间,准备继续睡觉。 但他刚躺回床上,头顶漆黑的横梁上,慕然探出一双眼睛。 姬玄有些诧异:“大表姐,你怎么又来了?” 横梁上的黑影没有说话,侧耳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确认门外没有任何异动后,轻轻一跃,跳到了姬玄的床上。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右脚刚好踩在姬玄的右手之上。 姬玄吃痛,气急道:“你有病啊?” 黑影依旧没有说话,缓缓移到床榻之下,轻轻搬来一道屏风作为阻挡。 这一次,她有了准备,连同头套在内的夜行衣都是一体的,让姬玄想动手都无从下手。 竖好屏风后,她才正眼看向姬玄,用伪装过的暗哑声音问道:“眼睁睁看着对手即将荣登高位,而你却束手无策的感觉,如何?” 第15章 那你岂不是死定了? 姬玄本以为大表姐冒险潜入皇宫必有高论,谁料竟只是来戳他的心窝子! 一时间不由大失所望。 “如果你冒着生命危险来见我,只是为了说几句风凉话,那么你可以走了!” 姬玄说着,做出了请的手势。 女子眉梢微动,翻了个白眼,随即低声解释道:“今夜皇宫的人手都去准备明日的大典了,没人能发现我的踪迹。” 言外之意,就是她今日并不算冒着生命危险。 但这话听在姬玄耳朵里,却是让他忍不住心里一阵腻歪,只想送她两个字——天真! 没错,天真。 要说姬烨和姬茹的人手发现不了她的存在,姬烨可以理解。 可要说牢牢掌控了大梁二十多年的天元帝,竟然也察觉不到她的踪迹,那就是在开玩笑了。 甚至姬玄都怀疑,他每天的一言一行,包括他收服小狗儿和小猫儿的事情,都在天元帝的眼皮子底下。 而天元帝之所以不发作,仅仅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自信可以掌控一切,其中或许多少也掺杂着几分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子的愧疚。 但姬玄绝不会去做天元帝什么都不知道的美梦。 而这位表姐嘛......他就只能呵呵了。 得亏他一开始就没将逃出生天的希望放在这位表姐身上,不然只怕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有要去提醒对方的打算。 这位大表姐,表面上说得好听,但她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恐怕只有天知道。 思及此,姬玄也没有和她废话的意思,直言问道:“说说吧,你今夜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女子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姬玄的表情。 见他当真没有半分破防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姬烨马上就要成大梁的新太子了,你当真一点都不急?” 这话一出,姬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阴阳怪气道:“我急啊,我怎么不急?我快急死了都!” 女子一愣,也回敬了他一个白眼。 姬玄没好气道:“要是着急有用,我肯定比你急。” 女子闻言,不由气咻咻地抬手给了姬玄一拳。 “行了,废话少说,直接说正事,现在可是生死关头呢我的姐姐,你再不说,我就真的急死了。” 姬玄懒得和她计较,正所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才不会无聊到真去和一个女子争什么对错。 女子剜了他一眼,倒也没再继续说风凉话,压低声音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人手已经安排到位了,明日你去太庙祭祖之时,他们会设法在大典上制作混乱,趁机救你出宫。” “到......到位了?” 姬玄一愣,有些愕然:“这么容易吗?你怎么安排的?”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听我的就行。” 女子身上,是有一种乾纲独断的感觉的,这或许是她领兵征战时留下来的后遗症。 可要姬玄就这么信任她,姬玄是真的不敢啊。 毕竟,他真的是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 他长叹口气,忍不住幽幽问她:“大表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咱就是说,册封大典本身是一场阴谋,为的就是把你们一网打尽呢?” 一听这话,女子顿时愣住。 沉默片刻,她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难道姬烨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诸国使节出手?” “哦~” 女子话音刚落,姬玄就一脸恍然的哦了一声。 然后评头论足道:“还知道把人手安插到他国使节之中,倒也不算太蠢。可你有没有想过,诸国使节的人手,或多或少都是在大梁露过面的,一下子涌入那么多生面孔,你是觉得姬烨是瞎子,还是我父皇是瞎子,亦或者所有人都是瞎子?” “你又诈我?” 女子陡然拔高音量。 自觉失态后,又赶忙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你以为就你聪明是不是?你既然这么聪明,怎么又会落到这步田地,还得要我设法营救呢?” “我也没让你来救啊!” 姬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成功将女子气得胸膛不断起伏。 她暗自咬咬牙,暗暗将这笔账记在心里,没好气地问道:“你凭什么认为册封大典是个陷阱,姬烨难道还能把自己的大典搞砸不成?” 姬玄斜眼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大典搞砸,可要是在大典开始前,他就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呢?” “这怎么......” 女子又是一惊。 紧接着,眼神陡然变得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手能那么容易安插进皇都,是姬烨在请君入瓮?” 见女子总算反应过来,姬玄忽然莫名的有些欣慰和庆幸。 还好,还好这位大表姐不是真的傻。 虽然也不那么聪明,但起码还知道思考。 看来,他还是很有机会摆脱孤军奋战的局面的。 他轻轻颔首,低声道:“这是不是姬烨的请君入瓮之策我不知道,反正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因为我这个人有个特性,就是不将敌人斩草除根的话,我睡不着。” 这话一出,女子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阴沉。 她并非是傻子。 姬玄都已经提醒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还反应不过来,她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人的追杀下活到现在,甚至还能潜入皇都。 但她也是真没想到,姬烨舍得用他的册封大典来做诱饵。 这可是册封大典,不是什么小场合。 这样的场合要是乱了,整个大梁都要跟着丢脸,成为一个笑话。 反应过来之后,她忽地死死瞪着姬玄:“如你所言,这是一个圈套,那岂不是说册封大典之后,你必死无疑?” 姬玄微微颔首:“理论上是这样,除了我父皇之外,只怕整个大梁,没人愿意让我继续活着,毕竟我活着,就代表着耻辱。” 一听这话,女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来营救姬玄还有什么意义? 仅仅是为了给他陪葬,和他一块儿死吗? 惊疑良久,女子忽地一咬牙,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夜行衣。 姬玄一愣:“你干什么?” “大将军对我恩重如山,你已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将军绝后......”女子说着,娇躯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悲痛。 姬玄又是一愣,随即眼神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大表姐竟然想给他留后? 不是,他还能有这待遇? 嗯.....有点刺激,还有点期待是肿么回事? 第16章 故君子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姬玄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大表姐被夜行衣封印起来的身材。 还真别说,常年练武的女子,身材就是好。 这充满爆发力的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还有那被该死的抹胸束缚的雄伟,以及看起来不足巴掌宽却极其有力的腰肢......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不在诠释着什么叫做真正的珠圆玉润。 若是用两个字来评价的话,姬玄会用‘完美’。 若是用四个字评价,那就是‘非常完美’。 要是隐藏在头套之下的脸,也能与身材相配的话,那将会是真正的绝杀。 姬玄真是越来越期待了,甚至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手帮一下忙? 嗯,倒不是迫不及待,主要是看她脱得挺吃力的。 女子没有注意到姬玄眼中的欣赏,迅速将身上的衣衫脱下,露出里面贴身的紧身衣。 傲然的身材在紧身衣的包裹之下,显得尤其火辣。 看得姬玄差点没忍住鼻腔里喷出两道血箭,心里更是生出一股立即将大表姐就地正法的冲动。 没法子,他现在正值青春年少,火气实在是大,每天早上都容易一柱擎天。 眼见大表姐脱完了夜行衣,即将伸手摘下头套,姬玄心里的期待更是攀升到顶峰。 大表姐的眼睛很漂亮。 据他所知,眼睛好看的女子,一般脸都不差。 今天不会真让他占个大便宜吧? 姬玄乐滋滋的想着,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而一旁的女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摘下头套时,心里忽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的感觉。 “不对!” 女子忽然反应过来。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凌厉,死死瞪着姬玄。 咬牙切齿地问道:“你都要死了,为何还能如此淡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后手?” 姬玄愣住,见大表姐竟然在关键时候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大失所望。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啊。 他幽幽叹了口气,试探道:“要不然,咱先把正事办完再说?” “说!” 姬玄话音刚落,脖颈上忽然多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放手,放手!”脖子上传来一阵大力,姬玄顿觉呼吸困难,忍不住气急败坏:“该死的女人,你想谋杀亲夫吗?” 女子冷冷的看着她,缓缓缩回手,冷声道:“快说!” 姬玄拍拍胸脯,狠狠给自己顺了几口气。 随即朝女子扔去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都说了是后手,若是和你说了,那还算什么后手?” 女子不发一言,眼神越发凌厉,像是要从姬玄身上割下几块肉来。 “呼~” 姬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知今日想吃肉怕是不可能了。 但他仍是不死心,试探着问道:“大表姐......” “嗯?” 女子柳眉倒竖,冷哼中满是不爽和羞恼。 该死的登徒子,她好心设法营救,他却如此戏耍于她。 若非她关键时候醒悟,只怕今日就要失身于这混账。 该死的登徒子,该死! 感受到来自大表姐的杀气,姬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遗憾,忍不住暗道了一句可惜。 好在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遗憾也只是片刻的事情。 只一瞬间,姬玄一张小脸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道:“大表姐若是真心想替舅舅报仇,便按着我的思路走,不然......不是我看不起你,真对上姬烨,你不会是他的一合之敌。” 女子皱了皱眉,眼神先是不忿,随即目露迟疑。 她皱眉,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种种迹象表明,或许......她这位小表弟才是对的,她可能真不适合玩这种阴谋诡计。 而且他说的也没错。 她麾下的人手,在姬烨的追杀之下,的确已经折损过半,不剩下多少了。 思及此,她蓦地这个开眼睛。 再看向姬玄时,一双眸子已经平是如水,就像刚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冷冷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姬玄抿了抿唇,收起些许旖旎心思,目光凝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忽地对女子展颜一笑:“大表姐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 女子蹙眉:“什么意思?” “兵法《素书》云:‘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 姬玄似念,似诵,缓缓念出了那句近乎刻在他脑子里的话。 这句话,也是他前世能够几经起伏,还能保持平常心的秘诀。 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深刻体验了绝望的滋味后,依旧不愿放弃挣扎的根本原因。 而女子在听完姬玄这句话后,便愣在了当场。 兵法她也读过,甚至她自己就是领兵之人,可这句兵法出自何处,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甚至连姬玄口中的《素书》,她都没有听说过。 黑色帷幕之下,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已经听说过很多次,但才第二次见面的小表弟。 她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姬玄侧过头,迎上女子好看的眼睛,笑问道:“觉得莫名其妙是不是?是不是很疑惑,咱们都已经落得这个境地了,还怎么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女子怔了怔,随即轻轻点头。 姬玄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女子疑惑,但仍是下意识朝他凑了过去,经过今夜的交谈,她心中,其实已经对姬玄有了几分信服。 姬玄凑在她耳边,轻声耳语,女子的一双本就明亮的眸子,也随着姬玄的耳语逐渐充满了震惊之色。 良久,她直起身子,满目愕然地盯着姬玄,眸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去吧,咱们的战场,从来不在大梁!” 姬玄没再多言,对着她轻轻摆手,示意她自去。 女子眸色复杂,深深看了姬玄一眼,几番欲言又止。 但......终是未曾多言。 她轻轻颔首,三两下将刚刚脱下的夜行衣穿好,脚尖轻点,跃上房梁,最终消失在姬玄眼前。 送走大表姐,姬玄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静静地靠在床榻上,没有半点睡意,有的只是等待中的无尽煎熬。 第17章 帝王有愧 夜深了,整个皇宫都陷入了宁静。 只是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的暗流涌动,却是极少人能看清楚。 睡不着的姬玄是其中之一,另一位,便是寝宫大殿里静静坐在昏暗烛光之下的天元帝。 “陛下!” 一道有些难听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说!” 天元帝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即便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道黑影自阴影中走出,朝天元帝拱手道:“陛下,苏氏女已经离开了皇宫。” 天元帝轻轻颔首,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之色。 黑影顿了顿,继续说道:“苏氏女安插在禁卫军之中的人手,也在暗中撤离皇都,是否遣人拦截,还请陛下示下。” 天元帝眸子半阖,良久,才答非所问道:“老三那里,可有什么异动?” 黑影一愣,但随即很快跟上思路,低沉道:“回陛下,除了与苏氏女接触之外,三皇子今日并无异动。” 听见这话,天元帝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他微微朝后挪动一些,在黑影看不见的阴影里,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沉吟片刻,他追问道:“老三没有试图让人向外界传递消息,召集旧部吗?朕没记错的话,他手下应该是还有一批可用的人手的吧?” 黑影又是一愣,这次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面露思索,像是在斟酌词句。 天元帝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说。” 黑影一惊,赶忙低声道:“据属下所知,三皇子明面上的势力,都已经被宁王殿下一网打尽,京城之外的势力,如今亦是摇摆不定。” 听见这话,天元帝隐藏在阴影里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良久,他忽然呢喃自问:“老三啊老三,你难道当真准备束手就擒不成?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黑影听见了天元帝的呢喃,却是半点要接话的意思都无,神色越发恭敬了。 阴影里,天元帝呢喃一句,这才轻轻摇头道:“苏家那小姑娘,便由她去吧,老三既然提醒了她,这点面子,朕还是要给的。” 黑影点点头,试探着询问道:“陛下,既如此,可要属下将公主殿下今日要走的影卫召回?” 一听这话,天元帝本就微皱的眉头瞬间就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他重重的呼出一股鼻音,像是极为不满。 “蠢东西,明明与老三一母所出,却是连她母后半分聪慧都没学到......” 天元帝低声咒骂了一句,面色阴沉道:“罢了,看在她这段时间还算乖顺的份上,待老二的册封大典过后,就赏她个封号,打发到封地去吧,这事儿你亲自去办。” 黑影一愣,赶忙低头应是,随后缓缓退到大殿阴影里。 天元帝见状,不由抬起手揉揉眉心。 随即静静地靠在龙椅上,转头看向宗人府所在之处,目光中不自觉浮现些许疲惫,以及些许愧疚......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安寝了。” 值夜的大太监进殿,小声提醒了一句。 天元帝轻轻摆手,大太监不敢多言,转身准备退出大殿。 “慢着。”天元帝出声叫住他。 大太监赶忙转身行礼:“陛下。” 天元帝默然一瞬,起身走下龙椅,面无表情道:“随朕走一趟宗人府。” 大太监一愣,眼中浮现些许茫然。 却见天元帝已经背着手走出大殿,直奔隐于黑夜之中宗人府而去。 ...... 天亮了,一夜未眠的姬玄,也终将迎来他的审判时刻。 今日来接他的人,依旧是姬茹。 寝宫一门之隔。 门外,姬茹带着一队甲士虎视眈眈,只待姬玄出门,便要将他拿下。 门内,小猫儿和小狗儿一人替他洗漱,一人替他穿衣。 两人忙碌着,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反而是姬玄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没看见两人的表情,只任由两人施为。 直至宽大厚重的礼服上身,才淡然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两人一愣,下意识想点头,随即又齐齐摇头。 姬玄眉头一皱,还欲再问,门外便传来姬茹催促的声音:“姬玄,还没好吗,赶紧出来。” 姬玄闻言,也没了追问的兴趣。 对着铜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自己今天够帅,便阔步出了寝宫。 小猫儿和小狗儿见状,忙跟在他身后出门。 只是两人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眼见姬玄即将踏出寝宫大门,小猫儿终于忍不住低声唤道:“殿下。” 姬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小猫儿。 小猫儿张了张嘴,忽地一咬牙,语速极快道:“殿下,陛下昨夜来过,在您的寝宫外站了半个时辰,但陛下不让我告诉您。” 姬玄愣了一下,随即默然颔首:“好,我知道了。” 小猫儿一句话说完,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则是彻底变得灰败起来。 因为此举,与抗旨无异。 不过,他还是要说,陛下肯来,就说明陛下心里还有殿下,今日对于殿下来说,或许也是个机会,一个与陛下父子重修旧好的机会。 纵然不能再为储君,但哪怕为王呢? 姬玄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天元帝心里对他,或者说对原主有愧,那是应该的。 毕竟原主怎么说也是他和先皇后苏氏唯一的嫡子。 一国帝王,能在第一任皇后逝世后的二十多年里,顶住各方压力不再册立继后,这本身就是一种深情的表现。 纵然深情这种东西,在皇家是最不起眼,也最不需要的感情...... 但天元帝的这份愧疚之意,姬玄依旧收得毫无心理负担。 这是他该得的。 他大步走出寝宫,来到姬茹面前,见姬茹脖颈上仍是有着乌青之色未曾消散,不由挑了挑眉。 “哼~” 赶在姬玄要开口揶揄前,姬茹先冷哼一声,对着一旁的甲士下令道:“带走!” 姬茹话音落下,两名甲士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姬玄。 姬玄也没有反抗,在小猫儿和小狗儿担忧的眼神中,任由两名甲士将他架出宗人府。 最后,一路来到皇宫西北角的一处广场上。 第18章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第18章 大梁天元二十三年,六月初三,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个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姬玄站在广场一角,低着头挨训,心情还不错。 因为今日,除了是大梁朝册封储君的大喜日子外,也注定是他迎来新生的开始。 如果眼前这个女人能不要一直在他面前哔哔哔......他想......他的心情可能会更好。 “姬玄,今日便是二兄的册封大典,我绝不希望发生任何不愉快之事。” 姬玄扯了扯嘴角,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省得被姬茹发现他悄咪咪翻出来的白眼。 “待会儿你只要当着我大梁历代先帝的牌位承认你的罪行,我的承诺依旧作数。不然,你应该知道什么后果!” 姬茹说完,朝姬玄投来一个威胁的眼神。 姬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姬茹也不再多言,她相信,姬玄一定会照做的,因为他没有选择。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静静的缩在角落里打量着眼前的盛大场面。 时间还不到正午,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 除了大梁的文武官员以外,周,齐,辽,乾,东越,百越等与大梁同宗同源的中原六国使者也尽皆在座。 同时,与大梁有来往的异族国度的使者也不少。 可惜,大梁只是偏居西陲的中原七国之一,未能一统四海九州,不然,今日倒还真有些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两人站在角落里等候片刻,便有两名宫人上前,将二人引到了广场尽头的一间宗祠面前。 此处,便是昭天祭祖的太庙。 大梁承前朝礼制,于皇宫西北角供奉太庙,皇宫东北角供奉社稷坛。 今日是大梁册封储君的日子,按礼制,姬烨需要先来到太庙前昭祭太庙,再去社稷坛昭告社稷,最终才能返回东宫,举行授册的临轩大典。 太庙的面积不大,里面供奉的牌位却很多。 毕竟,按照大梁第一代太祖皇帝来算,到如今,大梁已享国祚一千零三十多年,先后历经百余代帝王。 姬玄静静的站在太庙前方,打量着牌位上那一个个名字。 姬茹则走到一旁早就在此等候的天元帝面前,轻声回禀道:“父皇,儿臣前来复命,皇三子姬玄已带到。” 姬茹话音落下,天元帝的目光移向姬玄。 姬玄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偏过头与他对视。 父子对视,相视无言。 片刻,天元帝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礼官问道:“今日前来观礼的满朝文武与诸国使节可曾到了?” 礼官听得天元帝发问,赶忙垂首应声:“回陛下,除却北周明月公主未至,其余人等皆已到齐。” 天元帝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眼中浮现一丝不满。 但沉吟一瞬,还是收敛情绪,低声道:“既如此,那就再等等吧。” “是!” 礼官刚刚躬身应是,远处便传来尖细的唱名声:“大周明月公主到!” 明月公主四个字一出,广场上顿时静谧一瞬。 下一刻,无数宾客齐齐起身,朝远处走来的女子躬身行礼,口称:“见过明月公主。” 万千宾客行礼的声音震彻天地,堪称喧宾夺主到极致,让本就有些不满的天元帝更是眉头紧皱。 但......他却不敢发作,大梁满朝文武,亦是不敢发作。 只因这位北周明月公主,不仅是北周声名赫赫的女战神;她背后的北周朝,更是中原七国之中实力最强,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兵锋最盛的国家。 北周兵锋有多盛? 四个词就能形容,西逼大梁,南压大乾,东迫大齐,北击大辽。 可以说七国之中,除了未曾直接与北周接壤的东越与百越之外,其他国家都被北周挨个揍了一遍。 而领兵之人,正是这位奇女子。 因此,哪怕明月公主是个女子,亦无人敢对她不敬。 姬玄也被突如其来的问好声吸引,他知道,他的生机来了。 他静静的望向那位被一众使节簇拥在正中间的女子。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她并没有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夸张的装扮。 头发干净利落的挽成发髻,简单到只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住,一身月白色的圆领凤袍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姿修长挺拔,腰间仅有一根宫绦相系,便再无其他。 要说唯一算得上吸睛的,或许只有月白色凤袍上所绣的大红色凤凰。 月白色与大红色的搭配,本该是两个极端。 但穿在她身上,就由衷显得和谐,仿佛这两种颜色,天生就是为她而生。 她的长相,也并非是那种张扬到极致的美,反而有些含蓄,像是柔媚的江南女子。 或许是常年领兵的缘故,她的肤色也不是闺阁女子们争相追捧的白玉凝脂,而是一种极其健康的小麦色。 姬玄之所以觉得她特别,是因为她虽然不惊艳,可她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天地间就好似只剩下了她一个主角。 相比之下,站在他身边一身盛装的姬茹,就显得太过于俗气。 姬玄静静的望着她,眼中渐渐浮现些许赞赏之色。 那位明月公主似是有所觉,忽地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诸位免礼!”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是很轻易地盖过了嘈杂的问好声。 众宾客闻言,忙各自落座,不敢再继续发出什么声音。 一时间,整个观礼的席位上,都因一个女子的到来,变得鸦雀无声。 天元帝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的看在眼里,眼中似有雷霆之怒在酝酿。 但......终究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旁的姬茹,脸上的嫉妒之色更是几欲凝为实质。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身份,她这位大梁长公主籍籍无名,北周那位,却是已经名震天下。 今日明明是大梁的主场,对方一个他国公主,反而抢了她这个大梁公主的风头。 她岂能不嫉,不妒,不恨? 倒是天元帝,终究是多年帝王,心性难测,纵然怒,也能很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 不过片刻时间,神色与脸色皆已恢复平静。 他收回目光,转头对着一旁的礼官吩咐道:“既然明月公主已经到了,那就开始吧!” 第19章 公主殿下,我愿自荐枕席! 第19章 听得天元帝下令,礼官也不再犹豫。 张嘴高唱道:“吉时令使,以为少阳作贰,元良治本,虔奉宗祏,式固邦家......” 晦涩难懂的词汇从礼官的口中缓缓唱出,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太庙跟前。 观摩他国临轩大典,绝对是诸国之间的一大盛事。 因为诸国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今日是盟友,明日就有可能是敌人。 又兼彼此之间又实力相近,谁都奈何不了谁。 所以,对方选了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便成了诸国之间维系往来的非常重要一环。 一国国家的继承人是什么样子,是否有能力? 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这个国家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也是为何不管是天元帝还是姬烨亦或者是姬茹,都非要强迫姬玄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太庙请罪的根本原因。 这不仅仅是要姬玄成为姬烨的垫脚石那么简单。 更关乎着四海诸国对姬烨的综合评价。 毕竟你的继承人到底有多优秀,只靠你一张嘴来说,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但有了对照组就不一样了,孰优孰劣,一眼可辩。 同样,这也是诸国皇室惯用的手段了,并非是大梁一家专利。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 礼官的声音越发抑扬顿挫,听得姬玄几欲昏昏欲睡。 “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 随着礼官一番陈述太子之位有多重要的开场白念完,整个广场之上也安静得落针可闻。 迎着众人的目光,天元帝缓缓自龙椅上起身,上到了一旁祭祀太庙的祭坛之上。 随即转身面对宾客,高声道:“朕协和万邦,厚人伦于国风,本欲于今日叩告四海苍穹,昭祭太庙,册立储君。然有皇三子玄,地则居嫡,隆兹负荷,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委任奸佞,前後愆衅,难以具纪,今着并废为庶人,烦请诸国臣民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众人便知道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纷纷瞪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位不仁不孝,性识庸暗的皇三子玄。 不待众人寻到姬玄的踪迹,天元帝便低头俯视着姬玄,恍若高居九天的神明俯视地上的蝼蚁。 “逆子,还不当着我大梁历代先帝的神位,一五一十忏悔你犯下的罪孽?凡错漏一件,朕定不饶你。” 听着天元帝几近咆哮一般的催促,姬玄微微一笑。 阔步走出角落,来到了祭坛之下,背对一众宾客,仰起头与天元帝对视。 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一众宾客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即议论纷纷。 就连为一众宾客所簇拥的明月公主,都不由朝那道背影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 “父皇当真要儿臣在历代先帝的灵前忏悔罪过?”姬玄开口了,清朗的声音顺着环形的广场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天元帝闻言,顿时眉头一沉。 这逆子,什么意思? 事到临头想反悔? 一旁的姬茹也是有些焦急起来,忍不住恶狠狠地朝姬玄投来一个威胁的眼神。 “姬玄,你识趣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姬玄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真可惜,按照大梁这个鬼礼制,需要他先“忏悔”完毕,他的“好二哥”才会出场敬告上天。 不然,他就能连“好二哥”一块儿喷了。 就在姬玄暗自惋惜,坐在观礼席中的明月公主忽然起身笑问道: “本宫远在大周,亦曾听闻贵国安王殿下乃是大梁少有的贤王,谁料转瞬之间,安王殿下便犯下种种滔天罪孽,本宫倒是好奇,究竟是安王殿下名不副实,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闻言,大梁之人顿时面色一僵。 天元帝更是瞬间沉下脸来,冷声道:“此乃我大梁之事,就不劳明月公主过问了。” 明月公主轻笑着摇摇头:“梁皇此言差矣,此番和谈之后,大梁与北周便成了姻亲之国,既是姻亲,自当守望相助才是,梁皇何必见外?” 这话一出,天元帝更是眉头紧皱。 但这话他还真不好反驳,因为北周此次前来与大梁和谈,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便是两国需成秦晋之好。 具体一点,就是大梁需要嫁一位公主给北周新君为妃。 尽管所有人都清楚,北周这是要从大梁身上狠狠的剜下一块肥肉。 但北周十万大军陈兵边境,六座城池尽入北周之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否则,他也不会选择急吼吼的立太子来稳固人心。 姬玄也没料到,这位明月公主竟然会先他一步开口。 不由下意识回头,上下打量着这位公主殿下,眼中赞赏之色越浓。 至于其他国家的使节,巴不得大梁出丑呢,一时间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天元帝一时反驳不了明月公主的质问,但他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帝王,非常清楚要怎么面对如今这样的场面。 于是,他果断无视了明月公主,转头对着姬玄怒喝道:“逆子,还不照做,难道要等朕请你吗?” 姬玄没有搭理他,而是遥遥望着不远处的明月公主,笑问道:“明月公主,若我所犯之事,乃是另有隐情,不知公主殿下可愿施以援手?” 这话一出,大梁蛮朝文武登时心头一惊。 天元帝更是瞬间变了脸色,忙呵斥道:“逆子,大梁历代先帝灵位在此,岂容你胡言乱语,还不速速......” 姬玄不等天元帝呵斥完,抢先对着明月公主朗声道:“听说周皇欲迎娶我十二妹绵竹公主为妃,既是和亲,何妨亲上加亲?据我所知,公主殿下至今也还未曾婚配,正好我也还未娶亲,若殿下不弃,我愿自荐枕席为驸马,以固两国秦晋之好,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姬玄语速极快的一番话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明月公主的答案。 嫁去北周,便是他这些日子想出来的脱身之法。 留在大梁,他必死无疑,去北周做傀儡,至少他能活下来。 第20章 父慈子孝,哄堂大孝! 第20章 姬玄相信,北周绝不会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的质子。 更别说他这个质子,还曾是敌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更是敌国皇室先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 关键是,他还姓姬,乃是前朝皇室正统血脉。 除非这位明月公主是个傻子,不然,她不可能不明白他的身份能带给北周多少好处。 而这,也是姬玄唯一的生机。 观礼席上,明月公主迎上姬玄期待的目光,不由得失神一瞬,瞳孔之中满是震惊。 她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怎么能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亲上加亲,还有这么个加法? 观礼的其他人,也是被姬玄的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自荐枕席,自请为质,这个被废掉的大梁皇子,难道是疯了不成? 别说旁人,就连祭坛之上的天元帝,都被姬玄这番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时间竟然忘了出声呵斥。 他万万想不到,姬玄竟然会连脸都不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敌国公主自荐枕席。 这置梁国皇室的脸面于何地,置大梁历代先君于何地? 简直惊世骇俗。 “姬玄,你住口,滚下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一旁的姬茹。 她满脸杀意地瞪着姬玄,心里一阵心惊肉跳。 她绝不能让姬玄逃出她的掌心,绝不能,不然她睡不着觉。 姬茹的声音惊醒了天元帝,天元帝回过神来,霎时间,一双眸子煞气弥漫。 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怒喝道:“逆子,滚回去,朕待会儿找你算账。” 姬玄笑眯眯地望着天元帝问道:“父皇,不是要儿臣在诸位先帝灵位前忏悔吗?” “来人,请三皇子回宫!” 天元帝怒声下令,心中那点对姬玄为数不多的愧疚之意,也在这一瞬间彻底消散。 原本他还想着,若这个逆子好好配合,乖乖给他的好太子当垫脚石,他还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现在看来,这逆子是不能留了。 他竟敢毁了他二兄的临轩大典,让整个大梁都变成了笑话,简直该死。 天元帝心中极度恼怒,却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失态。 只能压下怒意,不断思索要怎么补救? 这逆子没脸没皮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他继续配合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按照正常流程去走了。 天元帝心思电转间,已经想好了补救措施。 另一边,姬玄耸耸肩,也没有反抗,很配合的举起双手等待缉拿。 反正戏台子他已经搭好了,接下来就要看明月公主够不够聪明。 若她够聪明,他就能重获新生,若她不够聪明嘛,那姬玄也就只能殊死一搏,看看能否在大梁上演一番玄武门之变了。 反正要他束手就擒,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心思电转间,两名甲士也一左一右架起姬玄,拖着他朝宗人府方向而去。 观礼席上,明月公主神色数变,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平心而论,她娶姬玄,大周能得到的好处,绝对要比皇兄娶绵竹公主能得到的要多。 但......麻烦也要多得多。 以姬玄的身份,她甚至都未必能将他安全带回大周。 不过.....以小博大,不就是她的人生格言吗? 她以公主之身领兵打仗,本就足够惊世骇俗,再娶一个敌国皇子为驸马,也算不得什么吧? 思及此,明月公主一张脸顿时坚定起来。 她望着已经被甲士拖远的姬玄,沉声喝止道:“且慢!” 听见身后传来明月公主的喝止声,姬玄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更是瞬间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知道,他赌对了! 也不枉他穿越过来之后,尽心尽力的装了好几天乖大儿。 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句话的机会啊! 明月公主出声的瞬间,天元帝与一干大梁文武大臣的脸色就变得比吃了屎还难看。 天元帝一张脸黑如锅底,强忍愤怒,冷声道:“公主殿下,今日乃是我朝储君册封大典,还请公主殿下适可而止。” 姬茹更是忍不住恼羞成怒,娇好的面容扭曲起来,声嘶力竭道:“明月公主,此乃我大梁家事,你一个外人,贸然插手是什么意思?” 明月公主负手而立,气质出尘,丝毫不逊一身龙袍的天元帝。 一旁的姬茹,更是瞬间被秒成了渣渣。 她一双淡漠的眸子移向二人,语气淡淡:“今日的确是本宫失礼了,但本宫窃以为,安王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既已决定和亲,又何妨亲上加亲,梁皇以为呢?” 天元帝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一坨屎,仍是在维持一国帝王的体面。 强笑着摇头道:“公主殿下说笑了,姬玄乃我大梁皇家血脉,皇家血脉,岂有流落在外之理?此事,不过是姬玄信口胡诌,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不对!” 姬玄不知何时,竟又挣脱了两名将士的封锁。 他转身小跑回到太庙前站定,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天元帝道:“父皇,哦......不!陛下...陛下难道忘了,如今臣已被贬为庶人,就连宗碟也被移出了皇家族谱?如何还能算得上皇室血脉?”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所有梁人面面相觑,前来观礼的他国使节则是在心里大呼过瘾,直言不虚此行。 谁能想到,这位大梁皇子,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他们还以为就是来看一场简单的册封仪式呢。 当真是父慈子孝,哄堂大孝。 天元帝更是瞬间被这话气得胸膛不断起伏,一双眸子几欲喷出火来:“逆子,你要气死朕不成,滚回去?” “姬玄,滚回去,快滚!” 姬茹也失了分寸,失声尖叫起来。 姬玄撇撇嘴,看向明月公主道:“明月公主,先说好了,我要是嫁去北周,可没有十二妹那么丰厚的嫁妆。” 明月公主嘴角一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嫁妆的问题吗? 这是能不能活着去北周的问题好吧! 哪个国家能够容忍一位皇子去往敌国为驸马啊,这不是摆明要给敌国送去一个攻伐己国的借口吗? 姬玄说着,却是不管众人反应如何。 反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片金叶子,一溜烟跑到明月公主面前,拉起她的小手就把金叶子往她手里塞。 一边塞,一边高声叮嘱道:“拿好,定情信物!” 第21章 公主夫人,有人要杀你夫君,快弄她! 第21章 突如其来的骚操作,差点闪了明月公主的腰。 不过,她还是手腕一翻,将金叶子收进了袖子里。 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她这个公主也很穷的好不好。 姬茹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一双眸子瞬间就红了,怒声咆哮道:“姬玄,那是我的钱。” 姬玄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这是你用来收买我,让我甘为绿叶,衬托我那位好二哥心怀大义的钱,但现在,这钱在我手里,它就是我的钱。” 说完,他忽然双手一摊,趁着众人还在震惊的关口,仰天咆哮道:“我有罪,我忏悔!” 听见姬玄的咆哮声,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姬玄语速极快地吼道:“我是罪人之后,我之先祖,本为蜀中小吏,得先主青睐,方能稳坐白虎节堂,然先主早逝,遗孀孤儿寡母,先祖不思报恩,反行篡逆之举,篡夺大梁江山......得国不正,祚安得长?” “逆子,逆子!” 这话一出,天元帝终于维持不住帝王的风度,整个人被气得七窍生烟。 神色扭曲地咆哮道:“竖子安敢信口雌黄,羞辱先祖!来人啊,速将此獠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一旁的姬茹,更是瞬间脸色惨白,她完全没料到,姬玄竟会如此疯狂。 毁了,一切都毁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对姬玄报什么期望。 而是应该早早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弄死。 “拿下,快把这逆子拿下!” 天元帝气急败坏,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断咆哮出声。 守卫大典的禁卫见状,瞬间化身恶狼,直奔姬玄扑去。 可惜,已经晚了。 姬玄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又怎么可能还会乖乖束手就擒呢? 于是,他果断撒丫子冲进了北周使节的观礼席中。 一边跑一边大吼道:“我有罪,我忏悔,我不该投生到大梁姬氏,不该不配合二哥,替他树立高大上的储君人设。” “我有罪,不该连累娘舅,让父皇对他生出忌惮之心,最终赐下一杯鸩酒。” “我有罪,没能察觉一直护我爱我的亲姐姐,竟是人面兽心的禽兽......” 几乎只是瞬息间,姬玄便将大梁最隐私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底掉。 尤其是亲姐姐是如何陷害他,如何害死血亲舅舅一事,更是说得清清楚楚。 当着所有人的面,姬玄亲手撕下了大梁皇室那些腌臜之事的遮羞布。 天元帝双目赤红,帝王的威严散去,独留惊怒与愤恨。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灵活逃窜的姬玄,咆哮道:“逆子,逆子,朕......朕真是后悔当年生下你这个逆子,早知今日......” 姬茹面无血色,身体因为恐惧不断的颤抖起来。 谋害亲舅,陷害亲弟,从今往后,她的名声算是彻底臭掉了。 “姬玄,你该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为什么,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害死了母后还不够,你还要害死我是吗?” 她满脸怨毒,指着姬玄破口大骂。 听见姬茹的咒骂声,正在四处逃窜的姬玄不由得有些诧异,之前他还疑惑,为什么这位亲姐姐会背叛原主? 敢情根由在这里啊! 这也太扯淡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抽象的吗? 姬茹越骂,心里越恨,眼见广场上鸡飞狗跳,数十名大梁将士竟然追不上姬玄。 不由满脸怨毒地咆哮道:“一群废物,废物,还不赶紧拿下他!” 说着,又将矛头对准看戏的满朝文武,怒声道:“你们还不去帮忙?” 大臣们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站在祭坛上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天元帝。 见天元帝已经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看来是做不出什么决定了,也一咬牙加入了抓捕姬玄的队伍里。 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册封大典,也注定成了一个笑话。 姬玄则是表示,问题不大! 今日的广场上虽然守卫森严,但前来观礼的诸国使节人数也不少。 大梁的将士不敢对诸国使节出手。 因此,他只需要专挑着观礼的诸国使节队伍里逃,自然能够无恙。 而诸国使节乐得看大梁出丑,不仅没有帮助大梁将士,反而还时不时的出手帮助姬玄拦下追兵。 “逆子,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祭坛上的天元帝顺过气来,见精心筹备的册封大典就这么被姬玄破坏殆尽,更是忍不住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噗~” 看见天元帝吐血,本来乱糟糟的广场顿时为之一寂,紧接着,混乱变成慌乱。 “父皇~” “陛下~”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众人也顾不得姬玄了,纷纷脸色狂变,着急忙慌的朝天元帝狂奔而去。 “陛下,您怎么样?” “太医,快传太医!” 天元帝撑着最后一口气,颤颤巍巍抬手指着躲在北周使节团之中的姬玄,怒目圆睁,声音极颤:“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同一时间,躲在暗处的姬烨也坐不住了。 他本想着等到父皇将这场闹剧收拾好,再出面主持大典,让大典正常进行下去。 却没想到父皇这么不经事儿,两下就被姬玄气得吐血。 一时间,他又惊又怒,却也只能露面,朝晕过去的天元帝冲去。 一边冲,还不忘保持自己孝子的人手,满脸悲愤地对着姬玄指责道:“姬玄,你枉为人子,父皇都被你气得吐血了,你还不知悔改吗,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滚来太庙跟前长跪赎罪?” 而姬茹见姬烨出面,则是瞬间放弃了天元帝,指挥着麾下甲士直奔姬玄而去。 满脸癫狂地下令道:“父皇有令,杀了皇三子姬玄,本宫承诺,谁杀了姬玄,赏金百两!” 听见姬茹丧心病狂的命令,姬玄赶忙躲到明月公主身后,拍拍胸脯,露出一脸怕怕的表情:“公主夫人,有人要杀你夫君,快,弄她!” 明月公主望着姬玄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不由嘴角一抽,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蹚这趟浑水了。 这个家伙,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啊,她......不会引狼入室吧? 可惜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抽身而退了。 只得压下心中的无语,一脸威严地对亲随下令:“传令,保护驸马,着令玄武卫威逼皇城,以为策应。” 第22章 夫人果真霸气侧漏。 第22章 “得令!” 明月公主一声令下,数十名北周使从立即领命,冲上前来将姬玄与他围在身边。 为首的亲随则是取出一个螺状号角仰天吹响。 “呜~” 尖细的号角声响彻整座皇都,刺得姬玄耳膜都泛起一阵耳鸣。 明月公主表情不变,下达了护卫姬玄的命令,又转头朝一群正在看热闹的使节拱手道:“还请诸位助本宫一臂之力。” 诸国使节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眼中皆有意动之色。 他们不在意姬玄。 但他们在意明月公主的人情。 明月公主的人情,还是很值钱的,他们做不到不动心。 不过,能被各自国家选中出使他国之人,本也是世间顶顶的聪明人。 纵然对明月公主的人情心动,却也无人敢出声应答。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 明月公主一句话说完,也不多言,大家都是聪明人,一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表明态度,需要她人情之人,自会相助。 不需要她人情之人,说明白也无用。 姬玄看着这一幕,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这个媳妇,嫁得不亏,有事她是真上啊。 “夫人,霸气侧漏!” 他从明月公主身后探出脑袋,心悦诚服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明月公主有些哭笑不得。仦說Ф忟網 这个大梁三皇子,还真是......有点意思。 面对绝境,能绝境翻盘,翻盘之后,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 同一时间,姬茹指挥的禁卫也杀到了诸国使团身前。 他们心有顾忌,不敢真对诸国使节下死手。 只能硬着头皮冲进人群。 反观诸国使节,虽无人说话,更无人妄动刀兵,但他们只需要往那一站,便是一堵人墙。 不远处的姬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整个人更是怒到极致。 “尔等,尔等要与我大梁为敌不成?”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阻碍大梁禁卫拿人的诸国使节高声呵斥。 诸国使节闻言,不由齐齐翻了个白眼。 果断朝她扔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姬茹更怒,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废物,一群废物,上啊,给我杀了姬玄,这是父皇的命令,你们敢抗旨?” 梁军将士听见姬茹的咆哮,个个面色苦意。 这是他们抗旨的问题吗? 这分明是国际外交事件! 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这么多国家的使节动手啊,除非大梁是真的想被四海诸国群起而攻之了。 与此同时,大梁鸿胪寺专门用来招待诸国使节的四方馆里。 突然涌出了三百名身着玄甲的甲士,直奔近在眼前的大梁皇城而去。 三百人,不多。 但人马俱甲的三百尊魔神,足以吓坏守卫宫城的大梁禁卫。 “敌袭,敌袭~” 刹那间,宫门内外乱作一团。 此三百玄甲,正是明月公主的贴身亲卫,玄武卫。 海螺号,便是召集玄武卫信号,海螺号奏响之时,就是公主殿下需要他们之时。 不论他们身在何地,皆需第一时间赶赴殿下跟前听用。 三百玄甲冲击皇宫,造成混乱的消息迅速传进了宫中。 得知消息的鸿胪寺官员,瞬间被吓得喷出一口鲜血,却硬生生撑着不敢晕过去。 而是赶紧拖着病体,赶到皇城之外控制情况。 同一时间,太庙广场上的闹剧也臻至白热化的境地。 北周使节死保姬玄,护着他且战且退。 诸国使节有意无意从中添乱,导致广场上足足上千名禁卫,愣是摸不着姬玄的衣角。 双方便只能互相对峙着,缓缓朝宫门外退去。 “杀,给我杀!” 而姬茹仍旧在声嘶力竭的下令,状若疯魔。 可惜,无人敢应,纵然她将赏金从百两加到了千两,也无人真的敢对诸国使节下死手。 双方对峙着从宫城退到了皇城。 又从皇城退到皇宫大门朱雀门后。 眼见出宫的大门就在眼前,姬玄顿时就整个人都沉浸到喜悦之中无法自拔。 尽管早在思考逃命之策时,他就预料到他今天不会失败。 可真到了即将逃出生天之时,他仍是难掩心中的喜悦与激动。 忍不住高声催促道:“快一点,再快一点,马上就能出宫了。” 明月公主站在他身旁,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这家伙,还真是个极品。 但转瞬之间,她脸上也不禁由衷浮现一抹笑容,因为,她已经听见宫门外传来了她的心腹爱将许典的声音。 “殿下莫急,俺来了!” 一道好似洪钟大吕一般的咆哮声响彻天际,瞬间盖过了广场上的嘈杂,顺便也吓得姬玄一个浑身一个激灵。 他循声看去,就见一员身披玄甲,手持巨斧,身材高大魁梧,好似一尊魔神般的铁塔巨人已经突破大梁守军的封锁,闯进了宫门,正朝着明月公主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拦在他跟前的大梁将士,竟几无他一合之敌。 “卧槽!” 看见来人,姬玄顿时大吃一惊,连国粹都忍不住喷涌而出。 这个长得跟卡车似的家伙,就是这个时代的猛将吗? 果真,英勇也! “殿下莫慌,末将来也!”来人看见被众人簇拥的明月公主,登时又是一声暴喝。 手中巨斧抡动间,便有无数梁军将士胸腔塌陷倒飞而出,嘴中鲜血不断喷涌,眼看是活不成了。 关键时候,明月公主厉声喝道:“许典,不得伤人!” 猛将闻言,前进的速度陡然一阻,但仍是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调整了策略,手中战斧改劈为拍。 梁军将士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但至少能捡回一条命来。 “给我滚开!” 许典厉声怒喝,宛如魔神降世,迅速杀到了诸国使团后面。 众人下意识给他让开一条道路,眼中满是惧色。 许典冲到明月公主身旁,手中巨斧砰的一声落地,高声道:“公主殿下,俺许典来了,谁欺负你,俺砍死他!” 明月公主朝他摆摆手,随即下令:“许典,护我出宫。” 许典硕大的脑袋轻点,一把将巨斧扛在肩上,傲然道:“没问题,俺替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站住!”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轰隆!” 这道声音传来的同时,众人身后厚重的皇宫大门也瞬间合拢,诸国使节连带姬玄在内,瞬间成了瓮中之鳖。 第23章 这小白脸是谁啊? 第23章 眼见大门合拢,一众诸国使节顿时愣了一下。 一旁的明月公主,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与之相反的,则是一群追杀过来的宫城禁卫和姬茹,在听见那道声音之后,便登时松了口气。 “二兄,你终于来了!” 见宫门已经合上,姬茹立即转身朝姬烨迎上去,面对诸国使节,她是真没办法了。 而人群之中,表情唯一没有变化的,就只有姬玄和许典。 因为此刻,两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姬玄眼神热切,望着眼前铁塔一般的猛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此生一定要将此人收为己用。 而许典,却只是觉得姬玄陌生。 他没记错的话,公主殿下进宫之时,身边可没有这样一个小白脸。 于是他果断转头看着明月公主,瓮声问道:“殿下,这小白脸是谁啊,这些弱鸡一样的大梁追兵,不会是他引来的吧?” 明月公主回神,轻声斥道:“许典不得无礼,此乃大梁朝三皇子殿下。” 姬玄则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依旧眼神热切地望着许典。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小白脸,还是个成功吃上软饭的小白脸。 既然做了,难道还怕人说? 不存在的。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得想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将这位猛将兄拐到他麾下为他所用? 嗯......虽然说刚吃上软饭,就开始惦记老婆的家产,多少是有些不道德。 但谁让他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呢。 人活一世,总得图点什么不是,不然他今日搞这么一出,难道是为了好玩吗? 许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 从明月公主嘴里得知了姬玄的身份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小白脸既然是大梁三皇子,怎么会跟殿下您在一起,还被这么多人追,他是人质吗?” 明月公主小脸一黑,没好气道:“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哦!” 许典有些闷闷的哦了一声,竟然真闭上嘴巴。尐説φ呅蛧 这憨直的样子,姬玄是越看越喜欢,当即扯出一个热烈的笑容,朝许典迎过去。 一边走,一边拱手笑道:“许典将军你好,我名唤姬玄,你也可以叫我驸马。” “鸡旋?” 许典眉头一皱,大声嘟囔道:“这是个啥乱七八糟的名字,驸马又是啥意思?” 姬玄在他面前站定,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姬玄,乃是大梁前三皇子,不过如今我已经嫁给公主殿下为夫,和大梁没有关系了。” 许典满脸呆滞,一双环眼之中浮现几许茫然,几许懵逼。 他愣愣的望着明月公主,瓮声问道:“殿下,啥叫前三皇子,啥叫已经嫁给公主殿下为夫,末将咋听不懂咧?” 明月公主闻言,不由恶狠狠地瞪了姬玄一眼。 姬玄耸耸肩,脸上笑容尤其灿烂。 许典更懵逼了,转头对着姬玄道:“小白脸,你给我解释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我现在是你家公主的夫君,你家公主是我的夫人,我和大梁已经没关系了。” 姬玄挑了挑眉,三言两语解释完毕,丝毫没有半点羞耻之心。 许典愣了一下,随即大吃一惊:“殿下,你抢了大梁的小白脸当驸马?” “闭嘴!”明月公主一头黑线,不禁又瞪了姬玄一眼。 “他哪里配.......”许典一脸不忿。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许典的不忿。 “明月公主,请留步!” 却是姬烨已经领着一干禁军来到了使团跟前,并依仗人数优势,彻底将诸国使团围了起来。 许典见状,饶是再神经大条,也知道是麻烦来了。 当即压下诸多疑惑,满脸凝重的将巨斧握在手里,眼神不善地盯着姬烨,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明月公主心里也很清楚。 若是不将姬烨打发走,今日她是别想走出皇宫了。 毕竟诸国使节的人再多,也不会比梁军的数量更多。 何况真到了要生死相向之时,诸国使节也未必会下死力气帮她。 思及此,她果断走出人群,远远的朝姬烨抱拳一礼,淡然道:“不知梁国太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姬烨也没想和明月公主撕破脸皮,态度还算平和。 他远远的朝明月公主还了一礼,语气略显冷淡:“皇三子姬玄终究是我大梁正统血脉,纵然他为人胡闹,不知礼了些,我大梁也不可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因此,还请明月公主将他留下。” 一语毕,又接着朝所有人承诺道:“只要殿下将姬玄留下,孤立即大开宫门,放诸位安然离去。” 听出姬烨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诸国使节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 一些人心里更是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今日是来观礼的,不想莫名得罪大周,却也不想得罪大梁。 “姬玄如今已是本宫认定的驸马,既是本宫驸马,自当随本宫返回大周成婚,何来留在大梁的道理?” 诸国使节的动摇,并未让明月公主掀起一丝心绪。 她淡淡地与姬烨对视,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夫人,够霸气!” 姬玄忍不住又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顺便再朝好二哥和好大姐做了个鬼脸。 姬烨见状,脸色瞬间冷淡下来,沉声道:“依着公主殿下的意思,此事当真一点商榷的余地都没有?” 明月公主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没有正面回答姬烨的问题。 而是轻轻摇头,答非所问道:“本宫南下出使大梁时,曾与皇兄约定以三月为期,若三个月时间过去,本宫还未归国,我朝驻扎在松州边境上的十万大军便会立即攻入松州。” 听着明月公主明晃晃的威胁,姬烨一张脸更是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忍不住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潜入血肉里尚不自知。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胸膛之中即将爆炸的怒火。 然后将阴沉的目光移向站在明月公主身后的姬玄,冷声道:“老三,你当真要置我大梁的尊严于不顾?你别忘了,你亦是姬氏血脉,亦是太祖后人,你这么做,对大梁有什么好处?” 第24章 我就一个弱男子,有事和我的公主夫人说吧! 第24章 听着姬烨的屁话,姬玄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一时间只觉得槽点太多,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吐起。 敢情你们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弄死我,我还不能反抗?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匹夫一怒,尚且还要血溅五步,何况他还是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红心青年。 子任先生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身为子任先生的继任者,新时代的小太阳,他反抗得完全理直气壮的好吧! 而一旁的姬茹闻言,则是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登时满脸憎恨的瞪着姬玄,附和道:“二兄说得不错,姬玄你但凡要还有一点羞耻心,就马上给我滚回来。” 姬烨亦是神色阴冷,森然道:“姬玄,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回头,今日你大闹为兄临轩大典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听着两人的双簧,姬玄更是已经无力吐槽。 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个傻子吗? 这两人,凭什么认为他会相信他们? “听到没有姬玄,二兄都不怪你了,还不赶紧滚回来。你现在回头,本宫还可以替你向父皇求情,对你既往不咎,不然,休怪本宫奏明父皇,让父皇将你的名字移出皇家宗谱。” 姬茹依旧在喋喋不休,仿佛名字被移出皇家宗谱是什么非常了不得的大事一样。wWW.xszWω㈧.йêt 嗯......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这事儿对于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著来说,还真是挺大的。 可惜姬玄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不在乎。 所以,对于姬茹的威胁,他只能回敬两个字:“傻逼!” 傻逼二字,通俗易懂。 即便是众人从未听过这两个字,依旧在第一时间领会了其中真意。 明月公主没忍住,嘴角微微弯成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的确是,傻逼,很形象。 姬茹回神,更是瞬间暴怒:“姬玄,你不要不知好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不好好珍惜,有你追悔莫及的时候。” “啊,我好怕!” 姬玄赶忙拍拍胸脯,矫揉造作的露出一脸怕怕的表情。 “你......简直冥顽不灵!” 姬茹被彻底气到没脾气,一眼睛死死地瞪着姬玄,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废了这么半天话,姬玄也没有耐心继续和他们玩谁才是傻子的游戏。 他的表情平静下来,一脸淡然道:“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什么都不懂,你们有什么事,就和我的公主夫人说去吧。” 说完,他果断后退一步,将战场交给了明月公主。 开玩笑,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明月公主想带他回北周做傀儡,总得付出点什么不是? 明月公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即面色淡然的和姬烨讨价还价起来。 此次她南下前来与大梁和谈,手里的王牌可不仅仅只是在松州边境上陈兵十万那么简单。 半年前大梁丢失的六座城池,如今可都还在北周手里握着。 而那六座城池,也不止是大梁抵御北周的第一道防线那么简单,更是大梁实控的蜀中平原,与大周实控的陇右之地之间的缓冲地带。 换句话说,一旦松州丢失,北周部署在陇右之地的兵马便可长驱直入,直接杀进大梁腹地。 大梁皇都,更是随时有可能暴露在北周铁骑之下。 因此,北周才会有对大梁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数张王牌在手,明月公主若真铁了心要保姬玄,姬烨还真没办法。 毕竟,权衡,两相其害取其轻,这本就是帝王入门的第一课。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开始谈条件之时,处于这场风波中心的主角姬玄,也没有闲着。 而是拉着一旁的傻大个小声攀谈起来。 但许典明显有些看不上他,先是从上到下嫌弃了一下他的弱鸡体型,最后给出了一个恼人的结论,那就是姬玄配不上他家公主殿下。 姬玄反正也不恼,许典说什么,他就接什么。 毕竟是拐孩子嘛,总要先把孩子哄开心。 并且姬玄也不掩饰自己的挖墙脚之意,张嘴闭嘴就是他是明月公主的夫君,要许典以后像听明月公主的话那样听他的话。 关键两人看似小声攀谈,实则声音奇大。 听得一旁的明月公主都忍不住直翻白眼。 这两人...... 许典也就罢了,智商本来也不高,这位大梁三皇子之前不挺精明的吗,怎么现在,智商貌似和许典不相上下的样子? 明月公主心里暗暗无语,与姬烨商讨起条件时,却是寸步不让。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姬玄将许典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明月公主和姬烨的谈判也来到了尾声。 姬烨冷着脸,神色阴沉道:“如此,姬玄公主殿下可以带走,但还请殿下信守承诺,返回北周之后,便立即说服周皇退兵,归还我朝六座城池。” “那是自然。” 明月公主轻轻颔首,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大梁既是与我大周和亲,一次性将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嫁入我朝,这嫁妆怎么也不能太寒酸才是,梁太子以为呢?” 面对明月公主这番明晃晃的打劫,姬烨几欲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姬玄,着实可恨。 毁了他的临轩大典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外人从大梁身上剜肉,简直该死。 等着吧,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期待,明月公主当真能护着你安全回到大周境内。 姬烨心中暗暗发狠,面色不显,艰难地点头道:“绵竹公主有的东西,姬玄也会有,还请公主殿下放......心!” “那便请梁太子打开宫门吧。” 明月公主说着,朝姬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行!” 姬烨刚准备点头,一旁的姬茹忽然尖叫出声,歇斯底里道:“二兄,不能让她带走姬玄。” 姬茹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方才姬烨和明月公主谈判她插不上话,但明月公主想要带走姬玄,她绝不可能同意。 此举,与放虎归山何异? 看着一脸癫狂的姬茹,姬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皇妹,莫要胡闹。” 明月公主也是脸色一沉,淡然道:“看来贵国这位公主,对此事还有不同的看法,梁太子不妨先与这位公主殿下商讨一致,再与本宫论退兵之事吧。” 第25章 爱你们,等我玄武门对掏。 第25章 听出明月公主言语之中暗含的威胁之意,姬烨心中更是恼火至极。 偏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 只得一把拽住姬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皇妹,莫要胡闹了,姬玄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去了北周也是当傀儡的命,用他来换北周退兵,咱们不亏。” “不行,二兄你这是在放虎归山!” 姬茹眸色怨毒,咬牙切齿,颇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她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她只知道,今日姬玄当着全天下的人面,撕开了她恶毒的面具,彻底将她变成了人憎鬼厌的毒妇。 从今往后,她要背上陷害胞弟,害死娘舅的名声过一辈子。 还要忍受千千万万人的唾骂。 甚至可能千百年后的史书之上,都会将她记载成一个毒妇,给她留下万世骂名。 而这一切,全都是姬玄一手造成的。wWW.xszWω㈧.йêt 她恨,她怒,恨不能将姬玄碎尸万段。 所以,她绝不能容忍姬玄逃出生天。 姬烨见姬茹油盐不进,也是恼怒不已。 但仍是耐着性子道:“这场闹剧闹到现在,连父皇都被气得吐血了,难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说完,他又放缓了语气,劝道:“现在放他们走,咱们虽然丢了名声,但还能得到一点实惠,要是接着闹下去,可就是名利两失了。” 姬茹仍是满眼不甘,怒道:“利益利益,在你眼里,除了利益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姬烨也怒了:“那你欲如何,派兵将姬玄强抢回来,然后引得四海诸国对我大梁群起而攻之吗?” “总之,我是不会让姬玄就这么抽身而退的,我要去见父皇,我相信父皇肯定也不会容忍姬玄这么轻易的被明月公主带走。” 姬茹说着,转身就要朝皇宫深处而去。 姬烨见状,心里的火更是蹭蹭往上冒。 这个蠢货,她也不想想,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还真不能让姬茹去见到父皇,不然一个办事不力的罪责是逃不了的。 思及此,他强压心中怒火,抬手拉住了姬茹的手。 “放开我,我要去见父皇!” 姬茹回过头,一脸恼怒地瞪着姬烨。 姬烨深吸口气,耐着心子咬着牙保证道:“姬玄活不了多久的,我向你保证。” 这话一出,姬茹总算停下脚步。 她惊疑不定地追问道:“什么意思?” 姬烨左右打量一眼,见明月公主还淡然地站在远处,当即凑到姬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姬茹眼睛一亮:“二兄此言当真?” 姬烨微微颔首,面色阴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姬茹低头沉思片刻,掩去眼中憎恨之色,终究还是妥协道:“好,那就听你的,暂且先让他多活几天,等到诸国使节散去......哼!” 她愤愤地冷哼一声,不自觉朝躲在明月公主身后的姬玄投去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 姬玄似有所觉,当即停止与许典攀谈。 笑眯眯的朝远处的姬茹回应了一个嘚瑟的目光。 两人对视间,姬烨也返回人群跟前,远远的朝明月公主拱手一礼,提醒道:“公主殿下,莫要忘了你的承诺。” 明月公主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打开宫门,放他们出去!” 姬烨也不再多言,命令守卫宫城的禁卫打开厚重的城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诸国使节都不由得长舒口气。 “走吧!” 明月公主回过头打量一眼姬玄和许典,率先朝宫门外走去。 姬玄脸上挂着嘚瑟的笑容,远远的朝姬烨喊道:“二兄,我给你留了礼物,就在宗正寺,你自个去看啊,对了,宗正寺那两个小太监我用得也挺顺手,待会儿你记得派人给我送到四方馆来,要是不送来,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公主夫人会不会发怒。”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跟着明月公主昂首阔步的出了宫门扬长而去。 而留在姬烨闻言,差点又没忍住怒火。 姬茹更是被气得转身就走,准备先去把宗正寺那两个小太监打杀了出口恶气。 “站住!” 姬烨一眼看穿姬茹的打算,忙出声制止。 姬茹回过头,一脸怨毒道:“姬玄我杀不了,难道两个奴才还不能随意打杀?” 姬烨神色冷淡,面无表情道:“姬玄知晓不少皇室秘辛,你若是想让姬玄将大梁的底全都透露给北周,尽可打杀了他们。” 一听这话,姬茹更是怒不可遏。 无能狂怒道:“该死,该死的姬玄,早知如此,当初咱们就不该心软,让他活到今天,该死!” 望着姬茹气急败坏的样子,姬烨反而冷静下来。 他很清楚,事到如今,事情已经没有更改的余地,与其愤怒,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 思及此,他隐去眼中阴沉,淡淡道:“去宗人府看看,姬玄给咱们留了什么礼物。” 姬茹气愤地一跺脚,却也只能压下心中不甘。 两人一路来到宗人府,脸上怒气仍未消散。 小猫儿和小狗儿看见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两人寻了他们晦气。 因为姬玄大闹册封大典之事,也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在皇宫,消息传递最快的群体,永远是太监。 “狗奴才,姬玄留下来的东西在哪?” 姬茹没有耐心慢慢找,干脆将怒火发泄到两个太监身上。 小猫儿和小狗儿眼中浮现一抹茫然,三皇子还在宗人府留了东西,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废物,回话啊。” 姬茹大怒,一脚踹在小狗儿心窝上。 小狗儿惨叫一声,赶忙应声:“殿下,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找到了!” 关键时候,姬烨的声音从姬玄住过的寝殿里传出。 姬茹赶忙冲进寝宫,却见姬烨已经开始拆封一个信封。 她伸长脖子凑到姬烨身旁,一眼便看见信封落款上的姬玄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瞬间,她差点应激,愤恨道:“该死的姬玄,还敢给我们留信,该死!” 姬烨没有理会他,展开信件看了起来。 信件上的内容很简单,一点不复杂,只有一行字:“老爹,皇兄,皇姐,爱你们,等我回来,咱们玄武门对掏!” 第26章 精神点,别丢份,听懂掌声! 第26章 “他还敢回来?” 姬茹看清信上的内容,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癫狂的嘶叫。 姬烨的目光则是落在玄武门对掏几个大字上面,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大梁皇宫,似乎没有一个叫做玄武门的地方。 倒是北周的镐京,貌似有这么个门,而且这个对掏是什么意思,是要报复他的意思吗? 姬烨表示不理解。 但这不影响他记下这句话之后,将信纸撕成碎片。 “走吧,去见父皇!” 随手将撕碎的信纸撒得满地都是,姬烨招呼了姬茹一声,率先离开宗人府。 至于送两个奴婢去四方馆这种小事情,还用不着他费心。 姬茹狂怒一阵,更加坚定了要姬玄死的心。 但她也没在宗人府多留,这孝子贤孙,总不能让姬烨一个人当了。 她现在名声不好,也急需表现一下自己。 最起码,不能让父皇对她生厌。 “恭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小狗儿和小猫儿送走两人,刚准备进门收拾屋子,两名甲士便粗暴的架起他们,将他们拖出皇宫,扔进了四方馆内。 而另一边,姬烨和姬茹也见到了已经清醒过来的天元帝。 天元帝靠在寝宫床榻上,一张本就消瘦的老脸,此刻苍白如纸,眼中更是仍有余怒未消。 见这一儿一女进门,也没个好脸色。 冷冷地望着姬烨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姬烨闻言,赶忙恭敬应声:“回父皇的话,都已经处理好了,姬玄由明月公主带走,北周就此罢兵。” 天元帝闻言,惨白的老脸上不由浮现一抹阴郁:“朕终日打雁,却不想今日反被雁啄了雁,好个姬玄,好,好得很啊!” 天元帝连说三个好,可见他心中怒火之盛。 他是真没想到,姬氏皇族硬气了一千多年,到了他这一代,竟然生出这么一个不敬祖宗,通敌叛国的儿子。 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把这逆子甩到墙上去。 姬烨大气不敢出,生怕天元帝迁怒于他,静静的站在床榻前,等待天元帝的后文。 倒是一旁的姬茹,一脸关切的上前,替天元帝拍胸脯顺气。 柔声安慰道:“父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谁也没想到,姬玄今日行事会如此乖张,从今往后,女儿没他这个弟弟。” 天元帝本就苦于怒火无处宣泄。 见姬茹还敢提起今日之事,瞬间暴怒:“要不是你从小惯着那逆子,岂会养成那逆子不知轻重不识大体的性子?” 姬茹愕然,没料到天元帝竟然会把事情怪在她身上。 一时间,也是满腹心酸和委屈:“父皇,女儿......女儿......” 天元帝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寝宫大门怒喝道:“滚,给朕滚出去,朕没有你这样的蠢物女儿。” 姬茹手足无措,满脸惊慌地转头看向姬烨,朝他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姬烨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看见。 姬茹心知姬烨靠不住,强忍满腹委屈,泫然欲泣道:“那父皇您好好休息,女儿晚点再来看您。” “滚!” 天元帝怒声咆哮,吓得姬茹浑身一个激灵,忙狼狈小跑出门。 “呼~” 天元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透出一抹不正常的病态潮红。 良久,他终于理顺心气,朝姬烨下令道:“昭告天下,皇三子姬玄叛国,人人得而诛之,凡梁人见他,皆可随意而诛,朕无怪罪之理,且有金银官职酬谢。” 姬烨一愣,心中陡然莫名生出一股惊惧的感觉。 这就是帝王吗,连亲儿子都能如此不留情面? 他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儿臣明白了。” 天元帝满眼暴虐,摆手道:“还有姬茹这个蠢物,马上召礼部拟定封号与封地,让她滚去封地待着,无诏不得回京。” 姬烨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却仍是颔首:“儿臣这就去办。”wWW.xszWω㈧.йêt ...... 四方馆,小狗儿与小猫儿和姬玄重逢之后,顿时忍不住喜极而泣,热泪盈眶。 “殿下,您......您没事吧?” 小猫儿按捺心中喜悦,满脸关切地望着姬玄。 小狗儿没有说话,眼中也尽是欣喜之色。 两人都没想到,姬玄竟当真有蛟龙出海的一天,当初他们投资姬玄,也是因为实在无人可选。 谁能想到,短短几日时间,他们就获得了如此丰厚的回报? 虽说要跟着姬玄去北周,未来也是危险重重。 但去北周,也总好过留在宗人府当两个完全没有出头希望的底层奴婢不是? 望着两人含蓄的样子,姬玄也是有些动容。 他上前,使劲拍拍两人的肩膀,笑道:“本殿下承诺过,假使本殿下有起复的那天,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汤喝,如今本殿下也算逃出泥泞,蛟龙入海了,跟着本殿下,保管你们往后吃香的喝辣的。” 二人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小猫儿很上道的谦虚道:“殿下说笑了,奴婢们可没想那么多,只盼殿下脱离苦海,奴婢们就满足了。” “好好好!” 姬玄闻言,心下对两人更是满意。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他这几日积攒下来的真正家底,他必须要将两人打造成他身边的标杆式人物。 要让人知道,他这个老大,对两个太监尚且能如此重视。 等到将来遇到了真正的人才,还不得掏心掏肺啊。 听懂掌声!!! 姬玄如是想着,果断解下腰间荷包,取出两片金叶子递给了两人。 “殿下,这......不可啊。” 两人受宠若惊,眼中对于金子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却仍是不断摆手拒绝。 在他们的想象中,殿下去了北周,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 现在就把钱花完,到了北周不得抓瞎啊? 望着两人欲拒还迎的样子,姬玄眉头一皱,加重语气道:“拿着。” 两人身体一抖,还想再说点什么。 姬玄却是已经将金叶子直接塞进了两人手里,一脸正色的叮嘱道:“以后你俩就是本殿下的左右护法了,去好好置办几身行头去,精神点,别丢份!” 两人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刚准备再说点表忠心的话,门外忽地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小白脸,出来,我家公主殿下要见你!” 第27章 夫人的名字,很好听啊! 第27章 听见小白脸三个字,姬玄还没有任何反应,小狗儿和小猫儿先炸了。 “放肆。” 小猫儿气势汹汹的迎出门外。 小狗儿也是满脸怒意,尖声呵斥道:“谁在门外大放厥词?” “是我,咋啦?” 一道铁塔一般的身影大步进入房间,环眼怒瞪二人。 看清许典的体型,小猫儿和小狗儿瞬间就哑火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姬玄适时上前一步,淡然道:“这位是许典将军,你二人不得无礼。” 两人眼中泛起一抹惧意,哪里还敢无礼。 生怕许典和他们计较,忙讪笑着行礼道:“原来是许典将军,奴婢小猫儿(小狗儿),乃是贴身伺候殿下的奴婢。” “原来是两个阉人,麻利滚蛋!” 许典不屑的斜了两人一眼,看向姬玄道:“走吧,我家殿下要见你。” 姬玄微微颔首,背着手跟在许典身后出了房门,朝明月公主下榻的偏院书房而去。 回到四方馆之后,姬玄和明月公主还没细细聊过。 因为明月公主没时间。 他想保住姬玄,不仅要吓退大梁皇室,也需要说服北周君臣派人来援。 不然,她只怕很难将姬玄完整的带回北周去。 因此,自返回四方馆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之中筹备后续的带姬玄归国事宜 许典将姬玄带到书房门口,瓮声道:“殿下只见你一人,你自个进去吧。” 姬玄闻言,轻轻颔首,旋即抬手推开了书房大门。 “吱呀~” 门轴老化,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书房内,明月公主依旧在奋笔疾书。 余光瞥见姬玄进门,头也不抬地出声道:“你自己先坐会儿了,本宫马上完事儿。” “不急,你慢慢来!” 姬玄摆摆手,自顾自地拖出一根胡凳坐在书案另一侧。 现在他是真的不急。 从明月公主答应要保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毕竟,姬烨纵然再想杀他,也不可能明着对他动手了。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北周的驸马,当着北周使团的面杀北周驸马,脑干再缺失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蠢事。 至于一些阴私手段,他更不怕。 暗中还有一个大表姐守着呢。 何况他麾下被姬烨干掉的人手,也只是原主布置在皇都里的明面力量。 想来他深陷囹圄这些日子,原主部署在地方上的一些人手,也差不多该得到了消息,甚至都已经聚集到了皇都。 只是迫于一些原因,无法与他联系上而已。 而他之所以不愿暴露那些人手,反而选择向明月公主求救,也是存了隐藏自己保全力量的心思。 说到底,他现在尽管已经逃出杀局。 可到了北周,也不过是傀儡一样的玩意儿,荣华富贵不会缺,但想要掌权,乃至于培养自己的人手,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因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手里的力量暴露出来。 让他们暗中伺机发展,等待时机。 至于等待什么时机? 他只能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七国如今虽因彼此实力相近,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但根据姬玄熟知的历史规律,这样平衡必然持续不了太久。 他断定,不久之后,七国之间必有一场乱战。 只要天下乱起来,就是他火中取栗之时。 姬玄思维发散着,浑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明月公主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纸笔,正上下打量着他。 明月公主的眼神,堪称赤裸。 没有半分不自在和女儿家该有的羞涩,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寻常货物。 良久之后,明月公主心里暗暗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许典那句小白脸还真没叫错。 这个家伙,长得是挺俊朗的,比她见过的大部分男子都要好看。 嗯......自己娶了他,倒也不算吃亏,就当养个花瓶了...... “你叫姬......玄,是吧?” 思及此,明月公主轻轻出声,打断了姬玄的思绪。 姬玄回神,听见明月公主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当即笑吟吟地点头:“不错,你也可以唤我夫君,我不介意。” 明月公主脸上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却也并不生气,而是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本宫复姓澹台,明月即是我名,你可唤我明月,亦可唤我公主。” “澹台明月?” 姬玄挑了挑眉,忽地笑道:“很好听的名字,我一直以为明月公主是你的封号,没曾想竟然是本名。” 澹台明月轻轻颔首,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言,直入主题道:“说说看,咱们返回北周的路上,需要多少护卫力量才够?” 姬玄目光落在澹台明月身前的信封上,随口应道:“夫人不都安排好了吗,还问为夫作甚?” 澹台明月学着姬玄的样子挑了挑眉,展颜笑道:“三皇子殿下可别告诉我,你争了这么久的储君之位,手里竟没有半分可以调动的力量?” 一听这话,姬玄脸上就浮现一抹无辜之色。 他当然知道,这是澹台明月对他的试探,目的就是为了试出他手上还有多少底牌。 不过这种事情嘛,肯定是打死也不能说的啦。 他耸耸肩,一脸无辜道:“夫人不是亲眼看见了吗,为夫的班底,早都被为夫那位好二兄给一网打尽了,不然为夫岂会沦落到吃软饭的境地?” 听见姬玄一句话又将皮球踢了回来,澹台明月脸上笑意更浓,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与淡漠。 姬玄也不和她多言,就这么笑着与她对视。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的我更不知道。 两人对视片刻,确定对方都不是好糊弄的老狐狸之后。 澹台明月忽地有些委屈道:“殿下既已是本宫驸马,你我便是荣辱与共的一体夫妻,殿下难道还要对本宫藏着掖着吗?” 澹台明月的突然变脸,差点惊得姬玄闪了腰。 他收敛心神,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小妖精。 随即脸色陡然正经起来,沉声道:“夫人这话可就误会为夫了,为夫的确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向你求救,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