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 第185章 他该不会是寻你来的 这处渡口,原叫百脚渡。 仔细琢磨起来,分明和朱鸡桥是一对。 此刻,三县父母、州府官员、缙绅贤达等逐鹿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全到齐了。 包括襄水附近村子里的里正保正,还有驻军指挥使与原该在家等着做寿的马老太爷,都叫抬着过来了。 这一个个平素这个与那个有隙,此人与彼人交恶,文恬武嬉尿不到一个壶里,眼下却是排排站岸边,个个急得火燎腚,跟产房门口的老少爹似的。 知州当然也到了,这回的事没法善了,他和马家都得悬。 因此,他转得格外勤快,地皮都踩秃了一大圈。 “大人,寻遍渡口上下十里,并未发现昱王殿下。” 知州梁守拙攥着肥短的手指,掰出了“咔吧咔吧”声,又急又怒道:“十里没有就十五里,十五里没有就再往河底找,找不着殿下,咱们都完了,都完了啊!” “父亲,父亲您别急,定会找到的。”粱九娘全无白日里的娇蛮,上前几步欲搀扶其父,哪知刚扯住袖子…… 梁守拙猛一甩手,将她推了个趔趄,险些翻下河岸去。 她勉强站稳了,脚下又一崴,摔在了地上。 “定会找到?要不是你,能出这事?你想要逞威风,耍马家姑娘的脾气,也不先问问这是根蒿草还是座真佛? 你这猪脑子!跟你娘简直一个德性!粗鄙无知,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风仪气度,成日只会惹事,若不是她姓马……” 梁守拙生得圆胖,眉目间却依稀能见昔日风采。 只是此刻,在岸边憧憧火光掩映下,他背光站着,眼中只余一片浑浊与凶恶。 仿佛正在撇清指责的不是他亲闺女,而是什么沾上了甩不脱的脏东西。 “父亲!父亲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母亲——” 粱九娘毕竟年少,委顿在地边嘤嘤哭泣着边按揉着脚踝,还拿眼睛不住去瞟那瘫坐在椅子上的外祖。 而梁守拙对此只是从鼻孔中哼出个意味不明的冷笑,阴恻恻道:“今夜你就在这儿跪着,跪到寻着昱王殿下为止。 若寻不着,你也不必回了。索性死在外头,也好过在府中被捉了去现杀头。” 言罢,他一甩手,直接拂袖而去。 “父亲!父亲您不能不管九娘啊父亲……” …… 夜色逐渐浓稠,像是一张不透光的绸缎,铺展开来时被夜风吹皱,又叫河岸边星星点点、不断游移跳动的火苗燎着了边缘,烫出或收缩或卷翘的金红色凹凸。 火把的光同时又溅落在河面上,将那深幽静谧的水一圈圈打碎揉散,连成了一片跃动着的碎影。 水波流转间,粼粼闪闪,叫人一时不知是天边火还是水中焰,倏忽染透了行人面。 这一幕明明是搜救,却流火浮灯,更像是一折有关贵族少年生死谜团的剧目或是庆典…… 小渔船上,柴善嘉盘着腿,半靠在黑黢黢的篷内,一边嚼小鱼干一边探头看远处的热闹。 “他怎么来了?” “谁?哪儿呢?” 她凑上去挤开霍十二,顺着他目光看去,“噫,周不器?阴魂不散。” 霍十二这时恰好转回来,鼻尖刮过了柴善嘉的脸颊。 一时间,软软凉凉,还有些许毛茸茸。 霍十二顿感心头一跳,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来。 “他……该不会寻你来的?说起来,你是如何与他走在一处的?” 柴善嘉正看得起劲。 河岸那边不知为什么,依稀在上演家庭伦理大戏,哭嚎就算了,嚎着嚎着都唱起来了?! 要不是他们寻的这小破船被挤在后头老远,她这会儿恨不能抡起胳膊拨水过去听。 因此,她压根没注意霍十二嘀咕了什么,随口道:“不能不能,寻我做什么,报仇吗? 我上辈子抱他孩子跳井了吗?嘘!我听着那边什么大嫂子小嫂子,马夫人如夫人的,快快,你也来听听!” 霍十二:“……” 片刻,耳朵都长了也没能听清到底怎么个事。 柴善嘉这才转脸瞥向霍十二,起初还没在意,定睛一瞧,他脸色红得异常。 遂警觉道:“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 “别瞎说,我没事。”霍十二飞快转开脸,向着完全没八卦可看,黑黢黢的河尽头看去。 柴善嘉皱眉,柴善嘉伸出手,柴善嘉丝毫没有顾忌的双掌贴住少年面。 搓搓搓! 换成手背,贴贴! 他扭着脑袋不肯转回来配合的样子,活像个叛逆期顺拐的驴。 柴善嘉才不管呢,直接暴力把他脑袋扭回来,继续搓了两下,判定道:“看吧,着凉了吧?叫你换衣服,非裹个斗篷不肯换。 藤萝紫配菜瓜绿怎么了?那叫撞色!看你,落水一身湿,一湿小半天……” 霍十二被她捧着脸盯着,越发不自在:“我……有点热,去船尾吹吹风。” “喂你——” 没等他完全站直,一个麻子脸、略微佝偻的中年衙役突然跳上船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使得小船来回晃荡了一会儿。 他开口直接道:“船家,可曾见过个华服公子落水?” 霍十二略微一迟疑,垂低了脸坐了回去。 柴善嘉忙抢过话茬道:“回公差大人,未曾见过。” 这衙役眼神颇尖,留心打量了霍十二一番,狐疑道:“哦?那他躲什么?还面红耳赤,天有这么热吗?” 柴善嘉张了张嘴,忙描补道:“他吹了风,偶感风邪。” 衙役半信不信,偏过身体借着光又去打量霍十二,同时问道:“你二人什么关系?” 柴善嘉摸摸脑后的包髻,笑容淳朴:“兄妹,我们是两兄妹。” “可晌午落水的公子,身边就有个丫鬟,与你二人正好相合……” 丫鬟? 你才丫鬟,你全家丫鬟! 柴善嘉憋着气,皮笑肉不笑道:“公差大人,我兄妹二人常在此打渔过活,怎可能是您说的贵人呢?” 她边解释,边一把将霍十二肩膀捉住道,“且您瞧瞧,我兄长瘦成了这样,只能是吃盐水煮石螺、鱼头虾尾吃出来的。 哪一个贵公子不是鲍参翅肚,能跟他似的?” 衙役看着那青筋暴起,瘦得皮贴骨的手腕,一时间将信将疑:“……不行,你二人跟我走一趟。” 说着,便要上来拉扯—— 电光火石间,霍十二蜷指成拳,便要动手! “元元?”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一个陌生飞镖的来信 一身红通通的周不器突然自岸边冒了出来。 柴善嘉见到他,忙一把揪住霍十二的手指,提高嗓音道:“咦,二哥?你吃酒回来了呀?” 一瞬间,衙役的注意力便转向了身后的周不器。 “你……是她二哥?” 周不器嘴角天生上翘,正似笑非笑摇着折扇看戏,闻言笑容顿时僵住。 柴善嘉忙又上前一步将霍十二挡住,添油加醋道:“公差大人,您看,我们是兄妹三人,并非一公子一丫鬟。 而且,您若硬要挑个看起来贵的,瞧瞧我这憨子二哥吧,出门吃酒刚裁的大红衣裳,看起来贵不贵?您领着他回去交差,搁家里吃挺多,不顾我二人死活,供不太起了。” 周不器:“?” 场面一下子有点奇怪起来。 麻子脸衙役在过分消瘦的霍十二和红通通不太像正经人的周不器之间,来回看来回看。 足足迟疑了半刻钟。 大约想通什么,或纯粹怕上峰催促责怪,他突然不耐烦的捂着后脖子道:“哎算了算了,也轮不着我刘苟儿立这大功。 知州大人有令!附近有贵人落水,凡船家都得出人下去打捞去,捞着了重重有赏。” 说罢,一抬脚跨上了岸,没好气的挤开周不器,啐了一口才扬长而去。 …… 周不器身段倒是软,被推开便顺势一个倒栽,直接卸力上了船。 “咚”的一下! 也不知是否故意,震得柴善嘉一趔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他迅速右手肘撑船篷,笑眼弯弯的对上了柴善嘉……身后的霍十二。 岸边灯火憧憧,眉眼秾丽的青年像是一团被短暂遏制住的满是恶意的火焰。 “阁下真好兴致。” “你不也一样?”霍十二陷在阴影中,气定神闲。 半空像是有一线牛毛针,说话间穿梭来回。 片刻静默。 周不器似笑非笑的抛了抛手中折扇,又道:“倒是不怕死,刚被刺杀,就敢玩灯下黑?真被水鬼拖了去,谁道你是王孙贵胄还是贩夫走卒?” 霍十二眸色如浸霜雪,答得不紧不慢:“周无妄自诩‘乌衣瑚琏器’,子侄却只敢以纨绔之态混世,知你矜贵又如何?矜贵的膏粱么?” 这话一出,气氛刹那被扯紧! 像是悬着的游丝,不单绷直了,还溅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只需再一个呼吸,便要刀剑相向…… 柴善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正要开口缓颊。 霍十二忽而抬眸看向了她,不疾不徐的交代道:“襄水底下,回流暗涌皆有、地势复杂,清淤须得要入水,我……” 柴善嘉闻言,罕见的沉默住了。 渔船狭小,船上就他们吉祥三兄妹。 入什么水?谁入水? “我觉得周不器说得也对。”柴善嘉幽幽道。 周不器闻言“嗤”了一声,混不吝的吹起眉间散落的一缕头发,笑嘻嘻赞赏道,“算你有脑子——” “入夜水下寒凉,你腿伤才愈,不能受寒。而且都在找你,你下水去?是生怕大家失望,要下去充福袋当红包?” 柴善嘉板着小脸一通数落,数落完一转身,下巴一抬,冲周不器道,“你去。” 周不器惊愕的龇了龇牙,指指自己不敢置信:“我?” “对,就你。” “凭什么?小爷才不去!” “凭你穿得就像个红包,万一水性堪忧,体力不支,四肢绵软,后继无力,至少穿得醒目,方便救援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小爷会体力不支?小爷当年可是我这就……哦,小丫头想骗我上套?” 周不器须臾间变幻了脸色,嘴角勾了勾,却莫名其妙的越过柴善嘉,看向她身后。 “你真不去?” 柴善嘉眼神微闪,冲着岸边就喊:“公差大人!公差大人你快回来呀——” “你叫他何用?” 周不器姿态懒散的斜撑在船篷上,眉梢都未动,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别说屈屈一个衙役,你便是把土地公叫上来,也使唤不动我。” 柴善嘉面上笑吟吟,心下直翻白眼。 啊对对对,使唤不动你个文盲! 这帮公侯子弟到底怎么个文化水平?下水叫土地公干什么?! 是人家职责范围吗? 干湿分离不懂? 人不管水底下啊神经病!!! 恰好这时,霍十二在她身后动了动,像是也有小意见了…… 柴善嘉压根没回头,一个反手,强势按住了身后,道:“没事,叫回来报个官,我们一病弱公子一无辜丫鬟,不慎撞上个红包悍匪,叫挟持了。 看官府救不救,完了该定个什么罪责,藐视皇亲?不对不对,绑架怎么能叫藐视呢?谋大逆?还是侵犯皇室尊严——” “呵,有趣。” 周不器面上的笑容一时更盛,话音却骤冷,“你还真是总能给我惊喜。” 他站直身体,一把扯开了烈烈红袍,一步步朝柴善嘉逼近。 柴善嘉寸步不让,面无表情的问:“那你去不去呢?” 一时间,剑拔弩张! 周不器停顿片刻,忽而咯咯一笑:“去,自然要去。妹妹叫我去,我怎好不去?” 说罢,他一扔腰带,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河水中。 倒映着簇簇橘光的黑沉不见底的河水,瞬间荡开了圈圈涟漪。 待水波稍平,柴善嘉一抬眸,又冲远处巷弄内蹲守负责策应的杜晓蝉点了点头,指指位置,这才神情稍缓,徐徐转回身。 身后,霍十二的坐姿似没变过,面庞却彻底浸入了阴影里。 见她看过来,他才开口道:“水下的情况无论如何已是定局,反观岸上……倒是各有来意。” 柴善嘉眸光一动,道:“我瞧着除了州府官员,还有好些人面生的很。” 霍十二正欲开口—— 突然,一柄燕尾镖“铮”的一下,精准的扎在船篷边沿! 柴善嘉霍然起身,霍十二忙去拽她手:“小心!” 等了几息,那燕尾镖颤动歇止。 二人才凑着岸上忽明忽暗的火光,齐齐去看。 只见,锃亮锋利的镖尖上扎着张狭长纸卷,展开后,上面只写了寥寥四个字—— 柴泊秋, 安。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干了这碗篾片汤 霍十二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捻着纸卷,人一探身出了船篷,驻足远眺。 黑夜里,岸边的火把像是自有生机。 游移来去得多了,便怠慢起来。 只有船头的少年,背影孑然寂寞。 柴善嘉跟着走出来,被他不动声色挡了挡。他这才回头低道:“渔船离岸不远,应是混在人群后递的信,已经走了。” 柴善嘉不语。 流火照见她眼瞳,跃动而闪烁。 霍十二停住片刻,转身至她身侧,背心向岸,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甩了甩。 下一瞬,纸卷被橘光点燃。 倏忽间,火星飞溅。 霍十二声音发闷,却佯作轻松的劝慰道:“既然特意现身提点,多半是友非敌。你不如回想一下,这一路还有什么特别的。” 他边说话,边引着柴善嘉往里走。 柴善嘉歪着脑袋一路跟着,口中道:“我爹失踪以后,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柴家,我探过府衙拿到线索,之后因缘际会自南都上船往京中去。 周不器便是在船上碰见,再之后便是中途下船来看花神拍卖,恰好你也在……” 霍十二侧耳听着,神情专注:“如此说来,你为救父,我为清淤,在藕花深处巧遇,后又一齐遭逢刺杀……” 柴善嘉一愣,突然道:“你为什么会去藕花深处?” 一个属性不明的前朝园子,里头搞着点不知底细、黑灯瞎火的地下拍卖活动,怎么还叫个公家人明晃晃滚着轮椅给碾进去了? 这不对吧…… 霍十二含笑道:“藕园主人乃前朝司马氏,因襄助太祖定鼎有功,凡霍家子孙抵临逐鹿,倘司马家相请,须得前往,这点脸面是要给的。” “啊?” 司马……缸……藕园马…… 所以,到底司马还是缸? 柴善嘉一时懵住。 “这里头还有些其他牵扯,眼下不便相告,因未查清。”霍十二又道。 柴善嘉摆了摆手放弃:“那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藕花深处遇刺暂且不提。 之后换地方搞清淤,唯独知州缺勤。 今日落水,又着落在他闺女身上…… 柴善嘉嘴角一勾,神情突然狡黠:“他们这朱马张王一锅粥,几代不挪窝,怕是雷劈都劈不开。但好在有一个出头椽子。” “你是说……”霍十二虽是发问,嘴角却莫名其妙跟着翘起来,很有些忍俊不禁似的。 柴善嘉未觉,一本正经的盘算着:“咱们落井下石……不是,打家劫……强抢民女去吧?把她爹也一道弄来。 这对父女,一个旷工爸一个占桥妹,抓了来正好审一审。反正皇子落水,锅已经扣上,不合作就下大狱,自由选择嘛。 顺带也看看那些见不得光的小耗子会怎么应对。” 霍十二闻言,突然拊掌大笑。给柴善嘉吓一激灵。 下一刻,他勉强正色道:“可行,很可行,但在下还有个小建议。” “什么建议?” 船篷内映射进来的火光突的摇曳,霍十二的影子徐徐靠近矮小灵活的女孩子,附耳低语,一时叫人不可窥听…… 时间徐徐过。 不知多久,小船忽又一晃! “咚”的一下! 周不器跟个含冤的水鬼般,上半身以一个叩拜的姿势,轰然趴上了船头。 “啊……啊嚏!” 柴善嘉听见,一骨碌从船篷里出来。 周不器仰起脸,伸出手—— 柴善嘉忙上前,蹲下:“怎么样怎么样?水下可有异常?去这么久,你迷路了?” 周不器面无表情。 他手还伸在半空,尴尬的举着。 这时,还是素来不合的霍十二,远远丢了件干衣过来。并且下一步,人上前来隔着衣裳一把抓住了他,这才将他拽上来。 …… 周不器裹着大襟衣,一直打喷嚏。 但同时,他又垂头沉默。 弄得柴善嘉抓耳挠腮的,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下面到底有什么?你说话啊?你让水猴子挠了啊?” 这一回,不光周不器。 霍十二都忍不住别过脸去,嘴角疯狂上扬。 周不器深吸一口气,又连续“阿嚏”了几声才道:“先给小爷弄点热的暖暖,饮子参汤都行。” 柴善嘉皱眉:“黑灯瞎火,我上哪儿给你弄汤去?” 边说,她还很有诚意的往四处看看,突然指着角落鱼篓道,“要不扯块篾片将就煮会儿,行吗?装这么些年鱼,多少也能熬出点儿油花来?” 周不器看她一眼,吸吸鼻子,瓮声又道:“热酒也行,最好带苏合香,要那种泡了有年头的,米酒黄酒无所谓——” “没有。” 柴善嘉摊手:“就篾片,要不要吧?要就点炉子,不要我也不问了。” 主要是稍远点的地方,杜晓蝉也扒拉上岸了。 又不是独家消息,这乔拿的…… 周不器:“……” 沉默片刻,他开始说水底下的事—— “底下水流很乱,但感觉最乱的地方应当在那桥旁边,那里的水流最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朱鸡桥?” 霍十二沉吟片刻,问,“桥墩是不是形状极不规则?” 周不器撇撇嘴,哼了一声:“嗯。” “我曾在古籍中见过,不规则的桥墩能切割水流,造成水流分离并产生漩涡,这种漩涡长期对堤岸冲刷,又致堤岸更易被破坏。而且……” 霍十二面色难看,语声也越发沉重,“我观朱鸡桥桥孔过小,也不利堤岸。” “所以,桥是故意造的?”柴善嘉接道。 霍十二深吸一口气,干脆道:“襄水往东南方向流,运河的流向是自北往南,而滁河则往西南流。 本就三河汇聚,水流紊乱,再加朱鸡桥,一旦决堤,必定生灵涂炭。这场清淤怕是不简单。” 这话一出,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尤其周不器,喷嚏都不打了,安静如鸡。 片刻,他面上重又换上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笑嘻嘻将披着的大襟衣甩下,扔给柴善嘉道:“元元,夜里水冷船破,小爷一早在满椒县临江阁包下了一整层,受不住记得过来。” 说着,他湿漉漉的直接跃下了船,走出十多步,又转头丢下一句:“随时恭候啊……啊啊嚏!” 这才跟个落在水塘里的鞭炮皮一样,红艳艳,皮贴肉,过分性感的走了。 柴善嘉愣住片刻,扭头看向身侧披霜戴雪般、弱不胜衣的少年:“就这么放他走?” 哪知,霍十二神情古怪的回:“不然我也住临江阁?” 柴善嘉:“?” 有病? 不对! 周不器叫她什么来着?! 元元???!!!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鞭子和粉红麻袋 河岸边不远处,黑黢黢的巷子里。 “……父亲怎能如此?我母亲未嫁前也是这城中有名的闺秀,深得外祖疼宠。往日见了外祖与舅舅他们,父亲哪一回不是高高兴兴? 便是四时八节给表哥表姐的礼物,也比给我们自家姊妹的更厚些。怎么为着一点子事说变就变?是,我是不仔细惹了祸了,可父亲怎么能那般说母亲?” 十五六的少女束发戴冠作少年人打扮,却并非为着易妆改面。 纯粹是往常肆意惯了,偏好如此。 而今,她却如同丧家犬,冠带歪斜、乌发蓬乱。如锦绣明珠堕云头,膝前襟下满是裹带来的污泥。 尤其那张鲜活不可一世的面孔,眼也肿了,鼻头也红着,十分可怜。 她一边埋怨着,一边往前,不时还抬脚拿石子撒气。 “九姑娘,您快别伤心了,老爷一时气急了也是有的。您生来便是那天上金仙,哪里就能贵脚踏贱地,到这种腌臜地方来呢?” 白日里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跟舔了鹤脑门般的护院头子,这会儿躬身塌腰,展开双臂小心护持着,大气都不敢出。 “哦?” 梁九娘闻言,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脸来。 那小脸虽鬓发纷乱,却也是风致楚楚。在暗夜映衬下,尤为娇美惹人怜。 她小声抽泣了一下,才道:“你说得是真的?” 护院头子像被什么迷住了,愣了片刻才连连点头答应道:“自是真的,一千一万个真!姑娘与那遭了冤逢了难的九天仙女有什么差别? 小的恨不能叫姑娘您踩着,便是活活踩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那……你就去死吧!” 粱九娘猝不及防的抽出鞭子来,眉眼一厉,扬手便打! 便打还便斥骂着:“狗奴才!让你多嘴多舌!凭你,也敢非议我父亲?你是个什么东西,真当姑娘好性?!” 一时间,护院头子丈八大汉被抽得满地乱爬。 一边嗷嗷叫唤求饶,一边又因身处窄巷,无处躲藏。 直抽了十来鞭子,才叫他瞧见个空,抱着脑袋一鼓作气钻了出去,边钻还边道:“姑娘,姑娘别打了!此处只小的一个,若打坏了,碰见歹人便无力护着姑娘——” “我用你护着?” 梁九娘这一日受到的委屈比从小到大十余年加起来还要多。 她哪是正经为着奴犯主,为梁知州? 全为了发泄罢了。 因此,护院头子越是求,她打得越狠。 这二人一个挥鞭一个躲。挥鞭子的,恨不能将满腔愤恨抽出个花刀来。躲藏的又不敢躲太明显,以免秋后复抽。 于是就啪啪啊啊、磨磨蹭蹭,逼近光亮处巷子口时,倏地,竟闪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来,就在两丈开外。 这小个子……就还有几分眼熟? …… 柴善嘉这会儿打散了包髻,特意梳了个与晌午差不多的头型,背光立在巷子口,俏生生冲梁九娘道:“咦?这不知州千金藕园马么? 怎么?被谁赶入穷巷了呀?” 这话伴着咯咯的笑声,十分突兀。 以至于一时间,令梁九娘与护院头子都愣了。 “你……敢骂我是狗?!” “啊你!你你!你是和那……那王一起掉桥的!” “什么?!快抓住她!” 这对主仆反应稍慢,动作却丝毫不慢! 因为对他们而言,这场祸事,根子就在面前人身上。 希望也在她身上! 于是,柴善嘉只稍稍冒了个头,便诱得这对主仆连滚带爬的撵了上来! 然而柴善嘉这边,寒来暑往别的没练,光练跑路和闪避了。逃得跟个迷信似的,唰唰闪烁,两个回合人就不见了。 护院头子“嗷嗷”冲刺! 一不留神冲过头,也消失在了巷子口! 到梁九娘追出来,等待她的是一个不怎么精致的,装过米面的大口袋。 …… “……你敢绑我?叫我父亲知晓了,管叫你赔命来! 便是昱王府奴婢又如何?主子生死不知,想拿我顶缸?你逃不过杖毙! ……何况在我父亲治下,识相的立刻放我!我饶你全尸……” 梁九娘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少女。 哪怕被系在口袋里,依旧唾骂打挺不断,像要钻豆腐似的。 尤其,她好像误会了柴善嘉的来历,以为她是王府奴婢独自偷生,怕交不了差,才一不做二不休的绑架她。 然而不多久,她就骂不出来了…… 柴善嘉这里只带了凌小八和杜晓蝉二人。 原本杜晓蝉她都不想带,因为凭小八的身手与她的智慧足够。 柴善嘉现身做饵,梁九娘和护院头子只两人,但凡将她们分开足够距离……绑架,易如反掌。 而霍十二那边要绑的却是个朝廷命官,进出总在明处…… 梁九娘被短暂放出口袋喘气时,与她亲爹二袋同堂喜相逢。 梁知州也被勉强裹在面口袋里。 袋子裂了。 他见了隔壁袋闺女,眼珠子一瞪,又要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一瞬,被杜晓娟粗暴的提着后领子揪起来,揪上了马车。 “……父亲?怎么你也……” 直到这时,梁九娘才真正感到恐惧。 连一府知州都绑了,她个闺阁女子又算什么? 而且,还将他们分开包装…… 柴善嘉和霍十二这时就站在马车的另一边,默默看着这对父女被提上两辆马车。 “要不去临江阁吧?” 柴善嘉突然提议。 她这话一出,杜晓蝉默默贴着马车厢,往前头绕去。绕一半,还不忘回头把凌小八捎上,走得贼眉鼠眼。 然而,霍十二却十分平静,只挑挑眉转向柴善嘉没说话。 方才去绑梁守拙时,因目标身形圆胖还格外活络,虽未见得有什么正经战力,却也左拱右突很是折腾了两回。 霍十二喜洁,不知从哪里寻了件缥色襕衫来,这会儿穿得像是要连夜去赶考。 柴善嘉见他半垂着眼,定定凝着她,丝毫不惧。 反倒笑眯眯道:“绑架朝廷命官这么大的事,怎能漏了我周老大?这口锅,追着也得给他扣脑门上。” 霍十二闻言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笑还是不乐意。 甩锅还不乐意上了? 二人没再继续说,默契登车。 这时,柴善嘉又想起来:“不是,我还是想不通,周不器到底怎么知道我乳名的?” 自从上了船,凌小八和杜晓蝉也没一个能叫她叫“元元”? 这时,身后清晰的哼了一声。 这次是真哼,不是笑。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夜审金仙金仙爹 临江阁位于满椒县主街东。 柴善嘉他们抵达时,已是亥正。 然而,这偌大的客栈却是雕梁画栋,灯火煌煌。那匾额上红绸招展得……就有一种荒山里开张了个金銮殿,夜半三更要咬人似的,十分诡谲。 柴善嘉背着双手提脚欲入,脚背绷直,悬在半空,很是犹豫了片刻。 左侧,店小二像是中了什么了不得的药,双手捧着个大脸盘子,面色酡红,不断跟那儿咔咔磕着柜面,恐怖效果加倍。 还有右侧整个厅堂内,明明桌椅繁多也门户大开,却只有临窗位置孤伶伶栖了个干巴老头。 小老头正侧对着窗邀明月。 面前盘子里连汁都舔干净了,只在那拈着个空杯,不时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极不尊重明月了。 柴善嘉沉吟片刻,脚腕子一旋,终于踏过了门槛。 下一刻,柜台上的大脸盘子突的惊醒,就跟没睡过似的,神清气爽的招呼道:“姑娘可是来寻周家郎君的?” 柴善嘉“啊”了一声,含糊问道:“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从台面下摘出个对牌,走出来道:“周郎君原是包了二楼整层,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街面上多了许多车马,人多眼杂的也不便利。 这才改到了后头的嘉芍院,那是一处独立院落,极清净的。” 他说着,人已走到了柴善嘉跟前不远,一边引路,一边状似无意的打听道:“姑娘贵姓呀?来咱们满椒县是游玩还是访友的? 小的观周郎君像是出身极贵重,派头十足啊?只是出来得仓促,身旁伺候人像不大够用。姑娘,您不如瞧瞧我,为我美言几句……” 这店小二倒是能顺杆子往上爬,且还专欺人年幼面嫩。 一串话顺着嘴就溜出来了。 哪知,这边的小姑娘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 “什么姑娘不姑娘,我可担当不起!” 柴善嘉不久前才活逮了一个娇蛮范本,这会儿模仿起来简直驾轻就熟,“我们少爷可姓周,在京中都是数得着的! 你见着他,就跟猪圈里破个窟窿,见着了九天金仙一样,还想要美言?什么牌面上的人,想升天呢你?” 柴善嘉这一段纯纯抄自护院头子,效果卓绝! 给店小二嘲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可她本意并不在此。 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又继续叭叭道:“实话告诉你,我们进了这嘉芍院,凡有个动静,你最好帮着约束一二。 自己小嘴巴也闭闭拢,别福气没沾上,白搭一条命,懂了?” “啊……是是是!” 店小二的大脸盘子一转,在见到柴善嘉从袖中摸出匕首时,慌成了迷彩色。 这回再不敢多嘴瞎打听,只闷头在前引路…… …… 两刻钟以后,大小麻袋趁夜成功进驻左右厢房。 嘉芍院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套院。 霍十二负手站在檐下,沉吟不语。 “怎么?”柴善嘉嚼着小鱼干经过,见他不动,又探回身问道。 “周不器的出现与离开都有几分蹊跷,还得另做些打算。” 柴善嘉想了想,一脸凝重的点点头。 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把这口锅再扣严实点儿…… 抽打梁守拙时让他配合一下,植入句口号,类似“周郎君那里不可以”……不知道行不行? 这么想着,她嘴里胡乱应了句:“是哦,人走得干脆,还专门留下个院子给咱们。” “不是给咱们。”霍十二强调一句。 “嗯?” “没什么。” “……” 柴善嘉撇撇嘴,正要再说—— 这时,杜晓蝉兴冲冲从旁窜出来:“姑娘,姑娘!那俩要怎么处置?给拆袋吗,给吃的吗,解开吃还是要喂?还有……” 这话问的…… 跟要办年货似的。 当着霍十二的面,过度兴奋的问处置人质的事,显得他们这几年光杀人越货了,一点不端庄。 柴善嘉只得清清嗓子,一脸深沉的回:“吃什么吃,当然是夜审了。” “夜审?”霍十二感兴趣道。 “嗯,人在夜晚时意志力最薄弱,再加些特殊的手段,必定事半功倍。” “什么手段?” “怎么个特殊?” 见他们各人有各人的迷茫,柴善嘉索性招招手道:“来来来!先这样这样,再那样……” 三人就这么饶有兴致的商议起来。 …… 于是,昏暗的西厢房内,梁守拙自考中得官娶了马家女后,已经十几二十来年不知饿是什么了,这会儿却挺着个圆润的大肚,饿得叽叽咕咕,满地乱拱。 也不知哪位绳艺大师,把他从袋子里薅出来后,拖来个长条凳,把他拦腰搁在了上头,手脚反绑。 他眼下血气全往脑袋上涌,肚皮空空,腿还发软。 足尖不知为什么不怎么能使得上力,于是,就着腰后的长条凳子,叮叮哐哐满屋子拱。 比往日饮宴时见过的杂耍班子还热闹些……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小心推开。 柴善嘉和杜晓蝉一前一后,偷感十足的踮脚踏入…… “……这谁干的?” 屋子里没点灯,柴善嘉就着稀薄月光四处找,冷不丁就见到了一张拱桥似的,下着腰被绑得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梁知州,唬了一跳。 “嘎?” 杜晓蝉跟着肩头一耸,迟疑道,“应该是我……弟?” 他也不大确定,押着父女俩分开走的,他没过来瞧。 “你弟他正经吗?”柴善嘉木着脸道。 这满地下腰的中年胖子,绑得跟十八禁似的,合理吗? 谁爱看这节目??? 杜晓娟平时业余都在干嘛,就不能有点健康的兴趣爱好和审美吗…… 二人一阵沉默。 杜晓蝉上前去,伸手想干点什么,但是…… 这捆绑得就还叫人挺无从下手的。 于是,他拔掉了梁守拙嘴里塞的粗布汗衫。 作为一个常年战斗在吃瓜第一线的踊跃的兄长,杜晓蝉抓着粗布衫,显得格外沉默。 这时,梁守拙倒转着肉脸蛋,气没喘匀,先流着口水求起救来了:“好汉,兄长,求求放了我吧?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弄来,只要这逐鹿地界上有的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臀桥知州和他的犟种闺女 杜晓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被柴善嘉一抬胳膊,拦了。 黑黢黢的房间内,少女的瞳仁像是两汪泉水,亮得惊人。 然而是气的。 柴善嘉深吸一口气,啐道:“狗东西,装蒜呢?” “啊?” 杜晓蝉后知后觉,他团吧团吧将掌中滚烫的属于兄长的粗布衣衫,扔在了屋内仅有的高柜顶上。扔完还忍不住多瞄了一眼,才道,“怎么看出来的?” 毕竟哆哆嗦嗦的臀桥知州行动困难,语气也算真诚。 柴善嘉冷笑。 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她没有跟着去“请”这位梁知州,但一府父母,想来也不会大晚上甩着俩胳膊一个人独自在外游走吧? 大费周章的把个朝廷命官绑来,都捆成这样了,就为要点土特产? 还“要什么都能给弄来,只要逐鹿地界上有”? 侮辱谁呢??? 柴善嘉也没多解释。 她只是垂眸平静的看着满地乱爬的梁守拙,冲身后门外竖起两根手指,勾了勾。 下一瞬,凌小八“嘎啦嘎啦”的嚼着糖块进来,将袖中揣着的刚从厨下顺来的剔骨刀递给了她,临走眼角还特意瞥了一记她衣袖。 那停顿的工夫,仿佛在说……明明自己就有匕首,做什么还专门偷把剔骨刀呢? 当然,这孩子省话,懒得说。 柴善嘉也懒得解释。 她掂了掂剔骨刀,正要递给杜晓蝉。 忽的一顿,冲角落处梁守拙所在努努嘴道:“你去好好问一问。他若是不答,就往脸上刻王八,或者你喜欢别的什么也可以。” 杜晓蝉迟疑:“……啊?可是他……” 柴善嘉知道,他是想说,这岁数,这油汪汪的尊容,也不是个靠样貌混的,一个大男人划花了脸又能起到个什么作用。 柴善嘉捏着刀柄往掌心轻轻敲击着,忽而扬高了声调道:“那你可就错了,别看他脸盘子肥腻、胡子拉碴,这世上哪个顶一脸王八还能为官做宰的? 更何况……这位还是藕园马家的女婿。” 单看梁九娘行事,便知这马家往日如何张扬。 一个悬在事外,与耆老乡绅的关系还不如底下通判,只有马家女婿这一重身份,且还是个白面皮,眉目间依稀有往日风姿的……一府知州。 他如何被马家的姑娘瞧上的,可以大胆推测一二嘛。 面前的肥不是真的肥,你说的脸白是什么白…… 果然,柴善嘉话音刚落,哐当哐当的凳子挪动声蓦的停了。 “嗤!糊弄鬼呢,狗东西!” 她笑嘻嘻转着剔骨刀凑近,一脚蹬在另一条长凳子上,低头道:“梁大人,您放心,我要的你给得起。 我就要你这张脸皮,要看看你胆儿多肥、嘴多硬,还要搭上你这一身官袍,怎么样啊兄长?” 屋内光线不足,梁守拙正欲张口—— 突然,隔着堵墙,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 他陡然一惊,胖脑袋下意识往着声源方向转! 这叫声,明显出自……少女? 梁守拙惊疑不定,又开始不受控的摇晃。板凳“嘚嘚嘚”的,跟要剁馅包饺子似的。 “我……” 柴善嘉眼珠子一转,干脆道:“听听,这声音像不像你家那位胆子长毛、无法无天的九娘?” 言罢,隔壁的女声像是积极回应,又是一记尖叫!愈发惨烈! 一时间,腆着大肚子的梁守拙汗如浆出。 板凳“嘚”得跟发报似的。 柴善嘉面无表情,终于将剔骨刀反转,以刀背比划了一下梁守拙的脸,而后冲杜晓蝉示意。 待对方接过刀,她才慢悠悠站直,转身出了房门。 …… 而一墙之隔的耳房内,片刻前还悠闲的嚼着糖块的凌小八,此刻正半仰着,躺在一张藤编椅上,抱着小腿一脸惊魂未定。 躺椅靠脚的位置,被临时请来做戏的婆子,笑容大到止不住:“这位小姑娘,痛成这般怕是肾气不足?且气血亏虚,合该多按按。” 柴善嘉掀了帘子进来,一听肾虚先想笑,结果,这笑容没完全绽开便僵在了嘴角。 她狐疑发问道:“……你不是说跟着你早起练武能强身?” 凌小八抱着被按疼了的脚,依旧保持着警惕,仿佛这婆子能偷袭她似的。 面对柴善嘉发问,她抽空扭转脑袋点了点,表示肯定。 练武强身能有什么错? 柴善嘉无语:“可你都练出肾亏来了,我还跟着早起了三年多?啊?咱们是往哪个方向练的?这对吗?” 凌小八:“……” 婆子:“噗嗤。” 婆子这一乐,与门廊下的咳嗽声合在了一处。 柴善嘉一脑门官司,绷着小脸又摔帘子出来。 迎面见到霍十二,忍不住撇撇嘴道:“算你对!老的不好料理,得熬一熬,先审小的去!” 霍十二不明白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不过,眼看她背着双手,极有活力的穿过天井去往对面厢房,后脑一侧翘出来的一弯碎发在夜色下一颤一颤很是活泼,不由莞尔。 他忙举步跟上,一边道:“你别着急,不在一时的。今日也奔波了一路,不如先歇……” 檐下背着光恰巧缺了一盏灯,霍十二人高步子大,未料到柴善嘉并没有进去,就停在了屋门前,因此,他三两步上前恰好撞上……某人后脑中央挽发的细花簪。 也不知为何,这簪子跟暗器似的隐在发间。 这一撞,霍十二闷哼了一声。 柴善嘉不明所以的扭头。 少年表情奇怪,吸着气,断断续续道:“先歇……息吧?兴许这父女俩犟到了一处,索性明早再问?” 柴善嘉一脸狐疑。 见他边说话,边下意识抬手遮住腰腹,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又后知后觉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一时间沉默住了。 夜风细细,绕着人脸颊打圈拂动,若有似无的。 半晌,柴善嘉才迟疑的附和道:“……不然我进去问问,你先歇息?” “嗯?”少年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老人家都说,不能扣肚脐的。”柴善嘉语气认真,“簪子戳也不行。” “……”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审讯木乃伊少女 梁九娘也被捆得结结实实。 但她不是被绳艺大师杜晓娟捆的。 是凌小八干的。 怎么说呢…… 就各人造各人的孽吧。 梁守拙那里是一种突破尺度、观众老爷也不稀得看的猎奇画风。奇怪的捆绑方式,加之嘴里塞绳艺大师本人的粗布贴身小衫……? 而梁九娘这里。 西厢从前约莫是给长租做睡房的,正中有一张十分古朴笨重的床。 梁九娘就被板板正正、竖直着,绑在床框上,就是挂帐子的那种木头柱子。 关键是,也不知小姑娘到底哪里值得凌小八如此重视了。 单是绳子就用了五六七八条。 人绑得跟插糖葫芦那垛子似的,一股一股又一股的。 脸上封条也贴了两圈,一条裹眼,一条裹嘴。 凌小八这都不是捆了个二八少女。 像是掘了法老坟,给木乃伊干出来了。 十分之离谱! 与梁守拙那边不同画风的离谱…… 柴善嘉摸着鼻子,有点不忍心看。 小八这孩子到底是先天的,还是肾亏才变态的呢? 霍十二没跟进来。 约莫是觉着里头到底绑着个姑娘,大晚上的,不大便利。 因此,他双手交叠,按揉着肚腹,沉默的像个雕像似的,背对站在檐下。只余一道狭长的影子薄薄递进屋里来。 柴善嘉上前,伸出食指将梁九娘嘴上发黄的布条往下小心扒拉了一下。 跟扒百叶窗似的。 谁料这姑娘不识好歹! “汪”的一声,险些咬着她手! 未果,还破口大骂:“呔!狂徒!放了我爹,否则必杀你们!呸!” 柴善嘉一个后跳,嫌弃道:“你正常点!” 装车前还威逼利诱、三十六计的,怎么突然走这风格了…… 旋即,她又狐疑的四处嗅嗅,道:“什么东西这么味儿?你……裹嘴的是个什么啊?足衣吗?” 足衣,即袜子。 这话一出,四下蓦的静了静。 梁九娘突发癫狂,波浪形拱动着吼:“啊啊啊!我杀了你们——” “……不对,不是足衣。” 柴善嘉又小心翼翼的嗅了嗅扒过布条的手指尖,“这也不臭?” 在她确认结果时,梁九娘也短暂屏住呼吸。 好歹是个闺秀,谁乐意叫袜子塞嘴…… “哦,是你口臭。”柴善嘉踱两步,找寻了一下,终于得出结论。 梁九娘:“?” 这一回,梁九娘彻底跟摸了电门似的,上下一顿疯拱!边拱、边尖叫! 那动静…… 比凌小八被按脚叫得邪魅狷狂多了…… 这都听不出来是个少女,像被逮住了的、叫鞭炮炸了嘴的年兽。 然而,她又叫又拱又龇牙,也不过是连带着整张床“吱吱嘎嘎”晃动。 牙齿咬得咔咔响,谁也咬不着! 这动静,惹得门外的霍十二都忍不住问了一声。 半晌,她声音转哑!续航稍弱! 柴善嘉在一连串尖嚎咒骂中,见缝插针的劝一句:“你省点力气吧?” 可梁九娘不理,只一味的“啊啊啊、杀杀杀”。 等她终于叫累了直喘粗气时,已过去两刻来钟了。 柴善嘉好脾气的继续劝:“你不如省点力,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一高兴,兴许就把你放了呢? 当然,你也可以卧薪尝胆,隐忍不发,虚与委蛇,老实作答嘛!” 梁九娘咬了咬牙,又咬着牙道:“我知道你是谁!等我出去,必杀你全家——” “那你也得出去啊?这样,你先忍辱负重,积极提供线索,等出去了再秋后算账、以牙还牙,劈山救父——” “什么舅父?我舅父是藕园马家——” “停!” 柴善嘉耐性耗尽。 实则,成语库存也告急,索性直言道:“你心里没点数吗?你马家世代盘踞逐鹿,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这是事实。 你若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说出来,将来清算也好为亲长求情——” “你胡说!” 梁九娘简直油盐不进,猛一反驳,许是拱太久,抬头时终叫蒙眼的布松脱下来。 她眼睛下意识眯了眯,而后,像是淬了火般盯着柴善嘉,恨恨道:“我藕园马家向来修桥补路、乐善好施!每年我外祖寿辰更是按照惯例施粥筑坝——” 柴善嘉知她性烈,只作不信状。 果然,梁九娘带了怒火语速飞快的数着:“……不论多精贵的寿礼,全折了银子换作土方麻石,什么与官员沆瀣一气,才不是那样!” 柴善嘉边听边作不屑,逗引着她说更多。 而与此同时,眼看梁九娘那蒙眼的布滑落至鼻尖挂住,她还伸出手去拨了拨。 这也导致那布条越过山丘,来到了嘴唇正上方,卡住。 梁九娘努嘴:“呸呸!” 柴善嘉若有所思。 这事儿…… 似乎不太对啊? 先不提每年至汛期筑堤修坝多古怪。 或许这些世家并不真为防汛,只为搏个名声或者……仪式感? 只说这工程开展的时间…… 霍十二下逐鹿接得是个烫手山芋,且需紧赶慢赶、临时作业。 怎么马家年年这么玩? 合理吗??? “你外公寿辰几何?”柴善嘉突兀的发问。 梁九娘正叽叽呱呱不知数着哪年的老黄历,被打断,哼了一声道:“今年六月十八。” “什么叫今年……”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柴善嘉这边还没捋出个子丑寅卯来,门外的霍十二突的一顿! 他也不再避讳什么男女不便了,直接迈步进来,左右看一圈,见窗前的条案上闲置了笔墨,遂捡了个墨条草草研几圈,弯腰提笔唰唰写了起来。 以至于屋内正沉思的柴善嘉,和她对面不断“呸”着布条显得很忙的梁九娘都愣住了。 莫名安静。 少顷,霍十二停了笔,捏起薄透的纸张吹干墨迹,仔细端详。 柴善嘉狐疑的凑过去,却见纸上写了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像是……日期? “……六月二十一,六月十一,六月一十八……” 霍十二沉默着,柴善嘉则仰头小声念。 他一转脸,见毛茸茸的脑袋因为好奇又快怼进他怀里了,而那细簪所指,尤有隐痛。 霍十二忙后仰少许,见柴善嘉看来,想了想又凑近她耳畔,低声叮嘱:“你这样问……”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时代的弄潮公 柴善嘉心头一震。 旋即,有点神游天外似的呐呐问道:“那你外祖去年的寿宴又在几时?” “六月十七啊!” 梁九娘答得十分笃定。 去岁上也是这时候,她母亲与小姨不知为着什么闹了一场气。后头小姨父亲自登门,还扎了只白鹤风筝予她。 那风筝扎得极漂亮,她所有小姐妹中还从未有人拥有过白鹤图样的风筝,因此,她十分欢喜。 后来两家结伴回外祖家给外祖过寿,便又亲亲热热的了。 因此,她才记得格外牢些…… “那,前年呢?” 柴善嘉问得越发简洁,语气也严肃起来。 然而,沉浸在回忆中的梁九娘浑然不觉,立在一旁等待结果的霍十二,却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回,梁九娘仔细想了想才道:“约莫是……六月二十一?你问这个做甚?” 咚的一记! 心跳忽如闷雷,重重一响! 柴善嘉捂着心口扭头去看霍十二,徒劳的张了张嘴。 却被他一把拉住,直扯着人,浑浑噩噩一起出了西厢房门外。 “你怎么了?” 霍十二捏着那串日期,忽的一愣,轻声问道。 柴善嘉迟疑片刻才回:“我……可能遇见老乡了。” “……嗯?什么?” 不怪霍十二觉得莫名其妙,实在是逐鹿离开南都,哪怕以此时的交通水平来看,也并不算很远。 没有到他乡遇故知,宣城太守泪满襟的地步。哪里就用得着“老乡”二字? 柴善嘉捂着脑袋,十分怅惘的瞥他一眼,欲言又止。 总不能直接说是马太公吧? 霍十二:“……嗯?” 迷之沉默。 柴善嘉这边兀自盘算着,按此时历法,每年的生辰必是个定死的日子。 能这么前后左右的来回移动,跟跨栏似的,只能是穿越时空的太公,因思乡情切,怒而过阳历…… 问题是,这位马太公也不像个好银儿啊…… 柴善嘉愁的。 这时,夏夜阵阵蝉鸣中,一只略有些凉的如玉质般的手,忽而搭上了她汗津津的前额。 “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奔波太过,累着了?” 霍十二弯下腰,点漆一样的眸子定定盯着她的脸,似一定要盯出个答案来。 “……不是。”柴善嘉越发为难。 穿越时空的公,好说不好理解…… “没事。” 霍十二目光灼灼,眉眼弯弯,挥了挥手中纸张又道,“说完了这个,咱们就歇息。” 柴善嘉:“???” 半刻以前您不还说,别审了,累了,可以早些休息了,不急在一时的? 怎么这会儿又要开完小会呢??? 这是什么品种的古典加班狂…… 柴善嘉深吸了一口气,干脆道:“你有什么发现?” 这话一出,霍十二语气虽依旧淡淡的,却难掩雀跃:“据司天监预测,汛期应当就在近几日了。 而据清留县志以及《逐鹿水文纪略》所载,推测其规律,今年的潮至日极有可能就在二十八日前后。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柴善嘉闻言一愣。 代表什么? 太公与潮水齐至?! 这位老乡还是个弄潮公??? 她脑子里的思绪呼啸来呼啸去的,乱七八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马太公的寿辰不止一回与汛期撞上? 他年年弄潮啊???” 霍十二刚要点头,突觉这话哪里不太对,迟疑了一下。 柴善嘉紧跟着又道:“该不会去年和前年也都撞上了?” 这闹得什么幺蛾子? 太公冲浪? 她未及细想,霍十二忽而一拊掌,笑眯眯道:“正是。他似乎与汛期有缘,每每在潮至日过寿。” “他龙王啊?还与汛期有缘?” 柴善嘉纳闷道,“大家的生辰都是个定死的日子,就算过阳——” 不对! 二人于天井之中,弦月之下,忽而扭头对视,几乎同时开口道:“不是撞上的!” 阳历虽也蹦来跳去,但从不与汛期为伍! 柴善嘉忙又道:“他难道是故意在涨潮那天过寿?目的呢?五行缺水?” 而这时,梁九娘的话莫名再次响起—— “……我藕园马家修桥补路,乐善好施,每一年外祖的寿辰更是按惯例施粥筑坝……” “……不论多矜贵的寿礼,全部折了银子,换作土方和麻石……” 什么堤坝用得着每年临近汛期抱佛脚的修? 此前柴善嘉就怀疑过,这合理? 除非……做寿、修堤与汛期全部有问题…… 这时,霍十二音色沁凉,如裂帛碎玉一般幽幽道:“恐怕做寿只是个幌子,里头包裹了什么魑魅魍魉,得亲去会一会。” …… …… 与此同时。 百脚渡头依旧灯火通明。 这些做惯了老爷的,在家中、族中说一不二、脑满肠肥的角色,又哪里是能熬得住的夜的。 虽说事态紧急,落水失踪了一个正经皇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此刻已近子夜,人人个个还都死瞪着眼、背着双手,一脸殷切的杵在岸边。没令手下护卫家丁继续寻,自己回去歇息,全因岸边上站了两个“监工”。 一个小蝴子公公,一个青麓王家王伯冀。 他们一人代表昱王府,一个代表皇子外家王氏。 这俩落水以后扑腾出来,连头发都未及绞干,就上水边了望来了。 这谁还敢托辞离开??? 更何况,这位小蝴子公公还极有腔调。 每次都卡在大家稍微眯瞪懈怠时,吊起嗓子猛嚎一声,或是指着虚空斥骂一句贼人,总归叫人恨不能双手提眼皮,单腿站着才好。 而那位外家王郎君就更是。 哭得十分实诚,半点不掺假。 每每小蝴子嗓子一起,王伯冀便跟着嗷嗷。夏夜深深,蝉与沿湖的蛤蟆都睡了,老爷们不得睡。一个个的生不如死,心中暗骂梁守拙与他的祸头子闺女。 “咦,粱知州怎的不在?” “傍晚时还在,就站在那边,似是散去用饭后就没回了。” “岂有此理?一个戕害皇子的疑犯,竟自顾跑了?这厮是想脱逃不成?留我等在这儿为他善后出力?” “哎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马家太爷还在那儿呢……” 这骂骂咧咧的几句,并未能激起什么波澜。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 一直瘫在躺椅中,盖着斗篷歪着脑袋的马太公,默默凉透了。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提灯照见状元郎 月隐星沉,夜漏将半。 白日里的喧嚣因着一桩意外无法歇止,细碎交谈总在河埠台阶与往来的小船中起起伏伏。 远处打更声将睡意惊走,不知不觉,人已寻了五个多时辰…… 河岸边依旧站了许多人。 但若细看,就会发觉是更换了一批的。 从一言定乾坤的家主长男们,换成了畏畏缩缩、总忍不住左右赔笑的闲散子弟与青嫩…… 张简不知从哪里归来,麻质长衫下摆一路扫过油亮的青石砖。这位昔年状元郎的脊背浸润在夜色里,看起来竟有点佝。 年逾三旬,于官场浸淫十数载,瞧着倒比烟雨楼前的“蟾宫折桂”匾还瘦三分。 张简的步幅并不大,提着盏椭圆竹丝灯,不紧不慢从巷弄绕行而来。 奇的是,他身后小厮却要小跑着才堪堪追得上。 小厮捧着只玲珑提盒,落后一步,盒中像是冰湃着什么瓜果鲜茶,逸出丝丝缠绕的白雾,倒显得这主仆二人愈加神异缥缈起来。 张简大袖翻飞,一路脚步不停的踏过河岸,穿过人群,转眼入了马家宅。 那手上灯火明明灭灭,像是漂浮着。 他人过门槛,橘色的灯也漂了过去,映得青石影壁愈加光斑曳动、闪烁不定。 张简脚下一顿,见地衣叫踩得斑驳污浊,思及今日事多,来往频繁,恐怕无人顾得上收拾。 他稍一抬脚,绕了过去。 直上游廊,又过九曲桥,一路匆匆。 黑暗中,桥下锦鲤不知被什么惊动,蓦的翻腾起来,搅碎了满池星子…… 灯笼犹自摇曳,光晕攀上月洞窗,短暂的驱散了一院浓黑。 倏忽间,云头履踏碎阶上苔。 五开间厅堂的蠡壳窗忽而涌出烛浪,十二扇隔扇门上,《渔隐图》缂丝泛起了既腐且旧的春水绿…… 张简立在阶前,灯笼竹骨爆出哔卜碎响。 他并不着急去听里头人说了什么,也不急着推门进入。 立在阶上,终于徐徐转身,居高临下的冲着小厮道:“去,去厨下催一催夫人的玉竹百合鹌鹑羹。还有松涛苑那边……” 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听里边一把熟悉的破锣嗓,理直气壮的嚷道—— “这如何怪得了咱们?咱们既无戍卫之责,又非一方长官,区区富家翁耳。跟着出人出力熬到现在,已是尽了心了。” 说着,还悠悠打了个哈欠,催骂着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嫌弃没个眼色,堂堂藕园马家,连盏上好的云雾茶都欠奉。 这时,有人驳道:“陈翁想得倒轻巧,人至今未寻见,在座各位怕也有数,这正是涨水的时候,小殿下万一运道不好……往年这时候出事的可不少!” “正是正是,那可是当今的亲兄弟。要真出事,夷三族灭九族的,皇帝家还和你掰扯对错不成?哦哟,早知前些年去胡州贩丝就该举家迁去的,我这个脑子啊……” “什么抄家灭族?” 那破锣嗓嚷了声大的,又高深莫测道:“正所谓法不责众,逐鹿地界上盘着的蛇啊虫啊的多了去,从上往下一层层的捋,都轮不到咱们?懂?”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更何况,这不有现成背锅的么?” “您是说,不能吧?” “谁叫他们不早不晚,偏生这会儿父女俩一道失了踪,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可是梁……他和张邑尊毕竟是连襟,娶得是姊妹俩,都是马家女婿……” …… 夜风习习,吹得灯笼里的烛火须臾间像是彻底灭了。 也可能是厅堂里光线太足,映得门前檐下黑黢黢,连带着张简的脸色也黑沉沉模糊不清。 他快速的与小厮叮嘱了几句后,忽而扬声道—— “诸位久候了。” 说着,抬起脚蹬开了楠木屏门,惊飞了檐下盘旋许久的夜蛾。 绕过屏风,十数张紫檀玫瑰椅齐齐转向,杯碟碗盏中间或升起白雾,于室内依旧神异非常,隔得人人个个面目难分…… “是小张大人。” “张邑尊,夜深叨扰了。” “省之,快这里坐……” 张简张省之踏入厅堂,整个人瞬间由黑暗中步入灯火阑珊下,连面上神情都似变了几变。 他直如未听过这群人争抢着推卸责任,还吃着喝着便想要砸锅。 形容一派温煦,开口便招呼道:“今日事繁客众,多有怠慢,又累得诸位苦等至今,实乃在下之过。” 众人忙道不敢。 谁料张简话锋一转,紧接着直问道:“只是,未知诸位商议得如何,可有定计,还照旧么?” 这话一出,席上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往年庆贺寿辰与汛期诸事,皆是马太公本人领着马家大爷一道操持。 只是,马家大爷自来禀赋弱些,今年开春时忽染劳瘵之症,旬日间咳血不止,不过半个多月竟溘然长逝。 而马二爷是要走科举的。 因此到了这会儿,这样紧要的事,竟就让个年轻郎婿出面。 一时间,厅堂中落针可闻。 虽说这马家重张轻梁已是人所共知。 但轻飘飘散着发提着灯便来了,一张嘴便作如此问,实叫人不好答话。 这时,依旧是那位破锣嗓子陈翁,咽了口酽茶,漫不经心的吐了吐茶叶梗子道:“既是约定好的,自然该照旧。往年银子拿得欢,这会儿嫌烫手了?” “可是——” 席上有人欲言又止。 陈翁掀起耷拉着的眼皮子,浑浊的眼球定定盯着对方瞧了片刻,才嗤笑着道:“未免有人心存侥幸,我老头子话放在这儿。 油水好拿,可也得想想,敢朝税银伸手的都是个什么路数?可是你想撤就能撤的?说难听一点,对面的怕是比叫水鬼拖去的凤子龙孙还要棘手些。” 这话说出来,陈翁的立场已明确。 皇子失踪还能想办法甩脱出去,但汛期有关税银的事情,如不照旧,恐有大祸。 张简若有所思的环视了一圈,神情丝毫无异常。 “那就趁涨水能行船,依旧送出去?” 这时,门外小厮突然去而复返,弓着身快步到了他身侧,附耳小声道:“老太爷殁了。”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逐鹿官场失去了云岳父 “什么,马太公死了?” 至第二日晌午前,柴善嘉这边才得了消息。 杜家兄弟跟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杵在她眼前。凌小八听见,也从门外诧异的探出了半片天灵盖。 柴善嘉搁了笔站起来,绕过书案,边走边嘀咕:“怎么就死了呢?怎么死的?” 杜晓娟闻言,上前半步回道:“说是躺在河岸旁,人来人往的也没注意,以为他年老精神头差些,眯瞪着睡了。下人还给盖了件大衣裳。 谁知再过去瞧时,脸都青了。” 柴善嘉听着若有所思,有趣的是,杜晓娟上前回话时,他亲哥杜晓蝉莫名其妙的一个后跳? 啊这…… 来自绳艺大师的威慑吗? 柴善嘉下意识瞥去一眼,脑子里却想着这位弄潮太公…… 昨晚,她和霍十二才刚捋出来这一位每年的寿辰都与汛期涨水相关,转眼间,人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了。 死得也太丝滑。 关键这位太公过得是六十大寿,放现在这个医疗保健水平,属于不小了。 理论上应该不是亲力亲为战斗在最前沿。 昨晚上她和霍十二一致认为,这位太公要么是个纯吉祥物,类似一个寿辰或者说日期符号,用过寿来掩人耳目。 要么就是半退隐。 现在才刚怀疑起寿宴,他就飞快的死了。 死得有什么必要呢? 难道不是个吉祥物,是知道太多被灭口? 柴善嘉千头万绪的,皱眉追问了一句:“是自然死亡吗?猝死?还是人为?” 谁知,杜晓娟一脸坦荡的回:“不知,尚未传出消息来。如果想知道,得探一探灵堂看过尸身才好。” 啊这…… 都到仵作验尸的单元了? 柴善嘉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忽觉少了点什么。 “……嗯?你们殿下呢?这都几时了还不见人影?” 太阳压着屋檐将天井照得白花花的直晃眼,都快溅出火星子了,霍十二还没出现。 “别是晕过去了?正经人谁睡这么久?” 柴善嘉算了算,这都十二个小时了,六个来时辰。 别是被人趁夜连席子卷着端走了??? “快看看去啊!” …… 于是,霍十二浓长的眼睫扑簌簌,美少年惊梦,缓缓睁开眼时…… 就见这院子里所有人类,都非常没有边界感的,怼着个大脑袋,挤在他床边一脸探究。 霍十二:“!” 这恐怕是最能体现小蝴子价值的一天。 虽然他缺勤…… …… 午后,二人相对沉默着吃完饭。 柴善嘉再提起来马太公之死。 “不是意外的话,除非他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霍十二垂着眼皮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一盘紫浆色的果子间灵巧跳跃,终于挑拣到满意的,又慢条斯理一点点撕剥开。 果子汁水顺着他指腹细细淌下一道道线。 须臾间,他说着话,将果肉剥净,搁在了一旁的芒口弦纹白瓷碟里。 柴善嘉的目光不由被吸引,见他一边说着太公之死,一边果然把瓷碟子推来少许。 她再次沉默住了。 怎么说呢…… 也不是嫌他徒手剥皮,滋而哇的怪恶心。 主要是这画面多少有点不对劲…… “……死了比活着有价值?” 柴善嘉下意识重复,这句话在唇齿间稍一咀嚼,她突然问道:“对了,藕花深处那群刺客呢?有下文了?” 霍十二一顿,没说话。 柴善嘉将果碟一推,站起来道:“就知道,不吃了。” 其实她也理解。 一个人的脾性和做事方式,短时间内难改。 但总是说一句藏半句的,还是为你好,叫人分出心神来不断猜,着实麻烦。 拗不过毛病,索性不伺候。 谁知,柴善嘉刚拔腿准备走,蹲在檐下的杜晓娟突然挠头,直楞楞喊道:“柴姑娘,我想起来我们殿下不是睡了六个来时辰……” 柴善嘉没好气的一扭头,看向他。 “小的今早回来时,殿下还没歇,蜡烛油攒了能有这么厚。” 他伸出手比了比,“这段时日殿下都忙于公务,时常熬到四五更——” 这时,天井中浓荫下的霍十二,恰到好处的呵斥了一声。 旋即,站起来放下擦手的布巾,徐徐走来扯住她衣袖,顺势将人带至檐下,才低声道:“并没有瞒你的意思,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柴善嘉圆润的一翻眼皮,恰见他眼底红透,满是血丝。真就是熬多了夜累狠了的样子。 于是,她这枚白眼中途转向,冲着对面杜晓娟去了。 “那你不早说?还跟着一道去闹觉?” 杜晓娟嘿嘿一笑,踮着脚进了厢房。 片刻。 “……那还是说回马太公吧,死亡的收益大于活着,指什么?是还有别的人在背后搅浑水?” 柴善嘉一叠声嘀咕着,旋即脑洞大开,“会不会和那群刺客背后的是同一拨人?” 逐鹿的情形说来也怪。 明面上看起来,霍十二是钦差,自己一个势力,携圣令而来。 逐鹿地面上的官员隶属朝廷,却抱团拒绝清淤,属于第二个势力。 再来是当地的世家乡绅等等,譬如藕园马,又属于一个势力。 表面看是这样,三方势力对峙。 但其实,恐怕单单官员群体就抱不拢这个团。他们和马家根本撕撸不开。 至少目前看来,知州梁守拙娶的是马太公庶出的大女儿,清留县县令张简则娶了他嫡出幼女。 所以说,只有霍十二一个人,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边。 可现在,马太公死了。 逐鹿官场的云岳父,没了。 已知不是霍十二干的,就必定有人想浑水摸鱼喽? 这时,霍十二扭头,看向了对面屋顶上忽而扑腾起来的雀鸟,幽幽道:“你忘了咱们这会儿还是失踪人口了?” “嗯?”柴善嘉不明所以,下意识眯眼循着他视线去看鸟。 “皇子失踪与六十大寿放一起称量,自是皇子要紧。可如果辈分足够高、须得尽孝道的死了……” “死者为大?” 柴善嘉若有所思,“玩得真变态啊,不会吧?他们到底在折腾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非得赶六月二十八 ?”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冲啊!卧底探员小柴 昱王失踪这张牌打出来,理论上别说是逐鹿,便是在京城,也少有事件的紧急程度能够高过它的。 那就放任所有人都干晾在明处,无牌可打吗? 当然不。 皇权之下能被容忍的,还有一张死亡牌。 马太公死。 马家子孙亲眷,至少核心成员,能在众目睽睽下抽身出来,参与丧葬仪式。 且,谁都不能说马家不尽心,也无人会在灵堂跟前挑理。 所以,假使一切必须照旧。 那么马太公的死,收益就大于活着。 寿礼丧礼都是席。 …… …… 酉时末,雀鸟盘旋掠过枝头,扑棱棱的十分寥落。 夕阳没入群山后,只余一道蜿蜒的斓边,流连不去。 张简正缄默的扭着头,看小厮将素纱灯笼挂上门簪处。 麻绖垂落在他腰侧,他手指习惯性的去拨,却拨了空…… 影壁后头不知是否是风向的关系,青烟缭绕的。使得这偌大的宅邸忽而像是志怪故事中妖邪变化而来,云遮雾绕,要吃人一般。 “姑爷,五房老太爷的车架堵住了西角门……” “去开祠堂东夹道,撤出两架素屏风引路。” “是。” 小厮领命退下,匆匆往祠堂方向跑。 按说,马老太爷光是闺女就有四人,这还不算夭折了的。别管是否正房太太所出,也都养大了出了嫁。 可是,在这府邸内,却只有张简被称为姑爷。 其余几个女婿,撇开远嫁海州、潭州至今未得讯息的,单说梁守拙,一般都直称梁姑爷。 远近亲疏,足可见一斑。 然而,这竟是马家旧俗…… “姑爷,享堂返潮,金丝楠又娇贵,寿材的底板裂了条寸长的缝,下人们粗疏竟一直没发现……” 张简稍一皱眉,截断了话头,接过递上来的礼物簿子,一边道:“去,取祠堂后头给老太太备下的那口百年椴木棺先顶上,快去。” “姑爷,天珑寺住持灵顿禅师云游未归,恐无法前来主持丧礼,这可怎么好……” “去请慧觉禅师。” “姑爷姑爷,纸扎铺子来人说暑天潮气大,纸张坏了许多,怕一时凑不出足量的童男童女。” “去永阳老街上寻白家。” “姑爷……” …… 这马家看似盘踞逐鹿几代人,庞然大物一般。可到了此时,竟桩桩件件都要仰赖一个外姓的女婿。 小厮管事还有婆子们来往不绝。 然而,张简每每听事,只思虑片刻,便能给出条理与处置的办法来,倒也颇叫人纳罕。 至戌时,更鼓声声撞破薄暮。 僧侣们的铜磬声与念诵声徐徐传来,张简也迎到了最后一批客。 “张邑尊,还请节哀。” 平素仿佛不大对盘的逐鹿通判,及其余两县县令皆素服携家下,趁着入夜抵达。 张简微一颔首,侧身让道:“茶已齐备,还请各位移步入内。丈母与内子不胜悲痛,恐要失礼,特意嘱咐在下代为招待答谢。” 一群人相互寒暄谦让着,眼看就要全部进入宅门内—— 这时,一管事忽的飞奔出来,未及收声道:“姑爷!姑爷不好了,里头灵堂出事了!那位胡公公说棺椁的样式犯了禁,这会儿闹将起来了——” 这话一出,四下诸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胡公公……也在呢?” 张简稍一皱眉,旋即道,“你且细细说来。” 那管事左右看了看,畏畏缩缩道:“是椁身侧板用了蟒鳞纹样,说是逾制了……” …… …… “一定要去?” “自然要去的!” 天色不知为何,恰在黄昏日光将尽时阴沉起来。 这会儿格外暗些,风声呜咽,细细的仿佛吹拂在耳边。 停顿片刻。 “嗐呀,这里除了周不器认得我,其余人等应该都没注意到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你没法露面,我可以啊?” 柴善嘉扒拉着墙角,鬼鬼祟祟的看,甚至还带点兴奋似的,扭头龇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的进度太落后了。 现在有梁九娘这个小叛徒,又有小八陪着我,有什么好怕?马家又不是什么神龙教总坛!” “可是……”霍十二显然不赞同她亲身去涉险,拧着眉不肯松口。 但他这人有一样好。 如果柴善嘉坚持,他向来不会将自己的主意硬生生灌输给她。 且他多少有点拙于言辞。 于是就僵持住了。 “别可是了。你看,我不知你们这里停灵的规矩,但马太公二十二日子时前后死的,对吧? 一般来说停灵七日,这依旧是六月二十八,与原定的寿辰没差,这也太可疑了!” 柴善嘉的大眼睛在暮霭沉沉下,显得格外黝黑,亮闪闪的。 人也格外机灵古怪。 但是过分机灵,浑似一尾活鱼,凡手掌湿滑一些,一不留神就窜出去没了影。 霍十二垂着眼皮子无奈道:“去也可以。” “本来就是。都和小蝴子说好了,那边都起范儿了——” 霍十二掀起眼皮子道:“但你要应我几件事。” 柴善嘉:“你说。” “进去里边你只能看,不可接近马家核心成员。”霍十二粉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念咒似的,自带韵律却缺乏感情。 柴善嘉不满道:“可是梁九娘说她小姨母自来体弱多病,性情软善,最是好接近了。她那脑子,不至于自身难保还专门挖个坑等我跳吧?” 霍十二目色深深的看着她,不赞同道:“可她的夫婿是张简。只看事实,他夫妻二人如今是马家真正做主的人。” 柴善嘉撇撇嘴,不甘心道:“算你对,还有吗?” “还有,进去里边我会派人与你们联络。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擅自行动——” “嘶?你在马家还埋了人手呢?可以啊,十二郎~” 霍十二表情顿时局促,抿嘴不语。 “……行行行,还有吗?你快着点,语速加快!念经呢?小蝴子快绊不住了!”柴善嘉稍一屈膝,作势要跑。 霍十二果断拽住她后领子,扯回来,认真道:“还有一点。” 柴善嘉:“……” 大哥,你算是生错年代了。 你点真多……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卧了个大夜班
第196章卧了个大夜班 三更天,柴善嘉翘着一对不怎么对称的双丫髻,绝望的拎着长嘴铜油壶,站在离开棺材七八步远的地方。 这是她离太公最近的一次。 马家用工缺口就还挺大。 她刚鬼鬼祟祟的混进来,带着一丝生疏一丝尴尬,迎面就被塞了只大油壶,叫她管着灵堂前的蜡烛油灯,一晚上不能熄灭? 就这,还是个大夜班。 这么冒昧呢? 认识脸么就往灵堂跟前拉,不怕她点着帘子把太公一起BBQ了?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更不严谨的还在后头…… 柴善嘉预备着混进来,是浅浅捋过思路的。 现在,不管庆祝生还是庆祝死,这一场热闹总归是跟汛期有关。 那到底是仪式有关还是参与仪式的宾客有关,是过程有关还是结局有关,得筛一筛吧? 她打了个哈欠,将油壶放下,还甩了甩酸麻的胳膊。 因着子夜前后总还有些面目模糊不知出自几房,既不冒尖又不好走的孝子贤孙在此消磨着守灵,柴善嘉一个看灯的也没法懈怠。 这会儿终于都找着了这样那样的借口走完了,她才能放下了壶。 所以说,卧底也不是好卧的。 她甩完了手,眼梢一转,盯上了供桌上满当当的鲜果。 也不是饿。 只是出南都上贼船以后,许久未见这么饱满发乌的杨梅。汁水溢在碟子底里,紫红紫红,照见灯影,清亮亮的。 “……太公他有牙没有?” 柴善嘉寻思着,人都走了,还要捂着腮帮子上奈何桥,多不优雅? 要不替公品尝一哈? 她尾指搭上供桌边,正蜷曲着往杨梅挺进…… 灯芯突然爆了一下! 许是做贼心虚,她第一时间抽回了手站直。 谁料目光流转,却见张简提着个灯,像月下游仙似的远远飘来了。 这科举出身、雁塔题名的文官老爷,尤其是三元及第,策论华章动天下的,多少有一点子情意结在身上。 就好比面前这张简,大半夜的穿身白色大袖麻袍,披头散发,提着盏孤伶伶的竹丝灯飘来荡去,踮着脚跟跑老丈人灵堂前来。 多少有点太不羁,跟嗑多了五石散似的…… 而且,哪怕没个外人,不扎个鬏,也有点随意了吧? 还是说……他其实对盒子里的公有意见??? 柴善嘉乱七八糟的想着,人也不及再提起油壶,索性拿脚暗戳戳去踢,将油壶往供桌下藏。 这一连串动静下,张简也终于迈过门槛,来到了堂内。 也是在这时,柴善嘉才发现,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步幅不大,连滚带爬的小厮。 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灵堂。 张简目色平平,三炷清香在他指间袅袅,霎时模糊了神情。 小厮则捧着账册追一路,到老太公跟前才总算寻机开口:“还,还是西府五房那边,支用了八十贯,说是应酬往来……” “拿去后头给夫人过目。”张简丝毫未停顿,顷刻就给出了处置。 “可是夫人她……”小厮倒有些迟疑似的。 “无碍的。” 插稳了香,张简回过身道:“夫人幼承庭训,才具与学识皆不亚于男子,这点子小事,拿了去恰好分分神,不至沉湎悲痛,再哭坏了眼睛。” 这话按说也在理,但小厮莫名固执,并不肯走。 张简竟也不怪,反而又道:“以往是夫人身子羸弱,我代为操持应酬多些。但张府使得,马府却不可。岳父才去,总不好叫他老人家在底下不能安息吧?还得夫人拿主意,我听夫人的便是……” 这话说的…… 意思是马太公过世,张简夫人当家做主了? 这不单昔日如花状元郎,还是个中年暖男……平权版? 柴善嘉边听边思索,人一放松,竟顺势倚上了供桌,一派吃瓜的状态。 也幸好太公的供桌用料不错,下盘十分稳当…… 灵堂内有片刻安静。 突然,油壶被碰到,“哐”的一声,引得张简侧目望过来…… 柴善嘉:“!” 柴善嘉后知后觉的站直了,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 人在感到局促的时候,就会很忙。 她一会儿扯扯不太合身的工服下摆,一会儿又单手后背试图去够油壶。 正尴尬着,却听张简温声吩咐道:“去,换个婆子来值夜。” 小厮“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张简又道:“这还是个孩子呢,如此生熬着要伤了根基的。家里老太太常年吃斋念佛,怕也不忍见。就叫她把账册送去后头交给夫人,之后下去歇息去吧。” “是。” …… …… 所以说,更不严谨的在后头…… 马家的账本子,虽说只是丧礼上应酬往来的一点子礼宾账,并不十分要紧。 但它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奔着个刚混进来没两个时辰的生脸丫头来的呢?就水灵灵的交给了柴善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个问题。 柴善嘉捧着黑漆托盘,一脸凝重。 廊下的灯笼将她脸颊上细细的茸毛晕成了淡金色,而托盘内除账册外,还有一方田黄石小纽,瞧着似是内府印信。 柴善嘉退出灵堂前,忍不住拿眼睛余光去瞥张简主仆。 那人依旧负手立在灵前,脊背挺得笔直,不知在想什么。 而他身后,小厮像是完全陷入了主人的影子里,看着看着就不见了…… 马家的后院和惯常的世家大户一样,这个点,二门早该落了锁。 柴善嘉也不着急,就一路随随便便的逛荡过去。 离谱的是,她一不知张夫人现居哪个院落,房门朝哪个方向开。二不明这位张夫人多高多胖芳龄几何、脾气上佳否。 简直就知道个性别,知道姓马嫁了张,她就拎着托盘上了。 在满府挂白,念诵声飘飘忽忽的后半夜,纯靠心理素质顶着。跟个夜游神似的。 但是吧,这马家内宅不看就算了,细看之下,竟越发叫人犯嘀咕…… 不是说前朝司马氏,藕园马?传承少说得以百年计? 可这园子富则富矣,底蕴却全谈不上。 就似河泥掺金粉,塑得再细,也是一滩,不是一尊…… “……哎,咱这府上也不知冲撞了啥,一个二个的,身子骨都这样脆。” “可不是!大爷虽说禀赋弱些,前些年也没到要命的地步哇?”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章 夭寿啦!咸豆花丢啦 其实在南羡女学读书也挺有意思的。 这里教育方式放在后世差不多也算小班精英教育。 柴善嘉第一日进课室,就见偌大的屋内这里三五成群,那里独坐两个,角落有个别性情孤傲的独自伏案写写画画。 共计十余位少女,竟也分成了好几拨。 豆花不能跟来,转去了旁的屋子里休憩。 这会儿,柴善嘉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女童,慢吞吞的自己提着书袋与一应物件晃进课室来,极是显眼。 她表情镇定的看了一圈甲班教室,而后,举步直往那两人并坐的角落走去。 她出现时,教室里的说话声不由低了几分。 等她转向凌李二人时,干脆谁都不开口了,一片静默。 十几道视线,或明或暗的追着她。 圆脸的李六娘本来背对门口,察觉四下突然安静,一转身,见是柴善嘉,“哼唧”一声又转了回去。 “六娘姐姐,我带了玉带馆的糕,你吃吗?” 柴善嘉跟个棒槌似的,全不在意周遭变故。 她走到近前,直接一手扯着大书袋,一手伸直了往里头掏。 这一套动作,叫一直在偷瞄着她的李六娘都惊呆了。 忍不住咋咋呼呼道:“什么玉带馆的糕?谁要吃你的糕了?哎不是,你们家都把糕直接扔书袋子里啊?还掏出来待客? 我还道就我们武将家中不讲究,怎么你们府上更……不对啊,什么糕,谁爱吃谁吃,我还没原谅你呢,你作甚骗我——” 话说到这儿,突然卡住了。 因为柴善嘉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孔子备问书》,一脸无辜的转向李六娘:“糕在丫头那里收着,午间才能吃上”。 李六娘:“……” 一旁的凌姓少女又没忍住,“噗”的一声乐开了。 破了冰,柴善嘉根本不管其余人是否看她,自己找了个位置迤迤然坐下,而后竟就捧着本书看起来。 这时,那五人小圈内,有人声音尖细,阴阳怪气道:“哟,脸儿可真厚,怪道能越过考核进甲班来呢,也不知丑字怎么写,啧啧。” 这话一出,另一拨人里竟有个比柴善嘉更激动的。 “瞿娇,你可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玉柯不在,你也敢跳出来说话了?还说旁人不知道丑,你可知道丑?你知丑怎么平素跟个耗子似的呢?” “你说什么?!” 两拨人眼看就要冲突起来。 柴善嘉这边,李六娘忍不住拱她。 柴善嘉扭回头:“怎么?” 李六娘示意那边吵得正凶的人群。 谁知,柴善嘉同时道:“你很饿了?” “我,什么很饿了?!” 李六娘都郁闷了,“我是说,潘玉柯不在,你怎么敢一个人来上学的,就不怕被他们活撕了啊?” “她们撕我做什么?”柴善嘉一脸无辜。 “可,那……但你就是潘玉柯一力推荐进班的,没经过考核啊!” “哦。”柴善嘉似懂非懂。 “这里所有人大多为了进甲班不止考过一次升级试,很难考的!” 李六娘一脸心有余悸,皱了皱鼻子道:“这还不包括其他乙丙丁班,那些个屡战屡败的。你这是犯了众怒了,还敢单枪匹马来上学。 怎么也得等潘玉柯回来,你再来才好,三娘,你说是吧?” 凌三娘含笑点点头,一副逗弄孩子似的表情。 柴善嘉向来善于抓重点。 潘玉柯回来? “潘玉柯去哪儿了?” “啊?你不知道吗?你们不是关系很好?” “什么关系好,就见过一回,还差点打起来。” “哈???” …… …… 午间,三人结伴在饭堂吃过饭后,关系明显亲近了几分。 加之柴善嘉也终于把此间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心结骤去,李六娘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 主要是,外人绝难想到,甲班的推荐这么要紧的东西,竟被潘玉柯拿来…… 寻仇?! “这如何是好?你别看今日早间有人出言相帮,可那位向来是跟着潘玉柯的,说难听点就是她的几个狗腿子。 过几日,潘玉柯回了来,到时真相大白,你可就腹背受敌了。哎呀,你这么小一个,天灵盖不够她们一人敲一下的,这可怎么好哇?” 李六娘跟个产房门口的老父亲似的,快愁死了,抱着拳头来回打转。 柴善嘉则一脸木然。 干什么,你们南羡女学是什么黄毛鬼火少女天团么? 还流行敲人天灵盖…… “潘玉柯到底去哪儿了?”柴善嘉执着发问。 “我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李六娘神神秘秘道,“今上唯一一母同胞的幼弟,登基时获封昱王的那位殿下,今次不是来了南都么?” 柴善嘉适时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表捧场:“嗯?” “这段时日咱们班里少的两个,还有乙班一个,都是家底子最厚,上头有人的。” 李六娘竖起葱管似的食指,向上示意了一下,压低嗓子道:“说是由家中长辈领着,往山泉别院每日点卯去啦,生怕少去半刻,将来少了分指望。” “啊。” 柴善嘉又发出一个单音节。 原来是当预制王妃去了啊! 可,潘玉柯当日明显是见过霍十二的,还躲得飞快? 静默片刻,李六娘又幽幽道:“这要真选中了潘玉柯,那可真是……” “昱王的福气啊……”柴善嘉下意识接道。 “……不是,你哪边的?” “我的意思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 …… 下学时,柴善嘉还在想着,潘玉柯在他们南都地界差不多等于第一闺秀,南都小公主了。 可放全国乃至整个顶级闺秀圈里,一个府台千金算得什么。 更何况,这位“名声在外”,十分跋扈。 且她好像还心系詹士昉……? 哎忘了这茬,真晦气! 柴善嘉提溜着书袋,拖来拖去的在庑廊下等豆花。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来?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糕非圣贤 柴善嘉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儿喜怒无常了。 上一秒,疑似加入敌对势力者,死! 下一秒,啊不是?那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马车晃晃悠悠,等柴善嘉再回神时,身侧的少年已经毫不见外的歪倒在一旁,眼都闭上了。 揣着袖子,表情安详。 而她两个丫头局促的缩在门后两侧,活像一对鹌鹑。 柴善嘉扭头看了看,又转回视线,如此反复几回,心下隐约觉得奇怪起来。 这位自带淡淡死气,跟她仅见过三面的防沉迷小皇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自来熟的,直接倒头就睡几个意思? 别是服了药,打算死她车上吧…… 柴善嘉一激灵! 手脚并用的越过小桌爬过去,抬起手就往人鼻子底下戳…… 这时,霍十二忽的睁眼,浓睫微闪,幽幽道:“又想干什么?不能消停会儿?我累。” 说着,他转了个身,又睡了。 柴善嘉:“……” 不是,是你蹭我车啊哥? 我都没打表啊?! …… …… 女学和柴家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马车进了城,柴善嘉见邻座的恶客一直不醒,车一度都颠成抛投了,他还能恰到好处的蜷着,睡得酣甜。 柴善嘉不理解。 这世界的皇族也太好杀了。 哦不对,他好像也没有很想活。 不过,柴善嘉虽不是个怜香惜肉的人,也不会干那种“你睡我给你盖被被,我不下车我干等着,我等你醒来还要饿着肚子来一句,累了吧?你也没有睡多久……”的事。 但巧了,今日她恰好在玉带馆订了些点心,打算当作庆祝入学,回去意思意思散一波人情。 于是,看这位睡这么香,就捎带上他。 玉带馆门前,漫天霞锦浸了一路金翠罗绮,灯影彤彤、酒旗烈烈,行人络绎不绝。 店中伙计见豆花下车,十分殷勤的道了句稍候,紧跟着,另使了个小童一道托出两盒子包好的点心,并一个加赠的小盒,内装着试尝新品。 两人一直送到马车前才作罢。 柴善嘉坐在车内,小大人似的托腮看着铺开来的食盒,暗暗咋舌。 就这包装、这礼数,这促销思路,哪儿差了? “你都专门出来订点心了,为何要选这样寻常的样式?” 恶客醒得巧,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学柴善嘉一手托腮,一手凌空指点着食盒,认真发问:“栗子糕,米糕。 店家也实在,按你喜好还赠了两块豆糕?” 他越说越嫌弃,脸都别开了。 好家伙,还挑上了。 柴善嘉没理他,对豆花道:“回府以后我带枣儿去荣寿堂,你回去先把东西归置了,再把点心分一分。”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给出分配方案:“栗子糕分出一碟送去荣寿堂,其余原样装好。米糕分出四块来,两块给大太太,两块给郭家表姐……” 两个丫头虽行动上拘谨,听见柴善嘉吩咐,口中却连连应是,丝毫不见异色。 这弄得被晾在一旁的霍十二都好奇起来了。 他忍不住把手探到柴善嘉鼻尖前挥了挥。 “不是,你家都这么分点心?” 柴善嘉扭头皱眉:“你有何见教?” “一碟子就罢了,还有给两块的?”霍十二尸体上的死气都淡了一圈,标致到失真的脸上满是真实的疑问,“两块米糕?” 柴善嘉没答,顺手捡了块米糕递给他:“喏”。 那模样跟打发猫儿。 “为什么啊,为什么送米糕?两块米糕送这一趟是个什么说法?” 其实他困惑的是,这要怎么说得出口? 柴善嘉丝毫不遮掩的答:“是继母啊。” “继母也——” “意思意思得了,她一根线头都没舍得给我,我请她吃两块实心糕,孝感动天了都。” 其实线头还是给了的,前几日才因郭云仙闯祸,赔付两块玉佩。 “所以实心糕团,没有馅,是怕落了把柄?”宫中出身的小皇子显然想偏了,还莫名有点唏嘘起来。 这时,马车恰恰经过一处路面凹陷,猛一颠簸。 人还好,桌上刚被推给霍十二的指肚大小的米糕,咕噜噜一路顺着桌边沿就滚了下去。 柴善嘉出手飞快,伸出去捞—— 没捞着! 旋即,她脚尖一勾,竟接住了! 她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捏一提一送,顷刻,又把糕给还了豆花,而后抬抬下巴。 那小表情就还挺骄傲。 霍十二大感不好,果然,下一刻就听她道:“不是怕落下把柄。” 她能有什么把柄? 一个七岁半的大童,跑外面买点心毒害继母? 民间不玩这么精细的活。 而且,是嫌家里的厨房摇不匀,特地在马车上撒毒,摇摇杯吗? “我只是不想叫她吃太甜,甜食使人快乐,她太快乐了不好。” 柴善嘉转头看着霍十二,口气认真:“还有,店里没有比米糕更便宜的点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霍十二:“……” 然而,冲击还没过去。 霍十二恍惚中又听柴善嘉语气十分寻常的吩咐丫头:“还擦得干净吗?” 豆花埋着头,弓着腰,很有工匠精神的用手指搓着米糕上的灰:“能的,姑娘。” “嗯,搓匀些,实在不行给另一块也匀点灰。” 霍十二麻木的接:“你是要把掉地上的东西给长辈吃?” 柴善嘉:“准确的说,它没有掉地上,它只是……” “什么?” 霍十二垂低视线,恍惚看着她翘起来摇晃的脚尖。 柴善嘉伸出手,学着他抵于唇前。 片刻后,乐了。 “它只是于糕生之中堕落了一小会儿。” 霍十二浓睫微闪,一脸迷惑。 “糕非圣贤,孰能无过,擦擦就好了,对了!” 马车内光影流转,车子一路从繁华街道辘辘驶向了幽僻小巷。 四下的川流不息也不知何时逐渐静谧下来。 柴善嘉于半明半暗中,抱着胳膊语气困惑的问:“你还不下车,是要跟我回家吗?” “……” 马车最后停在了四元巷的巷口。 霍十二下车时,脚步都有些趔趄,全无半分仙人之态。 柴善嘉在他身后掀开了车帘子,殷勤道:“喂,你米糕不要啦?” “我不——” “给!我们姑娘给的,从盒子里另拿的,别客气。” “……”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练鹊回首,海棠思旧 柴善嘉皱眉盯着这二傻子。 实际上,他年纪并不大。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供女眷休息的禅房附近。 只是,冲她傻乐什么意思? 她很好笑吗? 还是想套上笼头帮忙拉磨? 二傻子:“诶嘿嘿。” 柴善嘉转了转手腕,连带着面口袋上方多出来的余量都绕在了手上,皮笑肉不笑道:“咦嘻嘻。” “诶嘿嘿,吸溜,小媳妇。” “咦嘻嘻,错了,我才不是小媳妇。” 二傻子笑,柴善嘉也跟着笑。 一时间隔窗相对,气氛微妙。 “错了?” 那挤在花窗格子里的脸,因为用力的关系有点变形,红涨着。尤其是年幼出痘似乎没有处理好,满脸的坑坑洼洼,一经挤压,越发恐怖。 “就是小媳妇!”二傻子的情绪说变就变。 在嚷出这句话时,他莫名其妙举起双拳,邦邦就给了窗格子两拳。 一时间,土碎与青苔哗哗往下掉。 也幸好,柴善嘉离开窗子还有一段距离。 他的神情也从呆滞转向了暴虐:“小媳妇,吸溜,打媳妇……打媳妇,诶嘿嘿哟……” 捶完窗格子,这位朋友又高兴起来了。 柴善嘉却是面无表情,开始往窗户底下走:“不,我是祖宗。打媳妇算什么,你得打祖宗。” “打……总总?” “对。” 柴善嘉攥着面口袋来到窗格子下方,仰着头笑眯眯道:“知道上哪儿打祖宗吗?” “宗吗?” “上祠堂,全是牌牌那屋,像刚才那样,邦邦!懂了?” “懂了!” 二傻子一脸肃穆,像是接到了来自母星的任务。 而柴善嘉,在近距离看清他的神情后,缓缓绕开,脸上笑容微顿,神色也开始古怪起来。 这件事,哪儿哪儿都不对…… 这一直吸溜鼻涕的野生拳击手,如无意外,应该是田家长房幼子。 田利贞一母同胞的兄弟。 可,田利贞再是夸大,他兄弟的脸可以不潘安,可以是个洞洞板,但人却不可能是个二傻子。 尤其柴泊秋被抓的事还未传出去。 田家大房和三房还要仰仗柴家争夺继承权。 小儿女提前联个谊是很隐晦的,又出傻子又叫媳妇的,这是结仇来了? 再者,退一万步,田家就算失心疯了,想拿个明明白白脑子不好使的儿子出来现眼,也不藏着掖着,就把这大鼻涕没头脑晾在花窗上,难道身边连一个约束他的奶妈子都不带的吗? 这么自信的吗? 第三,凌小八不见了。 就在半炷香以前,凌小八忽然消失在她身周范围。要不然,早该出来了。 所以这事儿不对。 柴善嘉虽一时摸不透里边的道道。 但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打算先离开,找到小八再作计较…… 可就在她转了向,逐渐开始奔跑时,至游廊尽头,她身后突的响起了一连串细微的脚步。 柴善嘉心下一沉,一个急转,向着大片繁盛的灌木扎了进去! 而身后人竟也一步不落,紧紧咬着! 她钻进树丛,一拧身,一绕后,打了个时间差,电光火石间,摸出一直藏在腰后的匕首,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闭眼向前刺去—— 轻微的破风声! “叮”一下,短兵相接! 柴善嘉睁眼去看,来人却是小八?! “怎么是你?” “姑娘,是我!” 二人再聚,凌小八道:“方才进西跨院前,有人从背后袭击……” 也就是说,为与这二傻子单独见一面,有人特地绊住了凌小八? 柴善嘉拧着眉,开始复盘分开后发生的一切。 “呃,您叫他去闹祠堂、打祖宗……吗?” “有什么问题?打媳妇能打,祖宗不能打?不都是人渣?” “可那是祖宗……”凌小八歪着小脑袋,神情疑惑。 以时下人普遍的认知来说,打祖宗牌位这事……多少有点过于刺激。 “都是人,有什么分别?” 对嫁进来的无辜女子动手,和砸自家祖宗牌位,还非得分个高低贵贱吗? 二人嘀嘀咕咕的搀扶着走出灌木,顺着游廊一路远去…… 而这时,那满脸坑坑巴巴的“田二傻子”缓缓从另一侧围墙后绕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侍从,明显武艺在身,且对他敬畏有加。 傻子还是那么个傻子,可这会儿那张脸上的痴愚完不见了。 似在琢磨回味什么,沉吟片刻,他突然哼笑出声。 “都是人,有什么分别? 没有分别吗……” …… …… 奇得是,到了真正吃素斋的时候。 田家的大太太十分自矜,田利贞也不知为什么没出现。 因此,这预告了半个多月的素斋,吃得是乏善可陈,两家连寒暄都透着几分生疏尴尬。 并且,那位从前口口声声“齐大非偶”的田大太太,这么一会儿,又是咂嘴皱眉的嫌弃野茶梗子多,又是在听闻奶母回报田大郎犹在睡,睡了一整天了后,筷子一放,声都没吱一个,就十分失礼的甩胳膊走了。 哪怕柴善嘉祖孙二人根本不在意她们,也不是诚心来跟她们吃饭,这礼数应对也实在让人震惊。 柴善嘉到了这时才终于确定。 那窗户上的二傻子绝非田家少爷…… “元元。” 吃得差不多,天色又有些阴沉下来,老太太忽然冲一旁的钱妈妈点了点头。 旋即自她手中接过一只狭长镂空的檀木盒子,打开以后,内里竟放着一支簪。 并不见得多华丽难得簪。 “这一支是‘玉练鹊海棠鎏金簪’。” 老太太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的托起簪子,目光徐徐转向柴善嘉明显丰茂了许多的发顶。 她找了找位置,小心的给她簪在了脑后,这才道,“练鹊回首,海棠思旧,你懂的吧?” 柴善嘉抬眸看着老太太,一时没接话。 这对祖孙还是头一次这样近…… 老太太又将簪子紧了紧,道:“祖母对不住你,祖母往日并没有好好待你。但是你父亲他……是这个家里待你至真之人,也最是爱你惜你。 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他!” 一阵阵呼吸喷溅在柴善嘉额顶。 不知为什么,气息这东西,吞吐时明明是热的,至另一人感受到时,却也难说得很。 “……不管处境如何,你也要记得回来。” 喜欢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请大家收藏:()重生2秒就嘎,复仇你都外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