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E终焉物语》 第一卷 第一章 艾德里克·安瓦尔 (新历3012年,金橡月5日,枢铜日) *** 小巷里弥漫着烟草和劣酒混在一起的刺鼻臭味,空气闷得让人喘不上气。 虽是正午,但这条狭窄的巷道依然笼罩在阴影中。 破烂的屋顶遮住了阳光,只有几道细弱的光线从缝隙漏下来,照在湿乎乎的泥地上,泛着脏兮兮的反光。 我斜靠在一个破木桶上,背抵着冷冰冰的砖墙,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冷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地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如死狗般,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呻吟着。 我的三个手下围着他,拳头不断落在他身上。 “鲁诺,你那三百克朗①,打算拖到哪年哪月还?” 我懒懒地开口,带着点不耐烦。 一个手下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只死鸡似的把他扔到我脚下。 他挣扎着想抬头,却只能挤出几声含糊的哀嚎: “再……再宽几天,求您……就几天……” 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听得我直皱眉。 我冷哼一声,咬着烟眯眼看他: “上礼拜你也是这么哭的。” 我慢悠悠站起身,踱到他跟前。 “结果呢?一礼拜全泡在赌场里,三百没还,又他妈多欠了五十。” 他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哆嗦着挤出一句: “求……求您,我会想办法……” 话没说完,我不耐烦地挥手,手下架起他,我攥紧拳头照着他那张烂脸就是一记重拳。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够了,我已经不指望你能还钱了。” 我啐了口唾沫,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疼得弯下了腰,发出一声闷哼。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肿得不成形的脸,咧嘴冷笑道: “不过你那女儿,长得倒有几分水灵,跟你这蠢货一点不像。” 我顿了顿,指尖在他下巴上点了点,语气阴森森地加了句: “不如让她去‘醉猫’接客,替你把债还了,那些老色鬼肯定喜欢她那嫩得能掐出水的模样。” 听到我的话,鲁诺的眼中瞬间涌上恐惧。 “求您……求您……我会想办法的!下周……下周肯定还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 我皱了皱眉,一脚踹开他,手下会意,几个人围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在泥水中被踹得不断扭动,每一次打击都让他发出痛苦的惨叫。 “求您了……让我干啥都行……求您放过我女儿……” 我退回木桶旁坐下,点燃嘴上的香烟,冷眼看着他被揍得满地打滚。 烟抽到一半,我弹了弹烟灰。 “你们几个,停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手下们停下了动作。 鲁诺瘫在地上,脸肿得没法看,血水混着泥糊了一身,眼神涣散,像只快咽气的耗子。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手捏住他下巴,逼着他抬眼看我。 “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干吗?” 他喘着粗气,半死不活地挣扎着开口: “安瓦尔大爷……是……是!只要您放了我女儿……让我死都行……” 我听着他那可怜的乞求,嘴角一勾,冷笑出声: “行,别说老子不给你活路。”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转身朝“骨钩赌坊”的后门走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后天一早来‘醉猫’找我,有活儿让你干。还债的机会就这一次——你们几个,盯紧这狗东西,敢跑就打断他两条腿。” 说完,我猛地打开门,走进赌坊里头,喧闹的骰子声和酒气扑面而来。 巷子里只剩鲁诺的呻吟和手下们的低笑。 *** 桌子上一片狼藉,厚重的账本堆叠在一起,旁边的纸页皱巴巴地散落一地,夹杂着烟灰的痕迹。 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叼着烟,手中握着一杯考特酒②。 我低头轻抿一口,酒液在喉咙里灼烧,眼神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疤脸”索菲亚,“醉猫”的老板,在我手下做事十几年了——正埋头忙她的账本。 她坐在桌子前,埋头于一本厚重的账本中,脸上那道长长的、从下巴斜向上延伸到额头的刀疤在光线下格外扎眼。 她披着一件深棕色皮风衣,袖口磨得发白。 “盐滩路这边……” 索菲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上周‘潮声’那边收了八千多——不过有几只臭虫还拖着没给。” 我吐出一口烟雾,白雾在空气中打着卷儿,懒散地点了点头: “派几个人去‘催催’,拖太久不好看。” “嗯——我这边还是老样子。” 她头也没抬,手指继续在账本上滑动。 “刨去下面女孩们的日常花销,还剩三千多。” 我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杯里的酒液微微晃荡。 我晃了晃杯子,开口问道: “码头那边呢?” 索菲亚翻到下一页,眉头微皱: “瑟尔加那边来了两批货,都是给上城区那帮家伙的,利润三成,两万……加上码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停泊费,一千多。” 我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烟雾从鼻子里缓缓飘出,眯着眼盯着她: “卢卡斯那边,他的份儿送过去没有?” 她啪地合上账本,抬头看着我: “送了,那混蛋现在胃口大得能吞头鲸。” 我没出声,默默抽了口烟,起身踱到窗边,推开半扇窗,俯瞰着盐滩路晨景。 我低声问: “玛尔科姆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那家伙最近忙着跟卢卡斯斗,手下那帮人老实了不少。” 索菲亚靠着椅背,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 我走回桌旁,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斜靠着椅背。 索菲亚盯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有话憋着没说出口。 “干嘛?有屁快放。” 我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点不耐烦。 她犹豫了几秒,开口道: “安瓦尔,你——。” 话音未落,门上传来三声短促的敲击。 她皱了皱眉。 “进来。” 我冷冷地喊了一声。 门吱呀呀地开了,我的手下卡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缩头缩脑的家伙——鲁诺。 他头和胳膊上裹着脏得发黑的绷带,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酸臭。 他站在那儿,低着头,肩膀塌得像被抽了筋,不敢抬起来看我,喉结上下滚动,像被什么卡住了嗓子。 我吸了口烟,吐出一圈白雾,慢悠悠地开口: “鲁诺,两天前我说给你个机会,我这个人说话算话的……” 我顿了顿,眯起眼: “你,去铁锈帮那帮杂种的地盘,弄把枪回来。新的,能干掉人的那种,别给我搞个废铁糊弄我。听清楚了没?” 鲁诺一听这话,身子抖得像筛糠,绷带下的手攥紧又松开,抖得停不下来。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 “安……安瓦尔大爷,我……我哪有钱买啊?我这几天连饭都没得吃……” 他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带着哭腔,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我冷笑一声,手里的烟头狠狠摁在桌上,火星子溅出来,烫得木头滋滋作响。 我站起身,几步走到他跟前,低头俯视着他那张惨白得像死人一样的脸,手指一把掐住他下巴,硬生生逼他抬头对上我的眼神。 “钱?你他妈还有脸跟我提钱?” 我声音压得又低又狠,手上加了点劲儿,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挤出来了。 “债还没还清,你是想看着你女儿一辈子在这儿接客?去偷去抢,我不管,明天晚上之前把枪给我弄回来!” 我停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不然……你就等着……” 鲁诺吓得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大爷饶命……我去,我去!我一定弄回来!求您……求您别动她……” 我松开手,转身坐回椅子,点上一根新烟,吐出一口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滚,别在这儿碍眼。明天晚上前见不到枪,你知道下场。” 鲁诺连滚带爬地往外退,脚下不稳,撞到门框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卡尔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 我吸了口烟,眯着眼,弹了弹烟灰,转头朝卡尔挥挥手: “去,盯着这家伙,别让他随便在咱们地盘弄把枪回来糊弄事儿。” 卡尔咧嘴一笑,露出半口黄牙,点了点头,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我和索菲亚。 索菲亚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翻开了账本,继续对起了账。 “怎么了?想起你那混账爹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没有……那人的事我早忘了……” *** ①维恩帝国货币单位 ②海啸城特产酒,色泽深蓝,入口辛辣,带着一丝咸涩。 ③瑟尔加岛,维恩帝国南部,与帝国隔海相望的邦联国家因特尼森诸岛邦联成员之一。 第一卷 第二章 维克托·格兰特 (新历3012年,金橡月3日,焰芯日) *** 海风掠过机械学院的砂岩拱门,将青铜校徽上的齿轮浮雕吹得发亮。 我站在爬满常青藤的石阶前,看着学生们抱着笔记本匆匆穿过中庭。 他们制服胸针上微微生锈的齿轮校徽,就像海啸城本身一样,朴素、踏实。 深吸一口气,海风中夹杂着砂岩的淡淡气息,心中不由得平静了几分。 “格兰特教授!我们把您的讲义印了出来!” 青年教师埃里克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这个热情洋溢的小伙子是一位能源动力学讲师,三天前举着接站牌在码头摔了一跤,让我印象深刻。 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抱着一个木匣,松木的清香混着油墨味扑鼻而来。 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份手工印刷的《曜晶①分形拓扑论》。 我接过木匣,指尖触到纸张的粗糙质感,微微一笑。 “谢谢你,埃里克。” 他挠了挠头,眼中闪过一丝腼腆。 *** 演讲安排在次日上午十点。 礼堂建在临海的峭壁之上。 透过拱窗,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与天边的云絮交织成一幅宁静的画卷。 礼堂内座无虚席。 我调整着老式幻灯机的旋钮,幕布上投映出分形拓扑模型的立体投影——那是莱娜用彩色玻璃片和齿轮组拼出的动态模型,每一片琉璃的棱角都被这姑娘耐心打磨成柔和的弧光。 “若将基础晶纹以这种盘绕规律排列,” 我用手杖轻点幕布上流转的金色纹路, “能量衰减曲线会呈现出类似海浪的周期性波动。” 后排传来铅笔在羊皮纸上疾书的沙沙声,学生们专注的神情让我感到一丝欣慰。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举手: “教授!若是换成冰裂谷霜纹石那样的碎晶纹呢?我们试着复刻过......” “充满勇气的尝试。” 我向莱娜颔首示意,幕布上浮现出霜纹石模型的影像。 “但要当心单元交汇处的能量集中问题——六年前我在格斐德北境的‘伊波尔冰裂谷’见过天然形成的能量涡流......” 当最后一位提问的学生抱着笔记本依依离去后,教师们围拢过来。 能源系主任莫里斯先生扶了扶金丝眼镜,布满皱纹的手指摩挲着讲义边缘。 “您的讲演令人印象深刻,格兰特教授。” 他感叹道。 “让我想起年轻时在路德维尔②学院本部进修时,我的导师也曾如此深入浅出。” 冶金学的泰尔曼夫人笑着说: “晶纹共振那段您讲得真的太精彩了!我那总打瞌睡的助教今日竟记满了整本笔记。” 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向窗边。 莱娜正被女生们围着坐在窗边,琉璃窗格将阳光滤成蜜糖的光晕洒在她们肩头。 “路德维尔的钟楼真像传说中那样,整点会飞出机械雀鸟吗?” 扎蝴蝶结的姑娘托着腮追问。 “何止雀鸟?” 莱娜指尖转着一枚琉璃发卡,她琥珀色的眸子里跳动着暖色光泽。 “去年丰收节,皇宫穹顶的星象仪里飞出三千只镀银夜莺,羽翼掀起的风都带着松节油的芬芳——” 女孩们间爆发出一阵惊叹声,惊飞了窗外的海鸥,羽翼拍打声混着轻快的笑声,飞向海空。 我微笑着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 莱娜·西尔弗格洛,这个来自帝国北境牧区的姑娘,总是带着一股自然的热情与活力。 她心灵手巧,对学术一丝不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离开礼堂时,海风迎面吹来,带着海浪拍打峭壁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望向远方的海平线。 莱娜快步走到我身旁,栗色马尾在风中轻轻甩动。 “教授,您的演讲太精彩了!学生们都听得入迷。” 她笑着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眼中满是自豪。 “谢谢你,莱娜。你的模型为演讲增色不少。” 我轻声回应,带着一丝赞许。 她害羞地笑了笑。 我沉思片刻,转向她: “对于‘熵核装置’,你怎么看?” 一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场学术沙龙的邀请函,以瑟尔加岛首府艾尔德的“瑟尔加熵核研究院”院长卡洛琳的名义寄来的。 邀请函上声称本次学术沙龙将围绕“‘熵核’装置于“晶化病”治疗方面的可能性”展开。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决定去参加这次学术活动,便动身与我的助理莱娜来到了海啸城。 前往瑟尔加的轮渡三天后启程,这段时间我应海啸城机械学院一众教师的盛情邀请留宿在了学院。 莱娜沉思片刻。 “我不是很了解,不过如果真的能应用在‘晶化病’的治疗上就再好不过了。” 我点点头,“晶化病”是一种棘手的疾病,如果“熵核装置”真的能为治疗带来新的希望,确实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而且我一直想去看看瑟尔加的风土人情,听说种奇特的热带鸟,羽毛五彩斑斓,据说会模仿人类的笑声,瑟尔加的居民都把它当做吉祥的象征。” 她的语气中满是憧憬。 “‘乐羽鸟’,瑟尔加的本地物种。” 我笑着告诉她。 “啊对,‘乐羽鸟’!我想起来了!教授您真是博学多识啊哈哈哈……” *** “碎浪”餐厅的露台上,侍应生正端上一只藤编蒸笼。 海盐混着柠檬草的清香随着蒸汽溢出,莱娜的鼻尖微微翕动,像极了牧区嗅到新草香的小马。 “是翡翠螺!” 她眼睛发亮地掀开笼盖。 “我在路德维尔吃过一次,要用海葵汁蘸着来着......” “尝尝这个。” 埃里克笑着递来蟹黄酱。 “翡翠螺灌了蟹黄酱才是最美味的。” 螺肉入口的瞬间,浪花的咸鲜与蟹黄的绵密在舌尖炸开。 我舀起一勺浸透海葡萄酱汁的糯米饭,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父亲带我去港口作坊时,老工匠用铁桶煮的贻贝烩饭——那带着微微铁锈味的浓汤,竟和此刻的鲜甜有某种遥远的共鸣。 “您觉得这些菜品如何?” 埃里克紧张地搓着手。 “比我在皇家学院的宴会上吃过的更妙。” 我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每一道菜都藏着巧思。” 莱娜嘴角沾着酱汁,开口称赞道: “和我老家牧区雪融后的苔藓一样鲜甜!” 莫里斯先生的白胡子随笑声颤动: “厨长的祖父当年是渔港最好的海味把式。” 他舀起一勺海葡萄糯米饭,米粒间缀着晶莹的酱汁, “这腌海葡萄的手艺啊,海啸城只此一家......” 正说着,侍者又端上来一道新菜。 “这是本地特产岩虾。” 侍应生掀开陶罐盖子,白雾裹着炭烤香扑面而来。 “用海盐和野茴香慢烤了四小时,壳下的黄油里还融了点柠檬酱。” 莱娜小麦色的面庞红扑扑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我们的话题随着一道道新上的菜色流转。 话题渐渐漫开。 我们聊起海啸城灯塔的传说——每隔七年,守塔人会在迷雾月的第一个雾银日听到鲸群的鸣唱。 莱娜则说起家乡的驯鹿奶烤饼,酥脆而焦香,和眼前的海鲜是“帝国南北两端的味道”。 当最后一盘菜品被撤下,侍应生端来一壶热气腾腾的柠檬草茶时,我轻轻放下手中的银叉,目光扫向窗外。 海啸城的晚霞如同一幅泼墨画,晕染在天边,远处的海面在夕阳下泛着粼粼金光。 “教授。” 莱娜突然开口。 我转过身,看向莱娜,她正用餐巾轻拭嘴角,琥珀色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对美食的回味。 “在动身前往瑟尔加之前,我想去下城区逛逛,也算是体验一下海啸城的风土人情。您觉得如何?”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 “嗯……是个好主意。” 我微笑着回应。 莱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兴奋地拍了拍手。 “太棒了!我这几天一直想去下城区的市集看看来着,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有意思的手工艺品或者街头小吃没有!” 她的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然而,她的提议似乎让饭桌上的气氛微微一滞。 我注意到本地教师们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 莫里斯先生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 “莱娜小姐,格兰特教授,下城区确实有些独特的风情,但那里的环境……怎么说呢,比较复杂。对于像您们这样不熟悉当地情况的外来者,可能会有些不便。” 埃里克赶紧附和道: “是啊,教授。下城区人多眼杂,治安也不太稳定。还听说帮派活动频繁,您和莱娜小姐去那儿,我担心安全上会有风险。” 泰尔曼夫人也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关切: “格兰特教授,您的学术成就我们都敬佩不已,也希望您在海啸城的日子过得愉快——要不您考虑一下学院附近的艺术街区?那里也有不少有趣的地方。” 其他教师们也纷纷应和。 我微微一笑,心中对他们的善意感到温暖,但同时也升起了一丝好奇。 我明白他们的劝阻并非毫无道理。 “谢谢你们的好意,” 我平静地回应。 “我明白下城区的环境可能不太平静。我们只是想去走走看看,不会待太久。或许可以找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陪着,这样应该会稳妥一些。” 莱娜立刻接过话头,兴致勃勃地说: “对啊,教授!那样的话既能感受风土人情,又不用担心安全。” 埃里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个……这样恐怕……” 莫里斯先生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格兰特教授,我理解您的好奇心,但下城区真的不是您们这样的学者该去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一不小心就可能惹上麻烦。” 我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转向窗外。 晚霞的余晖洒在海面上,美得令人心醉,但在这片宁静之下,海啸城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也许你们说得对。” 我终于开口,语气平和。 “安全最重要。既然如此,我会再考虑一下。” 莱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 “没关系,教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等到了瑟尔加,我们可以好好探索那里的风情——我还想看看传说中的‘乐羽鸟’呢!” 我点点头,决定暂且搁置这个念头,不让在座的教师们太过为难。 *** ①液态能量生命体“星髓”通过地脉向地表蒸腾瓦尔能量,形成的矿石。 ②维恩帝国首都。 第一卷 瑟尔海姆纪元 第一章 莱维昂·斯库维南 (瑟尔海姆9033年,渡鸦月5日,星锻日) *** “终焉……将至……” 又做了那个梦。 仍是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那抹幽蓝,为何如此悲伤? 那名少女,究竟是谁? ………… “喂——莱维——” 黑暗逐渐褪去…… “喂!莱维!” “醒醒!要睡到什么时候?” “唔……好困……” 睁开眼,诺丽正气鼓鼓地盯着我,阳光下她的红发闪着鲜艳的光泽。 庭园中央,星辉树①深蓝色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草地柔软而清凉,真想再躺一会儿。 但诺丽那双明亮的绿眼睛正盯着我,双手叉腰,活像一只炸毛的炎雀。 “局长马上要来,你还在这儿晒太阳?”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诺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局长来了又怎样?天塌不下来。” 诺丽翻了个白眼,蹲下身来,凑到我面前,认真地说: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懒散的毛病?” 我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起来了嘛。别生气了,炎雀小姐,不然你的红发都要冒火了。” 诺丽被我逗得扑哧一笑。 “你这家伙,就知道贫嘴。快走吧,局长在等你呢。” 我们并肩穿过庭园,星辉树的阴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诺丽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莱维,这段时间星髓兽的出现频率相较以往高了很多,我听父亲说高层一致认为星髓运动出现了异常。” “哦?然后呢?世界终于要毁灭了吗?终于不用天天上班了——啊啊啊好痛!” 诺丽揪着我的耳朵,不满地开口: “你这家伙,真是的。” 不过她随即叹了口气,松开手道: “不过,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莱维。你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我耸了耸肩,淡淡地说: “无忧无虑?也许吧。” 我们继续向前走,穿过庭园,来到前厅。 维吉莉娅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伊洛斯和洛森在旁边桌子上玩21点。 我凑了上去。 伊洛斯手上一张红桃10和一张黑桃8。 这个点数已经很接近21点,但再要一张牌有爆牌的风险, “伊洛斯,胆子变小了啊。” 洛森挑衅道。 “少来,你那副镇定的样子装得再好,也骗不了我——是不是已经爆了?” 洛森耸了耸肩: “爆了?笑话,要不要我帮你决定?再要一张,赌赌运气怎么样?” 伊洛斯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被洛森的话激起了斗志。 他伸出手,果断地又摸了一张,慢慢翻开—— 一张梅花3。 恰好21点! 他长出一口气,脸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我就说嘛,运气这东西,总是偏向我。洛森,你这次又输了,欠我一杯酒!” 洛森手一摊: “我靠!让你赌到了——啊,莱维,又被诺丽逮过来了啊。” “没办法,炎雀小姐总是这么一丝不苟呢,不过是瓦尔索那老头要来而已,犯得着这么严肃吗。” 诺丽没好气地说: “局长说有重要的事项要通知,全员务必到场。” “估计又是哪里冒出来了个不得了的星髓兽要开什么作战会议——完、完、全、全、浪费时间。” “不,并非如此,莱维昂。”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回过头,玄关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两鬓斑白,眼神锐利。 “啊,瓦——局长大人您来了。” 我赶忙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 维吉莉娅、伊洛斯和洛森也起身向他致意。 特战局局长瓦尔索·艾尔德里安,缓步走到大厅中央。 “诸位,这次前来确实是要交给你们一项任务”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我们。 “但并非讨伐任务,而是调查行动。” “调查?” 诺丽轻声问道,眉心微蹙,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 局长点点头,开口道: “过去的两个月大陆多处都有星髓兽出现,频率与平均强度都明显高于以往。” “根据星髓监测局的最新报告,星髓运动出现了异常,这引起了高层的高度警惕。” 我微微眯起眼睛,倚在桌上,陷入沉思。 他顿了顿,又道: “一周前,天穹矩阵在大陆东北部的‘萨伦特峡谷’北部检测到一个异常的能量涡流。而随后勘探队深入涡流最强区域调查,发现地面之下存在一个巨大的空穴。内部不仅有大量星髓兽的活跃反应,还检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密度能量体。” “高层命令‘王国之刃’前往萨伦特峡谷,调查这一异常现象。你们的首要任务是深入空穴,查明这个能量体的来源,并评估它对瑟尔海姆的潜在威胁。” 维吉莉娅沉问道: “局长,这个能量实体究竟是什么?有任何线索吗?” 局长摇了摇头: “目前信息有限。我们只知道它的能量波动异常强大,远超以往记录的任何能量点。监测局的专家推测,这可能与星髓运动的异常有关,甚至可能是某种未知的星髓生命体,当然也不排除是历史最强星髓兽的可能。” “历史……最强……” 伊洛斯喃喃自语。 诺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我收起思绪,看向局长: “什么时候出发?” “预计后天,你们将前往萨伦特峡谷。监测局的专家会随行提供技术支持。记住,你们的首要目标是调查,尽量避免与星髓兽发生大规模冲突。” “明白,局长大人。我们会小心的。” 局长最后叮嘱道: “祝你们好运,‘王国之刃’。” *** 所有人围在桌旁,目光都看向局长留下的那份关于“星髓运动异常”的报告。 我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啊,维吉莉娅沏茶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神入化啊。” 柠檬草茶的香气在我口中化开,让我精神一振。 “星髓运动异常……” 我随口抛出一句。 “你们怎么看?” 诺丽最先开口,她皱着眉头,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忧: “星髓运动异常,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能量失衡,甚至动摇整个瑟尔海姆的根基。这次的那个能量实体,感觉像是某种征兆……” 她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绿眸里满是担忧。 维吉莉娅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 “根据这份报告,” 她指向报告中间几行文字。 “萨伦特峡谷的能量体预估能量已经达到了五万瓦尔,如果当真如此的话,我们恐怕不能像平时那样随心所欲地使用武器,甚至我们可能要限制武器输出功率。” 洛森沉声开口: “没错,能量体不是星髓兽那样的稳定实体,如此规模的能量体如果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我: “莱维,这次行动,你的‘能力’恐怕……” 洛森靠在椅子上,直视着我。 “嗯……我会注意的……” *** 黑暗中,那抹幽蓝再度出现。 这一次,她不再背对我,而是缓缓转过身来。 她蜷缩的身影依旧虚幻,如凋零的花瓣。 她缓缓抬起头来。 黑暗仿佛凝滞于此刻。 长发幽蓝如深海,黑暗中摇曳着冰冷的微光。 蓝眸深邃若潭渊,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哀愁。 面容苍白,五官如神祇雕琢,眉宇却被悲伤的阴影所笼罩。 她的美貌超脱凡尘,却又被无边的哀伤所浸染。 仿佛一朵盛开在深渊中的幽蓝之花,注定在黑暗中凋零。 她凝视着我。 “蚀骸……” 声音轻柔而悲怆,穿透了这无垠黑暗的寂静。 明明从未被如此称呼,但心中却涌现出怀念之情。 就好像……那才是我的本名…… “毁灭的余烬正在悸动……” 蓝眸中泛起涟漪,仿佛泪水欲坠。 “深渊的叹息已响彻天际。” “唯有你……蚀骸……能阻止……” 话语中流露出的无尽悲伤,仿佛在为我、为这个世界、为某种早已注定的结局而哀悼。 为何…… 我会如此……悲伤…… 仿佛她的痛苦,已与我的灵魂融为一体。 “蚀骸……阻止祂……” 声音散尽。 我猛然惊醒。 月光洒满房间。 脸颊上传来一丝异样的冰凉,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触碰—— 泪水。 …… *** “虽然口味是个人问题,不过加那么多糖,真的不会发苦吗?” 伊洛斯的话语将我拉回现实。 我低下头—— 糖罐已经半空了,大堆的糖沉积在杯底还未溶解。 “啊,走神了,抱歉,维吉莉娅,能帮我拿一个新茶杯吗?” “很少见啊,莱维你会这么没精打采的。” 诺丽狐疑地盯着我。 “没什么,没有睡好罢了。” 我故作轻松地说。 “更可疑了……” 维吉莉娅将新茶杯放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盯——” 感受到了诺丽的刺人视线。 “喂,不要用审讯的眼神看着我啊……” 倒上新茶,轻抿一口后,我抬起头: “话说,你们对‘蚀骸’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么?” “尸骸?好不祥的词,谁会用那个做名字啊。” 伊洛斯和洛森点点头,对诺丽的回答表示赞同。 “……算了,没什么……” 那名蓝发少女,究竟是谁? 我摇摇头,决定还是专心于眼下任务。 *** ①瑟尔海姆的特有树种,光照下充分吸收光照,黑暗环境下就会发出柔和的蓝光。 第一卷 第三章 莱维昂·斯库维南 (新历3012年,龙息月27日,潮语日) *** 矿灯在头顶摇晃,影子摇曳在岩壁上。 我攥着铁镐,机械地凿向矿脉,凿击声在巷道内回荡,单调而刺耳, 晶尘混着汗液黏在皮肤上,结成灰白的硬痂。 周围的工友们也在忙碌着,镐头敲击矿石的声音此起彼伏。 偶尔会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那是晶尘钻进肺里的证据。 没人愿意多说话,体力在这里是宝贵的资源,浪费在闲聊上只会让人更快疲惫。 我也不例外,我喜欢这种沉默,它让我可以专注于自己的思绪,不被打扰。 矿井里的生活简单而残酷:挥镐、挖矿、活下去——这就是全部。 *** 当下工的哨声终于响起时,我跟着一群疲惫的工友走出矿井。 夕阳的余晖透过矿井口的缝隙洒进来,映照在粗糙的岩壁上。 工友们沉默地聚集在矿井出口,脸上带着倦意,归还工具,脚步沉重地走向不远处的电车站。 登上公司提供的专线电车——“矿工快线”。 车身被岁月和锈迹侵蚀得斑驳不堪,车内的灯光昏暗,座椅的皮革早已磨损开裂,车厢中弥漫着一股汗臭和机油混杂的气味。 我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凝视窗外飞逝的景色。 山路崎岖蜿蜒,路旁是光秃秃的山坡和稀疏的灌木,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电车颠簸着前行,单调的节奏让人昏昏欲睡。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颠簸,电车终于驶入卢米诺城,停靠在城市边缘的简陋车站。 我下了车,混入人群,穿过车站前的泥泞小路,走向住所的方向。 低头走过一条热闹的街角,目光扫过路边一个卖烤栗子的小贩,他的炉火发出噼啪的声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几个矿工模样的男人站在摊前,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栗子,一边低声聊着矿上的事。 再往前走,我经过了一家矿工们最常光临的一家酒馆。 门前的木牌在风中微微摇晃,上面画着一盏矿灯,灯光昏黄而温暖。 推开木门,酒馆里人声鼎沸,矿工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木桌旁,高声谈笑着,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几声粗鲁的笑骂。 我穿过人群,找了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尽量避开那些喧闹的群体。 酒馆的墙壁上挂着几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斑驳的木桌和满是划痕的地板。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胖乎乎的酒保,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慢悠悠地擦拭着杯子,脸上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 我点了最便宜的套餐:一碗稀粥和一块硬面包。 酒保瞥了我一眼,递过食物,语气平淡地说: “矿上的活儿还顺利吗?” “还行。” 我接过食物,回答得简短如常。 我低头吃了起来,稀粥淡得几乎没有味道,面包硬得像石头,得用力咬才能撕下一块。 我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 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毫不在意我冷淡的表情。 “嘿,莱维昂,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低头看着面前的食物,简单地回答: “老样子。” 声音依旧平淡。 乔恩——莫名热情的男人,貌似在来卢米诺城①前做了十几年铁矿矿工,为了生计才选择在曜晶矿干活。 他们说,两年前,我被发现于矿井深处一块曜晶之中。 那日,乔恩挥动铁镐,凿开晶石,我从中跌落,赤身裸体,坠入矿道的泥水里,宛如初生的婴孩。 “对了,你听说南井塌方的事了吧?死了三个——真可惜,马库斯那家伙还欠我一顿酒呢。” 他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不过,咱们矿工的命就是这样,哪天不是跟死神打交道?活着就是赚到,哈哈。” 我低声说: “是啊,矿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乔恩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语气轻松地说: “我以前在铁矿干的时候,那活儿虽然累,但至少没这么危险,也没有操蛋的晶化病。” 他又喝了一口酒。 “不过,挖曜晶工资高啊,为了家人,值了。你说是不是?” 我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乔恩见我没反应,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 “你这家伙,真是话少得可怜。不过,我挺喜欢你的,沉得住气,不像有些人,整天抱怨个没完。” 他顿了顿,又说: “我家那小子,今年十岁了,聪明得很。我攒的钱都给他上学用,希望他将来能有个好出路,不用像我这样在矿井里讨生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和期待。 “等他长大了,我就能退休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 我嚼着面包,低声说: “那很好。” 语气依旧平淡。 乔恩咧嘴一笑,举起酒杯: “为了明天还能活着出来。” 他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 “行了,我去那边跟老伙计们聊聊。你慢慢吃,莱维昂。”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开,很快就融入了另一桌的热闹中。 *** “光辉的伊利昂” “星髓神龙” 祂悬于云端,每一片鳞甲都迸射着刺目的银芒。 祂的六翼展开时,天穹矩阵的残骸如玻璃般碎裂,坠向下方崩塌的城市。 我盘踞在终焉尖塔的废墟上,仰望着祂。 “人造的残次品……” 伊利昂的声音直接楔入我的脑髓。 “亵渎龙躯,妄想替代吾等星髓之子。” 毒焰从我的喉管涌出,黑潮般的龙息撞上伊利昂的星辉屏障。 两股能量纠缠爆裂,将方圆十里的建筑碾为尘埃。 奔逃的人群的躯体在触及毒雾的瞬间腐蚀溶解,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口。 伊利昂的利爪撕裂云层,裹挟着雷暴劈下。 我腾空跃起,但左后肢仍被雷光击中。 黑鳞焦卷脱落,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 “看啊,这拙劣的拼凑物!” 伊利昂大笑。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的‘救世主’?” 我冲向祂,龙爪撕向祂的咽喉。 星辉屏障再次亮起,我的指骨在强光中碳化崩解,但腐化毒雾也趁机渗入屏障裂隙。 伊利昂完美无瑕的银鳞首次蒙上阴翳,祂颈侧三片逆鳞在腐蚀中卷曲脱落,露出下方跳动着星光的淡金色血肉。 整个天地为之震颤,地核深处传来的共鸣让我的骨髓几近沸腾。 这场厮杀没有胜利者。 我们翻滚着撞向大地。 我咬穿祂的翼膜,星髓能量如熔银灌入喉管,灼烧着我体内每一寸脏器。 伊利昂挥爪将我击飞。 “天崩……已然开始……” 伊利昂的金瞳凝视着我,眼中倒映着终焉尖塔的崩解景象。 “而你……连殉葬的资格都没有……” 剧痛从胸腔炸开。 我低头看去——祂的利爪穿透我的胸膛,攥住我的心脏。 星髓的光辉顺着血管蔓延,所过之处,黑鳞剥落,血肉蒸发。 龙躯消逝殆尽。 “这就是真相。” 祂冷笑。 “你从来……都不是龙……” 黑暗吞没视野的最后一瞬,我听见地核深处传来星髓的哀鸣。 ***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衬衫,胸前的旧伤疤突突跳动。 我抬起颤抖的手,凝视掌心——没有黑鳞,只有这两年矿工生涯磨出的厚茧,粗糙而真实。 我翻身下床,走进角落的浴室,拧开水龙头,放满一缸热水。 脱下湿透的衣物,我缓缓躺进浴缸,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疲惫的身躯,像是某种温柔的救赎。 我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那些纷乱的梦境如潮水般退去。 三千年,确切地说,是三千零一十二年。 对这个世界而言,瑟尔海姆纪元不过史书上一页泛黄的残篇,早已被风尘掩埋。 我成了时间的弃儿,漂泊在这陌生的年代。 “光辉的伊利昂”、终焉尖塔的崩塌、天穹矩阵的碎裂、亿万子民化为尘埃的哀嚎……这些记忆在我脑海中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我甩甩头,努力将这些回忆驱出脑海。 *** 晨雾未散,山野裹在湿漉漉的灰纱里,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土腥味。 矿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矿井入口处,低头检查装备:铁镐、矿灯、备用的灯芯——一天的依靠。 工头叼着半截卷烟,火星在雾气里忽明忽暗: “西井爆破组,莱维昂,你去跟老比尔。” *** 西井深处,空气潮湿,夹着晶尘的刺鼻味。 我跟着比尔和其他矿工,沿狭窄的巷道向下走。 比尔是个瘦高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 他佝着背走在前面,哑着嗓子边走边说: “引线要贴着岩缝走。” 我点点头,默默记下。 *** 爆破的回声在巷道里撞了几个来回,浓烟从新炸出的豁口飘出来,混着硫磺味钻进鼻腔。 二十几个矿工涌进作业区,皮靴踩碎地面的曜晶碎屑,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第三队架龙骨木②!赶紧校准水平仪!” 比尔拿着扩音器大声命令道。 四个壮汉扛来浸泡过树脂的龙骨木。 第一根横梁刚架上岩顶,整条巷道突然呻吟起来。 老矿工格伦多林赶紧跪下,耳朵紧贴地面。 “地鸣……” 他浑浊的眼珠瞪得滚圆。 “下层在崩塌!” 他的话音刚落,第二波震动便迅速袭来,岩顶崩落的碎石砸在众人安全帽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撤退!向竖井撤退!” 比尔脸色骤变,大声呼喊。 已经太迟了。 下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岩壁瞬间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曜晶的幽蓝微光从缝隙中渗出。 “塌了!快跑!” 矿工们叫喊着向竖井奔逃。 “莱维昂!这边!!” 乔恩的吼声从岔道口传来,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从深处炸开。 我转身往外冲,肺里呛满晶尘,眼前一片模糊。 冲击波裹挟着滚烫的热浪袭来,我被掀翻在地,狠狠撞上岩石,肋骨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我咬紧牙关爬起来,心跳快得像擂鼓,身体已有三千年未曾经历如此剧烈的冲击,头晕得几乎站不稳,耳边尽是轰鸣和岩石崩塌的巨响。 头顶的岩层开始迅速坍塌,巨石轰然砸下,尘土吞没矿灯的光亮,矿工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我踉跄着向前冲,脚下却猛地一空—— “轰轰轰——” 岩层骤然崩解,我整个人急速坠落。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空穴。 周围环绕着大量曜晶原矿的矿脉,淡蓝的光芒在黑暗中律动。 我站稳身子,迅速催动体内能量,散出能量波震开周围落下的碎石。 借着这股力量,我奋力一跃,试图回到上层矿井。 就在这时—— “蚀骸……” 低语仿佛从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 一个少女的声音。 明明周遭尽是爆炸的轰鸣、岩石的崩塌声,这道声音却异常清晰。 带着些许怀念,带着些许悲伤。 音色柔弱却直击我的灵魂。 我猛地一怔,一阵无力感瞬间涌遍全身,几乎让我失去平衡。 “……蚀骸……请你……” 我如遭重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不可能……那个名字……那个声音……” 我喃喃自语,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岩土倾泻而下的轰鸣声中,窒息感如海浪般将我淹没。 黑暗从视野边缘渗入,吞噬了最后一点蓝色光芒…… *** ①维恩帝国东部矿业城市 ②产自黯林岛的暮光森林,能在潮湿的地底十年不腐。 第一卷 第四章 鲁诺·费德斯 (新历3012年,金橡月8日,星锻日) *** 我的手指死死抠着口袋里的几枚硬币——二十八克朗。 硬币边缘的锯齿硌得掌心生疼,可这点钱连半把枪都买不起。 艾德里克那个杂种! “债还没还清,你是想看着你女儿一辈子在这儿接客?去偷去抢,我不管,明天晚上之前把枪给我弄回来!” 妈的,想起这话我心就跟被针扎似的,慌得要死。 莉莉是老子的命根子,要是她真被糟蹋了…… 我使劲甩了甩脑袋,不敢往下想。 我缩在巷子阴影里,冷汗把绷带都浸透了。 昨天我把家翻了个底朝天。 亡妻留下的银烛台贱卖了十八克朗,铜戒指换了五克朗,连莉莉那条宝贝项链都当了五克朗。 可这点钱顶个屁用?我蹲在水沟边干呕,胆汁混着血腥味往喉咙里涌,恶心得想吐。 不搞到枪,安瓦尔那王八蛋真会把莉莉卖去“醉猫”…… 一想到她那张小脸,我眼珠子都红了,要是她真被送去接客,我还活个屁!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那王八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我随便搞一把枪就把债抵了,那家伙还缺这玩意? 算了,不想了,眼下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 我缩着脖子,溜达到一家挂着锈迹斑斑招牌的火器店。 店门口堆着些破铜烂铁,玻璃橱窗脏得看不清里头。 推开门,铃铛响得跟鬼叫似的。 里头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和机油的臭味。 一个秃顶的老板坐在柜台后头,嘴里叼着根烟,眯着眼瞅我。 “老板,有啥便宜的枪不?急用。” 我挤出个笑脸,声音有点发颤。 老板吐了口烟雾,慢悠悠地从柜台下掏出一把脏兮兮的转轮手枪,枪管上还有点发黑。 “这玩意儿,刚收的二手货,八十克朗,一口价。” “八十?!”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破枪值八十?老板,你看我这可怜样,给我便宜点呗,六十行不?” 老板冷笑一声,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八十就是八十,少一个子儿都不卖。爱买不买。” 我咽了口唾沫,手在口袋里摸了摸那几枚硬币。 “老板,我真没那么多钱,你行行好,七十成不?” “滚蛋!没钱就别在这儿浪费老子时间!滚!” 我被他吼得一愣,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妈的,八十克朗,老子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口袋里才二十八克朗,连个枪把都买不下。 *** 沉船大街的风吹得我脸生疼,海盐味儿钻进鼻子里,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像狗啃过一样。 街上乱哄哄的,水手扯着嗓子骂娘,商贩吆喝得跟杀猪似的,空气里全是霉味儿。 口袋里二十八克朗叮当作响。 妈的,这点钱咋弄枪? 我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眼珠子四处乱瞟,想找个下手的地儿。 街边有个老不死的摆摊,摊子上堆着些破渔具和廉价首饰,一看就值不了几个屁钱。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操,抢他娘的得了,这老东西腿脚不利索,抓不住老子。 我凑过去,蹲下来装模作样瞅一根鱼钩,手偷偷摸向一个看着最值钱的戒指。 老头抬头瞄了我一眼,咧开那张缺牙的嘴: “嘿,先生,要点啥不?” 我懒得搭理,手指刚蹭到戒指边儿。 他眼一眯,口气变硬了: “喂!你他妈买不买?那个戒指可是老子最顶的货!十克朗!” 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手一抖,直接抓起戒指就想跑。 结果转身太猛,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我“嗷”一声吸气,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你大爷!” 老头勃然大怒,干瘦的手一把揪住我衣领,骑在我身上扯着嗓子吼: “妈的,这龟孙子抢东西!” 他那破锣嗓子喊得街上的人全看过来。 我急得要命,使劲挣扎着想挣开: “你大爷!放手!” 老头死抓着不松,还骂: “你个混蛋还想跑?!” 旁边几个闲汉也起哄: “打死这狗东西!” “喂,老头!啥情况?” 我斜眼一瞅,妈的,完蛋了! 几个胳膊上有齿轮纹身的家伙朝我冲过来,一看就是铁锈帮的混混。 这运气!我腿都软了。 几个混混一走近,老头立马从我身上起来,告状道: “几位大爷,这人抢我东西,被我逮住了!” 那几个混混围过来,胳膊上的齿轮刺青油光发亮,最矮那货上下打量着我: “哟,生面孔啊?敢在铁锈帮地盘上抢东西?” 我抖得跟筛糠似的,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不……几位爷,这是个误会,误会……” 话没说完,高个子混混一把揪住我衣领把我提起来,臭烘烘的酒气喷我脸上: “听说‘风暴之爪’的狗崽子最近老在咱们地盘晃,你他妈是不是那帮狗腿子?” 说着他伸手摸向腰间的铁扳手。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我猛地一脚踹他胯下。 “我¥#&……!!” 那混混疼得嗷嗷叫,手一松。 我赶忙转身,把地上那枚戒指拾起来揣兜里,撒丫子就跑。 我钻进一条窄巷,身后传来他们的骂声: “抓住他!!老子要把他丢去喂狗!!” *** 我跑得跟疯狗似的,肺里像塞了烧红的炭,喘得要断气,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脑子里还是嗡嗡乱响,大个儿混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老在我眼前晃。 我咬紧牙关,拖着两条软得跟面团似的腿,慌不择路地在巷子里乱窜。 左拐右拐,跑进窄得只能挤一个人的小道,墙上剥落的灰皮蹭得我胳膊生疼,可我哪敢停? 万一那帮疯狗追上来,我这条命就真交代了。 跑着跑着,铁锈帮那帮混蛋的吼声已经听不见了。 一股鱼腥味儿夹着菜叶子味儿扑鼻而来——我一头扎进了一个菜市场。 市场里人挤人,卖鱼的大婶扯着嗓子吆喝,卖菜的老头儿拿杆秤敲得当当响。 我低头钻在人群里,想着混过去就能喘口气。 谁知道跑得太急,脚下一绊,“砰”地撞上一团软乎乎的玩意儿,我俩一块儿摔了个屁股蹲儿。 这触感!我靠!撞上宝了! 我抬头一瞅—— 我靠!是个年轻女的!软得跟刚出炉的面包似的。 我骨头都酥了半边。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痒得要命。 我爬起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嘴角忍不住咧开,差点没笑出声。 这女的长得还真带劲:小麦色皮肤跟抹了蜜似的,头发也是晃眼得跟蜂蜜淌下来一样,眼睛亮得能勾人魂儿,小鼻梁挺得挺俊,上面几粒雀斑贱兮兮地添了点味儿。 她那灰色长袖衬衫胸部紧绷,米色高腰裤裹着腿,料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我心里一合计:这娘们儿身上肯定有几个臭钱,撞上她算老子走狗屎运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你这人,不长眼啊?!” 我脑子一转,哪给她发作的机会,立马躺地上,捂着腰哼哼唧唧: “哎哟,我的腰啊,撞断了,疼死我了!” 我胳膊上、身上都缠着绷带,黑乎乎的血迹混着泥,脏得跟抹布似的,脸上前些天被艾德里克和他手下那帮混蛋打的淤青也还没消,看起来怪吓人。 她皱着眉,低头瞅我一眼,语气有点犹豫: “你……没事吧?” 我见有戏,赶紧抱住她大腿,哭丧着脸: “小姐,我命苦啊,欠了一屁股债,被人打成这样。你撞了我,我这伤再不治就得死啊!你行行好,给点钱让我去看病吧!” “喂喂喂,你放开啊!” 她瞬间惊慌失措。 我感受着她大腿的触感,嘴上更卖力: “就一点钱,救我一命啊!”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脸上写满嫌弃,可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钱包,拿出一枚五十克朗的硬币扔给我: “拿去,去医院吧——赶紧撒手!” 我眼疾手快接住。 嘿,五十克朗!心里乐开了花,爬起来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 身后好像听见那娘们嘀咕了句“无赖”。 我才懒得管,钱到手就够了。 跑出市场,我攥着那枚硬币,心里算了算,加上之前抢的那个戒指,现在有八十多克朗了。 这世道,谁还管什么脸面,能活下去才是本事。 八十多克朗,起码能买到那把破枪了。 *** 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跟火器店老板砍价的同时,我又回到了之前那家火器店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铃铛又响得跟鬼叫似的,老板抬头瞅我一眼,眉头一皱: “哟,又回来了?想通了?” 我挤出个笑脸,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五十克朗的硬币和之前抢的戒指: “老板,我有钱了,八十克朗,买那把枪。” 老板眯着眼,接过戒指看了看,又掂了掂硬币,哼了一声: “戒指顶多值五克朗,硬币五十,还差二十五克朗。” 我急了: “老板,你再看看这戒指,我可是十个子儿买的!” 老板冷笑一声,把戒指和硬币往柜台上一扔: “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我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剩下的几枚硬币,一枚一枚数着,凑了二十五克朗,递给他: “行,八十就八十。” 老板接过钱,慢悠悠地从柜台下拿出那把脏兮兮的转轮手枪,递给我: “拿去吧,别再来烦我。” 我接过手枪,沉甸甸的,有点脏,不过没啥锈迹。 我心里一喜,总算弄到枪了。 转身走出店门,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回头一瞅,妈的,那几个铁锈帮的混混正朝我冲过来,领头的高个子混混脸上还带着狞笑: “狗东西,你跑得挺快啊,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靠!这帮人怎么又追上来了? 我赶紧把手枪塞进腰间,撒腿就跑。 第一卷 第五章 莱维昂·斯库维南 (新历3012年,龙息月29日,影链日) *** 黑暗中,一抹幽蓝的光芒缓缓浮现。 那是她—— 曾经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少女。她的身影比以往更加模糊,仿佛触之即散。 “蚀骸……我以艾薇芮塔之名……谢谢你……” 声音穿过黑暗,带着微弱的回音。 “毁灭之焰曾吞噬万物,欲燃尽天地……你以自己的生命熄灭了其燎原之怒……” “是你救了我吗?那时我明明已经……” “是艾薇芮塔……她使你的灵魂与身躯留在了破灭的瞬间……” “那我又为何能完好地站在此处?我释放了本源力量,明明我连存在的基础都已不复存在……” 她的蓝眸微微颤动。 “艾薇芮塔将星髓最后的‘生命’给予了你,原本应归于星髓长河的本源之力也再度被禁锢于你灵魂之中。” 幽蓝身影愈发模糊,仿佛随时会在黑暗中熄灭。 “而她早已逝去,如今的我不过是她的一缕残影,无法再助你分毫……”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就在星髓长河的某处,‘祂’的心跳,依然在律动……”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我虽目不能视,然魂有所感……南方,大海彼岸,瑟尔加……那里,我的残魂在颤栗……” “蚀骸……对不起……这次……留你独身一人……” 随着最后一句低语落下,那抹幽蓝光芒彻底熄灭。 ………… *** 睁开双眼,一片黑暗。 碎石压得我几近窒息。鼻腔灌满晶尘与血腥的混合气味,耳中嗡嗡作响。 我试图挪动手指,却发现右臂被岩棱贯穿,钉在地上。 上次被这样压在石堆之下,还是萨伦特峡谷那次。 脑海中浮现出那名蓝发少女——艾薇芮塔。 三千年前,是她救了我吗? 她纤弱的身形仿佛近在眼前,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呢喃: “我虽目不能视,然魂有所感……南方,大海彼岸,瑟尔加……那里,我的残魂在颤栗……” 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好像和我连繫在一起,像是我的一部分—— 一种我无法摆脱的宿命…… 尽管还有很多疑问,但眼下我必须先回到地面。 只能,再次释放“能力”了。 我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意识集中在体内,感受着血液中星髓能量①的流动。 意识顺着血液淌过全身,逐渐汇聚,涌向胸膛,最终在心脏处凝结。 仿佛被牵引着,神识潜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 下一刻—— 心脏处传来异样的搏动——那是一种远古的震颤。 漆黑的深处,一双墨绿之瞳猛然睁开。 “咚——” 心脏突然猛烈收缩,无数疯狂的、漆黑的能量自心室中涌出。 它像是冰冷的溪流,顺着血管淌过四肢,又像炽热的熔岩,灼烧着每一寸肌肉。 视野开始扭曲,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记忆的碎片如毒蛇般啃噬着我的神经: 终焉尖塔的崩塌、伊利昂的利爪撕裂大地、星髓哀鸣的余波在耳畔回荡…… 三千年前的痛楚在此刻复苏,比压在我身上的岩层更沉重,更令人窒息。 “轰——” 心脏炸开一道裂隙,沉寂已久的力量终于挣脱了枷锁。 最先崩裂的是皮肤。 指尖传来蚁噬般的麻痒,随即化作撕裂的剧痛。 我能感觉到双手在以诡异的速度伸长,皮肤裂开细密的纹路,血液渗出,接触空气的瞬间便沸腾起来。 手掌的皮肤迅速剥落,露出鲜红的肌肉,但眨眼间,肌肉又被新生出的漆黑鳞片覆盖,坚硬而冰冷。 手掌的皮肤亦迅速剥落,肌肉又在眨眼间被新生的鳞片覆盖—— “呃啊——!” 脊柱传来爆响,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 我蜷缩成团,感觉后背的肌肉疯狂鼓胀,肩胛骨刺破血肉,化作两扇骨翼。 翼膜从白骨间蔓延而出,黑暗的力量流淌其上。 剧痛让意识几近溃散,某种更暴戾的本能正在接管躯体。 双腿骨骼扭曲重组,膝盖反向折断,足骨拉长成狰狞的利爪。 尾椎撕裂后背,一条覆满逆鳞的巨尾扫开压身的岩石,所过之处巨石尽数粉碎。 胸腔内,那颗远古的龙心终于苏醒—— “剧毒的赫尔斯卡尔姆”② 心房泵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腐化毒液。 颧骨碎裂又重塑,下颌向前凸出,獠牙刺破嘴唇。 眼眶被撑大,眼球仿佛融化,随后重生为狭长的竖瞳。 视野化作一片血红的能量场。 “吼————!!” 咆哮释放的冲击瞬间震塌洞穴。 声波裹挟黑雾席卷四周,岩石化作齑粉,晶尘在能量涡流中燃烧成幽蓝的火星。 双翼猛振。 地底的空穴瞬间被能量风暴填满。 黑色的鳞片从皮肤下浮现,覆盖全身,剧毒的气息从鳞片缝隙中渗出,接触到岩壁的瞬间,坚硬的石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迅速融化成一滩滩黑色液体。 我仰头,胸膛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张开巨口,黑色的龙息喷涌而出,黑潮般直冲上方,所过之处,岩石瞬间腐化。 “轰隆隆——” 巨响震耳欲聋,矿洞顶部的岩层在龙息的冲击下轰然坍塌。 “吼——!!” 第二道龙息的威力远超第一次,震动之强仿佛要将整个矿洞撕裂。 岩层在这股力量面前瞬间崩解,巨大的缺口被彻底撕裂开来,碎石和尘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阳光终于从上方洒下,刺破了矿洞的黑暗,照亮了我幽暗的鳞片。 没有任何犹豫,双翼猛然展开,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 鳞片摩擦着岩壁,迸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巨大的龙躯直冲云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风在耳边呼啸,我仰天长啸,咆哮声响彻天际。 *** 矿场之上,一片混乱。 大地在呻吟,岩层崩裂,整个西井区域地面不断出现下陷与空洞。 “龙……龙!!!” 矿工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矿工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得呆立在原地,瞪大眼睛,惊恐地凝视着我遮天蔽日的身影。 “跑!跑啊!” 另一个声音从混乱中传来,嘶哑而急迫。 那是一个中年矿工,满脸灰尘,他试图拉起身边的一个同伴。 两个人踉跄向前,脚下一滑摔倒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就在他们挣扎着站起的那一刻,地面再次剧烈震动,一道巨大的裂缝在他们脚下张开。 边缘的泥土和碎石簌簌坠落,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惨叫,便被黑暗吞噬。 ………… 我低头俯瞰这片混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怜悯,或许是冷漠。 三千年前,我亦注视过相似的、更加绝望的炼狱场景…… 我张开双翼,巨大的阴影笼罩整个矿场。 矿工们的尖叫更加刺耳,人群疯狂逃窜。 双翼猛然扇动,狂风骤起,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与惊恐万状的人群。 *** “莱维……” 她浑身是血,鲜艳的红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绿眸中的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的身体冰冷而轻盈,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莱维……” 她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带着一丝不舍,手指无力地抓着我的衣襟。 “答应我……阻止祂……” 我紧紧抱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只能低声呼唤: “诺丽……” “我知道的……你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 泪水如决堤洪水,肆意流淌,悲伤与无助将我吞噬。 她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冰冷而无力。 “对不起……莱维……”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气息渐微。 绿眸中的光彩彻底黯去,如同星辰陨落,归于永恒的黑暗…… ………… *** 又想起了那副场景…… 我瘫倒在地,痛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喘息声在寂静的林间回荡,粗重而急促。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肺部被撕裂,源自灵魂的痛楚从胸口扩散至四肢。 龙化—— 我诞生的意义。 但,如伊利昂所言,我终究只是仿制品。 每次使用这源于祂③的力量,重现祂的身姿,都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这种折磨不仅停留在肉体层面,更深入灵魂深处。 体内的星髓能量如狂暴的洪流,在我体内肆虐,它既是我力量的源泉,也是我痛苦的根源。 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紊乱的呼吸。 “南方,大海彼岸,瑟尔加……那里,我的残魂在颤栗……”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剧痛依然在体内肆虐。 我究竟…… 为何要继续追寻那飘渺的真相? 这个世界与我何干? 瑟尔海姆的辉煌早已化为尘埃…… 我只是一个被时间遗弃、被强留于世的幽魂。 我仰望天空,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连挣扎的意义,都在岁月的长河中变得模糊不清。 真相,纵使探明,又能如何? 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无法唤醒沉睡的灵魂。 即使我找到那所谓的“残魂”,又能改变什么?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苦笑了一声: “呵,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守护,什么都没能改变。” *** ①星髓能量是比瓦尔能量更加高等级的存在,直接源于星球这一存在本身。 ②“星髓九神龙”之一,“剧毒的赫尔斯卡尔姆”,根源本名“蚀骸”。 ③这里的祂指赫尔斯卡尔姆。 第一卷 第六章 莱娜·西尔弗格洛 (新历3012年,金橡月8日,星锻日) *** 我漫步在集市里,手里拿着一袋刚买的“浪沫糖”。 这种糖是下城区的特色小吃,咬下去时,糖衣清脆地碎裂,甜味中带着一丝海苔的咸鲜,仿佛能让人感受到海风的自由,我的心情也随着这独特的味道舒展开来。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摊贩们扯着嗓子吆喝,空气中弥漫着海鲜的腥味、香料的浓郁气息,还有烤鱼和各种小吃的焦香。 我的目光被五颜六色的贝壳手链、用鲸鱼骨雕刻的摆件所吸引,这些物品虽然粗糙,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让我忍不住想靠近观察。 我想象着这些骨头曾经属于一头巨大的鲸鱼,漂浮在深邃的海洋中,而现在,它们却静静地躺在摊位上,等待着被某个好奇的顾客带走。 这种从自然到人工的转变,让我感到既神奇又有些感慨。 说起来,今天早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溜出来的。 格兰特教授计划去看一场歌剧,但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我装作疲惫的样子,说想休息一天,然后费了好大劲说服教授我没病不用看医生。 等教授出发后,我溜到车站买了电车票,一路颠簸着来到了下城区。 教授要是知道我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估计免不了一阵担心,然后就要给我讲起安全和责任的重要性。 不过说实话这一趟来的真值。 下城区虽然到处都是闹烘烘的,但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轻松。 上城区太宁静了,宁静得让人想打瞌睡。 当然,今天的旅程也不是一帆风顺。 刚才在市场里,一个脏兮兮的无赖撞上了我。 那家伙眼神和动作都猥琐的要命,他装模作样地摔倒在地,抱着我的腿大喊着要赔偿。 最终,我还是给了他五十克朗,也当是积德行善,但愿他不会把这些钱拿去赌博或挥霍。 我摇了摇头,试图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抛到脑后,继续探索这个充满活力的市场。 市场里的摊位琳琅满目,每个摊位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被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吸引。 摊位上,一件用贝壳和金属碎片拼接而成的挂饰映入眼帘。 那挂饰的形状有些抽象,乍看之下,既像是一艘乘风破浪的船,又似一只展翅欲飞的海鸟,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与神秘感。 我忍不住走上前,拿起它仔细端详,发现贝壳的边缘已被打磨得光滑如玉,金属碎片上还带着些许锈迹,像是从废弃的机器上拆卸下来的残片,仿佛在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件挂饰虽然朴素,却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感,令人爱不释手。 我当即掏出钱包,买下了这件挂件,心想这或许可以作为送给教授的礼物,相信他一定会喜欢这份来自下城区的独特纪念品。 一个卖水果的小贩热情地向我推销一种长得像海胆的果子。 “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尝尝这个吧!我们这儿的特产,长得像海胆,味道鲜美,吃了还能提神醒脑!”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种奇特的水果,外形酷似海胆,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刺,看上去既新奇又有些令人生畏。 我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再加上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作祟,便掏钱买了一个,打算一探究竟。 然而,当我满怀期待地咬下第一口时,下一个瞬间—— “呜呀呀呀!!好辣好辣好辣好辣好辣好辣!!!” 一股强烈的辣味如同火山喷发般在口腔中炸开,瞬间席卷了我的味蕾!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嘴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脸颊火辣辣地烧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我连忙吐出果肉,拼命用手扇着嘴巴,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辣意,却无济于事。 小贩见状,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歉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乐不可支地说: “小姑娘,这是‘火海胆’,我们这儿的特产,辣劲十足,能驱寒暖身,冬天吃上一口,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我瞪了他一眼,泪眼汪汪地喘着粗气,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随便尝试这种稀奇古怪的水果了! 我继续在市场里闲逛,嘴里嚼着浪沫糖缓解灼烧感,看到一个卖“海藻饼”的摊位,我决定买一个尝尝。 饼呈灰绿色,像是一块晒干的海带。 摊主用油纸裹着塞给我时,饼皮还泛着盐霜。 咬下第一口时,齿间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盐粒在舌尖化开,咸得我眯起眼,紧接着是海藻特有的腥涩涌上来,像含了一口海水。 可嚼着嚼着,竟渗出些许回甘,饼芯夹着几粒烤得焦脆的油渣,油脂在口腔化开的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个颤——那味道野蛮又浓烈,像是直接咬了口生鱼。 “小姑娘,配着柠草汁吃。” 摊主递来半片挖空的柠檬皮,里头晃荡着浑浊的绿色液体。 我屏住呼吸灌了一口,酸涩冲得鼻腔发麻,可转眼间,海藻的腥气竟被柠草的清苦冲散了了,喉咙里泛起奇异的清凉。 吃完这味道奇特的海藻饼后,我顺便向摊主打听附近有什么适合游客的有趣的地方。 摊主想了想,开口道: “姑娘,说实话下城区不是啥适合你呆的地方,上城区才是你这种有钱的主该去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可能也就海滩有点看头了,毕竟上城区周围都是峭壁嘛。” 于是我决定接下来一路向东逛,晚上看个日落就立马回去,赶上10点的末班电车绰绰有余。 *** 日落时分,我晃到临海的一处沙滩,应该是被用来做了废船墓地吧。 生锈的船骸歪七扭八地戳在沙滩上,我挑了个还算平整的船壳爬上去,鞋底蹭着锈迹斑斑的铁皮沙沙作响。 夕阳正把海面染成橘子酱的颜色,浪头扑在礁石上碎成金箔片。 我从兜里掏出铜哨,吹了段老家牧区的小调。 哨声又尖又脆,惊飞了蹲在桅杆上的海鸥。 “很好听的调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一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大概三步外的地方。 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不像是本地人。 他苍白的皮肤透着病态,像是常年不见日光,黑色长发随意地扎成低马尾,几缕碎发散在额前,杂乱的络腮胡看起来才剪过不久。 最扎眼的是那双眼——虹膜黑得纯粹,幽深中似有某种勾魂夺魄的魔力。 “谢谢,” 我回过神,微微一笑。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牧歌。” “我有个朋友也来自牧区,她也很擅长各种牧区小调。” 他淡淡地说着,目光却飘向远处海平线,仿佛被某种遥远的记忆牵引,眼神中多了几分怅然。 “她也是尚杜旺①那边的人吗?我老家在卡尔贝里斯②那一片。” 我试探着问,语气中带着好奇。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不,她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这话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歪着头,兴致勃勃地追问: “那你呢?你来自哪里?” “我?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轻笑了一声,笑容里藏着几分神秘。 “什么嘛,这么神秘……” 我佯装不满,撇了撇嘴, “我都告诉你我来自哪儿了,你总得说点什么吧。” “……” 他没立刻回答,一阵沉默在海风中流淌。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正准备换个话题时,他忽然低声说道: “维尔埃特,如果那里还能算是我的家乡的话……” “维尔埃特?” 我皱眉喃喃自语,脑海中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没听过的地方……” 男人没有再言语。 长久的沉默。 咸涩的海风掠过礁石,卷起微凉的潮气。 “夕阳总是如此迷人,不是吗?” 男人突然开口道。 “嗯,是啊,” 我应道。 “海上的夕阳格外不同,有种静谧的美。” 夕阳缓缓沉入海面,绯红被深蓝吞噬,天际只剩一抹淡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我转头,男人还站在那儿,目光幽深。 “我得走啦,10点的末班电车不能误。” 我轻盈地跳下船身,朝他挥手。 “再见啦!” “嗯,再……见。” 男人轻声说。 *** 大厅里,壁炉的火苗跳动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我刚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回房,却突然发现教授格兰特站在我的房间门口,双手抱胸,眉头紧锁。 我心中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教授,您……您怎么在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面对严厉的家长。 “你还知道回来?” 教授的声音低沉而严厉. “我等了你整整三个小时,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治安所申请全城搜救令了。现在,请告诉我——” “对不起,教授,我……我去了下城区。” 我低着头,小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歉意,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下城区不安全,你怎么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 我想起晚餐时莫里斯先生和埃里克他们的劝告,说下城区鱼龙混杂,治安不稳。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的市集,买点东西。” 我试图解释,但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那里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跑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不敢看他。 突然,我想起了今天在市集上买的礼物——一个用贝壳和金属碎片拼接而成的挂饰,形状独特。 我连忙从包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教授面前,眼中满是期待和忐忑。 “教授,我……我给您买了礼物。” 我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 教授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松开,接过盒子打开。 “这是……” 教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 “这是我在下城区的市集上买的,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就想送给您。” 我抬起头,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希望您能喜欢。” 教授看着挂饰,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莱娜,你知道吗?我不是生气你去玩,而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地方,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错了,教授。” 我真诚地说道。 “我以后不会再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了。” 教授点了点头。 “好了,这次就算了。但你要记住,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我担心。” “好的,教授。”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准备回房,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说道: “还有,这个挂饰我很喜欢,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不客气,教授。您早点休息吧。”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 “哦对了,教授,您听过维尔埃特这个地方吗?” 教授思索了一会。 “维尔埃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三千年前瑟尔海姆的首都‘永恒之城’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啦,突然学术心泛滥——教授晚安!” 说完我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关上了门,我靠在门上。 “那个男人……到头来没说真话吗……怪男人……” *** ①尚杜旺平原,位于维恩帝国北部。 ②维恩帝国北部边境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