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 001 指望聂南深能看上你? 刚才聂南深叫住她的那句话,宋秘书也听到了。 女人嫣红的唇挽出冷艳的弧度,“既然关家已经走不出这个死局,要卖也总得找个价高的。” 关氏的公司经营了这么多年,不管是在关爷爷手下还是在关珩手里,多少有些黑暗面掺杂在其中,且关家出问题的那笔税务债款只有银行有存档。 墙倒众人推,缪振生的举动关言晏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亦或……什么时候出事不行,偏是聂南深给她开了价之后? 挂了电话,言晏回了关园一趟,直到确定关珩只是有点受惊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随后又约了詹聿在名爵见面。 二楼包间。 她人刚走进提前约好的包房,就接到了詹聿打来的电话,说是临时接到案子不能赴约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江城夜景都从玻璃窗上映出画面,无奈之下言晏只能拿起包离开。 一楼区域在这个时候已经火热起来,响亮的音乐吵得人头皮发麻。 “女士,您真的不能上去,我们这里是有规定的,楼上包房除了有预约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上去……” 临近吧台处,一名服务员正一脸为难的拦着面前的几名妇女。 名爵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混乱,各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混迹其中,哪里能让人说查就查?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为首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暴发户阔太太的架势,“你今天要是不让我上去,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你们经理把你给炒了!” 声音大得引来不少人围观,跟在她一旁的周太太立马上前劝道,“缪太太,名爵的规定是这样,那些人都说今天没见到缪先生,不如咱们改天再来?” “那老家伙爱去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我都已经派人查过了,除了待在名爵他还能上哪儿给我野去!” 周太太一听也头疼,正想再劝,视线猝不及防的就触到一道刚从电梯走下的身影。 “缪太太,”她眼珠子转了转,“缪先生好歹也是银行行长,怎么也做不到出轨包养情妇的地步来,我看,多半是有些不要脸的贴上门来了!” 她阴阳怪气了一句,下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缪太太也跟着看过去,脸色立马难看下来。 舞台附近杂音大,关言晏正掏出手机打算发短信给詹聿,迎面一道人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哟,关小姐这是从哪里出来啊?” 因正低着头,导致言晏差点撞了上去。 等看清来人时,她才慢条斯理的将手机放回包中,抬眸看着拦在面前的二人,“缪太太突然这么问我,”唇角勾了勾,“怎么,今儿个是来找缪行长捉奸的?” 名爵是个是非地,消息传得也快,昨天关言晏约了缪振生的事自然是落到了缪太太耳中。 当下开口就是一句冷嘲热讽,“没了关家当靠山的关小姐,如今是脸也不要了?插足别人家庭都不知道羞耻的?”顿了顿,她眼里的嫌恶毫不掩饰,“还是说,你爹妈死得早,关珩连这个都没教过你?” 002 不好的传闻 十多年前关家大少和少奶奶便出车祸双双去世,关言晏由关珩一手带大这件事江城人尽皆知。 心脏骤然漫过一丝钝痛,言晏本还淡漠的脸蛋一下子酿出温婉无害的笑,“如果缪太太的父母教过你做人最基本的素养,您如今就不会靠一个想强暴朋友孙女的男人过完下半辈子。” 关言晏面带微笑的说完这句话,抬起步子就从女人身侧走过。 众所周知关言晏一向以礼貌温和示人,虽然此时她表面依旧很大家风范,但在那些年关家还辉煌时就极少见她说话带刺的模样,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嘲讽。 导致缪太太在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偏生关言晏还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那感觉就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缪振生什么德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缪太太不甘心的冷笑,“别把自己说得不屑一顾的样子,你要是真的那么纯洁高贵不食人间烟火,还会用得着费尽心思去勾引聂南深?” 今天的新闻头条,早已在江城传得沸沸扬扬,总有认识她的。 言晏面无表情的看着有灯光闪烁的前方,淡淡的想这些媒体报道真特么的会写,这些长舌妇也真特么的能八卦。 落魄千金想要傍上钻石单身男神不是什么稀奇事,如果对象是聂南深,那就更不是什么稀奇事,但…… 缪太太拦到前面,声音讥诮又带刺,“关小姐是关家千金的时候聂总都没多看你一眼,现在都欠了一屁股债还指望聂南深能看上你?” 想要勾搭聂公子的女人在整个江城可不止一两个,言晏眼角扫过昏暗灯光下正缓步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眸中突然染出戏谑,“能不能勾引到手可不是您说了算。” 动作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刻意挑衅的拨了下长发,她笑意嫣然的看向缪太太,“至少聂公子已经亲口许诺愿意花三个亿的价买下关氏,这就够了。” 一句话引起周围轩然,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三个亿可不是谁都开得起的价,也不是谁都愿意开的价,仅凭一个负债两亿的公司哪里能值三个亿? 但话外之音谁都听得出来,可是她刚才说的是谁?聂南深? “哼,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她不信聂南深会花三个亿帮关家,更不信聂南深会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下意识的以为关言晏是故意将聂南深的名头搬出来吓唬人。 “我也不管你把你家公司还是你自己卖给了谁,今天我就要先跟你算算勾引我老公的账!” 缪太太突然话锋一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扬手一巴掌就朝言晏扇了过去! 言晏依旧没动。 直到那只戴着两三个戒指的手掌临近眼前,她才淡淡的想,这一巴掌要是真下来,估计脸也毁了。 但疼痛迟迟没有落下,伴着的还有男人低沉附有磁性的嗓音,“名爵什么时候成了阿猫阿狗都能进来闹事的地方?” 003 是够不要脸 缪太太挥出去的力道突然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住,正欲破口大骂,抬眼就撞进了男人冷冽的眸色中,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聂……聂先生……” 众人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惊醒过来,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一下子倒吸了口凉气。 虽说这里是聂南深的地盘,但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男人眉梢掠过一丝冷意,淡淡的扫了肥胖的女人一眼,收回手不紧不慢的强调,“我给名爵投资,不是让人来砸我招牌的。” 先前的服务员这才反应过上前来,“聂总,这……” 聂南深像是也没打算听任何解释,单手放回兜里,“转告你们经理,”男人冷锐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面无表情下却又带着淡淡胁迫的味道,“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如果被传了出去,让他准备好移民手续。” 话是说给服务员听的,也是给围观众人听的,包括缪太太。 言晏从头到尾只静默不语的站在那里,微垂着眸,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淡笑。 从出现在众人眼前开始,聂南深的视线一刻也没落在她身上。 直到他迈开长腿离去,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时,言晏明显感觉到了男人身上一股不易察觉的——怒意。 她曾听安苏说过,聂南深是绅士无可厚非,但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男人,尤其是对于那些招惹他的。 所以,她这是不小心招惹到他了吗? 当所有人散去,缪太太同样也在高经理赶来后不甘心的被劝离开。 最后在看到关言晏竟然还原封不动的站在那里时,高经理微微感到诧异,踌蹴了下,还是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关小姐……”刚开口,关言晏已经面无表情的提了提肩上的包,言简意赅,“带路吧。” 高经理这下更诧异了,她怎么知道他是聂南深叫来带她上去的? 难道还真如她所说,她和他们聂总之间有点什么? 想归这样想,他还是一路将关言晏带到了七楼的高级套房。 高经理打开房门微微一笑,“关小姐,聂总就在里面。” “好的。” 点了点头,刚抬脚走进去,身后的门就被人带上。 关言晏挺了挺背脊,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转过客厅的时候找到了聂南深的身影。 男人闲适的靠在深色沙发里,领带和外套都脱下放到了一旁,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清贵的气势中少了一分凌厉,多了分冷漠。 解了袖口的手腕露出一块名贵的私人定制手表,正端一杯颜色醇厚的红酒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我买关小姐的公司,也不是让你可以拿着我的名誉办家家的。” 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有足够的不悦。 言晏像是没听懂他所说的话,“如果我真做了什么有损聂公子颜面……或者说名誉的事,”她挂着礼貌的笑站在那里,“我可以向您道歉。” 聂南深被她的用词气笑了,“如果?” 女人表情有些无辜,“聂公子,毕竟您要花三个亿买关氏的事是事实,至于别人怎么想,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顿了顿,她眉梢微挑的笑着,“还是说……您担心有什么关于您不好的传闻会落到秦小姐耳里?” 004 婚契 聂南深盯着她的眼眸眯了眯,英俊儒雅的脸上掠过一丝冷意。 这么多年他都在国外很少回来,对关言晏除了是安苏的朋友之外也一直没什么映像。 外界传言她是才华礼貌具备的名媛,他也真那么觉得,但他现在怎么发现……这个女人好像很喜欢和他耍小聪明? 正如刚才,她是笃定了他会出手帮她,所以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缪太太扇耳光也没有还手的打算? “关小姐,”聂南深缓缓从沙发中起身,踱步来到她面前,“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自作聪明的女人一向不讨男人喜欢?” 他慢条斯理的一步步靠近,言晏被迫无奈的一步步后退。 “聂先生……” 直到身后抵上了冰凉的落地玻璃窗,言晏蹙眉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还是说关小姐从一开始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无路可退后,男人动作轻佻的挑起她下巴,眸色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本意就是为了勾引我?” 十公分的高跟鞋加上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她依旧矮聂南深一截。 看着男人唇角带着一丝痞气的弧度,言晏眉间的褶皱很快以一种谦卑的姿态褪去,“如果聂公子愿意继续投资,且需要的话,”微垂下眸,似无意的避开男人灼热的视线,“我不介意。” “呵,”聂南深突然想起在楼下混乱时听到缪太太和这个女人的对话,“是够不要脸。” 胸腔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身侧的手指攥紧,言晏极力保持着微笑,“比起所谓的脸面和尊严,当然是活下去更重要。” “关小姐不是不肯卖?”聂南深薄唇勾起暧昧的弧度,挑着她下巴的手指突然改变方向朝她胸前去,“你这样突然改变主意,我很担心会有诈。”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立领衣裙,聂南深俯首贴近她光滑的脸蛋,动作有意无意的解开了两颗扣子。 言晏呼吸微滞,“聂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而且,”男人灼热的呼吸几乎洒到她唇角,却在聂南深打算解开第三颗扣子时快速开口,“关家的税务早晚不出问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聂公子的杰作?” 昨天他才给她提议收购关氏,今天她姑姑就被带到检察院走了一道,怎么看也不是巧合。 聂南深的动作闻声停下,深沉的墨眸盯着女人看似温静柔婉的脸,刚上来点的兴致一下子又变得索然无味。 距离拉开,他站直身子的阴影将言晏整个人罩住。 言晏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一开始她是怀疑过缪振生,但是关家税务与银行的关系密切,缪振生就算想整她,也不会用这一招来自掘坟墓。 “你可以拒绝第二次,”男人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眸色又恢复了一向的冷漠慵淡,“毕竟整个江城想要我投资的人很多。” 神态自若得仿佛先前的那点微末挑逗只是一场错觉。 手机铃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起,言晏一言不发的将电话贴到耳边。 005 你们家缺个男人 宋秘书只说了一句话,“除了樊榆追着聂南深跑的事,别的目前还查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视线落在聂南深身上,他已经重新坐到沙发中,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醇酒,唇角弧度让人看不出情绪。 “这件事不用查了。” 她淡声嘱咐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这下关言晏也懒得堆笑脸了,看着聂南深英俊的侧脸直截了当的问,“为什么要买关氏。” 男人摇晃着高脚杯的动作缓而慢,“关小姐,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只要我能靠关氏赚钱,这就够了。” 言晏眉头一蹙,明显对他这样的解释很不满,却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就这样僵持了足足五分钟,聂南深一边品着酒,一边享受这关言晏审视他的目光。 良久的沉默过后,言晏终是吐出了这一个字,“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条件,解决关氏税务问题,不要让人再来找我姑姑。” 直到这句话落,男人清贵斯文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 “虽然不是我动的手脚,不过看在合作愉快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这个不算条件的条件。” 一番话他说得平淡无奇,但细听却又发现话语中带着的一丝倨傲猖狂。 关言晏在这个时候甚至有点庆幸,聂南深虽然谈不上什么朋友,但至少也不是她的敌人。 在交易敲定之后,言晏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迅速将公司和关园的资料整理完毕,也让聂南深的人在最短的时间里拟好了收购合同。 第二天就是去WK找聂南深签合约的日子,言晏本来打算合约签好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关珩,却不想这天下午刚从公司回到关园,关珩正坐在沙发中等她。 面前摆着一份她再熟悉不过的文件。 陈嫂见她回来,立马给她端了杯凉茶上来。 关珩坐在灯光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姿态优雅,短发下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言晏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小声道,“姑姑,怎么不到楼上去休息?” 关珩没有回答她,转而问道,“我听说你把公司和关园卖给聂南深了。” 言晏握住她的手微紧,像是这才看到她面前放着的文件。 顺手拿起看了一眼,淡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嗯,他开三个亿的价,足够偿还关家欠下的债款。” 饶是关珩听到这个价也不由拧起眉,有些狐疑,“只是这样?” “不然呢?”关言晏像是觉得好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难不成姑姑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连法律效力都不具备的婚契把自己卖给聂南深?” 关家的公司重要,但对于她来说,再多比不过关珩一人,她还没到要将自己交给聂南深的地步。 “没有最好,”关珩盯着她,“如果有,我倒宁愿你把公司卖给樊天逸。” 言晏脸上一僵,渐渐也敛了笑意,“姑姑放心,什么东西重要与不重要,我很清楚。” “你清楚就好。” 关珩这才欣慰的点点头,随后又拉着言晏的手谈了一会儿才回房去休息。 006 樊天逸的宠妻 言晏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在这种权衡利弊的事上她向来不会操心太多,今天她不过是担心言晏在遇上樊天逸和良黎的压迫下病急乱投医罢了。 关言晏回到房间先是泡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长发。 视线一下就触到那张被她随意扔在桌上的婚契。 红唇微抿,走过去将其塞回抽屉中,才转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头顶明亮耀眼的璀璨灯光出神。 不知是因为太疲惫还是什么,头发尚未干透就这么渐渐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宋秘书估摸了个较早的时间来到了WK总公司,在前台处报了名字,“关言晏,今早有预约你们聂总。” “好的,关小姐请稍等。” 约莫二十出头的接待员,微笑着立马埋头拨了总裁办公室的电话。 言晏手里拿着包,等确认的空隙,目光随意打量着这栋WK的建筑,却在无意间扫到电梯处刚走进去的两道身影,修长的眉微微拧了一下。 “关小姐,聂总说他在办公室,”接待员微笑着挂了电话,她立即收回视线,“好的。” “您请跟我来。” 接待员一边领着言晏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不由打量起自己身旁的女人。 算不上多精致的妆容,但也掩不住天生丽质的容貌,哪怕江城所有人都知道关家没了,但这个女人从头到脚仍然透着一股别人模仿不来的气质与别致。 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也让人忘了关名媛的称呼已经成为过去式。 刚上去的电梯过了一会儿才下来。 言晏抬脚先走进去,宋秘书跟在身后,她看着接待员按下顶层按钮,似无意的道了一句,“看起来你们秦小姐和樊总女儿关系不错。” 接待员倒是没想到关言晏会突然和自己搭话,想着便说了出来,“樊小姐喜欢咱们聂总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和秦小姐多套点近乎,自然也能和聂总走得近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思砚虽然是聂家收养的女儿,但从小就和聂南深走得近。 那些对聂南深抱有心思的女人们聂安苏向来都不怎么搭理,于是也都只能从秦思砚下手了。 “是吗。” 言晏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仿佛先前的一问只是她随口提起。 电梯很快到达顶层,随着接待员一路来到总裁办公室,刚推门进去,一道甜到腻人的声音就飘到耳边,“南深哥哥,去嘛去嘛,我等这部电影上映等好久了,你就陪我和砚砚去看看嘛!” 从言晏这个角度,正好看到樊榆像个小女孩一样挽着聂南深的手臂撒娇,一股恶寒不由涌上心口。 虽然准确来说樊榆也确实还是个小女孩,但这画面还是让人怎么看怎么违和。 乔秘书看了一眼里面的状况,这才后知后觉的敲了两声门,“聂总,关小姐到了。” 男人闻声从一堆文件中抬头,目光不偏不倚落在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上。 正好捕捉到关言晏眼底来不及收回的情绪,瞬间拧起眉。 007 心怀诡胎 他怎么觉得这女人刚才看他的眼神像是正在看一个猥亵少女的猥琐大叔? “进来。” 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不耐的脸色又恢复了一向的淡漠,埋头继续拿笔签着文件。 樊榆被拒绝泄气的跺了跺脚,却在看到来人竟是关言晏时一下子叫出了声,“关言晏,你来这里做什么!” 言晏看了一眼一旁的秦思砚,话说对聂南深说的,“看样子聂总还有事要忙,”面带微笑,“我可以到外面等会儿再进来。” 说是这样说,她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动的意思,聂南深抬眸盯了她两秒,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等下有重要会议要开。” 樊榆闻言就冲着关言晏扬了扬下巴,“看到没有,南深哥哥不想见你!” 乔秘书在一旁听了有些疑惑,等下有会议要开的意思,难道不是她家聂总准备先和关小姐谈事情? 但樊榆哪里管这些,从小到大她对这个女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她爸妈到底怎么想的,非要想办法帮关家解决危机,结果关言晏倒好,一点不领情,她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女人明明都家道中落了,还非得摆出一副傲慢得不行的样子。 言晏这才不咸不淡的看了樊榆一眼,眉目生动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良黎。 偏生,与樊家沾上关系的她关言晏都看不顺眼。 本来真有出去等的打算变成了抬脚朝里面走去,淡淡的开口,“樊小姐年纪小可能还听不懂话,乔秘书,”她微微的笑,“麻烦您将人请出去一下。” “关言晏你什么意思!” 樊榆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南深哥哥都没让她出去,她凭什么? “我和聂总有重要的事需要谈,”言晏回头看了她一眼,“樊小姐也有吗?” 樊榆一下就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聂南深向来最讨厌在他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今天她没被赶出去估计也是因为砚砚也在这里罢了。 两方人马,一边是要谈公事的关小姐,一边是他们聂总家的秦小姐朋友…… 就在乔秘书正纠结着到底是让哪边的人先出去,聂南深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砚砚,你们先回去。” 乔秘书当即反应过来,“秦小姐,樊小姐,先请吧。” “南深哥哥……”樊榆不甘心的还想再说点什么,秦思砚已经拉住她的手,又看了一眼关言晏的背影才朝聂南深低声的道,“那南深哥,我和小榆就先回去了。” 言晏在听到那句南深哥时眉头又不自觉的蹙了一下。 聂南深将女人脸上的神情一丝不落的收入眼底,才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三人。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聂南深将钢笔扔到桌上,颇有闲恣的往后一靠,噙着笑,“先前不是还想出去等着,这会儿关小姐倒是替我赶起人来了?” “聂总日理万机业务繁忙,”关言晏微微淡笑着,“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008 怎么看怎么违和 身旁的宋秘书已经上前来,“聂总,我们需要看看具体的合约内容。” 聂南深在商场上的雷霆手段是个人都有所耳闻,他们必须保持极高的警惕。 “没看出来还是个急性子。”聂南深眯眸轻笑出声,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行到一旁的茶几旁坐下,顺手摁下电话让乔秘书把收购合同拿进来。 “三个亿不是比小生意,仔细点对大家都好,”她盯着男人神态自若的俊脸,“您说呢?” 聂南深扬眉不置可否,双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上,这才朝她扬了扬下巴,“坐。” 言晏也不客气,端正的坐下一会儿,乔秘书就将合约拿了进来,给她和宋秘书讲着合约的重要内容。 “聂总,您要的咖啡。” 工作人员敲门进来,聂南深颔首让人放下,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她听得专注,乃至有人端着咖啡走进来眼皮都没掀下,更仿佛她好像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有墨黑的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半边侧脸,露出小巧精致的鼻尖,眉目中的仔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确实如她所说,这样的身材脸蛋放在江城里怎么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将手中杯子放下,突然道,“你是安苏的好姐妹,我不介意关小姐跟安苏一样叫我一声哥。” 聂南深突然说出的这句话的时候乔秘书正在给她讲一个重要点,导致言晏一下忘了先前乔秘书给她说了些什么,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聂南深墨色的眸正盯着她,噙着淡淡的笑意,“凭着关聂两家的关系,言晏你对我的称呼难道不该亲近点?” 别说亲近,聂先生,聂公子,聂总,呵,他甚至都没听这女人叫过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突然间对称呼在意起来了,只是突然想起先前秦思砚和樊榆叫他左一个南深哥右一个南深哥哥的声音,“聂公子的妹妹真不嫌多,”勾唇浅笑的只觉得荒唐,“可惜我关家只有我一个女儿,上无兄长,不敢高攀聂公子。” 聂南深看着她看似心平气和的脸,眸光深沉,是不敢高攀,还是觉得他不配? 但他也不过像是随口提议,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认真,当然,也不是什么值得认真的话题。 聂南深年龄上比她大不了几岁,抛开这些不说,安苏是安苏,对于聂南深,连小时候的那些记忆都已经模糊,后来记事再听到这个名字时,她就已经对这个男人没了多大的好感。 在将合同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直到没发现什么问题之后言晏才和他交换签了字。 乔秘书将合约收好,“接下来将关氏所有财产清理之后,我会将钱汇入您和关总的名下。”她朝言晏微笑着道,“至于关总的问题,我们这边也会尽快解决好。” 言晏颔首点头,在乔秘书退出去之后也拿起包,朝聂南深伸出手,脸上笑意温和,“聂公子,希望这次咱们合作愉快。” 聂南深从沙发中站起来,“收拾东西,出去吃饭。” 009 替他赶人 言晏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那就不打扰聂总用餐……” “不是说合作愉快?”聂南深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言晏被聂南深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不明所以,但还是浅吸了口气,扬起笑,“您是顾客,您说了算。” 宋秘书见状,立马收拾好东西朝她道,“那小姐,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言晏点头,宋秘书拿着东西离开,转眼男人已经踱步到办公桌前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外走,“想吃什么?” “依聂公子的口味来就好,”她跟着,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请客。” 聂南深侧眸睨了她一眼,英俊的眉微挑,“钱都还没汇入你账下,这么大方?” “礼尚往来,能请聂公子吃饭是我的荣幸。” “呵,”看着女人温和柔婉的眉眼,聂南深轻嗤了一声,“还挺懂事。” 这些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商场应酬话她倒是手到擒来得一点不含糊。 言晏也不在意男人言语间的讽刺,不过一顿饭而已,一方面因为聂南深花了大价买下关家,一方面也因为姑姑的事,不论过程如何,至少都是这个男人出手解决的,出于礼貌她也应该表示点什么,所以当下没多想就跟着去了。 黑色世爵在街道上以平稳的速度前行,聂南深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从上车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女人,嗓音染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样子,关小姐好像对我挺有意见?” 从刚才看她在办公室对樊榆的态度,再加上这女人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好像确实算不上友好。 言晏闻言笑了笑,看着前方不温不火的反问,“聂公子对我不也是一直挺有意见?”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聂南深微拧眉,唇角弧度似更深了些。 “怎么会,”她脸上的笑容被稳妥的挂着,眼角眉梢都是上流名媛该有的大方文雅,“聂公子在江城可是出了名的绅士风度。” 只是女人直觉向来比男人敏感,她能感觉到。 正如多年之前,这个男人一向不允许她和安苏走得太近。 也正如聂南深所说,他不太喜欢有心计的女人。 聂南深没再说话。 没一会儿,黑色世爵停在了一家店门口,离他的公司很近。 言晏看着车窗外火锅店的招牌,有些讶异,“聂先生想吃火锅?” 虽然外表看上去装潢也算是一等一的,但她潜意识的觉得像聂南深这样的男人更会带她去名贵西餐厅那样的地方。 聂南深已经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欣长挺拔的身姿显得气度矜贵,“你不喜欢?” “没有。”她微笑着跟上,这样的地方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好在……省钱。 毕竟聂南深也没说错,他购买关氏的资金还没有入账,她目前手头是有点紧。 走进餐馆,选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她正拿着菜单犹豫该点什么,对面的男人已经将菜单放下,似没多大兴致,“依关小姐口味来。” 言晏眉头微蹙了一下,却在抬眼时无意间扫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两道人影。 010 他们应该亲近点 看了一眼对面正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的男人,眼底掠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随着也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微微一笑,“上清淡点的。”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她突然似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聂公子在国外呆那么久,口味也挺独特的。” 聂南深回过头来,发现她正低头翻着之前服务员拿上的杂志。 他唇角勾了勾,“言晏,我听安苏说你这二十年来只谈过一场恋爱,”他突然叫得亲昵,也当真像个兄长般的提醒,“男人都是有保护欲的动物,太带刺的女人没人会喜欢。” 言晏脸色一沉,聂安苏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把她的那些事都给这个男人说了? 正欲开口,一道清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南深哥,好巧啊。” 门口处眉目清秀的女人刚注意到这边,挽着男人的手就朝这边走过来,她听到声音抬起头,视线一下与秦思砚身旁的男人撞上。 同样英俊干净的五官,眉目间却带着一股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气质,要青涩不够,要成熟又比起聂南深的稳重差了太多,此时那双眼在看到言晏时,微微一怔。 “嗯,”聂南深像是对于在这里遇到秦思砚也并不意外,语气淡漠得听不出情绪,“来这里吃饭?” “对啊,今天正好景旭也没课,就约来吃一下火锅。”秦思砚说到这里顺便介绍了下自己身旁的男人,“对了,南深哥,这是景旭。”又转头朝男人介绍,“景旭,这是南深哥。” 裴景旭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面前气势清贵的男人,朝他伸出手,“聂总,久仰大名。”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礼节恰到好处。 裴景旭,她好像听安苏说是秦思砚现在的男朋友? 思索间言晏已经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缄默不语的重新低头翻着杂志上的内容,神色没什么变化。 “嗯。”聂南深淡淡应了一声,并未握上,只是突然朝一旁默不作声的言晏道了一句,“言晏,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言晏没想到聂南深会突然和自己搭话,但下意识的还是拒绝,“不用,我待会儿……” 打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聂南深不紧不慢的打断她,“不是说我绅士风度?” 她眼角扫到一旁手还被晾在半空中,脸色不大好看的裴景旭。 表面上的绅士风度,那也只是在女人面前? 察觉到气氛尴尬,秦思砚看了一眼关言晏,连忙堆起笑脸将话题转移,“南深哥,你这是在和关小姐约会吗?” 闻言,言晏终于抬起头来,“秦小姐误会了,我和聂总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她放下杂志微微一笑,“如果秦小姐不介意,可以一起。” “我和景旭不介意,就怕有人会介意?”秦思砚意有所指,微笑着道,“关小姐可能不知道,南深哥最不愿意被我看到他和别的女生约会了。” “是吗,”她看了眼对面面如沉水的男人,唇角弧度不变,“可能聂公子心里有些什么是不愿让秦小姐知道的事也说不定。” 011 相看两不喜 话音刚落,秦思砚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她看了眼身旁的裴景旭,在发现其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之后才扬着笑脸拉着他坐下,突然道,“可惜现在安苏不在国内,这么多年她也没带你和我们一起好好吃个饭。” “下次有机会。” 见聂南深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言晏有些兴致恹恹,语气也没几分认真在里面。 很快服务员将火锅端了上来,又多加了两人份,秦思砚坐在聂南深旁边,裴景旭就跟着坐到关言晏身旁。 秦思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言晏浅笑,“对了,景旭,我记得你和关小姐都是外交学吧?” 除了安苏,他们几个都是同一所学校。 裴景旭看着身旁的关言晏,发现她眼角似有几分笑意,他漠声道,“嗯,一个专业,见过几面,”转而淡淡的开口,“不过不是很熟。” “这样啊,”秦思砚动作自然的夹了菜放到裴景旭碗中,“那可不可以麻烦关小姐帮我注意一下景旭,听说你们学院私底下和他交好的女生不少……” 聂南深目光落在秦思砚的动作上,面无表情的沉声打断,“砚砚你才大二,多的时间应该以学业为重。” 秦思砚一听,刚聊开的兴致一下子没了,“南深哥,我已经二十岁成年了,你不用还像对小孩子一样教训我。” 更别说景旭现在还在这里。 “教训?”聂南深放下筷子,目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对面的裴景旭,“江城想入赘聂家女婿的男人不少,你不懂事,难道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都往家里带一遭?” 上不了台面?裴家背景虽抵不上聂樊二家,但在江城怎么也算是排得上名的豪门,秦思砚一眼就见到裴景旭渐冷下来的脸色。 这么多年她也交过一些男朋友,但从没一个能入聂南深眼的,每次只要一见面总会嘲讽人几句,他当她是什么了? 这么一想,多年来的压抑也在这一瞬涌了上来,她神色冷淡的放下筷子,“南深哥,我只是聂家领养的女儿,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想要交什么样的男朋友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她提起包看了眼关言晏,“关小姐,下次再约你吃饭了。” 然后起身怒气冲冲的离开。 “聂总财大势力大,”裴景旭也跟着站起来,“不过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点。” 哪怕对方是聂南深,但作为一个男人被当着自己女人的面被嘲讽,裴景旭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道了这一句才看了关言晏一眼,最后朝秦思砚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才吃了没几口的火锅就这么被人晾下。 半天也没见面前的男人有追出去的打算,言晏突然淡笑着出声,“秦小姐人不错。” 她虽不爱吃这些东西,但好歹自己花的钱,还是耐着口味尝了两口,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腥味,言晏皱巴了下小脸,“把心上人气走,再交给别的男人去追,” 她放下筷子看着男人阴沉到极点的俊脸,唇角漾着绵长的笑意,“聂公子也是——真够窝囊的。” 012 口味挺独特的 有本事对人家心心念念的男朋友动手,却没本事表白,确实够窝囊。 带一个女人来气另一个女人,不仅窝囊,还很幼稚。 “你知道的倒不少。”聂南深盯着女人挂着嘲弄的脸,眯着的双眸中升起一丝危险的意味。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明里暗里嘲讽了他好几回。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她是安苏朋友的份上,关言晏话中带刺,他可以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她眉眼讥诮,他也可以当她大小姐脾气。 作为男人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 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敢胆大包天的说他窝囊。 关言晏碗里的饭菜没吃几口,聂南深的碗里同样没怎么动过,当然,这男人本意就不是来这里吃饭的。 “好歹小时候常往您家跑,就算秦小姐心思单纯看不出来,但谁不知道聂夫人从小是将秦小姐当童养媳养大的?” 关言晏脸上依旧笑咪咪的,聂南深那些事,就算她不打算知道,从安苏嘴中也多少能听到一些,“自己种的白菜被别人拱的感觉可能是不大好受,不过,”她慢条斯理的拿着纸巾擦着嘴,神色渐冷,“被人当枪使的感觉也不大好受。” 只是看样子,人家秦小姐好像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呢。 关言晏又唤了一声埋单,服务员报了价。 聂南深就坐在那里,看着她不紧不慢的从包中掏出钱递给服务员,“一直以来只以为关小姐是不够聪明,还不至于愚蠢,”男人俊脸下紧绷的线条显得阴鸷,“你就不怕得罪我?” 有些事,就连安苏都不敢当他的面提起。 关言晏结完账,闻言笑了笑,“江城敢跟您呛声的人估计没几个,不过既然聂公子已经在合约上签了字,您总不至于为了我的区区几句话而毁约?” “毁约不至于,”男人轻笑出声,深沉的墨眸中却蕴着冷冽寒芒,“不过一般得罪我的人都得付出点代价。” “是吗,”她似不在意,眉目又更加显得温顺柔婉,“我如今只是您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聂公子有对付我的功夫,不如去想办法得到秦小姐的芳心来得实在。” 字字句句分析得条理清晰,不是不怕得罪,只是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值得聂南深去花功夫的价值,商场上权衡利弊的男人,从不会浪费时间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她将自己的定位看得很清楚。 “呵。”聂南深盯着她,鼻息间冷嗤出一个音节,关言晏已经朝他彬彬有礼的颔首,“看样子聂公子也不大喜欢这里的口味,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请您吃顿饭。” 临走也不忘说句客套话,人已经迈着步子从容的走了出去。 聂南深坐在柔软的沙发中,看了一眼先前女人坐过的位置,唇角突然掀起一丝薄凉的弧度,还真只是来请他吃一顿饭的。 出了火锅店,关言晏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去,报了关园的地址。 窗外扫过江城街道的风景,关言晏正望着窗边发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辆黑色世爵从一侧飞驰而过,未关上的车窗露出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脸色冷峻。 013 真够窝囊的 今天的聂南深无疑是动了些隐隐的怒气,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刚才嘲讽的那番话,还是因为秦小姐的不在乎。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今天拿到了聂南深的签字,三个亿,无论如何,应该是她赚到了。 “小姐,您手机响了。”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女人一眼,小声的提醒。 关言晏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包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好一会儿。 “谢谢。”朝司机微笑后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修长的指尖摁下接听键,看着窗外,“高教授。” 聂南深的黑色世爵已经开出老远,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伴着风声,“言晏,你确定你已经打算好了?” 关言晏姣好的脸上面无表情,“也没什么好打算的,”她伸手将窗户关上,“既然姑姑都已经同意,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去好好进修一下。” 她学的本就是外交专业,做外交官必不可少的要出国留学,以前是有爷爷在,她舍不得,现在关家留下的什么也没有了,就连那栋宅子也成了聂南深的所有物。 “哎,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高董在那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之前托我整理的材料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你不忙的话明天就可以过来取。” “好的,谢谢教授。” 说完挂了电话,关言晏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抿紧了唇。 在她下决心将关氏卖给聂南深的时候她就有了出国的打算,关氏没了,但关家曾经树敌的人还在,就像她所说,如今她和关珩都只是任谁都能捏死的蝼蚁,她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有些人真的会放过她和关珩。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事情需要弄清楚。 第二天一早,常叔送她到学校的时候来往的人正多,她直接让常叔开车到了外交学院的大楼门口。 正准备下车,常叔看着后视镜突然道了一句,“小姐,那人是不是聂总啊?” 言晏动作一顿,顺着方向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气势矜贵的男人正低头和面前的女人说着什么,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她记得秦思砚好像是美术学院的,那么来她们外交学院应该是来找裴景旭。 看两人的样子,所以这是吵架了么…… “常叔你先回去吧,我办完事要出去一趟,”她收回视线,打开车门下车,“顺便告诉姑姑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 常叔只看了眼言晏的脸色,大致已经知道她办完事之后要去哪里,迟疑道,“小姐,既然已经要走了,您为什么不让大小姐陪您一起去呢?” 言晏站在那里,后视镜里映着她的手紧了紧,“也许是为了不想看到姑姑再继续愧疚下去,”嗓音带着虚无缥缈的笑意,“也许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再记恨下去。” 常叔闻言,张了张嘴,要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当年事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大小姐,但依旧谁都无法忘怀,也许这才是小姐真正决定要离开的理由? 常叔最后只应了一声,言晏看着常叔的车离开才转身,视线有意无意又落到先前聂南深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014 就不怕得罪我? 想着应该是已经离开,她迅速敛了神,朝事先预定好的教授办公室走去。 敲了两声,直到里面传来高教授的声音,关言晏才推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前站着的男人。 正在谈话中的高董看到来人是关言晏,有几分发福的脸立即朝她笑道,“言晏,你来了。” 之前背对着她的裴景旭也在听到声音的同时转了过来,眼里闪过诧异的同时高董已经把文件递给他,“这件事我们就先谈到这里,等确定下来我会联系你父亲。” 裴景旭拿起文件,“好的。” 他的目光在关言晏身上停了两秒,却发现女人的视线并没有落到他身上,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关言晏已经来到办公桌前,高董看着她,四五十岁的脸上要笑不笑,“来我这里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坐?” 关言晏无奈的摊了摊手,还是坐了下来,“知道你会生气。” 高董眼镜框下两眼一瞪,“知道还决定得这么突然?” 他手底下为数不多值得培养的学子就那么几个,好不容易有个最满意的现在说走就要走了,他能不生气? 关言晏手支在把手上无聊的绕着发梢,“突不突然都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高董只要一看到关言晏这幅事不关己轻描淡写的模样就来气,好半天才压下忿忿怒火,“得了得了,你的处境我也知道几分。”他摆了摆手,前段时间关家的事闹得整个江城沸沸扬扬,她的顾虑他不是想不到。 从抽屉中拿出整理好的学籍文件递给她,言晏笑着接过,又接着谈了一下关于学业上的打算,走出办公室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她手里拿着一封浅黄色文件袋,刚关上门,一只有力的手掌就扣上她的手腕,“你打算离开江城?” 关言晏看了眼她被抓住的手,又抬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你在这儿做什么?” 裴景旭这才察觉到自己举动有些不妥,怏怏的松了手,“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抬脚往外走,“能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偷听我和高教授的谈话,你不如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哄哄你女朋友。” 裴景旭愣了愣,“什么意思?” 言晏摁下电梯,“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她和聂南深貌似吵了一架,”她微微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秦小姐过来找你?” 刚说完,电梯正好抵达,她率先走进去。 应该是到了上课的时间,这会儿几乎都没什么人,裴景旭跟在她身后,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看着女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低声的叫她,“言晏……” “景旭,”关言晏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秦小姐长相出众,性格单纯善良,既然是你心目中真爱的首选人那你就好好对她。” 整个空间只有她们二人,她微微的笑着,“否则聂公子可不会轻饶你。” 不知为何,提到这句的时候,言晏脑海里想起的竟然是今早聂南深眉目蕴含怒气的样子。 015 始作俑者 裴景旭刚要说出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隐约觉得关言晏这话中有什么,但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晃神的空隙,电梯到达一楼,言晏已经走了出去。 他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拦住了女人要离开的身形,“关言晏,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要离开江城!” 言晏停在那里,听到他这话像是突然觉得好笑,“我离不离开好像与你也没什么关系?” 聂南深对秦思砚的心思她不清楚裴景旭知不知道,但这个时候他难道不是应该先打电话给秦思砚? 说完抬脚就要走,裴景旭再次拉住了她的手,“怎么没有关系?难道你不是因为我和小砚在一起才选择离开?” 之前只是觉得好笑,现在听到这句话的关言晏也真的笑出来了,叫了他的名字,“裴景旭,我因为什么离开很重要?还是你觉得你在我这里很重要?” 裴景旭看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讥诮毫不掩饰,一下子差点忘了面前这个女人是关言晏,曾经众星捧月骄傲傲慢得不行的关言晏。 哪怕当初是他提出分手,她也云淡风轻得好像他才是被分手的那个人。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知道在这期间她一直没有男朋友。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她心里还有他。 否则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她没有选择出国留学,偏偏是在见到他和秦思砚在一起之后就要离开了?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决定出国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是因为他和秦思砚,裴景旭想不出其他理由,“你现在连关家两个亿的债务都还没有办法还清!” 男人不知是因为知道她要离开还是因为她刚才所说的话,手上的力道直接把关言晏手腕掐痛。 她把关氏卖给聂南深的事之前在名爵被聂南深压下,导致江城几乎还没有人知道,吃痛的瞬间正要解释,低沉磁性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难道没人告诉裴少,言晏已经把关氏过到我名下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言晏下意识的蹙眉。 整洁得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刚从黑色世爵下车的男人正缓步朝这边走来,英俊儒雅气势矜贵。 裴景旭压根没想到聂南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下意识的松开关言晏的手,“聂总。” 聂南深走到关言晏身旁,视线有意无意落到身侧正垂首揉着手腕的女人身上,淡笑着的语调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还是说裴少连打听点消息的能力都没有了?” 裴景旭神色微敛,只习惯的叫面前的女人,“言晏,他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叫关氏过到他的名下? 关言晏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我……” “看来砚砚说得没错,” 她刚发出一个音节,话端就被聂南深接了过去。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唇畔噙着耐人寻味的弧度,话是对裴景旭说的,“裴少在学校女人缘不少,只是没想到原来裴少也是言晏的熟人?” 言晏,这可不是不大熟悉的人该有的亲昵。 016 聂公子可不会轻饶你 裴景旭脸色立即变了变。 他最近和小砚的关系正处在敏感时期,对面这人又正是聂南深,光从昨天聂南深的态度他就大致能看出他并不支持他和小砚的关系,如果他和关言晏再有什么误会传出去…… “没有,”裴景旭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淡声的解释,“只是正好遇到关小姐,打个招呼而已。”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关言晏唇角蓦然勾起的嘲弄,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中又像是除了淡漠没有其他。 “倒是聂总,”他突然想起昨天遇见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单独吃饭的画面,语气有几分试探,“您和关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和言晏的关系,”聂南深单手插在裤袋里,唇角微挑起的一丝笑容显得淡然恣意,语气却透着些许清冷,“裴少这是在以什么身份关系来过问?” 他过问裴景旭和秦思砚的关系,好歹他算是秦思砚名义上的哥哥,那他算什么? 男人低低的笑出声,“别告诉我裴少也是言晏名义上的哥哥,嗯?” 最后一个尾音他盯着身侧眉目温静的女人。 在裴景旭看来,这个眼神像极了恋人间极致的宠溺。 才冒出来的念头,一下就被裴景旭压了下去。 聂南深和关言晏? 怎么可能。 下一秒裴景旭就见关言晏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眸中染笑,“我不像聂公子有些特殊癖好,没有乱攀亲戚的习惯。” 聂南深闻言,薄唇弧度微深,这女人好像对他有妹妹这件事是挺有意见的。 裴景旭就这么看着二人的举动,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挠动。 还想要说什么,从大楼里突然来了人,朝他说了一句,“景旭,校董那边突然有事要找你。” 裴景旭皱眉,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下,最后才对面前的男人道,“聂总,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视线又在关言晏身上顿了顿,直到身旁的人再次催促出声,他才转身走回大楼。 看着裴景旭渐渐消失在一楼大厅处,“原来是要打算离开了,”男人依旧低沉性感的嗓音随着响起,“难怪有胆子得罪我。” 关言晏回过头,聂南深正动作娴熟的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她一下就撞进男人深邃不见底的墨眸。 身姿挺拔纤长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还是说关小姐昨天说话那么开罪我,”青烟白雾中伴着对她似笑非笑的讥诮,“本意是为了这么个男人?” 他讽刺了裴景旭,所以她看不惯? 青白色烟雾将男人干净俊朗的五官拉得模糊,关言晏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又堆上了温静疏离的笑,答非所问,“好像每次有什么事,聂公子总能出现得那么及时。” 她刚才分明看见人应该离开了,怎么会恰巧又回来? 聂南深眯起墨眸,“可能是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作祟,见不得女人受委屈。” 事实也是如此,第一次是缪振生,第二次是缪太太,这次直接换成了裴景旭,看似精明的女人,却每次遇上她都正好处在下风。 作为一个英雄他觉得不出手都对不起自己怜香惜玉的品性。 017 裴少女人缘不少 他再次吐出烟雾,盯着女人清秀的脸蛋似笑非笑,“转移话题?” “唔,聂公子想知道什么?” 弯眸浅笑的姿态仿佛真是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虽然不用问也大概能猜到。 聂南深指尖香烟已经燃了一半,斯文冷峻的脸渐显温凉,“你和他的关系。” 关言晏似是想了想,笑意越发盎然,“和谁?裴先生吗?” 男人的眸眯得狭长,又好似眼底的冷漠正一点点溢出来,他没有说话。 “聂公子,”关言晏背脊挺得笔直,笑着垂眸,“你我之间只存在生意来往,您买了关氏我很感激,不过这好像也不是您来过问我私事的理由?” 她漫不经心的顺了下墨黑的长发,盯着男人越发深沉的脸,“毕竟如果裴少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受伤的也是您妹妹,不是我的。” 她可不想在他们这样一段三角恋中成为别人的炮灰。 顺带轻声提醒,“您如果真有什么疑问,可以选择去问裴少或者其他人,想必凭聂总的手段想要知道一些事也不是很困难。” 简而言之,她的事用不着谁来过问,秦思砚的事也和她没有关系。 聂南深凝着她,看她得体到无可挑剔的笑容,唇角勾了勾,“有那么见不得人?” 什么样的关系是不能够说出口的? “又不是杀人放火,怎么会见不得人。”女人绯唇微掀,嗓音都显得温软。 只是不屑告诉他么。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对这个问题已经没多大的兴致,已然动作优雅的掐灭烟蒂,“上车,我送你回去。” 关言晏一愣,想也没想的拒绝,“我待会儿还有事,不麻烦聂总了。” 聂南深已经走到黑色世爵旁,打开车门,依旧是那句话,“我送你。” 语气柔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半点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关言晏站在那里没动,她怎么觉得好像每次这个男人都执着于要送她? 大学校园,最不缺的就是少女心萌动的女学生,更别说聂南深长了那样一张干净英俊的脸,从头到尾简直完美到令人怦然心动。 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关言晏闭了闭眼,终是抵不住那些人投来的目光上了车。 “回关园。” 看着聂南深从另一侧上车,关言晏才报了地址。 车子启动,聂南深斜睨了她一眼,“不是有事?” 正如那些人所说,关言晏从小接受最顶尖的教育教养,就连此时坐姿也端庄得是个淑女该有的模样,她压下心中微末的烦躁,看向窗外,“聂先生不是要送我回去?” 小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足以让聂南深看出来,他突然笑出了声,“不过是问了你一个问题,至于这么不高兴?” “是吗,”关言晏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伸手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来,淡淡然的开口,“聂公子难道不是想从我这里下手,好继续去挖秦小姐的墙角?” 男人踩着油门,一只手悠闲的握着方向盘,低低的笑,“这么下作的手段,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风度?” 018 聂南深和关言晏?怎么可能 关言晏没有看他,似随口吐槽了一句,“原来聂公子的风度是体现在开车送女人上。” 聂南深眉头一蹙,敢情她不高兴的是自己送她回关园? 眼角余光再次扫过去的时候关言晏正偏着头看着窗外,墨黑柔顺的长发被冷风吹了几丝贴在脸上,她便随手捋到耳后。 薄唇微抿,男人视线重新回到前方,脚下油门又加快了几分。 车外风景飞驰而过,确实是回关园的路。 像是觉得外面的风有点大,没一会儿关言晏就重新将车窗关上。 她和裴景旭,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事,不过是高中时期年少轻狂没谈过恋爱,顺带和聂安苏打的一个赌,她输了就和学校校草交往三个月尝尝爱情的滋味。 结果味道没尝到,倒是生平头一遭被个男人给甩了。 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深厚的感情尚不够促成,但是这么多年她虽然只谈过那一场恋爱,用那样理由拒绝她的男人裴景旭是第一个。 虽然确实没什么不能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聂南深不是她的谁她也没必要去解释。 黑色世爵,车窗贴上的是深色窗膜,她看着从车窗上映出来的倒影,身旁的男人正沉默不语的开着车,神情几分专注几分闲适。 关言晏突然就想起那张被她放在抽屉中的婚契。 她头疼的捏了捏鼻梁,说不上讨厌,但潜意识里,她实在不想和身旁的这个男人有过多的接触。 一路沉默,车子很快开到了关园所在的别墅区。 “关小姐……” 聂南深刚解开安全带,副驾驶座就传来了女人不算平稳的呼吸声。 抬眼去看,关言晏模样应该是刚才路上就睡着了,此时脸色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关小姐……” 聂南深的手刚伸过去想叫醒她,原本睡着的关言晏突然睁开双眼,怔怔的与他四目相对,杏眸里布着心有余悸的惊恐。 无血色的双唇颤抖着好像是要说什么,却生生被她压了回去。 聂南深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重新坐回位置,淡淡的扫了一眼女人接近惨白的脸,“做噩梦了?” 车内无声,只有身旁女人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声。 关言晏视线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看着那道站在关园门口的身影,搭在腿上的手指缓缓攥紧,指尖泛出白色。 一旁的男人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正欲再次开口,关言晏已经脸色难看的下了车,“今天多谢聂先生送我回来,还有事就不送了。” 聂南深坐在车里看着女人走得急促的背影,又看了眼站在关园门口显得雍容华贵的女人,深邃的墨眸微微眯起,又好似有点饶有兴味在里面。 “你在这里干什么?” 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女人正要摁门铃的动作,良黎回过头,“言晏……” 关言晏停在她面前,刚才梦中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她语调仍旧冷漠不带温度,“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你们不要出现在我姑姑面前。” 019 三角恋中是炮灰 “言晏,我……” 良黎刚开口的话语,突然被一道关车门的声音打断。 她视线掠过关言晏,看到从车上下来气势清贵的男人,一下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你怎么会和聂南深在一起?” 言晏没打算回答,转身摁响了门铃。 但哪怕她不回答,眼下的状况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聂南深送她回来的。 “言晏,聂南深为什么会送你回来?”关聂两家的关系她清楚,但她也只是知道关言晏和聂安苏关系不错。 聂南深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权大势大,但也是出了名的从不沾花惹草,从他上位聂家掌权人以来几乎就没闹过什么绯闻,怎么会突然想到送她回家? 良黎上前拉住她,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你什么时候和他扯上关系了?” 因为没想到良黎的手劲会那么大,关言晏本就穿着高跟鞋,这一拉她险些摔倒。 言晏这时候只担心良黎在这里会被关珩看到,当下有些不耐的道,“聂公子为什么会送我回来,应该与樊太太没有太大的关系?” 聂南深就在不远处,良黎的声音也被压低了许多,“言晏,不管你有多恨我,我只希望你听我这一句,聂南深这个男人不简单,他不是你该接近的人。” 这个接近的意思,言晏听懂了。 虽然她确实也没打算与聂南深扯上什么关系,但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忍不住笑,“怎么,因为聂公子是你女儿喜欢的人,所以我不能碰?”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聂南深所在的方向,嘲讽更甚,“还是因为樊太太担心我会找到个有力的靠山,用来对付你和樊天逸?”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哪个意思,”她最后的耐心已经耗没了,面无表情的道,“你和樊天逸,也没有让我花心思的价值。” 说完,她直接让常叔将人请了出去。 黑色雕花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司机来到脸色苍白的良黎身旁,小声的问,“夫人,要回去了吗?” 直到看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良黎才缓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回去吧。” 转身的瞬间,正好看到斜倚在黑色世爵上的男人,对方含笑有礼的朝她微颔首,英俊儒雅无可挑剔。 良黎拧了拧眉,还是点了下头,转身上了车。 关言晏沉着脸回到屋子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关珩,直接唤了陈嫂,“陈嫂,姑姑呢?” “大小姐这时候应该在书房。” 她抿了抿唇,吩咐了午膳才抬脚上楼。 果然在书房找到了关珩的身影。 她正背对着房门的方向,面前是足够大的玻璃落地窗,正好可以将关园门口的风景纳入眼底。 关言晏走过去,关园外的黑色世爵刚启动开走。 她不确定关珩在这里多久了,舔了下干涩的唇,“姑姑,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关珩双手环胸,视线从头到尾都看着外面,语气听不出情绪,“聂南深送你回来的?” 020 尝尝爱情的滋味 言晏眸色一沉,知道聂南深送她回来,也就是说她也看到良黎了? 但还是点头轻声的道,“正好在学校遇到。” 关珩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沙发中,“你和她的谈话,刚才陈嫂已经给我说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关言晏抿唇,没有说话。 “那个女人说的没错,”关珩从一旁随手拿了本杂志翻着,神色没什么变化,“聂南深年纪轻轻就坐上聂家掌权人的位置,除了他是聂老爷子膝下唯一的孙儿,若是真没有点手段不会服众。” 她再次叮嘱她,“言晏,这个男人,你不能靠得太近。” 关言晏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关珩拿着的杂志上,隔着纸张都能感觉到男人不容忽视的矜贵气场,英俊儒雅下又仿佛隐藏着更深的冷漠。 关言晏精致面容下的红唇慢慢的抿起,“姑姑,我有分寸。” 接下来的时间关言晏几乎都花在了处理公司和关园的一些杂琐事物上,离她们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也离关氏彻底脱手的时间越来越近。 这期间她倒是没再见过聂南深。 当然,除了杂志和新闻上。 关园里所有佣人都在她们离开后才离开,常叔已经在关家这么多年,硬是要留在她们身边照顾,她也不好再拒绝。 将所有需要的行李都收拾好之后,关言晏才打电话让宋秘书订好后天要去柏林的机票。 吃完午饭后关珩就出门了,后脚关言晏也乘上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普陵墓地区。 午后阳光正好,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裙,头发一丝不苟的被绾在脑后,有微风拂过,额前几缕碎发也跟着扬起。 高挑的身材和清秀的容貌,只站在那里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如果不是周遭那些一座座墓碑显得环境太过压抑的话。 言晏将来时买的两束花小心翼翼的放到墓碑前,凭关家之前的势力足够买下这块好地,周围人少得可怜。 她看着面前两座并排着的墓碑,眸底泛出苦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多少年前?她也记不清了,对他们的记忆仅存在几岁那年,时间分明不长,可就是难过。 不过还好,她还有姑姑。 现在只要她和姑姑都好好的,这就够了。 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直到太阳已经朝西边偏了些弧度,关言晏才在墓地前磕了三个头,随着起身离开。 另一边的墓地区,梁大律师正跟在聂南深身后纳着闷,“我说,今儿个也不是伯父的忌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看了?” 男人名贵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最近有个大项目,”视线所及处一下就锁到一道扎眼的黑色背影,低沉的嗓音噙着点笑意,“来请他老人家保佑保佑。” “大项目?什么项目?” 他怎么没听说过?转眼就发现身旁的人站着没动了,随着聂南深盯着的方向看去,女人黑色长裙的身影在一片白色中足够夺目,发出了一声噫,“那不是关小姐吗?” 021 不是她该接近的人 聂南深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掠过的疑惑,“我记得关老爷的墓地好像不在这一片?她来这里做什么?” 梁元一愣,转而是一脸的鄙夷,“聂总,你确定你家和她家是世交?” 他下巴朝刚才关言晏走出的方向指了指,“两个墓碑连着在那放着,除了是她父母还能有谁?” 闻言,聂南深眉头微微皱了下,这才想起来安苏曾经给他提起过,关言晏父母在其小时候出车祸双双去世了。 只不过事情过去太久,更没有谁再提起,他自然也将这事给忘了。 直到女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梁元才颇感叹的道了一句,“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在离开前看一眼,毕竟现在关家已经落魄,她们这一走会不会回来还真是两说啊。” 两天后。 言晏从迷糊中醒来的时候钟表指针已经快到九点了。 她是今天十一点的飞机。 好在昨天她提前就安排让宋秘书先将关珩送到机场,匆忙的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电话给宋秘书,确定他们已经先她一步在去机场的路上,挂了电话立马收拾了东西出门。 这个该死的詹聿,挑个什么时间不好,非要在她赶飞机的头一天灌她酒? 因为赶时间,言晏只化了个简单的淡妆,关家的其他东西都已经提前送到了柏林,她的行李也就几件衣服。 常叔担心遇上堵车,绕了小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机场。 眼看就要将停止办理登机手续,言晏下车提着包就往机场内快步走去。 候机大厅内,人影熙攘。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着今早的实时新闻。 关言晏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 她一边翻着手机,一边整理着手上的机票和护照,接下电话,詹聿略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现在在哪儿?” 常叔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声的道,“小姐,刚才宋秘书来电话他们已经先进去了,您先在这里等会儿,我这就去办登机手续。” 她点了点头,站在巨大的液晶屏幕下,提高了嗓子将周围的杂音掩过去,“詹大警官,因为你我现在已经快要赶不上飞机了。”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你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还是说你要给我报销下一趟的机票钱?” “我不会给你报销,”詹聿没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走了。” 不知为何,一股不安升上心头。 那边,因为这个时候登机的相对比较少,常叔已经将所有登机手续办好,正在朝她走来。 言晏皱起眉,语气依旧平静,“我已经到机场了。” “你让我查的事,”詹聿在那边的声音缓而慢,隐隐传来翻着资料的声音,“关氏之前的财务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故意想整垮关家,樊天逸一开始就对关氏势在必得。” 出乎意料又好像意料之中,关言晏唇角勾起弧度,“那又如何?关氏我已经和聂南深签好合同……” 突然,一道标准普通话且悦耳的女声在头顶大屏幕中响起。 022 那不是关小姐吗? 她抬头去看,耳边伴着詹聿在电话那头微沉的嗓音,“十分钟前,聂南深当着江城所有媒体的面公布了即将与樊氏合作的消息,”他手边放着今天的报纸,标题显目而极具话题性,“顺带同时提到了WK已经将关氏收入名下。” 言晏站在那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听着男人在那边继续沉声道,“这个时候连今天的报纸头条都已经发行出来,聂南深显然不是临时决定,言晏,你被骗了。” 声音刚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轰然炸开—— “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只要我能靠关氏赚钱,这就够了。” 负债两个亿的关氏除了卖给樊天逸,还能赚什么钱? 难怪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对不上,一个连四千万都不愿意借给她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单纯的花三个亿买关家? “言晏,你没事吧?” 詹聿沉声叫她,只能听见从电话那头传来渐沉的呼吸声,紧接着的是一阵忙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挂掉的电话,凌眉一点点的拧起,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本来关家和樊家恩怨就不小,现在倒好,聂南深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常叔拿着手续回来,离最后的登机时间只剩不到五分钟。 他一眼见到女人站在茫茫大厅中的身影,微仰着头好像在看着什么,走过去才听到关言晏正在打着电话,“宋秘书,你先替我陪姑姑去柏林,我这边有点事情还没有解决。” 说完言晏就挂了电话,常叔不知所以的上前来,“小姐不走了吗?那这机票怎么办?” 先前都还忙里忙慌的赶过来,怎么突然就不走了? 言晏的视线从始至终盯在大厅中央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握着手机的手指攥紧,力气大到仿佛要将手机捏碎。 绯唇冷锐的只吐出两个字,“撕了。” 液晶屏幕上,那里两个英俊不凡的男人正在媒体的摄像头前握手谈判,聂南深脸上的淡笑从头到尾都冷漠得讽刺。 江城如今的两大领头势力—— 聂南深和樊天逸。 WK总部,顶楼会议室门口。 “关小姐,我们聂总现在正在开会,不方便见您……” 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声音显得急促,言晏停住,视线锁在紧闭着的会议室门上,面无表情下透着如冰的寒意,“让开。” 见气势冷冽的女人终于停下,助手终于松了一口气,“关小姐,聂总已经吩咐过了,今天是聂总和樊先生谈项目的日子,不能被打扰!” 她眼神示意,一旁守在会议室门口的保镖上前来,将去路拦住。 言晏从左到右一一冷眼睨过,一共四五个西装男人,眉间溢出冷笑,“怎么,看样子聂总还预测到我没能出国,担心我来砸场子的?” 那助手忍不住道了一句,“关小姐,我们聂总这次和樊总谈的可是一笔价值几个亿的项目,如果因为您搞砸了,您恐怕付不起这个责任!” 凭关言晏现在的身价,说难听点,连出入他们公司都没资格,“如果您非要硬闯的话,我就只能让保安将您请出去了。” 023 被算计 言晏冷漠的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唇边渗出冷意,“你可以试试。” 助手没想到她真敢继续闯,忙让几个保镖上前拦住,然而那些手还没碰到她,眼角无意瞟到一抹刚从另一侧总裁办公室走出的身影。 女助手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言晏已经提起步子追了出去! “聂南深!”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但前方身后跟着一众人的男人好似没有听到,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言晏咬着唇,一下冲到男人面前,抬头看着面前气度清贵的男人,“聂总。” 顺势拦住了他身旁秘书即将摁下电梯的动作。 乔秘书被突然冲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身旁的男人。 聂南深像是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煞有其事的道,“关小姐这个时候还没有上飞机,”他微微的笑,“怎么,是来找我有事?” 言晏因刚才追过来额上渗着细密的汗,连呼吸都不平稳,“聂总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所有媒体的人都已经被撤走,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公司高层。 聂南深仿佛没听懂她的话,挑眉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她分不清聂南深此时的神情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聋作哑,但现在她也没心思去揣测,站直了身子开门见山的问,“聂公子想要把关氏转手卖给樊总的事,”她盯着男人脸上的表情,“难道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聂南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好似有淡淡的笑,“关氏如今已经归到我的名下,好像不管我把它卖给谁,都不归你管?” 他单手放进裤袋,姿态倨傲,带着胜利者的鄙夷,“所以关小姐现在是已什么样的身份来问我要解释?” 言晏脸色一白,像是在这一瞬才反应过来。 就算她问他要到了解释又怎么样?到了最后这个男人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把关氏卖给樊天逸,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买下关氏就是为了卖给他们。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聂南深被包裹在名贵西装裤下的长腿从她身侧迈进电梯。 聂南深和那一众公司高管走进电梯,还没摁下楼层,女人的声音再次从电梯外传来,“她给你开了多少价?” 乔秘书又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还是顺手按了个一楼。 她转过身的时候,正撞上聂南深看似温和的视线。 男人依旧闲适而从容,没有直接回答,薄凉的唇微微掀起,“言晏,做人要学会聪明点,”眸中的神色精明得像只狐狸,“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愿意拉你一把,你就好好的受着。” 简而言之,别在这个时候不知好歹。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关言晏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倔犟,但关言晏身为关家名媛的骄傲他再清楚不过。 但如果在这个时候,关言晏真的因为所谓的自尊尊严而将自己逼上绝路,那就显得太过愚蠢。 虽然他觉得这件事已成定局。 024 江城两大领头势力 乔秘书看着电梯外女人正一寸一寸苍白下去的脸色,适时的插了一句,“关小姐,您的三个亿已经汇入您账户,您可以回去查一下。” 言晏正发愣的思绪一下被这句话拉了回来,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她忙提脚上前,却因步子太快十公分的鞋跟一下子扭了下去。 疼得她小脸都皱了一下。 再次站直身子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 看着电梯旁的楼层数字一降再降,仿佛已经感受不到脚踝处的痛,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快嵌入掌心。 钱款已经汇入账户,也就是说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难道她真的要看到关氏最后落到那家人的手里? 一咬牙,言晏转身摁下另一座电梯,拿出手机直接拨了聂南深的号码。 毫无意外,通了,但无人接听。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关言晏下了电梯,从WK公司追出来,看着聂南深上了一辆由司机开着的黑色慕尚,听着耳边最后一声机械女音响起,她用力掐断了通话。 指尖摁下的力道仿佛花了极大的力气来压制。 她站在公司门口,看着上人来人往的马路,再次拨了另外一个号。 响了两声才接通,“哟,关大小姐,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怎么,今儿个想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娇懒调笑的声音,“安苏,”言晏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一点,“能帮我打个电话问下你哥现在在哪儿吗?” “我哥?”聂安苏在那边有点诧异,“你找他做什么?” “问他点事,我打他公事的那个号没人接。” 一般像聂南深这样的人都有两个专用号,一个用来联系工作上的,一个私人用的,她只有聂南深的工作号。 “他工作号都没人接,只能说明他不想接,”他哥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我现在打过去他八成也能猜到是你让我找他的。” “不过言晏,我哥为什么不接你电话?”在她映像中,这么多年这两人好像都没有什么交集,突然就八卦了起来,“你老实交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和我哥发生什么了?” “没有。”关言晏只淡漠的回应了两个字,语气又有些焦急不安,“安苏,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这回聂安苏终于从关言晏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也不再开她玩笑,“成,我会想办法,一会儿给你信息。” “好。”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手机还没放回包里,迎面就见到刚下车的女人正在朝她走来。 言晏刚将手机放好,女人的声音已经随着风声传来,“关言晏,你不是已经离开江城了吗!” 樊榆年轻而显得几分稚嫩的脸上一副此山是我开的架势,挡到她面前,“你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 看来她继续留在江城是挺多人不高兴的。 “离不离开是我的事。”言晏看着比她要矮上许多的女孩,温凉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等你家把整个江城买下了,你才有资格再来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025 做人要聪明点 冷漠的说完,她抬脚就欲离开。 “哼,我家是买不下江城,”樊榆不甘心的冲着她背影得意的扬着笑声,“但至少能把你当做宝贝的关家买下就够了!” 言晏走了没两步的步子顿住,精巧的下巴一点点绷起。 樊榆又看了一眼关言晏身后的公司大楼,转而是不屑的鄙夷,“你当初死活不肯把关家卖给我爸,如今不也还是卖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找借口故意来接近南深哥哥的!” “够了!”清冷的厉声蓦地响起。 前方泊好车的女人已经走过来,正好停在关言晏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良黎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厉声教育,“小榆,大庭广众之下我没教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妈!” 樊榆什么被良黎这么训斥过?立马上前挽上良黎的手撒着娇,“本来就是,当初你和爸爸好心要帮她家解决危机,她不领情就算了,还非得让关氏经过南深哥哥的手,我看她就是故意勾引南深哥……” “我说够了!”良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女儿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关小姐比你大几岁,我是这么教你礼貌的吗?” 关言晏从头到尾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唇角微微掀起弧度彰显着未掩饰的嘲弄,“樊小姐这个年纪,与其整天想着谁勾引谁,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读书上,”她凝着面前的良黎,“好歹多识几个字,以后也不至于会在聂南深面前输得更惨一点。” 噙着讥诮又自嘲的语调,既讽刺了她也讽刺了自己。 哪怕当初她有怀疑有调查,但还是大意了那个男人,聂南深若真有心瞒她,她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更别说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刻意挑了个她出国的时间。 樊榆脸一沉,张嘴就欲反驳的动作一下被良黎拦住,良黎拧眉看着她,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言晏,没有我和天逸,聂南深不会花三个亿买下关家,那样哪怕你爷爷的公司垮掉,你和你姑姑负债两亿也没有关系吗?” “看样子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樊太太的大发慈悲?”看着女人脸上浮现着真切又真心的忧虑,关言晏胸口压着的怒意连升了几个度。 但脸上仍勾唇笑着,“怎么,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愧疚,还是因为樊太太想要通过买下关氏,来弥补你和那个男人曾经所犯下的罪孽深重?” “关言晏!”良黎忍不住打断她,看了她身旁正一脸茫然的樊榆,眸色深沉,“我费了这么大心思帮你关家,不是让你这样诋毁我和天逸的。” 这个时候正是WK员工午休的时间,她们就站在马路边上,良黎作为樊太太在媒体上的曝光度不小,当下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关言晏就这么挺直背脊的看着女人脸上暗蕴的怒意,听到这句话,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讥诮。 诋毁么…… 在女儿面前,良黎确实是一幅善良母亲的形象。 刚欲开口,安苏的短信在这个时候发了过来。 026 言晏,你和我哥怎么了? 良黎深吸了一口气,看她低头翻着手机短信,大致猜到了她应该是要去什么地方,也拿出车钥匙来,“你要去哪里,赶飞机吗?我送你过去。” 言晏视线落在手机屏幕几个字的内容上,勾了勾唇,“樊氏如今财大势大,樊太太既然都不惜花几个亿非要买下关氏,那我现在当然是,”她抬眸扫了眼一旁的樊榆,淡笑着的言语轻慢,“去勾引聂公子啊。” 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傲慢的女人,此时字字句句都显得刻意的刻薄恶劣,就连脸上的嘲讽都显得太过生动扎眼。 良黎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年幼不懂事的关言晏,不是那么的安静温婉,不是那么的懂事内敛,反而与现在的截然不同,任性单纯到仿佛是另一个人。 甚至来不及分辨她这句话到底是认真还是玩笑,言晏已经敛了神情,提起步子从她们身侧快步走过。 樊榆还想继续追上去问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就见关言晏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神色匆忙的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回过头来被气得直跺脚,“妈,你看看这就是你们费尽心思要帮的人!你听听她刚才说的话,她竟然真的在打南深哥哥的坏主意!” 别人都说关言晏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名媛,依她看,关言晏就是外表清纯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莲花,内心就是处处充满算计的心机婊,是多不要脸的人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要去勾引她的南深哥哥的话来? 她是真搞不懂,非亲非故她妈妈为什么要帮关言晏,就连他爸也舍得花那么大笔价来买一个破产公司做什么? 良黎看着自己女儿都快急哭了的模样,叹了口气忙安慰她,“你看看你着急的模样,没听出来关小姐刚才的话就是刻意说来气你的?” 顿了顿,她的神情比之前严肃了些,覆上一抹警告,“还有,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你现在还小,聂南深不适合你,你最好早点给我打消对他的念头,否则被你爸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樊榆真要哭的泪水又被这句话给逼了回去,“你们除了拿我还小来说事,能不能有点别的说辞!南深哥哥才不介意这些!” 说完她不甘心的一跺脚,生着闷气转身就往WK公司大楼里去了。 良黎头疼的扶额,樊榆现在满打满算才十六不到,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聂南深生出那样的情愫来,不过最后也只归根在了年纪上。 樊榆涉世未深,遇上聂南深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再加上聂南深不论身家长相确实优秀,难免会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感情来。 她相信只要樊榆再长大些,自然会渐渐明白一些事,所以此时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反而是关言晏…… 言晏上了出租车先是回关园拿了东西,才让司机直接开到聂南深的私人公寓。 下午两点,颐合高级私人公寓区。 这是这一片地势最好的公寓区,同时也是价格最贵的,居住着的不是一些有点名气的娱乐圈人员,就是金融财政圈内买来的休息室。 027 不至于输得更惨 出租车停在公寓区门口,言晏付了钱下车。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还是当时爷爷去世,她走投无路来到这里找聂南深借那四千万。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照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乘着电梯上了十七楼,最终停在紧闭着的房门前。 走廊上偏昏暗的灯光衬得女人的肌肤白皙,来不及精心打扮的脸蛋仍显得精致清秀。 抬手,摁下深色门上的门铃。 久久没有动静。 就像她打他的电话一样,反反复复也没有人回应的声音。 言晏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前,直到两分钟过后,依旧没有人开门的迹象。 她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常叔,给我找个开锁的。” 然后又继续不咸不淡的道,“没有能开锁的就找个能砸门的……” 话音还没落下,面前深色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男人挺拔欣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古铜色肌肤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线条分明的人鱼线往下只用了一张浴巾遮挡,染着湿意的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姐,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让人过来?”常叔在那边的声音传出来,言晏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用了。” 说完顺手掐断了电话。 言晏没想过他会在洗澡,视线从头到尾都只锁在男人脸上,唇角的弧度浅薄,“还以为聂公子是故意不接我电话,故意不给我开门,故意躲着我。” 聂南深比起言晏的阴阳怪气倒显得悠闲许多,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一眼,“能追到这里来,”清锐的眸子勾着褒贬难辨的意味,“挺能耐。” 再不给开门,她恐怕真会找人来把他的门砸了。 说着,男人已经迈开长腿,动作随意的擦着未干的头发走了进去。 言晏秀气的长眉拧了拧,抬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直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男人的卧室。 聂南深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手机调了静音,”旋即又随手的将毛巾和手机扔回床上,“如果你是来找我继续谈关于关氏的问题,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刚才在公司的时候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总之就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取消之前的决定。 但言晏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试试,“如您所说,只要聂公子能赚钱,关氏卖给谁都可以。” 她用力的闭上眼,还是拿出了求人该有的姿态,眉眼低顺的道,“算我求你,只要不是卖给樊总,这个人情我会记着。”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下她的话,“人情?”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投落进来,不知是因刚沐浴完还是什么,男人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慵懒的沙哑,“言晏,人情是在双方等价的基础上才还得起的。” 他在深色沙发中坐下,闲适的靠着椅背,唇角噙着看似温和的弧度提醒道,“你觉得,你和我等价?” 028 关言晏就是个心机婊 言晏站在他面前的茶几旁,闻言双眸不可察觉的颤了颤。 他是江城只手遮天,身价估不出数值的聂南深,而她呢?除了他刚汇到她账户的三个亿,她什么也没有。 女人半垂着的眸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而过,再次抬眸时脸上渐渐酝酿出温婉无害的笑容,“那么,聂公子要怎么样才肯毁约呢?” “不管是毁了和樊总的约,还是和我的约,都行,”她直视着聂南深深不见底的墨眸,笑得真诚而带着微不可察的希冀,“只要您愿意毁约,我可以立刻把那三个亿重新还给您。” 聂南深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红酒倒了一杯,薄凉的唇畔弧度深了深,“言晏,谈生意讲究的是利益平衡,你觉得为了你而毁掉我和樊总的约定,我能得到什么呢?” 正如他所说,他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动作优雅的低头抿了一口红酒,然后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神情伴着一种淡然的倨傲,“况且现在毁约,你要赔的违约金可不止三个亿。” 男人凉薄的嗓音一字一句都踩在致命的点上,关言晏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心脏仿佛被一股大力碾压而过,“好,我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多难猜的事,聂南深如果能这么轻易的就为了她而毁约,当初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的买关氏了。 就在聂南深以为面前的女人终于开窍时,却看到关言晏依旧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递到他面前。 “既然聂先生执意不肯,那么……”女人先前求人姿态的低眉顺眼,转瞬变成了一脸的笑容可掬,“聂先生,毁约还是娶我,二选一。” 她绯红的唇勾着冷艳的弧度,不到最后,她是真的不想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 聂南深眸底闪过一丝疑惑,视线顺着过去。 如果说他先是看到几页书纸顶端的婚契两个字时,脸色尚没什么变化,但在下一瞬,看到文件末端签着熟悉字样的签名,关言晏甚至可以感受到周遭气压明显低了下去。 聂南深依旧保持着矜贵优雅的姿势端着酒杯,视线落在婚契上将近沉默了两分钟。 言晏在一旁缄默不语,微垂着眸的模样看似温静,心跳却快要提到嗓子眼。 直到聂南深慢条斯理的放下酒杯,双手交叠在腿上姿势随意。 他再次抬头看她的眼里像是突然多了什么,“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言晏你这是在……”男人眸色晦暗,似笑非笑,“威胁我?” 两分钟,足以他将婚契上的内容熟读个遍。 言晏不置可否的笑笑,“是您先算计我。” 虽然不能否定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才把自己套进去,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确实被这个男人算计了。 “那么你觉得,”聂南深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茶几上的婚契,盯着她清秀绝伦的脸蛋,眸中暗蕴着的是凉寒至骨的笑意,“这一纸契约能有多少的法律效力?” 029 找个能砸门的 出租车停在公寓区门口,言晏付了钱下车。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还是当时爷爷去世,她走投无路来到这里找聂南深借那四千万。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照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乘着电梯上了十七楼,最终停在紧闭着的房门前。 走廊上偏昏暗的灯光衬得女人的肌肤白皙,来不及精心打扮的脸蛋仍显得精致清秀。 抬手,摁下深色门上的门铃。 久久没有动静。 就像她打他的电话一样,反反复复也没有人回应的声音。 言晏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前,直到两分钟过后,依旧没有人开门的迹象。 她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常叔,给我找个开锁的。” 然后又继续不咸不淡的道,“没有能开锁的就找个能砸门的……” 话音还没落下,面前深色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男人挺拔欣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古铜色肌肤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线条分明的人鱼线往下只用了一张浴巾遮挡,染着湿意的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姐,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让人过来?”常叔在那边的声音传出来,关言晏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用了。” 说完顺手掐断了电话。 言晏没想过他会在洗澡,视线从头到尾都只锁在男人脸上,唇角弧度浅薄,“还以为聂公子是故意不接我电话,故意不给我开门,故意躲着我。” 聂南深比起言晏的阴阳怪气倒显得悠闲许多,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一眼,“能追到这里来,”清锐的眸子勾着褒贬难辨的意味,“挺能耐。” 再不给开门,她恐怕真会找人来把他的门砸了。 说着,男人已经迈开长腿,动作随意的擦着未干的头发走了进去。 言晏秀气的长眉拧了拧,抬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直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男人的卧室。 聂南深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手机调了静音,”旋即又随手的将毛巾和手机扔回床上,“如果你是来找我继续谈关于关氏的问题,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刚才在公司的时候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总之就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取消之前的决定。 但言晏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试试,“如您所说,只要聂公子能赚钱,关氏卖给谁都可以。” 她用力的闭上眼,还是拿出了求人该有的姿态,眉眼低顺的道,“算我求你,只要不是卖给樊总,这个人情我会记着。”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下她的话,“人情?”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投落进来,不知是因刚沐浴完还是什么,男人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慵懒的沙哑,“言晏,人情是在双方等价的基础上才还得起的。” 他在深色沙发中坐下,闲适的靠着椅背,唇角噙着看似温和的弧度提醒道,“你觉得,你和我等价?” 030 毁约还是娶我 言晏站在他面前的茶几旁,闻言双眸不可察觉的颤了颤。 他是江城只手遮天,身价估不出数值的聂南深,而她呢?除了他刚汇到她账户的三个亿,她什么也没有。 女人半垂着的眸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而过,再次抬眸时脸上渐渐酝酿出温婉无害的笑容,“那么,聂公子要怎么样才肯毁约呢?” “不管是毁了和樊总的约,还是和我的约,都行,”她直视着聂南深深不见底的墨眸,笑得真诚而带着微不可察的希冀,“只要您愿意毁约,我可以立刻把那三个亿重新还给您。” 聂南深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红酒倒了一杯,薄凉的唇畔弧度深了深,“言晏,谈生意讲究的是利益平衡,你觉得为了你而毁掉我和樊总的约定,我能得到什么呢?” 正如他所说,他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动作优雅的低头抿了一口红酒,然后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神情伴着一种淡然的倨傲,“况且现在毁约,你要赔的违约金可不止三个亿。” 男人凉薄的嗓音一字一句都踩在致命的点上,关言晏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心脏仿佛被一股大力碾压而过,“好,我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多难猜的事,聂南深如果能这么轻易的就为了她而毁约,当初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的买关氏了。 就在聂南深以为面前的女人终于开窍时,却看到关言晏依旧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递到他面前。 “既然聂先生执意不肯,那么……”女人先前求人姿态的低眉顺眼,转瞬变成了一脸的笑容可掬,“聂先生,毁约还是娶我,二选一。” 她绯红的唇勾着冷艳的弧度,不到最后,她是真的不想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 聂南深眸底闪过一丝疑惑,视线顺着过去。 如果说他先是看到几页书纸顶端的婚契两个字时,脸色尚没什么变化,但在下一瞬,看到文件末端签着熟悉字样的签名,关言晏甚至可以感受到周遭气压明显低了下去。 聂南深依旧保持着矜贵优雅的姿势端着酒杯,视线落在婚契上将近沉默了两分钟。 言晏在一旁缄默不语,微垂着眸的模样看似温静,心跳却快要提到嗓子眼。 直到聂南深慢条斯理的放下酒杯,双手交叠在腿上姿势随意。 他再次抬头看她的眼里像是突然多了什么,“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言晏你这是在……”男人眸色晦暗,似笑非笑,“威胁我?” 两分钟,足以他将婚契上的内容熟读个遍。 言晏不置可否的笑笑,“是您先算计我。” 虽然不能否定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才把自己套进去,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确实被这个男人算计了。 “那么你觉得,”聂南深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茶几上的婚契,盯着她清秀绝伦的脸蛋,眸中暗蕴着的是凉寒至骨的笑意,“这一纸契约能有多少的法律效力?” 031 淑女配绅士,挺门当户对的 “南深哥……” 就在言晏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聂南深手上的力道掐死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的方向传了进来。 几乎是同时,她明显感受到男人的身子僵了一下。 朝声音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关言晏甚至有种被当做小三捉奸的错觉。 卧室门口,秦思砚几乎是瞪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站在那里。 床上的男人明显是刚沐浴结束,健硕的身材只用了一张浴巾围在腰间,此时几乎是用强迫性的姿势将女人压制在床榻间,姿势更是暧昧到令人说不出的面红耳赤。 聂南深在江城拥有绅士名头的同时,更是一度被称为禁欲系男神。 哪怕她和聂南深曾在聂宅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也从未见过他周围有多余的女人出现,就连对待女性时聂南深也是保持着一贯的礼貌风度,所以她也下意识的觉得聂南深是真的不碰女人的。 导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她甚至怀疑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 聂南深回头看向门口时,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扫了身下的女人一眼,还是松开她,从床上起身,“什么时候来的?” 秦思砚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进去,“刚到……” 视线无意落在男人身上,她下意识的别过眼,看着正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女人,咬了咬唇还是问道,“南深哥,关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你们……”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以为聂南深能听懂,却没想到聂南深只转身拿了件深色浴袍穿上,“怎么突然想到过来?”神态自若的问,“有事?” 秦思砚拧了拧眉,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到关言晏坐在床沿,正举止得体的整理着先前被弄得凌乱的衣裙,唇边挂着的淡笑意味不明。 她要说的话一下子又咽了下去,还是回答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周嫂打电话来说妈让我和你今天回聂宅吃晚饭。” 直到不见先前的一丝狼狈,关言晏才站起来,“秦小姐来得真是时候。” 她手指漫不经心的梳理着长发,先是朝秦思砚微微一笑,视线又重新回到聂南深身上,“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聂总和家人团聚的时间了。” 言晏脸上挂着矜持不苟的笑容,反正她要对聂南深说的话也说完了。 上前两步正好走到聂南深面前,刻意压低了嗓音,“聂公子,兔子急了还咬人,”顺带十分贴心的替他整理了下微敞着的衣襟,她抬眸微微一笑,“我给您时间考虑考虑。” 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女人纤细的手指,眸色微深,“想咬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言晏目光扫过秦思砚清秀的脸,淡笑,“聂公子要知道,以您的身价,三个亿换您未来的幸福其实很划算。” 说完,也不再打算继续呆下去。 提脚快走到门口时,言晏朝一直站在那里的秦思砚颔首一笑,旋即迈着从容的步子离开了。 因为角度和距离问题,秦思砚听不清他们刚才具体说了些什么。 但仅凭聂南深此时浑身散发着的低气压,她也知道很少动怒的男人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032 谁给她的胆子? 走到公寓区楼下的时候,言晏刚挂掉詹聿的电话,一道声音蓦地叫住她,“关小姐。” 回过头,正见到秦思砚匆匆下了电梯朝她走来,“秦小姐有事?” 她说着低头将手机放回包里,再抬头时女人的身影已经站到了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含着淡淡的愠怒,“关小姐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手段有点卑鄙吗?” 言晏以为她指的是刚才被她撞见的画面,淡笑着解释,“秦小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来找聂总谈比交易的。” “关小姐到底是来谈生意,”秦思砚再次上前一步,差不多的身高,四目相对,“还是来逼婚的?” 言晏微眯了眼,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淡了下去。 秦思砚没有告诉聂南深的是她刚才其实已经在房间外站了一会儿了。 “当初是关小姐自己将关氏卖出去,如今关家危机已经解决,甚至本来只值两个亿的公司南深哥也多给了你一个亿。” 秦思砚话语的字里行间都是不难听出的指责,“关小姐,凭良心来讲,南深哥也是看在关聂两家这么多的交情上才花了大力帮你,如今你还想要得到什么?” 她看着关言晏,冷笑,“嫁给南深哥吗?” 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言晏脸上没有太吃惊的表情,“既然秦小姐都已经听到了,那么秦小姐应该放心才对。” 她轻描淡写的道,“聂公子不会娶我。” “然后就让南深哥答应毁约吗?” 秦思砚被关言晏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到了,当真是富养长大的千金,她难道不知道三个亿是多大的概念吗?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 言晏拧了拧眉,轻声的道,“聂公子是江城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就算他不毁约,我想要嫁给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多不能让人忍受的事?” 怎么现在看秦思砚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好像她要逼婚的对象是她一样? 聂南深都没追出来,反而倒是她先追出来了。 “还是说,秦小姐到底是在担心WK那三个亿的损失……”她眼里转而又覆上了一层漫不经心的慵淡,“还是在担心聂公子真的会娶了我?” 秦思砚闻言一怔,关言晏蕴着淡笑的目光仿佛像是要将她看穿。 她用力的压下心中的怒意,并不怎么逊色关言晏的脸蛋有着冷意,“曾经看在关小姐和安苏是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很欣赏关小姐的为人和教养。” 她淡淡的陈述,“不过今天关小姐的行为让我失望了。” 在江城能称得上名媛的女人,出众的身材脸蛋,优异的家庭条件,关言晏从出生开始就走在同龄人前面,甚至走在她的前面。 然而一直面不改色的关言晏在听到这句话时,她一不小心就受宠若惊的笑了出来,“秦小姐,你失不失望都是你的事,我的人生不是用你的看法来评判的,至于欣赏……”她欣长的眉微微扬着,漫不经心的低笑,“我还以为在秦小姐眼里一直很不屑我这种人。” 033 想咬我,也看你有没有本事 这次秦思砚终于看清了女人眼底的嘲弄,她也不否认,“是。” 公寓区下午来往的人并不多,显得她们这处格外的安静。 秦思砚看着她,“关小姐拥有比谁都好的出身,曾经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别人的认可。” 这是关言晏与她不一样的地方,也是她自觉唯一一点比不上关言晏的地方,“如今的你只是没有了关家,但是关小姐还有你的骄傲,作为一个女人,你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男人,你连你自己都不尊重了,难道还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吗?” 说到最后,秦思砚嗓音都带着几分清冷,“关言晏,做人要有底线,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关言晏的骄傲,带着她关家名媛的骄傲,在她看来就是应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保持着不让关家蒙羞的态度和举动,而不是落魄后为了嫁入豪门而使出这样令人不齿的手段。 关言晏背脊挺得笔直的静静听她说完,是从小经过最严格的家教养成的习惯和礼貌。 她看着面前女人轻蔑得理所当然的脸,淡淡的笑,是因为聂南深心里的人是她,所以不会爱自己么…… 良久的沉默后,她微微歪着脑袋,唇角弧度冷艳而不带温度的吐出一个音节,“呵……”语气讥诮的陈述,“我关言晏这辈子,还不需要谁的看得起看不起。” 秦思砚看到,关言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眉间满满都是与生俱来的倨傲,偏生语气又不是那么的带刺,傲慢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她瞬间恍然,是了,她关言晏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关言晏要是在意过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当初就不会在关家出事的时候宁愿出卖自己,也要保住关家了。 离开颐合公寓区的时候,言晏手里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关园如今已经落到聂南深名下,她自然不可能再回去住,刚才詹聿也打了电话来说临时出了外勤,她没有他家的钥匙。 考虑再三后还是找了家酒店临时住一晚,又打了电话让常叔把她的行李送了过来。 在酒店卧室里拿出了换洗的衣服,言晏才走进浴室泡了个舒服的澡,将这一天的疲劳和烦躁通通驱逐了些。 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姑姑差不多应该到柏林了。 想着时间有点晚,还是打算明天再打个电话过去。 本以为会因为今天太累而睡得好些,却不想辗转过后一直在浅眠的状态。 第二天言晏很早就醒了,一大早打了个电话给关珩,关家的事在没有最后的结果之前她不想让关珩担心,只以学校档案没处理好的借口需要继续呆一段时间。 关珩在那边也没有过多怀疑。 挂了电话之后,言晏因昨夜一直没睡好,又重新躺了下去。 直到下午詹聿的一通电话打来将她吵醒,又替她将行李拿出带回了他住的公寓,然后才开车去了名爵。 车泊在名爵门口,立即就有服务员上前来,詹聿关上车门,扫了刚下车的女人一眼,“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先住我那儿,高段位房价区,委屈不了你。” 034 担心聂公子会娶我? “就我现在这幅样子,能有个住的就不错了,”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詹聿身后,指尖绕着发梢半玩笑的道,“哪里还敢嫌弃。” 既然已经说了要等聂南深答复,在事情解决之前她自然不能离开江城。 外面的天色已经临近夜晚,名爵的灯红酒绿下是止不尽的金迷纸醉。 言晏之前作为名媛时就很少出现在媒体镜头,但是自从关家出事之后就有不少人熟悉那张不算惊艳却绝对耐看的脸,导致从他们走进来的一瞬,已经有了不少人的目光投过来。 离舞池有些距离的隔座,柔软的深色沙发呈弧形将大理石桌围住,言晏率先坐到里面,詹聿四下看了一眼,还是坐到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具备保镖的特性了?” 她一眼看出了他的顾虑,顺着也给他让出了位置。 “你是关家小姐没人敢动你,但如今想打你主意的人不少。”詹聿目光从某处收回,名爵这样的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躲到他们警署都不敢来乱查,很容易出现一些意外。 顺手从公事包中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来,“这是之前关于关氏被人动过手脚的部分。” 言晏脸上百无聊赖的笑意渐敛,接过文件袋,詹聿继续沉声道,“但是目前警署方面能掌握的证据太少,不能断定是不是樊天逸所为。” 甚至严格来说,他还没有找到直接关于樊天逸的蛛丝马迹。 但很明显,凭借樊天逸现在在江城的地位,要抹去点什么痕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犹如当年那件事一样。 他盯着言晏脸上的表情,却发现她只是闲淡的勾了勾唇,“她还真是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也想要把关氏弄到手。” 詹聿还没思索出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女人的声音就伴着那些音乐声飘到了耳里,她说,“詹聿,我昨天拿着关于我和聂南深的婚契去找聂南深了。” 詹聿愣了愣,一脸疑惑,“什么婚契?” “爷爷生前和聂老爷定下的我和聂南深的婚约,”服务员正这时送上了酒来,言晏坐在沙发里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曾经听姑姑说过,聂老爷当年欠关家一个大恩情,再加上关聂两家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定下的。” 她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文件袋,一连接着喝了两杯烈酒,顺带把昨天发生的事也一道给他说了。 当詹聿听完整件事之后,硬朗的俊脸上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她,“关言晏,你他妈疯了?!” 逼婚?聂南深是那种能让人逼婚的人? “疯了就疯了吧,难不成还真要把关家交给那两个人吗?”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原本,如果良黎没有背后联合聂南深来收购关氏,她是真不打算再和樊家有牵扯。 可是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事与愿违。 有些东西她没能守住,如今她不能连爷爷留下的最后的东西都守不了。 詹聿花了半天才消化掉这个消息,也拿起酒一杯喝下,突然道,“你算盘倒是打得好,就不怕聂南深真打算娶了你?”然后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到时候你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035 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娶我么……”言晏盯着水晶杯中颜色极好看的液体,突然笑了笑,“只要秦小姐一天没嫁人,他就不会娶别的女人。” 詹聿皱了皱眉,视线越过关言晏,落在不远的一处贵宾区,正好与男人的视线对上,抿唇,“会不会,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那边,不远处的贵宾区中。 已经谈完生意的聂南深闲适的靠在沙发中,服务员端上的白兰地已经被他喝了一半。 “梁大律师,”视线越过重重灯光落在不远处的两道人影身上,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听说你和詹警官有些过节?” 梁元和秦思砚坐在一旁,前者正看着刚签好的合约资料,后者正拿着手机和裴景旭聊着天。 闻言他们两人都抬起头来,梁元顺着聂南深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见到了在普通区正聊得开心的詹聿和关言晏。 他手指转着笔,微挑起眉,“过节算不上,他们做警察的不都对干我这一行的看不惯吗。” 警察是给抓人,他们律师就是给人辩护,梁元虽然不走刑事那一块儿,但他事务所的几个小律师已经和詹聿结了不少梁子。 “呵……”聂南深盯着那处,双眸微微眯起,“看不出来她和詹警官关系还挺好。” “可不是,”梁元也没注意到聂南深话中的意思,紧接着也八卦起来,“詹聿这么多年来都混迹在女人堆里,也没见混迹成个娘炮。” 詹聿身为江城都首警署重案组组长,性格沉稳不苟言笑,要情趣没情趣,要幽默没幽默,偏生围绕在其周围的不是江城第一名媛关言晏,就是天之娇女聂安苏,最近再加上一个名流新秀路小姐,那艳福真真是比他身旁这位公子爷和道上那尊大佛的都要不浅。 此时在一旁的秦思砚也跟着看了过去,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什么,从他们这里看去关言晏的头几乎是靠在詹聿肩上,言语谈笑,亲昵暧昧。 关言晏身为关家名媛,再加上那一身的硬性条件,从小到大追求她的男生就不少,但她从未见其与男性有过多余逾越的举动,担心聂南深误会了什么,秦思砚淡淡的解释,“詹警官和关小姐还有安苏都是朋友,他们关系自然不错……” 然而话没说完,坐在对面的男人突然将酒一杯喝完,秦思砚还没反应过来,聂南深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 梁元望着聂南深离开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看向一旁的秦思砚,唔,这小小姐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詹聿刚起身去了卫生间,这处的包座只剩下言晏一个人。 “不是想要嫁给我?” 杯沿还未碰上唇,先前詹聿坐着的位置陷下去一块,男人低沉温润的声音跟着响起。 聂南深双腿交叠,动作自然的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过,“未来的聂太太难道不该学会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头顶明灭不定的灯色投下,将男人儒雅的五官剪得立体,诧异过后,言晏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听这口气,聂公子好像真打算要娶我似的。” 真是冤家路窄,最近走哪都能遇上这个男人。 聂南深却没有回答,只是正好贴在她之前喝过的地方将酒喝下,顺带品酒般意有所指的夸了一句,“味道不错。” 036 会把自己搭进去 “南深哥……” 就在言晏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聂南深手上的力道掐死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的方向传了进来。 几乎是同时,她明显感受到男人的身子僵了一下。 朝声音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关言晏甚至有种被当做小三捉奸的错觉。 卧室门口,秦思砚几乎是瞪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站在那里。 床上的男人明显是刚沐浴结束,健硕的身材只用了一张浴巾围在腰间,此时几乎是用强迫性的姿势将女人压制在床榻间,姿势更是暧昧到令人说不出的面红耳赤。 聂南深在江城拥有绅士名头的同时,更是一度被称为禁欲系男神。 哪怕她和聂南深曾在聂宅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也从未见过他周围有多余的女人出现,就连对待女性时聂南深也是保持着一贯的礼貌风度,所以她也下意识的觉得聂南深是真的不碰女人的。 导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她甚至怀疑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 聂南深回头看向门口时,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扫了身下的女人一眼,还是松开她,从床上起身,“什么时候来的?” 秦思砚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进去,“刚到……” 视线无意落在男人身上,她下意识的别过眼,看着正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女人,咬了咬唇还是问道,“南深哥,关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你们……”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以为聂南深能听懂,却没想到聂南深只转身拿了件深色浴袍穿上,“怎么突然想到过来?”神态自若的问,“有事?” 秦思砚拧了拧眉,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到关言晏坐在床沿,正举止得体的整理着先前被弄得凌乱的衣裙,唇边挂着的淡笑意味不明。 她要说的话一下子又咽了下去,还是回答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周嫂打电话来说妈让我和你今天回聂宅吃晚饭。” 直到不见先前的一丝狼狈,关言晏才站起来,“秦小姐来得真是时候。” 她手指漫不经心的梳理着长发,先是朝秦思砚微微一笑,视线又重新回到聂南深身上,“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聂总和家人团聚的时间了。” 言晏脸上挂着矜持不苟的笑容,反正她要对聂南深说的话也说完了。 上前两步正好走到聂南深面前,刻意压低了嗓音,“聂公子,兔子急了还咬人,”顺带十分贴心的替他整理了下微敞着的衣襟,她抬眸微微一笑,“我给您时间考虑考虑。” 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女人纤细的手指,眸色微深,“想咬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言晏目光扫过秦思砚清秀的脸,淡笑,“聂公子要知道,以您的身价,三个亿换您未来的幸福其实很划算。” 说完,也不再打算继续呆下去。 提脚快走到门口时,言晏朝一直站在那里的秦思砚颔首一笑,旋即迈着从容的步子离开了。 因为角度和距离问题,秦思砚听不清他们刚才具体说了些什么。 但仅凭聂南深此时浑身散发着的低气压,她也知道很少动怒的男人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037 味道不错 走到公寓区楼下的时候,言晏刚挂掉詹聿的电话,一道声音蓦地叫住她,“关小姐。” 回过头,正见到秦思砚匆匆下了电梯朝她走来,“秦小姐有事?” 她说着低头将手机放回包里,再抬头时女人的身影已经站到了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含着淡淡的愠怒,“关小姐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手段有点卑鄙吗?” 言晏以为她指的是刚才被她撞见的画面,淡笑着解释,“秦小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来找聂总谈比交易的。” “关小姐到底是来谈生意,”秦思砚再次上前一步,差不多的身高,四目相对,“还是来逼婚的?” 言晏微眯了眼,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淡了下去。 秦思砚没有告诉聂南深的是她刚才其实已经在房间外站了一会儿了。 “当初是关小姐自己将关氏卖出去,如今关家危机已经解决,甚至本来只值两个亿的公司南深哥也多给了你一个亿。” 秦思砚话语的字里行间都是不难听出的指责,“关小姐,凭良心来讲,南深哥也是看在关聂两家这么多的交情上才花了大力帮你,如今你还想要得到什么?” 她看着关言晏,冷笑,“嫁给南深哥吗?” 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言晏脸上没有太吃惊的表情,“既然秦小姐都已经听到了,那么秦小姐应该放心才对。” 她轻描淡写的道,“聂公子不会娶我。” “然后就让南深哥答应毁约吗?” 秦思砚被关言晏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到了,当真是富养长大的千金,她难道不知道三个亿是多大的概念吗?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 言晏拧了拧眉,轻声的道,“聂公子是江城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就算他不毁约,我想要嫁给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多不能让人忍受的事?” 怎么现在看秦思砚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好像她要逼婚的对象是她一样? 聂南深都没追出来,反而倒是她先追出来了。 “还是说,秦小姐到底是在担心WK那三个亿的损失……”她眼里转而又覆上了一层漫不经心的慵淡,“还是在担心聂公子真的会娶了我?” 秦思砚闻言一怔,关言晏蕴着淡笑的目光仿佛像是要将她看穿。 她用力的压下心中的怒意,并不怎么逊色关言晏的脸蛋有着冷意,“曾经看在关小姐和安苏是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很欣赏关小姐的为人和教养。” 她淡淡的陈述,“不过今天关小姐的行为让我失望了。” 在江城能称得上名媛的女人,出众的身材脸蛋,优异的家庭条件,关言晏从出生开始就走在同龄人前面,甚至走在她的前面。 然而一直面不改色的关言晏在听到这句话时,她一不小心就受宠若惊的笑了出来,“秦小姐,你失不失望都是你的事,我的人生不是用你的看法来评判的,至于欣赏……”她欣长的眉微微扬着,漫不经心的低笑,“我还以为在秦小姐眼里一直很不屑我这种人。” 038 正好缺个聂太太 言晏注意到,那杯沿甚至沾了少许她的口红。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一下升高了几分。 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状作不经心的重新满了一杯酒,微笑不变的道,“今天聂公子把秦小姐也带上了,这会儿过来找我,是打算让她故意误会,还是打算让她吃吃醋呢?” 聂南深盯着她,半晌才低低的笑出了声,“说话不用这么酸,”看着她的表情有种调侃似的雅痞气,“正如你所知道的,砚砚如今有了裴景旭,棒打鸳鸯这种事不适合我,我也正好缺个聂太太……” 他模样半忽悠半认真的说着,仿佛那份关于婚契的威胁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种心理战术。 “我还以为像聂公子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就会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她,”言晏欣长的眉梢微微挑起,语气几分嘲讽,“没看出来,聂公子还是个痴情种,搞默默守护那一套的标配男二号?” 这么霸气强势的聂公子会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这还真是颠覆了她对聂南深的初步映像。 “我没那么伟大,”男人只笑了一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水晶杯,“只是谈感情我一向讲究两厢情愿,强迫一个女人那种不入流的手段,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闲的蛋疼没事做?”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强迫来的女人只适合用来消遣,显然秦思砚在他这里并不属于消遣一类。 “是吗。”她不在意的道了一句。 两男争一女这种言情戏码放在现实生活确实太狗血了,更别说还是聂南深这种身居高位的钻石级别男神。 可是现实生活偏偏到处都充满着狗血气息,她继续缓缓的笑着,“只是聂公子这么优秀英俊,您怎么知道您和秦小姐之间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聂南深狭长的眸眯了一下,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你观察得倒挺仔细?” “哪里,只是女人向来了解女人,”杯中的冰块在酒和光的反射下呈出漂亮的颜色,言晏眼角余光瞟到从贵宾区朝这边走过来的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看在聂公子这么痴情的份上,不如我去勾引裴少,让他把秦小姐给甩了,这样你有了机会,再把关氏还给我,”她温婉的脸上笑意徐徐漾开,巴巴的望着他,“最后咱们皆大欢喜怎么样?” 舞台上昏暗的光正好落到她精致的脸蛋上,眉目清澈下却带着小女人狐媚般的狡黠,聂南深唇角弧度渐深,这女人还真是把她的目的展现得赤裸。 “这么自信?”他挑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噙着不屑的嗤意,“你浑身上下我都找不出一个能让裴景旭甩掉思砚选择你的理由,你确定裴少能看得上你一个落魄名媛?” 关言晏的长相与气质本就与秦思砚不是一个风格,谈不上谁好谁坏,但仅凭裴家在江城也算数一数二的豪门,裴景旭就不可能抛下堂堂聂家养女而选择一无所有的关言晏,这点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言晏也不在意他话语中的轻蔑嘲讽,勾唇轻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说着就欲将下巴从男人手中抽出,但她刚有动作,男人手上一下用了力,“与其有这样的想法,”他贴近她的唇,“言晏你不如试试来勾引我,”嫣红水润的绯色上似沾了酒汁,让人一看就很有咬下去的欲望,“这样我会更乐意。” 039 明天就领证 言晏睁着的眸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眼底星点般的笑意,唇角嫣然的弧度一下僵硬在脸上。 “南深哥,”这时秦思砚的声音恰好自头顶传来,“刘总那边来了人过来,”看到他们此时的姿势拧了下眉,“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聂南深闻言才松开她,“言晏,要威胁人至少就该把戏做足全套。”盯着女人脸上明显错愕的表情,心情一下愉悦起来,“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我们明天就领证。” 言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蓦地一紧,还未辨出男人轻佻的表情下到底是认真还是戏谑,聂南深已经回到了贵宾区,与被称做刘总的男人交谈在了一起。 聂南深这样的男人,如果他不愿意,没人能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她甚至摸不清聂南深到底是真的打算娶她,还是在跟她玩一场赌局。 言晏咬了咬唇,口干舌燥的下意识去拿桌上的水,浑然忘了一旁还站着的秦思砚。 “看样子你是非嫁给南深哥不可了?” 秦思砚看着她喝完一整杯水,才淡淡的开口。 言晏放杯子的动作一顿,她刚才表现得很想要嫁给聂南深? “秦小姐刚才好像也听到了,”她扬起下巴,浅浅的笑,“不光是我逼婚,聂公子看样子也挺想娶我的。” “你我都心知肚明,”秦思砚很平静的看着她,“南深哥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说给我听的。” 这么多年,她太清楚聂南深的性格,如果能被一个女人轻易威胁,他走不到今天。 言晏只是看着她,噙着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秦思砚叹了一口气,“关言晏,我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和南深哥的关系,我们之间的清白也不用向你证明。” 舞台上嘈杂的音乐将她的声音呈现几许清冷,“不过如果你是真的爱南深哥,那么你放心,我的存在不会对你造成影响,所以你说话也不必这么带刺。” 不知是哪一句话让人觉得讽刺,言晏突然笑出了声,“既然你们之间没有什么,那么秦小姐现在来是想向我解释什么呢?” 她都没心思去过问,人就送上门来澄清了,就连聂安苏那个女人平时也不见得有多关心她哥的感情生活。 “不过我很好奇,”她坐在沙发里,嗓音灌着她一贯的慵懒玩味,却又像是经过仔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秦小姐爱的人到底是裴少,还是聂公子……还是本身爱着的是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却只是觉得裴少比起聂南深更适合你现在在聂家的身份?” “看来你对我们的误会确实很深,”秦思砚无奈的看着她,再一次淡定的重复,“你放心,我爱的人是景旭。” 呵,看来聂公子是真没戏了。 夜深后的名爵气氛火热,谈完生意后,司机已经将黑色慕尚开到名爵门口。 聂南深走在前面,刘总弯腰恭敬的为他打开车门,漫不经心的听着耳边嘴里不断殷勤的客套话,一个无意的抬眸,正撞上不远处从名爵走出的两道人影。 喝了一些酒,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路的姿势却依旧平稳的随在男人身后上车,白皙的脸蛋尚能看出微末的红晕。 男人唇畔掀起几分冷漠的弧度,刘总保持开车门的姿势已经僵硬到发抖,“聂总?” “想来想去,”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被隔绝在车窗后,聂南深英俊儒雅的脸庞转而染了一层意味不明的笑,“这确实是比好买卖。” 040 居心不轨 想来想去?刚才那笔生意原来在他眼里是那么值得深思熟虑的?刘总立马乐呵了,“是是是,这次我们公司一定不会让聂总失望!” 只有梁元顺着聂南深的视线望了过去,詹聿刚关上门迈向驾驶座,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车内,言晏望着车外出神。 “在想什么?” 詹聿没喝酒,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了她一眼。 聂南深笔挺的身形从车窗外闪过,还有他身旁身姿出落的女人,她温和的声音有些沙哑,“在想你说的话。” 詹聿不明所以,“什么话?” 视线刚好与聂南深对上的瞬间,言晏不着痕迹的转过头目视前方,哪怕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这里面。 【你就不怕聂南深真打算娶了你?】 不知是刚才的酒后劲太大还是什么,她头疼的捏着太阳穴。 她要的只是让聂南深不把关氏卖到樊天逸手里,可不是真的要成为什么所谓的聂太太。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她是真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察觉她的沉默,詹聿也不再多问,一只手从车内找出备用的醒酒药递给她,“吃点,你酒量不好,关家出事后你喝酒我也没拦着你,以后少碰点这东西。” 关言晏不比聂安苏,以前他们出来喝酒她从来只是在一旁陪酒的一个。 言晏刚接过,还没撕开包装,包里的手机就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腾出一只手拿着手机翻出短信,看到上面短短的一句话,半天没有下一个动作。 詹聿看到她视线一直盯在屏幕上,忍不住问,“谁的短信?” 言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回了个好字过去,放回包里,“裴景旭。” 詹聿低醇的声线覆上不悦,“他还在纠缠你?”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哪里说得上是纠缠?”她打开水瓶,慢悠悠的将药吃下,“估计是知道我没能出国,才想着约我去见见面叙叙旧。” 感情淡薄的前任有什么旧好叙的? “我记得他当初是脚踏两条船为了秦思砚才把你甩了,”他蹙着的眉缓缓松开,看着前方,“虽然那段感情也不见得你有多认真,你就这么答应了?” “去见个面而已,”她用手指梳理了下墨黑的长发,唇角勾了勾,“与感情有什么关系?” 都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兴许她还有点筹码。 将副驾驶的位置调低了些,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眯一会儿,“到了叫我,我头疼。” 詹聿刚应了声,身侧的女人已经闭上双眼,疲惫的脸上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吃饭的地点言晏选了一家电影院旁的中餐厅。 所有恋爱中的女子约会首选地,吃了饭顺道再看个电影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典型的中式复古风餐厅,言晏刚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靠窗坐着的男人。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及膝裙,墨黑的长发编织成鱼骨辫拢到左肩上,露出的脖子上戴了一条精致的蛇骨项链,衬得她脖子线条完美肌肤白皙,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间站了起来,叫她的名字,“言晏。” 服务生替她拉开了椅子,言晏看了眼手表,礼貌而态度温和的笑,“不好意思,来晚了点。” “没有,”这个时候十二点都还不到,“是我来早了。” 裴景旭看着面前不管面对谁时态度都端庄得与名媛两个字挂钩的女人,此时就连脸上淡淡然的笑意都觉得陌生。 是了,这就是传闻中的名媛,不管对面是她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人,她都可以端出温婉无害的笑容,从不会让人感到一丁点的不舒服,但也不会太亲近。 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言晏随便点了几道菜,端起茶喝了一口,“景旭,”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打算,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说你事有话想对我说?” 短信里,他就是这样给她说的。 裴景旭没有看她,视线落在她手边的茶杯上,甚至都忘了他们之间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饭了。 应该是分手之后就没有了。 “我听说你是因为聂南深把关氏被卖给了樊天逸才选择留下,”他淡淡的声音有些低,“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你还是要打算离开?” 一开始以为她选择离开的理由是因为他,原来不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应该是这样,毕竟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了。”她手指在杯沿来回,微垂的眉目下闪过某种狡黠的色彩。 如果她能够顺利让聂南深毁约的话。 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吗…… 裴景旭抿着唇,“对不起。”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内疚,“两年前,做了伤害你的事。” 干净的嗓音里有歉意,还有一些别的复杂的情绪。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分手的事的话,景旭,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她直视着他,淡静的陈述,“那时候我会和你在一起,一切不过源于我和安苏打的一个赌,如果真要说对不起的话……” 也应该是她说。 “我知道。”他突然打断她,视线有些闪躲,又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所以后来认识小砚后,我担心你会对我有纠缠,再加上一开始的不甘,所以才会让你遇到了那样的事……” 有些事,他希望在她离开前能够说清楚。 言晏怔怔的,直到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她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当初是裴景旭提出的分手也好,劈腿也好,哪怕是伤害那也不过像是一道划在指尖般微不足道的伤口,没什么值得现在还提出来的。 但她这么多年真正称得上被伤害的事,只有两件。 不多,却历历在目。 那些年关言晏身为关家这一辈唯一的孙女,关老爷和关珩一直将她保护得极严谨,绑架也好诱拐也好,这些在聂安苏身上都发生过的遭遇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除了两年前那一桩。 “是哑了还是傻了?”男人冷漠吐着烟雾,噙着讥诮的眉眼突然浮现在眼前,“对救命恩人不说以身相许,最基本礼貌的一个谢字你不会说?” 原来是这样。 言晏垂下眼睑,无声的笑了笑,“景旭,谢谢你给我说了实话。”她视线不动声色的往门口方向看去,所及之处正好看到三道人影走进,声线仍旧温静的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有些事,一码归一码。 她重新端起那杯尚还温热的茶水,还未及唇边,她扣着杯子的手突然朝自己身上一歪—— “言晏!”几乎半杯的茶全洒到了胸口上,米白色衣领湿了一片,裴景旭想也没想的取出纸巾去为她擦拭,“怎么样?烫到没有?” 神情都是关心的焦虑。 “我没事……”手刚握上,紧接着是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停在桌旁,女人略紧绷的声音跟着响起,“景旭?” “小砚?”裴景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们,猛地收回手,有些局促,“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思砚看着面前举止亲密的二人,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平静的声音下是止不住的颤抖,“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 话语被一道轻笑声打断。 众人同时看向坐在位置上的女人,关言晏正取了一张纸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擦去身上的水泽,举止优雅没有半点慌张。 直到痕迹不是那么明显后才从位置上起身,视线正好与秦思砚身后的男人对上,她一怔,虽然知道今天樊榆会拉着秦思砚来这里吃饭,但没想到他也会跟来。 旋即不着痕迹的移开,朝秦思砚微微一笑,“秦小姐没看到,我在和景旭吃饭吗?” 景旭这个称呼,一下像把木槌击到秦思砚心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聂南深扶住她,拧眉,“砚砚。” “吃饭用得着动手动脚,关言晏你当我们是眼瞎吗?”樊榆看到关言晏脸上百般无辜的笑,终于忍不住上前来,“孤男寡女的你凭什么约别人的男朋友出来吃饭!你不是居心不轨是什么!” 孤男寡女,她们是在大厅又不是在包间,她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孤男寡女了? 但言晏只是笑,“景旭如今确实是秦小姐的男朋友。” 反驳的话语带着刻意,“不过因为这点就连和异性一起吃个饭的权利都没有了?”她看向秦思砚,温婉的脸上尽是无害,“更别说从某方面来说,我也算得上是景旭的……” 裴景旭拉住她的手,脸色难看,“言晏。” “前女友……” 话音未落,接踵而至的是扇到脸上响亮的一耳光。 言晏整个脸被侧向一旁,火辣辣的,整个餐厅因刚才那一声变得死寂。 “关言晏,”秦思砚怒目凝着她,“南深哥不要你,你就找上前男友,”太过气愤激动的情绪导致声音都有些不稳,“怎么,巴巴的求着景旭希望他再花几个亿帮你买下关家吗?” 额上散落的几缕发丝挡住了言晏半边侧脸,微垂着的眸下看不清情绪,只有唇角一层不变的弧度从头到尾都稳稳的挂着。 041 所有纠葛,应了两个字 好在过了饭点,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人。 裴景旭和樊榆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思砚,只有聂南深暗如陈墨的目光落在言晏身上,并未说话。 “没想到曾经堂堂的关家名媛落魄后就只能卑贱到这种程度,”是气急了,秦思砚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关言晏,我以前真的是高估了你。” 丢下这句话,秦思砚转身就要走,却被裴景旭拉住,“小砚,你别误会,”他着急的解释,“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景旭,”秦思砚没有看他,清冷的声音掩不住紊乱的气息,“如果你真的和她没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要瞒着我?” 她侧首扫到言晏脸上的表情,却只见气质静谧不见狼狈的女人正淡笑的看着他们,胸腔的怒火一下升上,那模样太过坦然,坦然到仿佛他们之间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屑向她解释的地步。 她咬着唇,仿佛下一瞬就会把唇咬破,终于看向面前的男人,“又有什么样的理由,”抵不上楚楚可怜的是强撑倔强,“是需要由关小姐来告诉我你们之间有过一段我不知道的过去?” 自问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今天换做是别的女人,她也会相信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可那个人偏偏是关言晏。 前一秒他们见过面却装作不认识的欺骗她,后一秒就拿着婚契向聂南深逼婚的女人。 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的空隙,秦思砚已经迈出了步子,裴景旭还想要追上去,袖子被一道微小的力道阻止,“景旭。” “关言晏,”裴景旭回过头瞪着她,冷冷的质问,“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整个江城还没小到他们吃饭都能遇上的地步,时间也没准确到秦思砚刚好看到最容易让人误会的份。 她抿着的唇没有解释。 裴景旭用力的将手抽出,“这样下作的手段,亏我还对你心存愧疚,”像是被她碰到都是极恶心的一件事,“我很庆幸今天你让我看到这么令人反胃的一面。” 言晏收回的手重新放回身侧,闻言指尖嵌入掌心的同时又拾回了泠泠浅笑。 “裴景旭,”她叫他的名字,“愧疚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言晏静静的看着男人嫌恶的侧脸,柔和的声线转眼变得温凉,“至少这样,咱们扯平了,不是吗?” 裴景旭离去的背影猛然一怔,薄唇紧抿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言晏略失神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下一秒,凌厉的掌风突至眼前。 不管怎么说,她今天这样平白无故的利用秦思砚和裴景旭确实是她的不对,更别说秦思砚在这段戏里还是个是被她拖累的无辜受害者。 刚才秦思砚的那个巴掌,说是歉意也好,愧疚也罢,她都没有理由还回去,但樊榆…… 在力道落下的瞬间已经抬手拦住,她看着面前的樊榆冷笑,“要出气刚才秦小姐也已经动手了,这一耳光樊小姐好像没有理由能扇到我脸上?” “打你这种不要脸的小三还需要理由?”手被拦住,樊榆鄙夷的看着面前满脸都写着假惺惺的女人,“关言晏,你就是因爱生恨嫉妒小砚,我打你都是轻的!” 不要脸的小三,不检点的渣男。 真是熟悉的词。 绯色的唇缓缓勾起嘲弄,言晏退后了一步盯着面前稚嫩的女孩,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与其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希望樊小姐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嘴角染染的笑意变得薄凉缥缈,“人犯下的罪孽,迟早都是要还的。” “哼,你说得没错,”樊榆不以为意,堪堪冷笑伴着恶劣的讽刺,“关言晏,我等着你遭报应的那天!” 年轻的女孩跟着甩手离去,只有报应二字清晰的落到耳里。 众人离去,聂南深一身西装革履仍旧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 言晏睁着的杏眸中映出男人英俊而又沉默冷然的脸庞,多年之后再想起,才知道后来她与这个男人之间的所有纠葛,不过全应了那两个字。 “原来他就是当时把你丢到流氓堆里的男人,”先前的闹剧仿佛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仍抵不住那低醇嗓音中溢出的冷意,“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有些尘封在岁月里的记忆,第一次被翻了出来,言晏淡笑的神情隐隐有松动的迹象,但还是微笑着,“聂公子是在说我,还是在说秦小姐?” 聂南深看着她有半边尚还微红的脸,眯起的墨眸深处似有寒意渗出。 言晏似未察觉的往店外方向看了一眼,早没了秦思砚的身影,她转身拿起座位上的包,笑了一声,“看来秦小姐看不上你也不是没有理由,”温软的嗓音中是十分客气的理所当然,“聂公子既然没有抓紧机会追去安慰秦小姐,那么应该也不介意可以替我把这顿饭钱给付了?” 月牙般的明眸弯起,从先前恶劣挑衅令人反感至极的表情重新转换回名媛端庄让人无法拒绝的态度,关言晏只用了一秒不到。 天地可鉴,聂南深的三个亿她尚不敢动,她现在仍是身无分文的小乞丐,人都走光了还附带送上了一巴掌,她现在既没心思继续吃饭也没银子开得起这里天价的饭钱。 直到看着男人从怀里掏出金卡,修长的手指在单上签了字,关言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腕就已经被力气大到无从反抗的男人握住,动作接近粗暴的带出餐厅。 人被塞进车内,她吓了一跳,“聂南深!” “关小姐,”聂南深替她系好安全带后抬起头,低沉的嗓音仿佛从喉尖溢出来,“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言晏刚搭上安全带的手指猛然一僵,只这似随意的一句话,她就已经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聂南深从另一侧上车,盯着前方的眼睛渗出浓重的暗色,“关小姐如果不想今天的事再继续闹得难看登上明天头条的话,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做什么多余的蠢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聂南深已经发动了车,黑色世爵以极快的速度朝颐合公寓区的方向驶去。 气息冷冽的男人,言晏被拉着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他的私人公寓,哪怕她早有预料让秦思砚伤心她会付出一些代价,但直到她像一个玩具般的被扔进单人沙发的瞬间,她才想起那个两年前曾在江城街头小巷都传遍的传闻—— 聂家大公子一夜之间废了一整条街的混混。 这个废的意思大概就是,除了缺胳膊断脚男人第三条腿没了,就是半身不遂这辈子只能靠氧气瓶活着。 惨况让人绝望得连蹲监狱都成了奢侈。 而传闻之所以成为传闻,不过是因为那个时候的聂南深本应该是身在伦敦进修管理公司,不可能出现在江城。 也不过是因为这二十多年来聂家大公子是出了名的温文儒雅绅士风度,从未见其真正动过手。 更不过是,祸端起源只因那几名混混曾在学校门口围守秦思砚对其出言不逊了几句。 荒唐的理由,荒唐的结局,于是种种皆成了传言。 但她比谁都清楚,两年前这个男人真的回来过,更知道,为了秦思砚,他也做得出来那么丧心病狂的事。 男人的俊脸带着不明显的烦躁,挽起的衬衫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左右落在沙发两侧,“现在可以说了,”俯身凝着她的眸里透着浅浅的阴鸷,“打的什么算盘?” 冷冽刺骨的气息生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垂下眸,“聂公子没看出来我在帮你吗?”视线落在他腕上名贵的表上,低低笑着的道,“或者说,聂公子也可以理解为我在帮你追回秦小姐啊。” “帮我?”浓重的质疑,手指掐上她的下巴连连冷笑,“关言晏,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帮你自己?” 墨色的眸里染出的寒霜如冰刀般凌迟着她每一处神经,她就这么看着他,任由周身那股冷气场渗入心脾。 由内而外的冰凉。 直到男人英俊的轮廓处处勾勒出的戾气逼入眼前,她才突然笑着举手投降,“OK,说实话,我确实担心你会不受我的威胁宁可娶我也不愿意毁约,”敛着笑意的脸蛋敷衍又懒散,只有五官深处的杏眸透着极致的认真,“不过你哪怕愿意娶我的前提也不过是看在与秦小姐没戏的份上,这让你觉得好像娶我这样一个虽然落魄但好歹出身名门懂事听话的小姑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靠在沙发里,被保养得极好的指尖玩味般的绕上胸前发丝,美丽精致找不到瑕疵的五官染着低调又傲慢的笑,“毕竟不管是在自身素质上的教养还是外在身材脸蛋的审美度我在江城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佼佼者,”女人条理清晰的嗓音清澈,“其余除了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爱情的成分之外,正如我所说,名媛配绅士是再合适不过的童话故事。” 虽然这名媛前面还得再加上落魄两个字确实很掉价。 “不过依秦小姐那清高冷傲的性子被我这么一搅合估计那两人是没戏了,”说到最后言晏无奈的摊摊手,绯红的唇勾起嫣然的弧度,淡淡的提醒,“聂公子,您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您还打算要冒险娶我吗?” 042 那么的——狼狈 毕竟像聂南深这种从小生活在贵族圈经历了尔虞我诈的男人总是喜欢单纯善良不食人间烟火的灰姑娘,还是个和他从小就培养出感情的灰姑娘。 聂南深深沉的眼眸从始至终锁在她脸上,直到最后一句话落,那颜色深处像是打翻的墨砚,他怒极反笑,掐着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四目相对,唇畔噙出深浅不明的寒意,“关言晏,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挺没意思的。” 所谓名媛,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表面上永远都是那副言笑晏晏温温淡淡的模样,不仅自作聪明,还不自量力的女人。 在他看来关言晏就是个和安苏一样没有接触过社会被关家保护得太好的温室花朵,好歹聂安苏曾经也遭受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关言晏甚至应该是比聂安苏还要不谙世事才会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美好,所以才敢拿着一份婚契来找他逼婚。 这样的女人只有让她挫折挫折才会知道所有的自作聪明都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低头了,不过不是屈服,而是太会权衡利弊,正如现在,把关氏卖给樊天逸触及到了她本身的利益,心机也好算计也好,她招招手到擒来不计后果。 “我承认,你是比我想象的要有点小聪明,”他指尖抚上她细嫩的皮肤,粗哑性感的嗓音逐渐低沉,“不过你还太年轻,是不是也忘了凭现在的你,我能让你在江城一天也待不下去?” 深沉晦涩的眉目下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矜贵,温凉的声线胁迫味甚浓,言晏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缓缓蜷缩起,“聂公子好像也忘了,我本来就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四目相对,女人淡静的眸中是几近不管不顾的沉然,聂南深盯着她精致美丽的五官,俊脸渗透出暗压的气息。 下一秒,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无声。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将手机贴近耳边,距离近到同样的声音传到言晏耳里,“聂总,聂老爷回国了,今晚抵达江城。” 聂爷爷……回来了? 聂南深冷漠的睨了表情变化的女人一眼,直起身拿着手机往阳台的方向去。 言晏看着在阳光下男人修长的背影,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了一些,聂爷爷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她不用求聂南深也可以不让关氏落到樊天逸手中了? 一分钟后,聂南深从阳台回来,白色衬衫上犹似染了点阳光的味道,将其身上那股不易察觉的暴戾都驱散了不少。 “看来聂公子应该有急事需要处理,”她看了一眼他手中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已然端起了笑脸,“我就不打扰了。” 然而微颔首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扬起,男人不容拒绝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这段时间你住在这里。” 言晏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听说你昨晚住在詹警官的公寓,”聂南深拿过沙发上的西装挎在一只臂弯里,冷然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通知她,“关小姐从小家教严格应该比我更清楚名誉对女孩子的重要性。” “呵,”言晏只觉得不可理喻的荒唐可笑,“聂公子到底是在关心我的名誉,还是在担心我出去后第一个跑去联系聂爷爷?” 她微抬着下巴与男人对视着,还是一丝不苟的微笑,“看来你也很清楚,聂爷爷对关家的事不可能坐视不管,不过你放心,只要关氏的问题解决之后我会立马带着那张婚契消失在江城……” “关言晏,”聂南深低声打断她,冷冽的戾气收敛后仍是英俊儒雅令人着迷的清俊斯文,低醇磁性的嗓音温凉,“在我还没有决定你是否会成为聂太太之前,我不大喜欢可能成为聂太太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哪怕他清楚她和詹聿之间不能有什么。 漠然的话音落下,言晏蓦地睁大了眼睛,杏仁状的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什么叫,可能成为聂太太? 然而男人西装裤下笔直的长腿已经先一步越过她,打开公寓门,跟着轻描淡写的一句,“我会安排人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他们或者打我电话。” 随着就是门被关上,然后从外面上锁的声音。 “聂南深!”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冲到门口握在门把上,从外面上了锁,不管她在里面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这种高级公寓向来防盗措施都完善得不能再完善,钥匙和密码双重锁,她一样都没有。 关言晏怔怔的看着紧闭着的门,头脑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软禁?囚禁? 不知是太过气愤还是被聂南深那一句话扰乱了思绪,等言晏想起有手机这个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 手里詹聿的号码还没拨出去,紧锁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聂南深去而复返,却在看到黑色人影的瞬间脸色更加难看下来。 “关小姐,”梁元扭头吩咐保镖守着门口,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她面前的桌上,笑脸眯眯的道,“聂总说您还没吃午饭,我给您带了些吃的来,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空气中一下散出饺子的香味,言晏不过扫了一眼,抬眸盯着面前两面三刀的男人,“梁大律师在江城可是出了名的阳奉阴违肚子里不怀好水,”她指了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水饺,微微淡笑,“我怎么知道你这吃的里有没有放了什么别的东西?” 梁元有些尴尬的眨眨眼,外界都说他是江城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第一状师,但是他现在怎么看这端庄的第一名媛才是真正的绵里藏针呢? 法庭上常年保持的平常心让他继续笑,“关小姐,外界那些都是只探虚表不探其实的流言,我骨子里还是很正直的,怎么会做出下毒的事来呢?” “聂南深都敢光天化日之下把我关在这里,你要下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女人温淡的脸渐渐冷下,语调仍是不温不火的嘲弄,“毕竟抛开聂公子在江城的权势不说,有你这个第一大状,恐怕他将来就算做了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梁大律师应该也是有办法能将他保出来的。” 梁元眸色微沉,“关小姐言重了,”不漏声色的闪过一丝寒芒,略显阴柔的五官是标准扑克脸的笑容,“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正经律师,聂总也是正经的生意人,您未免把我们想得太不地道了点。” “不言重,非法囚禁什么的,”言晏皮笑肉不笑的睨着他,“听说詹聿手底下的人最近正好破了几桩类似的案子,舆论风声好像挺受人关注……” 梁元眼皮一跳,眼见关言晏手指就要摁下那个号码,他面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关小姐,您虽然聪明但今天的做法实在有些欠妥,”秦思砚和裴景旭闹的那通他在来之前就打听到了,“您可能不知道,我在来之前刚好解决了几家媒体差点成为明天头条的报道。” 言晏指尖停在詹聿的名字上,男人的声音漾着客气的笑意,“外人不清楚,但咱们这些谁都知道思砚是聂总除了安苏之外很在意的人,再加上聂老爷即将回国,谁也保不准这通气南深会发在谁的身上,您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将詹警官也牵扯进来?” 原来是在替秦思砚出气。 梁元盯着女人面无表情的脸蛋和未摁下的号码,暗戳戳的松了一口气,“也许等思砚这两天气消了,南深就把你放出去了。” 言晏看了一眼热腾腾的饺子,诱人的香味扑到鼻尖,很容易勾起食欲的卖相。 梁元看了一眼,顿时识趣的转身离开,关门前还不忘笑眯眯的嘱咐一句,“如果关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我电话不用客气,用不着麻烦詹警官。” 门被带上,倒是没再上锁。 得罪他的人总得付出点代价吗…… 这次言晏连眼都没抬,还是拿起筷子一点点的将碗中饺子吃下,坏着谁也不能坏着自己的肚子。 只要聂爷爷回来了,她不急和聂南深交涉的一两天。 所幸关言晏从小就属于耐得住性子的那一类,看书也好,画画也好,经常在自己屋里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或一天。 但她没想到聂南深直到五天后也不见人影。 保镖将换洗的衣服放进客房后就转身离开了,言晏手里捧着的书一下子合上,难不成聂南深还真打算这样一直关着她? 拿出手机找到聂南深的号码,还没拨出去,一个名字就在眼前跳跃起来。 她想也没想的接下,“安苏。” 等了半天,对方也没传出声音,言晏疑惑的看了一眼确定电话没被挂断,又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安苏?” 这次,里面终于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言晏的表情忽然一滞。 沉默持续了几秒,她才开口,“你都知道了?” 再次过了几秒,那边的女人才低声的道,“言晏,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会这样做。” 手里的书都是聂南深放公寓平时看的,大多是一些金融管理之类,她挑的是一本俄文传记。 “安苏,”她淡淡的道,“这不关你的事。” 在生意利益上,那个男人不会看任何人的颜面。 聂安苏拧着眉,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樊天逸他家到底想要做什么?还嫌当年把你家害得不够惨吗?” 言晏笑了笑,语气淡漠得听不出情绪,“也许樊太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既然改了姓良,觉得起码该对得起这个姓。” 聂安苏看着眼前白森森的病房,语气笃定,“你不会接受的。” “当然,”言晏重新打开手里的书,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她想要弥补,不代表我就得接受,”平静的道,“我不会,姑姑更加不会。” 病房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安苏抬眸看了一眼,朝电话里的言晏道,“言晏你放心,我爷爷已经回到了江城,这件事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 莫斯科的秋天堪称最美,病房外的树叶渐渐染了黄色。 最后又说了几句,聂安苏才挂掉了电话,顺手扔到一旁的被子上,态度又恢复了一贯的无聊懒散,“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俄国男子,常年日晒雨淋黝黑的皮肤下是一双碧蓝色眼睛,一身军装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 “聂小姐,”卢卡小心翼翼的看了病床上娇懒美丽的女人一眼,说出的是标准地道的莫斯科式俄语。 他讨好的笑了两声,顺带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是我家纪爷让我送来的。” 聂安苏瞥了一眼,低笑声徐徐,“别人想追求我都是鲜花戒指的随便送,你家纪爷倒好,送这一篮子水果来,”她拿起一个橘子掂量了两下,笑得娇嗔,“做男人要不要这么抠门?” 额……卢卡觉得这大小姐好像误会了什么。 “聂小姐,我家纪爷对前天发生的事感到抱歉,您在这里的一切费用,都将由我们承担。” 聂安苏无辜的眨眨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难不成这医药费还得由她出? 剥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聂安苏更加无辜的看着他,“可是怎么办呢,你们纪爷那天实在把我吓到了,这心理阴影怕是见不到他就好不了了。” 卢卡眼角一抽,看着病床上分明好端端屁事没有的女人一脸装模作样的装可怜,心想不是都说中国女人都很矜持吗?见过追他家纪爷的,但没见过这么讹人的。 不就是被误抓到审讯室盘问了一番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还赖在医院不走了?乖乖,这可是莫斯科最好的医院,一晚上都够他半个月工资了! 于是他更加疑惑了,他家纪爷到底是从哪儿招惹了这么个女人啊? 这边,江城。 言晏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好一会儿,半晌,将其和手里的书一起放到一旁,起身拿起保镖送来的衣服走进浴室。 洗完澡已是半个小时后。 正好合身的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浅V领刚好露出一点锁骨的形状,既不会太暴露也不会太俗气,将其端庄静谧的气质衬得恰到好处。 用随身的化妆品描了一个淡妆之后,言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下午两点。 打开公寓的门,门口守着的两名黑衣保镖立即将手横到中间,“关小姐。” “五天时间,你们聂总就算是想找人出气那也差不多了。”她淡淡的看了一眼两名明显专业出身的男人,勾唇轻讽,“还是说他觉得只要把我关在这里,我就没有办法能联系到聂老爷了?” 两名保镖明显一怔,他们都只是听指示的保镖,上级有什么命令也不敢多问,但像这种有钱的男人困着一个女人的戏码也不是多稀奇,于是下意识的将这几天一直呆在聂总私人公寓里的女人当做了是其情妇之类的。 虽然期间并没有见聂总来过。 “关小姐,聂总说了,没了他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其中一名开口道。 言晏眉头一皱,“那你替我把他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她打过他的电话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清楚到底是不想见她,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这几天她甚至刻意看了新闻,没有关于秦思砚的报道,没有关于聂老爷回国的报道,一切平静得再正常不过。 两名保镖再次对视了一眼,还是拒绝了,“对不起关小姐,这也不在我们职责范围内。” 他们的职责只是不让她离开。 言晏再温和的脸色到了此时也难看到了极致,“砰”的一声,深色的门被用力的关上。 对,聂南深的命令只是不让她出去,不让她踏出这间公寓,甚至没有限制她与外界的通话自由。 就连说好的有需要联系他,此时却连电话也打不通,这是在耍她? 再次摸出手机,屏幕再次在她拨出去之前亮了起来,不过这次不再是聂安苏。 铃声响了几十秒,直到快自动挂断她才接起贴到耳边,随着风声飘入耳里的还有男人低沉的嗓音,“来枫关别墅一趟。” “难得樊总会想见我,不过很不幸,”阳台上的微风微微吹了进来,几缕发丝贴到她的脸上,唇角弧度几分凉薄,“我现在应该是被你的合作伙伴给——软禁了。” 那边的嗓音仍旧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顺势的问了一句,“聂南深对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混在风声里,轻轻巧巧的,“没什么啊,聂总除了把我关在一间公寓里不让我出去,其余招待得挺周到。” 是挺周到的,吃穿用,可以说是样样按照安苏的标准来的。 男人在那边沉吟了两秒,“我会解决。” 阳台上有张沙发,言晏走过去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态悠闲的笑着,“如果我不想见你呢?” “聂老爷已经撤了我们之间的合约,”对于这样的回答樊天逸也不意外,语气平淡的道,“为了这件事,聂南深差点被废了一条腿。” 双眸微颤,他被聂爷爷打了吗? 但微末的震惊也不过一瞬,恢复后言晏微眯起双眸,视线落在远方,唇畔重新勾起弧度,“照你这样说,我就更没有理由见你了。” 接下来她只需要见聂爷爷一面,其余的事就都好办了。 午后的阳光落下,言晏听到他这样说,“关言晏,违约金翻了两倍,”男人的声音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沉稳,“这对于聂家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是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这笔不小的钱聂家是因你而损失的。” 言晏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不知道樊天逸当初是开了多少价买下的关家,但仅凭聂南深给了她三个亿,翻两倍后也是笔不小的损失。 晚上七点,言晏如约出现在枫关别墅。 像是正在举行什么重要的晚会,别墅内外布置的冠冕堂皇,嘈杂的音乐直接从后院贯穿到大门,不时还有各类豪华车辆出入,都是些在江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天是樊榆十六岁的成人礼生日宴,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生日宴会,但仅凭樊榆是樊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就有不少人前来巴结。 言晏微微拧起眉,但也并未在意,面上的不悦很快被压下,跟着樊天逸的人准备绕过人群往别墅二楼去。 到底曾经是关家名媛,再加上今天她穿的是聂南深送来的衣服,虽然款式低调但仍能看出价格不菲,更挡不住她身上一种由内而外的出众气质,导致从出现的瞬间就有不少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良黎正在大厅与几名贵妇人交谈在一起,谈吐优雅雍容华贵,并未察觉这边的动静。 樊榆刚打开一瓶82年红酒,身旁同样年轻的女孩突然拍了拍她的手,“小榆,那不是关言晏吗?你生日宴会怎么邀请她了?” 闻言樊榆抬起头来,果然见到不远处走进来的女人,脸色瞬间难看,“她来这里做什么?” 身旁女孩的疑惑的目光已经被好奇替代,“哎哎,好歹今天是你生日,咱们去让她给你敬杯酒呗,我也想看看这关言晏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么优秀。” “哼,能有什么优秀的?不过就是靠了一张脸,”樊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看向那正往别墅内去的女人,恶狠狠的嗤了一声,“这女人把思砚气走了不够,这样的场合,不知道又是来勾引哪个有钱人的。” 说着看了一眼手里刚倒好的红酒,端起两杯抬脚就朝那个方向走去。 “关言晏,”她拦到女人面前,不悦的扬着下巴,“今天是我生日,我记得我没发邀请函给你。” 那模样就差没立马叫人将她扔出去了。 言晏眉目神情依旧淡淡的,噙着礼貌的笑,“樊小姐,我不是来参加你的晚会的。” 这时一旁送她过来的男人也上前来,“大小姐,是先生有重要的事与关小姐相谈。” 哪知听到这句话樊榆一下变了脸色,“关言晏,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和我爸爸有什么东西可谈的!” 经过了之前的事,先是缪振生,再是她的南深哥哥,最后连裴景旭都栽在了她的手上,她现在对这个女人里里外外都是防备,她妈妈都还在家,她有什么事是需要和她爸爸单独谈的? 她是知道的,她爸爸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凭借在商场上利落的手段和出色的外貌仍旧能在一堆的少女中俘获不少芳心,更何况总有些少女就喜欢那种经过岁月沉淀成熟稳重的有妇之夫。 上一次在她们学校就有个女生私底下开玩笑要当她小妈,结果第二天就被她揪出来打了一顿。 樊榆将心里所想全都不可抑制赤裸裸的表现在脸上,言晏习惯性的拨了下长发,笑了下,“樊小姐这模样,是太相信我的本事,还是太不相信你父亲的品性了?” 那眉目尽是满满的讽刺。 “你!” 樊榆小脸已气得涨红,言晏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酒杯,温和的提醒,“樊小姐,这是你的生日宴,我想这杯酒如果泼到我身上闹出来的事可能对你的面子会不大好看。” 这次一旁的女孩也拦住她手上的动作,“对啊,小榆,而且她是你爸爸叫来的人,万一惹你爸爸生气就不好了。” 说着将高脚杯拿到自己手里,递了一杯到言晏面前,笑道,“关小姐,你好,我是小榆的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言晏颔首接过,想了想,还是道了一句,“樊小姐,生日快乐。”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樊榆半天的气焰下去了一些,见其没有要碰杯的打算,言晏也不在意,端着酒杯送到唇边,女孩再次冷哼了一声,“现在思砚和裴景旭分手去了意大利进修,你是不是就觉得赢了她很嘚瑟?” 一直挂着淡笑的女人听得这句话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她诧异出声,“秦思砚出国了?” 樊榆脸上漾着不屑冷笑,“少在这里装蒜,思砚选择离开不过是正好答应了教授要出国进修一年,思砚不过是不屑与你争,一个男人而已……” 剩下的话言晏没再听下去,什么出国进修,任谁都看得出来是番借口。 难怪今天是樊榆生日她也没看到秦思砚的身影。 这么多年秦思砚的性子她虽然不像安苏那么清楚,但也了解几分,不像是会因为一个男人就负气出国的啊…… 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她? 将酒杯放回佣人手中托盘的同时,刚好一抬眸,正撞上在游泳池边长身如玉,刚与几名老总交谈完毕的男人湛黑的墨眸。 四眸相对的瞬间,她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身侧的双手却缓缓紧握。 难怪她联系不上人,把秦思砚气出国,这笔账估计是要算到她头上了。 这次聂南深估计真的会撕了她。 那边,游泳池旁,几名老总面面相觑,又在察觉面前这位嘴角虽噙着淡笑,周遭气场却无端森冷起的氛围,纷纷寻了借口离开。 梁元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无奈的摊了摊手,“今天下午樊总的人直接去把人带走了,你那里只安排了两个保镖,没能拦住。” 转而又看了身旁看似安好的男人一眼,吊儿郎当的道,“不过作为兄弟我很庆幸,你在这么搞关言晏之后还能再留着一条命。” 江城很少有人知道关聂两家爷爷辈的生死之交不知情也就算了,就连聂南深这个当事人都在对关家趁火打劫,聂爷爷没要了聂南深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聂南深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调侃,望着楼梯前那道看见他却装作没看见欣然转身离开的背影,装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在骨节分明的手中缓缓荡漾,“听说你今天下午求婚失败了。” 梁元一怔,立马忿忿控诉,“聂总,不带您这么揭人伤疤的。” 男人漆黑的眸掠过似笑非笑的弧度,“堂堂江城第一状师,嫌你送的钻戒太小了?” 英俊清贵的脸庞仍是噙着温和淡笑,唯有那冷削的薄唇弧度浅淡,梁元心头一跳,“平时也不见得你有多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凝着他,“南深,你想做什么?” 男人微敛的眸盯着杯中色泽透明的液体,唇畔勾勒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思砚说得没错,江城女人那么多,总有适合我的。”抬眸看向先前的方向,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难得有人送上门来,”慵懒低沉的嗓音伴出似嘲非讽的玩味,“既然她想玩,我就陪她玩到底。” 言罢,梁元就见他将端着的红酒一饮而尽,线条分明的侧脸在深浅不定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难辨的冷然幽深。 这个她……是指关言晏? 别墅二楼,佣人带上门出去。 外面吵人的音乐顿时被隔绝在外,正在埋头工作的男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边细框眼镜,书房中显得静谧的橙色灯光让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成熟而稳重。 江城上一代商业传奇人物,樊天逸。 二十多年前从一介不起眼的草根人物一跃成为如今江城最顶尖的存在,在那双隐藏在薄薄镜片下的眼眸无时不刻都渗透着一种穿透势的锐气,哪怕如今的他已经收敛了很多。 男人取下眼镜放到桌上,冷漠的吐出一个字,“坐。” 言晏看着那张哪怕经过岁月磨合也仍旧英俊看不出具体年纪的脸,眼底翻涌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深处是不加掩饰的嘲弄,“看样子聂爷爷毁约是让你挺着急的。” 她走到男人书桌对面的位置坐下,温温的笑,“樊太太就不说了,樊小姐今天在家里举行了晚会,你就不怕她撞见我?”杏仁状的墨眸像是好奇般的打量着他的书房,一边又似漫不经心的道,“然后我再不小心说漏些什么关于她父亲当年是怎么爬上的这个位置,她的父母又是怎么样在一起啊……之类的。” 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视线又重新落到对面男人的身上,樊天逸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既然有办法让当年的事石沉大海,今天同样也有办法让你说不出半个字。” 语气听不出威胁的意味,但言晏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说笑。 她表现得有些兴致恹恹,虽然她也不会真的蠢到将当年的事公布于众,“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之间的寒暄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她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吧,你今天找我来想说什么?” 樊天逸已经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份文件袋,“我想你已经让詹警官替你查过了,关家的出事不是意外,还有,”他将泛黄的牛皮纸上的几张照片一起递到她面前,“最近有人在打探关珩的消息。” 虽然一开始就清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个男人才会找上她,但直到这句话落,瞳孔紧缩,言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那是她姑姑在去柏林前被人跟踪的照片。 不知是书房空调温度太高还是什么,言晏只觉得一股莫名烦躁的情绪升入心间,她本就不是轻易动怒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她纤细的手指拿起那几张照片,像是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般的徐徐低笑,“关家出事,查我姑姑……原来你这么关心我们关家的人和事。” 她抬眸看着面前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表情的男人忍不住冷笑,“有妇之夫,樊总是不是太关心别的女人了一点?” 年轻时一众被誉为面瘫男神的男人,听闻除了其爱妻和女儿之外,很少能见到那张冰山脸能露出其他什么多余的表情。 此时也一样。 深沉莫测的俊脸淡漠冷然,他已经重新戴上眼镜低头恢复了手里的工作,“关氏的事从今天到此为止,其余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言晏咬唇,紧握的手指几近将照片捏出了褶皱。 微不可察的深浅呼吸交替了几次,言晏才稍沉静了一些,起身,朝门口方向走去。 直到手握上门把,长长的睫毛在其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突然侧过脸低声的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樊总的高抬贵手,”她盯着男人镜片下看不出情绪的墨眸,略紊乱的呼吸被淡淡的讥诮掩盖,“不过想来樊总该是很失望才对,关家最后哪怕差点落魄到你手下,你和那女人也没能再膈应她一次。” 说完这句话,言晏才扭动把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 男人敲在键盘上的手指动作随着关门声停在最后一个字符上,薄薄的镜片挡住了所有情绪。 门在身后被带上。 走廊上暖色调的橙黄灯光算不上多明亮,却映得女人的脸上有明显不正常的潮红。 几乎是同时,言晏颤抖的将手中的照片慌乱的放进包里,就算她再傻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身体这不正常的变化,不是房间空调温度太高,也不是她突然由来的发烧,浑身渐渐升涌而上的无力和那股并不熟悉的燥热几乎让她看东西都带了些重影。 她来不及多想,一般这样的别墅二楼洗手间都会设计在走廊尽头,然而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有油腻伴着酒气的呼吸声触到耳膜,“关小姐……” 熟悉的声音,言晏呼吸一滞,求救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男人强而有力的手掌已经将她的嘴捂住,人直接被带进了走廊最偏僻的客房。 视线被黑暗笼罩,言晏反应了好几秒,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外面,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带着猥琐的油腻全落到她身上,“关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言晏震惊的看着面前明显喝高了的男人,因药效导致的思绪混乱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今天晚会的音乐都被开到了最大,再加上这种奢华的别墅隔音效果向来极好,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注意这里。 她脑海里瞬间想起上一次她去找缪振生借四千万时的场景,脸色一白,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微哑的嗓音透着冷意,“缪行长,你喝多了。” 说完,推开了面前满脸肥肉的男人,这次她连步子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手腕就被一股大力带起,身后被重重的扔进被褥,“嘿嘿,关小姐,上次在名爵让你给逃了,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着,肥硕的手掌就开始去扒言晏的衣服,“上次要不是聂南深突然冲出来,你早就是我的人了,”男人低下头就要用肥腻的唇吻她,“不过没关系,听说聂南深不要你,言晏,我要你!” 一贯再是以冷静自持自称的关言晏此时也终于被眼前的事故吓到,再加上此时浑身突发而至的燥热,心底涌上的恐慌瞬间席卷了神经,当下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缪振生,你今天要是敢动我,我不会放过你!” 她说得镇定,但只有那伴着微红的脸蛋和微微颤抖的嗓音暴露了她的内心的不确定。 “不放过?”一记重重的力道,男人捂上半边脸,怒极反笑,“言晏你今天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就是想勾搭男人上床吗?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么不放过我!” 从关言晏出现在别墅的瞬间他就看到她了,接着便一路跟了上来,那样玲珑的身段是个男人看着都挪不开眼,更别说他已经觊觎关言晏很久了,曾经是关老爷在世整个江城没人敢碰,上一次也是在名爵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被聂南深给放飞了,这次终于让他逮到了的机会怎么会因为她区区几句话就放弃? “嘶啦”一声,V型浅领的衣裙被男人大力扯坏,美好的肩型弧度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关言晏脸色瞬间煞白,克制药效紧咬的唇用力吐出一个字,“滚!” 双手同时用力的去推打身上的男人,膝盖一下击到了男人腹下致命的位置,缪振生因喝了不少酒,那一下哪怕言晏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人脚下一滑直接从床沿滚了下去。 心底渐渐升出不可自抑的异样,言晏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朝门的方向慌不择路的跑去,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下摔倒在地,过程中额头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锥心刺骨的疼。 “你别过来……” 她听到男人靠近的脚步声,最终只能费力的勉强靠墙坐在地上,身体慢慢升上的异样让她紧抓着领口的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垂着头不敢去看男人丑恶到令人恶心的嘴脸。 她怕,濒临绝境的意识随时都处在崩溃边缘,光是克制药物发作她就用尽了浑身力气,现在,女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样纤瘦妙曼的身姿,衣衫不整的蹲在那里,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绯红,一下子就激起了男人的兽欲,然而手还没有搭上那正不断颤抖着的香肩,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橙黄的灯光一下射进了黑暗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就跟着响起,“关言晏,你们在我家干了什么!” 缪振生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来,一下慌了神,“樊……樊小姐……” 黑暗的客房并没有开灯,只有从门外和窗外投射进微末的光亮,但仍能清楚的看到面前醉醺醺的男人和不远处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的女人。 跟着出现在门口的不止樊榆一人,几乎今晚来到这里参加她生日宴会的人都来了,所有人看着眼前的状况面面相觑,窃窃的议论声跟着响起。 樊榆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首当其先的出了声,“关言晏,你在别的地方乱搞就算了,这里是樊家,我的生日宴会不是让你用来攀高枝的地方!” 人多眼杂,缪振生的酒早清醒了过来。 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江城排得上名的人物,强暴的名声传出去他一个银行行长怎么也担待不起,更何况还是发生在樊家…… “我……我喝醉了,是她勾引我的!”缪振生连忙为自己辩解,担心有人不信的同时想到了什么,指着地上的女人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要脸的妓女,“这女人为了勾引男人甚至还吃了催情的药!” 那暴露在空气中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上已经泛出绯红的颜色,在这里的都是些精明的老油条,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坐在地上的女人发生了什么。 早在关家破产后江城就已流言四起,关家昔日名媛如今落魄到只能到处勾引男人,但此时自然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缪振生所说的话,只不过这里是樊家的地盘,说话引导舆论的又是樊家小公主,多的是将事态引向一边倒。 “这么不要脸,不知道缪行长是有家室的男人吗?” “有家室算什么?现在指不定谁有钱她就跟谁了。” “关小姐平日里看上去那么高高在上端庄矜持,没想到今天竟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关老爷在天有灵看到她是怎样把关家昔日颜面全丢干净的吗?” 一声声不堪入耳的鄙夷声响起,言晏坐在那里仍旧没动,思绪模糊甚至都听不清那些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紧咬着的牙几乎快渗出血,不知是药效作用还是什么,有风掠进的屋内显得那具纤瘦单薄的身子越发颤抖紧绷得厉害。 聂南深从一开始就站在人群后。 英俊的五官温文尔雅,嘴角噙着的淡笑一层不变的欣赏着这出闹剧。 视线从头到尾锁在那个将脑袋埋在膝盖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儿身上,她身上穿的还是他今天让人送过去的定制衣裙,此时已经破碎不堪到勉强只能够挡住肩头的美好风光,原本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浅浅的嫣红,混着那些不知是被嗑着还是绊着弄出来的淤青,浑身上下都溢出一种让人无端怜悯心疼的楚楚可怜。 那么的可怜,那么的——狼狈。 面对他的时候都能玩得一手好算计,到了这里却只有被别人算计的份。 “呵。” 低沉的嗓音从喉尖溢出一个音节,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那一声轻嗤像是一颗石子,在内心最沉寂死然的地方激起微末的涟漪。 哪怕并不大声,哪怕思绪几乎已被药物控制,但她还是听到了,甚至听得那么的——清晰。 言晏被挡在长发下细卷而纤长的睫毛终于颤了颤,思绪浑噩模糊中缓缓的抬起头来。 修长矜贵的身形被身后橙黄的灯光剪出欣长的轮廓,举手投足仍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 欣长的凌眉,湛黑的墨眸,俊逸的面容,还有男人唇角淡淡的笑意,熟悉到陌生。 高级定制的手工皮鞋踩到地板上发出清晰的脚步声,气质沉稳儒雅风度翩翩贵公子般的男人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抬脚迈进,最终停在女人面前。 他不紧不慢的,脱下黑色西装外套,动作轻柔的将女人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遮挡住,温和沉静的眉目下是令人怦然心动的深情从容,“我的女人,不该这么狼狈。” 低沉的嗓音仿佛自远方渗入灵魂深处,沉稳的黑色阴影笼罩下来的那么一瞬,仿佛药效都褪了几分,言晏就这么望着他,与身体的绯红截然相反的是脸色惨白,眼眸深处都是浑浊的迷茫。 聂南深被包裹在黑色西装裤下的长腿单膝屈下半蹲在她面前,墨黑深邃的目光落在女人紧抱住自己的手上,那里,指甲断了几只,指尖都渗出血来。 良黎和樊天逸听到动静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男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中多了枚鸽子蛋般大小的钻戒,他叫的亲昵,“宝贝儿,你把我送给你的戒指就这么弄掉了,”握住她柔软无骨仍在颤抖的左手,动作轻柔温和的将其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薄唇至始至终噙着淡薄浅笑,“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嗯?”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43 难得有心思陪女人玩 没有泪水干涸的睫毛再次剧烈颤抖,渡上一层雾霭般薄膜的眸子下有潜意识的挣扎一闪而过,紧咬的唇终于松开,费力的好像要说出什么。 下一瞬,属于男人浓厚的气息覆盖而下,所有拒绝的话语全变成了男人炽热的呼吸。 聂南深俯首含住了她染血的唇。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混着淡淡酒香的气息侵占了所有呼吸,她呆滞模糊的望着男人近在咫尺俊逸立体的五官,紧绷到极致的那根神经终于断掉,终于重重的闭上双眼,叫他的名字,带着隐隐的哭腔,“聂……南深……” 压抑的嗓音深处都透出女人滴水般的娇媚,恐慌颤抖到他握着她的手都能察觉到她意识逐渐模糊的不安,聂南深温热的唇瓣落到她额上,贴在她的肌肤温和的低喃哄慰,“乖,不怕,我们回家。” 浑身透着一股内敛而强大的气场的男人将他怀中的女人紧紧覆住,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抱起,动作优雅温柔,气势沉静霸气。 言晏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干净名贵的白色衬衫带着属于男人特有的淡淡的烟草味,蛊惑又性感的让人觉得心安。 到门口时,樊榆终于还是忍不住挡到他们面前,眼睛周围已经红了一片,“南深哥哥,你什么意思?” 关言晏怎么会是他的女人? 聂南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淡漠的语气与先前的温柔判若两人,“我以为,我愿意花三个亿买下关家,意图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在场所有人一怔。 “不可能,你骗我!”樊榆看着面前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南深哥哥,你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不是真心对你的,你看她甚至为了爬上别的男人的床不惜对自己下药……” 关言晏仍在克制颤抖的手微微一紧,聂南深垂眸看了怀中接近神志不清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女人一眼,“难道没人知道,”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樊榆身上的目光冷冽不带任何温度,唇角挑出丝丝冷意,“我这种人有时候就喜欢玩点刺激的吗?” 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喜欢刺激,在场的无一不因为这句话瞪大了眼睛,樊榆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他是……在故意为关言晏开脱? “至于某些不知好歹的人……”男人冷然的脸庞上仍有淡淡的弧度,他看向门口脸色阴沉的男人,彬彬有礼的语调冷贵逼人,“樊总,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和我的未婚妻一个合理的解释。” 淡漠冷沉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内某个不知好歹的人早已吓白了脸,下意识去看门口站着不发一语的樊天逸,缪振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关言晏真的和聂南深扯上了关系。 未婚妻? “聂总放心,”樊天逸看了眼在他怀里紧闭着眼的女人,眉头淡淡的皱着,“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良黎抬头看自己身旁的男人,微微拧眉,“天逸……” 先不说关言晏和聂南深到底什么关系,缪振生虽然只是一个银行行长,但私底下一直牵扯得有不少商圈政圈的人,如果这件事由他们来解决的话恐怕会一次性得罪不少人。 樊天逸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看着樊榆在一旁脸色苍白到呆滞的神情,脸色渐渐沉下。 事情交给他亲自来解决还能有回旋的余地,所谓的玩刺激不过是为了保住关言晏名声的手段,自己给自己的女人下药,也总比别人给他未婚妻下药来得好听,还差点因此被人给强了。 这件事如果落在聂南深手里处理,恐怕就不止是一个缪振生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得到答复,聂南深微颔首,众人就看到气质冷贵伴着疏离的男人带着她怀中的女人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那气息冷漠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整个过程关言晏都将整个脑袋埋在男人怀里,擦身而过时,梁元的视线猝不及防的触到关言晏手指上的那枚鸽子蛋般大小的戒指,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下意识去掏自己腰包,完了空空如也,他瞬间有种骂娘的冲动。 靠,他的求婚戒指! 两分钟后,手机跳出一条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银南别墅,带人过来。 意识到什么,梁元再次骂了一声娘。 江城最好的别墅区,一栋别墅市价最低八位数,从枫关别墅到银南别墅聂南深只花了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车上的女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热……” 迷迷糊糊的,言晏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数万只蚂蚁爬来爬去,连微凉的空气都变成了腾腾的热气让她喘不过气来。 聂南深眼角余光瞟到女人正在位置上胡乱脱着衣服的动作,眉目一沉,倒车入库,动作利落优雅的下车,从另一边打开车门,手还没搭上安全带,位置上的女人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往他身上贴来。 言晏的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白皙嫩滑的脸蛋凑到他面前,伴着紊乱的呼吸轻轻柔柔的蹭着,想要以男人身上的温度缓解自己身体的不适。 长细而卷密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男人的肌肤,聂南深低头看了女人晕红的脸蛋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关言晏,”眸色深沉,“你最好给我乖一点。”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沙哑的性感,属于最迷人最蛊惑的那种,一下击到心底深处,迷糊中的言晏搂着他脖子的手更紧了,嘴里仍在不断的囔着热字。 聂南深脸色阴沉,直接将人抱起大步朝二楼卧室的浴室里走去。 直到头顶冰凉刺骨的冷水贴着肌肤洒下,寒意瞬间浸透入身上的每一处毛孔,关言晏才从思绪混沌中模模糊糊的睁开眼,整个人都被一道阴影覆住。 浴室里暖色的橙黄灯光落下,将男人英俊的脸庞呈现得轮廓分明,白色的衬衫已经被男人解两颗扣子,袖口被整洁的卷到小臂上面,单手插在裤袋的身姿挺拔姿态优雅。 另一只手里拿着花洒对着地上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眸色下噙着戏谑冷漠的讥诮,“关小姐清醒一点没有?” 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流下,墨黑的发丝凌乱的贴到她的脸上,言晏怔怔的抬头。 “聂南深……”邃然的眉目,高挺的鼻梁,伴着低沉嗓音的‘我的未婚妻’几个字,一下落在心底。 浴室里开了暖气,不至于会冷,可是她的身子还在颤抖着。 刚才的记忆一下涌上,头顶的凉水顺着额头流进眼里,言晏就这么望着他的眼微微眨了下,伴着她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喃喃声问他,“你要娶我吗?” 你要娶我吗? 是了,他说他要娶她,他在那里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要娶她吗? 那样无辜茫然的眼神,仿佛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这个问题一下像是触到男人某处神经,聂南深一把扔掉手中的花洒,蹲在她面前扣住女人精巧的下巴,冷笑,“怎么,关小姐不屑嫁给我?” 这么委屈,一开始逼婚的人不就是她么?这个时候她不该是巴巴的暗自窃喜吗? 可是他手上的温度才碰上她的,女人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不要!”言晏挣扎着退后,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一个极可怕的东西,慌不择路的退到角落里双手抱住自己,“不要……你不要碰我……” 那样的害怕,那样顽固的抗拒,还有几乎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个随时会受到伤害的小猫儿,甚至比刚才在樊家的时候还要颤抖得厉害。 这模样真像是,他强抢了谁家的良家少女。 聂南深的眸子蓦地沉下,不要,到底是不要碰她,还是不要和他结婚? 言晏只知道她现在实在是太热了,任何一点来自异性的接触都让她绷紧神经,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就连现在男人身上浓烈的属于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都在不断的诱惑着她想要他。 可是不行,这个人是聂南深…… 她不要和他…… 可是她要躲,聂南深怎么会准? 手指再次捏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四目相对,可是视线才一触上,聂南深就看到了女人眼底和睫毛上沾着湿润的水珠雾气,混在刚才的冷水中,冰凉的脸蛋上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她哭了。 男人墨黑的眸微微眯起,就连刚才在樊家时被人下药,差点被缪振生强暴的时候她都没有哭,现在他不过是说了句嫁给他,就哭了? 所以,这是哭给他看的? “呵,”喉尖溢出一声冷笑。 “昔日端庄矜持的名媛关小姐,”聂南深掐着她的下巴,薄唇勾出讽刺的弧度,“你当初都能为了关氏拿着婚契来向我义正言辞的逼婚,”言语轻慢的语调伴出浅浅的低笑声,“怎么,现在不过是角色调换了过来,你就不能忍受了?” 言晏捏着衣摆的手指几乎快掐进肉里,带着水珠的睫毛剧烈的颤动着,男人啧叹了两声,带着轻薄灼热的呼吸却贴在她的耳骨上,“这样的话言晏你未免太双重标准了,”伴着灼热的轻佻恶劣,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谁说的你能逼婚,我就不能了?” 这女人真以为世界是跟她姓的吗? 然而再次的冷嗤声还没落下,面前女人的呼吸已经逐渐沉重,聂南深几乎是一眼就察觉了她的变化。 半个小时,一个女人就算再能忍,也差不多该到了极限。 地上的花洒还在一直洒着水,冰凉的水渍沾到了男人干净的裤脚上,她浑身已经湿透了,夏末的长裙布料全贴着玲珑的身段,甚至隐隐能看见那下面泛出嫩红颜色的肌肤。 刚才如果不是那一道冷水,她根本支撑不到现在,意识再次模糊的瞬间,言晏伸手就欲去捡起地上的花洒。 然而男人的动作已经比她快一步的将花洒关掉,薄唇掀起戏谑的弧度,“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红被自己咬得破了道口子的红唇上,粗粝的指腹刚碰上的瞬间,就引起女人身体的战栗的颤抖,眸底闪过一丝玩味,“言晏,我很难得有心思陪一个女人玩。” 玩?是的,江城出了名的贵公子聂南深从来洁身自好不玩弄女人,哪怕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各式各样的女人。 不过不是没兴趣,而是那些女人很少有能挑起他兴趣的。 他的口味向来很挑,除了长相之外,性格太单纯的女人会让男人只有保护欲没有征服欲,太精明的又只能激起区区的挑战欲,像关言晏这样既愚蠢又算得上精明,身材脸蛋都百里挑一的,他第一次遇上。 这样的女人,就算未来的日子里没有爱,但至少也不会太无聊。 这些年,他是有些无聊了。 “所以言晏,”男人的手指来回研磨着她水润的嘴唇,呼吸都喷薄到她脸上,嗓音变得低沉蛊惑,“你现在是打算让我亲自帮你解决,还是嫁给我,嗯?” 男人身上伴着一种很好闻的须垢水味道,浑浑噩噩的,言晏只觉得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庞都像是带了重影,耳边只有不断的嗡嗡声在吵,她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很烦躁,她本来就很不舒服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烦她? 导致男人的最后一个音节,落在无声的吻里。 男人放大了的,英俊的脸就在眼前,言晏半磕着的眸微微闪动了两下,嗯,终于不吵了。 精致的脸蛋上看不到一点瑕疵,那浓密的睫毛就像羽毛般在心尖划过痕迹,意识淡薄的女人,微仰起头亲吻他的样子,很容易挑起男人的胃口。 聂南深就这么垂眸淡淡的看着女人吻技生涩都算不上勾引的勾引,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果然是……很懂得权衡利弊的女人。 只可惜,那只贴在他唇上的所谓的吻实在太生涩了。 “乖女孩儿,”伸手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他的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指尖穿插入湿润柔软的发间,“吻可不是这么接的。” 额头抵着额头,嗓音都透出一种淡淡的愉悦无可抗拒的诱惑,“我教你?” …… 连着第五声门铃摁下,梁元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来,然而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别墅的铁门就已经缓缓打开,他没多想,忙带着私人医生往别墅里面去。 医生带着助理拿着药箱走进卧室,梁元看了眼躺在床上打完镇定剂睡着后输着点滴的女人,又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从他们进来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的男人,这安静的气氛让他觉得莫名的诡异。 “南深,”他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低声的问,“你该不会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吧?” 他再次看了眼目前身处的这间卧室,孤男寡女的,一个神志不清一个血气方刚的,很容易出事的啊。 “都是成年人,”聂南深掀眸睨了他一眼,冷笑着反问,“你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 额……这怎么和之前的说辞不大一样? 梁元睁大眼,“敢情你真对人下手了?” 聂南深看了眼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静下的女人,再次冷笑,“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 梁元眼角一抽,字字句句这么针对他,所以他家聂总这明显暴躁的情绪是——欲求不满? 还想说什么,医生已经收拾好东西朝他道,“聂总,关小姐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只需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聂南深点头,医生和助理关门出去。 空气中顿时安静得只有打点滴的声音。 床上的女人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除了一直紧闭的眼和从头至尾都皱紧的眉看得出来睡得并不好之外,其余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聂南深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床上女人不算恬静的睡颜,最终起身,走到书房,用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那边还没出声,聂南深已经淡淡的开口,“去查一下,”伸手拉开窗帘,露出外面微冷的夜色,“关家和樊家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林秘书的声音有些模糊,“聂总是指?” 聂南深望着窗外颜色浓重压抑的墨色,眉目冷然,“私人恩怨。” 那边应了声,聂南深才挂了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的欣长身影几乎与夜色混为一体。 从一开始他也只单纯的认为关言晏是不愿意把关氏卖给曾经的对手,毕竟关樊两家的生意不和也不是一两天的问题。 甚至连樊天逸会突然收购关氏他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只是现在想想关言晏从一开始的态度,再到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樊家别墅…… 男人深邃的眸微微眯起,呵,甚至还值得樊天逸到他的地盘上来抢人的。 “明天开始,银南别墅安排个佣人过来。” 梁元过来刚推开书房房门的时候,就见到站在桌前气息淡漠的男人刚挂掉第二个电话。 他关门的动作顿了顿,聂南深抬眸看了他一眼,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夹在指尖的香烟,头也没抬的道,“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梁元嘴角扯了扯,大哥,有事就叫我没事就赶我走,嫌弃要不要这么明显?好歹也让我喝口茶再赶啊! “南深,”当然想归这样想,梁元还是走到他面前,看着男人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的样子,突然道,“你今天在樊家说的话,是认真的?” 玻璃窗上映出夜里男人侧脸的轮廓,聂南深笑出了声,“怎么,你也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梁元看着他,耸了耸肩,“你要是开玩笑,就不会去查关言晏和樊家的关系了。” 男人再次深吸了一口烟雾,眯着眸没有说话。 梁元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知道,你想通过关言晏得到樊家的把柄,”他的神情认真起来,“可是南深,关言晏不仅是关老爷的女儿,她还是安苏的朋友。” 樊家在江城的势力二十多年,不管是商场上的争斗还是暗地里的交易,关家垮掉打破了平衡,目前就只剩下聂樊两家,聂南深和樊天逸,迟早会有一场拼斗。 更别说樊天逸的动作很可能已经比他们快了一步。 聂南深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英俊的脸被青白色烟雾拉得模糊,片刻的沉默后,梁元只听他笑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会伤害到自己的女人一样。” 他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中,眉梢扬着浅淡的笑,“我要她嫁给我,自然需要有更深一步的了解,”语气随意得理所当然,“促进夫妻感情。” 说完,修长的腿朝门口方向迈去。 在抬脚走过梁元身侧的时候,聂南深突然想起了什么,顺带淡淡然的道了一句,“抱歉,我忘了你今天刚失恋。” 梁元站在原地,“……” 了不起很嘚瑟的告诉他一个刚失恋的而他是快有家室的人了? 梁大律师冲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白了一眼,很不忍心泼高贵冷艳的聂总冷水,你愿意娶,人家小姑娘还不一定肯嫁呢。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的时候,言晏就已经醒了。 她一向是比较认床的那种,在关家那么多年千金小姐的待遇,到底是养出了一具娇贵的身子,连生物钟都准时得很。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陌生的气味,还有床边刚将深蓝色衬衫穿好的陌生的男人。 脑袋还有些微疼,以致关言晏反应了好几秒,才怔怔的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她刚睁开眼的瞬间男人的目光就察觉到扫了过来,女人已经捂着脑袋坐了起来,男人宽松的衬衫在她肩上松松垮垮,她像是并未察觉,墨黑柔顺的发倾泻在胸前,正好与肩头那片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044 后悔了,你就不娶我了吗? 男人墨黑的眸蓦地沉了一度,他单膝跪在床前挑起女人小巧的下巴,对上她睡意惺忪的眼,“关小姐,你住的是我的卧室,睡的是我的床,穿的是我的衣服,”男人靠近,鼻息之间只隔了一纸的距离,眉间都染着徐徐低笑,“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迷离的睡意瞬间清醒,像是这才察觉到肩头的一阵凉意,言晏下意识低头,明显属于男人的衣服,连袖子都比她的手长出了一截来。 有些模糊但并不完整的记忆终于回到脑袋,最后一个画面归结与她主动贴上男人的唇为止。 关家家教向来很严,她之前虽然一直没与异性有过过于亲密的接触,但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也不是白纸一张,所以她这是……不小心和聂南深滚了? 手指捏上衣襟,一阵没由来的口干舌燥。 将女人面上的每一丝情绪收入眼底,聂南深低低的笑,“不对,从今天开始,我应该改口称关小姐为……”俊逸的轮廓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愈发柔和,“聂太太。” 最后三个字,男人的眉目温和得蕴着如沐春风般的柔软。 有微微的风从窗台拂进,那样的笑意一下显得有些刺眼。 “聂总,”男人贴近的呼吸将她的皮肤烫红,言晏移开视线的动作有些微微的局促,“如果是因为我昨天不小心……把你睡了的话,我很抱歉……” 她微垂着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强作镇定的脸蛋上染了薄薄一层红色,男人一下来了兴致,微挑起眉,“如果关小姐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微微扬起的唇角贴到她软嫩的脸颊上,嗓音暧昧愉悦,“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你对我负责的机会。” 俨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形象。 言晏一下皱起了眉,睁着的眸看着他,“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名正言顺,”他爱不释手的捏着她的脸蛋,笑意徐徐,“成为我太太。” 她的手指再了紧,言晏眸中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两秒的沉默后,女人突然笑出了声,“聂南深,说白一点,就算昨天我们睡了一晚,哪怕是因为我被人下药……但是你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也是占了不少便宜的,你现在要我负责?” 她是真的觉得好笑,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如果聂南深真不想,难不成她意识不清醒的状况下还真能把一个大男人给强了不成? 纤长白嫩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梳理了下有些凌乱的长发,精致的五官酿出笑容,言晏就这样看着他,“更别说现在一夜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如果每对发生关系的男女都需要负责到结婚的话,恐怕民政局会忙不过来的。”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是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哪一句话,令面前男人的脸色明显阴郁下来。 聂南深松开了她,逼近的气息一下换来新鲜空气,言晏微滞的呼吸都顺畅了一些,接着男人逐渐冷漠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原来关老爷就是教你一夜情之后这样打发男人的。” 言晏杏眸微颤,抬起头来望着他,聂南深继续不为所动的整理自己整洁的袖口,慢条斯理的道,“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换成我对你负责也不错。”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毕竟凭现在的你,就算是一夜情也还开付不起要睡我的价。” 男人冷漠的丢下这句话,长腿迈出,离开了卧室。 言晏看着被关上的卧室房门,一口气堵在胸口,她觉得自己简直没办法和这个男人交流。 低头,再次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衬衫,莫名而来的一阵烦躁,手指用力的抓上自己的头,仿佛这样能让身体深处传来的头痛稍稍减轻一点。 昨天的记忆她根本没记得有多少,所以当她平复了混乱的情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别墅内已经没了聂南深的身影。 今天不是周末,应该是上班去了。 她不知道,原来聂南深在江城还有一栋别墅,之前她一直以为除了他的私人公寓之外,他是住在聂宅的。 但是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明显没有女人的衣服,昨天的那件衣服已经坏到不能穿了,因此言晏身上还是只能穿着那件宽大的男人的衬衫。 这个时候詹聿应该也去了警局没时间,她在江城也没什么别的朋友,正拿着手机不知该怎么办时,厨房内突然传出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四五十岁的保姆,手里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见到在客厅愁眉苦脸很纠结的样子,一脸的憨厚老实,“太太,先生让我为您煮了一点粥,您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言晏拧眉看着她,保姆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笑着道,“太太,我是先生今天顾来的,您叫我余妈就行。”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她的脸皮向来算不得多厚,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穿成这样,如果放在以前肯定是要被爷爷打断腿的。 但她和聂南深也确实没什么关系,还是抿唇有些不自然的解释,“我不是他太太。” 余妈震惊的看着她,不是太太?可是今天找她来的人确实说了这家的先生一直以来都是独居,是因为家里有了太太才需要雇人来照顾的啊。 但转念一想她家先生都说了是太太,难道这是夫妻吵架了? 余妈也没再多说什么,听话的换了个称呼,将手里的粥端到她面前,踌躇道,“那小姐,这粥……” 言晏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粥,又看了眼余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眼神,半晌还是接过。 她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余妈从客厅拿了个口袋进来,“小姐,这是先生吩咐给您的衣服,说过几天他会再让人安置些女人的生活用品过来。” 言晏舀起粥的勺子顿在半空中,看着白色带着温度的水蒸气徐徐往上冒着。 淡淡的皱起眉,一下子没了胃口。 看样子,那男人是真和她耗上了?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言晏的视线看过去,陌生号码。 名爵。 舞池中正跳着火热的nejazz,性感而暴露,完美符合台下有钱男人们的口味。 二楼最隐秘的贵宾区中,正好能将舞台处所有景色纳入眼底。 深蓝色调的沙发中男人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另一只手搭在靠手上,眉目硬朗俊气,轮廓分明的线条冷硬邪肆,浑身都透着一股纯色浓重的暗黑气息,“我听梁元说,你打算娶关家的那个小丫头。” 与男人邪肆气质截然相反的温雅矜贵的聂公子盯着手里浅色的液体,菲薄的唇勾出弧度纠正,“不是打算。” 是一定吗…… 男人面无表情的喝下威士忌才淡淡道,“你来真的?” 聂南深有些好笑,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姿态优雅,“我到底是哪里表现得让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在开玩笑?” 就连那个女人也不过是一直晾着他不会娶,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怎么到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说着玩玩的? 池骞没(读mo四声)掀眸看了面前无时不刻都挂着一幅贵公子模样的男人一眼,似笑非笑,“你确定不是因为秦思砚不要你伤了你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所以才想找个女人来刷下存在感?” 作为一个普通男人确实都会这样想,但面前这位聂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但聂南深只是盯着他,墨色的眸微微眯起,并未说话。 酒保将新酒调好,池骞没用手接过,冷硬的轮廓却带着一种阴柔的邪肆,“南深,女人这样的东西,玩玩就好,你要拿来当女朋友还是拿来当情妇都无所谓,至于妻子这个位置,不适合。” 不适合…… 聂南深冷笑了一声,“我看起来有那么遭人嫌弃?还是你也觉得我配不上她?” 池骞没点头认同,“曾经追关小姐的人排了一整条街,她现在正好落魄,是做情妇的最好人选。” 聂南深看着男人眸中认真的评价,讥诮的睨着他,“呵,”再次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现在为了温纾都快封杀了大半个娱乐圈,听你这口气我还以为你是要和我抢女人。” “你也该庆幸有温纾,否则我确实很有可能看上关小姐,”男人在沙发里说得漫不经心,“毕竟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乖巧懂事识时务。” 那样的女人,一向是他的菜。 乖巧懂事识时务么……聂南深脑海里突然想起女人温婉的眉目下经常对他的冷嘲热讽,一个呵字冷嗤出来。 下一秒,桌上静放着的手机突然震动,聂南深拿起看了一眼,划开接听键,语气淡淡然,“什么事?” 电话那头,周嫂看了一眼随着聂老爷走上二楼的女人的背影一眼,捂过电话小声的道,“大少爷,关小姐来了家里,您要不要回来看看?” 男人的眉瞬间拧起,“她自己过去的还是老爷子叫她过去的?” “是老爷。”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聂南深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对沙发中的男人道,“对了,缪振生出了事,陆骁那边估计会有动作,你自己注意点。” …… 聂宅,书房。 典型**十年代的风格,桐漆色调,嵌在墙内的书柜散发出古朴的气味。 中间摆着一张古董市场拍来有些年代意义的书桌,聂老爷就站在书桌后,手里驻着一根金嵌木龙头手杖,落地窗前屹立的身形都透着一股岁月不灭威严的气势。 佣人推门进来,言晏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聂老爷,二十多年前在江城就在黑道混得风声水起的黑道世家,一夕之间遭人暗算痛失膝下唯一的儿子后金盆洗手,将如今的聂家与黑道彻底划清界限。 但哪怕当年再风光手段再狠辣,人也到底老了,所以在聂南深学成归来能够独自扛起聂家事务时就将聂家一切交由聂南深打理,多年的时间都云游四海去了。 言晏走了进来,唤了一声,“聂爷爷。” 听到动静的聂辉已经转过身来,“言晏,你来了,”布着皱纹的脸上笑意柔和的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到我身边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是很多年没见了,说白了关聂两家多年来的世交,言晏在聂家除了与自小就在国外长大的聂南深没什么接触之外,聂家人都待她不错。 尤其是聂老爷和安苏,一个将她当做亲孙女,一个将她当亲姐妹。 导致聂老爷牵着她的手到沙发上坐下的一瞬,言晏鼻尖一阵酸涩,“聂爷爷,对不起,你回江城这么多天我都没能来看望你。” 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她根本没机会能联系上。 聂老爷拍了拍她的手,唏嘘的叹了一口气,“是爷爷对不起你啊,那老家伙走了我也没能看他最后一面,还让聂南深那个臭小子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提到聂南深的时候,聂老爷气得歪胡子瞪眼,用力跺着手里的拐杖,“要不是看他悔改态度不错的份上,我非把他扒一层皮不可!” 言晏抿了抿唇,突然想起那天樊天逸说的聂南深差点被聂老爷废了一条腿…… 他很怕聂老爷吗? 聂老爷这种年纪的人察言观色的敏锐度向来老辣,手放在嘴边咳了两声,突然道,“言晏啊,你爷爷走得突然,有件事可能还没能来得及告诉你。” 言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什么事?” 聂老爷再次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才缓缓的道,“你也知道关于从小定亲这样的事在上流社会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我和你爷爷是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你爷爷的遗物那里,应该还保留着我们当年约定下的婚契,不知道你整理那老家伙遗物的时候有没有见到?” 言晏看着面前笑意慈祥的聂老爷,哪怕她从来不是会在长辈面前说谎的人,但面对这个问题时还是不由迟疑了两秒。 她不大摸得清聂老爷这话里的意思。 见言晏回答不上来,聂老爷也没生气,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的笑着道,“行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兴许那老家伙早不知道把那一张纸丢哪里去了。”说着又和她聊了一些,最后嘱咐她休息一会儿在聂宅吃完晚饭再派人送她回住的地方。 言晏不好拒绝,只好答应,聂老爷笑着点头,迈着沧桑的步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叹着怕人听不见老长的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家伙也掺和不上什么啊。” 言晏坐在沙发里,习惯性的埋下头双手捂着脑袋,她要怎么说?说没见到?不说关家的事最后还是聂老爷出面解决,就凭聂老爷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她就不能对一个长辈撒那样的谎。 说见到了,且不止见到,甚至还用来威胁他孙子和她结婚? 她自己都觉得卑劣到说不出口。 “现在知道后悔了?” 男人低沉讥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言晏垂着的脑袋视线正好平视到脚下的地板上,余光正好可以看到男人精贵的皮鞋,抿了抿唇,“后悔了,你就会不找我麻烦吗?” 聂南深微微挑起眉,“我要娶你,在你看来是在找麻烦?” 女人被长发遮挡住的脸蛋看不清神情,她抓着脑袋的手更用力了,传出低低的声音,“聂南深,”问得缓而慢,“你到底为什么想要娶我?” 她想不通,这个问题从聂南深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她就想不通了。 在她等待回答的空隙,空气中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聂南深一言不发的点燃夹在手指间的香烟。 “三个亿,”男人吸了一口,垂眸盯着面前抓着自己脑袋骨节都泛白的女人,说出的话似嘲非讽,“娶了你我好歹还能捞个太太回家放着,难不成你想让我的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言晏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道,“我想办法还给你。” 聂南深被她逗笑了,三个亿,就算她真的去卖身卖肾都还不起。 蹲下身来,夹着香烟的手指拨开她脸前的发丝,露出女人那张精致得小巧又很符合他审美度的脸蛋,温和的嗓音徐徐,“言晏,你即不想关氏落到樊天逸手里,又不想嫁给我,这样岂不是什么好事都被你占尽了?”他笑了笑,“可是你觉得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 言晏看着面前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仿佛是被精雕细琢雕刻出来的最佳模板一般,好半天,她才突然道,“上来之前,聂阿姨说秦小姐离开的前一天你和她吵了一架。” 聂南深的眸子明显沉了一度,但还是笑着,“这么关心我,打听我的事?” 言晏没在意男人眼底逐渐降下的温度,异常平静的道,“我听说了,秦小姐因为我才会和裴景旭分手负气离开,”她说得缓而慢,黑白分明的眸里都是由内到外的真挚,“这件事,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秦小姐会选择离开。” 她不想为自己找什么借口,但是…… “如果聂公子是因为这个来报复我害你的心上人远走他乡,那么你大可以选择其他报复方式,我保证,我欣然接受。” 男人墨黑的眸子缓缓眯起,手指上染着的烟头几乎快烧到她的头发,“我有说过砚砚离开是因为你?”温润的嗓音变得冷然讥诮,“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有这么无聊到因为这个无聊的理由选择报复你?关言晏,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 言晏没有任何意外的看着他,“如果不是,那么正好,”绯唇轻启下低浅的声音愈加平静,“如果聂公子只是想要找个女人发泄一下的话,那你所做的就应该是趁秦小姐不在的机会好好流连花丛享受一下人生满满的乐趣,而不是将自己困在一段并不坦诚的婚姻里。” 不坦诚的婚姻,上流社会太多了。 要一段这样的婚姻,她宁可和姑姑一样,选择一个人走过漫漫人生,虽然不会感受到和睦家庭的那种美满幸福,但至少也不会那么痛苦。 这么多年,不论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的时候,他都见过想要嫁给他挤得头破血流的女人,但还是头一次,费尽心思也不想嫁给他的。 聂南深睨了她一眼,“我有没有说过,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挺没意思的?” 男人面不改色将手里的烟头掐灭,漫不经心的道,“言晏,想娶你无非是觉得现在的你挺有意思,你也应该知道,像我这类男人骨子里就是有种劣根性,越是抗拒的越想要得到,”他凝着她,“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言晏一下皱起了眉,“可是你也说过,强迫一个女人不仅没格调,还很没风度。” 他说他不强迫女人的。 聂南深再次笑出了声,指腹在她柔软的脸蛋上留恋不舍,“言晏,这句话你没说完整,我说的是在感情上,”男人眯眸淡笑的眉眼中满是讥诮,“你觉得,我们这是在谈感情?” 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失重感,纨绔的公子哥,外表再绅士,也掩不住骨子里的乖戾。 言晏垂了垂眸,别过了脸,躲开了男人指尖上冰凉的温度,俏丽的脸蛋有些紧绷,“聂南深,可能你也不大了解我,”她淡淡的道,“如果你真的要和我结婚而我不愿意的话,我也保不准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让你打消这个念头。” 软的不行来硬的吗。 聂南深眸底颜色缓缓沉下,手指不顾女人的反对扣上她的下巴,唇畔划出凉薄的弧度,“关言晏,之前我不在意,不过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没有必要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嗓音蕴着嘲弄,“但是因此好像让你对我有些误解。” 男人温凉英俊的五官深处是寒意渐凉的墨眸,漆黑得如夜里最死寂的阴影暗处,“我聂南深如果想要娶一个女人,不会在乎用什么手段,”微微淡笑下是没有温度的冷漠,“你该庆幸,在之前那么得罪我之后,我还能给你一个聂太太的位置,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045 炮着炮着就成灰了 言晏睁着的瞳孔蓦地一缩,男人凛冽的气息压下,嗓音低沉带着致命的性感,“所以这次你也别想再把老爷子搬出来,”贴着她耳骨的笑意令人心悸,“相信我,爷爷比我更想有你这个孙媳妇。” 低沉浅薄的呼吸都喷薄到她耳后,言晏手指一点点的在膝盖上捏紧,黑白分明的墨眸就这样看着他,张了张唇,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聂南深这样的男人,一旦和她认真起来,自己真的半点胜算没有。 所以,她这是在自作孽吗? 聂南深看着女人渐渐褪下血色的脸蛋,眼底又似覆上一层温和,她的皮肤向来属于很好很天然的那种,淡淡粉红色的唇也水润得像樱桃般,聂南深一个没忍住,低头亲了一口,“言晏,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嗓音都染了愉悦的笑,“所以是谁给你的胆子一开始敢来惹我的?” 关言晏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长而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认输吗?可是现在就算不认输,这个死局,她好像也走不出去了。 晚上七点。 从聂宅吃完晚饭后逐渐入秋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了。 黑色世爵在夜里的道路上以不疾不徐的速度行驶。 夜色不算晚,言晏看着外面,车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突然想起刚才在临走前不小心听到的聂夫人对聂南深说的话,“南深,思砚这次是任性了点,等她完成学业回来,她会知道你对她的好的。” 聂南深双手放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妈,十多二十年的感情,亲情也好其他也好,要爱早就爱上了,”俊逸的眉目都淡然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我和她之间,现在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八年十年都没什么区别。” 八年十年么…… 言晏低头看了自己的掌心一眼,人生也就那么几个八年十年。 拐角处,她一抬头就正撞上敛着神色走过来的男人。 她虽然无意偷听,但还是有些窘迫,“抱歉,你家太大了,没找到洗手间。”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因为身高差异导致男人居高临下睨着她,似笑非笑,“你从小和安苏走得近,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现在给我说找不到洗手间?” 所有肆意而出的借口,都不过是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直到黑色世爵使出了聂宅一段时间,言晏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瞬间拧起眉,“这不是去詹聿公寓的方向。” 聂南深一只手掌在方向盘上,“谁给你说的我要送你去别的男人住的地方?” 言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他别墅所在的地方,正是这个方向。 她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冷,“聂爷爷说让你送我回我住的地方。” 之前吃饭的时候聂老爷就顺口问了一句她现在的住址,她说的是詹聿公寓。 就连本来是司机送她,结果都被这个男人一句顺路给夺了话机,一句顺路搪塞过去。 “关小姐,你是真可爱还是在给我装傻?”聂南深棱角分明的侧脸英俊斯文,“难道你想让爷爷知道你现在和一个血气方刚的陌生男人住在一间公寓里?” 睨了她一眼,好看的眼角眉梢溢出的全是不屑的淡淡冷嗤,“乖女孩,就算没了钱和自尊也别这么糟蹋自己。” 自尊,糟蹋,他这是在讽刺她还是在讽刺詹聿? “难道不是聂公子心思太龌龊,才会把所有男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脑海里不经意浮现昨晚在别墅发生的事,言晏一双秀气的眉越拧越紧,她真的……想不起来她到底有没有把聂南深给睡了。 但是这男人也不像是被一个女人睡了就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啊。 余光扫过她脸上明显纠结的神色,聂南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言晏,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你这是太相信男人还是太相信你自己?” 就连昨天晚上,如果带她走的人不是他的话,她是不是就真的把自己送到别的男人嘴里了? 聂南深渐渐沉了脸,这真是……很不愉快的假设。 言晏冷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懒得解释。 詹聿和她还有安苏都是很多年的朋友,刚上高中的时候她们都还未成年,有一次偷偷跑到酒吧里狂嗨,结果半夜遇上查黄赌毒的,詹聿家在江城也算是书香门第,事情结束之后她和安苏担心会被家里人知道,安苏才带她缠上了詹聿。 她们都知道,詹聿一直都把她们两个当妹妹。 詹聿的公寓在江城是高房价区域,楼里双层,自从她住进去后都是睡在二楼的书房。 车速缓缓停下,红绿灯前行人来往。 言晏看着前方,突然道,“前面的岔路口,你在那里把我放下就行。” 聂南深终于转过头来看她,微挑眉梢渗出冷嘲,“言则,我今天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是来挑战我耐性的?” 言晏别过的脸看向窗外,“没啊,不就是结婚吗,”缓缓将车窗放下,漫不经心的道,“聂公子这么优秀,我好像应该要巴巴贴上去才符合常理。” 是要这样才符合常理,好像老是这样纠结嫁不嫁的她都觉得矫情。 聂南深说得没错,樊天逸,秦思砚,缪振生,再加上身旁这个男人,她现在在江城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被她得罪光了,她确实应该为聂南深不仅没一怒之下把她丢进河里喂鱼甚至还愿意给她一个聂太太的位置而感到庆幸。 微凉的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几缕发丝贴到她的脸上,路灯下的光几乎将女人整个身影都笼罩了进去,带着一股无端安静到极致的气息。 男人挽着唇角,掌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上面,“可是我怎么看你这样子不是很想巴巴的贴上来呢?” 岂止是不想贴上,就连这么多年,他偶尔回国她和安苏在一起的时候,关言晏一直都是避他如牛鬼蛇神般,哪怕那些年她在他面前永远一副温温婉婉恬静淡笑的模样。 言晏似是想了想,突然扭头看他,眨了眨眼睛,“聂公子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还来这套? 聂公子饶有兴致,“真话是什么?” 一听有戏,言晏调整了个坐姿,方便直视着他,浅浅淡笑下眉目真挚,“真话是,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确实挺真。 聂南深微微眯眸,“继续。” 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出来像是很认真的在算这笔账,“咱们之间不谈交易不谈感情,”微拧起的眉很有一种在控诉不公平的委屈,“只凭你个人喜好觉得我有趣就决定和我结婚,那就说明结婚之后也许某天秦小姐回来了你就可以肆意把我踹到一旁。” 她微微的笑着,很认真的评价,“聂公子,你也应该知道你很优秀很有让女人动心的资本,你就不怕哪天我会爱上你最后成为你和秦小姐之间的绊脚石吗?” 两个人的感情纠葛就已经很复杂了,再加一个,是会打死结的。 “前面说得不错,给你个奖励,”聂南深唇角勾出染染的笑意,下一秒就扣着她下巴亲了上去,盯着她的眸似还带着点别的情绪,“可是言晏,你会爱上我吗?” 言晏继续不动声色的微笑,“我说的是如果,聂先生。” 如果,这世上有太多的如果,过去的如果不能改变,未来的如果充满无限可能。 她和他之间,没有过去,更不希望有未来,只因她太清楚,哪怕是有未来,那也只有一种结局。 聂南深似对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声线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淡漠,“那么你不用担心,我和砚砚不可能。” 前方的红灯已经重新变成了绿灯,男人视线望着前方,重新启动车子,缓缓的陈述,“她既然接受了在聂家养女的身份,就不可能背着骂名和我在一起,”他侧眸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一直清楚的事吗?” 如果不是夜晚四周路灯闪过的光都在男人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类似黯然的颜色,言晏会真的觉得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说得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上流社会的唾沫星子足够淹死一个人,更何况是秦思砚那种自小失去父母寄人篱下导致自尊心极强的女孩。 “所以言晏,你就算爱上我也无所谓。” 一直平和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依旧淡然温和,与江城众口相传,所有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马王子相契合。 生活中温润如玉,对异性绅士风度,商场上杀伐果断,对自己爱的女人也爱得深沉,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 可是这种男人深情起来也绝情,是因为秦思砚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所以和谁都是一起过吗。 所以他才觉得她有趣,所以哪怕他不爱她也可以娶她。 车内的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突然,女人娇巧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关言晏看着面前的男人,精致小巧的脸蛋笑得很乖巧,“聂公子,你就不打算听听假话吗?” 真话都说了问假话还有什么意思? 但聂公子看了一眼身旁小女人一脸就等你问我的架势,微微弯着的眸犹如夜空中的月牙儿般水灵水灵的,心神微动,还是很配合的开口,“假话是什么?” “假话啊……”言晏漫不经心的拨了拨眼前的长发,望着黑暗得看不见道路的远方,轻轻袅袅的笑着,“大概就是觉得我太年轻了,不应该这么早就跨入婚姻的坟墓。” 她表情十分的无奈,“聂公子你也知道,我之前除了和裴景旭那一场不算恋爱的恋爱,目前为止还没能被一个男人好好追求过。”她似在叹气似在可惜,“女人都有那么点粉红少女心的不是吗?” 很正常的理由,婚姻对于每个女人来说都是坟墓,憧憬美好的爱情,谁都会,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聂南深轻佻的笑了一声,“原来未来的聂太太是想在结婚前体验一下被男人追求的滋味。” 言晏微微拧了下眉,但还是没说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聂南深,结婚对于你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还是一段不谈感情的婚姻,”她静静垂眸道,“我承认我斗不过你,你如果真的要娶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相信我,就算我答应了,离婚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软软的,很无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的那种,“哪怕你真的会忘了秦小姐,但后面你也会遇上另外一个真心喜欢你,并且你也喜欢的姑娘,你和我这样耗着真的挺没意思的。” 聂南深看着女人一字一句的组织着措辞,细白的手指捏着安全带都微微用紧了力道,那模样,真像是个被他欺负厉害了的小姑娘。 聂南深好像现在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女人确实也只能算个小姑娘,她大学都还没毕业。 急促的刹车声蓦地响起,黑色世爵停靠在路边。 言晏下意识去看身旁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车。 男人被包裹在夜色中英俊到极致的脸依旧看着前方,低沉的嗓音带着夜里微微拂着的风的气息,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下午两点的上班时间,拿着证件到民政局等我。” 言晏诧异的看着他,她说了这么半天,这个男人一点没听进去的吗? 但她还是下了车,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聂南深,今晚给我的时间,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夏末的风有些微凉,混在她同样微凉察觉不到温度的声音里,“也许明天你一早起来,就会发现其实我说的话还挺有道理,你就不那么着急把自己往坟墓里送了,”淡淡的道,“顺带还带上我这个陪葬的。” 话音落,男人依旧没有多余的反应,只侧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包,继续淡声道,“你的行李都在詹聿那里,明天我会让人接到别墅。” 最后一句话说完,聂南深已经发动了车,很快消失在了车辆川流不息的茫茫道路中。 言晏在原地站了好半天,直到再一阵冷风吹来,她浑身忍不住哆嗦了下,才转身往一个地方走去。 聂南深停车的地方不算偏僻,属于很好打车的地段。 女人纤弱的身形混在人群当中,一眼望去就很容易找到的那种。 她摸出手机,给聂安苏打了个电话。 莫斯科应该才下午四点左右,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才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唤她,“宝贝儿,怎么了?” 言晏脚步正好停在一家电影院门口,晚上看电影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小情侣,她看着面前整整一面墙的玻璃橱窗里的电影海报,淡淡的道,“安苏,我好像要上演一段狗血的三角恋了。” “嗯哼?”前一秒还口齿不清的女人下一秒就从病床上跳起来,“言晏,关家破产你沦落到要做演员去了吗?” 聂安苏拧着眉想了想,演艺圈除了偶尔那些肮脏的潜规则之外,好像是挺不错的,来钱快不说还能勾搭各种小鲜肉明星。 但是有她家在自然不会让言晏被人给潜了,于是刚放下的心立马开始八卦,“话说你要去拍电视剧还是拍电影?角色定下来了吗?女主还是妖艳女二?” “……” 面对聂安苏一串连珠带炮的问题,言晏挑了最后一个来问,“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我家宝贝儿长得这么好看,你现在虽然落魄但好歹出身好气质好,当然是妖艳女二适合你啊!”聂安苏想也没想就道,“这年头的女主都是灰姑娘来做的,那土鳖造型都配不上你高贵冷艳的气质。” “……” “言则,咱们这种出身的还没翻身的机会了?” “有啊,按照言情的套路,富家女的标配就是妥妥的穷酸小子。” 言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抑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嘴角都有了微扬的笑容,“那么可能来个炮灰女二更适合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主是谁?帅吗?好看吗?演霸道总裁的还是邻家哥哥的?” 言晏垂着眸,云淡风轻的道,“你哥。” 电话那边蓦地沉默了两秒,两秒后女人爆粗口的声音直接不带任何杂音的传过来两个字,“我靠!” 挂了电话之后,言晏几乎可以想象聂安苏立马打电话炮轰聂南深的神情。 不说安苏能不能改变聂南深的决定,起码能让那个男人今晚睡不着觉也是一件为民除害的事。 她真的挺不想在一段没有她的三角恋里成为炮灰的。 是个运气好的女配角最后还可能洗洗白重获新的人生重新开始,可是她的运气一向不算好,她怕自己这个炮灰,炮着炮着就真成灰了。 …… 晚上十点,詹聿回到公寓的时候,言晏已经将自己的行李都整理好了。 其实算起来她也只在詹聿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后来的好几天都是被聂南深关在公寓里的,所以也没什么东西好整理的。 导致詹聿回来发现书房的灯亮着,敲门推开的瞬间看到的就是女人跪坐在地上望着打开的行李箱怔怔发呆的模样。 “言晏,在想什么?”他刚才敲了好几声门她都没听到。 见詹聿进来言晏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啊,整理行李。” 詹聿走了进去,低头就看到行李箱里摆放着的一推证件,户口本,**,还有护照。 言晏将东西全部收拾好,所有证件全部放到随身的包里,才淡淡的道,“聂南深非要娶我,我总不能真的任他宰割。” 詹聿明显吃惊的看着她,“他真的要娶你?” 不怪他不知道,这几天局里的案子太多,一些走黑的势力也正因为一批货起争执,他最近几乎都是睡在局里,压根没注意到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就连知道言晏这几天不在这里也是因为前两天回来拿资料的时候发现屋内几乎没人居住的气息,才大致猜到她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解决。 当然,就连昨晚在樊家发生的事故也被聂南深和樊天逸二人压了下来,整个江城几乎没人敢胡乱报道出什么,他就更不清楚了。 言晏坐到床上,两条欣长的腿也放到床上,就以双手抱住膝盖的姿势将下巴微微放在上面,看着面前一身正义凛然眉目沉静的男人,突然道,“詹聿,你也是男人,你说聂南深明明喜欢的人是秦思砚,他为什么就非要娶我不可呢?” 詹聿双手放在裤袋里,微微垂着的眼望着女人将自己几乎蜷缩成一团的模样,一双凌眉渐渐拧起,半天,才缓缓的道,“大概是觉得,在前面三番两次的纠缠中,和你玩着挺上瘾。” 上瘾么…… 言晏微磕着眸轻声的笑了出来,“看来这次如果再出了什么差错,我就真把聂南深得罪得不轻了。” 果然,有些人一开始就招惹不得啊…… 还是像聂公子那样……疵瑕必报的。 …… 聂南深走进别墅的时候,在看到客厅亮着的灯时一下蹙起了眉,直到看到余妈的身影,像是这才想起家里雇了个佣人,眉间褶皱才淡淡松开。 他之前在伦敦进修的时候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哪怕回到江城也一直一个人住。 余妈见他回来连忙上前接过男人手里的西装,见只有他一个人,问道,“先生,太太今天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男人正解着领带的动作一顿,旋即淡淡的应了一句,“嗯,她明天过来。” 说着抬脚上楼。 余妈看了眼男人眉心浮着淡淡的不悦,顿时识趣的没再问,所以果然是两口子吵架了吗? “对了先生,”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余妈忙叫住已经抬脚上楼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来,“这是今天早上我在您卧室的浴室里发现的。” 说着将东西递到男人手中,聂南深低头看去,是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046 大灰狼和小狐狸 那枚戒指就这么静静的躺在男人掌心,小小的一枚。 明明是梁元求婚的戒指,可是昨天他替她戴上的时候,连尺寸都刚刚好。 余妈看着男人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先生,我虽然今天刚来,不大清楚您和太太的感情,但是今天我看太太她好像心情不大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的劝道,“先生,女人都是需要哄的,等明天太太回来,您多依着她就是了。” 聂南深抿着的唇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女人今晚在车上对他说的话:“聂南深,你就不怕我会爱上你吗?” 他将戒指收起来,突然问道,“余妈,太太今天出去之前吃东西了吗?” 余妈点头,“吃了一点,但是中途接了个电话太太就出去了。” 吃了一点……今天在聂宅她好像也只吃了一点。 聂南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以后多注意点她爱吃什么。” 余妈立马应了一声,男人转身抬脚上楼。 回到书房聂南深摸出手机直接拨了梁元的号码。 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明亮但不刺眼的灯光将手中的钻石戒指映出极好看璀璨的颜色,很适合手指纤长的女孩子戴。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还没开口,男人已经淡淡然的开口,“你女朋友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顿时问得梁元有些发懵。 梁元看了一眼身旁浑身都透着一股暗黑气息的男人,直接放下手中的枪捂着手机道,“靠,大爷,你是在我伤口上撒盐撒上瘾了?不挖苦我你会死?” 今天心情好不容易从失恋中释放了些出来,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聂南深也不在意梁元语气中的抱怨,“梁大状好歹是在我手底下工作,”深视线落在戒指上,深邃的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应该不至于这么让人看不上。” 梁元,“……” 难道不是他很优秀不至于被人这么看不上吗?为什么到了聂公子嘴里就成了在他手底下工作就不能被人看不上了? 况且他要是自己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被甩吗? 梁大律师很无语的敷衍聂公子,“她说太早了。” 聂南深把玩着戒指的手一顿,眸底笑意凉凉,“据我所知你们谈了快七年的恋爱。” 高中毕业到现在七年了都不结婚,留着等过年吗? 梁元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道,“说到底,可能还是不够爱。” 只要不想结婚,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借口,就像网络上那些奇葩的分手理由一样,并没有什么理由,但最终的理由,也还是爱这个字。 女人混在风声里的淡笑声在耳边响起,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男人温雅的脸庞在台灯微暖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凉薄。 聂南深一只手打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将戒指放了进去,压在最底层的文件下面,很自然的道,“这枚戒指归我,改天再让人送枚新的给你下次备用。” “……”下次备用,诅咒他再次求婚被拒吗? 梁元尽量保持自己的平常心,“聂总,您公司一天的盈利利润堪比我半年的收入,你就算是要向关小姐求婚也犯不着抠门到用别人的戒指吧?” 他难道不知道女人很在意心意那个东西吗?用别人的求婚戒指? “依我看这枚戒指花了你半个小金库,你目前还买不起一个新的。”聂南深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不大喜欢我未来太太戴过的东西再出现在别人手上,懂?” 说完男人也不等他回话,手指掐断了电话。 聂南深随手将手机扔到书桌上,往身后一靠,闭着眼睛闭目养神,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出浅浅的声音。 不爱他所以不想结婚? 呵。 墨道名下的专属训练靶场,梁元怔怔的看着已经被男人挂掉的电话,半天没回过神来,懂? 他不懂! “砰——” 尖锐的子弹划破空气最终打入靶子红心,将梁元发愣的思绪抽了回来。 一旁,穿着深色衬衫俊美冷峻的男人手里正拿着一把m9以标准射击的姿势不断连射几发,凉薄的唇至始至终勾着浅浅的弧度,略显阴柔的出众的外貌下偏偏浑身都透着一股冷硬邪肆的既视感。 他在这里,整个夜里的氛围都被再次拉黑了几分。 梁元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男人身旁无奈的耸肩,“得,南深那样子,是要成为有妇之夫了。”转而很鄙夷的看向身旁的男人,“为什么偏偏在我刚分手的时候你们两个万年单身狗反而都脱单了?” 池骞没似笑非笑的纠正,“注意措辞,万年单身的是南深。” 梁元一噎,是了,这气场强大的暗黑霸主身边从不缺女人,只不过是这次……很难得的想谈一场认真的恋爱罢了。 不公平啊不公平…… 接着视线就不经意扫过刚才的靶子,梁元微微被震惊了一下,十发子弹招招命中十环,果然是常年在枪林弹雨中生杀夺予气势强硬的男人,他又看了眼自己的靶子,默默把枪放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是个文明人,不玩杀气这么重的东西。 梁元自诩心地善良正义感还算可以,对这件事实在感到耿耿于怀,自己单身了也总想拉个人下水,“你说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和一个小姑娘较真?” 最后一声枪响落,弹夹空壳,池骞没漫不经心的重新装弹,“他既然想娶,总有他的理由。” 男人的动作从取出弹夹到装弹上膛一气呵成,阴柔冷逸的面庞干净利落,骨子里散发着一种冷森森的阴暗气息,轻笑道,“说不定他是真看上了关家小姐。” 聂南深真看上关言晏了?梁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三分惋惜,“那就很可惜了,”外加七分的幸灾乐祸,“说来聂公子挺可怜,身为江城第一男神,他看上的女人都看不上他。” 一个秦思砚就算了,现在又是一个关言晏。 不过……对于聂南深那样的男人,到底会不会真的看上一个女人,他感到很怀疑。 据他所知,哪怕是那些年他对待秦思砚的时候,也没见得有多上心。 然而他刚叹息的声音还没落下,靶场外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匆匆走了进来,神情凝重的唤了身旁男人一声,“老大。” 池骞没眉眼不眨,淡淡一个字,“说。” 来人面上有些踌躇,生怕一不小心将面前男人惹怒的小心翼翼,“有人动了手脚,我们的人在柏林不小心将关珩……跟丢了……” 池骞没微微皱了下眉,凭关珩一个女人应该还没有本事能甩掉他的人,阴柔邪肆的表情仍没多大变化,“查出谁了?” 男人缓缓的摇了摇头,下一秒又极快的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应该与陆骁没有多大关系,最近‘暗夜’那边的心思都在港口的那批货上,他们恐怕还不清楚关家与我们之间的牵扯。” 这段时间从墨西哥运来的东西足够让陆晓头疼,况且他的势力也还没能伸到国外去。 池骞没将枪随手扔给了男人,淡淡的道,“去查。” 男人应了一声,转眼消失在了靶场。 “啧,你在道上仇家多就算了,”梁大律师在一旁看着听着都很疑惑,“问题是你和南深到底和什么人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不惜搞垮关家也要顺着这条线挖出你们的关系想弄死你们?” 池骞没一个眼神睨了过来。 梁元顿时懂事的闭嘴,得,他们要是知道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 只是从关家被人动了手脚顷刻垮台到现在也过了好几个月,这两个男人到现在都还没能查出蛛丝马迹的男人……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一个只手遮天的商业帝王,一个权倾四海的黑道霸主。 聂南深和池骞没之间的关系要是被人给挖了出来,恐怕整个江城都得颤两下啊…… …… 第二天。 入秋时节一片风和日丽的美好都市景象,早晨太阳的光线温和。 机场外,身材高挑的女人穿了一身单薄的浅色风衣,取下墨镜露出下面一张年轻美丽的脸蛋,淡淡的妆容正好将细致的五官优势呈现到极致,小巧的鼻翼下绯色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些弧度。 女人踩着高跟鞋的脚抬起,最终朝机场内售票处走了过去。 约莫花了半个小时才办好登机手续。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才早上九点不到,离聂南深说的下午两点还有五个小时。 不过没关系,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去柏林的飞机上了。 候机大厅内拿着行李的人来人往,她连行李都没带,只带了随身的证件。 广播内正用标准的英语报着去往柏林的航班时间,从江城到柏林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左右,她打算等到了之后再联系姑姑。 拿出手机来正打算关机,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跳了出来。 言晏拿着机票的手指微微一紧。 抿起唇,两秒后手指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言晏看着只有几步距离的登机入口,微微歪着脑袋,嗓音都带出温软轻巧的笑意,“聂公子,你已经考虑好了,还是要娶我吗?” k顶楼总裁办公室,男人站在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整个江城景色一览无遗。 电话那头传来很轻很浅,甚至还带着点很愉悦的声音,听着就觉得很舒服。 聂南深看着脚下的风景,“言晏,我打电话是提醒你,”低醇的嗓音也带了些幽深淡笑,“下午记得带证件过来。” 乔秘书就站在办公桌后,胆颤的看着自家上司与电话那头女人打着电话的模样,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不是多意外的答复。 言晏抿着的唇微微变成了轻咬着。 她一向不喜欢给自己树太多敌人,尤其是聂南深这种她无法摸清其心思城府极深的男人,得罪他的都没有好下场,包括她自己。 说不甘心也好,不情愿也罢,有些人生来的自我保护意识就极强,甚至对未来危险的到来也极其敏锐,她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但至少事情走到这一步,有些部分也算她咎由自取,她还是不愿意太得罪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 言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叫他的名字,“聂南深。” “嗯?” 男人在那边声调微微扬了一声,不难听出他心情不错。 再次呼出一口气之后,言晏才淡淡的笑着开口,恢复了一贯娇懒又无辜的声调,“我很清楚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她看着手里的机票和护照,温静又有些可怜巴巴的道,“您有权有势,如果非要逼我嫁给你的话,我落到你手里可能真的就成为俎上鱼肉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明显有些沉下,但还是笑着,“你是想说不愿意任我宰割?” “谁都不想那样活着,”她亦是一脸笑容,“说得通俗一点,您就是一只可恶的大灰狼,而我就是一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白兔,”她顿来了顿,“之前是我将自己送到你嘴里,你才有机会能吃了我。” 其实她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结婚这种事,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就算聂南深拿把枪抵在她头上她也不会签字。 当然,如果聂南深真拿把枪抵着她,她还是觉得保命重要。 但这个前提是,聂南深并不会真的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聂南深在那边低低的笑了两声,饶有兴致,“那现在呢?” “现在啊……”言晏温温静静的眉目下绯唇微微勾起,“小白兔已经可怜得衣无所暖,行无所靠了,”静静的垂下眸,“要活命,就只能看能不能比大灰狼跑得快了。” 天高皇帝远,离开了江城就算聂南深再怎么权大势大总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薄唇勾出讽刺,“你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底线。” 难得的,言晏竟然没在这句话中听出任何生气的成分,亦或是话说得这么直白,男人已经不屑再和她周旋了。 “那么聂公子,”言晏重新端正了笑容,心情一下愉悦了不少,“您如果迫切的需要找个女人结婚的话,我提前祝您新婚快乐。”末了,她还十分懂礼貌的道了一句,“至于彩礼钱,到时候我会让安苏替我送到您手里。” 说着就欲掐断电话—— “言晏,”男人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那头传过来,下意识的,她又重新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娴静甜美,“聂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缓缓,笑意像是从喉尖溢出,“之前的故事,你说错了一点。” “什么?” 总裁办公室内,男人已经重新回到了高级定制的真皮旋转椅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指尖漫不经心的旋转着,“你哪里能有小白兔那么单纯善良惹人怜爱呢,”低醇的嗓音漾出浅浅的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女人秀气的眉微微蹙了下。 聂南深将手里的笔放下,一旁静待已久的乔秘书上前来,将手里的平板递到男人手中。 指尖划在高分辨显示屏上,映出男人清贵英俊的脸上淡淡的戏谑,“那么你觉得,一只聪明的灰狼会对一只随时随地都在耍小聪明的狐狸毫无防备吗?” 言晏本还温婉的神情一下僵硬下来。 几乎是同时,她看到对面不远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已经穿过人群缓步来到她面前。 她几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聂南深派人跟踪她? 然而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拦住她的动作,只是微微淡笑着将手里的一张平板递到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 高清的平板显示屏下是一段高清的视频—— 奢华至极的别墅内,女人衣衫不整的被男人从地上抱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带出了樊家别墅,从头至尾,她的脸都埋在男人胸前,整个视频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男人那张英俊如天神鬼斧神工雕琢出来般的俊脸。 这是实时热搜,她五点零的视力甚至看到了评论下面一众人在扒视频中的女人的身份。 言晏的脸色在温度适宜的候机大厅内一点一点的惨白下来,男人在那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低低的笑,“现在早上九点零五分,樊先生的办事效率让我有点失望。” 嗓音伴着徐徐笑声从那边传过来,“现在整个江城舆论漫天,这个时候只需要我一句话,你就可以选择是要成为名正言顺的聂太太,还是要成为受众人唾弃的第三者。” 一句话,承认是聂南深的未婚妻,那天只是夫妻之间的刺激玩过了火。 否则,关言晏被人下药的事实到了那些人嘴里,只会成为不惜攀高枝的手段。 “当然,既然关小姐已经选择要离开江城,名誉什么的自然对你造不成多大的威胁,无非就是臭一臭关家在江城多年显赫的名声罢了。” 慵淡懒撒的语调,事不关己的态度,言晏只想到了一个词——恶劣。 然而男人不咸不淡的声音仍在耳边继续,“不过最近听说关小姐的姑姑关珩最近在柏林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你说这样一篇报道传到柏林需要几分钟?”他笑了笑,“还是几秒?够不够你现在登上飞机所需要的时间?” 拿着手机的手用力握紧,所有理智瞬间淹没,下意识的问出了口,“我姑姑遇到了什么麻烦?” 聂南深却好像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低沉性感的嗓音仍透着诱人的蛊惑,“言晏,我不强迫女人,”低笑声仿佛在耳边徐徐散开,“那是因为比起强迫,我还是比较喜欢女人来求着我的感觉。” 慢条斯理的不紧不慢,闲适得仿佛只是在与她聊聊今天天气不错的话题。 手机贴在耳边,男人淡笑微薄的呼吸仿佛都渗入耳蜗,有那么一瞬,言晏看着面前将平板摊在她面前的男人有片刻恍惚, 果然是,不择手段。 那么她之前之所以敢这么嚣张肆意,倚仗着的是什么? 不过就是以为至少看在聂爷爷和聂安苏的份上,这个男人不会对她做出太赶尽杀绝的事。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三个亿,可以说生意和交情分开,那现在这算什么? 言晏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男秘书,自嘲了一下,“你还真是……拿着一把枪要崩了我。” 男人置若罔闻,低而薄的声音中仿佛带了点愉悦的淡淡的宠溺,“乖,半个小时后我如果没有见到聂太太,也许明天的新闻头条会很精彩。” 语气轻佻得没有半分威胁的意味。 最后一句话断在女人用力掐断的电话中,胸腔中一股极大的怒意仿佛如浪潮般涌上,言晏捏着手机的手指力气大得像是要硬生生将其扳断。 这一瞬间,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 一旁的林秘书将平板收好,脸上妥妥的笑容都快僵硬了,但还是很礼貌的伸出了手,“关小姐,请吧。” 笑话,这可是马上就快成为他们总裁夫人的女人,就算笑面瘫了他也不敢半点逾越。 相反,气压偏低的总裁办公室,乔秘书的运气就没林秘书那么走运了。 乔秘书看着前一秒打着电话还温文尔雅气势沉静的男人挂了电话之后就面沉如水的盯着桌上的平板里播放的视频,墨黑的眸里隐隐有什么东西要爆发的趋势。 乔秘书忍不住眼皮直跳,最终还是上前看了一眼视频中的内容,小心翼翼的道,“聂总,那外面的那些记者该怎么办?我现在去让保安赶走?” 说着转身就要去吩咐人。 “不用。”男人平静无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靠在椅背上,墨黑的眸微微磕着,菲薄的唇勾出泠泠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是有多不想嫁给我。” 乔秘书一怔,莫名一阵背脊发凉。 047 死皮白赖非娶她 半个小时后,k总部门口。 林秘书载着言晏的车停在门口。 关言晏远远就看到楼下一众聚集的拿着话筒和相机的各路记者。 她刚搭上把手的手顿住,林秘书像是这才看到公司门口几乎被众人围堵的前方,面上有些难看,“关小姐,要不您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聂总让他来……” 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一路上她几乎快翻遍了所有评论。 “不用,”言晏浅吸了一口气,脸上蕴出不深不浅的笑容,“你们聂总大概业务繁忙,估计连清理垃圾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公司,没有默许谁敢这么猖狂? 语罢,伸手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 “是关小姐!” 脚尖刚落地的瞬间,一道女声蓦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这边投射过来。 言晏人还没来得及站稳,蜂拥而上的记者就已经到达眼前,耀眼的闪光灯不断闪着刺目的白光,手里拿着的话筒几乎快戳到她脸上,“关小姐,请问一下视频中的女主角是您本人吗?” 大多都是些娱乐性极强的报刊记者,平时最喜欢挖挖娱乐明星和上流社会那些不堪的绯闻报道,她不是没见过,“全程唯一露出的只有聂总的脸,”视线扫过一众记者,言晏脸上挂着标准的微微淡笑,“这个问题我好像没有回答的立场。” 正欲抬脚离开,一名女记者再次拦到她面前,语速极快的道,“关小姐,那天在樊家别墅目击者众多,您这样的说辞是在欲盖弥彰吗?” 关言晏脸色一白,众人见她脸色知道得逞,接踵而至的是各种无休止的提问,“那天据说樊小姐的生日并没有邀请你,是您不请自去,专程挑有钱男人下手的吗?” “请问一下您和缪行长是什么关系?” “您真的是聂总的未婚妻吗?” “听说之前关家破产时你曾找缪行长借过四千万?为此缪太太还找上了您,请问是真的吗?” 句句带出请字,问着的问题却都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一名记者接着道,“视频中只能看清聂公子的脸,但是看样子聂公子并没有出来解释的打算,是不是证明聂公子那天只是一时的出手相救?而您也并非是他的未婚妻?” 一时的出手相救?好像是的,不是他她那天会在那里更难看。 “缪行长说是您对自己下了药勾引他,请问是真的吗?” 这时林秘书已经下了车将几乎快扑到言晏身上的记者拦开些距离,但还是挡不住一众人的力气,其中一个人被后面的记者推了一下,直直撞到言晏身上,穿着高跟鞋的脚猛的扭下角度,她甚至听到骨头脆响的声音。 费力的站稳身体,言晏看着那些对着她的镜头,脸上微微僵硬的笑意再次漾开,“你们也知道关家落魄,聂公子既然花了三个亿买下关家,我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对自己下药去勾引一个有家室的老男人?”接着慢条斯理言笑晏晏的道,“相反缪行长在江城名声向来不好,比起我故意勾引,难道不是我被人下药更说得通一点?” 她一向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只因为太多的解释并非众人所希望看到的结局,他们只想看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那样才能津津乐道的侃侃道来,并且不管真相到底如何。 事实也确实如此,犹如这些所谓最具备娱乐八卦精神的或狗仔或记者。 “不不不,如果是之前的关家名媛我们还会相信这样的说法,”这时另一名娱乐报记者直视着她,再次笑出了声,“据知情人爆料,聂公子为你豪掷三个亿买下关家,是因为您手里面好像有一份关于您和聂公子的婚契,并且您曾用那份婚契向聂公子逼婚?” 女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知情人? 记者像是察觉她的疑惑,淡笑掩不住嘲讽,“聂公子是众女性每天都忍不住八卦的顶级男神,身后自然有很多小粉丝关注着一举一动。” “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想要成为聂太太,那么是在聂公子不要你之后,所以才再次找上了缪行长吗?” 脚踝的疼痛逐渐蔓延至心尖,最无力的莫过于连解释的借口都没有,言晏咬着的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秘书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拿出手机,往保安室打了个电话,“赶紧派人过来。” 一旁的记者扫了一眼,又见女人抿着唇并没有说话,再次抓紧时间逼问,“所以是不是那天聂公子声称你是他未婚妻也是因为那份婚契的原因?” 这句话刚落,公司大楼里的保安已经跑着过来,将记者都从围着的女人身边拉开,一名女记者伸长了手臂将话筒递到她嘴边,“请问是不是关于那份婚契聂公子才答应要娶你?” “嘀——” 蓦地,一道响彻的车鸣声打断四面而来记者不依不饶的声音,先前那女记者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缓缓开到女人身后不远处,直到靠近了众人才看清里面后座坐着的男人,英俊儒雅不泛沉稳霸气的气场哪怕是在车内也骇住了不少现场的记者。 聂南深,几乎主宰着这个城市的商业帝王。 言晏也在听到声音的同时扭头看了过去,深色的车窗缓缓放下,正好露出男人那张英俊清贵到极致的脸,对上的视线甚至不用捕捉就能看到男人眼底慵淡又讥诮的神情。 所有记者瞬间改变方向,欲朝宾利慕尚后的那个男人涌去,但无一不被后来的黑衣保镖拦住,只有那名女记者还站在原地,余光扫过男人所在的方向,逼问的气势尖酸刻薄,“关小姐,还是说其实聂公子也只是你勾搭上的其中一位金主而已?” 身侧的手指用力的嵌进掌心,精致的下巴线条缓缓紧绷。 言晏视线落在不远处仍坐在车内无动于衷的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笑出了声来,“谁知道呢,”纤长的手指插过墨黑的长发,抬脚,朝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顺带轻轻袅袅的一句,“也许最后是聂公子非要死皮白赖的娶我不可呢。” 最后一声落到女记者耳里,然后看着女人在众多记者的目光和闪光灯下踩着高跟鞋走向宾利慕尚,一旁的保镖为其打开后座车门,悻悻的收回手中的话筒,鼻尖溢出一声轻蔑的嘲弄,“嗤……” 车门关上,将所有刺眼的闪光灯和尖锐的提问全隔绝在外。 司机视线从后视镜内往后瞟了一眼,很快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我死皮白赖的非要娶你?” 淡淡的轻嗤声在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车内响起,男人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蛋徐徐低笑,“言晏,你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难道不是吗?”言晏直视着他,唇角弧度与之前淡笑无异,除了眼底毫不掩饰的讥讽,“我都已经要消失在这座城市不碍着您的眼了,可是您不还是用尽办法非要让我和你结婚吗?” 他的手指摸上她的头发,发质很好很柔顺,“所以在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就应该听话一点,”薄唇都勾着浅浅的弧度,“这么大的动静,我收拾起来也很麻烦。” 言晏秀气的眉一下子拧起,“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 他该不会不打算解决吧? 男人却没有回答她,像是很喜欢手指在她发间没入的感觉,墨色的眸中噙着笑意,答非所问,“要嫁给我了?” 言晏闻言一怔。 他没有看她,指尖从她的发顶缓缓绕上发梢,爱不释手的像是她的头发是很好玩的东西,然后淡淡启唇,“言晏,你在我面前耍你那些小心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干净俊朗的容颜有些凉意,“我没那么多耐心。” 车内空气静了几秒,男人墨黑的眸深不见底,静默深沉的样子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没有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担心她欲擒故纵么…… 言晏微微垂下眸,“既然整个江城都知道是我在逼婚了,”不去看男人的脸,温静浅笑的礼貌疏淡,“那好像如果得不到聂公子的人,是显得我手段挺不高明的。” 她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心底掠过一丝自嘲,她还能怎么办呢?自己所有的把柄都落到了这个男人手上,不是没有挣扎,而是那些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最后都变成她在不断得罪他的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现在真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看着她低垂温静的眉眼,长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片不明显的阴影,正好衬得她肤白如雪,指尖都像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乖巧得像送上门可口的小白兔,唇角带着不明显自嘲的弧度又像只小狐狸随时随地的蛊惑人心。 聂南深心神一动,眸底终于蕴出了星点般的笑意,绕在她发梢的手掌就落到她脑后,低头就含住她甚至带着笑意的唇瓣。 言晏唇角弧度一下僵硬在脸上。 属于男人伴着烟草味的气息蓦地笼罩而下,辗转轻柔的力道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侵占她的呼吸。 脑海一片空白。 她怔怔的做不出来任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男人闭眼像是极享受的辗吻,近在咫尺完美到毫无瑕疵的俊脸被放大到眼前,连呼吸都变得那么炙热燃烧着浑身每一处神经。 有那么种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致命的诱惑,深吻亲密到肆无忌惮的与爱无关,却偏要拉着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人一起掉入深渊,最后浑不自知。 直到一个缠绵至深的吻结束,男人在她唇角印下一吻才抵着她的额头满意的笑道,“我会解决。” 言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关于那些报道的事。 嘴里甚至还残留着属于男人的味道,感觉空气中的温度有些微微升高,她捏着手指回到位置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都答应结婚了还在意一个吻吗?很矫情。 车速不算快,言晏别过脸看向窗外,看着并不熟悉的路,下意识的问,“现在是要去哪?”顿了顿,想起他让拿证件的事,抿着唇语气平静的道,“民政局吗?” 男人刚坐回位置,闻言一下又扬了笑容,“这么猴急?”盯着女人面色平静的脸蛋,“迫不及待想回去洗干净?” 言晏在膝盖上的手指再次绞起,闭了闭眼,“除非你后悔了,否则迟早的不是吗?” 男人挑了挑眉,嗓音愉悦的夸了一句,“很自知。”转过头闭上了眼睛,闲适的道了一句,“不过在此之前,先吃顿饭。” 言晏紧捏着的手指稍稍松了一些,从包里拿出手机来,今早给姑姑发过去的短信,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樊天逸拿出关珩被跟踪的照片,聂南深说关珩在柏林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可是这些在她和关珩通话时关珩都不曾提到过。 是怕她担心还是真出了什么事? 越拧越紧的眉心不曾松开,言晏扭头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闭目养神的男人,张了张嘴,还是打算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问好了。 雅典,江城奢华一级的西餐厅。 下车,男人直接搂着她的腰上了二楼。 因为现在只是中午,会选择来这种西餐厅用餐的人并不是很多,她抬头看着身旁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来这里……” 话音被一道尖锐稚气的声音截断,“南深哥哥!” 靠窗的位置,樊榆几乎是看到聂南深搂着关言晏出现的瞬间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一旁的良黎拉住她的话,恐怕在叫出这一声的时候人已经冲到他们面前了。 言晏的脚步顿在原地,一双秀气的眉微微皱了一下,而后便是很快的松开,仿佛刚才一瞬间的不悦和意外都是错觉。 聂南深落在女人腰间的力道依旧不轻不重,垂眸将女人的神情纳入眼底,搂着她的腰抬脚朝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 长型方桌,聂南深松开言晏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抢先服务生拉开椅子的动作,亲自上前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的将椅子拉开。 言晏看了他一眼,眉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像是对他这样的举动不是很满意。 但还是上前一步坐下,温静的脸上面无表情。 樊榆一双眼睛死死的落在被男人呵护得无微不至的女人身上,紧咬下唇怒目横生中似要蹦出火来。 这女人怎么还敢出现在她南深哥哥的身边?还有凭什么让南深哥哥替她拉椅子?完了还连句谢谢都没有? 直到做完这一切聂南深才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淡淡扫了对面仍站着身的两人,“樊太太,樊小姐,请坐。” 良黎看了一旁静默不语的关言晏一眼,还是拉着樊榆坐下。 服务生拿了菜单上来,言晏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头到尾都只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就连聂南深问了一句想吃什么,她也只回了都行两个字。 点好菜后服务生先退了下去,良黎看了连眼角余光都没落到她们身上的关言晏一眼,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樊榆就被关言晏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气到,伸手巴巴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声的道,“南深哥哥,你怎么把这个女人也给带来了?” 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像是谁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 聂南深听到这句话却只是淡淡的笑出了声,动作自然的牵出女人的手十指相扣,干净俊朗的脸庞笑意温和,“我的女人,自然是走哪儿都希望带着。” 言晏被握住的手微微一僵,樊榆脸上刚才还十分嫌弃的表情一下变了脸色。 察觉女人手指上微微的僵硬,男人脸上笑意愈发儒雅深沉,“倒是樊太太,”他看向对面同样脸色不大好看的良黎,嗓音不咸不淡的笑道,“听说樊总在家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与人交涉这种事竟然会舍得让樊太太亲自出马?” 他记得今天明确约的人可是樊天逸,结果却来了两个女人…… 听出男人语气中的讥诮毫不掩饰,良黎被保养得极好的面容浮现十分客气的笑,“聂总,既然都是交涉,那么和谁交涉都是一样的,”姿态从容的道,“而且我在樊家说话的分量不比天逸轻。” “嗤……” 终于,在听到这句话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一般,良黎的视线一下看了过去,正好撞见女人唇角浮现的隐隐的讥诮。 “关言晏,你什么意思!” 樊榆一下吼了出来,她妈妈在和南深哥哥说话,这女人是在嘲笑他们吗? 言晏回过头来,“没什么意思啊,”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聂南深掌中抽出,拿起小叉子切了一小块端放在面前的餐前蛋糕尝了一口,“只是突然觉得樊太太能有一个这样疼你的丈夫,一定很幸福,”抬眸盯着对面脸色僵硬的女人,唇边笑意染染的道,“我挺羡慕的。” 不说良黎是怎么得到了如今的幸福,也不说她的幸福是建立在怎样血肉模糊的基础上,至少单凭樊天逸那样不要命的爱她,是很令人羡慕啊。 好歹也比她现在的处境好就是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淡笑着的脸蛋上,说是羡慕,眉目里却全是嘲弄吗。 聂南深不紧不慢的从一旁抽了一张纸巾出来,言晏刚放下手中的小叉子,下巴就被一只手微微捏住。 她微微一怔,就见男人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动作温柔的替她擦去嘴角刚才沾到的水渍,伴着温和低哑的嗓音,“这个大个人了,吃点东西还能沾到嘴上,”微拧的眉中有淡淡的不悦,好似真的生气下却只能听出无可奈何的宠溺,“是不是要让我亲自喂你才行?” 呼吸微滞,言晏脸蛋微微一烫,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拿过他手中的纸巾淡淡的道,“我自己来。”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樊榆脸色一阵白过一阵,良黎却是渐渐拧起了眉。 聂南深也没再说什么,重新坐了回去,神色恢复一贯的儒雅淡漠,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么樊太太是想怎么给我一个解释呢?” 男人不紧不慢的拿出另一张纸巾擦着自己的手指,“据那天在樊家别墅的目击者所说,言晏从出现在别墅到离开,从始至终只喝过樊小姐亲手递的红酒,”扫了对面脸色瞬间惨白下的樊榆一眼,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漠,“就连在出事后第一个带着人赶到的也是樊小姐,”扔掉纸巾,唇角勾出徐徐的凉意,“我想,事情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恰到好处的巧合。” 冷漠到极致的声音,心尖微颤,他一直在查那天的事? 言晏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男人,眼角眉梢都溢着一股淡静从容,立体俊朗的五官分不清这个男人此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怒了还是没怒。 她甚至分不清他带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早在聂南深开口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对面的樊榆和良黎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前者苍白慌张,后者有些微微的难堪。 “南深哥哥,这件事不是我……” 樊榆紧咬着的唇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却被一旁敛了神色的女人打断,良黎盯着对面的男人,同样优雅而从容,“聂公子,事情虽然发生在樊家,但您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对阵聂南深这样的人,一点慌乱都很容易拜下阵来。 良黎端起手边的凉茶浅抿了一口,她保持着一贯的微微淡笑,“只凭那天在场寥寥无几的几名目击者恐怕并不能说明什么,”视线掠过关言晏依旧平静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挣扎,最后抿了抿唇还是道,“毕竟谁也不清楚那天关小姐在出现在樊家之前有没有碰到过别的东西——当然,我指的是被人陷害。” 048 怎么谢我? 就算是被人下药,从关言晏出现到樊家总共不超过一个小时,就算之前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次男人再次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有些凉,“樊太太现在是在问我要证据?” “毕竟下药这种帽子一旦扣下来,罪名不小,”良黎依旧面不改色,淡笑着,“我家小榆现在还在上学,总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毁了前程。” 更何况现在舆论风声已经被推上了顶峰,就算事后再被压下影响也必定不会小。 “言则,”聂南深盯着良黎冷笑了一声,“在樊太太眼里女儿的前途重要,我太太的名声就不重要了?” 他叫得自然得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然而太太两个字再次如细针一般扎入良黎耳里,下意识的去看关言晏,却发现对这两个字也不过微微皱了下眉,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她难道真的要嫁给聂南深? 喉口一股干涩,再次去拿桌上的凉茶,对面的男人已经再次淡淡然的开口,“樊太太,”聂南深双手交叉在膝盖上,气势清贵的轻描淡写,“你要知道,如果我开口的话,想要调出樊家监控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良黎刚拿起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男人淡淡的笑意讳莫若深,“既然今天樊总没能来赴约,那么想必樊太太也清楚这件事如果被樊总知道会有不小的麻烦。” 对于樊天逸没能来赴约他并不感到诧异,自己放在手心百般宠爱的女儿做出对别人下药的事,就算是樊天逸也丢不起这个脸,良黎目前唯一能做的只能在樊天逸亲自将人交到他手里之前,就是事先找他来处理。 良黎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樊榆几乎已经红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拉着良黎的手,模样都快哭出来了,“妈……” 这件事如果被她爸爸知道,她一定会被她爸爸给打死的。 良黎拧着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聂总,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承认,那天的事情是小榆做得不对,”她重新看向聂南深的目光有些复杂,“今天我和小榆给您和关小姐道歉,这件事就此揭过怎么样?” 虽然她一开始并不打算这件事能瞒得住聂南深,但在事情没有挑破之前,她甚至还抱有一点希望,毕竟樊榆喜欢聂南深也不是一两天,平时也走得颇近,这个男人总不至于真的对一个刚满16岁的未成年斤斤计较。 但她明显想错了。 “一句道歉就可以揭过……”男人俊逸的眉微微挑起,从容的脸上伴着讥诮,“那还要警察和法律做什么?” 蕴着嘲弄的声音刚落下,服务员正好端着菜品上来。 除去开胃菜,放到樊榆良黎面前的是两份牛排,聂南深和关言晏面前的是两份鹅肝,外加一**72年的lafite。 言晏看了一眼被放到自己面前在盘子中被装饰得很好的看的菜色,秀气的眉微微拧了一下。 “怎么了,不喜欢?” 就连这个微末的表情也被聂南深察觉了去,作势就要让服务员重新换一份。 “没有。” 言晏忙拉住他的手,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她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淡笑中听不出情绪,“只是很久没吃西餐了而已。” 说完重新坐了回去,手里拿起餐具开始切盘子里的菜色。 只有安苏和詹聿知道,她一向不爱吃鹅肝。 但现在如果再让人换一份未免显得太多事了,反正都只是填填肚子而已。 樊榆看着已经不顾旁人就开始切肉吃东西的女人,张口就欲说什么的动作一下被良黎止住,也不在意旁若无人的关言晏,看向聂南深低声的道,“那聂总希望怎么解决?” 良黎的眉头越拧越紧,“你也知道,这件事我确实有意隐瞒天逸,不希望闹得太大。” 聂南深却像是并没有听见,低头淡笑不语动作优雅的切着自己面前的鹅肝。 良黎一瞬间有些尴尬,顿了顿,又道,“小榆还小不懂事,那天的事不过是一时冲动才做了伤害关小姐的事情,”她抿了抿唇,像是说这句话也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如今关小姐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我希望聂总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够原谅小榆这一次。” 虽然关言晏那天闹出那样的事来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但是如果事情真相是樊榆下的药,甚至故意暗示缪振生……这些事情一旦被揭露出去,樊榆这辈子在江城估计都会抬不起头来。 作为一个母亲,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她有些歉意的看向沉默不语的女人,“这件事我在家已经好好教育过小榆了,”再次诚声道,“作为补偿,关于缪行长和今天的舆论报道,我会解决干净。” 男人脸上从头到尾都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手上的动作正专心的切着一块鹅肝,“可是怎么办,我太太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做丈夫的,”将切好的一小块肉放到言晏盘中,缓缓的道,“总想给她讨点什么回来。” 从话语到举动,落在别人眼里从头到尾都是说不出的宠溺。 言晏握着银具的手紧了紧,微垂着的眸盯着盘中的鹅肝,果然不喜欢的东西还是不喜欢,表面看起来再可口到了口中只有自己知道味道。 她突然放下餐具,绯色的唇缓缓勾出一些浅浅的弧度,带着一些娇嗔的抬起头来看身旁的男人,“南深,你是想帮我把受到的委屈都讨回来吗?” 黑白分明的眸就这样望着他,唇角浅浅的笑和温软的嗓音好似真的受到了多大的感动。 是很感动啊,聂公子竟然愿意为了她得罪樊家? 聂南深低头,“讨回来的话,”唇畔染出徐徐宠溺的笑意,“你要怎么谢我?” “大概啊……”她睁着的杏眸水灵灵的,微微一转状作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摆出一张十分明艳的笑容,“以身相许够不够?” 男人低低的笑出了声,极好听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里好似因这一句话连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他要怎么说这个女人? 前一秒还对他爱答不理,下一秒绵里藏针的本事倒是不错,有一下没一下的出乎意料,再来暗里讽刺一句,这么会逢场作戏不去做演员都可惜了。 樊榆看着二人从头到尾旁若无人的亲昵暧昧,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关言晏,我都已经准备给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她的声音里俨然带上了哭腔,“我承认那天是想要教训你一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再说你最后不也是因此巴巴的缠上了南深哥哥吗?” 她就不信那天就算她没有下药关言晏就真的不会和缪振生发生什么,现在无非就是关言晏正好拉她做了个垫背的,非要什么都赖在她的头上! 言晏表情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好像是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樊小姐,聂公子可能还不会真的想要娶我。” 说完便收回了视线,语气听不出喜怒。 言晏看着面前几乎只吃了两口的鹅肝,还是没什么胃口,慢条斯理的拿着餐巾擦了擦嘴,也不大想继续插在他们中间继续这个话题,兴致恹恹的找了个借口,起身去了洗手间。 聂南深看着女人起身离开的背影,墨眸微微眯起,这句句带刺的模样,怎么好像不止是针对他的? 洗手间。 镜面中映出女人姣好却脸色有几分苍白的面容,言晏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头打开水龙头不紧不慢的洗着手。 最后又重新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补了个淡妆,看了下表,十分钟左右,他们要谈的事应该谈得也差不多了。 将洗手台上的东西收拾好,转身就撞见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 浅淡却精致的妆容,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很难辨出她的年龄。 “看来樊太太与聂公子已经交涉好了,”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依旧是先前见到她们时的微笑,“聂公子应该还在等我,那么……” “言晏,”良黎突然叫住抬脚就欲离开的女人,一双好看的眉从进来开始就紧拧着。 言晏停住脚步,侧过脸视线却并未落到女人身上,唇角勾着礼貌清浅的笑,“请问樊太太还有什么事吗?” 语气中刻意的疏离却不难听出来。 良黎看着女人在明亮灯光下彬彬有礼的笑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来到她面前,直视着她,“言晏,你和聂南深是怎么回事?”语气充满质问,“难道真和他说的一样,你要嫁给他?” 哪怕之前聂南深就有提到过,但那个时候她也并未太上心这件事,毕竟有钱的公子哥,想要玩玩落魄名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许吧。”言晏淡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低低浅浅的像是在敷衍。 到这一刻一直在江城以慈善之仁让人赞不绝口的良黎终于生了怒意,“关言晏,你对那个男人了解才多少你就要嫁给他?”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还是你真的以为那个男人是真的爱你才会想要娶你?” 049 陈叔,去民政局 这才多久?关家出事才多久?她就想要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了? “关言晏,还是真的如那些人所说,你是为了聂南深的钱才想要嫁给他?”中午的西餐厅本就没多少人,这个时候洗手间也只有她们两个,一字一句都听得十分清晰。 言晏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谁知道呢,”笑得漫不经心,“了解不该是在时间中慢慢深入的吗?” 她低头微微整理了一下腕上的衣袖,“至于聂公子到底爱不爱我,”微浅的嗓音有些温凉,“据我所知,聂公子这么多年来算是在一众纨绔的贵公子中最不沾女人的一个。” “聂总这么多年来洁身自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照你这样说,”她挑起眉言笑晏晏的反问面前的女人,“聂公子连对想要结婚的我都不是真心喜欢的话,”唇角弧度渐深,“那什么样的才是喜欢?” 就算聂南深是想要和她玩玩,起码也应该看她还算顺眼才有玩的兴致不是吗? 良黎抓上她的手,面色是十足的担忧,“言晏,聂南深就像一道不能靠近的深渊,你不会知道他温和儒雅的面皮下是有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言晏垂着眸淡笑不语,良黎的声音已经充满了焦虑,“这个男人城府太深,你嫁给他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言晏终于将自己的手抽出,无声的笑了笑,“樊太太,结婚不是打仗。” 良黎一时无言以对,她知道如今不管她在说什么关言晏都听不进去,平复了胸腔的怒意才道,“好,那这件事我们暂且不谈,”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言晏,关于小榆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她不是故意的……” 言晏示意听懂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没什么多余的反应,说完就要走。 良黎看出她态度的敷衍,再次拉住了她,“刚才聂南深说了,要想他不追究这件事,除非你向他开口……”拧着眉盯着关言晏,沉声的道,“聂南深是在为你讨回公道。” 言晏杏仁状的眸微微眯起,原来这才是来找她的目的,她笑了笑,“看来樊太太觉得这个公道我是不应该讨回来了?” 像是怎么也没想到关言晏会这样反问她,良黎脸色一阵难看,抓着言晏的手用了力,“小榆自己已经知道错了,你难道非要这样让聂南深把所有事情曝光让她被众人指责吗?” 不是她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择手段,就是樊榆被人谴责,是个挺难选的选择题。 言晏纤长的手指一根根摊出来数着罪状,“故意伤害罪,故意诽谤罪……” 最后她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樊小姐年纪还小,好像在法律上这些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姣好的面容酿出温凉的笑容,“况且凭樊总在江城的势力,哪怕舆论上去,也总有办法压下来的不是吗?” 说到最后她无奈的摊摊手,“仅靠我现在一个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蚂蚁来说,被人欺负后想要补偿自己点什么,好像真挺没办法的,”女人笑得很无辜,“能有聂公子这个靠山替我讨回一个公道,我难道不该满心欢喜的感谢他吗?” 言晏就这样站在那里,双手环在胸前,比良黎稍高一些的身高导致视线往下的盯着她,“那么樊太太,”就算是站在暖色灯光下也掩不住唇角的讥诮,“请问我是有什么理由要和聂公子对着来,让我得罪他的?” 说好听点她那天是运气好,被聂南深救下导致现在不得不嫁给他,说难听点那天如果不是聂南深,她轻点身败名裂,重则早被缪振生那个人渣给强了。 现在良黎这样可怜巴巴的来找她,怎么搞得好像她才是无理取闹不依不饶的那个? 良黎看着女人无关紧要般的从容倨傲,顿时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言晏,我知道你很恨我和天逸,但是就算你想要报复我们,你可以冲我和天逸来,小榆她是无辜的,更别说从某方面来讲她也是你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从良黎口中说出,言晏只觉得一阵莫名的讽刺,本就温凉的脸色渐渐变得毫无温度,“樊太太,首先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和樊天逸是有让我报复的价值的?” 她甚至连这两个人连看都不想看到,吃多了才想着去思考怎么报复他们来膈应自己? “其次,”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抽出了手,神情冷漠的凝着面前的女人,“我唯一的妹妹,”眼底覆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哀痛,“只有当年我姑姑腹死胎中的那一个。” 她视线不知落到何处,当年如果不是关家出了事,姑姑腹中的那个孩子……应该是比现在的樊榆还要大一点…… 双手重新落回身侧,缓缓攥紧。 这一次良黎终于被她冷漠的模样刺痛了眼,“姑姑,姑姑,关言晏,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为什么每一次从你们口中说出来关珩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指着自己低哑委屈的声音仿佛在颤抖,“我和小榆也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来我对关家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她这么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为什么关言晏还是一直要紧抓着不放?难道真的要她死了她们姑侄二人才肯甘心吗? 怒意横生的模样,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也许对于她来说确实挺委屈的。 言晏表情没什么变化,“樊太太,”讥诮的眉眼转瞬又恢复了那副温温淡淡的模样,“这世上每天都觉得自己无辜的人很多,”清冷的语调平静无波,“可就是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不还是该残的残,该死的死吗。” 所以老天爷好像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无辜就对谁有所怜悯。 “至于原谅之类的话,以后您也不必再说了,”她理了理耳边的发,“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件事如果聂南深想要追究,我不会阻拦,如果他不打算追究,我也不会去求他非要对樊榆做出什么惩罚。” 她和聂南深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要求他为她做任何事的地步。 更何况……以得罪樊天逸为代价,她还没有真的单纯自恋到以为聂南深找樊榆麻烦是为了她。 “所以这件事的决定权是在他,而不是我。” 说完最后一句话,言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洗手间。 人刚走出一个拐角,樊榆带着哭腔的声音蓦地钻进耳膜,“南深哥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关言晏这样对我?” 餐桌那边已经结了账,聂南深正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等着去洗手间还没有回来的女人。 樊榆抹了一把泪冲到男人面前,“关言晏她到底哪里好?你非要在她面前那样对我?” 男人欣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那里,白衬衫前的领带有些松,手臂上挎着他今天穿着的那件深色西装,俊逸儒雅的侧颜神情淡漠。 闻言他只淡淡扫了一眼身前娇小仍在哭哭啼啼的女孩儿一眼,“大概哪里都不好,”干净的眉眼英俊斯文,带着点雅痞的笑意,“可就是莫名想让她好。” 言晏正要过去的步子一顿,她哪里都不好? “南深哥哥,既然她哪里都不好,你为什么想要和她在一起?”她双手缠上男人的手臂,像是往常她经常对他撒娇的那样,带着哭腔的声音都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难道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聂南深皱了皱眉,将樊榆的手拿开,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悦,“樊榆,你还小。” 被男人拒绝,樊榆哭得更厉害了,“你们都说我还小,说我什么都不懂,可是关言晏呢?你看她之前都为了裴景旭把小砚气走了!” 提到这个她梨花带雨的脸上都是咬牙切齿,“小砚不会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闻言男人讥诮的笑了一声,“难不成,我想要哪个女人,还得经过她的同意?” 男人修长的手指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儒雅的脸上笑容有些肆凉,“樊榆,看在你是思砚朋友的份上,我想她也不会希望她唯一的朋友被推上舆论巅峰受人指责。”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嗓音低沉而冷漠,“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一道清悦的声音插了进来。 言晏扫了一眼对面脸色惨白还挂着泪痕的女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聂南深身旁,动作十分自然亲密的挽上他的手臂,又仰起头看自己身旁的男人,歪着脑袋十分乖巧的笑着,“聂公子在说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吗?” 樊榆看见那故意在她面前刻意张扬炫耀的关言晏,本就难看的神情更加僵硬了,声音糯糯的唤了声,“南深哥哥……” 聂南深低头看了言晏一眼,笑容恬静又似带着小女人撒娇般的不满,挽着他的手臂像是在彰显她霸道的占有欲一般。 笑意明媚的脸蛋,与她之前处处刻薄挑衅的时候截然相反,一股莫名的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很令人舒服。 男人前一秒还冷漠的模样瞬间变成温柔,低低的笑出了声,“没什么,走吧。” 牵起言晏的手,从头至尾视线再没扫过一旁的女孩儿。 人被带出餐厅,言晏低头看着男人自然而然拉着她往前走的手,突然顿住了脚步,“聂南深。” 黑色慕尚就停在餐厅的停车场,陈叔见他们走过来已经发动了车子。 男人停在车前,松开了她的手,有些松的领带和挽起的袖口让气势清贵的男人尽显恣意,“怎么,”看向她的眸中带出调笑,“是不是突然觉得,要嫁给我好像也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 他刚才可是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言晏抿唇没有回答,因为身高差异,她只能微微抬起头看着他,“你想要把樊榆怎么样?” “先前不是还不关心?”聂南深挑了挑眉,上前一步将女人困在车门和他之间,“还是说樊太太在洗手间对你说了什么,现在来找我求情的?” 她不闪不躲直接对上男人深邃的眸,“聂公子好像误会什么了,”同样低低的微笑着,“樊榆得罪的人是我,我难道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了?”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聪明的女人果然缺少情趣。 他笑了下,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乖,你知道了不会高兴。” 起身替她拉开车门,自己从另一侧上车,“刚才不是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想吃点什么?” 言晏拧着眉没有看他,“我已经饱了。” “那好,”男人了然点头,对陈叔报了地址,“陈叔,去民政局。” 050 陪你玩到你腻的那天 “好的先生。” 陈叔应了一声就欲发动车子。 聂南深已经从身上摸出手机,低声的道,“你今天早上就打算出国,身上证件应该很齐全。” 所以,他们这是要去领证了? 言晏看到身旁的男人低头就要发短信,连忙出声,“我……我还是有点饿,”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微微抓住他衣袖的用力的手指,眸底闪过似笑非笑的意味,收起手机低声问她,“想吃什么?” 言晏正想开腔,男人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淡淡的道,“不要都行,没有都行这个东西。” 她没有反抗,脑子里一片浆糊,好半天才随便报了一家,“那就……十四街那边有家中餐不错,去那里行不行?” 要不,行不行,她是有多担心他会拒绝? 聂南深笑了笑,“安苏也喜欢那家的菜色。” 听到男人答应,言晏立马松了一口气,明显放松的表情都落到了前面陈叔的眼里,更不用说是一旁的聂南深。 他也并未说什么,手里重新拿着手机给乔秘书发了个短信。 言晏坐在后面,视线望着窗外明显在出神,陈叔一眼就看到了车座后女人眉间淡淡的抑郁和一点点微不可察的……紧张。 她确实紧张。 说难听一点,大学毕业之前关言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未毕业之前就和一个男人结婚。 这种不曾,第一是源于之前关家还未出事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 第二大概也是源于这么多年,好似也没有遇上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 她从小的条件就比别人优异,养刁的眼光自然一般男人她也很少会注意到,身边优秀的男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 但更多的就像是她所说的,她太年轻了。 关家一直以来家教都极严格,但是她是关家这一辈唯一的孙女,在婚姻这方面一直以来不管是爷爷还是姑姑都暗示会尊重她自己的意愿,不会像别的显赫家庭一样需要靠一段婚姻来维持枢纽关系。 所以至少在此之前,她对这方面并不怎么担心,只是偶尔会想过以后自己也许会遇到一个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就像当年她父母一样。 但是自从关家出事后她再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就算有,那也是在很久之后,她会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再遇上喜欢的人。 她离婚姻的距离,应该是还有很多年的距离。 但是如今这个距离,就好像只有面前一道阶梯那么近,更别说这道阶梯的对面,还是安苏的哥哥。 一路上心不在焉,直到半个小时后,黑色慕尚缓缓停到马路边,言晏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陈叔踩下刹车,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男人,低声的道,“先生,到了。” 言晏收回思绪,手还没碰上车门,车门就被男人从外面打开,一双好看的手伸到她面前,伴着低醇极好听的嗓音,“下车。” 言晏抬头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男人,干净的下巴线条勾勒出极好看的弧度。 她怔怔的想,这样一张英俊的脸,就算不爱,起码每天看着应该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下车,然而心底刚安慰自己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一眼就看到男人身后的地方,民政局三个大字让她瞬间僵硬在原地。 不是说先吃东西吗? 从他们到这里一刻钟前乔秘书就已经带着文件等在这里了。 看到他们下车,乔秘书连忙拿着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聂总,所有需要的证件都带过来了。” 一个泛黄的文件袋,还有一本户口册。 “既然迟早要结的,”聂南深牵起她微僵硬的手,低低的声音很温和,“十分钟后我再带你去吃东西?” 男人的手仍扣着她的,言晏低头看着看上去两只很契合的十指相扣的手,一股莫名的情绪孜然而生,而后便是平静。 连心底那点最后的紧张也变得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就是,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和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的区别。 甚至来不及给她任何一点准备的时间。 “聂南深,”言晏咬了咬唇,语气很平和,“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了?” “关小姐,”聂南深看着她有些迷茫到不知所措的纠结,淡淡笑着,“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这么多年的语言学白学了。” 他记得他说的一直是中文,很难理解? 看着男人明显没有半点犹豫,甚至后悔的迹象,言晏用力的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女人眼里的茫然都变成了一贯慵淡的不知所谓,“看来聂公子是比较喜欢玩刺激。” 言晏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淡淡的道,“也许你只是觉得靠两本红册的婚姻比起情人间的游戏要来得刺激。” 她低头从包里将她所有的证件都翻了出来,**,户口本,全递到男人手里,“不就是做一个合法的床伴吗,”微微一笑,“聂南深,我可以陪你玩到你腻的那天。” 感情什么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奢侈。 男女间的游戏,一场梦而已。 聂南深看着手中的东西,菲薄的唇依旧勾着浅淡的弧度,“腻不腻,由我说了算。” 十分钟,甚至严格来说十分钟都不到,工作人员已经将所有手续办好,面带微笑的将两本红册递到他们面前,“聂先生,聂太太,新婚愉快。” 聂家大公子聂南深,这张英俊的脸整个江城没几个人不认识,相反,关言晏除了前段关家破产的那段时候偶尔在报道上提到过名字,这么多年她一向低调得很少出现在媒体眼里。 导致工作人员看到面前来领结婚证的两人时,表情都是震惊加艳羡的。 言晏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结婚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 只需要填两张表,拍个照,最后盖个章,一切完成得如此迅速。 出了民政局,入秋午后的阳光落到手里红色的结婚证上,那三个字一下刺红了眼。 聂南深将两本结婚证都放到她随手的包里,一只手搂上她的腰,凑到她眼前,“好了,名正言顺的聂太太,现在去吃东西?” 乔秘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从民政局走出来,视线落到前面两人的背影上,一时觉得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们万年单身不碰女人的聂总就在十分钟前脱单了?且不止脱单,还成为别人的老公了? 这个消息很具爆炸性,可是她作为她们聂总手下的首席秘书,为什么对这件事一点预料都没有? 突然,包里的手机震动,乔秘书拿出来看了一眼,划开接听键望着那两道朝黑色慕尚去的背影,心情有些抑郁,“什么事?” 言晏怔怔的坐回车上,聂南深拉开车门的动作还没落下,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跟了上来。 “聂总,”乔秘书瞥了一眼坐在车后出神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言晏无意扫过去的目光就正好撞上男人明显拧起来的眉头。 “你公司还有事的话,你先去吧。”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伸手就要去关门。 聂南深先她动作一步,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吃完东西回银南别墅,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了过去。” 言晏坐着没动,疑惑的看着他,“我的东西?” “今早让人从詹警官那里取走了,”他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笑着道,“我今天会早点回去,记得洗干净等我,聂太太。” 她下意识很不喜欢男人这么轻易接近的方式,自动忽略了男人最后一句话,别过脸淡淡的应了一句,“你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一声,“聂太太,结婚证就在你的包里,你这样会显得很矫情。” 矫情?好像显得他们真的是恩爱的夫妻一样。 见女人明显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聂南深没再说什么,给陈叔吩咐了一声才关掉了车门,大步朝乔秘书开来的车那边走了过去。 言晏从窗外望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他低头拧眉在和乔秘书说着什么,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低头拿出了刚才聂南深放到她包里的两个红色的结婚证,打开,从照片到姓名,最后再到那红色的印章上,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两个红册子,以后就算是离婚,她是不是也只能算个手持绿本的二手货了? 言晏一只手靠在车窗旁支着下巴,唇角笑容都变得嘲弄,有钱人就是好啊,到时候聂公子玩腻了她就可以随手抛弃,她却只能等对方玩腻的一天。 这就是现实,在关家破产后她就该接受的现实。 前面的车已经开走了,陈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又在发呆的女人,小声的道,“那个,太太,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十四街吗?” 他记得先前太太是说有点饿了。 “不用了,”言晏重新将手里的红本子收回包里,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淡淡的报了地址,“去江城警署吧。” 陈叔一怔,刚才聂南深提到的那个詹警官在江城也算有些名气的,他也听说过。 所以他们太太这是……在刚领了结婚证后就去找另一个男人? 051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 迟疑了一会儿,陈叔还是应了一声,“好的,太太。” 言晏又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打开,还是没有任何关于姑姑打来的电话和短信,她又打了一个过去,连宋秘书的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 詹聿曾经在柏林处理过一些跨国案件,她还是打算先到詹聿那里看看他能不能帮她打听点什么出来。 关掉手机的前一秒又突然想起了今早的事,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实时热搜,在见到关于今早那个视频的所有报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松了一口气。 而后言晏一双秀气的眉再次拧起,区区几个小时就控制了江城所有媒体,聂南深这个男人的手段,是有些超乎了她的预料。 江城警署和民政局距离不算很远,半个小时大概就能到。 言晏下车以后就直接让陈叔先回去了,至少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结婚这件事该怎么对詹聿说。 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江城警署,之前安苏还在江城的时候她们两一旦遇到什么麻烦就常来这里找詹聿,因此警署有部分人对她也算是熟悉,更别说她本就长了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一名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官见到言晏走进来,忙堆上笑脸打着招呼,“关小姐,是来找詹警官的吗?” 言晏微笑着点头,警署不算小,但是她看了一圈也还是没看到詹聿身影,有些疑惑,“叶警官,詹聿不在吗?” “在的在的,”年轻的警官连道了两声,将言晏安排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安排人端了一杯茶上来,“刚逮到两个毒贩,詹警官正在里面审犯人呢,您先在这儿休息会儿,应该快出来了。” “谢谢。”言晏笑着道了一声谢,年轻的警官笑了一声不客气就转身办事去了。 另一名警官探着脑袋往这边望了两眼,忙将叶警官拉到一旁,“小叶,这昨天刚来了个路小姐,今天又来个关小姐,你说咱组长哪儿来的这么好的福气?” 要知道放在平时这些江城名人他们哪里能这么轻易见到? “人家路小姐昨天是来道谢的,关小姐是组长朋友,”叶警官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你这龌龊脑袋一天都想些什么鬼?” “朋友?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友谊?”那人摸了摸后脑勺冲叶警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我要是有个关小姐那样的红颜知己早下手了。” …… 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言晏坐在沙发里,见审讯室里的詹聿还没出来,等着无聊就随手找了一本杂志出来翻着。 “警官,这件事真的是误会,这车真不是我们撞上去的。” “到底是不是你们撞的等监控来了就知道,只是……”一名中年警官抬头看向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未开口,姿势闲适站在那里的男人,为难的笑了两声,“裴少,您好像喝了不少酒吧?” ‘裴少’二字落到耳里,言晏刚翻下一页的动作顿住。 从杂志中抬起头,果然见到半个身子倚在前台双手环在胸前的男人,她微微一怔。 “喝了,”裴景旭淡淡的扫了一眼中年警官,“车不是我开的。” 如果不是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仅凭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听不出来是喝过酒的。 中年警官咽了咽口水,“可是裴少,刚才有目击者说是看见您从驾驶座上下来的……”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得罪面前的男人,裴家在江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为了一个酒驾闹出去后面指不定要把裴家的人都给得罪了。 男人瞥了他一眼,眉目间都是明显的不耐,“已经跑了的目击者,你给我说他的证词?” “大少爷……”一旁的司机见状,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裴景旭脸上的表情才微微收敛了一点。 喝个酒解个闷也能遇到碰瓷的,裴景旭心情有些烦躁的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从酒吧出来车是我司机开的,你不信可以调监控,”他吸了一口,“如果你确定我酒驾,这件事可以等我的律师过来解决。” 说完转身就欲到一旁等待结果,却在转身的瞬间就见到坐在沙发里手里还拿着杂志盯着他的女人。 “言晏……” 他看到她面前放着的已经被喝了一半的凉茶,下意识把手中的烟掐灭,对上女人眼睛的瞬间有些闪躲,“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那名中年警官正带着司机过去录口供,刚才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扮,短薄的头发比起平时的整洁有些凌乱,就连下巴都冒出了些不明显的青渣。 就这样看上去,很颓废。 言晏抿了抿唇,关上手里的杂志,才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喝酒了?” 在她的印象中,裴景旭基本从不沾烟和酒这两样东西。 裴景旭将手里的烟蒂扔到烟灰缸中,走到一旁的沙发中坐下,别过脸看着其他方向轻嗯了一声。 言晏就这样看着他没说话,裴景旭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解释,“刚才运气不好,出来被人撞了一下,解决完就可以走了。” “哦,”想了想,言晏还是回了一句,“我在这里等詹聿。” 她和詹聿还有安苏的关系,基本整个江城都知道。 接着又是一阵的沉默。 自从上次在餐厅发生的事情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言晏的手指捏在杂志封面上,她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咬了咬唇还是叫了他的名字,“景旭,”声音有些低,“关于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男人明显一怔,回过头来看她,微微垂着的脑袋有几缕发丝落下,正好将言晏眼底的神情遮住。 他知道她说的是那天故意让秦思砚看到的那一幕,眉目黯然下来,“思砚离开,不关你的事。”他揉了揉眉心,“一个误会而已,思砚还没有任性到因为一个不起眼的误会就负气出国的地步。” 言晏拧了拧眉,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不认为裴景旭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她,那就只能说明,秦思砚会突然出国,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言晏,”突然,裴景旭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盯着她的侧脸,缓缓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思砚和聂南深之间有点什么?” 言晏有些莫名,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下意识问出了口,“他们之间有什么?” 却在看到男人在喝了酒之后有些浑浊的眼里看到一丝清明,顿时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 紧抿的唇没有说话。 “思砚离开之前,我见过聂夫人了。” 说完这句话,裴景旭眉宇间再次拧出烦躁,言晏看到他又掏出了一支烟,放在唇间点燃,“聂夫人说,让思砚毕业后就和聂南深结婚,”袅袅烟雾后的面容布着疲惫,“她让我离开思砚。” 言晏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男人压抑的喉中嗓音接着伴出浓浓的懊恼和悔恨,“我早该知道,聂南深对待思砚根本不是对待一个普通妹妹该有的态度。” 十多年前,聂家还混迹黑道的时候秦思砚父亲正好在聂辉手底下做事,在聂家当年遭到仇杀的时候是因为秦思砚父亲才将聂夫人救下,自己却死在敌人手中,也是因此聂家才会将成为孤儿的秦思砚收养做女儿。 言晏看着男人夹着香烟的手用力的抓了下短薄的黑发,捏着杂志的手指缓缓蜷缩,“所以,秦小姐离开,是为了拒绝这门婚事吗?”温静的面容下唇角牵出浅浅的弧度,声音轻巧得漫不经心,“至少这可以说明,她不爱聂公子啊。” “言晏,你不懂。”裴景旭抬头看着她,“江城所有人都知道,思砚是聂家领养的女儿,”这一刻他的声音都像是被染了些醉意,“如果最后思砚嫁给聂南深,背后只会有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这么多年呆在聂家不过是为了能够正式坐上聂太太的位置。” 上流社会没那么多人在意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爱,他们看到的只是谁高攀了谁。 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人,这些年秦思砚能承受聂家这么多的恩惠就已经是很幸运了,如果再嫁给聂南深,只会被批贪得无厌。 “秦小姐很有自尊,”言晏微微的垂下眸,淡笑着,“既然她在这个时候不惜违抗聂夫人的意思也要选择离开,也说明她并不想成为聂太太,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很好吗?” 裴景旭疑惑的望着她,“你是这样认为的?” 她是这样认为的? 言晏看着男人不知到底是真清醒还是假清醒的模样,叹了口气,低声的问道,“景旭,你爱她吗?” 裴景旭一愣,明显没有想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 两秒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秦思砚是他这些年见过最特殊的一个女孩子,她出身平凡,自幼无父无母,却并不卑微,她会为了自己的尊严抛下一切,善良到宁可自己受伤害也不会让别伤害到她的朋友。 她长在聂家,却并没有大小姐脾气,没有聂安苏那样娇懒的目中无人,更不像关言晏那样骄傲傲慢,这么多年,他找不到一个比她更符合他喜欢的人的模样。 他当然爱她。 “你既然爱她,”言晏放下了手中的杂志,直视着他墨黑的眸,反问,“那你现在在纠结什么呢?” 既然爱,那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裴景旭本就迷茫的神情再次滞了滞,他指尖的烟头已经快烧到尽头,“我不知道,”紧拧的眉看上去有些痛苦,“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聂南深,还是只是因为担心受人议论才选择和我在一起。” 秦思砚的自尊心,没人比他更清楚。 真的喜欢,还是担心遭人非议吗…… 言晏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好像也没什么是她能说的。 最后也只能选择沉默,他们之间的感情,秦思砚到底爱谁不爱谁,所有抉择权都在秦思砚那里,她一个外人也没有立场在这里说什么。 抬起凉茶喝了一口,警局的另一边隔间里,隐隐还传来先前被裴景旭撞车的人的怒骂声,大致说的是裴景旭酒驾的那辆兰博撞上了他的。 言晏看着去调监控的人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将茶杯放回桌上,垂眸盯着杯中凉茶泛起的小点涟漪,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自嘲。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大概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看样子詹聿应该很忙。 她整理了下裙子,拿起手包起身,“景旭,我还有点事,你这里应该……” “没事,待会儿律师来了很快就能解决。” 在江城找有钱人碰瓷的不少,但敢找在江城有点权势碰瓷的…… 言晏无声的笑了下,还是给裴景旭说了一声,“那下次再见。” 微颔首后又朝叶警官说了一声让他转告詹聿她来过后才朝门口走去。 然而刚抬脚走两步,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 听到动静的言晏回头,一眼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深色的休闲装,身后还跟着一名被手铐铐着的中年男人。 不算远的距离,詹聿也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言晏。 他是知道她今天早上就打算离开江城的,现在已经下午了,所以一直以为现在她应该已经去柏林的飞机上,导致见到她在这里时一时怔然。 然而就在他恍惚疑惑的瞬间,身后被手铐铐着的男人眼神徒然凌厉,在詹聿察觉身侧不对劲的时候,男人已经将不知道藏在哪儿的一把小刀掏了出来,用力的挣脱了制住他的两名警官,奋力的朝门口方向奔去! 言晏几乎是第一个看清男人动作的,但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今天早上遇到记者时就被扭了一下,现在下意识往一旁逃开的步子不知道脚下又踩到了什么,剧痛一下从脚踝袭遍全身。 看着眼前逐渐拿刀逼近的男人,精致的脸蛋瞬间血色褪尽。 “言晏小心!” “小心!” 最后一声惊呼落下,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护在怀中摔倒在地,手上和膝盖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一阵剧痛,紧接着的是男人喉尖溢出的一声闷哼,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裴景旭距离言晏的位置最近,就在刚才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抢先一步将关言晏护到一旁,险些刺中她的那把小刀狠狠的扎到了男人手臂上。 “景旭,你没事吧?”言晏连忙抬头去看眼前的男人,却发现他眉头紧拧很痛苦的样子,顾不得其他忙从地上爬起来,手摸到了一片温热,他胳膊上浅色的衣物都染了一片红色。 警局内已经一片混乱,就在刚才那名持刀的男人已经被后来追上来的詹聿制住,忙上去两人将犯人带了下去。 “没事,”裴景旭捂着手臂坐了起来,担忧的看着她,“你呢?伤到没有?” 言晏苍白着脸摇着脑袋,颤抖的手不知道该不该去扶他。 詹聿已经将那边处理好,看到受了伤的裴景旭忙叫唤了一声叶警官,“先帮裴少简单处理下伤口,去叫救护车过来。” “好的,”叶警官将裴景旭从地上扶起来,带往一旁的休息室去了。 “组长,刚才那人应该是毒瘾犯了。”先前将犯人带下去的人回来禀报了一声,詹聿点头示意知道了,见言晏还蹲在地上忙上前去将她抱到沙发上,低声安慰她,“言晏,不用担心,伤口只是在手臂,裴少不会有事的。” 听到声音的言晏后知后觉的点头,那伤口她看到了,其实刺得并不深。 但她却像是失神般的眼睛一直看到前面某个地方,詹聿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搂着她的肩让她以放松的姿势靠在他的肩头,轻声的哄慰她,“不怕,已经没事了。” 言晏睁着的墨眸中有不明显的水雾,她的手指紧紧的抓在詹聿衣袖上,盯着某个地方的眸微微颤了颤,突然道,“詹聿,”比起手上的颤抖,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你说裴景旭他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不会,”詹聿拍着她的肩,陈述道,“刚才那人只是毒瘾犯了神志不清。” 闻言言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有捏着詹聿衣袖的手指骨节愈加泛白。 詹聿低头看了她一眼,他甚至分不清女人失神的眸色下到底是害怕还是担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对了,”他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想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听说詹警官工作繁忙。” 一个我字还没说出来,低沉带着嘲弄般微怒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气场清冷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凌冽的寒意,视线掠过沙发上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唇畔勾着森冷的嘲弄,“这会儿倒是在工作时间工作场合和别人的太太卿卿我我?” 几乎是那熟悉的声音响起的一瞬,詹聿就察觉到了身旁女人骤然僵硬的身体,他低头看去,却只能看到言晏长长的睫毛正微微的颤动着,其余便是比之前更淡漠的面无表情。 也几乎是在男人出现在这里的瞬间,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因先前事故喧闹混乱的场景一下子静了下来。 太太? 江城第一男神聂南深什么时候有个太太了? “言晏,这是怎么回事?” 詹聿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他毫不怀疑,聂南深口中所指的太太,就是他身旁一言不发的关言晏。 聂南深扫过男人尚还搭在女人肩头的手,英俊的脸庞冷笑连连,“怎么,不走还打算和你的蓝颜聊聊人生理想抱负?”盯着女人的墨眸都伴着不屑的嘲讽,偏偏带着磁性的声音很淡然,“聂太太别忘了,詹警官是靠国家税吃饭的,被你耽误不起。” 男人如愿看到这句话落后女人一直面无表情的脸蛋有了点神色,而后视线才不经意的往下,在看到她白色衣裙下膝盖那一处鲜红,瞳孔微缩。 言晏松开了一直捏着詹聿衣袖的手指,人还没从沙发上站起来,黑色的皮鞋就已经到达眼前,微微抬头就看到男人蹲在她面前轮廓分明的俊脸,伴着极温和又似不满的嗓音,“受伤了?” 言晏就这样看着他,男人伸手过来,“我抱你回去,嗯?” 不知为什么,言晏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寒意有些刺骨,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垂着眸的声音很低,“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这个举动落到聂南深眼里,一双墨黑的眸瞬间变得无比深沉,唇角勾出的笑意不声不响,“聂太太,你才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现在我碰你一下都不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几乎贴着她的脸蛋,这个动作落到旁人眼里无意显得无比亲昵,说出的话只有言晏能听到。 她握着的手指紧了紧,最后松开,主动搭上了男人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他,连挂上的笑意都很牵强,“我累了,回去吧。” 男人矜贵的眉眼这才露出了点点类似温和的笑意,捏了捏她有些冰凉的脸蛋,“嗯,我让余妈做了你爱吃的。” 说完抬手将她从沙发上横抱起来,也不顾众人的凝视过来的目光,抬脚往警局外走。 言晏在他怀里抬起头,就这样盯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话是朝身后已经站起来的詹聿说的,“詹聿,裴少的伤就拜托你了,毕竟……”她小巧耐看的脸蛋露出了一贯温雅的笑容,“人家好歹是为了救我一命。” 最后一声落下,聂南深的眸子扫过女人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并未说话。 詹聿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双剑眉越拧越紧。 出了警署,从到车子停着的距离,言晏就这样一路仰着头盯着眼前的男人,“你不是有工作吗?”从先前的怔怔失神又恢复了一向轻轻浅浅的微笑,连声音比起刚才在警局的时候都温软许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052 送上门给吃的? 精致的脸蛋言笑晏晏,黑白分明的眸里却并无太多的笑意。 “聂太太呢?”男人看着前方,语气中的讽刺毫不掩饰,“来这里见老情人的?” 一个蓝颜詹聿,一个前男友裴景旭,刚和他领完证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给他戴绿帽?这女人胆子大发了? “没啊,来找詹聿问点事,碰巧遇到裴少……”言晏笑了笑,一只手环在男人脖子上,另一只手像是觉得他的领带很好看,指尖撩了撩上面精致的小夹子,说出的话像只是随意一提,“只是裴少好像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差点被弄进局子了。” 聂南深湛黑的眸落在她笑意嫣然的脸上,微微眯起,“你怀疑是我做的?” 她仰着小小的脑袋,“我怀疑很有道理啊,”轻轻的笑,“裴少是秦小姐的前男友,你要对他做点什么很有动机也很有办法不是吗?” 不然怎么一切都那么巧合?刚好喝完酒,刚好被碰瓷,甚至差点……虽然最后那一刀她不确定是真的意外还是蓄意,也刚好,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 鼻息间溢出冷嗤,聂南深睨了她一眼,“我如果真的想要对付他,就不是区区酒驾这么简单了。” 英俊的脸上尽是不屑的轻蔑,聂南深将她放进车里,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陈叔说你来了警署,我担心你就抛下手中工作过来了,”语气中有点刻意的小委屈,“聂太太不该感动,反而来质问我,怎么,吃醋了?” 女人眉眼不动,依旧笑得温婉无害,“我既然是你的太太,你如果为了别的女人对付其他男人,我好像不吃醋才显得不正常?” 说是吃醋,可是却一点也不艳羡不嫉妒吗。 男人的脸色缓缓沉了几分,冷着脸做到她身侧,盯着她笑得似嘲非讽,“照你这样说,那以后安苏的醋你是不是也要吃一坛子?” 言晏一怔,明显不知道他这突然来的不高兴是怎么回事,撇了撇嘴,喃喃,“安苏不一样。” 聂南深挑了挑眉,“哪里不一样?” 看着男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蒜的模样,言晏懒得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别过头不去看他。 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他的妹妹,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聂南深想要一个太太陪他消遣,自己只要伴好这个角色就行,其他的……他不在意,她自然也没有资格和必要去在意。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快到五点,入秋的夕阳缓缓斜下,温和的晚霞染着红晕落到窗边女人的身上,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渡了一层淡淡的色泽。 朝向窗外的微瞌着的眸很静谧,很柔和。 她就这样不说话不带刺的模样,很养眼。 聂南深看着小女人温静嘴角却隐隐透着一股傲娇的侧脸,唇畔缓缓浮现一丝笑容,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最深处滋衍而生,悄无声息。 回到银南别墅的时候,余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在等他们。 余妈一眼见到被男人从外面抱回来的关言晏,手臂和膝盖处不是淤青就是血的,余妈骇然上前,“先生,太太这是怎么了?” “把药箱拿到房间来。” 聂南深步伐未停,直接吩咐了一句就欲抱着关言晏上楼。 他这是要……带她去房间? 袖子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扯了下,聂南深垂眸看她,正对上女人温静的眸子,“先吃东西吧。” 聂南深皱了下眉,“先上药再下来吃?” 女人巴巴的水眸就这样望着他,“可是我饿了。” 满屋子的饭菜香从进来开始就勾起了言晏的食欲,她今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 低低的声音带着不知名的软,像是轻轻的触着某根神经,生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聂南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抱着她到餐厅坐下,蹲在她面前去查看她膝盖上的磕伤,低醇的嗓音很温柔,“还疼吗?” “破皮了而已。” 聂南深起身就欲去拿药箱,再次被女人拉住,“先吃饭吧,带会儿凉了。” 聂南深盯着她,那微眯着看不清神色的墨眸让人无端的心慌,言晏状作从容的收回手坐了回去,看起来真的很饿的样子望着面前可口的饭菜,朝余妈笑了笑,“余妈的手艺很好。” 余妈立马乐开了花儿,她还很担心太太不喜欢她做的饭菜呢。 “太太,您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口味,”看着貌似已经和好了的两人,余妈已经转身将饭盛好了端上来,笑着道,“您以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言晏点了点头,微笑的模样很乖巧,“谢谢余妈。” 一桌子都是家常菜,两个人典型的三菜一汤。 就连吃饭的模样也挡不住男人与生俱来的优雅矜贵,拿筷子的动作也显得很养眼。 像他们这种从小都经历过严厉家教的人来说,饭桌上几乎都是食不言的,所以一顿饭吃得很安静,言晏才吃到一半聂南深就已经吃完了。 聂南深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嘴之后就看着对面还在小口吃着菜的女人。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也很安静,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很秀气端庄的感觉。 这顿饭吃了快差不多半个小时,外面的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 言晏无意间咬着筷子看到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微蹙起的秀眉显得很纠结。 是不是天黑了会显得更奇怪啊?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下嘴,淡淡的道,“我吃饱了。” “聂太太胃口很大,”聂南深挑眉,轻笑声中伴着意味不明的调侃,“我还以为这顿饭会吃到明天。” 最后一碗饭他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塞。 “才半个小时而已。” 言晏一下拧起眉,语气很不满。 女人一向不喜欢被人说男人说胃口大。 聂南深笑了笑,绕过餐桌将她从位置上抱起,“好了太太,”垂眸看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微扬的笑意,“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回卧室了?” 他刻意咬重了卧室两个字,言晏只觉得脸上一烫,很识趣的闭嘴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往下看的眼底露出了隐隐的局促和不知所措。 卧室……真是个充满歧义的词。 余妈跟在他们后面将药箱拿上来,嘱咐了一声就关上门退了下去,言晏被聂南深放到柔软的床上坐下,男人将药箱放到一旁,蹲下身去找上外伤的药。 整间屋子偏深色调,深蓝色的沙发和深蓝色的床单被褥,从里到外处处散发着属于男人特有的味道。 言晏看似不经心打量的视线一下触到床头安静摆放着的两个枕头,本就紧张的思绪一下绷了起来。 她清楚的记得,上次她睡在这里时,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之前她不是没来过,但那时候她和这个男人还没有任何关系,而现在……她们好像是夫妻了,夫妻,是该睡在一张床上的。 裙摆的位置被男人撩上去了一点,刚好露出被磕出血的伤口,在光洁的腿上显得刺眼的格格不入。 女人浑身的紧绷落到男人眼里,聂南深从药箱里拿出一支小药膏出来,低低的笑,“乖女孩儿,我只是帮你上药而已,”抬头盯着她略显局促的神情,唇边弧度微深,装模作样的问,“你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颜色极深的墨眸蕴着星点般的笑意,眸光对视的瞬间,言晏呼吸一窒,像是触到什么滚烫的东西一般,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在想聂公子这么优秀的人,”微红的脸蛋下是浅浅的笑,“别人看不上真是可惜了。” 她虽然很反感这个男人,但不能否认他确实很优秀啊,长得够帅气,手段够利落,还很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为她上药,这样的男人在江城恐怕真的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下一秒男人就俯身到她面前,双手支在她身侧,低低的笑,“留机会给你捡了个便宜还不好?” 男人凑近的脸与她只有微薄的距离,调笑的呼吸都落到她脸颊,鼻息间全是男人霸道的气息。 言晏支在床沿的手有些用力,不去看男人眼中肆意的暧昧,似漫不经心的笑道,“可惜这个便宜太烫手了。” 看着女人微红的肌肤,聂南深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药膏打开,声线都透出愉悦,“言晏,该占的便宜就得占。” 距离拉开,言晏只觉得连呼吸都觉得顺畅许多,也不去思索男人话中的几个意思,就看到聂南深已经重新蹲下身子给她膝盖上的伤口上药。 不算是很严重的伤,今天那把刀没落到身上,她只不过是在被裴景旭救下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而已。 言晏看着蹲在身前,微垂着头从细管中挤出粘稠药体的男人,英俊的侧脸线条分明,还是忍不住问,“聂公子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准备把樊小姐怎么样吗?” 聂南深沾着膏药冰凉的手指刚碰到她的,不知是太过冰凉还是男人手上的力道没掌控好,言晏疼得皱了下眉,但还是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没有叫出来。 男人温和的侧脸变得淡漠,好像就刚才那一下,后来的动作都是很轻柔的,头也没抬淡声道,“你很好奇我会把她怎么样?” 言晏就这么盯着他,绯唇弧度很浅薄,“既然你说是在帮我,那如果我现在让你放弃对付樊榆,”她顿了顿,笑道,“聂公子会答应吗?” 这次聂南深终于抬起头来看她,“她那么对你,”墨眸微眯,“聂太太不打算讨回来了?” 在他印象里关言晏就是个外表温和骨子带刺的女人,谁要是让她受了委屈,有机会她不应该傻白甜到想要不了了之。 言晏看出了他眼里浓浓的鄙夷,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就在床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你可以当我善良一下啊,”弯唇浅笑的模样天真得像个小女孩儿,“仔细想想,我除了名誉受损点,好像确实没受什么伤,何必再多拉一个人下水?” “这么好心?”聂南深眯着的眸盯着她,突然笑了一下,扔掉手中的那支药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语调渐凉,“和我打官腔?” 男人淡笑的意味不带温度,她觉得还是这样的聂南深她比较习惯一点。 言晏抬头与男人对视的眸中浮现满不在意的笑,“好吧,前面是假的,后面……”她扫过膝盖刚上了一半药的伤口,微垂的眸掠过一丝别样,淡淡的道,“想想确实很不划算啊。” “不划算?” 聂南深盯着她很静然的模样,微沉的尾音扬了扬。 “聂南深,我不是傻子。” 言晏唇角的笑意敛了敛,面无表情的盯着两只不一样的膝盖,从语气到声音都很平静,“我说过我很讨厌被人利用。” 头顶上温和的灯光落下,聂南深站在床前看着几乎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的小女人,脸色一点一点沉下。 本来就是一段不认真的婚姻,甚至可能明天就会结束的关系,言晏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意被人当枪使。 自尊尊严什么的,她早在关家落魄的时候就丢到一边了,但这也不是别人可以任意践踏的理由。 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一点。 于是她抬起头来,手指将黑长而柔顺的头发拨到一侧,缓缓的陈述一个事实,“秦小姐不愿意嫁给你,所以你恼羞成怒才找了我这么个替身,”温婉的脸蛋笑得冷艳,“怎么,你以为你娶了我秦小姐就会因为嫉妒在意而重新回到你身边吗?” 屋内的气温因为这一句话仿佛降低了不少,背对光线的男人脸色犹如与阴影的颜色混为一体,阴沉不见底。 言晏却像是丝毫未察觉,声音缓而慢,“樊榆是秦小姐的朋友,聂公子分明是想用樊榆逼秦小姐回国,却非要借用我的名义对樊榆下手,从而得罪樊家。”就连暖色调的灯光洒到女人精致的脸上,也掩不住眼底的那抹讥诮,无声的笑着,“万一秦小姐真的下定决心不回到你身边,樊榆被你搞垮了,将来有一天樊天逸和良黎两个人要是突然想要报复,那这笔账我岂不是要背黑锅了?” 不管实情如何,至少在外人看来,聂南深要樊榆付出代价就是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她表情很无辜很无奈的喊着冤情,微软的嗓音轻不可碰,“这样我很冤枉的。” 秦思砚出国是为了不答应聂夫人和聂南深结婚,作为一个男人,他们的聂公子到底是心有不甘的啊,偏偏,她好死不死撞枪口上了,怎么能不冤枉呢? 更何况这次聂公子为了秦小姐将要得罪的还不是别人,而是在江城手段并不比聂南深逊色的樊天逸。 她有几条命都不够他们玩的。 微沉的空气一下静了几秒。 聂南深看着女人故作巴巴可怜的模样,喉尖冷溢出一个音节,“呵——” 胸腔没由来的涌上一股烦躁,聂南深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垂眸凝着她,薄唇勾出的弧度泛着冷意,“如果我不答应呢?” 极度优雅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是言晏今天第二次看他做这个彰显着深度不耐的动作,笑得很温婉,“毕竟我才是当事人,没有我的配合你也不方便不是吗?” 两条修长的腿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显得悠闲的胜券必握,“至少对樊天逸,”秀眉微扬,“你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才对。” 聂南深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睨着她,背光的俊脸从眼角眉梢到薄唇下巴无不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阴鸷,连暖色灯光也拯救不了此时冷色调的房间里的冷空气。 关言晏以为,他大概下一秒就会伸手掐死她。 但是出乎意料的,周身寒意未降,迎来的只是男人冷冰冰的一句,“还有力气讽刺我,看样子伤得是不严重。” 她微怔,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不带任何留恋的转身出了卧室,顺着飘入耳中的嗓音透着极度的不爽,“不想身上留疤,就自己动手。” 言晏望着前一秒还柔情似水,后一秒就冷如撒旦转身离开的男人的背影,心底蓦然而生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她不愿意帮他让秦思砚回来,所以生气了吗? 言晏收回视线刚要去拿一旁的药膏,紧接着巨大的关门声将坐在床上的她吓了一跳,手里的药一下落到地上。 她盯着地上的伤药,绯色的唇一点点抿起,最后还是蹲身捡起。 膝盖上他刚才替她上了一半药的地方正清凉,她低头重新将药取出来,一点一点的抹上,最后小口的吹了两口气,直到不是那么痛之后才放了下去。 习惯性的曲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双手抱着,下巴搁在上面怔怔的看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出神。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温度,陌生的充斥着属于男人的味道。 她不像安苏,一向不属于适应力很强的那种,甚至到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嫁给那个男人,以后一段时间都会和聂南深处于同一片空间下就觉得恍惚。 其实一直和聂南深这样斗来斗去,她真的觉得挺累的。 那些话不说,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她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可是一旦挑明,惹恼了聂南深遭殃的人还是她。 不过这样也好,大概他会真的觉得她挺无趣的,明天就去领离婚证了。 就这样继续胡思乱想了大概半个小时,言晏觉得隐隐有些腿麻才回过神来,大概猜测到男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书房处理工作,起身正想去问事情的时候,视线不小心落到了一个小角落的行李箱上。 他说他派人去詹聿那里拿了她的东西,想想应该是还没让余妈放进衣帽间才暂时放到了卧室。 估计她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也懒得让余妈拿去放了,言晏走过去打开,从里面拿出换洗的衣服来。 别墅虽然大,但是只有这间卧室和书房内有浴室,言晏想了想,还是先在这里洗完澡等他工作完了自己再去书房睡好了。 聂南深现在是肯定不想看到她的。 往浴缸里放了热水,试了水温,言晏才脱了衣服进去,温热的水渗入肌肤每一个毛孔,一整天的疲惫这才舒缓了许多。 半个小时后,书房。 书桌上笔记本电脑正停在工作界面,手里一只笔来回转动,累积了一天的工作仍旧一片空白。 此时男人的视线正盯着书房紧闭的房门,面色阴沉。 半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聂南深难看脸色终于缓和了点,重新埋头处理手里的工作,淡淡的出声,“进来。” 明显不属于女人的脚步声,聂南深抬头看到手里端着凉茶推门进来的余妈,俊脸再次难看回去,眉心重重一压,“太太呢?” “刚才去卧室,浴室的灯开着,太太应该是在洗澡,所以这茶……”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余妈就看到原本在书桌前专心工作的男人一脸怒意的扔掉了手中的笔,起身大步朝卧室的方向去。 经过她身边时她莫名得不知男人这怒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打开卧室的门扫了一圈果然不见女人的身影,大步走到浴室门口,阴沉的脸色难看到要喷出火来,连敲门的动作都省了,直接扭动把手,“关言晏!” 湿气氤氲的浴室中开了暖气,哪怕雾气弥漫,但聂南深还是一眼见到躺在浴缸里浑身不着寸缕的女人。 关言晏愣了。 扭头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的男人,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她忘记锁门了! “聂……聂南深,你进来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人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他不是在书房工作吗?知道浴室有人不知道先敲门的? 言晏伸手就欲去拿浴巾,然而还没碰上,一只大手直接将她的手腕截在半途,突然闯进来的面沉如水的男人嗓音伴出低吼,“你又在做什么?不知道有伤口不能碰水!?” 言晏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吼懵了神,睁着黑白分明的眸看着眼前好像比刚才还要生气几分的男人,好半天才呆呆的道,“我没碰水啊……” 聂南深像是这才看到关言晏只是身子躺在浴池中,那只受了伤的右腿只是搭在了浴缸的边缘放在外面。 眉间的阴沉这才像雾霾般徐徐散开,但也就这一眼,女人静躺在水中那一览无遗妙曼的身姿撞进眼底。 长长的墨发披散在白皙光滑的肩头,在水中蔓延开,娇懒妩媚又无辜呆愣的模样像极了天真不懂事却极勾人心魄的水中女妖。 天真纯洁和娇嗔撩人,毫不违和的两个极端一下勾起某个地方潜藏的**。 聂南深呼吸蓦地沉了一度,声音中依旧带着一股强势的霸道,“那也不行。” 说罢就要将关言晏从水中抱起,湿气对伤口不好。 因为浴室中雾气太浓,有些回音,导致言晏并未看清男人眼底的不对劲,也没察觉到男人明显有几分沙哑的嗓音。 更别说泡了一会儿澡她的脑袋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只是现在出去的话……言晏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布着泡沫的水底沉了沉,只露出一个被水汽滋润得如桃色般嫣红的脸蛋,泠泠笑着,“聂公子,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我累了一天洗个澡也能碍着你了?” 她向来爱干净,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她还想洗完澡好好的去睡一觉,这男人是找她茬找上瘾了? 俯身,顷刻间属于男人的阴影落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勾唇邪肆的嗓音伴出深沉低哑,“这么急着洗干净,你是要送上门给我吃的?” 眸光对视的瞬间一下像是撞进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唇与唇之间的距离炙热得燃烧着她本就迷糊的神经,烫红了浑身每一处肌肤,心跳骤然加快。 满脸水雾的女人稚嫩得诱人,心底某处微软,瞧见绯色的唇张口就要反驳,聂南深低头就吻了下去。 扣着她的腕举到脑后,另一只手直接抚上她沾着湿意的后脑勺,吻势从缱绻到攻城略地。 言晏蓦地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被掐断的急促不安顷刻将迷糊的思绪绞成一团浆糊,呆滞的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反抗。 刚才某一瞬间,她猛然间又想起了之前在这间浴室里发生过的模糊片段,唇上熟悉的触感和周围不断升高的温度只能让她的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就在她出神躲避期间,唇突然被狠狠咬了一下,疼得她猛然回神,呼吸紊乱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紧张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聂……聂南深……我不是……啊!” 053 砚砚,我结婚了 她想说她不是洗干净送上门的……至少不是今天…… 下一秒,整个人直接被男人从水中抱了起来,气息微沉的嗓音伴着愠怒的沙哑,“不是就闭嘴。” 低沉和微喘的气息让言晏明显感觉到聂南深有些暴躁的情绪,她咽了咽口水,识趣的将身子蜷缩咬唇不敢再出声。 听说男人欲求不满很恐怖的哇…… 男人线条分明的脸庞明显比刚才进来的时候还要显得阴沉不耐,“在我好说话的时候记得听话,”聂南深淡淡的扫了一眼怀中的女人,“你难道不知道浴室是事故多发段?” 言晏听懂了这个事故的意思,手指捏着他干净的被水打湿的衬衫很用力,磕磕绊绊的颤抖掩不住紧张,“你……你先让我穿衣服……” 她身上还全是湿的。 聂南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垂眸看她,步子停住,却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打算。 穿衣服……意识到什么,言晏眼疾手快的从一旁扯过宽大的浴巾盖到身上,呼吸仍有些不稳,“那个……我怕冷……” 这个时候说穿衣服什么的,好像会显得很矫情……待会儿好像都是要脱的…… 出了浴室,人被放进深蓝色的被褥中,男人转身打开了卧室空调,又从浴室里拿了干净的浴巾和她原本换洗的衣服出来,指尖替她抚掉脸蛋上还沾着的水珠,“自己擦干净,”声音有些低哑,“我去洗澡。” 言晏整个人坐在床沿,还滴着水的长发垂在肩头,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抬起头来。 洗……洗澡? 聂南深看着她一下绷紧得死死抓住浴巾的手指,唇角勾出笑意,“我这一身被你弄成这样怎么工作?”凑到她面前,语气暧昧,“还是说,聂太太还想再来?” 属于男人的味道甚至还飘在鼻尖,一阵的口干舌燥,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女人刚被沐浴晕染得红得嫩出水来的脸蛋,聂南深在她脸上亲了亲,才沉着本就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擦完头发才可以睡,”眸色暗沉,“小心感冒。” 说完他起身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言晏愣愣的看着浴室紧闭着的门,他这是……打算放过她了? 也好,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之前被男人脱下的外套就在一旁,言晏刚松了一口气,里面就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的伸手拿出来,看着屏幕里不断跳动的两个字,正欲叫男人的声音一下哽在喉尖,捏着浴巾的手指愈发紧致。 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聂南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裹了半边被子躺在床上的女人,未干透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紧闭的眸看上去睡得静谧。 一股怒气从胸腔蓦然而上,然而还没出声就被床头柜上静放着的一道手机震动声打断。 聂南深想也没想的拿过一旁干净的浴巾走过去,替床上的女人细细的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拿过手机,视线瞥过,动作顿住。 薄唇微抿,指尖划开接听键,还没出声,电话那头秦思砚略急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南深哥,你想要对小榆做什么?” 一开口就带出指责的意味,男人眉梢溢出冷笑,软软的毛巾落在女人柔顺的发上,嗤道,“她不知好歹对我的女人下手,我不该讨回来?” 秦思砚一怔,关言晏的事她大概听樊榆说了,清冷的嗓音也跟着沉下,“你到底只是想要为关言晏出一口气,还是想要逼我回国?” 谁都知道,樊榆和她是多年的闺蜜。 床头暖色的床头灯散着微微盈盈的光,落到女人恬静的睡颜上,聂南深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自己擅自出国留学,”眸底一片冰凉,“凭什么认为我宁愿得罪樊家是为了你?” 听出男人话语中的讥诮,秦思砚滞了滞,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意,闭了闭眼,淡淡的道,“在妈收回那句话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的人生该由她自己做主,就算聂家对她有养育之恩,但那也不代表她就要放弃自己的幸福。 聂南深没有多大的意外,波澜不惊的道,“那你就等着樊榆收到律师函。” “你!” 电话那头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不甘,她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保持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 半晌后才传出徐徐的低声,带着无奈的乞求,“南深哥,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就算我回去了也不会嫁给你,算我求你,你不要这样逼我好不好?” 窗外有凉风拂了进来,带起男人未干的发梢,墨色的眸在暗夜里缓缓沉得可怕,就算回来了也不会嫁给他……呵。 床头女人微长而卷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脸蛋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静谧而安静,除了眉头微微蹙着的弧度看得出来睡得并不好。 聂南深淡漠得听不出情绪的话是对电话那头说的,“砚砚,我结婚了。” 手指落到女人眉间,只一碰床上小女人就浅浅的嘤咛了一声,秀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那边仿佛连呼吸都安静了下来,好半天才传出淡淡的声音,“这就是你为了让我回江城拙劣的借口?”秦思砚在那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南深哥,我不是小孩子。” “信不信是你的事,至于你回不回来,这是妈的意思,”聂南深将贴在女人脸上的发丝抚到她脑后,看着那张水水嫩嫩的脸,低声的道,“安苏这些年在国外不能回来,她不希望自己身边连个能陪她的人都没有。” 这次还不待秦思砚再开口,手中电话挂断,男人的手掌托起女人精小的脸蛋俯首就吻了下去。 手指穿过湿润的长发,从一点点的浅尝辄止再到循序渐进的深入,鼻尖都混着女人身上清甜的芳香。 一阵没由来的濡湿柔软侵入,顺畅的呼吸瞬间被掐断,女人终于从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来,伴着不悦的嘤咛,怔怔的看着眼前被放大的英俊的脸。 唇齿分离,额头抵上,漫天都是属于男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灼热的气息伴出温柔到极致的沙哑,“我有没有说过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 他的手指摸着她光滑稚嫩的脸颊,微沉的呼吸带出低哑到致命蛊惑的声线穿过耳膜,“既然你不想睡,那就别睡了,嗯?” 眸色相错,直到看清男人眼底那丝隐隐压抑的炙热,言晏刚睡意模糊的思绪猛然清醒过来。 动作比思绪还要快,伸手就欲推开身上的男人,却在触碰男人的胸膛时犹如触电般猛的缩回了手,“聂……聂南深……”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说出什么,绯得嫩红的唇再次被吻住。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刷过脸颊,一下下仿佛痒到心尖上,却在触到女人腰间薄薄布料时终于松开了她,墨眸微眯,嗓音微哑,“穿衣服了?” 绵长得令人窒息的吻结束,言晏呆滞的睁着黑白分明的眸一下撞进男人深沉的墨眸里。 心脏处的跳动剧烈得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视线更是在触到男人尚还沾着湿意分布均匀的六块腹肌时慌张的别脸,声音颤颤的,“你说让早点睡的……” 他不是不打算来吗?她难不成还得故意脱光了把自己巴巴送上去? 就算聂南深对她再没意思,她也不相信男人在床上会有多好的定力。 他欣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我说的是头发擦干了才睡,”墨眸盯着她,蕴出性感的调笑,“不听话?” ……他好像是说了在他好说话的时候要听话。 “哦,不小心睡着了,”呆萌得很听话的样子,“我去吹头发。” 说完立马哼哼哧哧的从床上爬起来,下一秒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拉住,一阵天旋地转,重新落到深蓝色的被褥中,男人精瘦健壮的身躯欺身而上,“聂太太这是在装傻还是在欲擒故纵?”俯首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低声的笑中带出暧昧到摄人心魄的魅惑,“关言晏,故意勾引我到这份上挺低级的。” 分明是他在强词夺理,为什么非要污蔑说她勾引他? 言晏眼珠子转了转,“这么拙劣的技巧,聂公子既然看出来了,”她笑着眨了眨眼,“该不会让我得逞的哦?” 娇媚嫣然的模样,故作勾引的姿态,唇角勾出的弧度像极了随时准备勾人心魂的狐狸精。 偏偏那骨子下,是被遮掩住的心不甘情不愿。 一股莫名不悦的情绪从心底蔓延,“中午才说好的合法床伴,”唇齿沿着她的腮帮落到下巴,低哑的声线伴出调笑,“聂太太该不会只打算合法,不打算伴?” 言晏浑身一僵,看着眼前俊脸深处带着炙热的男人,彷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冷得彻骨。 既然选择嫁给他,也就选择了会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 她当然不认为聂南深想要娶她来玩玩就只是单纯的陪他勾心斗角,男女间的游戏,无非就是床上乐趣。 054 两个字眼跳入眼底——老公 唇角勾出一抹自嘲,该来的总会来。 她闭了闭眼,将半边脸侧到身下的被褥中,低声的道,“那你轻点,我怕疼。”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对于上一次……她实在没什么映像。 “别做出这么不情愿的样子,乖女孩儿,”她眸里那抹冷嘲落到男人眼底,聂南深微眯起墨眸,扣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掐了一把。 聂南深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这样才不会搞得我在xx你似的。” 下一秒,身上一凉——她只穿了一件睡裙。 “还说不是勾引我?嗯?” 言晏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没有……,脑袋腾的一声炸开。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赤条条的戏弄过,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推他,刚发了一个音节的声音顿时被淹没在无法抗拒的深吻中。 其实她没什么好抗拒的,只是除却上一次她被人下药,就算是夫妻,她现在也还做不到在清醒的时候可以和一个连感情都没有建立起来的男人在床笫呢喃。 然而下一秒—— “聂……聂南深!” 那嗓音带着快哭出来的怒意,仿佛一下触到心底最软处,“别动!” 男人这一吼更让本就疼得难受的女人更加委屈了,咬牙切齿中带出的呜咽委屈顷刻间混着眸里的水雾溢了出来,“聂南深,你这个骗子!” 她伸出的双手卯足了力的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 她是很年轻,但也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知道女人的第一次都会很痛,可是也没想过会这么痛,更别说她一直以为她之前就已经和聂南深滚过了,这疼痛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睡过你了?” 言晏一怔,疼痛中回过神来,死咬着的唇渗出偌大的委屈,他确实没亲口说过,可是当时他让她负责她就下意识以为…… 聂南深看着她, 低头轻轻的吻她,带着无限的温柔和不可抗拒的霸道,“乖,早一点的晚一点。” 理智仿佛要被淹没。 言晏不知道,一开始,他并不打算要她。 只是……也许是她在暖灯下安静睡着的模样太诱人,也许是内心某个地方太需要什么来填补,也或许是,这个时候她刚好在他身边。 那些细细密密的温热全落到湿润的睫毛上。 她只知道,疼得很厉害。 男人低头去吻她沾到脸蛋上的水泽,低低的嗓音像是要渗入到骨髓里的温柔,“是疼还是委屈?” 言晏用力的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哭腔的糯糯,“我疼就不能委屈了?” 就算她不知道她自己是第一次,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她真正认识这个男人的时间本来就不算长,那些年能看到的也是他对安苏的宠溺和对秦思砚的照顾,更别说聂南深外表看上去一直都是温润儒雅的形象,就算偶尔会露出的霸道强势,她也还是觉得这个男人算是温和的。 哪怕言晏从来没有奢望过聂南深会对她有多温柔,但至少也不是像现在这样。 越想越委屈,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却先一步被男人搂入怀里,手掌捧起她的脸,低低的笑,“知道是第一次,你今天不会更害怕?” 女人精致的脸蛋被染出血一般的红色,咬着的唇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直到男人眼底的调戏意味渐浓,言晏侧过脸避开男人灼热的呼吸,冷冷的抿唇,“会疼,我当然害怕。” 聂南深笑,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你继续傲娇。”将她抱起,“我抱你去洗澡。” 言晏疼得实在厉害,她的身体这么多年都是千金身躯,娇嫩得不行,哪怕只有一次她也觉得浑身酸软得提不上力,别过脸哼了哼,索性也懒得说话。 反正得到满足的是他,疼的是她,享受下伺候也是不错的。 温热的水淹没肌肤,舒适感袭来的瞬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 晨曦第一缕阳光从窗台洒入的时候,在浅灰色被褥中睡得极安静的女人缓缓动了动。 浑身的不适传来,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一片暗色是什么,属于男人独特的沐浴露的味道就钻进了鼻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一下就撞进那双深沉染着愉悦的墨眸,好听的声线带出低哑鼻音,“醒了?” 言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被男人抱在怀中,眨了眨眼睛,昨晚的记忆一下涌上,脸蛋一片火烧。 望着半个脑袋都藏在被褥中的小女人,睁着的眼睛像是清醒又不清醒,所以他太太的脸蛋这么红是在回味昨天吗? 聂南深俯首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亲,低低的笑了出来,“聂太太很单纯。” 那低笑声中带出不知调笑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言晏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堵着,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指梳着墨黑的长发,仍红着的脸看着窗外,语气很不满,“我明年才二十,单纯一点很正常。” 昨天结束后聂南深已经换了一套浅灰色床单,睡觉时也给她换了一件新的吊带睡裙,被褥从她肩头滑下,就连一边的吊带也松松垮垮的落到光洁白皙手臂上,带着清晨独属女人的慵懒气质。 话音刚落,一双结实的手臂就从身后搂了上来,浅薄的呼吸都落到她裸露的脖颈和肩头,“太太好像总是认为我很老了?” 手掌扳过她的脸,脖子往下的地方甚至还带着痕迹,低笑声带出戏谑的味道,“是因为昨天没有满足你,所以才给了你这样的错觉?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我也还年轻,嗯?” 有事没事就强调一下她很年轻年纪还小,她是对她这么早就嫁人有多大的怨念? 言晏的身子瞬间僵硬下来,两眼愣愣的盯着他,声音有些紧,“今天不是周末,你不用上班吗?” 看着她被他逗得满脸发懵的模样,男人清早的心情更愉悦了,将脸凑到她面前,见她呆萌得半天没有反应才出声提醒,“不打算给个早安吻吗,聂太太。” 言晏望着那在眼前完美得毫无瑕疵的侧脸,抿了抿唇,还是亲了上去,男人唇角勾出弧度,眼疾手快的就将女人凑过来的唇吻住。 言晏蓦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男人怎么跟个流氓一样? 一个吻结束,聂南深才满意的松开了她,在她腰上重重的掐了一把,敏感得言晏立马缩了起来,耳边响起恶狠狠的一句话,“今晚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聂南深转身下了床,言晏坐在床上手里顺手抱起个枕头,望着男人不紧不慢去拿衬衫穿上的背影,精瘦健壮的背部曲线完美得不下任何一个封面模特,白色的衬衫衬得男人浅色的肌肤更加白皙。 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徐徐扣着前面的衣扣,分布均匀的六块腹肌被衣服遮住,男人再次恢复了一贯的风度翩翩优雅从容。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连穿衣服的动作都这么的——性感。 抬眸,正好对上男人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眼,言晏一阵窘迫,旋即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慢悠悠的出声提醒,“走的时候记得关下门。” 放下枕头捂着被子就躺了下去。 聂南深一阵失笑,这么矜持的小姑娘,原来还是个小色鬼。 捂着的被子一下把柔和的阳光都遮了去,言晏只觉得懊恼,就算之前没见过男色,也不至于一直盯着人看吧? “聂太太这么捂被子,不怕被闷死在里面吗?”调笑的声音刚响起,言晏抓着的被褥就被人掀出一个角,男人眉眼柔和的轮廓一下随着暖阳闯进眼帘。 小女人迷糊样带着怔楞的不知所措,聂南深心神一动,没忍住又在她唇角上亲了一下,“知道你没吃饱,回来让你尝个够?” 明知道是一句戏弄,但言晏还是止不住的面红心跳。 来来回回一个早上,她已经不知道被亲了多少回了。 随着一道轻微的关门声,言晏闭着的眼才缓缓睁开,望着被装修得精致的天花板出神,大概,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没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她又渐渐的睡了过去,直到十点才从床上爬起。 沐完浴出来的时候却满屋子找不到她昨晚放到角落的行李箱,正欲去问下余妈,却在床头上发现了一张便条—— 亲爱的聂太太,我的号码已经帮你存到手机里,衣服都在隔壁衣帽间,还缺什么告诉乔秘书。 下面留着的是乔秘书的号码。 言晏撇了撇嘴,既然都帮她存了他的私人号码,为什么不把乔秘书的也顺便存了? 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她手机里之前就有过聂南深工作的号码,她以为会是两个重名的,搜索了一下还是只有一个。 拧了拧眉,有些好奇他替她存了什么备注,手指一划,指尖蓦地顿住,两个字眼一下跳进眼底——老公。 055 那个男人,连心都没有 无意中恍惚想起谁说过的一句话。 霸气到不失温柔的男人就像一滩沼泽,会让女人在沉迷享受中毫无预兆的陷进去。 言晏看着那两个陌生到极不具备真实感的字眼,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重新输了个备注。 刚摁下确认修改,熟悉的名字从屏幕闪出,言晏想也没想的划开接听键,着急叫出了声,“姑姑!” 关珩在那边像是被她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怎么了言晏?” “姑姑,我昨天打了你一天的电话也没人接,是出什么事了吗?” 脑海不断想起樊天逸和聂南深对她说的话,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觉得很不安。 “我在这边能出什么事?”关珩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太详细解释,“倒是你,学校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什么时候来柏林?” 听前面句言晏的心刚放下,后面句又被提了起来。 言晏扫过手边的便条,干净利落的字迹整齐又带着潦草的笔迹,隐隐都透着那个男人骨子里的儒雅。 “姑姑我……”话说到一半她犹豫住了。 她该怎么对关珩说?莫名其妙的和聂南深把结婚证领了吗? 关珩在婚姻的事情上,一向很敏感。 她闭了闭眼,用力将便条捏成一团,顺手扔到垃圾桶里后才淡淡的道,“没什么,只是学校方面档案没批准,”这里从窗户看出去正好能将别墅外的景色纳入眼底,“我打算再留在这边学习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像是在考虑。 半晌关珩才道,“也好,我这里也有事情,你现在过来可能也会不方便。” 关氏破产之前在柏林建立了一个小分部,现在江城这边出了事那边虽然有些影响,但聂南深的一个亿已经足够挽救那边的危机。 言晏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以学业为重,她不希望她太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 “对了言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道,“现在关园还在聂南深名下吗?” 言晏一怔,不知道关珩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道,“应该是的,目前还没有听说有人要买关园的消息。” “我知道了,”关珩应了一声,“你自己在江城有什么事记得找詹警官,虽然会有些麻烦,不过至少詹警官我很放心。” “嗯。” 言晏点了点头,又聊了两句让关珩多注意身体的话才挂掉电话,看着眼前被整理好的双人床一时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不想骗姑姑,可是也没办法交代这段不清不楚的婚姻关系。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也或许,在关珩知道前,她手中的红本子就已经变成绿色的了。 “太太,醒了吗?” 门外正好响起了敲门声,余妈的声音传了进来。 言晏回过神来,“嗯,进来吧余妈。” 余妈推门进来,“太太,先生吩咐做好了早饭,现在要下去吃点吗?” 看到明显刚沐完浴的女人,肩头甚至还有些暧昧的痕迹,就连她这个结了二十多年婚的女人看着都不由有些脸红,一想到今早先生临走时的吩咐,甚至刻意嘱咐不要吵到太太,更是觉得先生和太太很恩爱啊。 言晏明显没注意到余妈的尴尬,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昨天虽然硬塞了不少,但是睡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饿了。 旋即应了一声,又出门到衣帽间换了一身干净的v领毛衣,松松垮垮的很休闲,然后才下楼吃着余妈端上来的水饺。 “先生刚才打电话来说快到中午了,太太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待会儿再吃午饭。” 说完余妈就准备转身去忙活做午饭,言晏忙叫住了她,“不用了余妈,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 余妈见状只能应声,言晏吃完之后休息了一会儿才上楼去拿手机和包,绑了个松松的马尾出了别墅。 一辆宾利慕尚缓缓停到她面前。 “太太,您要去哪里吗?” 车窗落下,陈叔坐在驾驶座上亲切的问她。 说不出来的感觉,以前在关园的佣人和司机都是关家的,如今这些都是那个男人的。 别墅区并不是很好打车,言晏还是坐了上去,“去j大吧。” 在课业上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陈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今天穿得很休闲很年轻的女人,踩下了油门。 从银南别墅到j大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中途黑色慕尚穿梭在街道中遇上一个红灯时,言晏正好看到一家路边的小药房,还是让陈叔将车停到路边。 “你等我一会儿。” 对陈叔说了一声,下车走进了药房,买了一些事后药和一**水,上了车就打开水轱辘一下将药吃下。 陈叔视线无意间扫过女人手里的包装袋,微微一怔。 所以太太这是不打算要孩子吗? 但转念一想,太太和先生都还年轻,要孩子的事确实可以缓缓,便识趣的闭嘴没说话。 今天是周五,临近周末的最后一天,大学的校园人并不是很多。 高董是他们外交学院的系主任,平时如果没有什么政交方面的应酬大多都会呆在学校。 言晏刚敲了门,里面一声进来传出后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手里拿着手机正欲打电话的高董。 “高教授。” 高董一见来的人是她,一脸惊喜加惊讶,“哎呀言晏,真巧,我刚好要打电话给你。” 说着放下电话,言晏茫然的走进去,“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上个月不是才交了转学申请打算移民吗,”高董拉开椅子坐下,将桌面上的一封档案袋递给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之前相关档案我已经提交上去了,谁知道批准没下来,你的档案也被扣下来了。” “扣下来了?是档案出了问题?” 高董摇了摇头,脸色很难看,“不是,董事会的人亲自出马押下来的,”担忧的语气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打听,“话说言晏,你是不是上面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啊?” 虽然知道关家以前树敌不少,就算是要报复找她麻烦一般也不会在学籍档案上做手脚啊。 言晏刚拿过档案袋和几张学籍文件,k在江城一系列大学都占了不少股份,她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谁动的手脚。 她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盯着面前的男人似认真的想了想,才慢悠悠的开口,“好像……是得罪了一个?” “那怎么办?”高董一脸惊慌,“你这档案交不上去别说移民,连转学都转不了!” j大在江城那是数一数二的名校,能在这里面的董事会扣下她档案的……高董替她捏了一把冷汗,乖乖,这丫头该不会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转眼却见关言晏仍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的道,“没事,我今天本来就是来找你商量看能不能把档案退回来,这样正好。” 省得她再去办那些繁杂的手续。 高董疑惑的盯着她,“你不走了?” 她撅着嘴模样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觉得现在还是目前的学业比较重要,嗯。” 连学校档案都被扣下来了,恐怕她之前提交的移民手续也是差不多的结局。 高董明显不信她的话,但也不好多问,再次推了推眼镜,半天才道,“那成,这学期课表没变,你主要课程还是跟着我,过段时间正好有个课题研究。” 言晏点头应下,高董在专业知识方面在整个江城都是出类拔萃的,同时与各商界政界甚至军界的人都来往密切,跟着她对她以后从事外交官这个职业会有很大的帮助,甚至还能积攒不少相关人脉。 差不多到中午时间,和高董继续聊了下她这段时间落下的课程,才预约了学校外面的一家餐厅打算吃完再继续。 “看在你回来上课的份上,今天这顿为师请客,”高董拿起钥匙往外走,“你先顺便把档案交到管理处,我下去开车等你。” 言晏笑着点头,拿起档案走出办公室,刚转过一道走廊迎面便匆匆撞了好几人,散了散了一地的文件和服装道具。 “走路不长眼的吗?!” 对面一声尖叫,立马手忙脚乱的蹲下去捡落到地上的一堆衣服。 那一下言晏被撞得退了好几步,险些没摔下去,她素来脾气算好的,闻言只是拧了拧眉,“不好意思,”指了指拐角的地方,“看这情况应该是您朝我撞过来的。” 那人脖子上挂着剧组的工作牌,捡起东西站起来就欲骂回去,刚才匆匆跑过的另外几个手里同样抱着不少东西的人见状,忙吼了一句,“还不搞快一点,待会儿江大小姐又要发脾气了!” 小助理一听连计较的心都没了,拔腿冲进了电梯。 言晏刚才手里的档案也被撞落了一些,捡起来果然少了两张,一回头那助理连人影都不见了。 j大在江城算是风景最好的一片校区,不少学生听说今天江芷主演的电影剧组会在这里取景拍摄,纷纷涌在拍摄区外围观。 这是个从回忆校园青春生活再跨度到现代都市的文艺片,双女主戏。 演员休息区,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已经上好妆面容精致到妩媚的女人上好了口红,造型师正在她身后替她做着待会儿拍戏的造型。 江芷透过面前干净的化妆镜,视线瞥了一眼背后同样在上着妆的女人,相对的镜面正好能看到背后女人年轻不惊艳却很耐看的脸,从本身气质到角色定妆看起来都带着一股清纯倔强的劲。 因角色问题颜色夸张的唇勾起一抹讥诮,江芷把玩着手里的口红缓缓地笑,“许导在圈内也算是拿了不少奖的人了,这次选人的眼光倒不怎么样。” 一句话让本来吵闹的化妆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视线纷纷扫向另一侧正在绑着学生装马尾低头看剧本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影也是上面花了大价钱砸下的项目,双女主的第二女主角的戏份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来演,是谁都不会服气。 更别说还是他们面前这位拿过无数大奖的当红小花旦。 哪怕是给她当配角那也是必须要万里挑一的。 气氛两瞬僵持,马上就要开拍了,两名主角要是在这个时候闹僵了就不好了,于是立马有人上来打圆场,“呵呵,江小姐,虽然温小姐还是新人,但是你看这气质很符合剧本人设啊,咱们要相信导演的眼光……” “眼光?”江芷睨了那人一眼,皮笑肉不笑,“谁知道那清纯的外表下该是被多少个男人上过……” 啪——! 剧本被用力放到桌上,穿着九十年代校服的女人从位置上站起来,清澈的眸子同样透过镜面盯着背后的女人,带着愠怒的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拿到这个角色不是靠的自己本事?” 相貌姣好的女人闻言连连嗤笑,“非科班出身,出道半年不到,除了凭一张脸靠男人,”漫不经心的翻了个白眼,“你能拿出什么本事?” “我不过是比你出道晚,这不代表我就没有能力这个能力。” 能力?听到这个词江芷本就艳俗的妆容脸色立即难看下来,同样啪的一声精贵的口红都被砸到桌面上,“你前脚刚从踏进名爵,后脚池骞没就撤了原先定好的演员,”视线顺着瞥向门外两名黑衣保镖身上,冷笑,“温纾,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傻白甜!” 现在整个娱乐圈谁不知道池骞没又有了个新欢?连拍个戏都要安排两个保镖跟着像是怕人跑了一样,她在这里装什么无辜清纯? 温纾闻言脸上一阵错愕,旋即脸色同样难看下来。 池骞没?又是他动了手脚? “我知道这个圈子很乱,你要带有色眼镜看人思想龌龊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个角色我确实是靠自己本事拿到的,你如果不满意不想和我合作,可以选择弃演。” 温纾懒得和她计较,说完就欲起身离开,江芷已经先一步拦到她面前拉住她,高傲的扬着下巴,“怎么,巴不得我弃演你以为你就能拿到主角了?” 手上的力道疼得温纾小脸皱了起来,江芷眼角余光很快瞥到冲进来的两个保镖,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温纾,好歹我也是曾经跟过那个男人一段时间,别以为他这样就是爱你。” 她望着眼前年轻又眉目清秀女人,有些画面一一从脑海闪过,仿佛看到了曾经同样单纯稚嫩的自己。 江芷脸上讥诮的冷笑一寸寸淡了下去,“这些宠爱,我也得到过。” 一步步的宠爱,一步步的予取予求,再一步步的将她捧到如今的位置。 可是现在,他不要她了。 她才知道他的宠不等于爱,而和池骞没说爱,无非就是异想天开。 不,应该说,那个外表光鲜却藏在黑暗中的男人,连心都没有。 056 哪只手推的,废了哪只 众人面面相觑,所以这是前任和现任的现场大pk? 就在众人一致以为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向来脾气火爆的江大明星突然冷着脸往周遭扫了一眼,怒声一嚷,“我的衣服怎么还没送过来?这戏还拍不拍了?” 众人回神,小助理刚好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来了来了!” “磨磨蹭蹭的,不知道我待会儿还有行程吗?!” 指责了助理一句,拿着衣服就欲转身到试衣间,抬头就看到从门口处缓缓走进来的女人,不确定的叫出声,“关言晏?” 剧组的化妆间一般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来,因为刚才她们的吵闹才没有人注意到她。 言晏听到声音才将视线从被助理弄掉在地上的文件上收回来。 娱乐圈的事言晏一直不怎么关注,倒是安苏,高中在江城的时候所有娱乐圈八卦皆逃不过她的火眼,几年前江芷还是个刚毕业出道的小明星,没什么名气,有一次安苏看上一皮囊不错的小鲜肉,后来稀里糊涂的和江芷成了情敌。 再后来,江芷和那小鲜肉分手,听说攀上了哪根大树,一跃摇身成为当红大明星。 几年前她也只和江芷见过几面,没多大交情,但还是微微一笑,“江小姐,好久不见。”旋即指了指另外一张被压在衣服下的纸张,“我过来找我掉的东西。” 见真的是她,江芷再次怔了怔,愕然之后很快恢复了神色,看了一眼一旁的温纾,才微示意的点点头,自己先换衣服去了。 这位矛盾始发者一走,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温纾,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还站在不远处,生怕刚才那位跋扈的江大明星不小心将面前这位被池老板捧在掌心的人儿得罪了,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温纾只觉得身后那两名保镖守着浑身不自在,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不悦,“麻烦你们回去告诉池骞没,我的事情不用他插手,请不要在我工作的地方给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瞪了那两人一眼,转身也去拿剧组准备的服装。 两名保镖无奈,只好退下,言晏抬脚走进去,看着眼前绑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女人,礼貌的微笑道,“小姐,不好意思,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温纾扭头看她,第一映像是精致。 她虽然才出道不久,但娱乐圈有一副好皮囊的人太多,她自己这种只算是中偏上,江芷那样的已经算是佼佼者,但是偏妩媚气息的那种。 而面前这个同样绑着马尾,年轻温静的女孩儿,那样的脸蛋不能用惊艳来形容,所以只能是精致,从头到脚完美端庄得不会给人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她微微一怔,旋即很不好意思的让开,“不好意思……” 言晏笑了笑,刚弯腰下去捡,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小心!” 抬起头,一道阴影快速覆盖下来,瞳孔蓦地一缩,她下意识往一旁躲—— “温纾!” 墨道总部,顶楼会议室里,众人都在纷纷猜测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的,梁元唇角一抹冷笑划过。 他就在池骞没左手侧,电话那边的话他基本听清了,只有一句话,“老大,温小姐出事了。” 望着面前已经空了的首席位置,想起刚才开会时男人挂掉电话后抛下他们一众人的场景,刚从失恋中恢复过来的梁大律师再次一脸鄙夷。 高董在接到电话的一瞬已经赶了过来,被清空人的化妆间除了两名黑衣保镖,还有两名年轻的女人。 制作人导演以及一众工作人员也都纷纷赶到,却都被人拦在化妆间外,看着那地上的一滩血和被扶到沙发上疼得脸色苍白的女人,一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眼前的阵仗,就知道不是小事。 “温小姐,实在很抱歉,”言晏直接忽视了一旁的两个雷打不动的男人,从手里找出一些纸巾来去替她擦额头伤口附近的伤,着急又内疚,“伤口有些严重,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因为这边的休息室都是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内还有很多没放稳杂货,导致刚才言晏蹲下去的时候东西正好砸下,她下意识躲开却不小心撞倒了身旁的温纾,后者额头重重的磕到桌角上,指节长的伤口破开,流了一地的血。 “嗯。” 温纾只觉得头上疼得麻木,一时有些昏昏沉沉的。 言晏伸手去扶她,一只手臂已经拦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关小姐,我们老大说了,在他来之前所有让温小姐受到伤害的人都不能离开。” 言晏站起来看着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有些好笑,“温小姐的伤势现在不该是赶紧送到医院吗?” 她从包里拿出电话来。 她是想要打电话的,可是一瞬间不知道她拿出电话来该打给谁,转而低头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卡递给对方,“你们放心,事后的医疗费用我会补上。” 虽然觉得能整天有两个保镖贴身跟着的女人不会缺那点医疗费,但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 保镖不为所动,声音都冷冰冰的,“那也不行。” 关言晏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是因为她不小心伤了温纾,怕她赖账跑了? 她收回卡,“那好,温小姐因我造成的伤势我会负责,”不紧不慢的道,“但是后续因为送治时间耽搁的话,这个责任,应该轮不到我来操心。” 说完自己寻了张有靠背的沙发,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面色无波的闭上眼等他们所谓的老大过来,他们家的小姐他们都不担心,她担心也没用。 高董在外面暗骂一声,这丫头是眼瞎的吗?这个时候还敢和对方呛声?不知道那温纾是什么来头吗? 忙拉着人走了进去,“哎哎,不走不走,我把校医务的人带来了,”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两名保镖一眼,将校医务的人推到温纾面前,“先给温小姐看看伤势吧。” 这次保镖倒是没拦,高董刚松了一口气,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 英俊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化妆间,一身薄款黑色风衣,显得身姿挺拔欣长,几分阴柔的眉宇间隐隐的不悦透着一股冰凉的刺骨感。 池骞没一眼就看到在沙发中正在上药的女人,紧拧的眉眼见就要再次加深,却在第二眼与另一侧目光投过来的女人视线对上,微末的错愕后凌厉的剑眉挑出一抹戏谑。 这下有好戏看了。 “老大!”两名保镖立马迎了上去,池骞没冷声吩咐,“给南深打个电话,顺便告诉他,”凉薄的唇角勾了勾,抬脚走进去,“不懂事的女人我不介意替他收拾一下。” 跟在男人身后出现的还有好几名同样黑色西装的保镖,一瞬间整个化妆间除了那名替温纾上药的医务人员,其余人全被轰了出去,包括高董。 言晏看着那只看了一眼温纾伤口便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一双秀气的眉微微拧起,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立体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冷硬邪肆的勾唇淡笑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偏偏态度很谦和,“关小姐,初次见面。” 整个江城真正认识她的人不少,但也并不多,分明说的是初次见面,言晏却从那话语中听出了好像很熟悉她的感觉。 望着他伸到自己面前修长的手,言晏还是挂起了标准的笑站了起来,点到为止的握了一下,“初次见面,”视线扫过他身后在沙发中的女人,抿了抿唇还是很愧疚的道,“关于温小姐的事,我很抱歉。” 既然他必须押着她留下,那肯定已经想好要她怎么负责了,这点甚至不用她多余的来开口询问。 “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干净利落,”身后的一名黑衣保镖已经端了靠椅沙发在他身后,男人在她面前悠然自得的坐下,立即有人递了把精致的匕首在他手里。 言晏眼皮一跳。 “哪只手推的,”啪的一声,匕首被男人扔到言晏脚边,神情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废了哪只。” 呼吸微窒,有些不敢置信的去看眼前的男人,并不逊色这些年她所见识过任何男人的面容,除了那与聂南深截然不同的气质,甚至不比聂南深差。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言晏只在这个男人平静的眼底看到了四个字,猖狂自负。 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一句看似玩笑的话被他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并没有和你开玩笑的工夫。 视线对上那双纯黑眸子的瞬间,周身仿佛都被一道同样颜色的冷暗气息包裹,背脊无端渗出一片毛骨悚然的冷意。 但言晏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松松的马尾让她本就年轻的脸蛋显得有些无知无畏,“这位先生,就算是一物换一物,那也应该是让我头破血流才对,”她淡静的笑了笑,“一只手来赔,算下来这并不公平。” 池骞没淡淡的道,“我这类人向来不谈公平。” “这件事与关小姐无关,”从池骞没出现到现在温纾就一直觉得自己被覆盖在他周身的冷空气下,当下听到这句话已经吓白了脸,连忙推开医务人员到他面前,“池骞没你不要牵连无辜!” 池骞没抬头看了她一眼,“温纾,无不无辜只有她自己清楚,”他握住小女人不甘紧握的小手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嗓音逐渐冰冷,“最近找你麻烦的女人挺多,我懒得一个一个收拾,正好遇到一个撞上门来的……” 杀鸡儆猴。 一直在不远处试衣间里的女人脸色唰的白下。 温纾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所以他是以为关言晏是故意找她麻烦才这样的? 池骞没没发现怀中女人渐渐变得不一样的眼神,盯着面前仍旧端庄的关言晏,“所以关小姐,”漫不经心的道,“还没有谁在动了我的人之后是能够平安无事走出去的。” 话中的威胁,她听出来了。 江城势力分布太多,明面上的她都不是很清楚,更别说那些藏在暗底里的,从今天那两个保镖拦住她的时候她大概就猜到,对方可能不是什么善茬,但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地上躺着的匕首和周身布满着肃杀的气息,几乎扼得人冷汗直下。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怎么办?要……打电话给他吗? 半晌,言晏还是叹了一口气,池骞没就看着她伸出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好像是翻出了号码,眼见指尖就要摁下去,紧闭的门突然在一声巨响中开了。 “我的女人要是被吓坏了,你怀里那个四季豆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057 在他面前是刺猬 巨大的响声几乎让除了池骞没之外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手机里的号码还没拨出去,言晏呆呆的望着那大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聂南深直接越过沙发上的两人,径直迈到关言晏面前,在上下检查一番确定没事后紧绷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从头到尾连眼角余光都没往那坐着的两人身上瞥过,池骞没一只手环在温纾腰间,另一只手落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的敲着,俨然一副看好戏的装模作样,“原来是聂总的女人。” 一句话,言晏清楚的看到聂南深的脸色再次难看下来。 他们认识? 聂南深看到地上还躺着的那把小刀,眼角一抽,直接忽略身后男人的话,搂住女人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中,低声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英俊紧拧的眉在加上万分柔和的语气,不仅不显违和,反而生出让人无比信任的感觉来,言晏就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其实在聂南深来之前,她虽然说不上被吓到,但多少有点心惊,所以当关言晏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从温纾这个角度看起来女人那淡然的表情就像在很无辜的告状一般。 甚至连她叙述的话让她听着都觉得好像是他们在无理取闹。 在关言晏说到,“我不小心撞倒了这位小姐,然后他男朋友过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从男人怀中挣扎着站起来,一字一句的纠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言晏吃了好大一惊,聂南深意料之中,前者疑惑,后者在看向池骞没时明显幸灾乐祸。 被当众拆台……活该! 温纾波澜不惊,聂南深她当然认识,整个江城站在最顶尖位置的男人,手下行业涉及广泛,餐饮,珠宝,服饰再到娱乐圈都有涉足,甚至连他们现在拍的这部电影也有k的投资。 “聂总,这件事因我而起,”温纾尽力的为自己解释,化着淡妆的脸蛋竟是倔强,“刚才的事我向关小姐道歉,但是关小姐确实是撞到我了,希望聂总在对待这件事上能够明察。” 毕竟……她确实不确定关言晏是否是故意找她的茬,之前她进来的时候,好像还认识江芷…… 冲冠一怒为红颜,她不知道聂南深会不会因为关言晏的一番话而撤掉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角色。 聂南深像是被温纾的反应逗笑了,“如果我不明察呢?” 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聂南深表情就是**裸的嘲笑,你不给我女人面子,我还需要给你的? “聂南深。” 蕴着怒意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温纾头也没回,“这是我和关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就算是要处理也是我和关小姐来处理,用不着你来插手!” 她选择进入娱乐圈只不过是为了还下家里父亲因赌博而欠下的巨款,但这并不代表她认可这里面所谓的潜规则要去迎合。 在她眼里,现在的聂南深和池骞没都是一样的,池骞没要替她讨回公道,关言晏有了男人撑腰可以有恃无恐,但她从小生活在贫民区,不能被这些男人给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她做不到像关言晏那样靠男人往上爬。 聂南深闻言微微挑眉,哦,这下你女人也不给你面子了。 池骞没微眯起的眸中仿佛渗出冷霜,但并未再开口,言晏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知道温纾大概是误会了她,对此没有表现得太在意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温小姐你放心,如我所说,我该负的责任不会推卸。” 她从包里拿出纸和笔,低头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温纾,然后回来小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声的问,“可以走了吗?” 聂南深垂头,小女人仰起脸蛋很放松的笑,他像是现在才发现她绑了松松的马尾,穿的休闲,年轻朝气得与那些校园内赶着上课的大学生毫无一二。 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一笑,“嗯。” 重新看向那眉眼不动但浑身都散发着阴柔冷意的男人,再很嫌弃的睨了在听了关言晏一句话之后羞愧得红了脸的温纾,淡淡的道,“管好你自己的女人,”说出的话毫不留情面,“如果真的不想靠你的后台那就辞演,免得在这里祸害别人家的老婆。” 旋即也懒得继续看戏,搂着怀中的女人就往外走。 池骞没依旧没什么表情,“有本事就把你媳妇儿宠上天,没本事就少在这里羡慕嫉妒恨。” “宠?”聂南深毫不示弱的讥诮,“那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 出了剧组的临时后台,聂南深环着她的腰不紧不慢的走着,正门方向已经围了不少人,所以聂南深带她走的是后门。 言晏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停放着的黑色世爵。 他车库里的车不少,但最常用的坐骑还是那辆慕尚和世爵,一辆配司机,世爵他独驾。 想了想言晏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目视前方,“附近谈生意。” “……哦。” 在附近开会哪里会知道她被人困在那里了?无非就是他现在不想告诉她。 两人就在这样秋天的校园里并肩走着,她隐隐觉得,先前明明在化妆间看上去还心情不错的男人,好像在出来之后就便得沉默了。 并且这沉默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她有些闷闷的,直到走到世爵停着的位置她才突然想起高董还在前门的地方等着她。 聂南深看着停下来摸出手机打电话的女人,将近两分钟的通话,聂南深便靠在身后世爵上,斜倚的身姿欣长,过程中掏出了一支烟点燃,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面前女人的身上,袅袅烟雾升起,模糊了英俊的面庞。 高挑纤瘦的身材站在那里格外出众,v领毛衣在她身上很宽松,两条长腿被浅色牛仔裤包裹得紧致,勾勒出完美的腿型,这样的造型不适合高跟鞋,她穿的是双白色帆布鞋,瘦小的身高在走的时候勉强只到他下巴的位置。 对电话那头说着对不起的声音随着秋季凉风钻入耳膜,格外悦耳。 挂了电话的言晏明显松了一口气,突然对高董爽约她实在很不好意思,毕竟之后她还是要跟着他混的。 手机还没放回包里,抬头就看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手里的烟燃了一半,“出了事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脑海里蓦地浮现今天早上他在她手机里输的老公两个字,言晏下意识将手机握紧了一些,聂南深盯着她,吐出一口烟雾,“面对我的时候跟个带刺的刺猬一样,怎么,”冷冷的笑了一声,“换个人就怂得话都不敢说了?” 男人英俊儒雅的脸上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什么,正是午后,阳光正好,此时在他身后犹似晕了一层淡金色,在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里瞩目万分。 言晏不动声色的别过脸去,“因为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有时候画面就像是电影中回放的慢镜头,风轻轻拂过,带起了地上金黄色的落叶翩然,面前的妙龄少女手指划过脸颊带起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侧过去的脸蛋下嫣红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些弧度。 心弦仿佛就在那一瞬被微微拨动,于是就在象征青春美好充满粉色的校园里,只见原本斜倚在车上的男人突然灭掉手中的烟,起身朝面前的女孩走去,俯首,吻住。 杏仁状的眸形缓缓睁大,口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不再是浅尝辄止,也不再是肆意掠夺,而是缠绵至长的辗转深吻。 低调奢华的名车,风景唯美的秋天,英俊帅气的男人和年轻懵懂的女孩,画面在这个瞬间定格。 …… 面红耳赤的心跳如雷。 言晏别着脸看向车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窗外两侧风景模糊般的飞驰而过,车内响起缓慢而抒情的音乐,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是迟来的恼羞成怒。 吻就吻了,为什么偏偏要选在她的学校大街道上接吻? 言晏头疼的抚着额头,只要一想到刚才上车时周围不知道看了多久好戏的路人投过来的目光,她恨不得当场晕倒。 男人明显心情又好回来了,偶尔视线瞥向身侧抿唇不语神情傲娇的小女人,想起了刚才她的回答,“那个男人不好惹,”薄唇染了笑意,“言晏,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怕我收拾不了那个废物?” 池骞没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确实刚好在附近谈生意,那男人心里想什么他几乎不用猜,甚至不用担心池骞没真的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在推门进去的一瞬,看到在她面前向来自信倨傲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胸腔顿时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恨不能将那混蛋从沙发上踹下——如果不是她就在一旁的话。 哪怕不明显,但那语气中的一些不对劲她还是听出来了,下意识的问,“他是谁?你们认识?” 聂南深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很不悦的拧了拧,“聂太太在我面前表现得对别的男人这么有兴趣,”看了她一眼,“欠收拾?” 058 卷被子走人 说是警告,但男人眼底调笑暧昧意味太浓,又想起今早他临走时的话,刚褪下的红晕又升上脸颊。 她立马很识趣的闭嘴。 男人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听余妈说你吃了早饭就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时间,“一起去吃饭?” 刚才本来就是要和高董去吃饭的,这会儿她也确实很饿了,点了点头,“嗯。” 正好是中午,但是准确的饭点已经过了,聂南深这次没问她,直接带着言晏去了上次她提到的十四街那边的中餐厅。 点菜的时候言晏没有注意,直到三菜一汤全端上来她才愣了愣。 她和安苏还要詹聿很喜欢这边的菜色,所以经常来吃,面前的几道菜都是她和安苏经常点的那几道招牌菜。 “怎么了,不喜欢?” 见她拿着筷子没有动静,聂南深低声的问。 “没有,很喜欢。” 也许只是他也经常和安苏过来吃而已,这样想着,然后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结束之后已经差不多快到两点了,她一直有饭后午睡的习惯,又正好快到他上班的时间,聂南深本来打算让陈叔过来接人,改口却变成了,“我公司快到了,去我那儿睡一会儿?” 反正等陈叔过来也还需要一点时间,言晏困得不行,索性闭上眼寐着,声音困困的应了声,“好啊。” 聂南深笑了笑,放在导航仪旁立着的手机突然震动的响起来。 看了一眼身侧已经闭上眼半个脸蛋朝向窗外的女人,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戴上耳机接下了电话,压低了声音,“妈,什么事。” 聂夫人十分担忧的问,“南深,你联系上思砚没有?” “嗯,”平静的道,“昨天通了电话。” 聂夫人松了一口气,“她给你说什么了?那孩子还是不肯回来吗?” “嗯。” 聂夫人心底沉了沉,顿了顿又很着急的道,“南深,这都半个月了,思砚一个人在国外我实在不放心,你说她在外面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她已经是大人了,”男人看着前方,薄唇微抿,“这段时间我有让人过去跟着,她不会出事。” 聂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算她真的不愿意嫁给你,那也不至于这样冲动,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不知是因为刚才哪句话,男人脸色缓缓沉下。 聂夫人的声音继续响起,“算了算了,她不愿意回来让她在外面静静也好,免得回来又找上裴家那个少爷,省得我操心。” 薄唇缓缓抿起,聂夫人没听到回答疑惑了一下,“南深,你有在听吗?” “嗯,”英俊的侧脸渐渐浮现冷冽的戾气,却是道,“妈,我会让她自愿回来。” 女人睡颜中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对此聂夫人自然求之不得,“如果她能自己主动回来,别再让她联系裴景旭,你懂我的意思。” 聂南深再次应了一声,挂掉电话,车内空气都变得沉默且压抑,男人那双捏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用力到泛出白色,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十五分钟后,黑色世爵停在k楼下,言晏自动从浅眠中醒来,从车窗外正好看到k大门,怔怔的问,“到了吗?” 软软的嗓音带着点小迷糊,聂南深从解安全带的动作中抬起头来,女人像是已经清醒,还不待他回答就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 “陈叔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下车将钥匙递给泊车的人,半搂着她的腰往大楼内去,“没睡好再上去躺一会儿。” 其实是可以打车回去,但言晏没说什么,“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吗?” 男人低声笑了笑,“不会。” 他办公室有专门的休息室。 言晏点了点头,不知道是真的太困还是什么,一路很安静的跟着男人上了电梯,消失在一众公司员工目瞪口呆的视线。 招待处一名年轻的前台怔怔回过神来,“看来那些传闻好像是真的,那落魄千金还真傍上咱们聂总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钱的缺女人消遣,没钱的把人送上换荣华富贵,这暗里的学问多了去了。” 她很狐疑,“可是咱聂总要是缺人消遣,之前怎么没见他有过别的女人?” 另一人白了她一眼,“说明人家有手段呗。”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聂南深开门进去,顺手脱掉了外套扔进一旁的沙发里,还没开口,助理就敲门进来,“聂总,中午落下的这两个文件还需要您签一下字。” “好,我知道了,放桌上吧。” 助理退了出去,男人解开袖口两个扣子微微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休息室在里面,陈叔到了我叫你。” “嗯。” 言晏点了点头,走进去刚把休息室的门打开一小点,侧眸看过去,男人已经坐到办工作后拿起那两份文件低头看着,右手拿着一支精致的钢笔转动,边上放着一个装着三人合照的相框。 有些距离,虽然看不清具体是谁,但大致能猜到。 言晏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开门走了进去。 两份文件批阅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聂南深捏着鼻梁往身后一靠,视线无意间瞥到一旁的休息室。 未掩实的门缝正好对着一间单人床,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女人盖着被子,均匀的呼吸使得白色的被子上下起伏,她面对这边的半边脸蛋都藏在了被窝里,很恬静。 手中的笔依旧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频率在指尖转着,另一只手支在侧脸,唇角弧度不自觉的往上勾了勾,连眸色都渐渐蕴出不易察觉的柔和。 乔秘书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虽然很不好打扰她们总裁貌似在望着什么东西出神的样子,但她还是低咳了一声,“聂总。” 像是这才察觉有人进来,聂南深放下手中的笔,神色恢复如常,“进来。” “聂总,”乔秘书连忙上前,递上了一份文件,“关于樊小姐的报道已经拟了出来,还有相关监控的截图都在这里,您过目一下。” 男人视线扫过桌上文件,“律师函呢?” “也准备好了,您觉得可以的话随时能够发出去。” “嗯。” 男人刚点了下头,乔秘书伸手去拿拟好的报道和律师函的动作之前,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从一旁出来,先一步把那几张拟好的纸张拿起来。 “原来樊小姐在江城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轻笑声响起,聂南深眸子沉了沉,女人清秀绝伦的脸上已经没了半分困意,视线扫过除了监控截图的另外几张照片,瞳孔微微一缩,转而轻佻得漫不经心的笑,“聂公子为了让一个女人回到你身边,不惜得罪这么大的势力,就真的不怕樊天逸咬你一口吗?” 一旁的乔秘书早已怔住,伸出去的手收也不是拿也不是,她们这新上任的总裁夫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聂南深坐在位置上盯着她,语气微沉,“言晏,把东西给乔秘书。” “哦,原来是不怕,”她了然的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冷冷的笑了一声,“也是,你是聂南深,在江城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她慢条斯理的道,“可是我说了,这件事我不会配合你。” 聂南深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明明仰视她的幅度偏偏却像居高临下的睥睨,“这件事也不需要你的配合,你只需要坐稳你聂太太的位置,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就不会牵连到你。” 她很无奈的笑了笑,“你看看,”故作委屈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委屈,“万一有一天我不是聂太太了,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这个话题他们昨天就聊过了。 聂南深随意放在把手上的手指轻敲着,“既然不想那么快就被我抛弃,那么就懂事听话一点,”微眯起的墨眸渗出不悦暗沉的意味,“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甚至伤害过你的人和我吵架。” 她仍是轻轻浅浅的笑着,“我没有想和你吵架啊,明明是你在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我过不去。”唇角微微挽了些弧度,柳眉微挑,“她伤害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作为你新婚的太太,我连让你放过她的要求都不能提?” 以微小幅度垂着的眸,不偏不倚的对上男人暗得渗出墨的眼睛,聂南深敲打着扶手的声音已经消失,屋内温度骤然低到零下负度,偏偏一旁的乔秘书身后早已汗流浃背。 她家聂总这么做的大概某个原因她是知道的,一番话被他们的总裁夫人说出来,倒显得聂总口中名正言顺的聂太太还比不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聂南深盯着她一动不动,唯有薄唇紧抿的弧度彰显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怒意,女人率先挪开视线,小委屈加上的小娇嗔,“既然我在聂公子心里这么不重要,那还不如在我惹上更大的麻烦之前,”看着他淡淡的笑,“自己卷被子走人的好一些。” 不知是哪句话让面前即将爆发的男人突然平静了下来,如果不是那双暗不见底的眸中似有更大的怒意在翻滚的话。 他薄唇淡淡的勾了勾,不带任何感情的睨着她,嗓音低沉,“从领证到现在二十四小时不到,你就跟我提离婚?” 059 你怕会爱上他吗? 他冷笑了一声,“乔秘书,把报道发出去。” 突然被点名的乔秘书立马打了个激灵。 哪怕**oss此时的目光是直直锁在身侧的**夫人身上,但她最终还是在这阴冷的气场下颤颤的伸手去拿关言晏手中的东西,“那个……关小姐……” 出乎意料的,这次关言晏倒是很容易的松了手。 就在乔秘书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到门口手落上把手的时候,身后的关言晏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来,“喂,请问是许记者吗?” 甚至没有再看面前的男人一眼,转身朝乔秘书所在的方向慢步走来。 门口的乔秘书看到女人正在通话时的眉目很淡然,她向电话那头报了自己的名字,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独家头条,我承认关于樊家晚宴闹出的丑闻是我勾引缪……” 砰——! 剩下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言晏下意识回头看,眼前只有一道阴影闪过,接下来是手机被砸到墙上再重重摔下的第二声巨响。 下巴猛的被一道巨力掐住抬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迸出极具的冷意,“关言晏,你别不知好歹。” 言晏怔怔的顺着那道几乎快捏碎她下巴的力道仰着头,她刚才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但在门口还没来得及逃之夭夭的乔秘书全看得一清二楚。 在关言晏话还没说完的瞬间男人已经从办公椅上起身,巨大的动作导致办公椅直接撞上后面的的窗台发出第一声巨响,而第二声,乔秘书此时正呆呆的望着墙角那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小脸都吓得苍白。 她们聂总……发了好大的火气! 乔秘书腿软得无法遁走时,女人温静的嗓音已经凉凉开口,“不知好歹你又能怎么样呢?” 言晏不闪不躲的对上男人的眸,下颚处传来的痛并未减淡她脸上浅浅的弧度,“聂南深,你可以用真相威胁樊榆,也可以用樊榆威胁秦思砚,甚至可以用那些报道来逼我嫁给你,”她笑了笑,满目倨傲,“可是如果我连身败名裂都不在意了,聂南深,你还能用什么威胁我?” 她不像樊榆和秦思砚那样,有太多在意的东西,这世上能真正威胁到她的,屈指可数。 “人在屋檐下,总得有点自保的东西。” 她的眸很清澈,带着她这个年纪独有的活力无畏,但也很淡然,平静得掀不起任何波澜的自知。 聂南深手上的力道愈发增大,菲薄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轮廓分明的下巴一点点绷紧,无处不弥漫着一股来自胸腔巨大的怒意。 无法忽略的疼痛让言晏微微拧起眉,唇角勾出清浅无畏的笑,“我向你妥协也不过是在利益权衡之前觉得嫁给你总比背负骂名来得划算,”眸色温凉,“可是如果嫁给你会让我觉得将来遇到更多不必要的危险的话,算下来还不如身败名裂。” 聂南深墨色的眸微动了一下,趁着他不注意的瞬间言晏已经退后一步挣脱了男人的桎梏,挺了挺背脊站得笔直端庄,“如果聂公子要离婚的话,请提前告诉我,”静静的看着他,“我可以随时回去拿证件。” 说完也不待男人开口,转身,就在乔秘书愣然的目光里打开办公室的门,随着关门的声音,退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那句话的言下之意乔秘书听懂了,她们总裁夫人如果连身败名裂都不怕,就更没有理由继续维持这段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的婚姻关系了。 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口水,再后怕的缓缓扭头,果然见到男人阴沉得三月雷雨天的暴风雨,仿佛下一瞬就有一道厉雷劈到她头上。 “那个,聂总,”她汗如雨下的壮起胆子,“关于这个报道……” 身后办公桌上一众杂物被扫到地上,伴着一声怒吼,“撤了!” 乔秘书被吓得一哆嗦,“是……是!” 连忙退了出去,留下一屋狼藉。 聂南深一只手支在办公桌上,一只手不耐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望着落地窗外的眸间迸出森森寒意,“关言晏,很好,”唇角浮现一丝凉薄的阴鸷,“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名爵一层不变的灯红酒绿,骄奢淫逸。 “詹队,我们来晚了一步,谈判好像已经结束了。” 一众皮衣马甲朋克休闲的人正站在舞台的角落下举杯畅欢,叶警官压低了声音朝面前的年轻男人道。 另一名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上前来,目光警惕的望着四周,边喝着酒边不动声色的道,“想在名爵逮人本来就不容易,谁知道这次的情报是否准确?” “**不离十,”叶警官迟疑了一下,“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詹聿一身休闲装半倚在身后吧台处,目光落向那从从十多楼上降下的玻璃电梯,隐约能看清一众黑衣人影,再看了一眼手表,“半个小时不到,谈判就已经结束了,确实奇怪。” “詹队,我们的人已经退出来了,”不远处一人匆匆赶来,“陆骁人还没进房间,半途撞上了个女人将他惹毛了,直接毁约走人,我们该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詹聿看着那一众人从电梯内走下,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淡淡吩咐,“收队。” 叶警官忙招呼人跟上,“詹队,难道咱们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詹聿从包中掏出一支烟和一个旋转式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陆骁虽然年轻气盛,但既然他能一手挤下松老大坐上‘暗夜’头目的位置,你以为他会真的傻到在池骞没的地盘与人谈判?” 叶警官恍然大悟,他们的埋伏不可能暴露,也就是说陆骁这一出要么是对池骞没试水,要么,他来这里只是一出障眼法……目的不止谈生意那么简单? 但眼下明显他们再守下去也没什么收获,叶警官正跟得紧,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前面男人突然停下的背。 正欲闷声抱怨,抬头就正好从詹聿肩头的位置越到总吧台前的人影身上。 此时女人正背对着大厅处,半个身子趴在台上把玩着酒杯,边上一**轩尼诗xo已经被喝了一半。 也正在他们都看到那人影之时,从他们身后正好走过去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詹聿眉目一沉,“你带着人先回局里。” “哎!” 叶警官重重点头,面前的男人已经迈步走去。 “嘿,学生妹,”男人的爪子落到女人纤瘦的肩膀上,看着面前那清秀绝伦的脸蛋只觉得一股热流冲上脑门,色眯眯的调侃道,“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啊……啊啊啊!” 一道重力扣在手腕上,整个手掌几乎快被折成180度的被人从位置上提起来,痛得扭曲的脸瞪着面前眉目硬朗的男人,“你……你……你他妈谁啊!” 没有回答,接着又是一声吸凉气的声音,“你知道我是谁吗!还……还不快给我松手!” 詹聿淡淡的扫了一眼一旁无动于衷的女人,手一松直接把人扔到地上,从外套内侧掏出一张证件从男人眼前扫过,默默上前走到女人身旁的位置坐下。 早在看清那证件上詹聿两字时地上的男人就默了声,冷汗骤下,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这片范围。 趴在吧台上的女人见那人被吓得慌不择路的样子,低低的笑出了声,“啧啧,詹家二少詹警官,还是那么威风。” 詹聿朝酒保招了招手,“怎么一个人来名爵?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 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一个人来名爵,很容易出事。 言晏整个脑袋都枕在臂弯里,盯着杯中棕褐色的液体,半迷糊的道,“我也想啊……可是聂南深把我手机砸了……” 詹聿这才扭头看她,拧眉,“你们吵架了?” 吵架?那不是互相亲密的人产生矛盾才有的形容吗?她和聂南深没什么东西可以吵的啊。 “詹聿,你不问我吗?” 他为什么不问她是不是真的和聂南深结婚了,为什么不问她为了什么和聂南深结婚。 詹聿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既然是你选择的,那总有你的理由。” 既然已成事实,问也没用。 言晏拿着手指一点点的敲着玻璃杯,发出极细极脆的声音,缓缓的给他解释,“聂南深今天非要把关于樊榆的报道发出去,我不同意,”低低的笑了笑,“然后好像是惹他生气了。” 说好的绅士,骨子里一样暴戾,她现在只要一想到走的时候聂南深那副凶得要吃人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詹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见到素来端庄矜持的关名媛依旧以趴在吧台上的姿势看了眼手表,“过了二十四小时了,”轻轻的语调像是未长大的小姑娘般朝他笑着,“你说我和他离婚怎么样?” 一杯特基拉日出刚被酒保递到他手边,詹聿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为什么?” 虽然他并不赞成她和聂南深在一起,但,“樊榆算是自讨苦吃,你动不了她家的人,现在有聂南深能够帮你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盯着她半醉半醒的脸,“言晏,这不像你的风格。” “大概……”她双眼放空的从杯中液体盯着不知何处,“是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纠缠吧……” “纠缠……”詹聿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脑海恍惚间浮现一张面容,垂眸低声的道,“你这个他们,是指樊家还是聂南深?” 如果是樊家他勉强可以理解,如果是聂南深…… 他盯着面前不知是清醒还是醉了的女人,缓缓的道,“言晏,你怕会爱上他吗?” 不想纠缠,无非就是,男女之间最不能有的就是纠缠。 060 很甜,可以将就吃 名爵二楼,隐蔽的隔间内,三道人影各落座一方。 梁元视线来回扫着对面十二点方向和三点方向的男人,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无声的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我说,你们两个要是吃了火药就给我喷出来行不?” 正好服务员上来将他面前的林宝坚尼点燃,火势一下差点冲到他眉梢,后怕的拍着胸脯抱怨,“一声不吭的,我还没被烧死就快被你们两给呛死了!” 也是巧了,啥时候还能一起撞上这两尊呼风唤雨要啥有啥的大佛同时心情衰到极点?偏偏周围这火里还夹杂了碎冰,冷不防就能冻死人的那种。 池骞没瞥过梁元的怂样,一声冷哼,“看来某家那位貌似也不领情。” 说完,手里的飞镖在空中划出弧度,直中靶心。 梁元眨了眨眼没听懂,“什么意思?” 第二支飞镖飞过,池骞没挑眉轻笑,“昨天才结婚,今天就被离婚,聂公子头一遭被人嫌弃这么彻底。” “什么!”梁元下巴差点没掉地上,“聂南深你领证了?!” 他们这万年单身的聂总居然还玩闪婚这一套?不对啊……秦思砚在国外,那他结婚的对象是…… 瞳孔蓦地放大,梁元扭头吃惊看向一杯接着一杯灌肚的男人,只见向来矜贵优雅的聂公子手指把着鸡尾酒杯,姿态闲适的靠在椅背上,闻言眉目一沉,反讥的话还没说出,一楼区域像是出了什么事,引起一片骚动。 聂南深的位置正好是在靠倚栏这边,视线无意往下扫去,一道人影正被人包围住,他唇角勾了勾,话是对池骞没说的,“在挖苦我之前,你还是想想你这个英雄该怎么救美吧。” 下巴朝楼下的方向微指,梁元和池骞没同时看去,只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女人左右正被两名黑衣人制住,对面一名穿着花衬衫吊儿郎当的男人正缓缓朝中间的女人走过去。 梁元一惊,望着楼下乱成一团的景象摸着下巴淡淡感叹,“啧,今儿个真是个多事之秋……” 死对头之间果然不缺冤家路窄啊。 回过头,三点钟方向的男人手里最后一支飞镖已直直落在墙上,人已经越过他们直接朝电梯方向走去。 烟酒迷离的舞池旁,已被一群人自动挪出了地来。 衣衫不整的女人,开领衬衫隐隐被撕破露出半边香肩,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对面朝她走来的男人,止不住害怕,“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温纾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今天剧组因为她额头受伤耽误了一整天的戏份,事后导演让她在今天聚餐的时候给大家赔礼道歉。 本来今天的事就是她的不对,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她还是来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导演所说的赔礼道歉竟然是打算将她送到一个老男人的床上! 于是她一个人趁机跑了出来,却没想到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将她拦住,她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那些人出来再把她逮回去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对面男人的步子停在一米之外,花里呼哨的衬衫在迷暗的灯光下不仅不显俗气,反而更加衬托出一种极近妖孽的气质,左耳一颗血红宝石微闪璀璨,俊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微微勾起,弧度凉薄,“想干什么?” 男人白到透明的手指指了指左边胸口处,语气十分吊儿郎当,“刚才撞了本少爷,连个道歉都没有就想跑了?” 温纾一愣,想起她刚才从房间跑出来时好像是撞上了一个人,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的她也没看到男人眼底的戏谑,连忙道,“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一句道歉就想了事,”男人一挥手,制住温纾的两个壮汉退到一边,他上前来撩了下她俗气的衣襟,笑容痞得像那些街头的混混,“你当本少爷这么好打发的?” 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衣服,被他这一撩,直接露出里面的小吊带。 “那你们想怎么样?!” 温纾忙拉好自己先前被扯坏的衣领,一双美目怒瞪着容貌似阴似柔妖孽到极致的男人。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相遇,她一定会认为面前的男人是哪个公司旗下重点栽培的小鲜肉,更如果不是男人那骨子里隐隐散发着一种类似池骞没同样阴暗冷酷气息的话。 “还敢问想怎么样!”跟在男人身后的跟班冷冷开口,“如果不是你撞了骁哥误了时间,我们能耽误那么大一笔单子吗?!” 骁哥两个字一出来,四周隐隐传来了一道道意味不明的惊叹声,“那小子就是陆骁?这么年轻?” “年轻?那手段狠辣着,松老大一手培养起的‘暗夜’都被这家伙翘了墙角,自个儿蹲在监狱里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人家这叫年轻有为!” “啊呸,还不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温纾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听到那些话脸色更是惨白,另一个脸上带疤的年轻男人跟着附和,“骁哥,依我看这妞还是个雏儿,”嘿嘿猥琐的笑了两声,“要不咱们给带回去……” 后面的话对于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大半年的温纾来说,再耳熟不过,只见对面男人阴柔妖孽的薄唇划出似深似浅的弧度,扫了她一眼,“好主意。” 凌眉刚挑起,那人已经下了命令,“听见没,还不快把人给骁哥带回去!” “是!”双手立马被人用力制住,她叫了出来,“不要!你们想要做什么!” 但那些人哪里听得近她的话?只一个人上前拉着她就往外走,“放手!”她奋力的挣扎着,试图恐吓这帮来者不善的人,“我叫你放开我,信不信我报警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温纾才发现哪怕她被人抓住时也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围观群众终于朝这边看过来,一道道目光怪异。 “报警?”陆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不仅没有被女人的话语骇住,唇角勾起的弧度反而肆意咧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警察敢不要命的插手老子的事,给我带走!” 哇,好嚣张啊好嚣张。 名爵是什么地方?说好听点是有钱人的销金窟,说难听点就是各种黑色地下交易场所,牵一发而动则各类江城顶尖上的人,一般警察确实不敢来管这里面的肮脏事。 言晏从热闹处收回视线,看向身旁无动于衷的男人,“唔,有良家少女要被拐卖了,”半醉的模样戳了戳他拿着酒杯的手背,“你不去管管吗?” 詹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某处出现的人影,淡淡的道,“池骞没的地盘,他自己会解决。” 言晏疑惑的看着他,詹聿下巴往某个方向微抬,“名爵真正的幕后老板。”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哪怕是隔着烟雾缭绕的彩灯,她也仍看清了从人群后走出的两道模糊身影。 名爵真正的幕后老板,聂南深是明面上的投资人。 同样高大英俊不凡,一个霸气冷硬出现在众人视线,直接将那里弱小无助的女人揽入怀中,一个矜贵冷漠隐在暗里,步伐缓缓朝她的方向走来。 嘈杂的一片仿佛在他身后自动被隔离开,脚步缓慢而从容,言晏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舞池旁引起的骚动处,半醉半醒的感叹,“哇,英雄救美呢。” 那里,池骞没正将害怕成一团的女人搂在怀里,视线不讳的对上正对面痞意十足的男人,各自身后都站了一堆手下,大有两派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她看得津津有味,黑色的手工皮鞋停在身旁,一道阴影将她罩住,那两方人马都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耳边只响起了淡淡的四个字,“起来,回家。” 就连关老爷去世,关家破产,聂南深也没见她这样醉过。 甚至安苏曾经偶然间也提过,她一向不喜欢碰酒。 言晏没有抬头,视线正好越过男人身侧盯着某处,喝了不少酒的喉咙有些干涩,“你是来接我回家,还是来逮我回去的?” 詹聿就坐在一旁,手肘倚在身后的吧台上端着酒,抬眸静静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聂南深,闻言蹙了下眉。 聂南深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对于关言晏来说,家和一座居住的房子,有很大的区别。 “不回去,你打算烂醉在这里?”聂南深双手插在裤袋里,解开的西装扣子没扣上,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盯着女人被酒精熏得微红的脸,“还是也巴不得这里能有哪位金主再看上你,借此来摆脱我?” 温纾不就是这样?以为靠自己的本事就可以爬进娱乐圈,以为没了池骞没她还能在那样混乱脏杂的地方存活。 言晏像是在认真听着他的话,但也是好半天才将视线从那边收回来,“不离婚,”怔怔的抬头,“那分居行不行?” “关言晏!” 男人低沉的嗓音含着浓浓的不悦和警告,言晏像是被他的怒意吓了一下,瘦小的肩膀缩了缩,摇头喃喃,“真是搞不懂你。” 但她也不过是随意吐槽了一句,然后便朝他杏眸含水的将双手打开,“我醉了,”细细的嗡嗡声有些娇媚的沙哑,“抱一下。” 男人胸腔里的那股怒意还没来得及释放,突然就被她这软软的,带着撒娇的细语一下灭了个没影,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能对一个醉了的女人发,更别说…… 聂南深瞥了一眼一旁坐着不动的男人,“不是有你的蓝颜在这里?”他站着没动,英俊的眉目净是冷笑,“这会儿要我抱什么?” 有事没事就来找这个詹聿,安苏不在,这女人是不是除了这个男人就没别的朋友了? 言晏悻悻的收回手,赌气般的别过脸,“不抱算了,”鼓着气的小脸蛋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声音更软更低,“詹聿……” ‘聿’字还没收尾,人直接被打横抱起,“回家。” 聂南深抱着她转身就走,沉着的眸一刻也没落在詹聿身上。 她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又好像是头疼得紧,不笑了,将脑袋往他胸前埋了埋,鼻尖全是属于男人的气息。 “你抽烟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然后将脸别了别,“还喝酒了,不好闻。” 那皱着眉头的小脸上就差写着满满的嫌弃两个字了。 “关言晏,你信不信我丢你下去!” 一个醉成这样的女人竟然还嫌他身上不好闻?那些刺鼻的酒气都是她自己身上的! 哪知他一句话,言晏搂着他脖子的手立马锁死,紧紧的抱着他摇脑袋,“不要,”像是真怕他松手,又怯怯的补了句,“会疼。” 她双手一紧,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聂南深眉间的不悦这才微微散了一些,“知道会疼就听话一点。” 其实他本来想说疼死了最好,又看到她拧着眉好像挺难受的样子,临时改了口。 见他貌似不那么生她的气,她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下巴便接着姿势抵在他宽厚硬实的肩头。 聂南深身后渐渐远去的舞池旁,池骞没还在和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不偏不倚,她正好看到被他护在怀中的女人抬着脑袋,望着池骞没冷俊的侧脸,神情专注得仿佛眼里只剩下那个在危险时刻保护她的男人。 就在聂南深见她突然安静下来以为她睡着时,就听到她低低的声音贴在耳边,淡淡静静的,“温小姐在今天过后,肯定会爱上池大老板。” 她的头就靠在他肩膀上,聂南深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语气明显比先前的温柔许多,“嗯?为什么?” 她似笑了一声,“女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太容易放下防备啊。” 困难的时候,无助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能伸出手来拉她一把,哪怕那点渺茫得只有芝麻大点,那也叫希望。 就像是一个被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给她一张饼,是人是鬼她也会巴巴的跟着去了。 这就是现实。 聂南深侧眸扫了她一眼,“你对我有什么防备?” “嗯?” 她回过头来。 “我救你不止一两回,”看着她茫然不知的模样,聂南深欣长的眸微微眯了一下,“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言晏抬着小小的脑袋,好半天才不明所以的反问,“我这不是把自己都许给你了吗?” 不然要怎样才不算忘恩负义?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况且,她一直把自己宝贝得很好的,她把这么宝贵的自己都给他了,还要怎么样? 聂南深很敏锐的看出了她心里所想,喉尖不冷不淡的吐了一个呵字,很嫌弃她把自己身价抬高的样子。 言晏很不满意的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既然你不喜欢,那聂公子啊……”出了名爵,那些吵闹的音乐全被隔绝于耳,闷闷的将脑袋重新靠回了他胸膛,缓缓的闭上了眼,轻声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踹了我啊?” 夜里冷风肆意,“我一天之内不想听到两次这个话题,”聂南深低头看她穿的那身并不算厚的毛衣,步子加快了几分,“樊榆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很冷,她将身子往暖和的地方贴了贴,声音依旧很低,“哦。” 陈叔已经开车出来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过来,陈叔立马打开后面车门,聂南深将她放到后座,“那你想要踹了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说啊……” “结了婚是不能出墙的,”她闭着眼,低低糯糯的嗓音混在风声里,越来越小声模糊,“你别耽误我找第二春,毕竟我还这么年轻……” 聂南深刚给她系好安全带,冷不丁的就听到最后一句,看着女人没心没肺就这样睡过去的迷糊样,恨不得就这样一把掐死她! 他是养了个多没良心的东西? 名爵内闹剧散场,双方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池骞没搂着怀中人儿消失,陆骁也带着自己手下离开。 詹聿杯中的酒还剩一点。 “这位先生,刚才那位小姐走的时候把这个忘带走了。” 吧台后的酒保叫他,詹聿回头,酒保正把放在吧台上的一张照片和一张资料递了过来。 “詹聿,我看不懂他。” 十分钟前,关言晏缓缓坐了起来,背脊挺得笔直,“一开始她要在那出丑闻中爆出樊榆,良黎以为他是为了替我出气,可我知道不是。”她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淡笑,仿佛这一瞬间已经清醒了过来,“后来知道他是为了利用樊榆和秦思砚的关系,逼秦思砚从意大利回国。” 言晏好笑的摇了摇头,“原来也不是。” 他渐渐拧起眉,然后看她从包中拿出一份被揉成一团的资料和一张照片。 “今天我看到他打算送出去的报道,”她盯着手里那张照片,眸色清明得毫无醉意,“聂南深要对樊家下手,就得先从良黎开始,他报出来的几家慈善机构,包括了那家孤儿院。” 詹聿一眼扫过去,被揉出皱褶的照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脸色一变,“你父母去世的那个地方?” 良黎在江城是众人赞口不绝的慈善家,二十多年来在江城建立了多加慈善机构,这样的人,最经受不住任何负面的舆论打击,可是…… “这封报道一旦发了出去,恐怕樊太太手下的几家慈善机构都得倒闭。”她像是在幸灾乐祸,手一松照片便落在了吧台上,自顾自的又倒了杯酒。 一杯下喉辣得人鼻眼通红,“你说如果那些事被聂南深查出来,”她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姑姑该怎么办?” 聂南深如果真的要对樊榆下手,那些事肯定瞒不过那个精明的男人,那到时候关珩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 宿醉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头疼得像是要炸开。 脑袋深处一阵阵的不适最终让言晏从熟睡中醒来,睁着双眼盯着仍不熟悉的天花板,昨天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才逐渐回到脑海。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昨天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已经被换成了舒适的睡裙,整个空荡荡的卧室只有她一个人。 言晏没多想,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拖着很不舒服的身体进了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揉着肚子下楼。 到了楼下也只有余妈在厨房发出切菜的声音,依旧没有男人的身影,她忍不住问,“余妈,他出去了吗?” 余妈知道这个他指谁,一脸诧异,“哎,先生没在楼上吗?” 言晏摇了摇头,余妈将刚做好的菜端了出来,“我八点过来的时候就没见到先生,难道是一早就出去了?” 言晏到饭桌前坐下,“那可能是加班去了吧。” 想着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像聂南深那样的公司高层周末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哎呀,那可不好了,我今天家里有点事,还想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向先生请个假呢。”余妈将饭菜备好,看了眼正拿起筷子的女人,踌躇着道,“那个太太,要不您看看我这……” 在她看来,既然是夫妻,那请假这种事给关言晏说也是一样的。 但言晏明显犹豫了会儿,余妈怕她不答应,连忙道,“太太,是这样的,我大女儿怀了孕,这两天正是预产期没人照看,我想过去照料她几天……” 言晏拧眉想了想,毕竟开工资的人是聂南深,她是没有权利擅自替他放人的,但看余妈实在是急迫的样子,她又不忍心拒绝,最后还是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请假的这几天,薪水可能会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面扣,等他回来了我给他说怎么样?” 余妈左右纠结了一下,要知道这家先生开的工资是很可观的,但是一两天的薪水和被辞退比起来,明显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她点头答应,“哎,那就谢谢太太了!” 不是言晏心疼那几天的薪水,只不过这样的话,就算聂南深回来问起,她也比较好交代一点。 接着余妈硬是要留下等她吃完洗了碗再走,言晏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是先放了人,“不用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收拾就好。” 虽然知道这些从小生活在有钱人家的千金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余妈实在是迫切的想去医院看女儿,于是也不再拒绝,解了围裙道了谢,然后出了门。 言晏从昨天下午就没吃过饭,和聂南深吵完架又空腹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闻到饭菜的香味也来了食欲,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言晏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开始收碗筷。 手里刚拿起一盘菜碟,正对着楼梯的方向,抬眼就看到了正站在楼梯口盯着她的男人,英俊的眉目沉得不像话。 言晏愣了,下意识的问出口,“你没去上班?” 聂南深抿着唇,墨色的眸盯着她纯真无害的脸,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今天是周末。” 聂南深抬脚走过去,视线扫了桌上的饭菜,最后又看了眼她手里的盘子,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昨天醉成那样,回家后又是吐又是哭又是闹的,一点平常端庄矜持的样子都没有,他费了一晚上时间给她洗澡换衣服,最后再把人哄睡着。 他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天亮了才在书房处理工作时眯了一会儿,早饭都没吃,她倒好,这会儿一个人还吃得挺香! 言晏看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大概猜到了他昨天可能因为她没有睡好,有些内疚的问,“那你吃饭了吗?” 聂南深盯着她拧眉冷笑,“我刚才有和你一起吃饭吗?” 她低下头,“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家,所以我……” 她又不是故意吃饭不叫他的。 聂南深懒得再和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说话,拉开凳子坐下,“余妈。” 半天没人应声,男人正要喊第二声,站在对面的女人才开口,“余妈她请假了……”言晏在那里端着盘子拿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手脚规矩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女儿要生孩子了,她说要过去照料两天……我给她说了,这两天薪水从这月的工资里扣。” 她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聂南深蓦地想起就那个头发柔顺的小脑袋昨天不停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挠人心神的模样,气焰一下灭了不少,但仍是不冷不热的,“还挺会勤俭持家。” 那话里的嘲弄她听出来了,这会儿言晏也差不多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好像是吐了他一身,于是更加内疚了,“那……余妈做了很多菜,我没吃完……” 她刚要放下手中的一碟菜,男人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你让我吃剩菜?” 堂堂K的总裁不吃剩菜的哈…… 言晏抿了抿唇,“那你想吃什么?” 要不出去吃的话还没说出来,男人抬眸睨着她,唇角弯了些似笑非笑的弧度,反问,“你做?” “我不会。” 她如实回答。 “那你还问?!” 聂南深起身瞪了她一眼,怒气冲冲的就往客厅方向去,起身时凳子往后挪了些,发出摩擦在地上刺耳的响声,然后打开了茶几上放着的笔记本,一声令下准备开启视频会议。 那模样竟是不打算要吃饭了。 言晏咬了咬唇,不管怎么说忽略他在家是她的不对……再看了一眼桌上,其实也没什么菜了,她尽量放低了声音,有些无奈,“那你想要吃什么?” 回应她的就是男人头也没回,很不耐烦的一句,“不知道,别打扰我工作。” 言晏捏了捏鼻梁,又觉得头疼了,昨天的火气他还没有消吗? 打开的电脑屏幕显示着视频弹窗口,视频对面空无一人,聂南深沉着的脸隐隐在屏幕上投出阴影,她喜欢吃什么他都记住了,现在来问他想吃什么? 他娶个媳妇儿回来是放家里供着的? 言晏很快将餐桌上收拾干净,客厅上挂着的英式时钟已经指向一点,开着视频会议的男人除了在处理工作,不断的交代下面的人一些工作任务,其余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连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视频对面的一众公司职员战战兢兢的模样,大周末的开什么视频会议? 言晏伸手就想摸出手机打电话,却想起她的手机在昨天已经被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给砸了。 无奈之下只好走向客厅里几乎快成了摆设的座机旁,将熟记的号码拨了出去。 把问题抛给了聂安苏,就免不了一番责问,“宝贝儿,你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啊,这么关心我哥?”聂安苏不怀好意的哼哼笑着,“还特地来打听他喜欢吃什么?” 座机是那种复古的老式座机,言晏手指绕在电话线上,“你知道他最近帮了我不少忙,趁机请吃个饭而已。”末了又补了一句,“自己做的会比较有诚意一点。” 男人敲打在键盘上的手指蓦然停住,视频对面的乔秘书和一众今天留在公司加班的人都盯着各自的电脑屏幕,大气不敢出一下。 如果不是眼见男人眉眼不动的表情正在一点点的变得难看,他们甚至会以为是电脑卡了或者网络延迟。 乔秘书擦泪汗颜,她刚才报告的地方是有哪里出错了吗?为什么大Boss看起来好像要吃人? “也是,我哥从小就不喜欢你,你不知道他背后老让我少跟你亲近,”一想起小时候聂南深偶尔对她说的那些,电话那头的聂安苏忙点头认同,“亲手做是比在外面下馆子来得诚意,你要是敷衍他,指不定又得怎么弹劾你了。” 言晏淡淡的勾着唇,垂眸表情没什么变化,“嗯。” 然后聂安苏就报出了一堆菜名,她从一旁拿了便条,一样一样记下,完了才挂掉电话。 莫斯科的病房内,挂了电话的聂安苏盯着白色天花板,双眼微微眯了一下,“不过宝贝儿啊,”她突然换了个语调的自言自语,喃喃自笑,“用我哥别墅的电话打过来,这顿饭请得可真豪迈。” 白纸黑字写了一小排,其实也没几样,言晏看着纸上的那些菜名,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好像她和聂南深之间,这么多年唯一的交集也只有安苏。 安苏是他宝贝的亲妹妹,她是安苏最好的朋友,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回过头,就见不知何时结束了视频会议的男人正盯着她。 “请吃饭?”男人将笔记本合上,往后随意一靠,领口解开的扣子微微露出下面硬实的胸肌轮廓,不温不火的望着她,笑意凉薄,“关小姐的借口真是随手拈来。” 不那么温雅,反而透着痞意风流的姿态,言晏淡淡的看着他,自然而然的道,“你不也是没打算把我们的事公之于众吗。” 聂南深轮廓分明的俊脸一点点绷起,言晏抬脚往厨房方向去,很随和的道,“聂爷爷和聂夫人都不知道,就这样挺好的。” 在经过沙发时,手腕蓦地被沙发里的男人拉住,“不告诉任何人,”聂南深抬头凝着她,薄唇微掀,“这样好方便你可以随时抽身而出是不是?” 在气势上,哪怕男人坐着她站着,四面八方仍有不小的压迫感。 腕上的力道捏得她有些疼,微微皱了下眉,“聂公子,我是你要回来随时打趣的消遣,有必要的话聂太太这个位置随时可以根据你的意愿换人,难道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她微微挑起眉角,精巧的脸上尽是温婉的笑意,“做人别这么双标行不行?” 分明他们领完证过后他才和聂夫人通过电话,既然他不打算说,那她也不提好了。 她嫁给他,没有要求他必须带她以他太太的身份去见家长,也没有要求他向谁公布这件事,可是这些都是他在主宰的不是吗? 她以为这样谁也不对外提起已经是他们两个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尊重他的选择,现在只是说出了事实他也还是要生气? 偌大的客厅持续的沉默,聂南深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收紧,眼角眉梢全是因那几句话浮现的寒霜,最后言晏终于忍不住低叫了一声,深吸了一口凉气,“好了聂南深,我不想和你吵架,”用力将手抽出来,面不改色的道,“你工作完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饿久了对胃不好。” 她虽然不知道他的生活规律是什么样的,但像他们这种整天业务繁忙的人,很多时间都是从午饭和晚饭中抽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胃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女人的脚步声自身后离去,厨房很快响起水声和并不规整的切菜声。 男人深沉的脸庞愈发寒意凌冽,手指不紧不慢的解开袖口,薄唇弧度勾出不深不浅的嘲弄。 分明没什么不对,可是他怎么觉得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就浑身不自在呢? 言晏确实不会做菜。 作为曾经被关家养得极娇贵的名媛千金,煮饭做菜洗碗这些事都有家里的佣人解决,轮不到她亲自下厨。 导致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将近下午两点的时候才从厨房端出了两菜一汤。 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坐到了餐桌旁,见她手里端着菜也没有要替她接过的意思,言晏撇了撇嘴,生气的男人果然一点风度也没有。 都是很简单的菜,就这样看上去卖相还是不错的,聂南深挑了挑眉,“不是说不会做菜?” “姑姑做菜好吃,偶尔会看她做,”她给他添了饭坐到男人对面,别过的视线不知看向何处,“这是我第一次做。” 聂南深眉梢微微扬起,像是因这句话心情好了不少,脸色也没先前的难看,更何况拖到现在他是真的饿了。 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被切得不知是肉片还是肉块的肉放到嘴里。 嗯,他现在信了,是真的不会做。 从他动筷子的一瞬言晏就将视线收了回来,盯着聂南深看不出神情的俊脸,然后又看到他夹了一筷子的肉就转战那道唯一的汤,用了空碗舀了一碗出来,喝了一口,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言晏皱眉,咬唇低声的问,“很难吃吗?” 果然,她刚问出声,对面的男人就放下了筷子,动作优雅的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淡淡的吩咐,“过来。” 脸色这么难看……是很难吃吧? 但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低垂着脑袋很无奈,“你自己非要我做的,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伸出去的手还没碰上盘子,聂南深已经拉住她的手顺势带到腿上,“自己偿偿。” 说完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舀了一勺汤含嘴里,俯首就吻住了女人微张着的唇。 温热的液体顺着渡入口中,言晏抬眸就撞上男人眼底星点般的笑意,一个没注意,全给咽了下去! 聂南深一松开她,小脸被憋得通红的女人立马被呛得咳嗽起来,偏偏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放了糖的?” 仿佛他刚才真的只是让她单纯的尝尝味道。 呼吸平复了些,言晏只觉得整个味蕾都被又甜又咸的味道充斥着,“一点点。” 聂南深看着她微红的绯唇,沾了汤汁的唇反着水泽的红润,眉宇染了淡淡的笑意,“很甜,”视线却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意味不明的评价,“可以将就吃。” 然后也没有要松开她的打算,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饭。 男人认真吃饭的模样,英俊薄发的脸庞线条分明的轮廓,从额头到露在衬衫外一上一下的性感喉结,每一处都如雕塑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惊心动魄的英俊儒雅。 鼻尖甚至还缭绕了男人吻她时残留的须垢水的味道,这一瞬间无法避免的,心跳加速。 有时候,不能靠近的深渊之所以强调不能靠近,不是因为深渊下是有多黑暗,而是你哪怕知道前方有多危险,但他总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牵引你走向深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1 你刚才叫了我什么? 聂南深吃饭的速度一向很快,哪怕一只手还抱着她,但仍不影响男人优雅的气质。 她知道今天她的汤甜了点,她的菜咸了点,但看在他不仅不嫌弃还把菜都吃得差不多的份上,还是很体贴的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这次聂南深没拦她,一松手小女人就跑去倒水了。 眼睁睁看着聂南深喝完整整一杯水,言晏不满的抱怨,“不好吃就不好吃,硬塞你觉得就很给我面子?” “嗯,不是给你面子,”他面不改色,淡淡的笑,“那么聂太太是打算让我饿到明天吗?” 言晏瞪了他一眼,懒得再和他纠结这个话题,吐槽自己做的菜不好吃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转身把桌上的饭菜收回厨房,然后开始洗碗。 聂南深从小就一个人在伦敦生活,学习,20岁那年才渐渐接手在伦敦那边的分公司,学习公司管理业务。 对于吃饭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就是浪费时间,午饭在公司总是托秘书或特助解决,晚饭也差不多,利用最快的时间解决,然后就是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 导致后来回到国内也习惯了一个人,偶尔回到聂宅也不过吃一顿饭就回到自己的公寓或是别墅,至于生活习惯上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聂南深坐在椅子上,望着女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锅碗瓢盆在女人手中极不听话的吵出杂乱的声音,时不时甚至会有瓷碗碎到地上的脆响,很不安静,却莫名的有一种不知名的满足从心底逐渐蔓延开。 生活中突然多一个女人的感觉,很奇妙。 而这种感觉,就和当年他还在伦敦一个人打拼,秦思砚突然闯进他生活中时如出一辙。 男人唇边浮现一丝苦涩,原本以为,最终嫁给他的人,会是那个这么多年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南深哥的女人…… 可是如今…… 啪—— 厨房里又是一声脆响,聂南深脸色一变,忙起身大步朝厨房走去,只见满灶台狼藉,“你在干什么?!” 正蹲在地上去捡碎片的女人被突然的吼声吓得手一抖,瓷碗锋利的碎片就在指尖上划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言晏抬头就看到厨房门口满目怒意的男人,“不好意思,刚才的几个碗都被我摔……” “做不来就不要碰,你以为这样显得你很贤妻?”聂南深一把就夺过她手里的碎片,直接拉着人到洗手台旁,打开水给她出血的手指冲洗,然后又把她带到沙发上,从茶几下的柜子里拿出创可贴来,先消毒,再上药。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俊脸沉得厉害。 言晏乖乖的被他摁在沙发上,看着男人给她贴创可贴的模样,有些局促,小心翼翼的问,“那几个碗……很贵吗?” 他们今天中午吃饭的碗,刚才被她不小心摔碎了好几个。 哪知一问聂南深眉目又压了几分,一脸没好气的盯着她,“让你做菜你就做菜,不让你洗碗你还巴巴跑去洗,怎么,想极力在我面前表现得好一点提加映像分?” 不就是摔了几个碗?用得着说话这么损? 她以前还真是不知道这男人脾气这么差的,还是只针对她才这么差的?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碗已经碎了,要是真的很贵我赔给你就是,”她抽出自己的手,将贴了一半的胶贴贴好,“至于映像分什么的,”唇角勾了勾,轻袅的笑,“聂南深,既然你目前不打算离婚,也不打算和我分居,那大家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好歹你看我顺眼点我的日子才好过不是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看得很清楚。 言则,她还真只是为了献殷勤? 聂南深看着她坦然轻慢的脸,自问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但这女人还真是有本事一天能气他好几回! 言晏见他起身就要上楼,忙叫住他,“喂,你要干嘛去?” 聂南深头也没回,闷声不怒的,“看你不顺眼,免得有人要遭殃。” 言晏抿了抿唇,是在说她哇…… “那……我可不可以用下你电脑接个邮件?” 这次聂南深终于回头看她,“我为什么要借东西给我看不顺眼的人?”冷嗤,“我欠虐?” 是谁说的女人翻脸快?在关言晏看来都比不上外表矜贵优雅的聂公子翻得快。 “我手机被你摔了,”她尽量心平气和的道,“学校教授的邮件今天会发过来。” 高董昨天说了会在中午前把这学期的课题研究发给她,现在都还没回复估计高董已经打过她电话了。 聂南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提脚上楼了。 大概是默认的意思,言晏上前把他刚关机不久的电脑打开,登录了自己的邮箱账号,果然有一封高董发来的邮件。 她这个学期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去学校,就算高董有意放过她,但总有一些科任老师会刻意为难,估计学分也被扣得差不多了。 唯一能补回来的只有看目前手头的课题研究,因为这次的课题涉及比较广泛,系里决定安排一个小组来共同完成,高董发给她的包括了她这一组的人员名单。 一共五人,三女两男,言晏看到五个人名的最后一个,鼠标的光标停在上面,神情有些复杂。 正出神时,刚上去一会儿的男人已经重新换了套衣服下来。 铁灰色西装衬得人温润俊朗,言晏不着痕迹的退出账号关掉电脑,“你要出去吗?” …… 车辆停在某家名下的著名商场前。 言晏先下了车,男人像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语气仍旧不冷不热的,“在这里等我,我去停车。” “哦。” 言晏点了点头,看着黑色世爵转弯驶入低下停车场,拧了拧眉,该不会是打碎了他的碗,还真要她过来赔个一模一样的吧? 言晏无奈的摸了摸额头,她真是觉得那些什么课题研究都没这个男人难懂。 金秋十月的天,下午的太阳艳而不燥,爽意的凉风阵阵拂过,牵起了额间碎发。 言晏伸手去捋,眼角余光就瞥到正好从商场内走出的两名女人。 身后还跟着殷勤送出来的店员,“樊太太,今天买的东西稍后我们会打包好送过去,您和樊小姐一路走好。” 言晏一眼扫过便收回了目光,走在前面的樊榆率先看到了她,步子一下停在原地。 但也不过愣了两秒,樊榆立马走到她面前,眉目自扬的嘲弄,“关言晏,见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失望?” 言晏侧眸睨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樊榆不甘的咬了咬牙,冷冷的道,“我说了,就凭你哪里敌得过我和南深哥哥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笑得洋洋得意,“不说其他,就凭我是小砚最好的姐妹,南深哥哥就不可能真的要对我怎么样,”似是很替她惋惜的道,“很可惜,你挑拨离间的计划失败了。” 老实说,上次她确实有被聂南深那副模样吓到,以为他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人甚至不顾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好歹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不过这几天下来她妈妈也明里暗里打听了不少,就在昨天终于听到消息,聂南深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想来南深哥哥心里也不是一点没有她的。 言晏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关于报道的事,浅浅一笑,“樊小姐挺自信的。” “哼,那是我有资本,”樊榆不屑的哼了一声,“如果事情走到最后一步,我也还有我爸爸妈妈,不像你,就算是差点被人强奸了,我也还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 她微微抬着下巴,身后的倚仗足够她有恃无恐。 哪怕今天她是被聂南深临时叫出门,穿得随意也没有穿高跟鞋,但仍比面前的女孩儿高出半个头,“这不叫资本,”言晏笑了一声,“这叫不长记性。” 有风将长发吹来贴到脸上,她伸手索性把头发全拨到一边,自然而随意,“我觉得我已经够年轻的了,可是你比我还要年轻啊,”抬脚朝她迈进一步,垂眸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肆意嚣张,偏偏语气很温静,“樊小姐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就不怕最后真栽到我手上吗?” 这么年轻这么美好的年华,要是真被毁了是很可惜的。 微微挑着的眉,唇角勾着的弧度,无一不彰显着女人骨子里的傲慢和倨傲,樊榆心下莫名一颤,但还是不能输了气势,冲着这张她讨厌的脸恶狠狠的道,“也许南深哥哥现在是觉得你挺新鲜的,不过关言晏,我是不会把南深哥哥让给你的!” 就在这时,先前还和店员说着话的良黎也看到了她,抬脚就朝这边过来,张口就要叫她的名字。 言晏扫了一眼,视线正好越过樊榆肩头,“是吗,”淡淡的笑,“那你可能没机会了。” 樊榆只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人走了过来,还没回头,就见前一秒还在她面前恶意弥漫的女人换上了一张温婉静雅的脸,朝她身后的人嗓音甜美的问,“停好车了吗?” 聂南深食指还扣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放在裤带里,看着那迈步朝她走过来的女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言晏走到他身旁,“那走吧,”动作十分自然亲昵的挽上他的臂弯,抬头朝他笑得很乖巧甜蜜的唤了一声,“老公。” 男人欣长的眸微微眯了一下,就在言晏眸色微颤,捏着他衣袖的手不由收紧快要松手的时候,聂南深唇角才勾了勾,“嗯。” 然后牵起她柔软无骨的手离开。 那边,因为这一声的樊榆已经吃惊到说不出话来,几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而站在一旁的良黎,手里提着的东西蓦地掉到地上,脸色苍白难看。 男人步子比她的大,走在偏前一点。 几乎从他们进商场开始,一路就引来了不少目光,常年占据商业杂志封面的男人和江城商业龙头巨鳄,他旗下的商场没几个人不认识他。 言晏望着那两只扣在一起的手,一路安静的被男人带到一家品牌手机店。 店长见高大英俊的男人进来,忙迎了上去,“这位先生,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 言晏这才回过神来,“你要给我买手机?” 聂南深松开了她,下巴朝橱窗指了指,“挑一个,”面无表情的道,“待会儿再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一次性解决。” 聂南深,江城传奇般的男人,女店员当然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 此时听到这么财大气粗的一句话,满脸花痴的模样忙收回腹里,殷勤的朝他身旁的女人道,“小姐,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吗?” 言晏所有的东西真的是当初都寄到柏林去了,除了留下的几件衣服,像iPad,电脑这些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现在是真打算和她生活一段时间了啊…… 最后听了店员的建议选了一款银白色手机,当下推出的最新款,性能外观都很实用。 手机被摔了她也没来得及捡,手机卡肯定也不知道被男人扔了没有,于是又让店员补办了一张电话卡。 “17835672963。” 聂南深之前一直站在橱窗旁看着她选,这会儿店员刚将卡装进手机递给她,言晏就听到一旁的男人报出了一串号码。 言晏抬头看他,默了默,还是输入了号码,指尖刚打出一个聂字,男人性感的低笑声又不紧不慢的响起,“你刚才叫了我什么?” 老公两个字一下浮现在脑海,又想起刚才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叫他,脸蛋微微一红,最后还是低不可闻的呼了一口气,在男人紧盯的目光下删了聂,改成简单明了的那两个字。 女人正低着头认真的输入着什么,然后从头到尾都犯着花痴的女店员就看见男人冷贵俊逸的脸上浮现了点点笑意,看着女人的目光温柔的犹如冰山融化平静的湖面上恰似春风拂过的飘过桃花,撩得人少女心萌动,苏得不要不要的~ 回去的时候,男人心情明显比来的时候好多了。 言晏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登录微信把丢了的号码找回到手机里,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高董。 聊的都是关于课题研究的事,大约通话了十分钟左右才挂了电话。 “下周就要回学校?”聂南深看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微拧着眉,但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嗯,落下了很多课程,再不想办法补回来连毕业都难。”言晏望着前面行驶缓慢的街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现在就算是到柏林留学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毕不了业的问题,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什么时候把我档案扣下的?” 正是下班高峰期,前面已经被堵住了,聂南深扭头看她,唇角扬着意味不明的浅笑,“大概是一开始就觉得,你走不得。” 一开始……是从她卖掉公司开始,还是她拿出婚契开始? “言晏,现在不管说什么事已成定局,你不用在想这些没有意义的。”前面的车开了一些,他也开着挪了一些,嗓音温淡平和,“你学业上的事我不会插手,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虽然他很希望他娶回来的老婆只需要被他养着就好,但是不能否认,她现在确实还是该上学的年纪。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愿意在家洗干净等我回来,我也不介意。” 言晏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还有我大好的前途,才不想毁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在系里怎么说也是拔尖的高材生,她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不会是难事,她可不想以后不知未来某一天和他离婚了,连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也跟着丢失。 她不奢望爱情,但她有自己的理想。 …… 大学的校园一向充满活力和自由,秋天的暖阳从天际挥洒而下,金秋落叶纷纷,映出金色的光泽。 人来人往的J大门口,一辆低调又不失豪气的黑色世爵缓缓停下。 从银南别墅到学校一个小时的车程,副驾驶上的女人早就睡沉了过去。 聂南深扭头看到小女人睡得香甜的脸蛋,一下就想起了昨晚上她在他身下软软求饶的模样,除了第一天她是第一次,昨天原以为好不容易能尽兴,偏偏她一直提醒今天她得回学校,这个时候本就没有被喂饱的男人一下又来了食欲,解了安全带,凑过去就朝女人的唇吻了下去。 言晏是被憋醒的。 柔软湿滑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呼吸被掐断,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男人放大的俊脸。 起先的不清醒也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去躲,脖子却被男人大力的手掌掐住,再从浅尝辄止的到辗转深入,女人呼吸都变得困难,思绪更是模糊。 一个缠绵的深吻结束,聂南深才稍稍松了她一些,薄唇贴在她温软的脸蛋,一点点往下,声音性感的低哑,“聂太太,要不还是我养你?咱们回去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事怎么样?” 他后悔了,如果以后她每天都要上学,他岂不是每天都吃不饱? “或者我把教授请到家里,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时间随你安排,嗯?” 男人的头埋在她肩窝里,那毛毛绒绒的黑发贴在她脸和脖子上,轻轻软软的一口咬下,那充满蛊惑的嗓音让言晏从身到心都狠狠的战栗了一下。 思绪被这一吻搅成浆糊时,蓦然看到了学校大门的招牌,还有那些四周来往不断的行人,言晏昨天被折腾得没休息好的困意顿时消失个无影无踪。 左右两边的窗户贴上了黑膜,外面看不见里面,可是前面的挡风玻璃并没有贴膜,她甚至还看到了刚才路过的有几个人视线往这里面扫了扫。 低调名车,到哪里都总能轻易引起注意。 一股不知是羞意还是恼意的情绪呼啸而上,从被吻得缺氧的脸红顿时变得火烧般烫热,手忙脚乱的去推他,“你……你今早不是还有会议吗,”昨天模糊中听到他打电话了,然后解了安全带抱着书下车,把门关上后才故作淡定的看了眼时间,“你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聂南深像是极喜欢看她又羞又急又偏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英俊斯文的脸上调笑意味很浓,“你休假一天陪我回家,我放他们一天的假怎么样?” 男人坐回了驾驶座上,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白色衬衫搭配深蓝色领带别具一格的风度翩翩,这次言晏是真的淡定了下来,静静的笑着,“我是说我要迟到了,聂总。”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也不拆穿她,重新发动了车,“你包里放了卡和现金,其他有需要打我电话。” 言晏一怔,她一只手还拿着书,低头就去翻自己身上的一个斜跨包,打开钱夹就看到多出的一叠现金和一张黑卡。 她拧了拧眉,聂南深不咸不淡的声音已经响起,“聂太太看样子好像不高兴,”他盯着她站着就没有下一个动作,挑眉轻笑,“你该不会要给我说什么不花男人的钱的客套话?” “怎么会,”言晏面无表情的关上钱夹,重新放回包里,抬起头朝他扬起一个很温和文静的笑,“好歹也是给你免费睡的,这点钱我还是可以花得心安理得的。” 聂南深脸上的笑敛了敛,墨眸微眯,唇角依旧有浅浅的弧度重复,“免费给我睡?” 言晏垂了垂眸,像是没听到男人的话,再抬眼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又变回很体贴乖巧的模样,“你还不走吗?还是说大老板迟到了是真的不用扣工资的?” 聂南深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扣不扣工资和你有什么关系?” 整个公司的薪水都是他发的,谁敢扣他的工资? 言晏很规矩的站在那里,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视线却是看向侧面,很随意的道,“你工资要是被扣了,不就是没钱养我了吗?”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2 老公……也算男朋友? 哪怕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讽,但聂南深也并未在意,眸色反而有些愉悦,“聂太太放心,就算被扣了点工资,我要养你这么个祸水,”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眼底蓄出笑意,“还是绰绰有余的。” 祸水?她祸害谁了? 言晏张嘴就欲反驳,就见他已经重新系好了安全带,“好了聂太太,你快迟到了,”他淡淡的笑着,朝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下午下课了我接你一起去吃饭。” 说完也不等她开口,就发动了车。 言晏望着绝尘而去的黑色世爵,抱着书本的手不由紧了紧,另一只手摸到包里的钱夹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是那样说,但现在她怎么觉得,她好像真是被聂公子包养着的?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脸蛋,整理了思绪才转身进了学校。 今天早上只有两节课,到十点结束,然后就是系里开的课题研讨大会。 他们外交学院算是门槛比较高也偏冷门一点的专业,所以整个系里的人都不算多,总统也就几十个人。 偌大的阶梯教室内足够容纳整个系的学生。 言晏坐在偏后面的窗边,高董还没过来,她便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秋天的风景。 气质静谧容貌姣好的女人,走到哪儿都能引起那一道道雄性目光的注视。 “嘿,这位美女,这里没人吧?”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言晏回过头来,正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和他的哥们儿站在一旁,还不待她说话,先前顺手放到旁边桌子上的书本就被他挪开。 “不好意思,”人还没坐下,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这个位置是我的。” 关言晏虽然一直在学校都与其他几个共称为女神级别的人物,但因为关家出事这个学期几乎没有出现在学校过,再加上之前也一直很低调,所以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但是此时身后说话的男人,江城裴家大少,不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家底上都是J大风云榜上的人物。 当然,作为男人对那些八卦都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能耳熟能详,无非就是总能从那些八卦的女人嘴里听说不少。 “哟,这不是裴少吗,”模样清秀的男人打量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嘲讽,“连秦思砚都被你泡到手了,怎么,现在又想换个新鲜的妞玩玩?” 学校公认女神之一的秦思砚和第一男神裴景旭的关系,早在J大传得沸沸扬扬。 裴景旭不悦的拧了拧眉,下意识的去看坐在位置上的女人,发现她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之后才淡淡开口,“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识趣的最好赶紧滚。” 被人直接喊出滚这个字,男人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正欲呛回去,身旁的好哥们才拉了拉,凑到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脸色变了变,然后被身后的哥们调侃了几句才不甘的离开。 直到看见那些人随便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裴景旭才在关言晏身旁坐下,“那些人明显不怀好意,你不知道拒绝?” 言晏把自己的书都挪到了自己面前,淡淡的道,“我正打算拒绝啊。”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出现了。 他坐在她的右手边,挨着的是他左手臂。 言晏看着他被休闲外套包裹着的手臂,突然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没记错的话,他那天被刺伤的就是左手臂。 看到女人担忧的目光,担心她自责,笑了笑,“一点小伤,没事。”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倒是你那天后来……” 话还没说完,先前还一片喧闹的教室一下变得安静,言晏扭头看向前方,高董正和另外一名导师从门外走了进来。 裴景旭见状也不好再问什么,他那天从警局的医务室出来后就没见到她人,想来应该是詹聿担心她提前将人送走了。 研究题目是外交谈判和语言学方面,整个过程由高董指导,在进行了一系列要求和大致题材讲解之后又交代了需要注意的细节,最后才把小组名单发下,“这些从前期准备资料到最后亲自实践,期末的时候把总结和过程记录交上来,最后会统计到你们档案里。” 最后又特意叮嘱了一句,“这次是小组作业,其中关系到外交谈判,我不希望你们中间会突然有人退出,”戴着黑框眼镜的脸一板一眼的严肃道,“如果连自己组里的人都没办法说服问题,那就用不着到别的地方去丢人了。” 高董是周末就把东西提前发给她准备了的,言晏静静的看着被发到手中的分组名单,刚扫到组长一栏的名字,那名字的主人就在身旁微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我们两个会被分在一组。” 其他几个都是不熟悉的名字,“我也没想到,”言晏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要不要去给高教授商量一下?” 裴景旭微怔,皱了下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言晏,我以为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不管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还是与秦思砚有关的事,“我也以为,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他和她,既然从一开始就算不上深爱,那后面的伤害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她一直觉得该扯平的也扯平了。 有些事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揪出来反而会显得刻意没意思,她也不是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我也不过问一句,你不用太在意。”言晏把手中的表夹到书本中,微微的笑着,“景旭,如果你不会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淡淡的道,“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天还是要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柔和,从头到尾都温温静静的模样,裴景旭就这样看着她,明明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但隐隐又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已经在无形之间,文静温和的女人周围都被竖立了一道谁也无法靠近的深墙,将她自己困在里面。 …… 一下午的会议结束,乔秘书忙收拾东西整理好资料跟在男人身后,虽然是周一,但难得的轻松。 只因为她们聂总的心情貌似不错。 “乔秘书,还有几个文件需要签字待会儿一起拿来,”聂南深将桌上的一堆文件递给乔秘书,“这些资料处理完今天就可以下班了。” 乔秘书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下……下班?她忙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不到,大周一居然还可以这么早下班? 但不敢置信归不敢置信,结过婚有过经验的女人总是很容易看出男人的心思,“聂总,您今天是打算和夫人一起吃晚饭吗?” 聂南深正签字落在纸上的笔尖一顿,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看来乔秘书是觉得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少了?” 黑色钢笔在修长的手指中绕来绕去,乔秘书在看到男人笑得腹黑的俊脸时立马哆嗦了一下,“没有没有,工作很多,我这就去做!” 说完一溜烟开门遁走。 关上门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果然是被新婚滋润的男人啊……不过……她好歹也是在伦敦就跟在他们聂总身边的首席秘书,这么多年来按照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们聂总之前好像确实喜欢的是秦小姐才对啊…… 思及此乔秘书疑惑的甩了甩脑袋,大概再深的感情,在这么多年得不到回应之后还是会觉得疲倦吧。 毕竟在她看来,新上任的总裁夫人也不比秦小姐差。 几份文件处理得很快,将笔盖关上,聂南深看了眼时间,五点半左右,正拿过衣架上的外套穿上,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淡淡的扫了一眼名字,接下顺手放在耳边偏着头,低头扣着袖腕的纽扣,“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耽误老子时间。” 电话那头池骞没冷冷凉凉的嗓音跟着响起,果真一点废话没有,“下个月,沙特王室那边的谈判你过去。” 闻言聂南深微挑眉,“我没记错那边是你的交易区,”同样凉凉的嘲讽,“听说陆骁也对那批石油感兴趣,还是说那天他在你的地盘上搅和了一下,你就怕了那个小混混?” 陆骁虽然是有点小本事,但是在江城暗里也不过是个刚爬起来的小牛犊,好歹池骞没的势力也占据了半个东南亚,难不成还真打算为了个女人放弃那批货? 但他明显想错了。 池骞没淡淡然的,“托某人的福,”语气十分轻描淡写,“这次我过去会有军方的人跟着动手。” 闻言聂南深刚将袖扣扣完,拿好手机贴在耳边,脸色缓缓凝重下来,“什么意思?” “我想你自己的烂摊子还是自己收拾比较好,”电话那头隐隐传出几声枪响,伴着男人冷肆的嗓音,“良黎那女人自作聪明,不知和谁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你家老爷子和关越当年的交情,依我看当初关家破产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剩下的话不用池骞没明说,他也已经知道。 关家这么多年来私底下和聂家关系密切,而关家破产,很可能只是有人借此来对付他的第一步,而这第二步,如果池骞没在交易期间与军方起了冲突,那么在江城势力受损最大的,也将会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与池骞没来往密切的他。 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是冲他来的。 虽然早在一开始关家出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一些,但毕竟也很有可能是巧合,只是如今看来……“既然与良黎脱不了干系,如果那个人是樊天逸,好像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办公室内放着一面长镜,男人欣长挺拔的身形映在里面,一只手不紧不慢的整理着领带,唇边勾着淡笑。 “很有可能,”池骞没讥笑了一声,“不过现在凭你的本事,你能有把握把樊天逸在江城二十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 一山不容二虎,商场上谁都有那点野心,“南深,别怪我没提醒你,樊天逸那个男人二十多年前的手段不比现在的你差。” 聂南深在江城从聂辉手里接过聂家的生意也不过几年时间,如果现在坐在K总裁位置上的人还是聂辉,那胜负自然不用多说,但聂南深不一样,哪怕他如今依旧是领携商界的传奇,但区区几年的阅历又怎么可能抵得过樊天逸二十多年的沉淀? 更何况聂辉早就下了死令,聂家一切事物不能与黑道沾上半点关系,现在的聂南深动动樊天逸身边的人还行……但是想要动他本人,那难度不会低于他要彻底统一江城暗里的势力。 “那又如何?”聂南深微微挑起眉,漫不经心的轻笑,这一瞬间,镜面中衣冠楚楚的男人眼角眉梢溢出的尽是与其气质不符的倨傲猖狂,“如果真的是他在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我总有办法让他在江城消失。” 说完他挂了电话,又走回办公桌前拨下秘书室的连线,“给我约一下杜氏珠宝的负责人,六点半卡洛法式餐厅见。” 乔秘书在那边愣了一下,刚才不还要和总裁夫人共用晚餐的吗? “好的聂总,”但她不敢多问,又听男人吩咐了一句,“对了,今晚加班。” 然后声音被淹没在嘟嘟声中。 乔秘书怔怔的盯着被挂断的连线,本还洋溢着笑容的脸立马欲哭无泪,她就不该抱有能早点下班的幻想! 出了公司,男人一手拿出手机拨号,一边朝停车场方向走去,直到那边女人低而轻的声音传过来,“稍等一下,” 那边原本应该是在讨论什么,过了一会儿那边的杂音渐渐小了些,温婉的嗓音很清晰,“现在六点不到,你要过来了吗?” “不是,”地下停车场有些回音,聂南深摁下手中的车钥匙,嗓音温和,“我临时有工作要处理,不能陪你吃饭了。” 车子响了两声,那边沉默了两秒,才淡淡回了句,“哦。” 他的手搭在把手上,皱了皱眉,不确定的问,“生气了?” “没有啊,”像是担心他误会,言晏又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我刚才在想待会儿该吃什么,学校的饭菜不好吃。” 聂南深低笑了一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余妈还没有回来,难吃就到学校外面吃,嗯……你一个人吃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叫上同学一起,结束后再打电话叫陈叔去接你。” 言晏站在二楼教室的窗边,偶尔几片贴着窗户的黄色叶子飘落进来,她淡淡的应了声,“哦。” 然后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她又道,“那你开车吧,我挂了。” 等到那边轻嗯了一声,她才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指尖摁在红色的挂断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言晏出神的时候,早在一旁窥探许久的方婉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手机,跳到一旁盯着屏幕上还未暗下去的两个字,一下叫了出来,“哦吼,老公?”刻意延长了尾音贼兮兮的盯着她,“原来是男朋友打电话来叫你回家吃饭了啊,难怪不和我们一起。” 这间配备电脑的单间教室并不大,是他们借来研究课题用的,此时听到动静的另外几人同时看了过来。 裴景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方婉手里还晃着女人的手机,“快,老实交代,这是哪路神仙能追到我们J大的女神?你就不打算带出来给我们看看观摩观摩?” 言晏不动声色的从她手里拿回手机放到包里,礼貌的笑了笑,“有机会。” “哼,有机会什么的都是借口,”方婉笑嘻嘻的朝她调侃,“怎么,是长得太丑不好意思带出来,还是长得太帅怕我们把你老公抢走啊?” 言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很忙,下次有机会请你,”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资料,想起刚才男人说的话,还是朝教室内的几人笑道,“不是要吃饭吗,我和你们一起。” 方婉本还扁着的嘴听到这句话一下咧开,“嘿嘿,我就说嘛,这课题研究的时间还有几个月,咱们组就该多增进增进彼此的感情!”,拉起身旁的男人冲他扬眉,“是吧明泽?” 男人头疼的别过脸,都不想看到自己女朋友那白痴的傻样。 杜韵琪在一旁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直到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才淡淡的道,“你们去吧,我把这些资料整理一下,明天发到你们各自的邮箱里。” 然后头也不回的踩着高跟鞋离开,方婉抬头不解的看向娄明泽,娄明泽不明所以的耸肩。 用聂安苏的话来说,关言晏表面看上去就是个十分有教养的名门淑女,寝不言食不语的,所以一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而且还是和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同桌。 方婉选了一家火锅店,导致一顿饭吃下来整个过程也差不多是对面的一对小情侣在和裴景旭聊着天,偶尔再带着她说两句。 中途对面两人去洗手间的时候,言晏碗中的饭才吃了不到一半。 “你有男朋友了?”裴景旭已经吃了一碗,喝水的空隙问了她一句。 她夹着菜往面前的锅中唰了一遍,平平静静的回答,“……算是吧。” 老公……应该也算是男朋友? 裴景旭下意识就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刚问完他就后悔了,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确实没有过问她有没有交男朋友的理由。 但言晏也只是低头吃着饭,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正好娄明泽抽完一支烟回来,他又倒了一杯水,扯开了话题。 吃完饭后两个男人又喝了一点酒,娄明泽和方婉都是住在学校,裴景旭本来也打算送她回她住的地方,但要送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马路边一辆黑色慕尚就缓缓停了下来,言晏看了一眼,才朝方婉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需要的东西我回去会整理好。” 方婉点了点头,巴巴的望着那从慕尚里走下来的司机替女人打开车门,那毕恭毕敬的模样看得她一脸艳羡,“哇,看样子言晏男票还是个大土豪啊,这车怎么说也好几百万吧?” 然后又看着女人那堪比当红花旦的脸蛋身材,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瞪大的扭头看自己身旁的男人,“你说言晏她该不会是被哪个大老板包养的吧?” “去,瞎说什么?!” 娄明泽扫过从出来开始便沉默的裴景旭,忙捂住她的嘴。 晚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此时裴景旭正盯着那辆黑色慕尚离开的方向,缓缓拧起了眉,他没记错的话,整个江城只有一人有那辆车。 她的新男朋友……是聂南深么。 回到银南别墅已经将近八点。 余妈不在,整个别墅的灯几乎都没有开。 言晏下意识的以为聂南深还没有回来,直到上了二楼才看到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光亮。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了两下门。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动静,又敲了一声才扭动把手,抬眸正好见到书桌后的男人在打着电话,见她进来微微诧异了一下,转而低声嘱咐了什么,挂了电话抬头看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她走进来,“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在交代事情没听见,”他将手机放到一旁,朝她伸出手,俊逸的脸庞在橙黄的灯光下愈显柔和,“过来。” 言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刚绕到书桌后,一下就被男人搂着腰带到了腿上,结实的双臂环在她腰侧,下巴抵在她肩头,属于女人香软的气息萦绕整个嗅觉,他一下拧起了眉,“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她如实回答,裴景旭和娄明泽喝的时候,她硬是被方婉拉着灌了两杯。 他抬起头来,俊眉拧得更紧,“和谁喝的?” 言晏视线没有看他,一只手绕着胸前发丝,另一只手就去随便翻翻他桌上的资料,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愉悦,“一起课题研究的同学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3 言晏,砚砚 聂南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低沉的嗓音胁迫的继续追问,“男的女的?” 他指尖用了些力,但并不觉得疼,言晏睁着眸想了一下,“唔……”轻声浅笑着,“都有……” 以她轻慢调调的一个啊字还没吐出来,男人沉沉带着警告的声音蓦地将她打断,“下次没我在的场合不准碰酒。”他将她笑得明艳的脸蛋微微抬起,狭长的双眸微眯,“你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女大学生是那些醉汉最容易盯上的目标吗?” 他可没忘记,上次一醉就不省人事,回到家里把她衣服扒了人扔浴池里都醒不过来,更何况这小女人还长得这么的……可口。 “他们醉了可是我没醉啊……”言晏低低的笑起来,“而且上次是因为有詹聿在。” 因为有詹聿在,有她足够信任的人,她才敢那样将自己灌醉。 每个人心里,都总有一道把自己保护起来的城墙。 聂南深冷哼一声,“有詹聿也不行。” 她微微的挑起眉,有些不满的盯着他,“聂公子还真是霸道。” “嗯?” 他抬头凑过来,言晏不着痕迹的别过视线,懒懒的道,“看情况吧。” “关言晏!” 再次冷声的警告,言晏一下笑了出来,“你不喜欢我碰酒,那我也不喜欢你身上的烟酒味啊,”精致的脸蛋酿出浅浅的笑,“可是我不也没要求你什么吗?” 聂南深脸上的温度明显降下,“我那是有工作应酬。” 她真的觉得这男人蛮好笑的,什么事都是他可以做她就不行? 女人眉间的讽刺一下显得扎眼,眸色更沉,“你笑什么?” 她整个人都被男人圈在怀里,聂南深故意说话都贴着她的脸,言晏知道和他争辩这些最后输的人都是自己,便随意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躲开他逼过来的气息,“你好烦啊。” 言晏看着他桌面上那些厚厚的文件,低声的转移话题,“这么多工作,你今天都得做完吗?” 见她终于妥协,聂南深也懒得再追究,“嗯,”他便捏着她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小手,突然叫她的名字,“言晏,”沉默了一下,“你知不知道当初樊天逸为什么要买关家?” 言晏翻着他文件的动作一顿,旋即很快恢复常态,依旧漫不经心的,“那是你和樊天逸的交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身旁的男人似笑了一声,“那你当初为什么死活不肯卖给他?”聂南深垂着头看她纤细的手指,唇角挂着浅淡的弧度,意有所指,“你当初如果不那么犟,现在也就不用嫁给这么不喜欢的我了。” 她这么不喜欢他……却都宁愿用一张婚契来换回关氏。 “是哦,”她似是才反应过来,仿佛没有看到男人眼底的暗色,恍然大悟的道,“早知道那时候就乖乖卖给樊家好了,省得惹上你这尊大佛。” 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怀中出来,淡淡的道,“你不是还有很多工作吗,我去洗澡了。” 聂南深盯着她,那张温婉柔和的小脸依旧没心没肺,笑容像是永远被戴了张面具的挂着。 “嗯,”聂南深松开她,整理着刚才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一堆文件,头也没抬的道,“这段时间我要处理的事很多,有时候不回家吃饭,”语气淡漠,“我会让余妈尽快回来。” 言晏的手刚落到书房门的把手上,“嗯,”同样没有回头,半垂着眸看着自己的手,唇角浅浅的勾着,“学校课题刚开始,我也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我会吃完饭再回来。” 门打开,再关上,属于女人的声响全隔绝在门外。 聂南深静静的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堆关于樊氏的资料。 过了一会儿,才拿过手机拨了林秘书的号码,嗓音浸着如夜色般的凉意,“刚才交代给你的事,从詹聿开始查。” 林秘书迟疑了一会儿,“聂总,詹警官毕竟是警方的人,要想不漏痕迹的查出点什么来,恐怕有些难度。”他思索着提议,“既然您怀疑詹警官可能知道些什么,那去向大小姐打听会不会更好一点?” 毕竟和关言晏关系最好的不止是詹聿,还有一个聂安苏。 聂南深想也没想的拒绝,“不行,安苏这一次的治疗还没有结束,”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淡淡的道,“詹聿那边和梁元有些过节,让他去。” “是。” —————— 莫斯科下午四点。 前一秒还喧闹嘈杂嗨翻天的地下酒吧此时已变成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坏的坏倒的倒,还有那满地碎成渣的酒瓶子,无一不表露出这个地方刚经历一番大难。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从酒吧外蜂拥而进整齐归一的穿着军装身材魁梧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将枪别入腰间,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属于军人的冷厉强硬,凌厉的视线扫过众人,声线冷硬,“都给我带走!” 属于军人那淡淡的威压顿时在混乱的氛围中弥漫,那些军人立马上前将酒吧内抱头蹲身的人拉着往外离开。 很快先前还热闹非凡的酒吧就变得空空袅袅,音乐没了,酒保没了,只有那些霓虹的灯光和角落中端坐着若无其事喝着酒的女人。 因为刚才的一团乱斗,附近连个规矩的椅子都没有。 男人扫了一眼,穿着的军靴一脚踹开了挡路的长凳,从一旁捡起一张靠背木凳,姿势随意的坐下翘起二郎腿,又从包里掏出一支雪茄点燃,一系列动作流利而不羁,“说吧,”薄唇吐出烟雾,“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让卢卡追了半个月的聚众吸毒,没想到最后情报还是从这个小丫头片子手里得到的。 这实在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从男人在她面前坐下的一刻起,聂安苏的目光就锁在了他身上,浅薄的黑发下五官俊朗,却又不像她哥哥那样英俊温润,是军人看上去却不那么沉稳,指尖燃着的雪茄升出袅袅薄烟,霸气和不羁结合在一起。 军痞,大概就是指纪容司这样的男人。 聂安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两年来她在莫斯科实在是很少看到这么帅气的东方面孔了。 旋即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朝他乐乐的笑着,“你不是说我的朋友都是些狐朋狗友吗?”视线将乱七八糟的酒吧打量了一圈,“要得到这点情报算什么难事?” 纪容司看了她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掐了雪茄就要走。 好不容易忽悠来的人,聂安苏怎么会轻易放他走?当下连忙出声,“好吧好吧,”说着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拿出一小包装着白片的东西来,纪容司回过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她松开手指,白片顿时落入到酒杯中。 聂安苏拿起酒杯,“像纪爷这样的硬汉,难道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冲他抛了个娇嗔的媚眼,“色诱吗?” 然而嫣润的红唇还未贴上杯沿,手中的酒杯就被一股大力夺走,“想蹲局子就明说,色诱?”纪容司嫌弃的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毛长齐了吗?” 很年轻的女人,穿了件很时髦的短款风衣,虽然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是上次扣押她的时候已经看过她的身份证了。 “关毛什么事,有脸蛋就够了。”聂安苏不以为然的拨了拨其胸的长发,眨着水水的眼眸望着他,“纪爷,看在我都替你搞定了这么多祸害的份上,你就真不打算追求一下我?” 纪容司目光落在她上衣浅领口下的位置,“不好意思,比起你来……”痞痞的笑着,“我还是更喜欢火辣一点的类型。” 火辣?大胸细腰大长腿? 咳,除了胸她其他的都是符合的。 “那没办法了。”她站起来,从男人手中拿回那杯浅褐色的酒,见到男人就欲叱喝的神色,才笑着晃了晃酒杯,“哦,这是维C片。” 然后一口喝下,拿起包抬脚离开。 卢卡把外面的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又跑了回来,迎面就撞上走出去的女人,他跑到纪容司面前,“纪爷,你把人吓跑了?” “什么叫我吓跑的?”纪容司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头,卢卡噫了一声,“她追了你这么久,难不成还是自己走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男人目光冷冷的扫了过来,瞬间了然,摸着下巴连叹两声,“啧啧,您瞅了那么久的一块肉,人家自己送到了面前都能被你放走……” 纪容司面无表情的掏枪,“再废话信不信老子一枪嘣了你?” “别别别!”卢卡立马求饶,忙转过话题,“纪爷,人都带上车了,咱们现在就撤回去审问吗?” “嗯,回部队。” —————— 接下来的时间关言晏几乎每天都在上课和课题研究上废功夫,余妈过了一个星期才回到别墅工作,但就算回来了那夫妻二人都很少回到别墅吃饭,都是到了晚上才各自从公司和学校回家。 这几天白天的课程比较多,言晏他们课题研究也差不多进入了中期阶段,需要整理的资料内容更多,所以一回来洗了澡就钻进被窝里坐着。 看了眼时间,将近十点男人还没有回来。 早出晚归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她和聂南深碰面的次数也比较少,但下意识还是觉得自己先睡了不大好,毕竟之前好几次她回家晚了的时候他都是在卧室等着她的。 虽然有些困,但还是拿出笔记本放到腿上,然后继续整理明天白天会用到的资料。 聂南深回到家走进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的事了。 男人像是喝了不少酒,步伐有些不稳,言晏放下笔记本从床上爬起来,刚扶上他,一股浓重的酒气就扑到鼻尖,隐隐还混着些并不明显的……香水味。 言晏皱了皱眉,替他将外套脱掉,“你喝了不少酒,我去让余妈给你做碗醒酒汤。” 说完拿着衣服就欲离开,然而转身的步子还没迈开,腰间突然被一股大力带起,一阵天旋地转,背后落入深蓝色的被褥中,男人的身影覆下,“言晏……” 言晏手里拿着的西装外套已经掉到地上,男人的头埋在她脖子中,染了醉意的声线低哑性感,“下周我会和一家合作方到沙特王室谈一桩生意。” 湿热的气息全落到她耳蜗,犹如电流般麻痹着神经,言晏神游般的回了句,“哦……” 不是很满意的答案,聂南深抬起头来,俊眉微拧着,“你不问我什么?” 男人头顶上就是卧室的水晶吊灯,温馨带着暖意的光线将那英俊的轮廓都映得愈发柔和,“嗯……那你要去多久?” “十天左右。” “哦……”她仍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道,“那,你注意安全……” “没了?” “没了……” 言晏偏了偏脑袋移开视线,像是故意不说出那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聂南深手掌捧过她微烫的脸,薄唇贴了上去,低声温和的道,“会不会想我?嗯?” 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捏起那绒绒的被褥,这次男人不待她回答就含住她的耳,灼热的气息贴出性感到要命的四个字,“言晏,给我……” 太过温柔的语调,太过沉迷的模样,就像一把把利刃将她面前的竖立的防护一刀刀瓦解,甚至来不及反应,汹涌的攻势已破城而来。 聂南深一遍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暧昧到极致的亲昵,染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在那剧烈的运动中一下下将她仅剩的理智撞得分崩离析。 情爱最浓之时,她甚至听不清,他口中叫的到底是言晏两个字,还是——砚砚。 关于学校课题研究的资料她们已经准备了差不多一个月,中期是在具体实践中谈判和采集资料,当然,以目前他们这是学业要求的作业目的上来看,想要进入到大使馆或者领事馆学习是不可能的,于是便只能联系一些与国外企业挂钩的商业机构试试。 方婉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言晏脑海中一下想起了昨天晚上聂南深好像提过,他过几天正好要去沙特来着…… 这个时候裴景旭刚好打完电话回来,方婉眼尖,一下又起了八卦心思,“哎哎,裴景旭,最近你这电话打得挺勤啊?和媳妇儿煲电话粥呢?” 闻言言晏抬头看他,裴景旭也看到了她的目光,局促了一下才走到她身旁坐下,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这次倒是言晏有些讶异,正好杜韵琪在一边把方婉和娄明泽都叫了过去,言晏继续做着手头的事,“你换女朋友了?” 裴景旭抿着唇,“没有。” “那你女……”言晏敲键盘的手停了下,视线扫过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笑了笑,“你和秦小姐和好了?” “本来就只是吵一段时间的架而已。”裴景旭有些顾虑,佯装着也打开了文档,“言晏,关于上次在警局,是我喝多了胡思乱想,聂南深和思砚……他们只是兄妹而已。” 只是兄妹吗……言晏唇边勾着一层不变的弧度,那他昨天心情不好,又是为了什么? 裴景旭担心她不信,又继续道,“我和你的事情我给思砚解释了,她也把她和聂南深的事情告诉我了,她说她不喜欢聂南深。” “秦小姐这么给你说的?”言晏一会儿挪着鼠标,一会儿拿笔记录,仿佛这并不是很值得上心的事,淡淡的笑道,“我知道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4 不是有你在吗 她将东西整理成邮件,然后直接发送给高董,裴景旭还想要说什么,杜韵琪和方婉娄明泽几人已经将之前各自分工的纸质资料拿了过来。 “这是这一个月整理的大概资料,还有研究表格,”杜韵琪把一沓文件夹放上来,做好的表格也递给裴景旭,“至于涉交谈判,这是个人作业,到时候我们把各自的成绩交给你就行。” 说是小组作业,但更多的还是要个人成绩。 关于公司的联系,裴景旭家的产业也与不少国外企业有来往,方婉嫌懒得麻烦,直接请求了裴景旭看看能不能让她和娄明泽进他家的公司试试,对此裴景旭也表示没有太大的问题。 倒是看了一旁的关言晏,“言晏,如果你也还没有联系上公司的话,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那里试试。” “对啊对啊,言晏,”方婉拉着她的手撒娇,“我和明泽都在景旭家的公司,指不定还可以让景旭帮忙开个小差什么的呢!” 在她看来,既然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在一个公司最后做报告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 言晏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笑着道,“不用了,我想自己先试试看。” 对此裴景旭也没再说什么。 方婉很遗憾的耸了耸肩,“那好吧。” 最后大家都收拾了东西离开,言晏走在最后。 刚把电脑关上,扣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响起。 指尖划开,男人温和磁性的嗓音跟着响起,“中午一起吃饭?” 仿佛呼吸声都贴到了耳边,烫得人耳尖微红,她甚至可以想象出男人此时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打电话的模样。 正好她也有事情需要求他,于是便应了,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声音很低很柔和,“好啊,吃什么?” 聂南深那边正好真的站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城市,薄唇微掀,“听梁元说我公司附近开了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去试试?”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他中午午休的时间,有些讶异,“你还没下班就打这个电话?” 男人低低的笑了两声,嗓音低醇染笑,“嗯,想你了。” 不是那么刻意,而是随口而出的这三个字,蓦地就让言晏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很恩爱的夫妻,她真的是他很爱的人。 这个不靠谱的错觉甚至让她忘了,当初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娶的她。 察觉到她的沉默,聂南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轻声调笑,“聂太太呢?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 言晏静静的看着手表秒针转动,唇角的弧度敛了敛,眸底看不清神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正好我今天下午没课,资料也都做得差不多了,”随和而自然的轻描淡写,“我去你公司找你吧。”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男人似乎有点不高兴,先前还温柔到致命的语气一下变得冷冰冰的两个字,“随你。” 然后便挂了电话。 冷冰冰的嘟嘟声传来,言晏怔怔的盯着被挂掉的电话,下意识的咬着薄唇,局促和懊悔瞬间交杂在一起。 他这是在……期待什么吗?还是说,刚才她也应该条件反射的回他一句,她也想他? 去而复返的裴景旭,一眼就看到了桌前的女人正盯着手机发呆,本就清秀绝伦的脸蛋此时像是渡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中渗出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那甚至是,曾经和他在一起时他也没见过的样子,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有的懵懂和羞涩。 最近,他经常在方婉身上看到这种情绪——恋爱中的女孩儿。 有脚步声传来,言晏才发现裴景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她不紧不慢的将手机关掉,朝他笑了笑,“你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嗯。” 裴景旭从桌上找出一份被压住的文件,正打算要离开的步子突然停下。 想起刚才她拒绝他时和刚才打电话时截然不同的态度,神色有些复杂,“言晏,既然是朋友,那你不用觉得会麻烦我什么,”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低声的道,“如果那个人不能给你什么便利的话,我希望我随时能够帮到你。” 言晏一怔,但也并没有想隐瞒或者再多说什么,笑容依旧温静,“谢谢你。” 这不咸不淡的一句,恍然之间,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喉口有些干涩的牵出笑意,“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打车到K的路上没有遇到堵车,导致关言晏比预计的提前到了半个小时。 因为她之前与聂南深一起在公司出入过不少次,一楼的前台大多都猜到她与聂南深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当下也没有拦住,十分恭敬的道,“关小姐,聂总现在就在办公室,您可以直接上去。” 言晏点头,“谢谢。” 上电梯的时候,刚摁下楼层数字,迎面便冲进两道人影,她又将门摁开,走在前面的女人冲她道了声谢,然后拉着身后的女人开始八卦,“哎,你发现没有,最近聂总和那杜氏的总经理走得挺近啊。” 听到聂南深被他的员工在私底下讨论,言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女人,正好看到她胸前工作牌上的助手职位,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静静的看着楼层数字一点点变化。 “杜氏?你是说那个杜甄雅?” “嗯,这不,从一大早人就进了总裁办公室,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女助手指了指电梯上面,一脸暧昧,“谈什么生意需要两个人单独谈这么久?” 另一人有些疑惑,“不对啊,我不是听说聂总和那个破产千金有一腿吗?” “关言晏?”女助手直接叫出了名字,脸上是那种典型八卦时充满不屑的表情,“说白了那种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人只适合玩玩,要来真的,像咱总裁那么精明的男人,不还得找个门当户对,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女强人吗?” 她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自己昨天刚打理好的指甲,“那杜甄雅喜欢咱们聂总这段时间谁都看得出来,不然那么高傲的女人哪会天天往咱们公司跑?”鄙夷的看了小伙伴一眼,“而且依我看,聂总要是真没那个意思,去沙特的项目为什么非得要求人家杜小姐也跟着一块儿去?” 一连串的问题分析得很有道理,小伙伴一时无言以对。 此时电梯“叮”一声到达,两人一起下了电梯,见没有人再上,言晏又关上电梯,一升直达公司最高层。 下电梯的时候,身后的门刚关上,言晏才走了两步的步子突然顿住,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她第一次找上聂南深讨要将关氏卖给樊天逸的说法时,拦住她的那个女助手不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吗? 总裁办公室外的乔秘书和林秘书都没在,也正是愣神间,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且十分干练的女人来。 典型职场女人的白色衬衫和一条A字裙,杜甄雅放松的脸蛋有些微微的红色,唇角还挂着淡淡的弧度。 在关上门的瞬间旋即整理了下衣领深吸了口气,很快又恢复了一向高傲冷然的模样。 四下无人的办公室外,杜甄雅与迎面而来的女人擦肩而过。 同样出色的外貌和相差无几的身高总是能让身为女人的她侧目,却只看到了女人目不斜视的侧脸。 但也不过一眼,杜甄雅便很快收回了视线,步伐从容未停的朝电梯方向走去。 言晏停在办公室前,手指刚扣了两声,里面便传出男人柔和的声音,“进来吧,甄雅。” 言晏扣门的动作还停在半空,闻言手指一紧,握上门把推开了门,就见到男人埋首在文件里签字,头也没抬的问,“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她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抿唇低声,“是我。” 语气淡漠得听不出情绪。 听到声音的男人抬头,见到来人是她眸底闪过一丝讶异,然后是淡淡的愉悦。 他放下笔,绕过办公桌来到她面前,嗓音染了笑意,“怎么来这么早?” “今天的课上完了,为了节省时间就想先过来等你,”她状作不经心的打量着他的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很茫然的问,“怎么了,你不希望我这么早过来吗?” 看着女人巴掌大的小脸上不冷不热的微笑,聂南深突然将脸凑到她面前,言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脑袋,“怎……怎么了?” 他掐住她的下巴,“我和甄雅只是生意伙伴而已,”深邃的墨眸微微眯起,噙着笑意的唇角往上勾了勾,“别表现得像是吃了一坛醋的模样,聂太太。” 杜甄雅刚走出去她就进来了,两人会撞见并不难猜。 言晏看着他的视线一下别开了,声音仍是淡淡的平静,“我又没说什么。” 聂南深重新站直,用力的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恶狠狠的道,“小醋坛。” 说是恶狠,语气里却不难听出尽是宠溺,言晏摸了摸并不算疼的鼻子,脸色倒是比进来时要好看些。 看到男人转身就去拿外套,瞥了眼他桌上的文件小声的问,“你还在忙吗?” “差不多了。” 言晏走了进去,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挑出了本杂志翻着,“那你先弄完吧,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聂南深刚穿上外套,见她已经到沙发上准备静等并没有催他的意思,笑意更深了一些,“这样看着我工作,不会无聊吗,关小姐?” 言晏头也没抬,翻了一页杂志内容自然而然的道,“不是有你在吗。” 聂南深微怔,视线看过去,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洒到女人端坐的身影上,温柔恬静,百无聊赖中指尖翻动纸张,发出脆脆的细响,这一瞬仿佛连时间都静止,连心悸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晰。 这个时候的聂南深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经年过后,他才知道那逐渐将他吞噬的寂寞和恐慌,原来都只是因为她不在了。 最深情的告白不是我爱你,而是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无聊不会害怕,因为至少那时候,一切有你。 …… 因为是午餐,两人只点了两份意面和浓汤。 不知是因为男人故意放慢了速度还是什么,言晏头一次比聂南深先吃完,然后便在一旁边喝水边看着他吃。 见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顺手递上了纸巾。 聂南深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反而将挂着笑容的俊脸往她面前探了探。 言晏便自觉的用纸巾给他认真的擦着嘴角,完了又问他,“需要喝水吗?” 聂南深很随意的往后一靠,见他不回答,言晏又叫服务生过来上了一杯凉水。 男人看着她低声朝服务员道谢的样子,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膝盖上,“这么殷勤,”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开门见山的问,“说吧,什么事?” 言晏握着的水还没递给他,闻言有些窘迫,“很明显吗?” 聂南深好笑的挑起眉,“你说呢?” 往常虽然约她吃饭她也会应约,但也从不会提前就到,更别说今天一整天都在挑他喜欢听的话来哄他。 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是女人的故意讨好,聂公子就白活这二十四年了。 本来言晏是打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再提的,但是现在既然他开口问了,她也没必要再绕弯子,“你昨天说你过段时间要去一趟沙特谈生意,”将水杯放到桌上,她坐得端正的看着他,言简意赅,“我的课题研究需要一份高质量的实践报告。” 啧,这么严肃,他是不是不挑明还好一点? “所以呢?” 薄唇浅浅勾着,俊脸透着一股优雅的雅痞气。 言晏知道他不可能没听懂,还是将气焰降了些,声音跟着软了下来,“虽然听说你们公司有专业的外交翻译团队,但是这次去沙特的话,”黑白分明的眸水灵灵的望着他,“要多加一个人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哦?” 他淡淡的笑,“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我给你走后门,你还真不客气。” “因为我正好需要一些便利啊,”言晏看向窗外,视线不知落在何方,浅浅的笑,“整个江城如果能拿到K的外交谈判证明,我就不愁毕不了业了。” 聂南深拧起眉,几分不悦,“毕不了业也有我养你,愁什么?” “这个社会学历很重要啊,”言晏搭在膝盖上的骨节泛出白色,回过头来看他,依旧笑意温婉,“聂公子不是清楚,没了关家的我什么也不是吗?” 她睁着的眸很清澈,也很温凉,哪怕唇角仍挂着与之前无二的浅笑。 就算是聂南深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盯着她温婉无害的脸蛋两秒,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拒绝,“不行。” 她手指掐进掌心,“那……我做陪同可不可以?翻译助手那样的……” “这次谈判,除了沙特的人,还有俄罗斯,意大利,马来西亚和奥地利的人,”聂南深打断她,看着女人认真的脸庞,淡淡的说出事实,“言晏,像我们这种谈判,你以为靠那点英语水平就够用了?” 她吸了一口气,“我主修俄语和法语,意大利语和阿拉伯语哪怕做不了专业翻译,但助手没有问题。” 她自己的水平在哪她很清楚。 “你有没有问题,都是我说了算,”男人声音渐渐沉下,薄唇弧度逐渐冷然,“不行就是不行。” 像是早料到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言晏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来,“聂南深,我没有要你帮我走后门的意思,这个课题真的对我很重要,”将东西都递到他面前,“如果你担心有人说闲话什么的,考核你可以按你的团队要求来,这里面有关于我的口语录音和一些论文,当然,如果你想就在这里进行现场考核我也不介意。” “如果这些事不是你在负责,那我明天去联系你的团队负责人……” “关言晏,”这次男人是真动了怒,英俊的脸庞笑容愈发冷淡,眸色渗出凉凉的温度,“别拿你在学校学到的那点谈判水平和我讲措辞,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不知道既然求人就拿出你求人该有的诚意来吗?” 她以为,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她看着男人墨色幽深的眸,猛然间才想起了什么,“是我的问题,”她垂下了眸,唇角勾出淡淡的自嘲,“是我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是她忘了,她们之间本来就不过是玩玩,而这出游戏一旦触及到利益……或者说超出他预想的范围,至少他是不能忍受的。 一顿饭吃得并不怎么愉快,至少言晏是这么觉得的。 她也以为聂南深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但接下来的日子却又好像这件事她并没有提起过一般。 他不提,言晏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只是这段时间不知是因为两人都忙还是别的什么,本就不算和谐的关系渐渐又降到了零度。 她甚至不知道聂南深是为了什么在生气。 聂南深她不清楚,但言晏是真的忙,聂南深不愿意给她一个好的机会,她便只能自己去寻,只是物色好的几家好一点的公司,要么就是与樊天逸夫妇关系不错,要么就是聂南深旗下的公司,再有,也多的是一些曾经与关家是敌对关系的企业,几乎没人要她。 她从小便开始以成为外交官为目标,导致那时候在关家时有足够的条件,十岁左右就开始接受各国语言的训练学习,自问她现在的外语水平虽然抵不过专业专攻的翻译,但是至少也没有糟糕到没人敢要的地步。 这天下午,言晏刚从一家公司走出来,就接到了方婉的电话。 跑了一整天,此时语气都掩不住的疲惫,方婉一听就听出来了,“言晏,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和明泽不是托景旭才进了他家公司吗,然后今晚想请他出来吃个饭,韵琪也来,你要来吗?” 言晏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属于K旗下的公司,突然想起之前裴景旭说过的话,头疼的揉着眉心,“嗯,”想了想还是道,“你们请客的份子钱,算我一个吧。” 下午六点,卡洛法式西餐厅。 一共五个人,选在了一张长桌,方婉,娄明泽和杜韵琪坐对面,关言晏和裴景旭正好坐在一边。 典型法式风格的餐厅,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整个餐厅,无一不呈现出法式浪漫的格调。 五人点好了菜,正在切牛排时,言晏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方婉就先打开了话匣子,“对了,韵琪,听说你家产业也不小的,”她好奇的问,“你是打算到你姐姐那里去试试吗?” 杜韵琪坐在对面,手里切肉的动作不紧不慢,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本来是想去我姐那儿,后来她无意和她的一个合作商提到我的事,对方就说他正好在沙特有个项目需要谈,到时候让我跟过去。” 言晏正切着六分熟的牛排,好半天才切出一小块就觉得好像突然没了力气,她以前都吃七八分熟的,然后又听到方婉艳羡的道,“这么好的人啊?还卖你姐这么个人情,那你认识吗?你姐的合作商应该不是什么小公司吧?” 杜韵琪点点头,“认识啊,K的总裁,你们应该也听过吧。” 指尖突然传来微刺的疼痛,在言晏回过神来时,不小心被切了道口子的手已经落到了男人手里,裴景旭连忙叫来服务员,然后用纸巾替她擦这,“怎么这么不小心?” 言晏怔怔的看着左手食指上冒出殷红的血,声音有些轻,“没事……” 对面熟悉的声音不知对哪边突然叫了一声,“噫,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5 聂南深过去找你了 然后言晏低垂着的视线正好看到,在灯光下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缓缓接近一道暗影。 哪怕只有一道地面的暗色剪影,但那欣长的轮廓中仍不难分辨出剪影本尊那优雅矜贵的气质,还有他身旁那道,亲密挽着手臂的属于女人的身影。 言晏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男人阴沉到极致的俊脸,撞上同样暗沉深邃的墨眸,菲薄的唇角勾着一层轻薄微凉的弧度,阴郁冰凉的气场仿佛随着室内的空调将她席卷,寒到窒息。 正好服务员拿了创可贴上来,言晏不着痕迹的将手从裴景旭手中抽出,笑了笑,“没事,我自己来。” 然后低头为自己的手指贴上。 聂南深的视线从女人温静的脸蛋移到她手指那道伤口上,眉不自觉的微微蹙起。 “刚谈完生意上的事,顺路过来吃点东西。”杜甄雅也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自己的妹妹,挽着男人的手一起走过去,落落大方,“韵琪,这些是你的同学吗?” “嗯,”杜韵琪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故意问得暧昧,“姐,这位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位聂总吗?” 杜甄雅点点头,朝身旁的男人介绍,“南深,这就是我给你推荐的翻译,我妹妹杜韵琪,”然后随意看了眼她们这处的其余几人,对他们十分有礼的道,“韵琪,今天你有同学在这儿,改天我再介绍你们认识,现在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虽说得礼貌,但那眉目间蕴着淡淡的高傲清冷却不难看出,方婉被女人刚才那随意的一扫扫得有些不舒服。 她和娄明泽都不像裴景旭和杜韵琪那样是家庭有背景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也说不上话,索性懒得再听他们寒暄,看着对面坐得端正的女人,低声关心道,“言晏,你手还好吧?要不要去药房买点药什么的?” 言晏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不用了,一点划伤而已。” 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同样礼貌的微笑对着桌外的两人,“聂总,杜总经理,好久不见。” 正欲拉着男人离开的杜甄雅微讶,因为他坐的方向,裴景旭刚才几乎是侧对着他们,所以当她看清男人竟是裴景旭时,先前的冷淡也散了一些,“原来是裴少,”熟络的伸出手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然是韵琪的同学。” 裴景旭笑了笑,视线不经意扫过其身后神情淡漠的男人,“机会难得,如果不介意的话,”彬彬有礼的道,“聂总和杜小姐可以一起用餐。” 女人今天穿的是一字肩连衣裙,闻言想也没想的道,“不了……” “不介意。” 干坐得有些久了,言晏拿着红酒杯刚抿了一口,男人慵淡飘然的嗓音已经钻进耳里。 言晏垂眸看着杯中暗红的液体在灯光下反射出亮泽的光,精致的脸蛋从容而温雅,然后又抿了一口酒。 啧,有些涩。 杜甄雅有些吃惊的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依她这一个多月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并不像是会答应这种明着邀约讨好的饭局的人。 但既然聂南深都答应了,她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笑着道,“听你的。” 也正好他们之前定的就是长桌,旁边就有椅子,裴景旭又唤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才重新坐回位置。 当然,又多了两人,之前的位置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方婉很体贴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坐到言晏身旁,而对面杜韵琪和杜甄雅姐妹两挨在一起,聂南深长腿一迈,也正好坐在言晏正对面。 哪怕没有刻意抬头去看,也依然能感受那道冷锐的目光此时正落在她身上。 有了刚来的客人,吃饭明显变成了次要的事。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方婉觉得从对面那个看着英俊优雅骨子里却隐隐散发着戾气的男人入坐开始,他们这边的气压都低了很多。 饭桌上的礼仪关言晏一向做得极好,客人的菜还没点齐,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开动,于是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垂眸看着自己面前尚还完整的牛排,从头到尾静默不语。 杜甄雅正在看着菜单,偶尔再轻声询问身旁的男人一两句,“今天想吃点什么?” “随意。”男人视线瞥了眼对面安静端庄,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的女人,手里端起服务员倒好的红酒缓缓晃着,凉凉慵淡的嗓音似漫不经心的响起,“不是说最近都在忙着各自的课题作业,”语气噙着不知是讥诮还是讽刺的笑意,“还有时间一起出来聚餐?”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座的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 杜甄雅也抬起头来,与杜韵琪对视了一眼,方婉反应快,笑着解释,“是这样的聂总,关于实践报告我们几个都打算去景旭家的公司试试,太麻烦他了,自然得礼尚往来讨好讨好我们的组长大人啊。” “你们?” 聂南深微眯的眸看过去,男人薄唇掀着的弧度让方婉心底蓦然一凉,仿佛浑身寒毛都被那冷然的目光盯得竖了起来,“我和明泽,”战战兢兢的道,“还有言晏也是……”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看到脸色本就冷淡的男人神情更冷了,方婉下意识的往言晏身边靠了靠,她……她刚才没说错什么吧?为什么这位帅哥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呜呜……这男人气场好强大好恐怖啊……她要回明泽旁边去呜呜…… 言晏看到一向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方婉突然变得乖巧又欲哭无泪的模样,脸蛋柔和了许多,握了握她的手,视线对上男人暗沉的眸,笑意温静柔婉,淡淡提醒,“聂总,您吓到我朋友了。” 聂总……眸深如墨,男人狭长幽深的眸眯着,声音像是从喉尖溢出,“呵——” 听不出是冷嘲还是轻嗤,场面气氛一度变得尴尬,还是杜甄雅先出来打破了沉默,“好了南深,就算是今天那桩生意谈得不合你心意,你也别这样带情绪好么?”她看着身旁的男人,“这里都是韵琪的朋友,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化了淡妆的脸蛋颇带着乞求的味道,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俊眉拧了几分,没再说什么。 就连从小和杜甄雅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杜韵琪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向来高傲清冷的那个女强人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言晏唇边的弧度似深了深,来自女人之间敌意的对峙,总能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 点好的菜很快上来,期间男人一直缄默不语神情漠然的品着红酒,杜甄雅便与杜韵琪谈着关于去沙特的事项,“韵琪,与聂总合作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聂总看好你,你也别让我失望。” “知道了姐,”杜韵琪不满的念叨了一句,但面对那个沉默的男人,又变得恭敬与乖巧,“谢谢聂总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努力的。” 对于K的聂家大公子,她早有耳闻,这次如果不是正好遇上她姐姐接了这个项目,凭她现在的水平她也不会有机会能进他的翻译团队,当然,在她看来这里面最大的可能还是这男人不过是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 聂南深,对于不上心的人就算有再大的后台他也不会看谁的颜面做事。 男人不知是听到了还是装没听到,一杯红酒见了底,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他看了眼对面微拧的眉间带着不耐的女人一眼,才淡淡的道,“吃吧。” 然后大家开始一起用餐。 从刚才开始言晏其实已经饿了好一会儿了,但是拿起刀叉的瞬间才发现刚才缠了创可贴的地方还有些疼痛,并不方便使用餐具。 “我帮你。” 正踌蹴时,面前的盘子已经被裴景旭端了过去,再送回她面前的时候,里面的肉已经被切成很规整的一小块一小块的。 言晏盯着自己盘中的牛排,一下没了食欲。 其实从一开始她并不明白裴景旭为什么会主动要求与聂南深共同用餐,毕竟据她所知,他们两个之间关系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言晏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哪怕刻意忽略,但还是被对面那道炙热又阴魂不散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 然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上重新摆好了笑容,“抱歉,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用。” 聂南深从头到尾的视线都锁在气质温婉又隐着疏离的女人身上,几乎是她刚起身的瞬间他已经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餐具,然后望着那道头也不回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的身影,动作优雅的取下餐巾,站了起来,“突然想起有事,”拿过服务员递上的外套挎在臂弯,淡淡的道,“今天的单算我头上,先走一步。” 临走前扫了一眼坐在窗边的男人,旋即迈出步伐从容的离开。 洗手间,言晏看着镜中女人面带疲惫的样子,连自己都有点心疼起来。 她刚才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包也带了出来,低头拿出手机,还是找了个身体不大舒服的借口,给裴景旭发了个自己先走了的消息过去。 然后将手机放到洗手台上,刚洗完手裴景旭就回复了她——聂南深估计过去找你了。 盯着手机屏幕上简短的一句话,言晏心底骤然一紧,身后属于男人熟悉的气息已经贴了上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6 他是真的爱我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这一个多月来都和他在一起?” 腰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圈住,男人低醇喑哑又性感的嗓音贴到耳骨上,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 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裴景旭,言晏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敛下眼底波澜的情绪,语调轻巧的道,“你也没问啊。” 身子被男人扳过来,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俯身,双臂自然的将她困在洗手台和他之间,眼角眉梢尽是不屑的轻蔑,“所以你就找他?” 视线无意扫过洗手间紧闭的门,言晏与眸深如墨的男人对视着,很淡然的问,“你介意他吗?”温静的笑着,“只是碰巧在一个组里而已,你和杜小姐之间我不也没问你什么吗。” 法式西餐厅,高端洋气不失风度,处处都洋溢着浪漫的暧昧氛围,男女相约的晚餐,哪怕真的没什么,但总能给人一种错觉。 过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想好了怎么给她解释。 但此时看到女人表现得无关紧要的脸,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在聂南深听来就是哪怕你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那也与我无关。 手指掐上她精巧的下巴,凝着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唇角勾出不深不浅的弧度,“生气了?” 生气?她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谁都有一两个异性朋友。 更何况之前他说过,他们之间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于是言晏就这样不闪不躲的仰头看他,笑容清浅的如实回答,“没有啊。” 聂南深抬起她的下巴,薄凉的声线低沉,“可是我生气了,”垂眸睨着她的五官逐渐渗透出冰凉的气息,偏生唇角还淌着不声不响的弧度,低低缓缓的道,“聂太太这一个多月来对我不冷不热,今天甚至当着我的面和前男友如胶似漆,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 “我和他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地方啊,”感受着那块捏碎她下巴的力道,疼得她小脸微微皱了下,言晏突然笑了起来,“还是说我被聂总拒绝之后,连让朋友帮一个忙的权利都没有了?” 前男友什么的,他不是很清楚现在裴景旭和她之间根本不可能有超过男女关系的过多交集吗? “或者说,如果我不去找裴景旭,你就愿意帮我完成这个课题研究?” 视线落在女人挂着微笑的面容上,聂南深沉默了两秒,薄唇轻启,“除了去沙特的项目,我安排别的给你。” 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吗…… 从聂南深手里挣脱出来,“可是我看景旭公司的项目也不错,”女人纤细的手指顺着墨黑柔顺的长发,视线错开落在不知何处,“聂总,像我们这种既没毕业也没到实习期的学生想要找一个合适的锻炼机会真的不好找,”精致耐看的脸蛋酿着笑意,“关家以前得罪了不少人,您也别再为难我了成吗?” 至少在目前看来,除了聂南深关于沙特的项目,裴景旭手里的那个资源是最合适她的。 说完,也不看男人难看的脸色,面无表情的从他身旁走过。 “言晏,”聂南深站着没动,正好从镜面看到女人挺得笔直的背影,英俊儒雅的脸庞显得斯文冷峻而优雅从容,嗓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淡淡提醒,“你别逼我真的对他动手。” 果然,言晏刚开了一半的门维持在那个宽度,但也不过一瞬,很快就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女士洗手间门口被放了一块禁止入内的黄牌,刚打算去上洗手间的客人见到里面有人出来不由有些讶异。 才七点过的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风夹杂了秋天的凉意。 外表装饰低调奢华的西餐厅就在身后,言晏站在马路边等车的空隙,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静静的看着熟悉的来电显示,直到电话快自动挂断了才划下接听键,“景旭。” “回去了吗?” “嗯。” 裴景旭声音迟疑了下,“这个时候正是高峰期,需不需要我送你?” 凉意拂到脸上,言晏静静的看着马路来往的车辆,“景旭,下次你不用这样,”一贯温柔的嗓音透着些疲惫的无奈,“被误会了对你和秦思砚都不好。” 男人在那边静了一会儿,夜里的车灯川流不息,言晏看着缓缓行驶到面前停下的黑色世爵,一声响亮的车鸣声,接着低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跟着响起,“你是怕别人误会,还是怕聂南深误会?” 车窗没有关上,露出男人俊朗线条分明的侧脸,她抿了抿唇,“都一样。” 这次裴景旭没多说什么,“好,我知道了。” 视线越过餐厅光洁的落地窗,落到马路上朝黑色世爵走过去的身影,裴景旭手指准确无误的挂掉电话。 “明天直接拿着简历过来,巴黎的一个项目缺人。” 言晏刚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驶在车道上。 “不用了,我已经和裴景旭谈好了,这个时候再突然说不去不大好。” 之前裴景旭给她提的时候她就已经拒绝了一次,这次再找上别人她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再失信于人就显得刻意了。 男人依旧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不容拒绝,“明天我会打电话通知。” 言晏最近为了四处找实习机会本就没有睡好觉,此时听到男人语气中不容反驳的强势,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烦躁逐渐蔓延上来,“我说了不用了,聂南深你听不懂话吗?” 说完才察觉语气重了些,“对不起,”没有去看男人阴郁的脸色,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揉着眉心,“我有些累了,不想再谈这个。”淡淡的道,“聂南深,你说过我学业上的事你不会插手。” 不插手她学业上的事,所以让他连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也不用插手? 聂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用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沉默,脚下踩着油门的力道却徒然加重,一路狂飙回到银南别墅。 那突然提高的速度让言晏心悸,眼前闪过的风景也变得缭乱,索性也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车辆倒入别墅的停车库中,言晏压下心中的不适,先下了车走在前面,身后响起一声关车门的闷响,属于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也随在身后。 余妈知道两人今天都有各自的应酬不回家吃饭,但没想到会是一起回来。 又觉得现在时间还早,还是问了一句,“先生和太太都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做点?” 聂南深正把脱下的外套递给余妈,前面女人的换了鞋就往楼上去,“余妈,你做先生的份就好,我先上去休息了。” “哎。”接过男人手里的外套,余妈抬眼就看到男人眉间隐隐浮现的戾气,心底一颤,这是又吵架了吗? 言晏前脚刚走进卧室,门还没关上,男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想起刚才她在车里的态度,她是有些后悔的,毕竟如今她们还住在一起,咬了下唇轻声的问,“你不下去吃饭吗?” 刚才她离开没多久他就跟了出来,肯定也是没吃多少东西的。 聂南深只扫了她一眼,冷漠道,“让开。” 知道他大概是为了今天的事在生气,但还是侧开了身子,聂南深越过她径直走进卧室,放下手机解开领带,神情冷淡的拿起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门啪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言晏用力的咬着下唇,看着那打开浴灯又紧闭着的浴室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又像是有某种东西挠得心底一阵阵的难受。 她现在是觉得越来越难应付这个男人了。 走进卧室浑身瘫软在柔软的床上,窗帘没有被拉上,夜色朦胧,落地窗中映出床上那道孤独的身影,恍然如一道漂浮在黑暗中找不到光明的孤影。 言晏就这样躺了一会儿,才觉得刚才被那速度极快的飙车弄得不适的感觉好了些。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提起精神,刚才聂南深进去的时候领带和手机都随意的扔在了床上,言晏刚伸过手去整理,与她同款的男士款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他习惯性的把手机调成震动,言晏看着上面属于男人专称的备注,低低的声音和不断自颤的手机竟让她的手指有些麻木起来。 浴室里隐隐传出淅淅的水声,言晏垂着眸,半晌才在绯色薄唇划出一抹弧度的同时接下了电话。 她并没有出声,唇角弧度不咸不淡的,那边已经弱弱的开口了,“南深哥。” 一如既往的亲昵,夜色浓,从窗户望出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远处风景的轮廓,还有窗中映出的女人温凉精致的脸蛋。 等了半天,秦思砚那边也没听到其余的声音,以为男人还在生着她的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和景旭……重新在一起了,”像是担心他的责骂,又连忙低着声音哄道,“你先不要生气好不好,”她踌躇着似在整理措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景旭也在每天不断的联系我向我解释,我现在知道了,他是真的爱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我是聂家的养女才选择我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7 我有说过要分房睡? 突然,之前一直只有浅淡呼吸声的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别的声音,是女人的轻笑声。 秦思砚一下皱紧了眉,看了眼手机确定是聂南深的电话,语气骤然冷下,“你是谁?”清冷的嗓音质问,“为什么会拿着南深哥的电话?” 罗马和江城有时差,此时罗马的下午两点已经是江城的晚上九点,下班后的私人时间。 言晏仿佛没听见她的质问,轻笑声中的质问比她的更明显刺耳,“秦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从她一说话秦思砚就听出了她的声音,脸色蓦然一白,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为什么会拿着聂南深的电话。 女人身体重新躺入柔软的双人床中,她盯着头顶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轻轻缓缓的笑着,“既然你知道聂公子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又不愿意嫁给她选择出国留学,那你现在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又来报备什么呢?” 水晶灯投出暖黄色的灯光,在女人身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还是说,你希望他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为你做点什么,”白皙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甚至去找裴景旭麻烦之类的,以体现你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目光盯着灯,一阵阵晃得她眼睛痛,微微眯起眸,脸上仍是不轻不浅的笑着,“毕竟像聂总那样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总是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轻易夺走。” “我没有。”心底骤然一沉,在没反应过来之前秦思砚下意识就反驳了出来。 随着关言晏越来越轻的声音,相反秦思砚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关言晏,我说过你没资格妄自揣测我和南深哥的关系。” “既然没有,那划清界限不好吗?”她手指缠上胸前的一缕碎发,笑意嫣然的模样徐徐染着,眸里尽是凉凉的温度,“据我所知,安苏不管换了多少个男朋友,也没有一一打电话来向她哥哥报备的习惯。” 明知道聂南深喜欢她,却还这样肆无忌惮的告诉他她与心爱的人破镜重圆走在一起,再宣扬裴景旭多么的爱她,这到底是在示威,还是打算向那个男人暗示什么? “上一次因为你擅自离开,聂南深已经为了你差点得罪了樊天逸,”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语调温凉的笑了一声,“这一次秦小姐是想把自己心爱的男人也拖下水吗?” “我没有,”听着女人并不客气的一番话,秦思砚心底隐隐也有怒气涌上,但也只带关言晏是误会了她,尽量心平气和的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把南深哥当做我的亲哥哥,况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既然接电话的人不是聂南深,那么她也不打算与一个外人再多说什么,“南深哥回来了你记得替我转告一声,再见。” 说着就要挂掉电话。 “可是我不大喜欢我的男人经常和自己的小青梅有这样暧昧不清的联系。” 言晏坐在床上,一只手抱着双腿的蜷着,下巴抵在膝盖上,漂亮的眼眸微微半垂着,温静却又伴着一股无端蔓延开的落寞气息。 那边并没有挂掉电话的声音,她似说得漫不经心,“你不知道吗,”袅袅轻笑有些刻意炫耀的意思,“我和南深在一起了。” 持续的沉默,半晌后那边才有同样不屑的轻嗤,“关言晏,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不相信么…… 她甚至故意叫得亲昵,嗓音带着女人独有的娇嗔慵懒,“唔……南深正在洗澡,要不……啊,出来了……” 头顶那道昏黄微暖的灯光突然被一道阴影覆盖,连带她整个人也落入其中,垂着的眼眸正好看到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双深蓝色拖鞋。 她才刚刚抬头,手里的手机就被男人一把夺了过去,气息森冷面无表情的掐断电话,言晏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微微抿着唇,“秦思砚的电话,”别开了视线没有看他,娇懒的嗓音也变回了一贯的慵淡,“你不接吗?” 聂南深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那里便微微陷进去了一块,他睨着眼前独自抱成一团的女人,薄唇划出冷冽的弧度,低沉的嗓音更是冷了下来,“你让她和我划清界限?” 言晏杏眸微微一颤,他都听到了? 黑色的手机屏幕暗下,与深蓝色的床褥形成并不明显的颜色对比,他的风格一向偏暗一点的颜色。 此时连亮着灯光的卧室也像被这层蕴着寒意的暗色逐渐笼罩。 “难道不该吗?”她突然扭头看向站在床前的男人,欣长秀气的眉微扬,薄唇酿出浅笑,“还是聂公子觉得地下婚情不够刺激,打算再来个婚内出轨?” 看着男人蓦地阴沉下来的脸色,她不紧不慢的下了床,找到自己的拖鞋,“如果是这样,确实超出了我的容忍范围,”未穿高跟鞋显得她比男人矮上许多,整个人更是变得娇小,眉目间却笑得冷艳,“那么我们不如早点结束这段关系。” 说完抬脚就欲离开,然而人才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扣住,低沉的声线蕴着怒意,“想来想去,你就只能想到和我离婚?” 下一秒,言晏尚未反应过来,人直接被大力扔到了偌大的双人床上,“婚内出轨?”聂南深精瘦健壮的身躯跟着压下,薄凉性感的嗓音贴在她耳边,伴出窒息的森冷阴鸷,“那么聂太太和裴少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又该怎么解释?” 男人刚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一件深色的浴袍,交叉V领露出其胸前若隐若现的腹肌,短薄的头发沾着浓浓的湿意,几滴水珠顺着发梢滴下,“你当初不惜得罪我也要拆散思砚和裴景旭,”墨色的瞳孔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沉,俊脸轮廓处处都散发着蓬发的戾气,“今天不也是宁可去求别的男人,也不愿意来求我?” 双手轻而易举被男人桎梏,聂南深一只手掐在她腰间,那沉重的力道几乎疼得言晏脸色苍白,怔怔的看着身上的男人,他以为她当初做的一切都是故意拆散他们而为了夺回裴景旭? 嗓音一下变得有些干涩,“聂南深,我没有求你吗?” 聂南深冷笑,线条分明的俊脸迸出寒冷的冰刃,但那只染着炙热温度的手掌已经越过薄薄的衣衫钻进了女人上衣,“你那是在求,还是在和我谈生意?” 和他谈生意时刻意讨好的模样,在裴景旭面前毫不掩饰温软的模样,鲜明的对比,不同的待遇,此时就像走马灯一样闪换在脑海。 聂南深视线落在她还缠着创可贴的那只手上,下巴紧绷的线条蕴出薄发的怒意,扣着她手腕的大手直接转而将那只手扣住,用力的十指相握,唇角勾着残冷的弧度,“今天他碰了你多久,嗯?” 手上猛的用力,女人身上的纽扣就掉了几颗,露出里面浅色的bra,男人肆意凌虐的力道像是一把把刀子划到心尖,言晏在灯光下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她想起了之前这个男人对她说的话,低着的声音又问,“我没有求你吗?” 她没有反抗,只任意那只毫不怜惜的手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却抵不住心底弥漫上来的屈辱和难受,“可是聂南深,我求你需要拿出诚意来,”她就这样看着他,“那杜小姐呢?她让你帮这个忙,她又是用的什么诚意和你交换?” 男人的蓄势待发就抵着她,泠泠的盯着身上的男人,精致小巧的脸蛋笑得苍白讽刺,“她也是这样把自己送给你了?” 聂南深直接俯首咬上她的唇,声音同样冷冽,“我和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不知是那一下咬得太重还是什么,言晏脸色又白了一分,目光怔怔的落在头顶的水晶灯上,轻轻的笑着,“哦,原来什么也不用……” 她没有嫉妒也没有吃醋,她只是觉得,哪怕他不爱她,哪怕他们只是一场男女欢爱的游戏,但在她们这段关系里,至少应该是平等的。 聂南深俯首埋在她肩窝里,“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谈别的女人的事,”舌尖勾勒着那处香甜的温软,薄唇冰凉,“你刚才故意挑拨我和思砚的那些我可以不计较,”手指再一次触到她指尖的绷带,低哑的嗓音伴出无比阴郁的警告,“一句话,你要不要和裴景旭撇清关系?” 言晏目光呆滞的听完这句话,好半天才渐渐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她和裴景旭撇清关系,换来的只是他对此的不计较……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撇清?”缓缓收回视线,一下撞进男人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中,怔怔的盯着他,眸中噙了淡淡的讥诮,“聂南深,你到底是在跟我过不去,”声音轻得低不可闻,“还是在跟裴景旭过不去?” 聂南深墨眸微眯,凝着她,两秒后俊眉微微挑起,低声冷笑,“看来聂太太是真的打算为了一个男人跟我吵架。” 他的手撤了出来,就这样将她压在身下俯视着,“我跟他过不去,所以你心疼了?” 裸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一动便觉得手腕像是被捏碎的疼。 言晏缓缓将衣服拉拢的手指哪怕极力控制但还是忍不住颤抖,半边脸都埋到被褥中,嗓音却仍是平静的问,“不要了吗?” 聂南深看着别过脑袋的女人,墨黑的长发铺散在被褥中,几缕从肩头艳色滑落,还有些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表情,他的神情凉凉淡淡,仿佛刚才的一场怒火只是错觉,“我说过我不强迫女人,既然你不愿意,”他说得缓而慢,深处又像有更加无法捉摸的冷漠,“我倒要看看你能在他那里走多久。” 然后从她身上起来,松垮的浴袍显得有些凌乱,但仍不影响男人清俊优雅的气质,“现在,去洗干净,”冷冷吩咐,“我不喜欢自己太太的身上留着别的男人的味道。” 言晏捏着衣服的手指缓缓用力,“是吗。”她闭了闭眼,从床上起来,然后走到衣柜旁拿出换洗的衣服,往门外走去。 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从身前走过,聂南深脸色阴沉的叫住就要走出去的女人,“你要去哪?” 卧室里就有独立的浴室。 言晏用力的抱着一堆衣物,寡淡的神色仍没多大变化,淡淡的道,“今天我睡书房。” 男人冷笑了一声,“我有说过要分房睡?”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言晏没有回头,平静得像是连生气也没有,“你明天还要上班,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说完就拉开门走出去,刚关上的瞬间,一声巨响猛的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用力砸到门上。 哪怕别墅内每间房都具备极强的隔音效果,但那剧烈的声响还是令得言晏心底不由颤了颤。 卧室内,凉凉的晚风从阳台上吹进来,温度一下降到最低的森冷。 男人修长的身形立在床前,脚边到门口的距离隔了张刚被踹翻的沙发,阴冷的视线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薄唇勾出冷冷的嘲弄,到底是不想影响到他,还是不想影响她自己的心情? 一个人在书房睡得并不舒适,凉秋的夜晚,哪怕室内空调已经将温度调高,但还是抵不住周身仿佛浸到心底的寒意。 空荡荡的书房,哪怕不是在卧室,这里仍然遍布着属于男人的气息。 言晏辗转反侧到凌晨才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睡到八点才从床上起来,然后换了衣服洗漱了一番又化了淡妆,走出书房。 经过卧室的时候,卧室的门静静敞着,露出里面还躺在地上的沙发,凌乱的被褥都还没有整理,几乎和她昨晚出去时没有多大的变化。 聂南深是九点上班,通常都是七点起床,然后八点左右吃了早饭从家里开车去公司。 她今天没有课,裴景旭那边给的翻译工作也得过两天才能安排好,言晏下了楼的时候,余妈刚给她端出早餐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余妈,有什么事吗?”言晏看着她低声的问。 余妈踌蹴了下,面露难色,“太太,有些话不知道我一个外人该不该说。” 一般说这样的话,大多是为了她和聂南深的私事,她微笑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手里舀着滚烫的水饺,“余妈,您是长辈,有什么想说的不用顾虑。” 见女人并没有不高兴,余妈还是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太太,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作为一个过来人也知道夫妻间吵架都是床头吵床尾和,”低声的道,“您现在和先生都还太年轻,如果因为一些不打紧的小事闹到分房睡的话,这样时间长了,就算是夫妻两再好的感情到时候也难免会生出嫌隙来。” 言晏舀着汤的动作顿了顿,抬头静静的看着余妈,唇边挂着一层不变的笑容,低声的问,“余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不是有了什么,余妈不会突然想到给她说这些。 余妈怔了怔,见还是瞒不过面前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有个女人电话打到家里来了,”她盯着女人脸色的变化,小心翼翼的道,“说是先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杜甄雅么。 言晏低头吃了一口水饺,神色依旧淡然,“他的客户,是男是女都很正常。” 余妈再次叹了一口气,说是这样说,可是如果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光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又怎么会把电话往家里打? 她在别墅做事,昨天晚上言晏和聂南深吵架吵到分房睡的事她是肯定知道的,接着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太,先生年轻英俊,又事业有成,外面有野心瞅着这家里的女人肯定也不止一两个,男人能不能抵挡住诱惑是男人的事,但如果连您也把先生往外面推,那不更合了外面那些人的心思?” 她之前就在不少豪门中做过事,最鄙视那些见到帅气多金的男人就不管人家是否结过婚就勾搭上去的女人,同样更鄙视那种将正牌太太晾家里在外面鬼混的男人,不过至少目前看来,她家的先生还不至于混蛋到那种程度。 况且依她看,她家太太长得好,脾气好,人也好,但也恰恰是这种最容易被人有机可乘。 言晏静静的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水饺,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他今天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七点左右吧,”余妈回忆了一下,“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言晏抿了抿唇,早饭也没吃吗…… 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将近九点的上班时间了,想了想还是道,“余妈,你去准备一些做三明治的食材吧。” 余妈闻言很快反应过来,“太太是要做来给先生送过去吗?” 言晏笑了笑并未回答,余妈立马会意的走进厨房,言晏收回视线,然后开始低头用很快的速度吃着碗里的水饺。 三明治算是早餐中最简单也是最快速的,并且也不用担心从家里带过去会因为冷掉不能吃。 差不多九点半才从家里出发。 想着为了节省时间,言晏直接让陈叔开车送她过去。 三明治被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食盒装着,言晏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飘着的毛毛细雨,想着待会儿该怎么给他说。 余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和他之间的矛盾与外人无关,不管是秦思砚也好,裴景旭也好,甚至是杜甄雅,其实都不是他们昨天吵架的理由,说到底出了问题的只是她和他而已。 想到这里言晏隐隐的又觉得头疼了,那男人有时候生起气来比个小孩儿还难哄,更何况他昨天还踹了那么重的沙发……是真的很生气的吧? 从银南别墅到公司的车程才开出一半,言晏临时接到了方婉的电话,说是关于他们的课题研究出了问题,需要马上回学校一趟。 言晏挂了电话后就连忙让陈叔调头往J大的方向驶,那毕竟是她们花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成果。 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饭盒,小声的问,“陈叔,到了J大再去K需要多长时间?” 陈叔送后视镜看了女人一眼,“今天下雨应该不会堵车,大概一个小时能到。” 一个小时……她在J大应该耽误不了多久,那到K也将近快中午了。 言晏抿着唇望着窗外,蓦地想起昨天偶尔碰上男人硬实腹肌的手感,脸上升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他身体那么好,晚一两个小时吃东西不碍事的吧? 细细密密的针雨从天上落下,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细线。 言晏拿了一把雨伞下车,把饭盒一起放在车上让陈叔到停车的地方等她,然后转身进了外交大楼。 她以为是没什么事的。 她以为只是一点小问题。 此时几乎她们这一届的整个外交系学生全在一间阶梯教室内坐立不安的等着消息。 言晏一眼就寻到了方婉和娄明泽所在的角落,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高教授呢?” 看着那些嘴里骂骂咧咧抱怨着学校抽疯的学生,言晏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高董和裴景旭的身影。 他们这一组的都在这里,方婉正和别组的人一起破口大骂,娄明泽皱着眉向她解释,“我们的这个课题研究被上面突然叫停,高教授现在也被董事会上面叫去谈话了。” “突然叫停?为什么?” 她们这个也不是什么科技化学之类有危险性的研究项目,不过是一些语言学方面的探讨罢了,按理说根本不该出现被叫停的状况。 杜韵琪也跟着无奈的摇头,“不知道,就连已经到国外实习的学生也被勒令短时间内回来,说是董事会的决定。” 董事会……言晏只觉得有隐隐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那景旭呢?他人在哪里?” “别说了,”方婉这会儿听到她们的谈话回过了身来,“景旭家的公司之前与K有合作,昨晚裴家旗下的几家公司临时就接到K要撤资的消息,现在正面临着一众合作项目大量的违约金,学校这点事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事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8 激怒他 谁都知道,裴景旭不管读什么专业最后都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但是如果裴家就这么出了事…… 方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韵琪,你姐不是和聂总关系不浅吗?你之前没听说过什么?” 杜韵琪摇着脑袋,“我怎么会知道?昨天不都还在一起吃饭看起来好好的吗?” 言晏就站在那里,一点点的凉意从脚底蔓延,窗外的细雨都飘到了室内。 高董正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迅速安静的做好,言晏也跟着坐到方婉身旁,讲台上的男人眉眼都是掩不住的疲惫,显然和董事会的人交涉费了不少心力,“这件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课题上是我的疏忽,我会想办法尽快与学校沟通,今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将近两月的时间为了做课题谁也不容易,但上面不给个说法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先离开。 言晏独自去了洗手间,直接拨通了聂南深的电话。 “有事?”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出男人淡淡慵懒的嗓音。 这个时间的洗手间并没有人,空荡的洗手间伴着淡淡的回音,言晏看着镜面中的女人,面无表情的道,“你什么意思。” 聂南深冷淡的笑了一声,“麻烦你说清楚一点,我很忙,”语气噙着淡淡的不耐,“没时间猜你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聂南深……” “聂太太,”男人沉稳的声音蓦地打断她,一贯慵淡温和,“我没有在电话里谈事情的习惯。” 言晏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渐渐平和柔软下来,“你在公司吗?” “嗯哼。” 慵懒附有磁性的嗓音带出淡淡的痞意,言晏闭了闭眼,“我过去找你。” 他似漫不经心,“随你。” 然后电话传来一阵嘟嘟声。 朦胧细雨纷纷而下,到了K楼下,言晏连伞也没拿就往里去。 陈叔回头看到后座上还放着的饭盒,正欲叫住,却发现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楼里。 乔秘书手里正整理着一堆资料文件,抬头就看到走出电梯面色无波的女人,当下眼皮一跳,忙迎了上去,“夫人,”讨好的笑,“这个时候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有事找他,”言晏步子一顿,见乔秘书脸色疑惑道,“怎么,他不在办公室吗?” “在的在的,不过正在接待客人,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完巴巴跑了进去,没多会儿出来,却不敢直视她,神色有些尴尬的道,“呃……夫人,聂总现在正在签一个合同……” 言晏站在秘书室外,看了一眼乔秘书,明知道她这个时候会过来,故意晾着她么。 面无表情的脸蛋划起一抹笑,“看样子接待的应该还是位女客户,”她眉目淡淡的,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乔秘书尴尬的笑了两声,“这个……” 言晏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朝她礼貌的微笑,“麻烦你进去转告一声,我在这里等他。” 没想到关言晏会是这样的反应,乔秘书愕然,但是她怎么越看越觉得总裁夫人的微笑看起来那么……让她直冒冷汗呢? 乔秘书干笑了两声又给她倒了杯水才退下,公司里某些传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关言晏不可能没有听说,她刚才是真担心这位总裁夫人会冲进办公室大闹一番,乔秘书望着女人安静坐着的侧影暗暗吐了一口气,不愧是家教极好的第一名媛,这样的情况都还能保持冷静,从女人的角度来,她真是由衷的感到佩服。 不管怎么说,淑女总是比泼妇来得好看很多。 言晏手里捧着那杯乔秘书倒来的温水,垂眸静静的看着里面的水蒸气一点点变凉,从头到尾安静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想起,之前她过来找他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等过,他知道的时候就直接让她进去,不知道的时候通报了一声,也放她进去了。 就这样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办公室的门才从里面打开。 言晏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从里面走出的女人。 但也不过淡淡的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将杯子还给秘书室的职员,道了一声谢,起身朝办公室走去。 “关小姐,”杜甄雅停到她面前,不偏不倚刚好拦住了女人的去路,面上挂着标志性官方微笑,眉目间的高傲毫不掩饰,“昨天没有认出来,很抱歉,”抬着下巴落落大方的朝她伸出手,“久仰。” “不敢。”言晏现在还想着关于学校和裴景旭的事,没有心思和她周旋,手微微握了一下便松开,“我有点急事,下次有机会再见。” 示意的微颔首,抬脚便欲从她身侧走过。 杜甄雅斜眸扫了一眼脸色有些焦急的女人,故意装作不在意吗……唇角微微勾起,再次不着痕迹挡住她的去路,“不好意思,”很抱歉的对她道,“刚才和南深谈点事情,大概聊得太入迷不小心就忘了时间,希望没有让你久等。” 关言晏由衷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久不久也已经等了,”有些不耐的看了眼时间,脸上客气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杜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拐弯抹角挺浪费我时间的。” 杜甄雅一怔,没想到关言晏会率先打开天窗,旋即也懒得再打官腔,“关小姐很聪明。” 在商场上手段不亚于一个男人的女人,此时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话仍是客气的,“那么恕我冒昧问一句,”她双手环在胸前微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的不屑,“你和南深是什么关系?” 职场永远是八卦盛行的地方,她和聂南深绯闻传出去的同时,自然也能听到面前这个女人和聂南深有着不浅的关系。 对于自己关注的男人,会把他周围的一切都跟着关注,这是本能。 更别说上一次,她记得这个女人也出现过在这里。 言晏站在那里,从头到脚的端庄温雅,闻言秀气的眉也扬起讥诮的弧度,“好奇的话,杜小姐不该亲自去问聂南深吗?” 她是真的觉得,聂南深的这些女人一个个都蛮难缠的。 要缠就去缠着里面那个男人啊,都跑来缠着她是什么意思? 说完便径直从她身侧走过,乔秘书刚从别处取完资料回来,看到的就是总裁办公室门口针尖对麦芒的两个女人,只听见杜甄雅信心十足的开口,“我了解南深。” 杜甄雅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自家的公司上班,常年在商场上打拼,比寻常女人更懂得如何以气势压倒对方,“南深从小在英国长大,绅士风度是他一贯的为人处世,所以偶尔是会对女人温柔一些,”她很理解的点了点头,分析得条条有理,“不过凭南深的风度还不至于把自己的女人晾在办公室外面,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关小姐也在追求聂总吗?” 杜甄雅神情冷傲的看着女人的背影,像聂南深那样的男人,说好听一点是绅士风度,说难听一点就是中央空调,对待女人上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一贯保持他翩翩姿态的优雅温和,但是只有真正靠近他的人,才知道那男人骨子里千年不化的冷漠。 没有触到他底线的,他可以当做普通朋友普通生意伙伴,触过那条不该碰的线……就像现在她所看到的关言晏这样,拒之门外。 言晏回过头来,眉梢微扬的重复,“也?” “大家都是女人,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什么不在乎,”女人长而卷的淡棕色拢在一边,干练的气质下带着几分妩媚,此时那双好看的眸里带着几丝胜利者的提醒,“不过关小姐这么年轻应该在对待男人上面还没有什么经验,所以你该不会分不清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温柔到底是出于别有用心,还是只是单单的礼貌而已吧?” 那模样,甚至刻意咬重了后面一句话。 年轻英俊又优秀的男人,走到哪都会有女人倾心。 女人都是敏感又自恋的动物,对于像聂南深这样接近完美的男人,只要他有一点的温柔一点的特殊待遇,总是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喜欢自己。 毕竟每个女人都有一个王子会爱上自己的童话梦。 言晏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男人清俊儒雅的身形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前。 手边放着好几份文件,黑色签字笔在其手中飞快游走,垂目认真审批的时候凌眉微微的蹙着,袖腕上银色钻扣贴着桌面随着动作划出弧度,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苟的温文尔雅优雅矜贵。 她突然想起杜甄雅说的话,温柔么…… 言晏垂下的眼眸掩下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这男人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其他的时候好像是挺温柔的。 致命的温柔。 聂南深像是故意忽略她,从门口走到办公桌前也未出声,甚至未抬头,像是全心全意的把精力都放在了手头的文件上。 她的视线落到他正拿着笔修长的手指上,“为什么突然撤了裴家投资案?”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白皙却不会显得秀气的指尖和骨节,就这样一点也看不出下面蕴着怎样令人无从反驳的力道。 笔划在纸上的声音蓦地停住,聂南深抬起头来,“我以为聂太太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找我,”手里把玩着那只笔,干净儒雅的眉目显得薄凉讥诮,“先问的应该是关于学校的课题研究。” 而不是一开口就询问别的男人。 言晏几乎很快反应过来,“我们系的课题研究也是你让董事会的人压下的?” 聂南深痞笑着不置可否,“不符合上层要求的课题研究只会是浪费资源,更何况,”钢笔被随意扔到桌上,他往身后一靠,姿态闲适,“我连工作上的事情也需要向你报备?” 聂南深是他们学校最大的股东,哪怕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猜到裴家投资案与他有关,但也没想过连学校那边他也会插手。 之前满腔的疑惑和怒意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平复了下来。 女人身上还留着外面细雨的湿润,几缕微湿的发丝贴在额上,“聂南深,你很在意吗?” 她看着面前眉目沉静的男人,“你是在意秦思砚喜欢裴景旭不喜欢你,而你现在名义上的太太又表现得和你那么不屑的男人走得很近,”温温凉凉的笑,“所以你就连着我一起收拾了?” 手指轻轻的撩开发丝,唇角笑意绵长讽刺,“怎么,秦思砚让你觉得活得太挫败,所以需要在我身上来找存在感?” 室内空调仿佛随着外面气温逐渐降低,办公桌前的男人随着她的这一番话,俊脸阴郁得犹如落地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暗沉得压抑的眸盯着女人温淡刻薄的脸,一言不发。 “好啊,”她站得笔直,半点没有刚进来时的温静,再次噙着讽意开腔,“你做这些不就是想要我来求你吗,”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言晏伸手过去从里面翻开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只要你做到和秦思砚划清界限,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不和裴景旭联系……” 摁向删除键的手指还没落下,手机就被一只手夺走,男人拿着手机的力道像是要将其捏碎,“怎么,爱上我了所以这么针对思砚?”嗓音像是淬了冰,“拿她和裴景旭比?” 手指缓缓紧握,落回身侧,“不能比吗?”她抬起头,脸上的弧度仿佛半点没被那凉寒至骨的气息凝结,“还是说,你也打算告诉我你和秦小姐之间只是单纯的兄妹情谊?” 视线无意间扫过他桌面上那张有着安苏和秦思砚还有面前这个男人的合照相框,“就算是真的对于她只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那么聂南深,裴景旭既然是她的男朋友,别人之间感情的事你又凭什么插手?” 温静柔婉的脸蛋酿着不深不浅的笑容,“扪心自问,如果裴景旭是安苏的男朋友,你也会这样吗?” 关言晏头一次这样痛恨这个男人偏偏是安苏的哥哥。 那些年哪怕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关于他的一点一滴还是在安苏的无意间传到了她所感知的动态里,就算是刻意忽略也还是烙在了记忆里,有时候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翻出来,才察觉到他对安苏和秦思砚的不同。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指尖嵌入掌心尖锐的疼,面上仍旧轻袅得云淡风轻,“就算裴景旭手段没你高明权势没你能只手遮天,可是怎么办呢,你最爱的女人还是喜欢他不要你,自己最瞧不起的男人偏偏被自己的心上人看上了,”薄唇勾着淡淡的弧度,像是刻意要激怒他,“作为江城最有权有势的男人,这么一想是挺憋屈的。” 他确实瞧不上裴景旭,可是她瞧得上? 充斥着胸腔的怒意腾起,聂南深动作接近粗暴的扯了下勒得窒息的领带,“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他低低的冷笑着,“哪怕那个男人当初把你丢到流氓堆里,也比我这个将你救出来的男人强?” 英俊的轮廓处处散发出森森戾气,唇畔凛冽着不声不响的寒芒,“原来聂太太好这一口。” 言晏几乎是被那声音中的冷意骇了一下,思绪清明平静的道,“我不会和裴景旭有什么多余的关系,至于你……我也不奢望能和你谈什么公平,”她收回了视线,视线落在桌角一处,“如果是我惹你不高兴了,那么我道歉,如果是因为裴景旭,我觉得你不该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她闭了闭眼,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说出这番话,“毕竟不管是因为交易还是游戏,我们好歹夫妻一场,就算你不爱我也没有必要这样断了我的后路是不是?” 再次抬头时,先前还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面前,言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腰间被一股力道带起,“后路?”她直接撞上了男人的胸膛,聂南深冰凉的气息贴在耳尖凉凉响起,“你的后路是什么?”他直接咬住她的耳尖,用了离,“和我离婚拆散他们,然后再如愿的和裴景旭走到一起?” 那低沉嗓音中淬着的冰像是要将言晏冻住,至骨凉薄的讽刺,“裴景旭那种男人要专一不够专一,要花心不够本事,”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眉峰清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你觉得我会把思砚交给这样的男人?” 在反应过来之前,仅剩的理智像是在这一句话后轰然瓦解,然后心脏最底层像是有什么东西伸了进去,绞得一阵阵难以呼吸。 她笑了起来,“你不也一样吗,”仰起头,无畏又像是故意要躲避属于男人的气息,眉目尽满的嘲弄,“你既然有本事逼我嫁给你,那也有本事逼秦思砚嫁给你啊,” 绯唇咧开讥诮不屑的笑容,“那么喜欢她装什么深情男二?就算你背地里搞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又怎么样?最后秦思砚也还是不会回到你身边,而你唯一能困住唯一能欺负的也只能是我这样一个任你宰割连还手能力都没有的女人。” 聂南深就这样盯着她,那杏眸中的讽刺嘲弄鲜活得刺目,本就阴沉的俊脸一点点变得犹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腰上被掐着的力道钻心的疼,她又像是没有感知,“你强迫我不与裴景旭来往,无非就是触到了你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对上男人俊朗得阴鸷的眸,眼角眉梢所有情绪都似一瞬间淡了下去,“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可以陪你玩到你腻的那天。” “可是聂南深,我不像你那么玩得起,”她轻轻浅浅的嗓音一贯温软,又似浸着凉意,“既然你不在意我也别要求我在意你,一场游戏既然玩那就谁也别认真,”神经紧绷得毫无知觉,清秀绝伦的脸蛋笑容愈发嘲讽,“说句难听的,那也是我不会婚内出轨,可是凭我们的关系,就算我真的婚内出轨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我真的出轨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句话像是终于打开了男人心底那扇布满怒火的门,一下下的烧上眉心。 “呵,”聂南深喉尖的低嗤像是被愤怒溢出来,眼眸深处是无法看透的暗色,“故意激怒我?” 下一秒,言晏承认或反驳的话还没说出,身后办公桌上一堆东西直接被男人扫到地上,人顺势被一道沉重的身躯压下,男人直接将她困在冰硬的桌面和结实的胸膛中间,双手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她,“那么很好,”线条分明的俊脸透着意味不明的邪意,“你确实做到了。” 极好看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大力的掐上她的下巴,“所以照你这样说,”唇角勾着冷冽森然的弧度,“不把姓裴的赶出江城反而显得我真的很窝囊。” 思绪一紧,言晏想也没想的抵回去,“无所谓啊,大不了课题不搞了,”脸上挂着的笑意隐隐有崩塌的迹象,“你对付裴景旭,该来巴巴求你放过他的人是秦思砚也不是我。” 说罢就欲挣脱男人的桎梏,但刚一动男人的腿就轻而易举的压住她,剧痛从背脊传来,疼得脸色发白。 “原来你也还记得,”这次聂南深直接扯掉了那根早就勒得他透不过气的领带,驾轻就熟的将女人双手捆上,眉眼不动的冷笑,“你是巴巴过来求我的。” 他的手探到一旁的电话按钮上,直接拨了秘书室的连线,那边还没出声,男人就冷冷吩咐,“没我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到了现在关言晏终于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脸色一白的睁大双眼,用力的挣扎,“聂南深,你放开我!” 他疯了吗?这里是办公室! “凭我们的关系?”聂南深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动作接近粗暴的将她的套头毛衣推到被捆住的双腕上,一只手利落的解开她的牛仔裤,寒意凛冽的俊脸勾着浅浅的冷笑,“别忘了只要你的名字一天还在我配偶栏上面,你就一天还是聂太太。”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69 她不像安苏,有太多安全感 说罢扣着她的下巴就重重吻了下去。 唇齿纠缠带出女人恐慌的呜咽,毫不怜惜的攻城略地,但凡她有稍微的反抗和挣扎就一口咬了上去,“在你身上找存在感?” 冷冽的呼吸萦绕在鼻息间,伴着一股浓烈的属于男人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言晏,男人在女人身上的存在感可不是这么找的。” 哪怕脸庞仍旧英俊,但仍抵不住那线条分明的冷漠,就连那唇上的温度都凉得彻底。 “我不要。”言晏来到这里被雨淋湿的发还未干,染着湿意的脸蛋一下变得惊惧恐慌,脸色更是惨白,害怕和屈辱涌上来的瞬间她拼命的想要挣脱。 那些吻便尽数落到她的脸颊和唇上,聂南深怒了,这副委屈害怕的模样,好像才是她这些日子委曲求全下的真面目。 大手用力扳住她的下颚,吻意肆虐,不但不允许她任何的闪躲,甚至偏要带着她一起回应,带出冷厉的血腥味。 天生属于男人的力气就不容许关言晏能够反抗,更何况聂南深故意铁了心的要折磨她,没有任何预兆的疼痛袭来,聂南深面沉如水的将她带入一道极尽的深渊。 铺天盖地的难受和委屈将所有思绪覆灭,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不知道,她没想过聂南深会这样对她。 哪怕这男人骨子里就天生带着一种极强的霸道和强势,甚至是冷漠,但至少他们这段时间来就算是吵架,他也没有这样对过她。 聂南深看着她的眼泪,微皱了下眉,但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接着便是心底那处更多的空虚和身体的渴望,唇角勾着更冷的弧度,身下的动作却愈发暴戾和尽兴,没有任何要缓和的趋势。 他俯身低头去吻她的眼泪,俊脸染着薄削的冷漠,“言晏,这才叫存在感。” 模糊的泪眼看着身上的男人,思绪混乱得一片空白,“不要……”身下的冷硬的桌子更是硌得她背脊生疼,“聂南深……我不要在这里……” 他存心折磨她也好,纯属发泄也好,她没有想过惹怒他的下场会是遭到这样的对待,可是她不要在他的办公室,外面还有他的员工…… 虽然刚才他已经吩咐过,但她还是害怕,一想到随时随地可能有人推门进来,她用力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得到的却只有男人一遍又一遍粗重的对待,刚开始她还能低低的骂出声来,到了后来一开口便变成了极娇媚的哭腔,她开始求他去休息室,求他快点结束。 甚至不知道是那句话又惹怒了他,男人直接把她带到落地窗前,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不去休息室,故意不去床上,甚至故意想让她叫出声来。 她从小就接受最严谨的家庭教育,从小修养来的端庄矜持让她在男女情事上本来就算不得开放,眼下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对待,更多的眼泪从眼里落下。 没有任何快感,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楚和属于男人发泄的欲望。 于是她别过脸默默承受这无休止的难过,中间好几次隐约能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到男人仍旧衣冠楚楚的模样,下巴线条冷漠得像一把把冰刃刺进浑身每一个细胞。 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不被平等对待的准备,可是当向来温和儒雅的男人突然变得残冷暴戾,顷刻间所有尊严自尊仿佛都被踩到了底下,钻心刺骨的疼。 偌大空荡的办公室,此时只有男女欢爱的声音。 甚至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结束的时候男人终于松开她,那股禁锢身体的力道撤去,言晏回到地上的双腿因为酸软的疼痛直接站不稳的从窗前滑落。 “不谈感情,你确实挺不错。” 还未回过神来,冷漠得不带任何情感的嗓音一下刺到了耳里,跟着就是心脏处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怔怔的抬起头,衣冠楚楚的优雅矜贵,白色的衬衫除了有些许褶皱依旧一尘不染,男人英俊的脸庞神色冷漠淡然,仿佛刚才的肆虐不过一场错觉。 她来的时候本就淋了一些雨,此时浑身都仿佛被一股凉意浸透着。 哪怕死死的不让哭腔溢出来,但还是止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地上,聂南深抬起她的下巴,气息冷冽,“不过不懂规矩的女人一旦越界,就显得没那么可爱了。” 干净的眉眼英俊,低头去吻掉女人脸上的泪痕,仿佛刚才那样粗暴凶狠的是另一个人。 她终于,还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言晏重重的闭上眼,仍然不能抵住汹涌而出的泪,红唇染血,聂南深眸中颜色缓缓暗下,仿佛胸腔被一块棉花塞得死死的。 他松手站起来,“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不去看她,慢条斯理的整理有些松垮的衣领和袖口,“不然后果,就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承担的了。” 最后将她手腕上的领带解下,淡漠的吩咐,“午休时间让陈叔接你回去。” 然后转身进了休息室。 直到听到休息室内浴室里传出水声,言晏紧闭的眼才睁开,也顾不上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更顾不上那浸入心底的耻辱,胡乱的将身上的衣服穿好,满脑的空白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手指胡乱的梳理着带着湿润的头发,套头毛衣挡不住脖子上的伤痕累累,颤抖的用手指捏紧,然后开门出去。 踩着高跟鞋的脚好几次扭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更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人的眼光。 聂南深冲完身体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女人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经不散的味道,他望着紧闭的办公室的门,眉心像是被一块冷冰重重压着。 他让她午休时间回去,可是现在还没到午休。 又看了一眼满办公室的狼藉,想起刚才她哭着求他的模样,头更像是一阵阵的炸疼。 经过一番淋雨才冷静下来,他没想过这样对她。 正欲将地上的一堆东西捡起时,不远处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是陈叔的电话,想也没想的接起,下意识的就想问她怎么样了,却是陈叔疑惑的声音,“先生,太太中午和您一起不回去了吗?” 聂南深手里刚拿起的文件一下落在地上,变了脸色,“她没让你来接她?” “没有啊,今早是我送太太过来的,太太一直让我在公司下面等她……” 陈叔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乔秘书正准备中午去吃饭,人还没从凳子上起来就看到从办公室内走出气势汹汹的男人,见状就知道事情不妙,忙问,“聂总,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眸里暗得阴沉,“她什么时候走的?” 从刚才开始便只有一人进过他的办公室然后从里面出来,乔秘书不用反应就知道指的谁,愣愣的道,“夫人半小时前就离开了啊。” 半个小时…… 没过多久,在驾驶座上的陈叔就看到从大楼里匆忙走出来的男人和他身后跟着的秘书,唯独不见他等了许久的太太。 “先生,太太呢?” 陈叔下意识的问。 “你在这里没看到她出来?” 到了这时候陈叔也察觉了不对劲,“没有,我在一直在这里等着,太太说她大概半个小时就能下来,我刚才打太太电话关机了。” 可是他在这下面整整等了两个小时,眼见到中午了这才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没想到关机了,也只能无奈的打了聂南深的电话。 聂南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时候正战战兢兢的乔秘书突然接到了电话,听对方说了之后表情才松了一口气,“聂总,保安室那边调了监控,”小心翼翼的看男人的脸上,不安的道,“说太太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那边直接把监控视频传到了乔秘书手机上,她递了过去。 男人?裴景旭? 薄唇紧抿,聂南深接过打开。 天上的毛毛细雨统统落到男人身上,乔秘书出来的时候记得拿了伞,此时却不敢打开。 从头到尾只有一段,她从他办公室出去后不是直接走掉,甚至不是去哪间没人的办公室或角落,而像是担心被人看到,步伐不稳的直接往大楼的安全通道去。 头发凌乱浑身染着湿意的女人就那么蜷缩在步行楼梯的角落里。 从视频的监控里只能看到小女人缩成一团的身影,整个头都埋在膝盖里,但是他知道,她在哭。 那瘦弱双肩微微的颤抖着,墨黑的头发将她整个脸都挡了去。 整整十分钟,聂南深就这么看着视频中的女人,一言不发,只有乔秘书注意到,男人阴沉的俊脸下,那只拿着她手机的手像是要将她的手机捏碎。 期间女人从身上拿出了电话,他听不到声音,直到没多久身上还穿着警服的男人出现在视频中。 他一把将手机扔给乔秘书,乔秘书险险接住,还没开口男人已经让陈叔下了车,大步迈向驾驶座。 打开车门视线无意间就触到后座上的一个小盒子上,陈叔也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忙道,“今早太太听说先生没吃东西就来上班,特地做了早餐给您带过来,”他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但是中途听说学校出了点事所以才耽搁了……” 幽深的墨眸狠狠一震,薄唇抿得更紧了。 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上了车,发动,直奔詹聿的公寓住宅区。 聂南深冷漠的视线看着前方,耳边一遍遍响起她在办公室对他说的那些话。 手指在方向盘上紧握,有青筋的纹路缓缓浮现。 真他妈的疯了。 他以为,他确实是像她所说,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对方是裴景旭。 正好那个他不屑又轻蔑到极致的男人是思砚喜欢的人,是她的前男友。 脑海浮现刚才她在楼梯间默默哭泣却不敢出声委屈到极致的模样,赫然想起曾经她被缪振生欺负到遍体鳞伤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又想起看到她毫无保留的朝那个男人伸出手,被詹聿从地上抱起时,一股更大的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涌上,带着他无法压抑住的酸涩。 薄唇凛冽出寒芒,车内顿时弥漫出冷寂的温度。 下午两点的时候,詹聿刚把吃完药的女人安慰睡着。 关上房门的瞬间门铃就跟着响起。 神情冷漠的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薄唇冷笑,这么快就来了。 他从接到言晏的电话就直接从执行任务中赶了过去,此时连身上的警服都没来得及换,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神情同样冷漠阴沉的男人,淡淡的道,“她睡着了。” “闪开。”风尘仆仆的男人,此时发上额上肩上都被雨淋湿,却仍挡不住那股冷冽的气势,看也没看他,直接往里面走。 聂南深动作快,但对于詹聿这种警校出身又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的人来说,聂南深的气势骇不了他半分,“聂总,”长臂一伸,正好挡住男人去路,“这里是私人住宅,你这样硬闯恐怕不大合适。” 客气的话中透着冷漠,那也不过是因为这个男人正好是安苏的哥哥,更顾及到卧室里的女人才刚睡着。 倘若换做别人,就算是像池骞没那样难缠的对手,他恐怕早一拳招呼上去了。 聂南深冷冷一嗤,“哼,”冷眼睨过去,“把别人的老婆带回家里,很合适?” 只要一想到刚才他将关言晏从公司带走,女人在他怀中的样子,一双墨眸暗沉得没有丝毫温度,“同样的废话我不说第二遍。” 说着长腿再次朝里面迈过去,詹聿眼疾手快的就欲上前拦住,这次聂南深不闪也不躲,冷冷一笑,同样速度的拳风毫不留情的落到詹聿脸上。 因没想过聂南深会突然动手,导致那一拳他几乎没能躲开,整个人直接撞上身后的隔栏。 詹聿更是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曾经也在部队上呆过两年,与池骞没有着莫大的联系,身手同样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聂南深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朝二楼的房间去。 嘴里尝到血腥味,詹聿头疼的捏着眉心,男人不像女人,闺蜜和蓝颜的区别就是,遇上这种事的时候女人都会极力维护自己的朋友,管他对方三七二十一的只要把人拦住就行。 但詹聿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决,不管外人怎么插手,只会越帮越乱。 手机跟着响起,拿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局里的电话,詹聿一双凌厉的眉拧得更紧了。 因为之前聂南深派人来这里取过关言晏的行李,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她睡的房间。 干净整洁的房间,窗帘被拉得死死的。 女人侧身躺在被褥中,秋天用的被子刚好该过她的下巴,露出那张渗透着血色被咬破的红唇,还有在睡梦中都紧拧着的眉。 清爽的风格却在此时透出一种暗沉死寂的气息,隐隐只能听见屋外的雨声和女人沉重微喘的呼吸声,压得他不自觉的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薄唇微抿,放轻了脚步在床前蹲下。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他们的合照。 两个同样年轻美丽的女人在背景为圣彼得堡的镜头前嬉闹,角落只有一个男人的侧影。 跟着相框放在一旁的还有一瓶水和安眠药。 他一向不怎么管安苏,那丫头表面又疯又闹的,胆子又大,但比谁都细心,也让他放心,所以哪怕他知道她有詹聿这样一个朋友他也不怎么过问,就算知道偶尔她会和关言晏一起住在这里一两个晚上,他也没有过这样不安。 但好像,也只是那时候。 詹聿挂掉电话的时候,正好看见男人从二楼走下,怀里抱着已经熟睡过去的女人。 “聂南深,”詹聿不紧不慢的将手机放回口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丈夫,所以让你进去看一眼我也没拦着。” 刚才男人进来时未关上门,此时从楼道中有凉风吹进来,聂南深明显感受到怀里的女人瑟缩了一下。 詹聿看了眼睡得并不好的女人,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是他这样一个成年男人并不陌生的痕迹,硬朗的眉拧起,“虽然言晏没有给我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你应该清楚她醒来后不想看到你。” 不然关言晏也不会就在K公司大楼里也要打电话叫他过去接她。 放他进去看人是一回事,让他把人带走又是另一回事。 聂南深脸色比刚才过来的时候要缓和了一些,但仍是紧绷的,“她在这里睡不好。” 詹聿冷冷的反驳,“她在我这里睡过不止一次。” 他知道言晏有认床的习惯。 但这句明显没什么不对的话落到聂南深耳里,怎么听怎么不爽,尤其还是被一个男人说出来。 虽然是事实,但什么叫,睡过不止一次? 薄唇紧抿的下巴线条缓缓绷起,一双本就没有温度的暗眸仿佛浸了墨,怒极反笑,“别告诉我你打算就这样让她湿着身子睡觉。” 比起几个小时前在他办公室时,她现在身上已经全然被雨水打湿,更何况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下了多重的手有没有伤到她。 一般她在完事之后都是要洗了澡才睡觉的。 如果不是那些安眠药,她根本不可能睡着。 这一点詹聿明显没有想到,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只顾着安慰她去了。 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甚至找不到拦住他的理由。 她这样睡过去明显对身子不好,但他更不可能能够像聂南深那样替她换衣服。 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带着她离开。 擦肩而过时,聂南深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门外楼道的神色冷然,“詹警官,”客气的称呼下是薄凉的警告,“别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跨过朋友那条线的可能。”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但光是从那段监控视频中他都能感受到,比起他,关言晏显然更相信詹聿。 视线落回穿着警服的男人身上,聂南深幽深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然……” 察觉到男人的敌意,穿着警服看起来庄严正直的詹聿突然笑了起来,“聂南深,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他双手放回裤袋里,看了他怀里的女人一眼,“不管是安苏还是言晏,在我这里,既然真的把她们当做妹妹,那就只有朋友和亲人这两种感情。” 聂南深对待秦思砚的不一样,不代表他也会像他一样。 “今天是言晏在结婚后第一次找我,这种事我不会让她发生第二次。”詹聿直视男人的眸,笑意缓缓收敛,冷硬的眉梢溢着同样不弱的气势和笃定,“否则不管你是安苏的哥哥,还是哪个公司的总裁,亦或你和池骞没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我都不会让你再伤害到她。” 聂南深几乎是下意识的,不喜欢另一个男人以这样保护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但这次他却没多说什么,神情冷漠的收回视线,带着女人走出了公寓。 脚步刚跨出门口的时候,男人悠然的嗓音伴着出来,“聂南深。” 詹聿看着那离开的背影,从他这个角度女人整个瘦弱的身形都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只能看到言晏从他手臂处垂下的长发,“你如果不爱她,就别表现得好像很在乎她,”嗓音轻轻缓缓,带着些无奈,“她不像安苏,有太多的安全感。” 聂南深长腿的步伐明显一顿,两秒的沉默后,对此只有冷冷的一声,“呵。” ****** 回到银南别墅,聂南深第一件事就是将女人带到了他们的卧室,然后小心翼翼的替她褪掉身上湿润的衣服。 当那满目的斑驳痕迹落到眼里,连他自己都不忍心去看。 她的身子向来娇生惯养又娇弱敏感,平常在做事的时候他只要微微用了点力都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然后一留便是好几天才能渐渐淡下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0 欺负你很有成就感 以往他最爱挑逗的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然而此时从她脖子到身下,那些青红瘀紫的一块块几乎遍布了全身,不像欢爱过后,倒像是被人狠狠凌虐了一番。 准确的说来,也确实是这样。 甚至还有腰间背上那些被办公桌硌出来的伤痕。 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聂南深将紧闭着眸的女人抱到了浴室,往浴缸里放了热水试了温度,然后才将女人小心翼翼的放进去。 不知道詹聿给她吃了多少安眠药,亦或是真的太累还是怎么,在聂南深将她身子完完整整的清洗干净后,哪怕睡得并不安稳的女人也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外面的细雨还在源源不断的下着。 雨天的天色暗得极早,五六点的样子就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聂南深将女人放到被褥中,调高了室内空调的温度,做完这一切他才从一旁拿过了在回来之前就吩咐余妈准备好的药。 听说女人的第一次都会很疼,但哪怕是她第一次的时候,言晏也没有用过那种药。 四肢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酸软疼痛。 冰凉的触感零零散散的落到身上,夹杂着一些微烫的温度和属于男人手指的粗粝。 言晏是在那异样又熟悉的触感中被惊醒过来的。 身下尚还疼痛的地方渗出微微的凉意,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半蹲在床沿的身体和那被雨水淋湿尚未来得及打理显得凌乱的墨发。 “我不要!” 在思绪朦胧的状态她下意识的就叫了出来,坐起身来连连往后退。 聂南深正在低头给她上药,导致女人轻而易举就退到了一边。 他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抬头就看到刚醒过来的女人抓着被褥将自己防御般的裹住,睁着一双染着雾色的杏眸惊惧的盯着他。 那恐惧防备的模样,像是担心他将她生吃了一般。 经过一下午的平静仿佛又在这瞬被撩起了隐隐的怒意,手掌扣住她的脚踝就把逃脱的女人重新带回身下,眸色一下暗沉下来,嗓音含着一股恼怒,“躲什么?” 经过白天的一番蹂躏,言晏身上本就浑身是伤,此时被男人不知轻重的一扯,不知又扯到了什么地方,本就苍白的小脸顿时疼得扭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聂南深脸色一变,像是这才想起她身上的伤,“对不起,”说着就要要去查看,神情难得的紧张,“碰到哪了?” 手指紧握住的被子被掀开,刚才那一下疼得她此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聂南深,我说了我不要,”精致的脸蛋上毫无血色,“你白天还没发泄够吗?” 发泄…… 男人在灯光下的脸色顿时被晕染得阴郁,扯住被子的手指泛出白色,沉声的问,“我问你伤到哪儿了?” 此时卧室的空调明显被调到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但仍抵不住周身蔓延而上的凉意,“伤到哪了你不清楚吗?” 她是真的很累了,甚至没有心思去想自己是怎么从詹聿的公寓又回到了这里。 紧闭着的眸仍挡不住面目的疲惫,将脑袋别过去,半边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你如果实在想要的话,想要自己解决还是找别的女人都行,”蕴着倦意的嗓音低不可闻,“我现在没有力气配合你。” 找别的女人,呵。 知道先前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也知道今天是他没控制住,聂南深极力压制住心底腾腾而生的怒气,“不想再来一次就最好乖乖的。” 看着女人玲珑妙曼的身躯,斑驳的痕迹道道触目惊心又惹人怜爱,“言晏,你应该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多勾人,”俯身去吻她眼角溢出的泪,声音逐渐温和下来,“我不保证你再反抗我会半点反应没有。” 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蜷缩起,一双眼就是紧闭着不去看他,他像是也不在意,“而且,”薄唇贴在她咬住自己的唇角,轻而薄的嗓音性感温沉,“家里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女人,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就这样一句话,像是又触到女人的某根神经,不知是冷还是什么缘故,浑身都在不可自抑的颤抖着。 察觉到女人的抵触,知道今天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聂南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乖,我只是给你上药而已。” 女人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聂南深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室内温度很暖和,但看她的模样最后还是扯过被子的一角替她挡住上半身,然后继续替她上药。 沾着药膏的手指刚一碰上,她的身子的狠狠的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嘤咛,落在聂南深耳中,墨眸再次暗了下来。 该死的,前一秒刚说完后一秒就有了反应。 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言晏手指紧紧的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将整个脑袋都埋到其中,漫天的委屈扑面而来。 聂南深给她身下上完药,然后又重新拿了另外一支,小心翼翼的将女人身子翻过来,让她背对着他,腰上背上那些吻痕掐痕还有被桌子硌出来的痕迹,将原本光滑白皙的肌肤错落得不堪入目。 他知道她在哭,哪怕那点被压抑的声音都藏在被褥中,但还是落到了他的耳里。 更何况卧室里的两人一旦不说话,就更是安静,那点隐忍的抽泣声一下就显得突兀,一下下都像牵扯着心底某处,阵阵酸涩般的疼。 手里的动作不由轻柔下来,她不反抗也不拒绝,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让他上着药,唯有每一次他的手刚碰上,身下的女人就抖得不成样子。 暗恼,当真是魔怔了,他才会这样对一个女人。 做完这一切,聂南深才将她一直盖在脑袋上的被子掀了些,正好露出她小小的脑袋。 手指轻柔的将凌乱得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捋开,满脸的泪水在灯光下散着光泽,心头一动,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才低声温柔的道,“累了就再睡一会儿,我下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见女人也没有要睁眼或回答的样子,他也不在说什么,手指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起身走出卧室,顺手关上房门。 几乎是房门刚关上的瞬间,女人先前一直隐忍的某种情绪像是终于得到了释放,低低的抽泣声不断从门后传出。 聂南深站在门外,二楼的走廊上并没有开灯,一张英俊的脸被隐在一道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楼下客厅的英式挂钟已经指向七点。 余妈正踌蹴着要不要上楼请示晚饭的事情,但一想到先前从外面回来的二人,她又有些不敢上去打扰。 正犹豫不决时,就看到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的男人从楼上走下来,她迎了上去,“先生,今天晚饭太太想吃些什么?” 不是问他想吃什么,而是以往她有这样问题的时候,聂南深一贯的回答都是做太太爱吃的。 聂南深被雨淋湿的头发已经快干了,干净白色的衬衫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有扣上,“不用了,”他一边将袖子挽到小臂的位置,一边迈步朝厨房走去,“余妈你到楼上守着,太太有什么需要下来告诉我。” 顿了顿,又嘱咐了一句,“不用进去打扰她,在外面听着动静就行。” 余妈一怔,先前聂南深带着关言晏回来的时候她也只在一旁看着,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下很快反应过来,忙应了一声往楼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哭得有些累了,言晏才重新睁开了双眼。 就这样愣神了一会儿,才神情木然的从床上爬起来,她之前穿着的衣服不知道被男人脱到哪里去了,专属的衣帽间就在隔壁,但卧室里也有一个专门的衣柜,于是她光着脚就跑到衣柜前随便翻出了一套衣服胡乱套上。 找了一圈才找到她的手机和钱夹,刚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前手里端着饭菜的男人和正打算替他开门的余妈。 言晏几乎是看到男人的瞬间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聂南深扫过她身上已经穿好的衣服,眉头微微一皱,因为身高差异的缘故,他看她一向得低着头,视线顺道就落到了女人光这的脚上,眉目一凝,将手中的饭菜递给余妈吩咐,“把饭菜端进去。” 然后转身就将女人打横抱起,朝卧室内走去。 言晏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心底没由来的慌乱,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不敢再激怒面前这个男人,仅剩的理智让她显得尽量的平静,“聂南深,我自己能走。” “嫌你今天淋了雨不够,非得把自己弄感冒是不是?” 聂南深沉着脸低叱了一声,将她放到沙发上又取过一旁的拖鞋弯腰给她穿上。 不管室内温度再怎么暖和,地上的温度还是凉的,刚才言晏只顾着想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有没有穿鞋。 余妈已经将饭菜放好退了出去,聂南深看了一眼她手上握着的手机和钱夹,面无表情的道,“先吃饭。” 言晏侧过脸,正好看到小几上的盘子里端放的一碗热粥和几道小菜,想也没想的道,“我不饿。” 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人刚动,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扣住,聂南深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腿上,“我说了先吃饭。” 一只手圈在她腰上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另一只手端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舀了一勺吹了两口才递到她嘴边,“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英俊的眉目淡淡的,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我说了我不饿我没有胃口,”鼻尖萦绕的全是属于男人独特的气息,她前所未有的烦躁,头脑空白得思索不出任何东西,“聂南深你不要再烦我了行不行?” 看着女人十分不耐烦的神情,聂南深只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下来,“我再说一遍,先吃点东西。” 她从今天中午到现在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之前更是空腹吃了安眠药,不用想就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身上还疼着挣扎又挣扎不过,索性选择了无视,静静垂着的眸很安静又似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抗拒。 望着她紧闭着嘴就是没有要张口的意思,男人温雅的脸庞面不改色,“不吃是么。” 言晏没有看他,只有视线余光瞥到男人放下了碗,就在她以为聂南深就要这样放过她时,脸蛋蓦地被手掌扣住,聂南深直接扳过女人的脸,温热的唇猝不及防的含住了她的。 言晏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扣着她下颚的手掌用了巧力就撬开了她的唇齿,带着微甜的热粥混着属于男人的味道就被强迫性的咽了下去。 然后带着一种品尝意味的在她嘴中确认她确实将东西吞了下去,聂南深才松开了她。 一阵剧烈咳嗽。 “是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跟着响起,细了听甚至好似噙了点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 不知是因为太过愤怒还是刚被呛到的缘故,女人胸前剧烈起伏得厉害,“聂南深,你除了这样欺负我还会什么?”她看着聂南深干净的眉目,怒极反笑,“还是说你觉得这样欺负一个女人很有成就感?” “不,”聂南深不咸不淡的回答,重新端回了那碗白粥,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是欺负你很有成就感。” 言晏满腔的怒火被这一句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蛋更是被气得通红。 见一直冷冷淡淡的女人终于有了点鲜活的反应,聂南深先前的阴郁也散了不少,也不再惹她,低声哄慰,“听话,先吃点东西。” 那声音温和柔软得仿佛像是一场错觉。 聂南深身上那道无处不在的气息仿佛困得她缓不过气来,言晏极力压下心里的异样,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默默的端起那碗白粥在男人紧盯的目光下一勺一勺的硬塞下去。 哪怕察觉到女人在他身上的身体紧绷僵硬得不行,聂南深似乎也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双手圈在她腰上,下巴就抵在女人肩上,低声的问,“好吃吗?” 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到耳后,言晏几乎是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哪怕味蕾已经被神经麻木,她还是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嗯。” 然后盯着碗里不断变少的粥,强忍着将男人推开的欲望,连菜也没夹,仿佛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想要将其快点吃完。 直到白色的瓷碗终于见了底,聂南深才满意的将她放到沙发上,“你下午吃了一些安眠药,现在药效应该还没过,我让余妈拿点感冒药上来,吃了再继续睡。” 说完就收拾好一旁的饭菜。 言晏手里捧着那瓷白色的碗,“我不要,”眼帘微微的垂着,嗓音透着丝丝的不安,“我不要睡在这里。” 聂南深正要去接过瓷碗的手顿了顿,眸色微暗,但也不过一闪而过,旋即将它从女人手中取出放回托盘上。 言晏坐在沙发上,男人高大的身形半蹲下比她矮了一些,聂南深捧起她的脸,手指摩挲着她微凉的脸蛋,凑过去低声温和的哄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不生气,嗯?” 言晏用力的闭上了眼,几乎是他刚靠近的瞬间就感受到女人再次紧绷僵硬下来的身体,还有那放在膝盖上用力蜷缩起的手指。 他的唇就这样停在离她嘴角一公分的位置。 他看出来了,她在害怕。 薄唇缓缓紧抿,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骤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覆上,幽深暗沉得可怕。 哪怕不用刻意去看,言晏也感受到了周身突然变得安静沉冷的气息。 就在这无声无息的死寂即将弥漫开的时候,男人放在小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大概就这样过了十几秒,言晏才听到男人接起电话往阳台的方向去的声音。 缓缓睁开了眼,垂着的眸正好看到自己穿在脚上的一双拖鞋。 聂南深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女人还在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刻意将自己封闭到一个令他无法触摸的屏障内。 【她不像安苏,有太多的安全感】 詹聿说过的话蓦然闪现在耳边。 阳台上冷冷的晚风拂了进来,带着丝丝的寒凉。 聂南深关上阳台的门,看了一眼先前被他夺来放到一旁的手机和钱夹,将自己的手机收回了包里。 走过去将女人从沙发抱回床上,在女人反抗前就淡淡的出声,“睡这里,”然后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西装外套挎在臂弯,“今天公司加班,我不回来睡。” 说完也不等言晏回答,最后嘱咐了床上的女人一声记得吃感冒药,才带门走出了卧室。 言晏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那道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没有失落,但也没有高兴,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觉得很安静,耳边全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到了晚上的细雨逐渐变得大起来,颇有要成瓢泼大雨的趋势。 聂南深接的是梁元的电话,却是开车直接去了公司。 乔秘书很怨念。 要加班提前通知不行吗?为什么非得临时通知?害得她顶着大雨也从家里跟着赶了过来。 当然,赶着来加班的当然不止她这个首席秘书,连着整个秘书室,财务室还有各个执行部门的人统统被要求在短时间内赶到。 一场会议连着开了两个小时,所有接下来三天的内容全部在一晚上赶工赶了一半。 做完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因为这突然而来毫无预兆的加班导致不少员工都抵制不住翻涌而来的困意,但更抵挡不住的是他们顶头上司的不知名的怒火。 不,与其说是怒火,倒不如说是临火山爆发前的那一秒的寂静。 看似平静无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最终乔秘书终于抵挡不住四下乞求般的目光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前来一探究竟。 乔秘书看着那在办公桌前开着电脑手指不断敲动面无表情的男人,踩着的高跟鞋总觉得鞋跟都仿佛要被这办公室内的低气压给压断了。 “聂总,这是最新的财务报告,”她硬着头皮将文件递过去,“您过目一下。” “放下吧。” 男人视线也没扫过来,甚至这语气听着仿佛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中午被弄得乱成一团的办公室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样,男人干净整洁的袖边放着的正是这一次去沙特关于谈判的一堆资料。 乔秘书站在那里,终于还是不怕死的问出了口,“聂总,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太太,这次您去沙特的真正原因呢?” 聂南深正敲打在键盘上的手指一顿,抿了抿唇,很快恢复原本的速度,淡淡的道,“与这件事无关。” 身为他们聂总身边这么多年的首席秘书,要想要拿高工资那她家总裁的一举一动就必须观察得入微仔细,可是这么多年,她也不见这个高情商高智商的男人这么愚钝过啊。 她叹了口气,斟酌着用词,“聂总,女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是比男人敏感,我想杜小姐的意思,您不会看不出来。” 聂南深的动作果然又停了下来,但那张俊脸仍是对着电脑屏幕,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听她说的话。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乔秘书虽然不知道全部但也了解了个大概,继续道,“夫人过来找过你,但是您因为一些她不知道的原因而拒绝,并且开出了条件,无非就是希望夫人更在意您多一些,”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知道自己猜中了个大概,又见他并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于是豁出去了,以作为一个已婚多年的过来人给他分析,“但是对于杜小姐,您不仅没有开出任何要求,反而轻而易举的就送了人情给杜小姐,甚至同样的一个翻译助手的位置,您还是给的与您并无多大关联的杜家二小姐,”语气十分无奈,“您让夫人怎么想?”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1 活在黑暗中的人 虽然她确实不知道关言晏会怎么想,但至少放在外人眼里看来,怎么看都会觉得是杜甄雅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更重一些。 聂南深捏着鼻梁。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他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到乔秘书所说的那种误会。 有些事,他自己比乔秘书更清楚,她不在意他。 乔秘书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男人的神色,然后便看到眉间隐着疲色的男人突然关了电脑,薄唇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下班。” 拿起几份文件和外套往外走去。 乔秘书欣喜若狂,“是!” 凌晨的名爵是气氛最火热的时候,夜生活的开始。 一如既往二楼最隐蔽的包间三人行。 梁元很无奈的觉得,一个新婚中的男人,一个热恋中的男人,怎么此时都比他这个失恋处于单身状态的男人还要沮丧? 当然,凭对面那两人也确实不是会把沮丧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的,只是一个低头喝着闷酒,另一个…… 他扭头看向那沙发中正左边搂着时尚名模,右边抱着一名不见经传的清纯小妹且不时和美女小姐调着情的男人,手指推了推眼镜,直接将那不和谐的画面忽略,拿起一杯酒话是朝聂南深说的,“你不是说你要加班不过来吗?” 但男人明显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视线望着包间外楼下的中央舞台,连着几杯酒都见了底。 此时正左拥右抱的男人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衣领往下的几颗扣子已经在刚才被身旁穿着暴露的女人解了两颗,他抓住女人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掌,低笑一声,“某人有家不能回,”淡淡往聂南深的方向睨了一眼,“梁元,你陪他喝酒就行,再多问下去,免得待会儿他揍你一顿。” 他刚凑到女人耳边吹了一口凉气,那位身材火辣的名模立即娇嗔一声,将整个脑袋都埋到他胸前,池骞没挑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去,陪陪你们的聂公子。” 那位名模一听,眼眸立即亮了一下,旋即又在男人下巴上亲了一下,故作不舍的道,“老大,你不要我了吗?” 池骞没似笑非笑的意有所指,“乖,聂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可能需要女人发泄发泄。” 发泄两个字,一下令聂南深那双凌眉微微蹙了一下。 女人这才嗔怒了一声,但转眼又仰起了笑脸,说是不舍,那转移阵地的动作倒是不慢。 面前这三人明面上没有多大的交集,但也只有她们这种经常出现在池骞没身边的女人才知道,这三人是铁打的好兄弟,梁大律师口蜜腹剑阳奉阴违,池骞没风流不羁冷硬邪肆,聂南深优雅矜贵温文儒雅。 哪怕在池骞没这个周围无时不缺女人的男人带动下,梁元偶尔也会像那些纨绔公子哥沾沾腥,偏偏只有聂南深,这么多年没人在他身边看到过其他女人。 正牌女友也好,无聊消遣也好,甚至有人一度传闻,聂南深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 但,不管是断袖也好,不举也好,至少光是那张脸,和那不可计量的身价,就有足够的女人趋之若鹜了。 名模坐到从到这里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身旁,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聂公子……” 她的身子顺势贴了过去,聂南深的视线这才扫过来,看着那讨好又嗓音娇软得不成样子的女人,却怎么也觉得没有家中那个哪怕没给过他好脸色的女人顺眼,心底没有来的一阵烦躁,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只波澜不惊的一个字,就算他并没有用多严厉的语气,但那眼中的冷漠却足足骇得她不敢再有过多的逾越。 在座的这几位都是大人物,哪怕心中不甘但也不敢有过多得罪,只能巴巴的把目光投向一旁看好戏的男人。 池骞没淡淡扫了一眼女人求助的模样,唇角一勾,一招手女人又回到了他身旁像个小女人般的搂住他的腰。 池骞没看着那眉目明显不耐的男人,漫不经心的道,“把人都强了,这会儿来跑来借酒消愁,”唇角泠泠勾着,很鄙视的嗤笑,“瞧你被关言晏折腾的窝囊样,没出息。” 话音刚落,梁元和那位名模脸上明显一阵错愕,然后纷纷把目光投向聂南深。 把人给强了? 感受整个房间射来的视线,聂南深脸色没什么变化,似随意一句,“我是该抽个时间把你那两条走狗给裁了。” 就这样一句话,向来算得上淡定的梁大律师的脸上已经不是错愕了,大大的写着不敢置信四个字。 靠?!一向对女人温柔体贴绅士姿态温和从容的聂公子居……居然……?! 哪怕他也知道这男人骨子里其实并不温和,但强迫女人那种事,聂公子不是一直很不屑的吗? 池骞没不为所动,一身的黑衣将浑身的气质显得更加几分暗沉冷厉,“南深,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句。” 作为局外人,他和梁元很轻易感觉到最近这个男人越来越多的变化,他拿过女人递过来的酒,盯着聂南深的脸,眸色几分认真几分随意,“女人这种东西,玩玩就好。” “玩玩……” 聂南深低低咀嚼着这两个字。 一场游戏,既然玩那就谁也别认真。 好像他和关言晏之间,也不过是玩玩而已。 聂南深漫不经心的晃着杯中的酒,突然抬眸扫了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一眼,唇角突然勾了勾,“你对温纾也只是玩玩?” 像是提到那个名字,那位名模明显看到男人眼底的一丝变化。 池骞没靠在沙发里,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搂在身旁女人的腰间,把玩着女人及腰的长发,像是想起了小女人不甘又倔强的小脸,视线迎上聂南深的,低低笑着,“她不一样。” “那作为兄弟我也提醒你一句,”聂南深冷冷笑着,“既然不一样,你就好好收拾一下你这幅德行,”缓缓的道,“免得将来有你后悔的一天。” 后悔两个字不过在心尖一闪而过。 冰凉的液体在灯光下散着好看的光,映得男人手指骨节分明,唇角浅浅弯着,沉静而阴暗的气息缓缓弥漫,似在不屑。 他池骞没这一生杀伐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出现令他后悔的事,他更不会做出让自己有可能后悔的事。 可是谁也不知道,当那个曾经风光无限一心想往光明去,却只在他面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最后被他亲手毁到一夜之间成为江城暗黑界第一女王站到他对立面时,迟来的绝望连后悔两个字都显得是对他的奢侈。 温纾不顾门外保镖的阻拦冲进包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的男人靠在沙发里,右手边安静的坐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又显得清纯可爱的小姑娘,左手边搂着一名穿着抹胸短裙身材火爆的女人。 而此时男人正埋头在女人脖颈间轻笑挑逗,穿着性感短裙的女人一只手正在他胸前不断游走着,修长的指甲好几道刮在男人身上,却只引来男人将她搂得更紧。 不仅不显得猥琐,反而透着一股属于男人不羁魅惑的狂野。 就算是此时包间昏暗的灯光下也挡不住男人俊朗的眉目间的那种熟悉。 心脏蓦地狠狠抽搐了一下,眼里的泪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来。 “老大……” 跟在后面冲进来的保镖刚出了一声,同样也看到了里面的情景,早在刚才门打开的一瞬里面的时间仿佛都被静止,就连向来从容淡定的聂公子也没想到,刚才那句话居然应验得这么快。 池骞没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这细节落到那位名模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声音低低软软的撒着娇,“老大,她是谁啊?” 池骞没视线却只落在门口那道身影上,松开身旁的女人叫她,“温纾。” 不叫还好,听到这一声,先前那名挡在门口的保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人还没回过神来,接着第二道人影从眼前闪过,一下子温小姐不见了,他家老大也不见了。 梁元望着那一前一后跑出去的两人,又看了一眼还呆呆愣在包间的两个不知所以的女人,然后一挥手忙让两人退了出去。 “聂总,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聂神算呐?” 他回过头来,望着聂南深的眼神不知道是倾慕还是赞叹。 聂南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过,也不知道在家的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睡。 视线扫过下面仍热闹非凡的夜场,蓦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起了身就要走,“他回来记得把资料交给他,顺便转告,关于沙特的谈判得改改。” 梁元站起来就要拦他,“你现在就要回去?”同样看了一眼时间,“你不是被赶出来了吗?你回去睡哪儿?” 聂南深嘴角一抽,梁元看到那冷不丁就射过来的视线,浑身一抖,忙让开了道,然后看着男人离去。 转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也忙拿起自己的外套离开。 得,今儿个池当家那里就算回来了也得给他脸色看,他还是趁早溜了保命要紧。 聂南深一边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袖,一边头也不抬的走进电梯。 然后视线似无意的一扫,正好与同样诧异盯着他的妇人对上。 似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彬彬有礼的,“樊太太,真巧。” 比起男人的淡定,良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也很快掩下,笑道,“聂总,是很巧。” 简单的招呼过后,聂南深便收回了视线,良黎盯着男人伸去摁电梯的手,却发现其一顿便是收回,轻笑声跟着响起,“您也是去十二楼?” 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人。 “嗯,”她面不改色,“正好在筹备一场慈善拍卖,过来谈谈。” 聂南深低着头将袖腕的最后一个扣子扣上,“这个时间点过来谈慈善……”英俊儒雅的脸庞笑意不明,“看来樊总对您很放心。” 闻言良黎呼吸微微一滞,身前拿着的限量名包被手指微微捏紧,半晌才故作无恙的笑道,“我和他之间一向互相信任。” “是吗。” 男人干净儒雅的脸庞不咸不淡,唯有那双墨眸中的深不可测掠过丝丝凉意。 几乎是聂南深前脚刚走两分钟,梁元后脚就跟着离开,但到了一楼的时候却来回没找到男人身影,索性也打消了蹭车的念头,刚欲收回寻人的视线,目光却突然被吧台处的一道熟悉人影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穿着一身黑色铆钉皮衣搭配短裙黑丝袜和松糕鞋的女人半个身子靠在吧台上,浓妆艳抹的像是在和身旁的男人说些什么,虽然那张脸上是真的涂了很厚的粉抹了很重的口红,但他就是觉得熟悉,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就这样看了看,最后思索无果只能摇着脑袋离开。 “这位小姐,这可是我们公司近期的一桩大生意,您这个价恐怕……” 此时的吧台处,一排鸡尾酒摆开,男人将一叠文件放在吧台上,剩下的意思朝女人示意示意。 浓妆艳抹的女人却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大生意又如何,我要的只是聂南深的行程,又不是你们公司的机密文件。” 说完,放下一叠现金就欲拿着东西离开。 那男人突然挡到了她的面前,上下将其凹凸有致的身材打量了一眼,目光几分垂涎,继续诱惑,“你想要勾搭聂南深攀上那棵大树,怎么不现在去找?”朝女人眨了下眼,包里掏出了一包不名药物来,“再给我点钞票,我告诉你他今晚在名爵哪间房。” 这种女人他见多了,为了钱或者名誉想要勾搭上那些上位中的人,比如几个月前在江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关言晏,再比如眼前这个。 而想要成功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就像他所说,最简单快捷的办法无非就是将人拐上床,然后拍点证据什么的威胁威胁,当然,最好能一次就中怀个孕什么的。 “啧,看你这人模狗样的,智商低到这个程度难怪在杜氏那样的公司也只能混个小经理,”女人十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的文件在其胸前拍了两下,然后又指了自己这一身的派头提醒,“你以为那些从小经过优良教育的贵公子们能看得上这些胭脂俗粉妖艳贱货?” 她冲其回抛了个媚眼,“像聂公子那样的人,总得有点手段不是?” 女人像是染了血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些冷艳的弧度,因为太过浓重甚至可以说是丑到艳俗的妆,此时并看不出女人的模样,但就那故作姿态的一眼,极像是勾人至骨的——绝艳。 ****** 外面的雨从十一点就开始变大了起来,此时颗颗粒粒全砸在头顶和身上,疼痛和凉意全部穿透身上衣服渗到心里。 温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有在刚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要逃离那个地方。 瓢泼的大雨落到身上,她来的时候带着的伞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只想再跑快一点。 突然,手腕被一道大力扣住,整个身子直接被男人扯了回去,她拼命的去挣扎,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全糊了视线,“池骞没你放开我!” 她伸出手去拍打他,哭腔混在雨声里,“你答应过我,你说过你不再碰别的女人的!” 凌晨的名爵外来往的人很少,池骞没用力的扣住女人的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的他突然冷笑出来,“温纾,你不要我碰你,又不希望我碰别的女人,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 闻言女人身子狠狠一震,她以为他是来向她解释的,此时却听到男人这没有半点悔悟意思的语气,心底一下更是寒凉,“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故意拿她们来气我?” 跟着追出来的男人同样也没有打伞,冰凉的液体将其墨黑的发和那一身暗黑的装扮统统打湿,他皱着眉。 他没这样想过,但这个时候这样解释好像才是最好的让面前女人冷静下来的方法。 被男人的沉默刺激到,“池骞没,这就是你说的爱我?” 他分明说了他爱她,可是就因为她现在不愿意让他碰她,所以他就去找了其他女人?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接受。 太过的委屈和愤怒一下蜂拥而上,再加上男人一直想要控制她,导致手上的力道像是失去了控制,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了男人脸上,“池骞没,我不要再看到你,我们分手吧。” 但是说完她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就没有答应过要和他在一起。 池骞没明显因为刚才那一耳光变得更加沉默又仿佛阴沉了下来,长这么大,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池老大头一次被女人扇耳光。 温纾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男人那浑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气,明明是他的不对,现在却半点没有要向她道歉的意思,本来还有一点犹豫的温纾红着眼睛,看着男人愈发冷漠的侧脸,声音倔强得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池骞没,如果你所说的爱只是这样而已,那我做不到像那些女人一样迎合你。”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我也不是你想随便玩玩就拿来消遣的女人,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插手任何关于我的事。” 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这次轻易就从男人手中挣脱而出,这个点的这个地方并不好拦车,但不知是上天可怜她还是怎么,在她身后几步正好就有了一辆刚停下的出租车,甚至没有看到一旁刚拦到车的女人,她冲过去打开车门就要钻进去。 刚打开的车门被一道大力阻止,池骞没的手抓在车门上,雨水从下巴滴落而下,薄唇紧抿,“温纾,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我爱你,但不代表会一直哄你纵容你。” 冷峻的脸庞没了往日的邪佞,只有摸不清情绪的淡漠,温纾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头也没回,扳开他有力的手指就要上车。 池骞没双手缓缓垂回身侧,狭长幽深的眸暗得如天上墨色,嗓音沉而冷漠,“想清楚了,”他面无表情的道,“今天你上了这辆车,我不会再对你有兴趣。” 温纾刚要上车的身形一顿,威胁,以往不管是用这样的威胁,还是那她工作上的事来威胁,她都已经听过不止一两次了。 但隐约,这个男人这样冷漠对她的声音还是第一次。 脑海里蓦地又想起了刚才她在名爵里看到的一幕,手指用力的掐入掌心,仍是止不住那些泪落下,“我一直都不希望你对我有兴趣。” 紧接着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被耽误了好半天的司机开车扬长而去。 然后穿着皮衣短裙松糕鞋,并且之前在这里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的女人就这么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漫天乌压压的一片,混着雨幕的视线可见度低到可怜。 早在一旁侯着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见状立即冲过去给男人撑起伞。 池骞没面无表情的将视线从先前车辆停过的地方收回,夜中冷风呼啸而起,与不远处那道一直拿着伞看着好戏的身影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冷无温度的视线随意扫了一眼。 天空中在此时突然一声炸雷闷响,一道蓝色火光闪电划过头顶那片深暗无光的上空,顷刻间亮起一片,视线交错的瞬间,路潞清晰的看到,从她身侧走过的男人冷漠英俊的侧脸下紧绷着的——凛冽杀气。 那道巨雷声响猝不及防的像是透过耳膜击到心底,握着伞柄的手指蓦地一紧,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起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 活在黑暗中的人,本就不该往光明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2 她和聂南深什么关系 将近早上六点的时候聂南深才回到银南别墅。 从昨天到现在下了整整一晚上的雨渐渐有停下的趋势,但秋天的天本就亮得晚,更别说天上那些乌云都还没有完全散开,黑得跟半夜似的。 早晨的这个时候余妈已经起了,见昨晚出去的男人现在才回来,忙迎了上去,聂南深视线往二楼方向扫了一眼,“太太呢?” “在楼上,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起。” 聂南深脱掉自己的外套递给余妈,仿佛随口问了一句,“吃药了吗?” “嗯,吃了,”余妈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旋即看向男人的目光中似有些不满,“先生,就算现在不想要孩子,但那种药女人吃多了还是对身体不好……” “什么那种药?”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来,导致余妈差点撞上去,聂南深很快反应过来,俊脸随着嗓音跟着沉下,“她让你拿事后药给她吃?” 看着聂南深突然变得阴沉的俊脸,余妈磕磕盼盼的点着头,“嗯……好像之前太太一直备着的药吃完了,昨天您走了之后又让我到附近药店买了一些回来……” 余妈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男人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难看,这次聂南深连废话也没有,转身直接上了二楼。 他之前除了关言晏第一次的时候家里没有准备东西,后来也一直有做措施,但昨天中午的状况根本就是在他意料之外,在那样的情形下他也根本没想过要做措施。 打开卧室门的瞬间,原本预料中此时应该正在熟睡的女人并不见身影,连被褥都还是昨天他离开时的模样,聂南深心底蓦然一沉,转身就欲下楼去找余妈。 然而刚转过身,视线却在无意间扫过隔了两间的书房处顿住。 房门正紧紧闭着。 推门走进去,果然在床上看到了女人埋在床榻上的身影,紧绷着的那根弦微不可察的松了一些。 视线一眼就瞥到床头柜上拆了包装的药。 一晚上的噩梦,几乎是身侧床榻陷下去的瞬间言晏就被惊醒,还不待出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围了过来,“醒了?” 言晏抓着面前的被子,一双眼不过在他刚凑过来的瞬间颤了颤,然后便是闭着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像是没有察觉到女人僵硬的身体,她清新的发香萦绕在鼻尖,满怀的温软一下将一晚上的烦躁都驱散了去。 聂南深埋首在她的肩窝去闻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嗓音低哑温柔,“为什么不睡卧室?”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烟酒味,言晏终于受不了的试图躲开男人的亲近,声音有些沙哑,“睡不着。” 那间卧室,一闭上眼全是他的味道。 “没睡好?”聂南深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眼就见到女人紧闭的眼帘下还是红红的一片,心一下软了下来,将她搂在怀中,“我也一晚上没睡,一起再睡会儿。” 作势就要闭上眼睡去,一夜没睡,眉宇间都是掩不住的疲惫。 这次言晏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伸手去推他,“聂南深,你要睡去卧室,”微微皱着眉,“你身上有烟味,我闻着睡不着。” 那双眸里温温静静的,安心休息了一晚上的人是她,现在看上去疲惫不堪的人好像也是她。 聂南深脑海里莫名闪过昨晚温纾从名爵跑出去的画面。 乔秘书说她误会了他和杜甄雅,可即便是误会,所有该在女人身上发生的正常反应她都没有,冷冷淡淡不远不近的模样,几乎是他稍微亲近一点的动作,她都在抗拒。 这种抗拒,从她嫁给他之前开始,一直都有,但好像经过昨天,这种抗拒愈发明显,明显到他无法忽略。 聂南深直接阻止了她再次转过去的身体,“是因为我身上有烟味,还是因为你只是不想让我碰你?”支起身子将她困在身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讥诮,“或者说你不想看到我?” 言晏对上他漆黑的眸,但只一瞬就错开了视线,五官静然,“这两个并不矛盾不是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大手往床头柜一探便将那包药拿到她面前,“所以你不想要孩子?” 言晏看着那包药微微一怔,旋即又像是觉得好笑,“聂南深,你觉得我们的关系,适合要孩子?” “我们的关系?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冷然的讥诮染着不知名的情绪,好像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强调着他们的关系。 聂南深盯着她精致恬然看上去无关紧要的脸,笑容菲薄,“名正言顺的夫妻,为什么不能要孩子?” 名正言顺吗?好像是的。 可是他们之间,除了那一张随时有可能变成绿色的红色结婚证,其他什么也没有。 蓦然间言晏看到男人那只拿着药的手握紧,发出被捏碎的声音,聂南深在她头顶冷笑,“也是,有了孩子你那满脑子想着离婚的事就会被一个孩子给拖累,”他挑起她的下巴,唇畔凛冽的寒芒尽数落到她脸上,明明是笑着,但那漆黑的眸里并无笑意,“言晏,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她不知道他昨晚到底是真的去加班了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只觉得那浓重的烟酒味夹杂着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刺激着嗅觉阵阵的头疼,想也没想的道,“不光拖累我,也会拖累你不是吗?” 男人额上隐隐有青筋跳动,言则,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脾气算是很好,尤其是在对待女人上面。 聂南深怒极反笑,“关言晏,一向很少有人敢这么挑战我的耐性。”他扣着她下巴的手指缓缓摸上她微凉的脸,唇角不深不浅的勾着,“昨晚上我想了很多,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没打算让这段关系持久,”薄浅的发有些乱,“你虽然是很容易惹我生气,不过同样,你也是极少符合我胃口的。” 这么多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但真正能入眼的,好像从幼时开始就只有从小跟在他身后的思砚和他一向看不惯的这个女人。 他松开了她,下了床,英俊分明的轮廓处处都像是在忍耐那即将爆发的怒意,“身体娇贵的女人是该拿来好好疼惜,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已经被捏得变了形的药盒,冷笑,“不过就算我给了你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也不是让你来思考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离婚的。” 随手将手中的那盒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俯身将女人从床上捞起来,抱着往卧室方向走。 言晏就这样抬眸盯着他,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男人下巴完美的线条和微凸起的性感喉结,还不待说话,接着男人薄凉的嗓音跟着响起,“我这段时间要出差,”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下五官冷然紧绷,“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自己考虑是要继续这样和我不死不活的耗着,还是打算整理思绪好好和我过日子。” 卧室的门刚才并没有关上,聂南深一脚就将其踹开,将她放到床上,墨黑到极致的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精致的五官,“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够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晏怔怔的看着她,闻言思绪一阵空白,脸上更是一片茫然,聂南深像是并不在意,手指摩挲着她脸蛋极软极滑嫩的皮肤,冷硬的语调偏偏透着一股极深的威胁和强势,“言晏,别再让我知道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淡淡的笑,“那样你会比现在还难过。” 言罢,聂南深像是往常一样的,一个习惯性的早安吻落在她唇上,薄浅的呼吸带出痒痒的力道,言晏怔楞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看着聂南深转身就脱了衣服往浴室去的身影,她一直处于空白状态的头脑才渐渐恢复过来。 浴室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突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 言晏昨天到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带手机,失神般的将电话贴到耳边,是方婉的声音,“言晏,你下周有时间早点来学校一趟吧,听说我们课题没什么问题了。” 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有清晨的光亮透了进来,带着雨后刚有的阴郁,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喂?言晏?你有在听吗?”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坐在床上的女人将手机随手扔到床上,双手插进发间,不自觉的用紧了力道扯着头皮,像是这样才能让她更加清醒一点。 对于聂南深来说,到底什么样才是满意的答复? 聂南深当天就让乔秘书定了前往沙特的机票,和杜甄雅一起。 三天后,言晏正在学校和方婉他们几个一起做翻译资料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裴景旭的电话。 “你这两天都没过来,你的那份资料明泽已经帮你弄好了,你没时间的话我们抽时间找个人给你送过去。” 她以为他是因为家里突然被K撤资的事情缠得忙不过来,正去翻找他那一份的资料。 “言晏,我在机场。” 手上动作顿了顿,隐隐能听到那边传来很吵闹的声音,“你方便过来送一下我吗?” 她没有说话,那边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很柔和的笑了一声,“不关你的事,思砚现在在罗马一个人留学,我不放心她。” 关于裴家的事,她没有资格过问太多,关于裴景旭和秦思砚的感情,她也没有立场去过问,但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道,“聂南深……他知道吗?” “为什么这么问?” 言晏看着手边的一堆资料,密密麻麻的俄文这一瞬她好像也认不出是什么字,“他是秦思砚的哥哥,据我所知,他一直不赞同你们在一起。” “言晏,自己的感情是需要自己争取的,思砚是我这么多年唯一好好爱过的女孩儿,我不想松开她,不管那些人是她的哥哥还是她的母亲,”裴景旭又低低的笑了一声,“这不是你说的吗,只要爱她就够了。” 她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 言晏抿着唇,默了默才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裴景旭明显没想过她会拒绝,“我可能一两年后再回来,你真的不来送送我?” “不了,”她重新翻着那些资料,“你一走我们组还得应付高教授和一堆资料,会很忙。” 这样拙劣的借口,裴景旭不可能猜不到,就在言晏将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 “你……和聂南深是什么关系?” 言晏静静的听着电话,裴景旭以为她在误会什么,忙解释,“我从樊榆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你和他的事。” 虽然之前他也能猜到关言晏确实和聂南深在一起了,但是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言晏无声的笑了笑,表情没什么变化,“大概……很快什么关系也不是了。” 裴景旭一下皱起了眉,“他找你分手了?” 言晏垂着眸,分手吗?好像也不算,这次,他估计是要离婚了。 “挂了吧,”这次也不等裴景旭再问什么,言晏微笑着道,“待会儿赶不上飞机了。” 再次说了声平安,然后挂了电话。 因为之前裴家出了事,方婉他们打算去裴家公司下的翻译团队也没能去,后来还是找了高董帮了些忙。 杜韵琪又因为和K的翻译团队一起去了沙特,现在裴景旭也突然退出了课题小组,一下导致大量的工作都得由言晏和方婉,娄明泽三人完成,校外的翻译工作加上校内的课题,工作量大得几人整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期间方婉又觉得言晏这样整天学校家里公司的跑太累人,又正好遇上她在的那间学校寝室刚好空出一个位置,便直接让言晏一起过去住一段时间,等这学期课题结束后再搬回家里。 之前言晏还觉得无所谓,但是越到了后面能回银南别墅的时间越来越少,索性也答应了,让陈叔帮忙把一些需要的东西带了过去,直接住进了学校寝室。 “太太,您就这样搬出来住,这要是先生回来知道了……” 将后备箱里的一小个行李箱提了出来,陈叔看着其身后的那栋女寝,脸色微有些不太自然。 前几天先生就到国外出差,后几天太太也跟着从家里搬出来,就算再不明其中缘由的人也看出了这夫妻两的不对劲。 正好是在周末的日子,宿舍附近几乎都是学生,一辆低调却足够彰显财力的慕尚停着不由吸引不少目光。 言晏从陈叔手里接过一包小的行李,“我会打电话给他说的,”抿着唇,“陈叔你不用担心。” 陈叔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一整栋学生宿舍,虽然说J大在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名校,学生宿舍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但关言晏不管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千金,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 据说一个寝室四个人住。 “太太,如果实在是嫌回家太麻烦,那我现在去给先生打个电话,替您找一间近点的公寓?” 言晏摇了摇头,“不用了,只住一个多月而已。” 见女人明显不想因为这点事情打电话给聂南深,陈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因为关于之前的一些登记方婉都帮她弄好了,所以陈叔直接就提着行李和她一起往宿舍去。 东西放下之后言晏就让陈叔先回去。 寝室的四人现在只有方婉在,她看着转身恭敬离开的男人,巴巴凑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言晏身旁,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言晏从头到尾只顾着将这段时间需要的书籍资料都放到桌上,大概花了两个小时整理好,然后便埋头开始继续校外的翻译工作。 中途的时候随便吃了一点东西,然后把一天工作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 翻译本来就是一项耗时耗脑的工作,尤其是对于她们这种还在学校初期的学生来说,有很多专业上的术语并不是运用得很灵活。 寝室内后来回来的两名学生已经睡下,方婉也刚把手上的东西昨晚,躺在被子里和娄明泽小声的打着电话。 言晏将笔合上揉了揉鼻梁,视线一下停在桌上的小钟上,凌晨十二点五分。 她微微抿了下唇,这个时候沙特好像正好六七点左右。 她知道陈叔今天在担心什么,可是她觉得,自己搬出来其实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想了想,言晏还是拿起了手机往阳台的方向去,伸手拨出了那个一个多星期也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深秋的晚风凉意习习,她望着宿舍外的学校夜景,半天却只传来拨打电话已关机的声音。 【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自己考虑是要继续这样和我不死不活的耗着,还是打算整理思绪好好和我过日子】 言晏盯着手中暗下去的屏幕,是给她时间考虑,所以他也需要时间来考虑吗? 好像也是的,其实仔细想想,只要他不愿意离婚,不死不活的和他耗着,和好好过日子也没什么区别。 事到如今,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此时,沙特沙漠皇宫中。 巨大的宫殿内金碧辉煌,典型的白色沙特风格建筑,沙特王子居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其左手边此时正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风衣样貌极其出色的男人。 男人挂掉手下递过来的手机,视线瞟了一眼在台上那一道坐在钢琴后兀自沉迷的女人,薄唇勾出淡淡的饶有兴致,话是朝沙特王子说的,“请继续。” “这次您的防备做得很充分,不过据我所知您手里的那批军火已经被军方的人盯上,与您合作,我不确定其危险性有多高。” 沙特王子命人递了杯红酒过去,男人淡笑着接过,眉宇间渗着冷漠和势在必得,“据我所知,您前几个月的那批货已经被暗夜的人摆了一道,”他将视线重新挪回了台上,漫不经心的邪肆暗沉,“您下个月急需一批枪支和军用飞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了从我这里买进,其他地方的军火商都不可能供应得上您的需求。” 沙特王子脸色微变,之前他一直是与暗夜的人做买卖,但自从松老大被陆骁送进监狱后连着他们与那边的联系也断了。 思虑半瞬后他道,“你想要什么价?” 一直坐在男人身旁的黑衣人递出电脑来,在上面敲出了一行数字,沙特王子脸色再次一变,旋即笑了笑,“这个价比我预想的高出百分之零点五个点。” 男人手指缓缓摇晃着高脚杯,“如今被军方盯上的人不止我一个,”淡淡的嗓音透着冷漠,“和您合作我同样冒着不小的危险。” 更别说这里就在联合军的眼皮底下,想要那么大批军火不被发现,确实是桩不小的难题。 就在讨价还价之际,沙特王子突然随着男人的视线往台上望去,看到台上刚演奏完一首钢琴曲的女人,突然笑道,“看样子,您对台上的女人有兴趣?” 正此时,台上那道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人在璀璨的灯光下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身白色晚礼服勾勒出妙曼的身姿,及大腿处划开露出一条白皙的长腿和脚下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连走路姿势也透着一股名媛高贵的端庄典雅。 他微微挑起眉,薄唇缓缓扬起邪肆的弧度,“中国人?” 沙特王子一怔,沙特人和中国人是有很大区别,但亚洲不少黄种人其实长得并没有多大区别,“原来您认识路小姐?” 出了名的年轻钢琴家,只要稍对古典音乐有点研究的都不难认出。 女人来到了面前,V领前戴着一条珠帘状宝石项链,衬得那张精致小巧的脸惊美绝艳,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旋即与男人手中的那杯轻碰出清脆的响声,端庄到极致的笑容,“聂总,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您共饮一杯?” 这句话,长相绝美的女人用的是标准的中文。 男人盯着她明眸下暗隐的狡黠,唇角笑容愈发扩开,邪魅到诡异森然。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3 怎么看怎么误会 叶警官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将身后的病房门关上后走到靠在墙边的男人身旁,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记录的东西,无奈的道,“那些家伙咬紧了口,都说那天在城北的骚动只是一群混混斗殴,没有看到陆骁的踪迹。” 詹聿深深的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起身往外走去,俊朗的脸被青白色烟雾拉得有些模糊,“其余几家医院都查过了?” “查过了,除了陆骁本人,暗夜的几个人倒是有了点眉目,”叶琅跟上,将刚记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递给他,“正好也在这家医院。” 男人将咽刁在嘴里,接过手册一一翻过,叶琅看着他,又道,“而且,有目击者说那天在城北那边,好像也有人看到了类似樊太太的身影。” 詹聿从手册中抬起头来,有些讶异,“良黎?” 叶琅点了点头,神色也几分疑惑不解,“但是这些小混混也只在电视上见过樊天逸的那位太太,再加上那天形势混乱,不好确定真假。” 詹聿一双眸微微眯了一下,因为刚调查的那几个重伤的小混混是在一楼的急诊室,医院大厅又正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詹聿刚回过头,迎面就撞上了一道匆匆人影。 “抱歉……” “对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皆从对方声音听出一丝熟悉,旋即抬头。 梁元原本凝重的脸色立马愣了一下,他因为匆匆赶过来,此时额间都渗着细细的汗珠,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旋即若无其事的扬起笑脸,“哟,这不是咱们詹警官吗?好巧。” 詹聿同样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上梁元,看了他和他身后一干同样神色紧张的助手一眼,微微眯起眸,然而还不待他说话,梁元率先反应过来,面不改色的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哦,正好来探望一个委托人,”将手中的文件抱紧了一些,先前那副忙里忙慌的模样已然不见,他不着痕迹的笑着试探,“詹警官来这里又是?” 詹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公事。” 梁元心底一惊,但脸上仍平淡无波,那无框眼镜下的双眼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对方的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嫌疑人,”讨好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同他随意寒暄,“居然还劳驾詹队亲自出马?” 身旁正好有个垃圾桶,詹聿冷冷淡淡的俊脸似乎笑了一下,“据我所知,一般的诉状好像一直都是你律师所的人出面。” 他将手里的烟头摁在桶盖上掐灭,抬眸果然见到梁元已然有几分变化的脸色,同样不咸不淡的笑着,“看来梁大律师是接了一笔大单子。” 梁元眼角一抽,这闷骚狐狸眼力见倒是不低,但还是不敢让其看出点什么,忙岔开了话题,“我们这种靠跑业务吃饭的,可比不上您那公务员的铁饭碗,任何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好,”他呵呵笑了两声,眼睛瞟到其后方的电梯,“那么就不打扰詹队工作,我先去忙。” 然后微颔首,转眼忙领着一堆人往电梯内走去。 一旁的叶琅望着那着急离去的一行人轻嗤了一下,“这家伙话倒是说得好听,就不知道这次手底下是收了多少大企业的贿赂金。” 詹聿仿佛没有听到叶琅的话,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聂南深去了沙特出差。” 正好是中午的午饭时间,言晏刚和方婉娄明泽两人一起吃完饭走出餐厅,让方婉二人先到车上等她,自己走到一边,“嗯,怎么了?” “他没告诉你他回来了?” 闻言女人微微一愣,从他去沙特到现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 言晏咬了咬唇,看着已经将车开到面前的方婉二人,低声的道,“没有。” 詹聿同样也没有想到,一双眉微拧,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一溜烟钻进电梯的男人,最后被电梯门缓缓隔绝在视线内,才缓缓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医院。” 医院? 他们吃午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言晏打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左右。 期间打了乔秘书的电话无人接听,最后又打了几遍聂南深的电话,仍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原本抱着没有多大事的心却在此时急速沉到最低点。 言晏坐在计程车后面,捏着手机的指尖不断泛出白色,脸蛋更是白的毫无血色。 前面的司机看了,不由担心的出声,“小姐,你没事吧?” 言晏将头埋在双手间,额头抵着手机,仿佛没有听到司机的声音,满脑子只有那天半夜她打过去却一直无法接通的电话声。 明明詹聿只说了他可能在医院,甚至都没说过到底是不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但莫名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心间,一下下绞得神经不安。 就在这时,一直贴着额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言晏看到上面不断跳跃着的两个熟悉的字眼,一下坐直了身子,想也没想的接通电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一道略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请问哪位?” 言晏一怔,所有要说的话仿佛都在这一瞬梗在喉尖,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声音是——杜甄雅。 言晏看着前方,舔了下唇,“我找聂南深。” 对方仿佛没有听出她的声音,生疏而客气的回绝,“南深现在很忙,没有时间接听电话,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事后替您转告他。” 听着女人虽然疲惫但勉强还算镇定的语气,言晏那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了一些,如果聂南深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她不至于还有心思打电话过来。 而且—— “杜小姐是吗。” 就在那边打算挂掉电话之时,言晏突然叫住了她,唇角勾出些淡然的弧度,“我记得他不大喜欢别人碰他的手机。” 她也记得,聂南深的手机上不可能没存她的备注。 那边静了两秒,像是没想到她会挑明了说,旋即也懒得装傻,低笑了两声,“关小姐别误会,这是南深的意思。”娇笑的声音无辜又有点得意,“他现在……嗯,可能不大想见到你。” 言晏唇角的弧度淡了淡,这次却不再等她说话,杜甄雅已经挂掉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江城医院顶楼的VIP病房门外。 与下面楼层的吵闹不同,这一层可以算得上是隐蔽且安静得除了护士连病人都极少见的程度。 护在病房外的两名黑衣保镖拦住了面前突然出现的女人,冷冷的道,“这位小姐,这间病房不允许探视。” 女人同样冷漠又秀气的眉微微蹙了一下,还是那句话,“我找聂南深。” 她知道这样的阵仗,肯定是对外界有所隐瞒,不然作为堂堂K的总裁不管是车祸也好生重病也好,外面的报道明显不会这样风平浪静。 可是她想不出来聂南深到底怎么了。 正欲说话时,走廊尽头的电梯打开,走出了一行人来,大多是穿着白大褂的权威专家,“梁律师,聂总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过来,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梁元走在最前面,闻言将手上的手术报告猛的合上,无框眼镜衬托着斯文阴柔的俊脸崩下,“还在昏迷?你不是给我说手术很成功……” 最后一个暴怒音节,被灭在他看到病房外正往他们这边看的女人身上。 刚准备承受他怒火的白大褂医生顺着男人视线看了过去,年轻的女人正被两名保镖拦在外面,此时听到了动静一双眼睛正落在他们这处,双手安安静静的垂在身侧。 这几天来他们这里关于这间病房的所有消息都被上面要求对外界封死,尤其是这位大律师和道上那尊惹不起的大佛更是下了死命令。 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冷汗骤然而下,正在纠结该怎么解释之时,只听面前的梁元低咒了一声,抬脚就朝那道身影走过去。 “关小姐,”将手里的病例递回给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梁元笑眯眯的走到她面前,“来这里看聂总的?” 显柔和的脸微微笑着,只有眼角微微跳了一下,他早该料到某克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从梁元走过来的时候两名黑衣保镖就退到了一边,刚才他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言晏站在那里也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伸手就扣住了门把。 梁元冲过去就欲阻止,“关小姐,现在聂总可能不大方便见……” 偌大的病房内只有三个人。 床上的男人还在昏迷中,被子被掀到一旁,解开病服的腹部缠着绷带的地方隐隐渗出血迹。 梁元动作慢了一步,门打开,他看到此时病房内的画面,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尖。 只见精明干练的杜总经理手里正拿着一张毛巾极其认真的替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擦拭身体,那神情模样,就像是对待自家丈夫般的仔细认真和小心翼翼。 他不说那句话还好,一说,这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误会的画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4 正牌与备胎 因为突然的动静导致病房内的乔秘书和正在替男人擦拭身体的女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前者一脸骇然的唤了一声,“夫人?” 后者拿着毛巾的手一抖,言晏的视线停在杜甄雅拿着毛巾的那只手上,旋即将视线挪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的走到床边。 杜甄雅站在原地没动,乔秘书额上已渗了一层细汗,咽了咽口水自觉的退到一旁,眼角余光不断的在两个女人之间扫来扫去。 明显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男人英俊的脸上并无多少血色,哪怕是昏迷中一双凌眉也微微拧着。 几乎从认识以来,她好像就没见这男人受过什么伤,更没见过一向深敛沉稳的他这样虚弱过。 也只有他生气的时候才会皱着眉头,言晏的视线顺着挪到他腹部被紧紧缠着绷带的地方,手指在身侧捏紧,咬了下唇低声的问,“他怎么了?” 梁元已经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正打算向关言晏解释眼前这乌龙就听到这一句,要说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他该怎么说?聂南深被人一枪打中腹部险些丧命? 关言晏要是问起枪伤来源,他又该怎么解释? 连梁元都找不到话来解释,乔秘书更没胆子去搅这趟浑水,杜甄雅已经从刚才的恍惚间回过神来,闻言怒目瞪着面前看不出喜怒的女人,低声斥道,“关言晏,你没看到南深现在还在休养吗?你不知道这样突然闯进来会影响到病人的伤势?” 那语气中,全是对男人的关心和对她突然出现的不满,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吵到还在昏迷的男人。 言晏抿着的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只盯着床上的男人,梁元立马上来打圆场,“好了,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聂总刚从重……”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关言晏一眼,立马改了口,“从那边转过来,现在先让医生给他看下情况。” 下巴一指,其身后的白大褂专家立马会意上前,言晏给医生让出了位置,乔秘书给她倒了杯热水也没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着看着,也看不出来是在担心还是在生气。 杜甄雅也放下了毛巾,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一双手在膝盖上绞紧,神情担忧又紧张的看着床上的那道身影。 乔秘书看了床边站着的女人一眼,见她并未注意的这边的动静,转而走到杜甄雅身旁,为其重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表示自己的歉意,“杜小姐,这几天辛苦你了。” 杜甄雅接过水杯,摇了摇头,“都是我愿意为他做的,”视线不停在一众医生护士中来回,嘴角扬起抹苦笑,“只要他能快点好起来就我就满足了。” 医生的检查需要一点时间,言晏最后还是到了另外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不知道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是周边不断的絮絮声,一阵阵只觉得吵得她心烦,揉了揉鼻梁,淡淡的道,“乔秘书,我不希望这间病房里有多余的闲杂人,麻烦你处理一下。” 多余的闲杂人…… 乔秘书心底一惊,虽然她家总裁夫人一向都是和和气气温温婉婉的模样,但这声音凉下来的气势也丝毫不比她家聂总的弱啊。 她笑容不变,声音很低的对面前的女人道,“杜小姐,我想您也听到了。” 之前因为他们这次的事情欠了杜氏一个人情,聂南深受伤杜甄雅又非要留下来照顾,她这个做秘书的自然不好因为这个而得罪她,可是现在正牌夫人来了,那就由不得她继续在这里献殷勤了。 杜甄雅看着病床处的视线终于收了回来,过程中扫过那道静静站着的身影,“乔秘书,”唇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弧度,高傲又清冷,“这几天时间都是我在照顾南深,没人比我更了解他需要什么样的照顾。” 这段时间,这段时间她知道了他的这么多事,如果说之前她对聂南深的感情算是喜欢的话,那也不过是停留在这个男人比起以往那些追求她的更加优秀,外貌更加出众,手段更加让她信服上,当初更多的是从欣赏的角度去接近这个男人。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这样。 这段时间她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像聂南深这样的男人如果被人抓住把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可是他选择了信任她。 有些时候被人需要和被人信任本身就是一件极易打动人心的事。 尤其是像她这种常年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习惯了的女人。 女人永远最了解女人,从杜甄雅看聂南深的眼神她就能看出这个女人和之前勉强应付聂南深的神情不同,可是,“杜小姐,这没人并不包括夫人。” 乔秘书站起来,让一旁的护士将水盆端了出去换了一盆新的过来,“既然夫人现在已经过来了,那么照顾聂总甚至替聂总擦身子这种过于亲密的事,”她微微颔首,话语间分寸拿捏极到位,“还是不劳烦您了。” 再次听到这一句话里的几声夫人,杜甄雅拿着水杯的手一紧,刚才她打开聂南深手机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他给关言晏输入的备注。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准确的诠释了两个人的关系。 一开始她以为关言晏也不过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普通女人罢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杜甄雅站起来,简单却极附设计感的衬衣衬托着女人干净利落的气质,勾唇冷笑,“看来是因为关小姐很介意我在这里,”眼角余光扫向床边站着的女人,声音并未掩饰,“乔秘书,别忘了我做的这些,也是经过南深默许的。” 乔秘书同样也因为这句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关言晏,在发现女人并没有多大反应后暗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微笑道,“您也看到了,聂总正在昏迷,并不能默许任何事。” 杜甄雅一句话被堵住,但到底是在商场上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还不至于被一个秘书的几句话乱了方寸。 她抿了下唇,走到关言晏面前,“关小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唇角勾着笑容,“之前因为不知道您和南深的关系,所以这期间可能让你对我们的关系有所误会,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说是抱歉,但那语气却并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反而好像是在刻意强调着什么,“不过自从南深受伤以来都是我在他身边照顾,不管是以生意上合作伙伴的份上还是以朋友的角度来看,我想我应该都有权利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她淡淡的道,“关小姐这么明事理,应该不会连这点也要介意?” 她介意,就等于承认杜甄雅和聂南深之间真的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她不介意……呵。 一直安安静静的女人突然笑了出来,偏偏一张精致的脸上笑意温和,“可是怎么办,”言晏坐在沙发里,一条腿搭到另一条上,眉梢微微扬起,随意闲适又透着一股傲慢的霸道,“他工作上的事我不插手,但私底下,我还是不大喜欢他身边有太多女人围着。” 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结了婚,但只要他们还没有离婚,这个男人也还是在她另一边的配偶栏上。 况且就算离了婚,聂南深的名字也会一辈子在她这里贯上一个前夫的名额。 这段婚姻已经够不堪了,她再不喜欢,也不代表随便来个排不上号的女人都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再踩上一脚。 更何况小三什么的…… 言晏双手放在身前,绯色的薄唇勾着浅浅的弧度,“杜小姐是个聪明人,”脸上淡淡的讥诮也并未掩饰,“这种事,其实很不符合您的身份。” 声音不大不小,甚至说是客气的,乔秘书望着那沙发中微扬着下巴与杜甄雅对视着的女人,哪怕关言晏看上去很年轻,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半点不亚于那个精明干练的杜总经理啊。 乔秘书由衷的佩服,什么是正牌与备胎的区别,这就是。 不管你有再多的手段和小心机,甚至是刻意的挑拨,但只需要正牌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你从你口中义正言辞的朋友变成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 虽然乔秘书并不认为面前的杜甄雅能够达到她家聂总备胎的水平。 杜甄雅脸色一度变得难看,她就算再喜欢聂南深,但在江城好歹也是心高气傲的杜氏千金杜总经理,有了足够身份和地位的女人,最不屑的就是小三两个字。 “符不符合我的身份,不是你说了算,”杜甄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在经过她面前时突然又停住脚步,“关言晏,今天看在南深的份上,我可以离开,”她看了她一眼,转头又看向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眼里都是柔和的关心,“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自己对我的偏见而找南深的麻烦,他的伤势很重。” 这样的话放在任何人听来,都显得大度又懂事,仿佛她离开只是因为不想吵到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5 你醒了? 杜甄雅走到门口,“明天我会再过来,这期间希望你能比我更照顾好他。” 这话说得,好像她真的是聂南深的谁一样。 梁元和乔秘书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这是……正式宣战了? 言晏继续淡笑不语,脸色也没有因为她的这一句话有什么变化。 病房门被打开再关上,带起了并不明显的声音,杜甄雅一走,病房内明显变得安静下来。 言晏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随着那道关门声渐渐淡下,放在身前的双手微微紧握,一双眼落回病床的方向,神情淡漠得像是在出神。 仿佛刚才的那一出赤裸裸的挑衅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也仿佛,与床上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她其实都并不怎么在意。 这个意识,再次让一旁不敢出声的梁元打了个冷颤。 一众白大褂医生很快检查完,将听诊器收回口袋拿着病例走过来,“梁律师,聂总现在的伤势已经确定没有什么大碍,经过手术后子弹射中的地方也没有被感染,接下来只需要安静静养一段时间等伤势痊愈就好。” 言晏坐在沙发里,闻言脸色终于变了变,子弹? 梁元扶着额,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关言晏的表情,挑了重点问,“那为什么现在人还没有醒过来?” 医生迟疑了一下,“因为昨晚进行了一晚上的手术,可能是聂总最近的身体过于疲劳,也可能是麻醉药效还没有过去,最迟明天就能醒过来。” 闻言梁元松了一口气,这里的医院K也是有过不少投资,聂南深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他不担心这些人会说一些不必要的话来应付他。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扫过从杜甄雅离开后就没有再开过口的女人,打发道,“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 病房内的氛围明显不大对,三三两两,先前围在病床旁的一众医生护士全退了出去。 深秋的气候偏凉,逐渐已经快到了入冬的季节,室内被调到了一个合适舒服的温度。 言晏磕下眼眸,半晌后从沙发中起身,拿起包朝门外走去。 梁元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笑着问,“关小姐这是打算去哪?” “我学校还有事,”言晏视线从床上那道人影挪过,最后停在面前梁元身上,淡淡的道,“既然他已经确定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是这样说,梁元以为关言晏是因为这件事生了气,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聂南深还躺在床上,见女人真要走的架势,他一脸为难的解释,“关小姐,这件事聂总有他的苦衷,不是故意让人瞒着你……” 言晏薄唇抿了抿,“我知道。” 也不见是有多生气的模样,语气仍旧淡淡的。 毕竟如果不是詹聿突然告诉她,她现在也确实不知道,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他没事,那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里。 视线无意扫过放在一旁的水盆,又朝乔秘书嘱咐,“我想他应该有专门的看护,照顾他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她顿了顿,“乔秘书,他醒了告诉我一声,明天我再过来。” 然后也没看站在面前的男人一眼,抬脚离开。 梁元看着女人头也不回就离开的背影,眉头微拧了下,他以为,至少这个女人应该质问一下关于这件事的始末,比如聂南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比如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比如杜甄雅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毕竟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妻子该有的反应。 虽然他也知道这两人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但就在刚才关言晏让乔秘书把杜甄雅赶走的一瞬,他下意识以为面前这女人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在乎。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高层VIP病房的楼层人迹袅袅。 言晏走进电梯就从包中翻出手机,然后打开了最近刷遍了江城的新闻事件。 昨天还是前天尚还占据头条的新闻今天已经在首页找不到痕迹,凭着记忆中的几个词汇点进去,显示的也只有找不到相关新闻。 女人盯着手机屏幕,一双秀气的眉渐渐拧起。 她没有记错的话,最近在江城城北确实发生了一起不小规模的混混斗殴事件,昨天傍晚,更是有人贴出了在那里有疑似枪声的动静。 可是现在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真的不是她记错了的话,那就只有是……被人压下了。 第二天。 关于课题研究的东西已经接近尾声,各小组需要在导师的指导下开研讨大会,言晏昨晚回了一趟银南别墅,导致今天一早赶来的时候时间会议已经开始,她们组包括杜韵琪在内所有人都到齐了。 言晏在看到杜韵琪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整整三个小时的大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言晏看着手机上并未显示任何的未接电话,脸上有些焦虑,难道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还是说,他醒来了但依旧不打算告诉她? 想了想,言晏还是准备打个电话过去。 方婉正收着手边的资料,随口闲聊,“韵琪,你昨天不是还在微信上说今天会晚点过来吗?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哦,我姐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医院,我顺便坐她的车就过来了,省了不少时间。” “你姐的朋友生病了吗?” 杜韵琪似想了想,“应该是吧,我看她自己煲了一些补汤的带过去。” 言晏怔怔的听着他们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手指顿在拨号键的位置半天没有摁下去。 方婉一下来了好奇心,“哇,那样高冷的杜总经理竟然会亲手做爱心便当,该不会是你未来的姐夫吧?” 姐夫两个字刚落,下一瞬言晏手中的手机突然在失神中响了起来,突然来的震动将她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来电手指就一抖…… 看着无意间就被接起的电话,言晏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最后还是将手机贴到耳边。 隔了好半天那边也没有说话,只听到属于男人独有沉重的呼吸声,她咬了下唇还是率先出声,“你醒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6 过来喂我 问出声才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聂南深像是并没有在意,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和淡淡的不悦,“你昨天来过了?” 方婉她们好像又说了些什么,言晏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资料,如实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不等我醒过来?” “……学校还有些事没处理。” 然后她听到聂南深冷哼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字一句从喉尖溢出来,“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出事了你就着急那么点时间?” 言晏收拾好东西,先她一步的方婉杜韵琪还在等她,被男人突然来的怒意骇了一下,低声的道,“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我现在醒了,”聂南深仍旧闷着声音,“不需要休息。” 隔着手机都能察觉到男人现在糟糕的心情,言晏沉默了两秒,“我吃完饭就过去看你。” 这次男人的声音比之前更沉了几分,“我也没吃。” 言晏微怔,杜甄雅不是一早就过去了吗?是还没到吗? 就算没有杜甄雅,乔秘书也应该在那里照顾他,言晏抿着唇,想了想还是低声的问,“那……你想要吃什么?” 聂南深冷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病人该吃点什么?” 有必要她说一句他就冷着声音怼一句吗?言晏头疼的摁着眉心,“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言晏怔怔的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是谁惹到他了吗?伤还没好就有这么大的火气? 医院,刚掐断电话的男人脸色立马暗沉了好几度,整间病房的气温被压得比外面吹着寒风的天还要低。 池骞没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还有生气的男人,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受伤是因为一场车祸的消息已经放出去,目前你公司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处理,”看了一眼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机,“自己安心养伤,少被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心情。” 刚醒来他事情都还没说完,中间梁元随意提到了一句关言晏知道了这件事,然后聂南深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打了电话给了关言晏。 对于这种赤裸裸被忽略的感觉池老大十分不满。 说完这些,池骞没也懒得再管床上的男人是不是要死了,转身就离开病房。 乔秘书和梁元几乎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加一个早上,聂南深盯着那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一点点戾气攀上眉心,“我受伤的事,谁告诉她的?” 乔秘书擦了把汗,“这……” 梁元盯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我估计,是詹聿。” 聂南深目光扫过来,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詹聿一直在查陆骁你也不是不知道,昨天正好在这里遇见了他,他能猜到你在这里不是难事。” “至于关小姐……”他瞥了眼男人的脸色,“南深,你不让她知道无非就是怕她会担心,不过依我看,”下巴朝已经被挂掉的手机方向指了指,淡淡的道,“她知道了和没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说还好,一说他明显看到男人脸色眸底覆上寒霜,脸色更是黑得厉害。 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聂南深抬头看去,在见到走进来的身影时眉头一下拧得更紧了。 言晏到的时候病房外依旧站着那两名穿着黑衣的保镖,这一次见到她却并未阻拦。 言晏的手刚落上把手,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微怔的抬头,见到同样与她诧异的女人。 杜甄雅化着淡妆的脸色有些苍白和一种不知名的失落,却在见到她的瞬间将所有情绪都收拾好。 她深深的看了关言晏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的从她身侧走了出去。 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言晏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收回视线,抬脚走进去。 “夫人。” 病房内梁元和乔秘书都还在,言晏刚关上身后的门和两人打了声招呼,转眼就看到病床上正沉着脸拿一双墨眸盯着她的男人。 病床的上半部分被调到一个适合的角度,聂南深坐在床上,就算是与常人无异的病服穿在他身上,也依旧挡不了男人冷漠矜贵的气质,脸上仍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唯有那双英俊的眉目下此时正散着淡淡的阴霾,像是恨不能把她生吃了一般。 脸这么黑……好像是生着挺大的气。 又想起刚才杜甄雅出去时的脸色,他们吵架了吗? 言晏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视线无意间扫过床柜上放着的一个餐盒,手里提着的东西紧了紧,然后抬脚走进去。 被子盖到他腰间的位置,病服也被一丝不苟的扣好,受伤的位置都被挡了去,“你……怎么样了?” 言晏视线挪到他脸上,聂南深盯着她温静的脸蛋,闻言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嗓音微低,“是不是我不打电话给你,聂太太就不打算过来了?” 他刻意咬重了聂太太三个字。 “……没有,”看着他尚有倦意弥漫的脸,她低声的像是在解释,“我有让乔秘书在你醒过来之后打电话给我。” 聂南深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呼吸都沉了下来,是让乔秘书在他醒了之后再通知她过来,而不是她自己想要过来。 分明一开始是不希望她知道了会担心,可是现在他怎么看来,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好像真像梁元所说,压根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死活? 他沉着脸,声音像是从喉尖冷冷的迸出,再次讥诮,“言则,我一直醒不过来,你就一直没打算过来?” 言晏是真的不知道他这莫名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不是詹聿突然告诉她,她就一直不知道,一直不过来看他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她本来就打算今天中午过来一趟。 但从小良好的休养教养都告诉她不要和一个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计较,懒得再讨论这个话题,在病房内找了一圈,最后走到小几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整个过程聂南深一直盯着女人的身影,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最后落在被她放下的餐盒上。 其实从她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开腔,语气仍是冷冷的,“手里拿的什么?” 在一旁一直缄默不语的梁大律师很无语。 明明是打了电话刻意强调自己没吃东西,这个时候装什么不知情?况且,聂公子,那饭盒明明白白的造型摆在那里您看不出来是吃的吗? “给你带的粥啊。” 言晏将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乔秘书,是用一次性的碗装着的,里面还冒着热气,聂南深看了一眼,抿着唇淡淡的道,“你让我吃这个?” 清汤寡水的,谁看了都不可能有食欲。 言晏替他将床上餐桌移了过来,也没在意男人语气中的不满,看了眼一旁放着明显没有打开过的餐盒,淡淡的道,“来之前问过医生了,刚手术完只能吃清淡点的。” 闻言聂南深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但也没有接过乔秘书手中的碗,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过来陪我一起吃。” 她头也没抬的道,“我吃过了。” 半天也没听到男人有什么动静,将餐桌安好一抬头,发现聂南深正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那就过来喂我,”顿了顿,“我手不方便。” 言晏拧着眉,“聂南深,你伤的是腹部不是手。” 她头一次觉得这男人躺在病床上这么能折腾,再好的脾气也因为他这从她进来开始就一副不冷不热又理所当然的样子生出了怒意。 聂南深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电话是我打给你才过来,午饭是我让你带你才随便买了一碗白粥过来应付我,”干净俊朗的眉目蕴出嘲弄,“现在不过是让你喂我吃一顿饭就这么难做到?” 应付…… 言晏别过脸去没有看他,视线又再次落到床头被放着的餐盒上,“聂南深,我承认我确实做不到像杜小姐那样体贴人,”手指在身侧蜷紧,“不过我没有应付你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应付你。” 那碗粥也确实是她昨天离开前问过他的主治医生才会选择买了比较清淡的东西过来,“如果你的手真的不方便的话,你可以让乔秘书或者看护过来喂你,”她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或者你需要,我替你把杜小姐叫回来也行。” 她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偏偏字字句句此时都在男人心底掀起波澜。 “关言晏,”唇角勾出冷淡又嘲弄的弧度,嗓音下压制的怒意像是下一秒就会爆发,“到底她们是我老婆还是你是我老婆?” 墨眸溢出寒色,她到底是有多不待见他? 从今早醒来,在知道昨天关言晏来过又走了之后,她家聂总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乔秘书知道这句话已是男人最后的通牒。 看着这分分钟就要开始吵架的气氛,骇得站在两人中间的她实在忍不住要当炮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场面,“聂总……”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沉着脸厉声打断,“都给我滚出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7 这段婚姻的开始,是以离婚为终点 见床上的男人真是发了火,梁元自动把自己归划为那个‘都’里面,忙不迭的和乔秘书溜了出去。 言晏站在那里没动,聂南深冷冷笑了一声,“不是不想过来见到我?”继续面无表情,“现在,你也可以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突然用力吼了那一下,男人本就苍白的脸庞又褪了几分血色,半点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言晏就这样看着他,绯唇淡淡勾起,噙着讥诮,“聂南深,如果我一直不知道的话,你就一直打算不吃东西吗?” 明明整件事下来最应该生气的人难道不该是她吗? 所以现在他是在发什么火? “饿死和你有关系?” 受了伤的男人苍白的唇微抿着,下巴线条微微紧绷,再加上穿着的那一身病服,哪哪都提醒着她这男人还是个不能刺激的病人。 四目相对,僵持了几秒。 言晏还是率先败下阵来,最终懒得再和他计较,语气也跟着缓下来,“太过油腻的东西对伤势恢复不好,除了粥容易进食外其他也没什么能吃的。” 她干巴巴的说完这句话,看到男人脸色虽然缓和了几分但也仍没动手也没开口的打算,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喂你。” 转身找了张凳子坐下,端起他面前那碗白粥,舀了一勺,因为买粥的地方离医院并不远,现在还冒着白白的热气,言晏低头吹了两口,小心翼翼的送到男人嘴边,“吃吧,小心烫。” 这次聂南深只淡淡的瞥了眼白的没有颜色的热粥,然后微拧眉,就在言晏以为他还是不肯吃时,男人已经张嘴含住了勺子。 明显她是没做过这样的事的,所以整个简短的过程在她做来动作显得略生涩笨拙,同时也更显得体贴温柔,女人温静的眉目全是专心致志和小心认真。 一碗粥下来,聂南深脸上先前还有的几分阴郁已经散得差不多,从头到尾视线都落到神情专注的女人脸上。 言晏把吃完粥的碗端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聂南深仍是保持着那个坐着的姿势,她走过去,低声的问,“需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吗?” 好像除了她偶尔的冷漠不在意,其他也没什么地方不对。 可偏偏这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哪哪都让他觉得不对。 “言晏,”他看着女人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卷划着好看的弧度,“我让你想的事情,想好了?” 言晏正在低头替他整理被角,闻言手停了一下,他指的无非是他出差前对她说的那番话。 看着被理得整齐的被角,声音轻得没有力道,“再说吧。” “是再说,还是你压根没有考虑过?” “没有,”她顿了顿,抬起头来,淡淡的道,“只是聂南深,我不大能理解你所说的好好过日子是什么概念。” 聂南深蹙眉,见他也没有要躺下休息的意思,言晏看着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如果只是在一起的话,我们现在勉强也算是这样了,不是吗?” 手里一旦没什么事做,就显得只站在那里都显得局促,言晏对上他的视线,“还是说,聂南深,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都不离婚吗?” 她问是这样问,但语气中并没有多肯定这个答案。 他们这段婚姻的开始,就是以离婚为终点,只不过是早点的晚点,但这并不影响一个注定的结局。 男人微眯起眸,像是在审视她脸上的表情,可是除了淡淡的笑容,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笑了笑,“你倒是提醒了我,”低沉的嗓音因为伤势的缘故有些性感的沙哑,“好像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 一直这样下去,一直这样做一对夫妻,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同时,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的。 “从一开始你好像就觉得和我在一起挺有趣,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做不到完全满足你的心意,以你的身份地位,即便得不到你爱的人,但至少能得到爱你的人,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来将就?” 他今天这样生气的大概理由,她还没有木讷到一点猜不到。 男人英俊温和的脸庞除了少了血色,少了分冷漠多了分看不清的情绪,微拧起眉,“你觉得我不和你离婚,就是在将就?” 她站得笔直,脸上一层不变的淡笑,微垂着的眸正好对上他的,“不爱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在一起,都是将就。” 这句话,不管是放在他身上,还是放在她身上,都同样适用。 聂南深沉默了一会儿,一贯柔和如春风的嗓音一下变得讥诮,“想要我爱你?” 心脏微微一缩,手指在身侧微微捏起,言晏望着唇角弧度讥诮的男人,脸蛋还是挂着笑容,“作为你名正言顺的太太,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吗?” 不奇怪,甚至很正常。 可是太正常的一件事情,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反常。 薄唇淡淡的勾起,嘲讽意味甚浓,“所以如果我不会爱你,你就打算三天两头给我闹一出离婚?” 视线似随意的扫过他手腕的位置,那里衣袖稍微往上面露出了一些,正好隐隐能看到有绷带缠着,言晏才意识到他的手是真的受了伤,“如果你现在不想离婚,以后这件事我不会再提,”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你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吧。” 现在的他们,不管从哪个方面都不适合谈这个话题。 一个中午的时间差不多了,言晏看了眼手表,“我下午还得去公司做一个翻译,”到了嘴边的有时间再过来在看到男人略沉下的目光时,还是改了口,“下午我再过来。” 然后转身拿起包,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次聂南深没有拦她。 目光望着女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出了医院,言晏没有打车去学校或者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环境静谧,放着抒情钢琴曲的咖啡店确实是个等人的好地方。 午后的咖啡店没有多少人,言晏放下手中的包,坐到女人对面,姿态闲适又不失端庄,直接切入主题,“不知道杜小姐今天特意约我出来,”微微的笑,“是想谈点什么?” 刚才分明就一起在病房,还偏偏要发个短信约她出来,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是关于某个男人的话题。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她的联系方式的。 从她离开医院到现在起码也过了一两个小时,但是比起言晏的开门见山,杜甄雅仍是不慌不急,抬手唤了服务员过来,礼貌的问她,“关小姐想要喝点什么?” 言晏笑容不变,“不用,我待会儿得回公司一趟。” 她目前还没有闲到可以和所谓的情敌花时间在谈心上。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杜甄雅也不勉强,挥手让服务员退下去,自己拿起面前的咖啡浅啄了一口,低笑了一声,“关小姐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像樊榆,喜欢使一些卑鄙的手段。” “看来我老公魅力确实不小,”言晏往身后的背倚靠了下,支着下巴睨着她,眼尾讥诮弥漫,唇角弧度似笑非笑,“从樊小姐到杜小姐,都对他这么虎视眈眈。” “老公……”杜甄雅闻言同样蔓延出讥诮,声音清冷,“关小姐就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在南深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也没听说过你和他的关系,而且现在看南深的意思,他好像也并没有打算公开你们这段关系不是吗?” 女人指尖抚着杯沿,美丽的脸庞上布着不屑的轻蔑,“所以这种蹙脚又显得没档次的戏码,你就不用摆出来给我显摆,或者想要以此来刺激我什么了。” 言晏闻言一下笑出了声,精致小巧的脸蛋满是嘲弄,“杜小姐是和我老公上了床,还是和我老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微扬着眉,“所以才会这么自信的认为我特意来在刺激你的?” 杜甄雅脸蛋瞬间一阵红一阵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从一开始就不放在眼里的人,傲慢于关言晏根本没有心思去对付谁刺激谁,甚至,她根本没有把她当做对手。 只见女人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胸前长发,慵淡而懒散的望着她,“再来,我怎么觉得昨天还口口声声说着和我老公是合作伙伴的杜小姐,今天字字句句里都透露着什么想让我误会的信息呢?” 杜甄雅作为一个合作伙伴或者作为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上等的,甚至她之前说是那样说,但她还不至于认为聂南深的节操会真的低到做出婚内出轨这样的事,尤其……对方甚至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杜甄雅压下心底翻腾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如你所说,我是杜家小姐,虽然确实比不上关家曾经的辉煌,不过当小三这种事确实不符合我的身份和性格。” 女人先前还算得上是礼貌的态度已经变得高傲冷然,“所以如果你和南深是真心相爱的,我不会去做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说到这里,杜甄雅笑了笑,一字一句带着逼迫甚至揭开真相的快感,“可是我听说,关小姐曾经用一份婚契威胁过南深,也就是说,从根本上南深并没有完全承认你就是他的太太。” 她袅袅的笑着,“我想,这也是我们在餐厅第一次见面时,你和南深都没有提起这段关系的原因吧?” 女人有时候对名分这种东西,就算表现得并不怎么在意,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在她看来,如果关言晏真的是那么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就不可能真的要刻意隐藏他们的关系。 言晏面无表情的认真听完,不置可否,然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扬着温婉无害的笑,“所以受过高等教育的杜小姐是认为,”讥诮的看着她,“既然他不爱我,那么就算你真的去追求他和他发生点什么,就不是小三了?” 这是什么定义? “至于你说的我和他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她不咸不淡的笑着,情绪也并没有多大起伏,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卷着长发,“很遗憾,就算聂南深不爱我,但到今天为止他还在提醒我让我跟他好好过日子,并没有因为其他多余的原因要跟我离婚呢。” 言晏抬着眸,视线相对的瞬间,谁都不躲不让,空气有两秒的安静。 杜甄雅嘴角勾了勾,并没有在是否是小三上再做深谈,转而道,“关小姐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这样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不觉得太降格调了吗?” “那么杜小姐是觉得,他不爱我,爱你?” 言晏莫名的想笑,如果现在她对面坐着的是秦思砚,她还真不敢这么自信的说出这句话。 然后杜甄雅便看到对面的女人站起了身,唇角浅浅的弯着弧度,“如果杜小姐有本事的话,不妨试试让他和我离婚后再娶你,”她看了一眼她面前放着的咖啡,淡淡的道,“我也觉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挺无趣的。” 这话说得,好像真的是聂南深非粘着她不可。 就在关言晏离开座位之时,杜甄雅才不紧不慢的开腔,望着女人的背影,“关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段时间南深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在商场上身经百战,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话能令对手侧目。 果然,才走了没两步的女人停住。 言晏像是笑了一声,没有回头,“如果我真的想要知道什么,我会亲自去问他。” 她还没有需要到从别的女人口里来得知他的行踪或者经历过什么。 她不问,也不过是觉得那些事与她无关,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她,她也不想过多的去在意。 有时候,在意才是对一个人在乎的开端。 ………… 接下来的两天言晏基本上是有空就会去医院一趟,这几天关于聂南深因为出车祸进医院的事已经成为头条,她没有刻意点进去看,但因为杜韵琪的关系,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对此她也不过听听,然后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聂南深的枪伤主要在腹部,伤势不算轻,手术很成功但至少也需要两个月才能出院。 公司的事情他已经交给几位公司老总和乔秘书下去布置,林秘书也替他将一些必要的工作文件都搬到了医院,基本上还是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工作。 聂南深像是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学校加上在外面翻译的工作很多,所以也没有太为难她,顶多也就是每天中午下午一到饭点的时间就会打电话让她去医院陪他吃饭。 对此言晏有些困惑,不是工作很多很忙吗?偏偏每天电话都打得很准时,几乎是她刚一下课或者正准备下课的时候手机铃声就响了。 这两天他仍然还是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言晏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乔秘书端着一碗粥劝着床上的男人吃东西。 她因为来之前还需要处理一些东西,所以提前告诉他她会晚点过来,让乔秘书替他准备好了午饭。 此时男人正坐在床上,腿上放了一本笔记本电脑,像是在审阅什么文件,形状好看的浓眉正微微拧着,一双墨眸盯着电脑屏幕,乔秘书将粥端过去的时候他连视线都没挪过,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放下吧。” 便没了下文。 乔秘书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到推开门走进来的女人,立马像是见到救星似的走了过去,“夫人,您总算来了。” 这一声夫人,床上的男人已经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言晏看了一眼明显已经快凉掉的粥,皱眉走进去,“怎么不吃饭?”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然而她刚走到床边,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一把将她带到了床沿坐下,因为突然的力道让言晏没有任何防备,险些撞到了他的伤口,连还未合上的笔记本都歪到了一旁,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给我说的晚点,就是晚两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现在身体还虚弱的原因,导致那声音听上去颇有点不满抱怨的味道。 她怔怔的抬头,“你别告诉我,你是在特意等我?” 聂南深垂头看着女人小到只有他巴掌大的脸,疑惑是真疑惑,不解是真不解,有时候迟钝起来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他没明确回答她,手指捏上她柔软的脸蛋,低低的笑,“我在等你让你觉得很奇怪?” 病房内的窗户开着,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后深秋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男人薄短的发下俊脸清隽,仿佛生出一种异样的魔力来,她有片刻的恍惚。 这几天她基本都是按时过来,但他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地在等她的意思,但是此时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是觉得她问出这样的话显得很奇怪。 就好像,其他病房中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正在等自己妻子的模样。 078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这个荒唐的想法让言晏一下从恍惚中回过神,从他身上起来坐到床沿,有些不满的低叱,“医生有特地嘱咐过你要按时吃饭。” 乔秘书端着粥过来,男人像是很喜欢她现在略生气的表情,视线往那白粥上扫了一眼,淡淡的道,“所以也是因为医生说了,你才整天让人给我送这些寡淡无味的东西来?” 手指摸上她精巧的下巴,鼻息都凑了过去,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笑意划开,“禁欲就够了,还让我连胃口也禁了?聂太太,你是打算让我做一个和尚吗?” 那声音里的调笑半点不像一个重伤到不能下床的人。 也不是未经情事的姑娘,但现在乔秘书都还在,所以哪怕男人的声音贴着耳朵低到只有她能听见,言晏脸上还是迅速攀了一层红,她恼羞成怒的叫他名字,“聂南深!” 引来的是男人更愉悦的低笑声,盘旋在耳边挥之不去。 乔秘书只觉得尴尬到不能再尴尬,左右看了一眼二人,然后十分懂事将粥放下,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 她双眼瞪过去,“你到底吃不吃?” 不知是因为女人此时的表情太过生动,还是这段时间他很少看到她生气的模样,一下就来了兴致,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又带着一股无赖的雅痞气,嗓音轻佻,“我吃了这个,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言晏皱着眉,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聂南深,按理来说应该是我比你更像孩子一点。” “什么意思?” 她看了眼差不多快凉掉的粥,不冷不热的讽道,“你吃个饭需要别人这样哄你吗?” 还想要什么好处? 上一次就非赖着她要她喂才肯吃,吃个饭也要将条件的男人,都二十四五的了怎么能这么像个小孩子? “嗯,”聂南深盯着她一贯温静得没有脾气的五官,白皙的肌肤染了一些红色直至耳根,低沉的嗓音极淡,“突然就想看看,你哄我的样子。” 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她瞌着眸,掩下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情绪,他都看出来了吗? 没有接他的话,言晏手里拿过碗,还有些淡淡的温度,“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不好好吃饭,你是不是存心想在医院多呆几天?” 像是也没有注意到女人故意转移的话题,聂南深仍旧不咸不淡,视线却从头到尾都锁在她脸上,淡淡的笑,“心疼我?” 再次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女人脸上已经重新扬起了笑,“当然啊,不然你一直呆在医院里,我岂不是得一直在这里照顾你?” 双眼都弯出了极好看的弧度,偏偏哪里都透着一股傲娇的味道,男人深邃的眸里都带出了笑意,“过来,亲一个。” 言晏一怔,聂南深直接伸手搂住她的腰,言晏手里还端着粥,担心弄洒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顺势就贴到男人身侧。 因为方向的缘故,她是背面被半强迫性的靠在男人身上,属于男人的气息全部洒到耳根和脖颈,带出密密麻麻的瘙痒,“不是说希望我快点痊愈?”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毛衣,外套在进来之前就已经脱了,此时聂南深没受伤的那只手更是不安分的从她腰间往里面探,“这么长时间没碰你,索一个吻不过分?嗯?” 最后一声,男人性感的嗓音都伴出几分微哑,多长时间?他出差就去了半个多月没见过她,此时温香软玉在怀,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伤,言晏丝毫不怀疑他会就在这里把她扒了。 她腾出一只手去阻止他的动作,恼道,“聂南深,你别闹了。” 她不敢太用力,可是力道太轻背后的男人更是半点要松手的反应也没有,哪怕她此时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被身后那轻而薄的呼吸逼得不断闪躲。 “言晏,我饿了……”然而她不动还好,一动再加上女人刚才半怒半嗔得在他听来就像是撒娇的意味,聂南深墨色的眸一下低暗下来,手掌扳过她的脸,低头就含住了那张正欲说什么的唇瓣。 言晏蓦地睁大眼睛,在她反应过来他这个饿的意思时,下颚已经被有力的手掌扣住。 薄唇压下,她伸手就想去推他,但此时这个姿势她也看不到他受伤的具体位置在哪,担心一不小心会碰到他的伤口,于是只能任由男人予取予求。 随着风飘进来的除了秋天的味道,还有男人身上极好闻的清香,全部萦绕在鼻尖。 她睁着眼睛就这样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闭着的双眼睫毛微长,灼热的呼吸烫到令人窒息,愈发的纠缠就显得愈发的沉沦,绵长而无休止,连思绪都被搅得一片空白。 不愧是被喻为江城所有女人最想嫁的贵公子,连说起话吻起人也那么手到擒来,再加上那张英俊斯文的脸和极附磁性的嗓音,难怪樊榆和杜甄雅会爱上这个男人,言晏淡淡的想。 偏偏秦思砚将这个堪称国宝级别的男人推到她的面前,就算没有爱情,一天能看着这张脸也是极养眼的,更别说这男人技巧好似真不错。 说来她好像是赚到了,她又淡淡的想。 一个深长绵缠的吻结束,男人才几分意犹未尽的退出来,言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几乎半个身子都软到了男人怀中,聂南深低头就在她耳尖上咬了一口,眸色渐暗,声线都带出模糊的低哑,“是该早点痊愈了。” 言晏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扭头就瞪他,结果一瞪正好撞进男人深沉的眼底,暗不见底,又像是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她忙从床沿站起来,就在刚才吻到一半的时候聂南深就从她手中接过了瓷碗放到一旁,但站起来这个动作实在太突兀,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空调温度调得有些高,脸蛋还烫着,于是不动声色的扭头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似漫不经心的道,“亲也给你亲了,自己吃吧,我坐着看会儿杂志。” 就他刚才吻她的那个劲,都能强扭着她了自己拿勺子吃饭肯定也是没问题的,说完也不待男人开口,自己就走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挑了一本桌上的杂志翻着。 聂南深望着女人静静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眉梢都染了淡淡的笑意,他怎么觉得半个多月不见,回来之后太太好像变得比之前更纯情了呢? 杂志还是倒着看的。 但这次聂南深也没有再逗她的意思,到了现在也确实差不多饿了,于是端过面前的粥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中间偶尔两个瞬间,言晏抬头无意扫到男人吃饭的样子。 他们之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吃饭了,就连前几天也不过是她在亲手喂他,现在就这样看来,哪怕男人身上穿着病服吃着的只是一碗白粥,但仍不影响那骨子里与身俱来优雅矜贵的气质。 脑海里无意间闪过两年前的零碎片段,一时间竟无法把眼前这个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男人和两年前那个曾满身杀气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正如杜甄雅所说,聂南深从小生活在英国伦敦,那个国度的男人向来以绅士优雅为风度,就算这个男人从前并不是这么绅士,但时间长了,总会受到影响。 思及此,言晏刚欲收回视线,下一瞬便是知道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 病房门口,身材欣长的女人已经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南深,好点了吗?”因为房间构造的缘故,一般进来的人都会先看向病床的方向,其次再扫向别处,杜甄雅在看到关言晏的时候脸色没什么变化,只礼貌的道了一句,“原来关小姐也在。” 言晏只看了她一眼,然后示意自己听到了的点点头,便重新垂头翻着手上的杂志。 这两天她基本每天下了课都会过来一趟,所以乔秘书也替她放了一些国外的杂志在桌上。 聂南深刚好吃完手里的粥,放到一旁,顺手抽了张纸擦拭着嘴,态度不冷不热,“你怎么来了?” “我听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所以我自己煲了一些汤过来。” 她将保温盒放到一旁的桌上。 聂南深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坐着沉默不语,又像是根本没有在意这边动静的女人,微拧了下眉,淡淡的道,“不用,我吃过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确实看到他刚吃完东西,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神情还是有些掩不住的失落。 直到对面女人指尖又翻过了一页,聂南深才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过来有什么事?” 女人向来比男人更懂得察言观色,不用刻意她都能感受到聂南深对她疏远的态度,红唇轻抿,突然就调笑出声,“没有事就不能过来看你?” 杜甄雅拨了下长而卷的头发,“不管怎么说你昏迷那两天好歹也是我照顾你,聂总说话用不用这么伤人?”视线移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女人身上,唇角勾起,意有所指,“还是说聂太太很介意别的女人出现在你的病房?” 她没记错的话,第一次关言晏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关言晏就对她说过她不喜欢有多余的闲杂人在这里。 当然,那个时候的闲杂人当然指的是她。 但男人总归是讨厌那种斤斤计较又小肚鸡肠的女人的,尤其是像聂南深这种,懂事,体贴才能更得他的欢心。 言晏本来正看着杂志上的一段自述,闻言也跟着抬起头来,正撞上女人挑衅的目光,女人对女人那点小心思总能轻易堪破对方,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她话中的讥诮,唇角同样勾了勾,“怎么会。” 慢条斯理的将杂志合上,语气认真也听不出敷衍,“杜小姐悉心照顾我老公,我感谢还来不及。”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拿着杂志起身到病床旁,“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课,这本杂志不错,我带回去看看,看完后还你?” 她问是这样问,但潜意识也是觉得不过一本杂志而已,聂南深不会不答应,说着也正欲顺手将杂志放进自己背过来的包里,但杂志的另一头已经被男人拿住。 聂南深注意到她的用词,还你。 一双墨眸盯着她,先前还算得上心情不错的脸已经变得面无表情,也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下午过来再看。” 言晏垂眸正好看到他欣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哦,我今天过来就是给你说这件事的,”抬眸对上他的眼,“你不是知道吗,还有一个月这个学期就结束,所以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怎么过来。” 她说的是实话,今天过来也确实就打算给他说这件事,只不过刚才一时间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关言晏。” 男人的语气已经变得很不悦,甚至染了不深不浅的警告。 精明如聂南深怎么会看不出来杜甄雅的想法她的想法? 她就这么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最近在这个男人身边呆久了,导致他一有点要动怒的前兆她都能轻易察觉出来。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还躺在病床上,隐隐就像对安苏的那种感觉,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有种毛病,不管平时看起来怎么样的人,只要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就觉得都是刺激不得需要好好安慰的人。 对此安苏抱怨过她好几次,说她老是将她当做病秧子,但也因此安苏每次惹她生气了就可怜巴巴的装生病。 言晏不想太刺激他,头疼的揉着眉心还是放低了声音,颇有些无奈,“我也没说完全不过来啊,难道你想把我也累倒和你一起躺夫妻套间吗?” 夫妻套间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得自然而然,就连聂南深都微怔了一下。 杜甄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面上不动声色,明眸注视在女人精致美丽的脸蛋上,心底冷笑了一声,她还当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把戏。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79 他是……为了她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句话,男人脸色明显好看很多,松了手,嗓音温和,“再坐会儿,我让陈叔过去接你。” “不用了,”她这段时间都是打车来回很少坐陈叔的车,言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杜甄雅,微微笑着,“杜小姐应该是有工作上的事和你谈,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聂南深没再说什么,看着女人将杂志放进自己的包里,抬头朝他道,“有什么事的话打我电话。” 接着又朝杜甄雅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偏偏在某些人看来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直到女人的身影被隔绝在门后,聂南深才收回了视线,声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温淡,“说吧,什么事。” 杜甄雅的注意力刚才都落到了关言晏身上,导致此时并没有察觉到男人细微语气的变化,像是这次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这次我们在沙特的损失不小,那批黄金和珠宝都已经被军方的人扣下,这是具体的数据。”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杜氏主要是做珠宝首饰生意,原本这次到沙特去谈的项目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和军方的人起了冲突。 这个项目是她信誓旦旦从她父亲那边接下来的,现在出了事,就算她是董事女儿也不好交差。 她以为面前的男人多少应该知道一点,但聂南深只是接过了那份文件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未做过多解释,“所有损失我方会全权承担,你不用担心你父亲那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笔巨大的损失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杜甄雅看着他,她今天来就是找他商讨对策怎么挽回这笔损失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聂南深会直接开口替她揽下所有责任。 他是……为了她吗? 杜甄雅咬了下唇,片刻的挣扎后还是摇了摇头,目光柔和的笑着,“南深,如果是为了我的话,你不用一个人承担,我今天来不是让你替我解决的,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一个像关言晏那样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出了病房,言晏直接进了电梯。 之前那些安排守在病房外的人经过聂南深车祸报道的事之后也都被撤了,从医院大厅通往VIP楼层的电梯比通往其他的少几辆,但除了医用通道仍有两辆电梯,言晏进的是左边一趟。 一般来说能住在江城最大的一家医院的VIP楼层的人,要么有足够的权势,要么有足够的金钱,所以来往的人都很少。 言晏回过身,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透过逐渐变得细窄的门缝就见到两道熟悉的人影从隔壁的电梯径直往走廊去。 良黎和樊榆。 消息放出去的速度很快,良黎和樊榆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詹聿也出现在医院。 只下了一个楼层,电梯就停下,门从两边打开,詹聿也在看到女人的同时怔愣了一下,“言晏?”旋即才想到了什么,走进去,“来看望聂南深的?” 说完才觉得看望这个词并不怎么合适,正想改口,言晏已经疑惑的问出声,“你之前的那个案子还没有查完?” 叶琅跟在詹聿身后走进电梯,基本上詹聿出外勤的时候身边都会有助手跟着。 “嗯,”他点头,看了眼已经被摁下的一楼,“有些棘手。” 一般在工作上的事他都不会和她多说,尤其是他的职业有些特殊,大多是关于一些涉黑的案件,所以言晏也没有多问。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中间聊了一些,出了医院的时候,叶琅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詹聿便替她招了一辆的士。 临上车的时候,詹聿在身后叫住她,“言晏。” “嗯?” 男人一只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你记不记得,聂南深到沙特出差的具体时间是哪天?” 言晏怔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很快的翻出记忆,“应该是十月二十六。”她看到男人微拧起的眉,疑惑道,“怎么了?” 正好叶琅的车开了过来,响亮的喇叭声摁下,詹聿看了一眼,很快道,“没事,随便问问。”替她关上车门,笑了下,“注意安全。” 言晏点头,看着男人朝不远处的车辆走过去,一双秀气的眉缓缓皱起,詹聿可不是会向她随便问起聂南深的人。 【关小姐难道不想知道,这段时间南深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在沙特发生了什么?还是说詹聿其实知道些什么? 詹聿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叶琅望着已经开走的的士,低声的问,“詹队,关小姐怎么说?” 詹聿摇头,“时间对不上。” 叶琅启动车子,“也是,陆骁的对手是池骞没,我想他应该也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惹聂南深,除非他真的活腻了不想在江城继续混下去。” 江城黑暗地带的两片天,墨道和暗夜,陆骁和池骞没,虽然之前这两个暗里势力就有不少摩擦,但好像自从陆骁接手暗夜之后,本就不平衡的两个势力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些事一个处理不好,指不定就牵扯到整个江城商界军界乃至政界的那些高层上,并且现在,隐隐也有些这样的势头了。 男人没应声,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城北的那件事听说今早已经有人打电话给你了?” “嗯,查出来了,那天的斗殴事件确实是有人刻意安排,暗夜的人死了两个,陆骁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看样子八成也是受了点伤。” 说是斗殴事件,但那血腥程度不亚于一场小规模的火拼,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一片废墟中死的伤的全倒一片,但一查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他们和黑道的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自然了解陆骁那个男人狂妄嚣张的性格,如果不是也出了什么事,不可能他们都快查到他老巢了还没动静。 说到这里叶琅脸色微变,正好这个时候聂南深也对外宣称出了车祸,但如果那不是车祸的话…… “詹队,虽然池骞没和聂南深关系确实极要好,但据说聂家这二十多年已经靠关家洗白并与黑道划清了关系,他总不至于真插手到这里面来?” 这种事,如果是池骞没做的还有点可信度,但偏偏他们也找不出这件事里任何关于池骞没的证据,但如果是聂南深,从航班时间来看,聂南深从二十六到十一月七号这段时间都不在江城,应该不可能插手陆骁这次安排的黑市交易会,更别说可以安排一场斗殴事件了。 男人双眸微眯盯着前方,如果聂南深真的与黑道牵扯入更深的关系,那么言晏…… 一支烟抽完,詹聿将烟蒂掐灭,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但愿。” …… 言晏是在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接到聂南深电话的。 她最近因为偶尔外面翻译上的工作会接到一些跨国电话,所以将一直习惯的睡前静音调成了震动。 人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嗓音都带着不清醒的娇糯,“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阴沉,“你现在在哪?” 听到这温度低下的嗓音言晏下意识的以为他在医院出了什么事,困意一下散去,忙从床上坐起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着急担心,“你怎么了?” 她问得着急,所以一下就忘了现在是在寝室,对面突然就响起一道骂声,“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声音并未经过掩饰,一下就穿过手机落到了男人耳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80 退一万步,这是她的地盘 她刚做完手上的翻译并没有睡下多久,再加上这段时间在学校也一直没能改掉认床的习惯,所以很快就从困意中清醒过来,捂过手机说了声抱歉,然后下床拿着手机披上外套走到宿舍的阳台。 秋夜的冷风遍布,她低声的问,“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般这个时候的晚上医院都会有看护在,如果聂南深真的是因为伤势什么的应该不会亲自打电话给她。 男人声音暗沉如夜里冷风,“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言晏看着阳台外的夜色,想也没想的如实回答,“学校宿舍啊。” 果然。 他今天处理完工作之后已经是十二点了,女人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情都会在十一点前入睡,这个时候担心打电话会吵醒她,于是便打给余妈问一下,结果是从余妈那里知道她已经搬到学校住了大半个月。 合着他前脚刚离开江城,她后脚就做好和他分居的打算? 聂南深一张脸黑得能浸出墨来,嗓音低冷刺耳,“你瞒着我搬到学校住,经过我同意了?” 言晏只觉得他说得莫名其妙,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声音听起来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什么叫瞒着?她什么时候瞒着他了? 况且她搬出来住不过是觉得在学校会节约很多不必要的车程时间,本来也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这几天忙着他也在医院,没来得及说而已,但到了嘴边还是有些听不出的埋怨,“我之前打过你电话,你手机关机了。” 那边沉默了两秒,声音仍是绷着,“现在回家,”现在外面已经晚得没什么人,男人顿了下又接着道,“我马上让陈叔来接你。” 她试图解释,“不用了,我明天一早就有课,在学校很方便。” 她的意思是这期末事情结束后就会回去,毕竟不管是从学校上课还是到公司都比从银南别墅过去近很多,但在男人听来就是赤裸裸的不想回到他们的别墅,“关言晏,你还在打算继续跟我闹是不是?”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杜甄雅一过来她就突然要走,他多少还是看出了女人的那点小情绪,“你要是不喜欢谁就直说,为了一个外人你跟我闹?” 言晏微讶,“你觉得我是因为杜甄雅在和你闹?” 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显不是很重要的事这个男人都能逮着她这样斤斤计较,一时也被撩起了些许怒意,“聂南深,我到底不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不喜欢,要说她真正不喜欢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终于承认了,她其实不想看到的人还是他。 说完言晏就后悔了,又好似每一次他们之间刚缓和了一些的关系总会冒出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来。 她不想因为这个和他吵,于是放低了语气,细长的发丝被寒风吹得贴在脸上,揉着眉心,“我知道了,明天中午放学后我会回去……” 大不了剩下这一个月的时间她每天少休息一点时间就行,但男人还是不满意,“我说的是现在,”嗓音染着凉凉的温度,“两个选择,要么立刻就给我回家乖乖休息,东西明天我会让人过去收拾,要么今晚就来医院陪我睡,自己选。” 学校宿舍那是什么地方?她从小就娇生惯养住惯了豪宅,睡惯了软床,当初她刚到银南别墅的时候也失眠了好几天才渐渐习惯,现在就大学宿舍那么几个平方的小屋子还要挤四五个人一起睡,她能睡得下去睡得安稳? “聂南深!” 大晚上他是存心来折腾她的? 宿舍阳台到室内的隔音并不好,她不敢太大声,但男人还是从那里面听出了恼羞成怒的成分,“当然,我确实更希望你选第二条,”薄唇勾出弧度,薄凉讥诮,“需要我让人过去接你吗?” 她一直住在外面让他觉得她在闹分居,她可以理解,所以既然他不同意她也没有坚持,可是就今晚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睡哪儿有区别? 宿舍没有开灯,只有外面一些零零散散的路灯微光投射过来,言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零点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很晚了,会吵到同学,而且现在也过了门禁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一向温和的男人偏偏在这件事上出奇的固执,“不好。”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响起的是方婉和其他几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其中一人起身去开门,在看到宿管的脸时瞬间闭上了嘴。 言晏听到动静回头,吃惊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两道人影,聂南深微沉的声音伴着风声贴在耳边,态度强硬到不容反抗“陈叔差不多到了,东西我让人明天去取,回家睡。” “……” 说是马上让陈叔过来接,其实是他早就让人过来了? 人都到了,她还能说不回吗? 深夜里车辆稀少,陈叔一路提升起车速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回到银南别墅。 白天做了不少工作,再加上一夜折腾,言晏一上车没多久就因为太困又睡了过去。 陈叔从后视镜看到女人因疲惫睡过去的容颜,低声的叫了一声,“太太,到了。” 睡得不是很沉,言晏听到声音就睁开眼睛,从车窗外看到铁门内的别墅,隐约能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他不在家,应该是提起给余妈说过她今晚会回来。 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嗯,”拿起包下车,“陈叔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下车的时候,陈叔忍不住叫她,“太太,”犹豫道,“您是不是还在为先生之前的事生气?” 言晏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之前应该是指聂南深出差前他们吵的那一架。 别墅外有明亮的路灯,落到女人身上在地面投下一片长影,冷风掀起外套衣角和几缕长发,言晏默了默,“为什么这么问?” 陈叔叹了口气,“也许先生以那样的方式来结婚让您觉得这场婚姻在先生眼里就像一场游戏,但是之前您从公司被詹警官接走的时候,先生他很担心您,就像今天在知道您没住家里的时候,先生想到的也是关心您担心您会在学校睡不好,所以才打电话让我过去接您。” 言晏没想到陈叔会突然给她说这些。 他家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来他们虽说不是完全了解,但也清楚一些,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年长经历岁月的人更容易看出一些端倪,陈叔看着年轻的女人,“我跟先生的时间不短,但像先生那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只单纯的将这段婚姻当成游戏,又何必在您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从她吃到穿到住到行,几乎每一样事都经过那男人的亲自插手,如果真的是游戏,那城府未免就太深了。 言晏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低垂着眸的视线正好落在地上的影子上,陈叔也不知道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听,最后只能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不管怎么样,家里总比外面住着舒服。” 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一点的时间。 一个多月虽然节约了时间但言晏在宿舍的期间也确实没怎么睡好,时间虽然晚但她还是简单的到卧室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女人看着卧室内那张宽大的双人床,有几秒的失神。 自从半个月前她被他从詹聿那里接回来后她就没有在这间卧室睡过了。 陈叔问她是不是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生气,其实好像也没有,半个多月过去,有再大的气也差不多没了,更何况他也给她道过歉了,她还不至于抓着一些事去费力计较。 可是回来住……好像也确实不怎么想回来,至于深了的原因,她不愿去想。 言晏深深的叹了口气,最后摇了摇头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开,关灯上床睡觉。 第二天言晏是早上八点的课,手机调的是六点的闹钟。 虽然她对这间卧室的床已经不算认生,但不知道昨晚睡得太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依旧没有睡好,导致闹钟响起的时候也没能听见,将近七点才猛的从床上惊坐起来。 连妆也没来得及化,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慌慌张张的跑下楼。 余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言晏提着包就往外走,“余妈,早餐我不吃了。”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换鞋一边朝余妈道,“先生要换洗的衣服我已经装好了,待会儿如果有人来取的话你到衣帽间拿就好。” 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件被放到衣帽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医院的病服是肯定没有他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的,于是便提前替他装好了,反正如果她之前在家的话这些事肯定也是她来做的。 余妈应了一声,正想劝赶时间的女人还是吃点东西,人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陈叔已经到车库去取车,女人踩着的高跟鞋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园中,隔着黑色雕花大门,视线骤然相对。 她一直觉得她和杜甄雅算不上冤家,自然也不能说路窄,当然,退一万步说这里还是她的地盘。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81 虚伪又如何? 所以当言晏在看到门前那道身影时,她意外也不意外。 杜甄雅正欲摁下门铃的手顿在半空,在见到从里面走出的女人时眼里闪过明显的诧异,显然是没想到她这个点会在聂南深的别墅。 当然,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说没想到她会从里面走出来。 她分明记得之前韵琪就给她提过,关言晏已经住进了学校的宿舍。 “关小姐不是觉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很无趣?怎么,”她收回手放回身侧,隔着铁门讥诮的看着里面走出来的女人,“现在是觉得我的出现威胁到了你,迫不及待的又搬回来了?” 言晏看了她一眼,铁门已经缓缓从两侧打开,陈叔的车也还没开过来,闻言只觉得好笑,“杜小姐好像一直习惯把自己的身段抬高?”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的存在威胁到她了? 对于太过自信又喜欢演独角戏的女人言晏一向没什么好耐心,更何况这也不是一两次,她淡淡的笑,“这里是我家,我怎么出现在这里都不奇怪,反而是杜小姐,”她看向女人身后的车,袅袅轻慢的讽刺,“一大早就来这里,不觉得很奇怪吗?” 杜甄雅抬着下巴轻笑了一声,“我过来取南深换洗的衣服。” 那姿态自然得不屑,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 说完也不看女人脸色,抬脚就朝别墅内走去。 言晏站在原地,缓缓的开口,“他让你过来取的?” 杜甄雅刚走进大门的步子顿住,眸色熠熠像是在炫耀什么,“不然呢?” 高傲如杜甄雅这样的女人,当然不屑于替人做跑腿这种事,当然也更不屑于对言晏撒谎,那就只有……知道她住回来了。 而至于她昨晚大半夜刚回家,今早杜甄雅就知道这件事,除了某个男人的原因言晏想不到其他。 心底笑了一声,她就说聂公子的太太不是那么好当的。 深秋的早晨温度带着点点凉意,女人修长的指尖撩拨了下被风吹到胸前的长发,唇角的微笑勾着点无奈的讥诮,“那恐怕就麻烦杜小姐白跑这一趟了。” 杜甄雅投过视线看她,透着某种挑衅,“难不成你还想拦着我?” 说是这样说,但潜意识并没有认为关言晏敢拦着她,不管怎么样,既然关言晏要在聂南深面前装大度,那就应该小心翼翼的顾及到那个男人对她的看法才对。 可是她不知道,关言晏虽然落魄,但曾经好歹也是被关家捧掌心长大的千金,那就代表她本性里从不会在意任何人对她的看法。 明明上课时间已经快迟到,面容姣好精致的女人却愈发显得慢条斯理,“如果我真要拦着你,难不成聂南深还能把我怎么样?” 言晏眼角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轻笑。 脚步踩在鹅卵石上,也不等对方说话就朝刚停在门口的黑色慕尚走去,一边打了家里的电话,“余妈,把先生的衣服拿出来,我给他送过去。” 陈叔在车旁替她打开车门,言晏还没上去,女人不知是嘲弄还是什么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那么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好像自己多么不屑这段婚姻,明明是自己贴着上去却搞得好像是南深非要娶你不可,”她朝言晏的方向走过来,“一边说着不爱,一边又死守着不肯放手,关小姐不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吗?” 她当然看得出来关言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虚伪又如何?” 杜甄雅一愣,明显没有想到关言晏会这样坦坦然的回答。 言晏人没有上车,正好站在那里侧过半个身子看向她,指尖顺手捋了下耳后的发,“我是说过你有本事可以让聂南深和我离婚,可是这不还没离吗,”笑,“况且我觉得没有感情的婚姻无趣,但不代表我就要傻傻的把聂太太这个位置拱手让人啊,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这世上的所有婚姻都是需要靠爱情来维持的地步。” 虚伪吗?她不觉得,这是现实,权衡利弊的婚姻,尤其是上流社会,太多了。 “至少现在,一个男人能给我的,聂南深他都给我了,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我就算确实看不上他,但多少也是会心有不甘的,”她染染笑着,“毕竟错过聂公子,我到底算个二婚,到时候就算找个第二春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聂公子的硬性条件不是?”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被说服了。 就算她是想离婚提早结束这段关系,但这只是他们这段关系的开始本身性质上就有问题为基础,如果这个时候有别的女人插足进来,这个性质的本身就被改变了,并且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什么被小三逼下位之类的……想想就恶俗到不行。 姑姑曾经的路,她已经亲眼看到过一次,自己绝不会再走第二遍。 …… 早上九点,言晏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不管是梁元还是乔秘书都没在,男人还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太晚的原因,这个时候还没有醒来。 言晏轻手轻脚的拉上房门走进去,将装衣服的袋子放到一旁,然后才到床边坐下。 她既然已经说了亲自给聂南深送衣服过来,照杜甄雅的性子自然不好再厚脸皮过来,毕竟正如言晏所说,他们现在还没离婚。 房间内的窗帘已经拉开,深秋的晨曦有些朦胧雾罩,外面的光都透了进来,像是一层层的洒在男人身上,从眉梢到下巴都勾勒出极完美的线条,温润沉静下是不易察觉的凌厉锋芒。 言晏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怔怔的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说话不做事,屋内就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点滴的声音。 女人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 手腕被抓住,“要去哪儿?” 几乎是她刚有动作,床上的男人就睁开了双眼,此时一双深色的眸盯着面无表情的女人。 言晏没有挣脱,也没有要重新坐下的意思,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道,“你不是还要睡觉吗,怕打扰到你。” 然而话音刚落,言晏还没反应过来,聂南深手上一个用力就将她轻易带到床上,唇角勾出袅袅笑意,“生气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082 言晏,你在怕什么? 动作幅度不是很大,基本不会对他的伤造成什么影响,言晏仰头看着他,声音又轻又淡,“你指什么?” 几个月下来,聂南深多少还是能摸出女人的一些小情绪,手指攀上她柔软未上妆的脸蛋,低低的笑,“你在生气什么?” 那模样就像,仿佛她越生气他就越开心似的。 言晏一下眯起了眸,要笑不笑的,“你连我生气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觉得我在生气?” 聂南深故意挑逗的捏着她的脸,“不生气,脸色是摆给谁看的?” 言晏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声音脆响,继续无害的笑,“你不是睡着了吗,当然也不是摆给你看的。” 男人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盯着女人的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果然是生气了。 他看了一眼被放到一旁的袋子,重新坐回原来的姿势,靠在床头,语气也跟着淡下来,“我记得我是让甄雅替我拿的衣服。” 就算她那一下打得不轻,但言晏也没料到他变脸会这么快。 她顺手拿过一旁的苹果,然后削皮,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不过杜小姐运气不好,被我赶出去了。” “我叫过去的人,你替我赶?” “哦,”她低着头,“我以为你明知道我在家还故意叫杜小姐去取衣服,是打算让我替你挡桃花来着。” “挡桃花?”聂南深勾唇看着女人认真削苹果的模样,轻笑反问,“喜欢我的女人为什么需要你来替我赶走?” 先前快削了一半都没断过的皮突然断了,言晏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男人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将其扔到垃圾桶里然后继续低头削,“如果不是的话就算了,回头我让乔秘书把人叫回来。” 他盯着女人明显变得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把人给我得罪了,最后让我替你买单?”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要知道杜甄雅怎么也算是杜氏珠宝的领头,要哄这样一个女人需要花的心思金钱并不会低于费力拿下一个项目的精力。” 一开始她确实觉得没什么好生气,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但是这一会儿她觉得聂南深好像是在逮着她非要她计较。 没削完的苹果也懒得削了,“你想让我去跟她道歉?” 刀和水果都被放到一旁,“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聂南深,”女人抽出纸巾边擦手指边笑了笑,“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别吊着别人让她误以为你对她有意思,你要是喜欢她,就把你心里和身边的其他女人通通清理干净再谈感情,” 言晏抬眸与他对视着,眼角眉梢尽是没有温度的讥诮,“不然就算你身家上亿外表不凡,也依旧改变不了你骨子里就是个渣男的属性。” 渣男……她到底是在替杜甄雅着想,还是在借机说她自己? 但是显然,优雅风度的聂公子很不喜欢她的这个比喻,“渣男指的是池骞没那种,少拿他跟我说比。” “至于我为什么让她过去,”男人深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脸,嗓音低到性感蛊惑的磁性,“言晏,你怎么就不认为,我是因为你?” 言晏一怔,那神情明摆着的意外,这个反应更是让男人不悦,“是不是如果不是杜甄雅,你就打算这段时间都用学业繁忙的事来搪塞我躲着我?” 先是趁他不在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他回来又是各种理由借口不来医院,好像是希望就这样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样。 言晏温温凉凉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一下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如果今天不是杜甄雅直接上门到她面前赤裸裸的示威,她确实不会过来。 但是学校里事情很多也是事实,她也没觉得在躲着他。 可是就这样突然被他说出来,又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她不大想见到他。 但还是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搪塞你也没有躲着你,”手指搅在身前,“至于生气,我想没有谁会在自己丈夫在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还跑上家门的情况下还是不会生气的。” 她还没有大度到那个程度。 男人狭长的眸眯了一下,嘴角勾了勾,“吃醋了?” “正常女人都会吃醋的不是吗?”她并不否认,脸上笑意淡开,“我确实见不得一边不愿意和我离婚的男人另一边又有太多女人围上来,显得好像我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一样。” 聂南深薄唇温度有些凉,明明就是他希望看到的反应,但如果说这是吃醋的话,那为什么他在她眼里看不到除了生气之外的其他情绪? 仿佛就像是一场作戏,假装她会在意的作戏。 不,更准确点说她确实在意别的女人,但这个在意并不是以他为出发点,更像是她不能忍受这件事情的本身。 “所以聂南深,如果你确实想和我好好过日子的话,那么就公平一点,大家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过,”她站起身来,面色十分平静的望着他,“如果不是,杜小姐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选择的意思就是,选了一个,就必须放弃另一个。 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经大概想清楚了,如果聂南深不愿意和她离婚,那她一个人犟着不放那也是白费力气,那么她可以退这一步。 她总不至于天真的以为,聂南深不愿意离婚是因为真的爱上她,那不过是现在的她对他而言还有新鲜感,但这样的感觉迟早会退散,那么多至少在他这段新鲜感过去的日子里,她能够得到这段婚姻里该有的公平对待,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交易的游戏对象。 聂南深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温婉无害的脸,突然缓缓的出声,“言晏,你在怕什么?” 她以为这些话她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精明如聂南深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意思,但也可能是将她话中那一层自己都未察觉的意思理解得太透彻,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关言晏,扪心自问,从结婚到现在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你要怎样我没依你?”坐在床上的男人冷冷的笑出声,“你到底在防着我什么?” :。: 083 一开始就不是心甘情愿 正如她所说,一个男人可以给女人的东西他基本都给了,除了中间偶尔的因为秦思砚和裴景旭的事他们闹了两次,但最后他还是依了她的意思没有再找裴景旭麻烦,更别说在金钱上聂南深几乎是默认的让她肆意挥霍。 关言晏看着男人理所当然又冷漠到极致的俊脸,不管是今早杜甄雅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是现在这个男人说的话,好像哪哪都搞得是她不知好歹一样。 虽然从某方面看起来她是很贪心,毕竟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言晏原本要走的动作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端坐的姿势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所以你觉得你对我的施舍我反而不领情让你的大度无处体现吗?” 她无奈的耸耸肩笑着,“好吧,按照常理来说我确实应该感谢你在我落魄后还能给我一个这样的归宿,至少不用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四处为了生计而奔波。” 她突然转了表情,眉目都变得轻慢,“但是好像也没有谁规定你施舍给我我就必须对你感恩戴德?” 自问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年头好人都是要吃亏的,倒不如将所有该记的账都一笔笔记下,“所以换个角度来说,聂南深,从开始到现在,你要的交易我和你做了,你需要一个消遣我也陪你玩了,就算不离婚我也认了,那么现在,你还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笑意嫣然却不达眼底,聂南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女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了,上一次还是她拿着婚契来逼他的时候。 俨然一副谈判的傲慢架势,谁也不放在眼里,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算计了所有。 “我想要什么?” 男人低低的笑了两声,既然她想要给他算账,那他就一笔笔和她好好算,“聂太太现在整天摆出一张脸色给我看,动不动为了一点小事和我吵架闹离婚闹分居,”嗓音中伴出令人琢磨不透的凉凉寒意,“就连让你来医院几趟也表现得那么不耐烦的不想看到我,你觉得你作为我太太该履行的义务都做到了?” 睫毛微颤,一闪而过的情绪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 “这有什么冲突吗?”她淡淡的抿着唇角,“聂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一贯的微笑弧度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傲慢的气势仿佛也淡得静谧,“你需要的是一个聂太太,而不是一个爱你的女人。” 这句话她说得缓慢,连压下眼帘的眸都变得平静,垂望着双手绞在一起的地方,一个聂太太该做到的事,她分明都做到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这段时间确实不想看见你,”轻笑的自嘲声落在聂南深耳里仿佛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然后抬头,“你霸道得不允许我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可是你一边思念着你宝贝的秦小姐,一边又与称为合作伙伴的杜总经理暧昧不清,聂公子,就算你不爱我,也犯不着这么糟蹋我践踏我所剩不多的自尊好么?” 原本对于他和杜甄雅的事她也只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将她逼成一个因为吃醋嫉妒而无理取闹来找他嚷嚷找他闹的可笑的女人?不嫌太难看了吗? 屋内一直开着空调,此时温度却莫名的降低到某个点上,衬着男人那张同样毫无温度的脸庞,更是压抑到极致,“原来你也还有自尊这个东西,”低冷的嗓音伴出冷嗤,“我还以为你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态度是早已将那些可笑的东西抛了出去。” 对于这样的讽刺不知是听得太多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不管抛没抛出去,我多少还是该剩点的。” 言晏落在男人脸上的视线也不过一眼就侧开,看着他伤口的位置,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淡淡的道,“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你的伤还需要半个多月才能下床。” “既然不离婚,那么作为一个妻子该履行的义务我会偶尔过来看望你照顾你,所以你不用每天派人盯着我,也不用每天都想方设法的让我过来,”她顿了顿,看着他被角有些凌乱的地方,还是伸手替他整理好。 最后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淡漠的疏离,“你也看到了,我的出现并不会让你有多开心。” 反而是每当她一出现,他们之间的话题总是会以吵架的方式来结束,这样对他的伤势恢复也不好。 更何况,他们之间确实都需要好好静静。 见男人也只是沉着连盯着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心底微叹了一口气,拿起包起身离开。 “所以你是觉得,”就在言晏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没有再开口的男人突然冷声道,“与其两个人都不开心,倒不如让你一个人开心来得自在?” 言晏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自己落在门把上的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打开门,然而脚步还没来得及踏出去,身后骤然传出东西被扫到地上的声音。 同时的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言晏抬头正好看到池骞没唇角若有似无仿佛看好戏的笑意。 一个气息冷肆,一个斯文虚伪,不偏不倚都正好将门口的位置挡住。 梁元手里的文件都差点因为那突兀骇人的声音掉到地上。 镜片下的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和一脸阴沉的男人,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向来温文儒雅的聂公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脾气变得这么暴躁这么喜欢砸东西了? 第二个就是,他重新看向面前神色毫无波澜连头也没回的女人,心底由衷的佩服,关名媛不愧是关名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置若罔闻,他们是不是来撞枪口了? 其实不用回头都知道此时聂南深的脸色会难看到什么程度,言晏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据说池骞没和聂南深是在生意上的伙伴,昨天良黎和樊榆都来过这里,那么他其他的生意伙伴来探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言晏没有多想,在男人微侧身的时候从其旁边低头走了出去。 梁元后知后觉的进来,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十分好心的道,“聂总,你老婆又走了,需不需要我替你把她绑回……” 回头就撞上男人警告的眼神,一个到嘴边的来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梁元这才清楚地看到床柜上的东西全被男人扫到了地上,玻璃杯也摔成了碎片,还有屋内那无法让人忽视的低气压。 池骞没已经先一步走进去,扫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眼,脚尖在玻璃碎片上踢了一下,淡淡的出声,“说没出息真不是白叫的,那女人看起来也不是难搞定的主,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没把人拿下。” 踱步到沙发上坐下,随手点燃一支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人都已经躺病床上了,苦肉计也好,美男计也好,他竟然一样能用上的也没使出来,池骞没表示对聂公子追女人的手段实在不敢恭维。 聂南深冷漠的睨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来说废话的,现在可以滚了。” 以往很难得见到聂公子心情不好表现在脸上的时候,可是最近他见得好像挺多,池老大的心情自然也好,当下对男人恶劣的态度也不计较,“女人都是需要哄的,她们不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他下巴朝门口方向指了指,又吸了一口烟,“你哄她两句好话说你爱她,指不定关言晏就对你死心塌地了,何必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 聂公子很不屑的嗤了一声,“怎么也不见温纾对你死心塌地?” 指尖的烟灰燃了一截,男人眼底微暗,但又像是无关紧要的回了一句,笑意轻肆,“这哪里一样?” 将灰抖落在烟灰缸里,池骞没靠在深色的沙发中,薄唇勾着,缓缓的道,“至少温纾对我也不像关言晏那样防着你。” 聂南深一双眉缓缓皱起,烟雾缭绕,池骞没淡淡的看着他,“那女人确实在防着你,可是她到底在防着你什么,南深,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 梁元在一旁看着床上男人脸色的变化,默不作声的扶了下镜框,就算聂南深不像池骞没那样身边换过无数个女人,但也不至于真的迟钝到关言晏在防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不过是不明白罢了。 “况且你不也是很清楚?”池骞没扫了一眼手边刚才被关言晏带过来的装衣服的袋子,薄唇吐出徐徐烟雾,“关言晏从一开始就不是心甘情愿,现在你还非要让她做一个好像是因为爱情才嫁给你的女人,”淡笑了两声,“怎么,不知满足了吗?” 从一开始就不是心甘情愿…… “你到底是我兄弟还是她兄弟?” 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讽刺,他一天不看好戏会死? 池骞没无所谓的摊手,“毕竟对方是个美人,怜香惜玉是个男人都会有,”五官线条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似真似假的挑衅,“指不定你们离婚,关小姐的下一个金主就会是我。” :。: 084 当时血腥的场面,他记忆犹新 对于这样明摆着就是要刺激他的话,聂南深自然不会当真,但还是觉得莫名的不爽,“不是说温纾很不一样?”同样冷笑讽刺,“你这么快就从温小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池骞没面无表情的将烟掐灭,“我也说过,女人都只是用来玩玩,”抬头直视着他,眼眸深处渗着陈墨,清醒而自持,“再不一样,那也只是玩玩而已。”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有了软肋,将会是致命的弱点,“南深,这是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太认真。” 四目相对,床上虚弱但又矜贵的男人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变得沉默,但又觉得好笑,在他们眼里,他是能有多认真?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梁元在一旁闻言却有些怔然,所谓最了解自己的除了朋友就是敌人,正好池骞没这两样都占全过。 他和他们认识的时间比较晚,但也知道这样同为各方霸主的两个男人曾经还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是恰巧在英国的一场斗殴事件中不打不相识。 两人斗了足足四五年,后来时间长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的兄弟,要说了解,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他记得,就连当初聂南深对秦思砚在意认真的时候,池骞没也没说过这样的话来提醒聂南深,可是如今就连他都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说明…… 梁元看着床上的男人,恍惚间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仿佛被翻了出来,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忽略了。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池骞没已经重新走到他面前拿过了手里的文件,淡淡的对床上沉默冷峻的男人说道,“我听说杜甄雅那一批货的损失你替她抗下了,”从中翻了两页,正好是关于这次他们要商谈的关于杜氏的资料,“看来这个女人对你来说也不错。” 男人俊朗冷硬的脸庞浮上事不关己的笑容,“既然关言晏能够代替秦思砚,我想杜甄雅也能够代替她,”说着将手里的一堆文件扔到他面前,位置刚好也不会压到他的伤口,“毕竟同是名门出身的女人,相比之下和关言晏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同是名门出身的女人,杜甄雅比如今的关言晏更和他门当户对,再加上之前的相处也确实比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善解人意。 “东西腻了确实得换个口味,不过,”聂南深唇角勾出弧度的瞥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饥不择食?” 梁元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不会饥不择食,在秦思砚离开的时候都能找到关言晏那样从外貌到性格都完美到似无缺点的女人,这样的胃口不说刁已经很仁慈了。 对此池骞没冷冷嗤了一声,懒得再和他说什么。 聂南深绷着一张脸,梁元在一旁好不容易找到了插话的时机,忙将手中关于工作的文件递了过去,开始谈工作上的事。 只不过撞上聂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谈工作明显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导致整个过程并不愉快。 一个小时后。 两人先后从病房走出,梁元如释重负的擦了下额上冷汗,仿佛刚从地狱中走了一遭出来似的。 一路来到停车场,池骞没手中把玩着一枚旋转式打火机,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停车场中发出哒哒的回声,漫不经心的听着梁元的话,“杜家这次的损失不小,就算南深替他们抗下一部分杜甄雅不会怀疑,但你该不会认为杜家那老头子也那么好糊弄?” 杜甄雅年轻的同时还是个女人,但杜家上面,总还有精明的人。 “你觉得南深会有那个闲心思去糊弄谁?”池骞没单手放在裤袋里,淡淡的陈述,“有那点时间他想的应该是怎么把关言晏给搞到手。” 这话池骞没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事情一旦闹大,事情牵扯的可不止一个杜家那么简单。 然而就在梁元正欲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的动作也跟着停下,只见池骞没的双眸微微眯了一些正盯着某个地方。 梁元顺着视线看过去,同样停了下来。 停车场足够安静,因为他们是直接从VIP病房的电梯直下的,所以出口的方向与正门的电梯并不在一个方向,导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人往另一边电梯去的侧影。 “正好事务所有人最近在处理一些关于演艺圈的纠纷,”虽然见过没几次,但梁元还是很容易认出了那用围巾墨镜口罩遮掩容貌的女人,“我听说那部大投资的电影都还没拍完没上映,温小姐最近事业已经蒸蒸日上,有好几个广告商都找她签了合同,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新生小花旦。” 他突然话锋一转,看着身旁的男人,“你不是已经和她分手了?” 池骞没望着女人走进电梯的背影,手中啪的一声合上打火机,“好歹曾经也是我池骞没的女人,”嗓音噙着自负又傲然的冷然讥诮,“这点分手费,我还是给得起的。” 直到电梯门关上,池骞没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他,抬脚朝那辆显眼的蓝色迈凯伦走去。 “难怪有不少女人心甘情愿的扑上来,”上了车,梁元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睨了一眼,“之前一个江芷,后来一个温纾,就算是分手了她们也总能从你这个大老板手中捞到不少好处。” 后视镜中映着梁元斯文的镜框下虚伪到不行的淡笑,“你倒是看得比他清楚。” 指尖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敲了两下,梁元看着前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来说去,如果不是南深之前非要买关氏,关言晏也不可能自己上门来招惹他。” 车是往名爵方向开的,池骞没悠闲的靠在跑车背倚里,脑海里却是浮现的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对这个话题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致,但还是接了句,“难道不是关言晏故意制造机会送上门的?关家落魄,那时候的关言晏想要攀上南深这根高枝余生不用受人非议也不是不可能。” 梁元想也没想的反驳,“怎么可能,”继续事不关己的伪笑,“关家那小姐,打小就没把南深放眼里过。” 闻言池骞没倒是有点意外,他那个兄弟虽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从以往呆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有意无意的打听中也能知道聂南深算得上是让女人心动的类型,秦思砚那种口是心非的就算了,还能再来一个瞧不上的? “之前就不说了,”他慢慢的回忆,“就两年前南深回国那一次,关言晏被人算计大半夜被一堆混混调戏,人差点就在废墟厂里出了事,南深想着她好歹是安苏朋友就把人带了出来。” 那时候的池骞没正好在罗马接手墨道不久,有些江城的事不方便亲自出手,于是便由他和聂南深来处理,正巧那天晚上找到那几个混混的时候他也在场,“结果人是救下了,谢谢没换来一句,倒是被关言晏反威胁了一下,她要是真想招惹他,何必等到现在?” 想到当时的画面,他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我看南深八成还在对当年的那件事耿耿于怀,至于关言晏,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看出来秦思砚在他心中的位置?” 要是那个从小被他呵护在手心的女人能够那么轻易的被人代替,又哪里还用等这二十多年? 豪华惹眼的跑车在街道上驰聘,梁元不是他,虽然偶尔也飙车,但这大白天的车速还算比较平稳,两侧风景飞速而过,男人再次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突然饶有兴致的道,“不是还有后来?” 梁元一怔,导致前方与一辆快车擦肩而过,他猛的打转方向盘躲开,很快恢复正常驱使,然后扭头看了身旁仍悠闲自得的男人,车内充斥出烟草的味道,池骞没脸上勾勒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我说我怎么觉得,好像从一开始,南深想要得到的就不止是关言晏的人而已。” 不止是想要得到人,那还想要得到什么? 好半天梁元才从刚才差点车祸的后怕中回过神,也想起,当年那件事的后来就是,聂南深一夜之间废了一整条街的混混。 虽然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从那群小喽啰口中得到重要的信息,但只几条信息,其实远达不到需要动手的地步,再加上之前也有传言,那些混混当天同样差点对秦思砚下手。 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当晚当时那血腥煞人的场面,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 言晏早上是请了假之后才去的医院,一早上的课没去,本来想趁着中午的时间回宿舍收拾东西让陈叔过来接,毕竟她答应了他今天会搬回家住。 但是在好几通电话之后都显示无人接听,她只以为是陈叔有什么事情手机没有带在身边才不接她的电话。 直到下午上完课又做完了公司的工作后,同样拨了聂南深甚至是家里的座机,无一不处于打不通的情况,她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你是觉得,与其两个人都不开心,倒不如让你一个人开心来得自在?】 言晏怔怔的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绯唇淡淡的没什么弧度,他是终于想通了吗? 聂南深的态度表得很明显,不打电话过来,同样也不接她的电话,更不像之前那样即便人不在也总会让陈叔过来接她去医院,就连说好的让她搬回银南别墅,也没有让人过来接她。 那天她说的话无疑是让他生了气,一开始言晏也以为这不过是男人之前惯用的伎俩,于是在两天后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她学业工作忙都是事实,但也确实说过会过来照顾他。 彼时医院的高级病房外的一整层楼几乎都挤满了各路记者。 言晏和聂南深曾经闹上报纸的一些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在这个八卦漫天的潮流时代每天都有不断的新闻冒上,再加上当初的绯闻丑闻都在最短的时间被聂南深压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传播力度,更别说这期间除了聂南深中枪躺医院的事,其他时间两人都足够低调,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但这些人并不包括靠眼力见吃饭的娱乐记者。 言晏蹙了下眉,在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的时候,病房外被人群簇拥的乔秘书已经看到了她。 用最快的方式将那些记者的注意力引开后,乔秘书踩着高跟鞋往这边走过来,满额冷汗,笑得尴尬,“夫人,您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 言晏看着她笑得讨好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上次她去聂南深办公室同样被乔秘书这幅模样拦在门外的时候。 靠近病房的尽头,那些记者都被林秘书给和几名助手缠住,言晏往那边扫了一眼,唇角微勾起弧度,轻笑,“怎么,他不想见我吗?” 乔秘书搓着双手干笑道,“怎么会呢,只不过不知道是谁放出了一些虚假的消息,夫人您这个时候过去,聂总担心……” “我无所谓啊。” 言晏笑容不变,还没等乔秘书应付的话说完,抬脚就欲走过去。 乔秘书一惊,在言晏刚有动作的时候就先拦住了她,脸上的笑容也绷不住了,“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原本以为关言晏会不由分说的闯进去,但是出乎意料的,女人看样子竟然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 其实言晏大概也能猜到,如果不是不想见她,以往她过来的时候就算乔秘书在场也基本会选择无视的离开。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次却没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乔秘书一眼,转身离开。 今天她是顺便开娄明泽的车过来的。 人到地下停车场,手刚落在车门的把手上,一抬头,远远就看到身姿欣长的女人从电梯上走下。 照这个前后脚的速度,应该是她刚离开没多久对方就从病房内出来了。 呵,还真是按照剧本来走的? 女人依旧穿着设计简洁的名牌大衣,从电梯下来之后先是往自己车辆停着的方向走去,然后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若不经意的将视线落到这边,应该是看到了她,于是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杜甄雅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女人身旁都叫不出名的车,最终视线落在女人身上,红唇勾了勾,“我刚才听乔秘书说你来过了。” 言晏不置可否的微笑,不出声自然也没有回答。 对此杜甄雅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是十分歉意的看着她,波浪卷的茶色长发衬着女人高挑的身形,欣长干练,“不好意思,之前因为一些我的缘故,导致杜氏损失有点大,南深在想办法替我挽回这笔损失,”她微笑着轻声的向她解释,“所以今天的会议他在病房举行,希望你不会认为他是故意不见你的。” 说是歉意,但言晏还真没从她那高傲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抱歉的意思,反倒像是刻意过来提醒她,聂南深就是故意将关言晏避之门外,和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一样。 可是……那又怎么样? “公司是他的,那些钱也是他的,”言晏似无所谓的睨着面前的女人,“聂南深的钱和资金爱往谁身上砸往谁身上砸,他都没有来向我汇报,你反倒不打自招了,”女人修长被打理得极好的手指穿过发间梳了一下,轻慢倨傲的笑着,“杜小姐是想提醒我多管管自己的男人,让他撤了对杜氏的投资吗?” 杜甄雅原本只是打算过来稍稍炫耀一下,却没想到得来这样一句威胁的话,一时美丽的脸蛋被气得青白交错,“这件事是南深决定的,你以为凭你区区几句话,他就会撤了投资?” “会不会凭我区区的几句话,杜小姐不信可以试试。” 傲慢又倨傲,果然骨子里就是改不了那大小姐脾气,她当真还以为自己还是关家名媛,仗着一个不为人知的聂太太身份就能为所欲为了? 杜甄雅冷冷的讽刺,“你就不怕南深因为这个真的和你离婚?” 这几天那个男人的态度她也看出来了,之前好几次关言晏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她都在场,甚至好几次经过她的提醒男人也没有接电话,再加上今天,聂南深好像一开始就猜到今天关言晏会过来一样,提前告诉了乔秘书,说他不想见她。 闻言言晏表情没什么变化,眉梢微挑的笑,“杜小姐是语文没有学好,还是法律知识没有学好?” 女人话中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对于聂南深往杜氏砸钱的项目,关言晏不过问就算了,但她如果过问,聂南深不想离婚她就有办法不让他投资杜氏,就算是聂南深真要离婚,那离婚过后她还有部分的婚后财产,要插手杜氏投资想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杜甄雅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关言晏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来嘲笑她,胸前因为愤怒剧烈的起伏着,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关言晏,我就看你还能傲慢到什么时候,”清冷的慢笑,“到时候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倒怪我乘虚而入了。” 她知道,如果关言晏真的要插手,那么就算聂南深真的不在乎这个女人,但仅凭她现在还是聂太太的身份,就完全有可能做到她所说的。 再次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看着那辆红色法拉利开走,言晏过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女人提到的一个词。 离婚。 两天后,新闻上果然播出了聂南深往杜氏投了一大笔资金的消息,经过之前K和杜氏在珠宝企业上的合作,这次两方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关系又上了一个层次。 当然,也不泛有小道新闻放出,杜家资金漏洞是因杜总经理造成的损失,而聂公子这次之所以会往杜氏大笔放料,实则是为了杜氏千金杜甄雅。 分明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可是好像真划清界限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 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 接下来的日子和前两天也没什么变化,言晏依旧住在学校宿舍,在公司和学校之间来回跑,也没有再去过医院,反正过去了多半也是被拦回来的几率多,索性也不去自讨没趣。 大概是分手也需要一个过程,也大概是离婚需要办一些必要的手续,她只有安静的等着一个结果就够了。 既然他不想见到她,言晏自然也不会自己贴上去,本来就是一段随时就会结束的关系,趁现在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结婚这件事,他们不用面对那些豪门夫妻突然离婚会遇到的媒体追问,就这样早点结束对谁都好。 两个人仿佛就这样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新闻头条和实时热搜都铺满了关于男人的绯闻报道,之前漫天关于聂公子和杜千金恋情的猜测因为一张男人出院的照片而一锤定音。 哪怕照片上的两人并没有多暧昧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再普通不过。 聂公子出院的消息成为各家媒体抢着报道的新闻,言晏看着方婉递过来的手机屏幕,照片是一张被抓拍的侧脸,穿着名贵西装英俊优雅的男人正在替女人拉开车门,一贯的风度翩翩衣冠楚楚。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是伤势恢复得差不多,所以屏幕上男人的脸色看起来也比在病房的时候更有气色,也更显矜贵儒雅,如果不是那眉目间还有隐约的不耐冷漠的话。 相比之下其身旁杜甄雅的身形明显要显得娇小许多,所以怎么说狗仔都是个技术活呢,连女人上车前深情望着男人的眼神都能通过一张照片表达出来,让观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暧昧不凡的气息。 :。: 085 在这里等我回来 言晏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化了淡妆精致温婉的脸蛋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绯红色的薄唇微微抿起了一些,像是在出神。 同寝室的人同样看着这刚炸出炉的报道。 “聂公子照片上都这么帅,”其中一人正趴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犯着花痴,“真人该是好看成什么样子啊?” 坐在言晏旁边的方婉忙出声,“我见过真人,贼帅!” “能有你家娄明泽帅?” 方婉白了她一眼,“这哪里能比!” 楼上那女生大笑了两声,又盯着屏幕惋惜,“只可惜现在聂公子已经有主了,不过看样子这杜甄雅长得好像也不错哎。” “不错什么,这杜甄雅一看就是朵白莲花,聂南深向来绅士风度,为女人开个车门有什么稀奇?凭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对于方婉的不屑另一个女生都懒得再和她说话,转而问一旁一直低头不语的关言晏,“哎,言晏,你们组那个杜韵琪不就是杜甄雅妹妹吗,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这绯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关言晏之前好歹也是混迹于上流社会的名媛,这些事她或多或少应该都能知道一些,毕竟八卦才是女生的天性。 然而言晏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方婉凑过来看了一眼,忙拿回手机接电话去了。 紧接着言晏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也跟着响起。 屋内另外两名室友还在聊关于聂南深和杜甄雅绯闻的事,方婉在阳台接电话,言晏只能拿着手机往屋外走。 “他是什么意思?” 刚摁下接听键,詹聿略显低沉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细了听,甚至有些怒意在里面。 詹聿的这个他,不用想也知道指谁。 言晏认真的想了想,确实不知道聂南深现在的意思,半天才斟酌着道,“唔……大概是现在才发现了我的无趣,想找找新鲜感?” “你和他离婚了?” “……还没。” 詹聿脸色阴沉下来,这段时间他多少也能听到一些关于聂南深和杜甄雅的传闻,但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他之前也只以为是传闻,毕竟在他看来,聂南深就算是真有了别的女人,大可以和言晏离婚后再找新欢。 但现在这又是几个意思? 屋里养着一个,外面还光明正大的带着一个? 察觉到詹聿的沉默,言晏半个身子靠在门上,盯着走廊上的灯,淡淡的补充,“不过应该快了吧。” 詹聿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道,“既然只是快了,你现在就打算继续让他这样下去?” 他了解她,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婚,她不应该会接受才对。 “不然还能怎样?”女人慢悠悠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漫不经心的笑,“绯闻闹上头条,我总不能这个时候也跟着闹上去,让全江城的人跟着看笑话?” 她曾经给杜甄雅说过,别搞得好像她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似的,可那些话到底是说给别人听的,实际上,她哪里来的资格管他呢? 毕竟从一开始聂南深就给她说得很清楚,不谈交易不谈感情,那就说明不管是在对待秦思砚,还是在对待杜甄雅的事情上,她都左右不了那个男人的态度。 关于今天这篇绯闻的报道,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别说是需要他动手压下来,凭聂南深在江城的地位,几乎是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将照片传上去。 言晏挂了詹聿电话的时候,方婉的通话还在阳台上没有结束。 她摇了摇脑袋,很快将脑海里的杂念甩出去,然后坐回位置上打算开始这学期的期末总结。 他们这个学期马上结束,言晏已经辞掉了在外面公司的工作,等到最后将总结交上去,她们小组的课题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方婉是在几分钟后挂掉电话的,跑过来就夺过她手里的笔,“言晏,别做了,快陪我去商场买套衣服去。” 言晏不明所以,还在半懵神的状态中就被方婉带出了宿舍,打了车直接到了附近的商场。 坐上车的时候言晏问她,“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衣服了?” “你毕业后不就是想走外交这一块吗,”方婉冲她眨了个眼,得意道,“小道消息,今晚江城的外交部长会参加一个晚宴,高教授也会过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搞外交的那些人傲气得很,机会难得,咱们今天去碰碰运气。” 如果在毕业前就能得到一个进外交部学习的机会的话,言晏绝对有信心将来做一个走向国际的出色的外交官。 这个机会确实难得。 虽然不一定见到外交部长就能得到这个机会,但如果能在外交部中举足轻重的人面前留下映像的话,也绝对不是坏事。 甚至一时忘了,能让政圈外交部的人都捧场的晚宴,没有邀请函的她们根本没可能进去。 不算奢华的地带,但也有几家还算排得上名的专柜店。 以前的时候她也会经常来逛街,但自从关家出事后她也很少来逛商场了。 一开始是因为关家的事扰得没有心情,后来和聂南深结婚也没能来,倒不是因为没有心情,而是基本上每期有什么当季流行的款式新品上架,还没等到她亲自上街逛,聂南深就已经安排人定期送过来了。 但衣服自然还是亲自到商场里试穿后才知道合不合适。 于是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个女人都花在了逛街试衣服上,最后方婉只买了一套正规场合需要的礼裙。 言晏从银南别墅搬出来的时候还是秋天,现在已经入冬,逛了两圈言晏也买了一套性感却又不失典雅的礼服,和几件冬装新品。 然后又去了一趟美容院做了发型,到晚宴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临近七点。 今年的冬天来得不算早,十二月的天气吹着寒风,晚宴的地方在城南别墅区。 别墅雕花铁门从两侧打开,就在言晏两人刚到的时候,已经有几辆豪车停在门口,只一眼她就从下车的人中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人。 大多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甚至看到了樊天逸正往别墅内去的身影。 方婉从一边打完杜韵琪的电话走回来,“言晏,韵琪已经给门口的保镖说过了,她现在还在和她姐一起接待客人,让我们先进去。” 虽然一开始言晏就能猜到会有外交部长出席的晚宴,举办方身份就不会低到哪里去,但也没想到就这么不偏不倚恰好是杜老爷的大寿。 言晏愣在原地半天,直到方婉又催了一声,她才顺着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提脚跟上去。 既然来都来了,她总不能因为某些原因就空手而归。 显然,方婉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晚宴,难免有些紧张,言晏带着她驾轻就熟的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整个大厅。 言晏今天穿的是下午刚买的新礼服,低调却不会显得俗气,这样的场合认识她的人不会少,但哪怕再低调也还是免不了周围那些投过来的眼光。 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杜老爷和杜总都在大厅中央接待客人。 但也就刚才随意的一眼,言晏视线无意与正好看过来的樊天逸对上,男人经过岁月沉淀的容颜依旧毫无波澜,但还是微拧了下眉。 “言晏,你们来了?” 言晏闻声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朝往这边过来的高董打了声招呼,“高教授。” 高董架着黑框眼镜,穿着西装看上去倒是十足的文化人气质,他朝一边的佣人招了手,从中递了一杯香槟给她,“范部长就在那边,趁晚宴还没开始,言晏,你先跟我过去认识一下。” 她们今天是受杜韵琪的邀约而来,毕竟是杜家的晚宴,高董不方便直接带人,但他也在外交部担任有不轻的职位,由他来亲自引荐自然再好不过。 这种场合高董不担心言晏会应付不过来,但一路还是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当下安慰道,“那些闲言碎语你就权当没听见,我之前给范部长提过你,明年外交部那边正好需要派人去一趟美国大使馆的谈判,有几个实习生的名额,在你这个年纪如果能得到这个实习机会,未来前途一片大好,省得这些人还抓着关家的事不放。” 言晏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做发型时吹了个波浪卷,此时拢在左边肩头,明亮奢华的灯光落下衬出举手投足的优雅。 淡淡的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对于言晏来说,她不过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自然不会在意别人到底怎么看。 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中,高董带着言晏插了进去,那几人视线率先都落到了其身后的女人身上,眼底皆闪过神色各异的光。 江城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少,但像面前这位年轻漂亮又有种从骨子里发出温婉气质的女人,整个江城一只手指都能数得出来,但还是有人故作姿态的问,“不知今天高教授身边的这位小姐是?”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关家曾经虽然在政圈涉及不深,但也总有些有过来往,“关言晏,是高教授的学生,”言晏落落大方的朝那位范部长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的自我介绍,“听老师说,他之前有向您提起过我。” 范部长是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地中海的头发配着西装也掩不住的大腹便便,看向女人的眼里带着些许轻蔑,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看似礼貌的握了一下手,“原来是关小姐。” 说着便收回手,连目光也没往她身上扫过,没有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转身又与之前那几人交谈去了。 意料之中的事,外交部部长放在江城那也是不少人想巴结的对象,放在以前估计还会看下关家的面子,但是放在现在,对方表示还记得她这个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言晏正站在一旁,准备再次寻找时机搭话时,面前几人不知是谁突然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又说了几句什么,言晏便见到先前对她和高董态度还十分冷淡的范部长已经换了一张热情的笑脸,端着酒杯朝她身后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刚转过身,视线猝不及防的就扫到那抹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原本打算朝范部长走去的步子也一下顿在原地。 门口的位置,名贵的私人订制西装被熨烫得笔挺贴合,将男人身姿裁剪出与生俱来的气势不凡英俊儒雅。 照片上看到的和真人相比,果然还是有差距,一个多月不见,男人的脸色确实比在医院躺着的时候好了很多。 身侧跟着的女人同样美丽出众,挽着男人的手仰头像是在说着什么,亲昵暧昧得旁若无人。 一个冷漠矜贵,一个笑颜如花,几乎是两人挽手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杜家的晚宴,杜甄雅却从外面走进,应该是一直在等着她身旁的男人。 这段时间网上那些关于杜氏与K关系的猜测早被传得沸沸扬扬,虽然加上今早的一片报道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但毕竟当事人还没有发话,谁也不敢确定杜家是否真攀上了聂南深这棵大树,可是眼下这一幕,又好像隐隐在告诉他们,报道的并不只是空穴来风。 “原本聂南深出院的日子应该是定在三天后,看样子提前出院应该是为了能来参加杜老爷的大寿。” 高董拧眉走过来,“虽然今天看上去是杜老爷为了举办大寿的晚宴,但这里来的大半人,估计都是看着聂南深的面子上。” 毕竟杜家家业在江城虽然排得上名流,但也没有到举足轻重的地步,现在聂家老爷子没来,聂南深出现,自然少不了谁都想上去巴结。 见范部长全然没打算理这边,高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头看身旁面无表情的女人,“要不改天我换个时间看看能不能再约到……” 范部长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面容姣好身形妙曼的女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香槟杯,在他身旁从容的抬脚,然后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往范部长去的方向走去。 勾勒着女人精致脸蛋的妆容下绯唇微弯,“范部长。” 聂南深正被几名老总围着,漫不经心的应付着过来打招呼的各路官员和商业大亨,修长的手指刚取过佣人递过来的红酒,闻声一顿。 抬眸,映入眼帘的就是女人在灯光下浅米色的身影,然后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微微眯起。 杜甄雅同样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关言晏,下意识就收紧了挽在男人臂弯的手臂,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男人的表情。 俊颜依旧斯文温润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只觉得男人俊逸轮廓下逐渐勾出的冷漠好像比之前更寡淡了几分。 言晏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范部长的去路,导致对方不得不停下来,范部长略显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关小姐还有什么事?” 既然对方打算开门见山,言晏也没必要装矜持,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身后一道熟悉低沉的轻笑声突然打断了她,“范部长,好久不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先是让言晏一怔,回过头,只见先前还被好几名老总围着的聂南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然后身旁先前还十分不耐的范部长同样在一阵错愕之后回神,然后忙堆着笑脸迎上去,“聂总,好久不见。” 看了一眼其身旁的杜甄雅,“杜小姐也是,一段时间不见,倒是愈发漂亮了。” 范部长视线从二人身上来回走过,意有所指的讨好语调,“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聂总也对你青睐有加。” “范部长过奖了。”杜甄雅依旧一副高傲清冷的姿态,心底却是冷笑,要么怎么说这些高位上的都是一群人精呢,青睐这个词用得恰到好处,比喜爱更上一层意思,但更多的是表现在事业方面的那种欣赏。 在没有确定她和聂南深的关系之前,既巴结了人,也不用担心因为一些不确定的情报把马屁拍错了地方。 聂南深的视线不过从言晏身上一掠而过,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姿态一层不变的温和儒雅,也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很快和范部长交谈在了一起。 被裁剪得一丝不苟的名贵西装,薄削的短发下容颜英俊,头顶是奢华明亮的水晶灯,此时落到男人身上,哪怕脸上笑意温和,但还是掩不住那周身隐隐散出淡然冷漠的气场。 有种人看起来温和,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本来就很温和。 聂南深就属于这种,在那斯文温润的表象下,更多的是凉薄冷然。 显然本来对她就没有耐心的范部长在聂南深过来之后就更没有要和她谈话的意思,言晏微微皱了下秀气的眉,抬眼就见到男人若无其事收回的视线,心中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把她压着。 就算是要离婚的关系,他用得着这样视而不见,又用得着非要在这个时候插进来坏她的事? 言晏刚想要再次开口,视线一下落到聂南深和杜甄雅两人手臂相挽的地方,停了两秒,然后淡淡的移开了视线,一下忘了自己刚才是想说什么。 想要抿一口香槟,又发现她的香槟刚才已经放回了桌上。 男人谈话的时候女人多是在一旁安静的等着,杜甄雅不同,她本就是在商场上的女强人,自然也能聊得上话题,言晏今天过来的时候没有带包,现在察觉到两只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拿,之前不觉得,回过神之后才总觉得双手放在哪儿都不对。 略显得局促。 言晏别过脸看向一旁,也没有听见他们都在谈了些什么,偶尔一两个瞬间会撞上杜甄雅投射过来略挑衅的目光,言晏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别处。 就这样安静的干站了一会儿之后,见两个男人短时间内好像没有要谈完的架势,最后看了一眼手表,还是打算等他们结束之后再过来找范部长。 然而就在她刚看完手表上的时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往她这边看过的男人突然开了口,低垂着眸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等了这么久,”嗓音徐徐的不温不火,“是找范部长有事?” 如果是来找他的,他不认为女人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一直安静的等着他。 聂南深盯着杯中红色的液体,嘴角泛着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对她的耐心一向足够,她对他,好像一直没什么耐心。 期间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杜甄雅已经被杜老爷叫了过去,言晏站在原地怔楞的反应了半天,直到男人抬头不咸不淡的睨了她一眼,顺势喝了一口红酒,她才意识到他是在和她讲话。 抿着唇,又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与聂南深正相谈甚欢的范部长顺着男人视线看过去,像是这才发现关言晏还等在那里,然而这次还不等他说什么,不远处杜家的佣人就走了过来,不知在男人身旁说了些什么,聂南深微点了下头,然后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佣人,“有什么要谈的待会儿谈,”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在这里等我回来。” 言晏望着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的男人,是太久没见了吗?所以才错觉的从他刚才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落寞和……温柔? 言晏回过神的时候,果然见到范部长还站在原地,手里的那杯酒几乎见了底。 这次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聂南深让他等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言晏再上去搭话的时候范部长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只是偶尔几个瞬间看她的目光带着打量和若有所思。 “关小姐,”听完言晏的话,范部长打断她,“说句难听的话,凭你现在的身份,我确实没有时间来和你讨论一个区区实习生的位置。” :。: 086 关言晏,我太太的名字 言晏穿着高跟鞋,就这样站着,中年男人的身高甚至比她要矮上一些。 “我并不是需要这个名额,”她淡淡的笑着,谦逊而认真,“本科学生,更何况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有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谈判外交,我还是清楚的。” 就学历上,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不但要应该有高学历,还更要学识广博,如今的她资历见识都不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你来找我是?” “我刚才说了,”女人长卷的发披散到一边,多了一丝这个年纪没有的成熟,“我资历见识都不够,但没有什么地方的环境比外交部更能让我学到更多的东西。”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范部长并没有那么容易说服,但言晏还是没想到对方到最后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在谈了将近半个小时后,见聂南深还是没有回来,一直耐着性子等着的范部长终于忍不住打发她,找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 言晏一个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穿着高跟鞋站了半个多小时,脚也有些麻了,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找了个给宾客休息的沙发坐下。 方婉和高董都留了时间让她和范部长谈,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和谁聊着天,等范部长回来的时间有些无聊,她又没有带手机,只能这样干坐着发呆。 视线百无聊赖的在大厅内扫过,最后一下,穿过人影定在灯光下西装挺拔身姿卓越的男人身上。 深色一丝不苟的名贵西装,侧脸在光影下被剪出极好看的轮廓。 言晏双脚放松的坐着,一只手靠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长而卷的墨发从一边肩头滑落,隐隐绰绰挡住了半边脸,在柔和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安静静谧,与喧嚣的晚宴格格不入,别有一番韵味。 大厅内觥筹交错,遍布的华贵晚礼服和西装革履相谈甚欢,也许是女人的外形和气质都太过惹眼,不管在哪里都总能让人一眼在人群中注意到。 “打扰一下,请问是关小姐吗?” 正出神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言晏回头,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先是一怔,倒不是因为男人的长相有多么的让人惊艳,而是他周身那种由内而外散出的儒雅气质,竟有点和聂南深几分相似,翩翩温雅,干净俊秀。 男人从沙发后绕到她面前,白色的西装一尘不染,见女人眼中划过不解,干净的眉目染着彬彬有礼的笑,“刚才你去找范部长的时候,我正好也在一旁。” 低笑的调侃,“只不过看样子关小姐的注意力都放在范部长身上,旁人都没怎么注意?” 说是调侃,但那语气中倒没显得真的很失礼。 言晏脑中闪过一些回忆,确实不记得刚才有见过他,但也没认真地去追究,疑惑的看着他,“范部长让你过来的?” 正好身旁走过端酒的佣人,男人顺手从中取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笑了两声,“如果我说不是呢?” 言晏看着那只在身前的那只手,又看到杯中颜色暗醇的液体,微拧了下眉,抬头朝他微笑,“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她没有接过,语言中拒绝的意思也很明显。 先不说对方是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自从上次在樊家被樊榆的一杯酒闹出事了之后,对这样的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戒备。 分明第一次她过去找范部长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杯香槟,但男人也没打算要揭穿她的意思,又重新将两杯酒放了回去,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看来普通的套路对关小姐好像是没什么用。” 到这个时候她大概也能猜出男人的意图,“范部长应该快回来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朝他回了个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先失陪。” 然而不知道是今天鞋不合适还是刚才站得太久的原因,刚起身双腿就感到一阵麻痹,在重新跌回沙发之前,男人已经先一步扶住了眼见就要摔下去的女人。 因为惯性的作用,言晏确实没有摔进沙发,而是直接撞进了男人坚实的胸膛。 林一鸣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属于女人清新独特的香味淡淡钻进鼻尖,思绪一阵恍惚。 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在确定她没事之后很快收回搂在其腰间的手,有些尴尬的看她,“抱歉。” 言晏今天穿的正好是一件露背装,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摔下去无疑会让她更难堪,所以她不认为刚才那一下是男人故意要占她的便宜。 更何况他也很快收回了手。 言晏重新站稳了身体,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失态有半分影响,脸蛋有些微红,轻声的道了一句,“谢谢。” 倒是她这样的反应让林一鸣怔楞了一下,他以为刚才那一下,不说一耳光,至少被这个冷淡疏离的女人骂一句变态色狼之类的。 更何况他想要撩妹的心思一开始就表现了出来。 他突然笑了一下,“关小姐果然如传闻一样,通情达理。” “林一鸣,”他正色,朝女人伸出手,“如果关小姐不介意的话,不知道可否正式的认识一下?” 言晏看着男人突然转变的态度一时不知所然,他笑容谦谦,“如果您没有男朋友的话。” 望着面前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她微微抿起了唇,原本要拒绝的话一下梗在喉尖,怔怔的像是在出神。 就算对方看上去确实英俊帅气,但对于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她当然谈不上心动。 只不过是,如果放在她没有结婚之前,也许就冲着对方的颜值,和刚才让人映像不错的举动上她也会先当做朋友认识一下。 毕竟男女朋友的关系都是从认识到相处再到相爱,一切都有个顺其自然的发展过程。 “关言晏。” 就在言晏出神的时候,同样修长有力的手已经从身旁伸过,与男人的握在一起。 她几乎是在感受到身旁那压迫性气息的瞬间已经侧首,然后腰间就被一股力气搂住,聂南深直接将人带入怀里,眉目冷然的盯着对面的男人,唇角勾着深浅不明的弧度,斯文温雅,“我太太的名字。” 英俊的脸庞线条分明,嘴角噙笑,甚至看不出来有生气的迹象,一贯的清贵优雅。 如果不是那扣在她腰间的力气大得快将她捏碎的话。 言晏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眼中闪过讶异,不知是因为男人的突然出现,还是因为他所说的话。 “聂总?” 如果说言晏只是讶异,那林一鸣的表情就是一闪而过的惊讶,聂南深,江城没几个人不认识的存在,更别说今天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看在这个男人的面子过来的。 聂南深态度不冷不热的点头,然后收回手放回裤袋,低头看向正盯着自己的女人,先前还算冷漠的态度一下变得温和。 落在女人腰间的那只手转而捋过她肩头的长发,嗓音都噙着淡淡的低笑,“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俯首靠近耳边低语,眸底都是宠溺的温柔,“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那划过肌肤的指腹在女人身上引起一层战栗,低哑性感到不行的声音仿佛就是故意要说给对面的男人听。 明知道是假象,但那声音中的温柔还是让言晏心底猝不及防的快了一拍,她下意识的躲过男人凑过来的气息,淡淡的道,“脚酸了,过来坐会儿。” “脚酸?”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她穿着的高跟鞋,继续旁若无人的温声宠溺,“待会儿回家我给你揉揉?” 看着这一幕,林一鸣隐约间好像是想起了几个月前关言晏和聂南深闹出的绯闻事件,但那些新闻的存在不过几天时间便销声匿迹,他也没听说K总裁聂氏大公子聂南深有隐婚的迹象? 如果是真的隐婚,那最近的那些聂南深和杜甄雅的绯闻报道又是怎么回事? 言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着男人湛黑深沉的眸,不知道他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回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言晏没什么表情,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谈起这些,低声的道,“不用了,新鞋磨脚很正常。” 她没有不高兴,但也没有很高兴,话语中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语调一下让男人眼底生出几分冷然戾气。 但也不过一闪而过,他站直了身体,“既然脚酸,就不要站太久,”手臂扣上她的腰,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带你去休息。” 说完就朝对面的男人淡声道,“抱歉,”英俊的五官依旧温文尔雅的笑着,“我太太不舒服,先失陪了。” 然后搂着她转身离开。 刚才她本来就是为了休息而找了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所以这边也没有多少人,几乎是刚过一个无人的转角,言晏就被一股大力带起,整个人直接被抵在冰凉的墙上。 属于男人烟酒味的气息漫天盖下,在她反应过来已经低叫出声,“聂南深!” :。: 087 聂公子,你是直男癌吗? “我记得你衣柜里没有这件衣服。” 男人像是没听见,薄凉的唇就贴在她柔软的脸蛋上,但也没有更深一层的举动,只是贴着,低低的笑声环绕耳畔。 其实从她出现在他眼前的瞬间他就注意到了,褪去毛绒外套后就是一件一字肩露背短裙,淡淡的浅米色衬得女人的肤色在灯光下白皙柔嫩,和范部长谈话时温婉的笑容带着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明显是经过一番打扮,连一向墨黑的直发也被吹出了造型,哪怕她已经嫁给了他经历过人事,但毕竟年龄在那里,有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她还是个单纯学生的形象。 但此时面前的女人,化了淡妆,贴身的礼服勾勒出完美婀娜的身材,几乎介于清纯和妖娆之间,却毫不让人觉得违和。 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 一个多月不见,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倒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了。 “什么时候买的?”手指绕上她长卷的发,“我怎么不知道?” 徐徐的低笑声贴在她脸蛋上,呼吸都带出一种浅热的温度。 言晏只觉得这句话他问得莫名其妙,更是被脸上那痒痒的感觉弄得心神不宁,总感觉那薄凉的唇瓣下一秒就会落到她唇上,“今天买的,”她耐着性子,试图躲开男人有意无意的亲吻,神情淡淡的,“你不知道很正常。” 说着她伸手推了推,没推动,手腕反而被聂南深一把握在手里,“乖,”这次直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去把外套穿上。” 不知道是男人唇上的温度太凉,还是那语调中哄慰的气息太重,言晏一下被他这游离不定的态度撩出了怒意,“聂南深,”她叫他的名字,抬眸盯着男人成熟稳重的俊脸,“说实话我这样猜来猜去是真的挺累的,” 她用力推开他拉开二人之间暧昧的距离,清清冷冷的笑了一声,“你倒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是推开了,但也不过只拉开了一些距离,聂南深双手仍抵在她两侧,动作看似随意的将女人圈在一个狭小不容躲避的范围内。 他看着她生出怒意的眉眼,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那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比不声不响的时候顺眼多了,嗓音依旧温润,“让你去把外套穿上。” 她拧眉,神情愈发寡淡,“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时间越长她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更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她不肯见她,电话也不接的把她晾在一边,所以她以为他是想通了要离婚。 既然他不愿意见她那不见就是,既然要装做陌生人她也无所谓,可是现在这又算什么? “可是我现在只想和你谈这个,”温和的嗓音中掺杂了些许命令的语气,“去把外套穿上。” 那淡然倨傲的眉目显得极其认真,态度强硬,好似她穿不穿外套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言晏拗不过他,又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没有要听男人话的意思,冷冷的别过脸,“大厅有空调,会热。” 他微皱起眉,声线微冷,“那就回家。” “我和范部长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别过去的侧脸,微拧的眉都渗透着她不耐的情绪。 收回手,其中一只随意的插回裤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要继续穿成这个样子在大厅内走来走去?”淡淡的嘲弄,“想试试能有多勾引男人?” 她不仅买了一双新鞋,现在浑身上下穿着的都是新的,发型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好歹在关家被熏陶了十几二十年,”他唇角勾出淡淡冷嗤的弧度,“才一个月不见,你的品位怎么能低俗到这种程度?” 言晏先是被他勾引男人那句话嘲讽得莫名其妙,然后又将他后面这句话来回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最后才后知后觉的低头看自己的穿着。 虽然她穿的是一字肩露背短裙,但也并不会显得很暴露,这甚至可以说是晚礼服最基本的款式。 可是,低俗? 女人一直忍耐着的脾气终于到了极限,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让她穿外套的原因,怒极反笑,“聂公子,你是直男癌吗?” 她不过是和他结婚后很少再穿这种晚礼服出席晚宴,以前她在关家出席宴会的时候也是这么穿的,怎么就品位低俗了? 聂南深皱了下眉,显然对她这样的讽刺有些不满,她顺了下刚才被他弄得有些乱的长发,不想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继续纠缠,“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有其他事要谈的话你可以回去后再打我电话。” 她的这个其他事其实指得很明显,既然人见到了,那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总得有个了断。 女人的身材极好,一字肩的设计正好将那裸露在空气中的肩线勾勒出来,聂南深低眸看着她,薄唇浅淡且意味不明的抿着,没有说话。 言晏站好,也不管他到底听没听进去,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转角外走。 却没看到男人眼底一直压抑着的翻涌情绪。 几乎是她刚走出两步距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音,她甚至来不及回头,手臂就被拉住,然后整个人再次被带回去。 那手臂扣着她的腰,连眼前事物都没来得及看清她就被男人抵在了墙上。 另一只手扣上她的下巴,然后低头准确无误的吻上她的唇瓣。 要怎么说这种感觉? 不止是单纯的接吻,而是肆无忌惮的索取。 言晏先是被小小的吓了一下,等回过神再反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更别说凭她的力气根本没有在男人手里抗拒的余地。 男人挺拔欣长的身形站在那里,不管她再打再闹始终没有多余的反应,除了那越来越深入的吻势。 最后像是被闹得烦了,直接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桎梏,落下的气息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 说不出的性感。 甚至是想要将她的呼吸都汲取而走,连喘息换气的机会都没有,从呼吸到神经都被这个不断被男人加深的吻而麻痹。 言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男人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微拧着的眉又像是极沉溺其中,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多月不见,这个男人的态度还是这么恶劣,胸口因气急而剧烈的起伏着,踩着的高跟鞋重重的落到男人脚背。 她用了力道,却只听到男人一声闷哼,眉头微皱了一下,但仍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又像是故意惩罚她刚才的那一下,用力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疼得言晏倒吸了口凉气。 她甚至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直到浑身的力气都因为缺氧而瘫软下去不得不抓住男人的衣服,聂南深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 垂眸盯着女人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原因变得绯红的脸,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胸腔,带着说不出来的酸软和满足。 唇就贴在她脸颊的位置,淡淡的重复,“现在看到了?”声音带出性感的喑哑,“你确实很勾男人胃口。”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言晏才从不断的深呼吸中腾出了注意力。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他,大厅内轻慢优雅的曲调隐约能传到这边,更别说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这个男人是疯了,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言晏,你在这里做……” 然而带着嘲讽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道熟悉的声音瞬间让言晏神情呆滞。 扭头就看到一脸震惊站在转角处的方婉和随其身后赶到的高董,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方婉和高董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过来找一下关言晏,竟会撞上这么劲爆的一幕。 前者目光呆滞不可置信,后者后知后觉的莫名其妙。 虽然方婉除了在杂志报道上有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真人也曾经遇见过一次,但不管是哪次她见到的都是男人优雅淡然的一面。 五官分明的轮廓英俊,像此时这样低头温声调笑的神情对着他怀中的女人,连她这个旁观者看了都止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此时聂南深已经从她身上起来,像是并没有察觉到另外两人的存在,低头认真的替女人拭去唇角刚才被吻得掉色的口红,一只手仍一动不动的扣着她。 整个动作过程从容认真,且透着一股极赏心悦目的优雅矜贵。 聂南深眉目噙着愉悦的笑,低头在她红润的脸蛋上啄了一下,嗓音低沉温润,“早些时候我提醒过你,谁让你这么不听话?” 言晏一双杏眸盯着面前旁若无人气定神闲说着这番话的男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不断的往脑门上冲,本就还没恢复正常的脸色顿时像是染了血一样,红得不行。 她是被气的。 其实方婉他们撞见的也没有太少儿不宜的画面,女人长卷的墨发微乱,男人除了西装上被女人抓起淡淡的褶皱,其余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衣冠楚楚。 :。: 088 听到的不是离婚,而是……我们结婚 但她怎么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色情呢? 方婉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看向那从未到尾好像都红着脸没有说话的女人,“言晏,”小心翼翼的说完刚才的问句,“你……你怎么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会和聂南深在一起。 但就在她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的同时,高董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头冒冷汗的朝那气场强大的男人干笑了两声,“聂总,不好意思啊,学生不懂事。” 视线往脸色难看的女人身上扫了一眼,虽然看起来是有点气急败坏,但在这尊大人物前,他还是理智的选择了无视,继续笑,“您继续。” 说着就欲拉着方婉离开。 怎么了?就女人那红得滴血的脸和微肿的唇……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吻肿的。 然而还没转身,他就听到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像是在忍着什么极大的怒意,冷冷的道,“没什么好继续的。” 视线甚至都没从男人身上掠过,言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转身朝高董走去,“时间不早了,范部长的事下次再说吧。” 那冷着一张脸的样子,竟是打算直接离开了。 高董自问认识言晏这么多年来,也从没见她在这样的场合下冷脸对过什么人,偏生这人还是……聂安苏的哥哥? 顿时冷汗再次冒出,聂南深在江城惯称脾气好的同时那可也是最不好惹的一个啊,他眼角抽了抽,果然也见到其身后男人一下就变得面沉如水。 “可是……” 他看着那从后面跟上来的男人,正欲说点救场之类的话,就见前一秒脸色冰寒的男人已经慢条斯理的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女人身上,“没事,”聂南深唇边徐徐挂着淡笑,“言晏最近和我闹了点脾气。” 聂南深顺手搂住她的腰肢,低头看着女人生出怒意的眉眼,脸上温润的笑容不变,“回家吗?” 言晏几乎是再次被这句话气得发抖,到底是她在和他闹脾气,还是他故意在找她的麻烦? 况且,她确实是打算要走了,但她哪句话表现得是想要和他一起走的? 但聂南深也不过像是只问问而已,并没有打算征求她是否同意的意思,话说出口的同时就欲搂着她朝外面走去。 言晏站在那里没动,对上男人深敛含笑的眸,用力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才看向一旁的方婉和高董,微抿着唇,“那我先走了。” 聂南深生来就有一张极刷好感度的俊脸,说是温润,但也只是对身旁的女人,在看向他们的时候哪怕唇角勾着弧度,也不难看出其眼底的淡漠冷然。 只一眼高董就觉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忙扯了个借口,“嗯,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这个时候言晏也懒得解释什么,聂南深唇角弧度更深了些,动作暧昧,甚至可以说是亲密的搂着女人从他们身侧走过。 方婉后知后觉的从刚才发生的事中回过神来,“高教授,言晏和聂南深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高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要是知道,今晚还会让那丫头过来? 好半天方婉才想起,言晏之前好像是有个类似男朋友存在的人。 难道那人就是聂南深? 有些事从报道上看到和亲眼所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那聂南深和杜甄雅…… 走出转角,大厅内的晚宴还在继续,优雅的音乐节奏混着酒杯内色泽浅光,高贵奢华。 几乎是从两人一同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就引来了不少目光,更别说对象还是今天占据一整天绯闻头条的男主角。 头顶明亮的灯光落下,言晏看着那正朝这边走来的女人,本就寡淡的神色更是面无表情。 “你忙的话不用送我,”她脱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他,似随意的往外面看了一眼,“陈叔今天应该跟你过来了,我跟他回去。” 其实对于回不回银南别墅她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有些话越早说清楚越好。 说着叫过来了佣人拿过自己的外套,人还没动,男人的手已经扣在了她的腕上,聂南深低头看着她温静的脸,“陈叔送你回去,我呢?”唇角勾着,“不让我回家?” 她让陈叔送她回去,他肯定就没车可以回去了。 其实言晏会说让陈叔送她不过是因为看出了男人今天的态度,但也忘了谁没事会带了司机还自己另外开一辆车过来,正欲改口自己打车回去,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南深。” 言晏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杜甄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便落在男人身上,脸上挂着从容大方的微笑,“我爸爸和爷爷都在那边,你现在要不要过去?” “不用了,”聂南深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我有点事需要先走。” 杜甄雅脸上笑容一滞,像是现在才看到他落在女人手腕上的手,面上优雅的笑容不变,“你现在是要走了吗?” 聂南深点头,她略做无意的往女人脸上扫了一眼,“那么关于今天的事,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解释一下吗?”顿了顿,“我爷爷年纪大了,今天看到新闻后他很担心我……” 新闻无非就是指的今早占据各头条的绯闻报道,言晏看了她一眼,神情淡然的就要抽回手,“你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我有点累,先打车回去了。” 听她说累,聂南深手里的力道不仅没松,反而更紧了些,抬手抚上她的脸庞,“乖,”低声的轻哄,“再等一分钟,待会儿去车上休息。” 那手上传来的力道有些微疼,言晏拧着眉,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别过视线看向一旁不出声的等着。 男人再看向杜甄雅时已经微皱了眉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报道,没什么好解释的,”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不耐,“杜老爷那边你自己说清楚就好。” 杜甄雅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这次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聂南深的还要更加不耐。 再加上他看向女人和同她说话时温和宠溺的语气,仿佛这么久她所认为的聂南深不爱关言晏的事实都成了她自欺欺人的错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南深,可是今天是我爷爷的大寿……” 那语气中,其实不难听出想要让他继续留下的味道。 “礼物我已经备好,待会儿会让林秘书送上。” 这次聂南深回答得很快,看了她一眼,“顺便替我转告一句,祝他老人家大寿愉快,身体安康。” 就连贺词都说得敷衍了事,好似因为女人觉得累,多呆一会儿都显得担心她会疲惫不堪似的。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后,连目光也没在她身上停留,杜甄雅就这样看着他搂着女人从她身侧走过。 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她甚至知道两人的婚姻关系不过是关言晏不择手段夺来的保障,可是当看到他低头耐心哄慰着女人的时候,男人那干净眉目中的宠溺温柔却又像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真实。 还是说,就算不爱,但在人前他还是接受了关言晏是他妻子的身份? 那她呢? …… 华丽的灯光和悦耳的曲乐都在身后渐渐远去,中途更是有几个人见聂南深要离开,插进来欲挽留一番,但都被他随意两句打发了开,最后只能见那两道身影一起离开,各自面面相觑,心底疑惑更甚。 出了别墅,夜间一阵冷风吹来,言晏回想起刚才最后一个不知是哪家公司的老总过来和他搭话。 对方似有意无意的打探她的身份,她注意到,区区几句话,聂南深就用了三个我太太这个词。 隐约让她觉得,好像如今的他巴不得谁都知道他们是夫妻了一样。 男人手臂的力道重了重,将她的身子拢了拢,低声的问,“冷吗?” 深色西装外套被搭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出了大厅没有空调的冬夜凉意有些浓,言晏摇了摇头,“不算太冷,”她从男人怀中走出,往四周看了一下没有见到他的车,淡淡的道,“你打电话叫陈叔过来吧。” 语调很平静,但抗拒的意思很明显,聂南深站在原地,臂弯中搭着的外套被捏出些皱褶,皱眉低头看她,好似她眉目间淡淡的不耐是真的因为自己很累。 夜色的凉意仿佛浸了些进他的瞳孔,“你就这么不想回去?” “没有啊。” 大概是从停车场那边能看到他们已经出来,陈叔的车很快停到别墅前,言晏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明天我没课,回哪儿都是一样。” “回哪儿都是一样……”低沉的嗓音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那你现在是在别扭什么?” 别墅外的空气比之前大厅内的安静许多,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不是说我在和你闹脾气吗?”言晏头也没回的朝黑色慕尚走去,“大概是我脾气太好了,闹个脾气顶多也只会摆摆脸色而已。” 男人腿长,几步就上前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快将她的手腕捏碎,言晏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道翻转过来,身后抵上车门,撞进男人深敛的眸里,“那现在我是不是也该跟你闹一下脾气?” 生硬的车门硌得她有些疼,“你有什么脾气好跟我闹的?” 聂南深在灯光阴影下的眉目都压上了一层极深极暗的颜色,手指扣上她精巧的下巴,“现在,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抬头,不明所以,“解释什么?” 脑海浮现出刚才她在那个男人怀里的画面,聂南深薄唇抿着,几个字眼像是从喉尖挤出,“他是谁?” 好半天言晏才反应过来,他这个‘他’,指的是谁。 眼里的神情更加不耐,“你不是看到了?” 她伸手去扳他用力的手指,“我不认识,”顿了顿,又补了句,“也不打算认识。” 今天的晚宴虽说是杜家老爷大寿,但不少人都是看在聂南深会出席的情面上,不缺过来套热乎的,此时人已经离开一会儿,里面零零散散也有些人走了出来。 这次言晏倒是很容易就从男人的桎梏中挣脱,转身打开车门,言晏看了一眼,“不走吗?” 就像她所说的,就算是闹脾气,顶多也只是脸色平淡得没有任何温度,就连不高兴,也像是被掩在神情的最深处。 他确实看到了,看到的是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中失神,看到的是那男人端着酒上前和她有说有笑,更看见她不小心的摔到男人怀中,那只手就如现在他的一样,亲密无间的搂在她穿着露背礼服的纤细腰肢上。 且不止看到,还听到了那句,“如果没有男朋友的话。” 他下意识的以为她会拒绝,可是他见到的是她的沉默。 如果她没有男朋友,如果她没有他,如果她没有和他结婚,那刚才她是不是真的打算和那人发展一下? 见男人没有要上车的意思,言晏动作未停,“还是说你事情还没办完需要回去的话,我就先走了。” 门被打开一个弧度,然后被一股力道止住。 言晏看到那只掌在门框上的手,还未回头,男人轻而薄的声音就随着微凉的风声飘到了耳里,“言晏,”他叫她的名字,一贯温雅的声线更是变得捉摸不透,一字一句的轻缓,“我们结婚吧。” 也许是那声音在这样的安静的夜里显得太低醇柔和,让人生出好似下一瞬就会被风吹散的错觉。 言晏一下僵在原地。 低垂着的眸正好看到男人被拉长的影子,一遍遍的回忆刚才他说的话。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等了一个多月的答案,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结局走向,但她此时听到的不是离婚,而是……言晏,我们结婚。 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逐渐因为用力而握紧,过了半天,才缓缓松开。 然后站在车门前的男人听到的是一声同样轻淡的笑,俊眉皱起。 穿上外套的女人少了分身姿妖艳的性感,多了分端庄的温静,她回过身来,精致的五官深处是淡淡的笑容,“聂南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她歪着脑袋,显得极其漫不经心的不认真,“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如果不是现在男人现在望着她的眼神还真像那么回事,看起来特别的清醒理智,她甚至会以为他今晚其实已经喝醉了。 “嗯,”聂南深楼上她的腰,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低头朝她凑了下去,“你没听错,我们结婚。” 言晏缓缓睁大了双眼,杏眸中倒映出男人极致认真的俊颜,他就这样看着她,“言晏,”薄唇一点点的在她唇角印了上去,贴着她的脸蛋,嗓音模糊却愈发低醇温和,喃喃道,“你毕业后,我们就办婚礼,好不好?” 凉风再次吹来,细细的发丝都随着那风贴到了她的脸上。 言晏看着男人在背光的阴影下一点点靠近的俊脸,还有那吹拂到她肌肤上的呼吸,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黑色慕尚内,女人半张脸望向车窗外,外面路灯光影交错的掩盖下像是在出神。 聂南深握着她的手。 同样阴暗不明的光线从外面射进,将男人英俊的轮廓划出分明的界限,染着如星空般墨色的眸落在那十指交扣的位置。 准确来说,是他在扣住,她没有反抗罢了。 这段关系,其实他从未想过刻意隐藏,只是也从未刻意对谁提起,包括家人,包括朋友,包括媒体。 对于别人的眼光,他并不觉得值得他去在意,但不可否认的,也许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仍觉得这只是一段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抛弃的以一张结婚证维持的婚姻。 那么谁也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心思去应付那些因为离婚后产生的报道,更没有心思去应付一个女人的纠缠。 可是她不会纠缠,也正如言晏所说,他们之间,除了那两本红色经过盖章的本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当初詹聿对他说,她不像安苏那样,有太多安全感的时候,他其实大概能猜到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一段充满一切不确定因素的婚姻,既然不能给她安定,那就索性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他忘了,她也还年轻,身边还有更多接触异性的机会,在学校,在公司,在其他社交方面,都不缺向她抛橄榄枝的男人。 譬如今天那个。 说不上吃醋,更说不上嫉妒,毕竟整个江城就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男人有资格让他产生那种低端弱智的情绪。 他不像池骞没那样风流有时间逗女人玩,他说他太过认真,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聂南深没理由迟钝到没察觉,一个多月的时间,要斩断还是要继续,足够他来判断。 只是总以为有些事情有些情绪经过时间会逐渐被淡化,但就在他刚才看到她和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调笑的某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认真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结婚了。 车子缓缓停下,女人像是还在出神,聂南深率先下车,将她从位置上抱起,然后又对陈叔说了两句,转身朝别墅内走去。 白天天气还算好,晚上也还能见到挂在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在别墅的草坪上撒着星星点点羸弱的微光。 男人步伐沉稳的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言晏怔怔的抬起头,只能看的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和微凸起的喉结,不知是夜色太暗还是月光太凉,将男人眉目都呈现出几许柔和的弧度。 聂南深今天出院,要回家睡的事也没提前告诉余妈,这个时候余妈已经睡下了。 一路来到二楼,走进卧室,聂南深将她放到床上,然后才转身去开灯。 明亮的光线一下照亮整间卧室,陌生而熟悉。 自从聂南深出差之后,她便搬到学校很少回来,后来的一个月更是不用说,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管是她还是聂南深都没有回来过,但此时整个卧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仿佛一切和之前都没什么变化。 但也像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打理得再好,空气中仍是弥散着冷清清的温度。 言晏坐在床沿,身下依旧是一直惯用的深蓝色被褥,聂南深开了灯之后又直接走到茶几旁拿起空调的遥控器,将空调打开调了个合适的温度,然后才将外套脱下,走到床边在她身前蹲下。 一边替她脱下她脚上的高跟鞋,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脚掌,另一只手时轻时重的摁在穴道上,看着她微红的脚踝拧了下眉,低声的道,“下次别买这种磨脚的鞋,”动作轻柔,“我给你的钱还不够你买双不磨脚的?” 他垂着头,言晏只能看到他黑短的发和那只动作轻柔的手,哪怕看不见神情,但语气是不难听出的温柔。 言晏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聂南深,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想想……不,”顿了顿,她的脚重新落到地上,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我们好好谈谈。” 聂南深没有看她,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而是起身到一旁的鞋柜中替她拿出了一双拖鞋给她穿上,顺带问她,“吃晚饭了没有?饿不饿?” 言晏拧了下眉,又见男人自顾的看了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过,就算是吃过晚饭也差不多都消化了,”两只手撑在床沿双侧,低头看她,“余妈已经睡了,想吃点什么宵夜,我去给你做。” 温静的脸蛋又浮上不耐,“聂南深,你不要转移话题。” “嗯,我没有转移话题,”他浅浅的笑,手抚上她柔顺的发,“要谈什么吃了东西再谈。” 她一下别开了脸,躲开男人的触碰,“我不饿。” 这个动作其实并不怎么明显,聂南深像是也没有察觉到,手指顺着她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颊,勾上她的下巴,“可是我饿了,就当是陪我吃?” :。: 089 以后不谈离婚,嗯? “我不吃。” 聂南深眸色明显暗了一度,“这样……”他松了手,声音懒懒散散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缓缓起身,转身就要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衣袖就被拉住,聂南深回过头,女人正抬头望着他,咬着唇的样子像是有些纠结。 见他一副你不说话我就走了的模样,言晏还是率先败下阵来,最后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来,“我去做吧。”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一声,“就你的厨艺?” 其实她想的不过是早点做完吃完最后再谈完,他态度摆在那里,明显是想要她讨好他,但听他这么一说言晏本还淡静的脸一下红了几分。 看出女人的窘迫,聂南深也不再逗她,唇角勾出愉悦的弧度,“不用了,”他又问,“家里应该还有汤圆和面,想吃什么?” 就算家里没人,余妈也会习惯性的更换每天冰箱里的食材和方便宵夜的东西。 “……” “汤圆怎么样?” 见她不回答,聂南深已经从一旁的衣柜里替她拿出了换洗的衣服,语调一贯的随意温和,她没给答案,他已经提前将答案定下了。 她今天在晚宴的时候还是喝了一些酒的,此时被男人不明所以的态度搞得有些反应迟钝,有些头疼的扶了下额,“都行。” 言晏就这么看着他随手取下领带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又将白净的衬衫袖子挽至小臂的位置,整个过程动作优雅从容,笑道,“你先去洗个澡,做好了我叫你。” 说完在她脸颊亲了下,然后才转身走出卧室。 周围都跟着安静下来。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才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看着镜面中眼神迷茫的女人,突然想起他在杜家说的那番话。 结婚。 他们已经领了证了,从法律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那他还想要结什么婚呢?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言晏将头发和身体都认真的洗了一遍,然后用浴巾擦干身体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刚才聂南深只递给了她一套她在家穿的睡裙,至于穿在里面的……她甚至分不清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的。 头发都还是湿的,她正擦头发的动作顿住,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最后两下也只随便擦擦,男人的声音正好从门外传了进来,“好了吗?” 言晏看了一眼被折叠整齐的衣服,在男人就欲叫第二声的时候已经淡淡的出声,“嗯。” 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让他递进来,反正现在已经是晚上,又是在家里,应该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上好绸缎的吊带睡裙,言晏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最后还是拿过一旁的浴袍披上,在确定并不怎么明显之后才开门走出去。 聂南深就站在门口,落在门把上的手还没有动作,面前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言晏墨长的发披散在肩头,因为没有擦干,还有些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白色的浴袍上,清香沐浴露的味道顺着钻入鼻尖,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女人睡裙V领下的微微起伏,隐隐勾勒出女人可以隐藏在浴袍下的身形。 聂南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汤圆煮好了。” 见他在门口,言晏被湿气氤氲的脸蛋也闪过微讶,连正在擦拭头发的动作也跟着顿了一下。 然后很快侧开了视线,“哦。” 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沙发走去。 茶几上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圆,之前说不饿,其实大多是不想和他在这方面浪费时间,这会儿是真有点饿了。 当下也懒得管其他,坐下来先吃了一口才发现男人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要坐下吃东西的意思。 她抿了下唇,放下手中的勺子,“如果你现在不饿了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 聂南深在她身旁坐下,淡淡的打断了她,“吃吧。” 然后低头吃着和她碗中份量差不多的汤圆。 言晏看了他一眼,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反正今晚跟他回来就是要谈清楚的,也不差这点吃顿宵夜的时间。 一碗汤圆两个人都吃得很安静,这次一如既往的还是聂南深先吃完,将勺子和碗都放到了一旁,然后顺手抽了一张纸擦了下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吃。 因为头发还没有干透的缘故,所以也没有绑起来,她在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两缕发从耳边垂下,吹着那冒着热气的汤圆的时候,干净的侧脸显得认真又乖巧,半点没有之前的疏离和冷淡。 就在她吃完最后一个汤圆的时候,聂南深顺手点燃了一支烟,另一只手替她撩开那墨长的发,声音低得仿佛贴在耳边,“你想谈什么?” 然后他看到面前的女人动作像是顿了一下,但是那短暂的愣神一闪而过得像是错觉。 言晏看着面前见了底的瓷碗,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同样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抬头看他,“我以为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会想得很清楚。”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手指把玩着她湿润的发梢,唇边染出徐徐的笑,“言晏,我想得很清楚。” 他盯着她干净白皙的脸蛋,声音像是被浸在尼古丁中染出的性感沙哑,“还是你觉得我表达得不够清楚?” 也许是那深色的眸色中有他一贯的温润,有他一贯的慵懒,让言晏一下开始怀疑他之前所说的话不过是在和她开的一个玩笑,但那眼神中的神情又实在是太过认真。 于是她有些不确定,“我觉得你可能不大理解举办婚礼的意思。” “我理解得很透彻,”男人眉梢微挑,“你呢?你是怎么理解的?” 没有看她,而是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她的头发上,眼底都噙着点点笑意。 举办婚礼意味着什么,无非就是意味着他们这段持续了将近半年的婚姻关系将公之于众,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真正名正言顺的聂太太。 他也不再是她不肯提起的丈夫。 但更多的是,他们这段随时可以结束的关系也不再将那么轻易结束。 虽然关言晏不认为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离婚,凭借外界的因素能够干预太多,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能够随时操控整个江城舆论的人。 男人指尖的香烟燃了一截,言晏看着他被烟雾拉得有些模糊的俊颜,突然问,“聂南深,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离婚?” 愉悦的笑声从喉尖溢出,“这不是很明显的?” 她皱眉,困惑又不解,“为什么?” 他又笑了一声,“与其问我为什么,那么言晏,”他手掌顺着那湿润的发移到她脸上,朝她凑过去了些,“既然你想要离婚,给我一个理由。” 言晏只觉得鼻尖都充斥着属于男人浓烈的烟草的味道,他看着她,粗粝的指尖贴着肌肤,还有那近在咫尺蛊惑低柔的嗓音,“也许说服了我,我就离了。” 言晏咬了下唇,“就算从一开始你和我结婚是为了和秦思砚赌气,那么事情过了这么久,你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她微微歪着脑袋,心平气和的看着他,“说白了,我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吗?” “还有呢?” 言晏看着他像是听进去又像是没听进去的漫不经心,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实在是需要一个人做聂太太,不管初衷是什么,现在杜小姐都应该比我更合适。” “不管初衷是什么,”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你觉得我想要一个聂太太的初衷是什么?” 言晏皱眉,聂南深已经松开了她坐回原来的位置,手臂却半拥似的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像你说的那样,为了和思砚赌气?所以你觉得我如果和你离了婚,就会娶她?” 他略有些不置信的嗤笑,“言晏,我在你眼里看起来就那么幼稚?” “还是说,”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聂南深低头朝她凑了过去,刻意恶劣的吐了一口烟雾,嗓音都染上沙哑愉悦的低笑,“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吃醋?” 他甚至就是故意带着那股味道贴近她,近到不过一指的距离。 言晏只觉得他仿佛随时都会亲上来,那混着烟草味的属于男人的气息都像带着麻痹神经的作用。 她别过脸伸手去推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你别靠这么近说话。” “从刚才开始,你说的理由都是因为我来决定的,”聂南深却不允许她有任何闪躲的机会,掐灭了烟头,手指直接扣上女人的下巴,“你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为什么要离婚?” 因为她觉得他不过是在和秦思砚赌气,因为她觉得杜甄雅比她更适合。 可是没有一条是关于她自己想法的原因。 甚至那些话中,隐隐还能听出她不过是在为了保护自己而竖起的一道屏障。 担心,害怕,逃避,而这些词的对立面都是他。 也许是那语气中的逼迫意味太重,也许是那充斥着鼻息的烟草味侵入大脑,更也许是男人此时压下来的距离近到足够扰乱她的思绪。 言晏呼吸微窒的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更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卧室里的这张沙发只是张双人沙发,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能让她躲开。 言晏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聂南深推开,“不管是你的原因,还是我的原因,只要是一个结果就够了。” 末了又觉得有些失态,平复自己的呼吸理了理湿发,就要站起来,“如果你今天不想谈这个话题,我们明天再谈好了。” 离不离婚,好像一直是他们之间的敏感话题。 大半夜的谈这个话题好像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尤其还是在卧室。 然而人刚站起来,手腕就被扣住,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言晏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带到了男人身下。 聂南深一只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掌着她的后脑勺不至于会被沙发磕到。 微暖橙色的灯光就在头顶,在男人周身都晕染出柔和的色调,英俊的五官更是显得轮廓立体。 她猝不及防的低叫了一声,聂南深已经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言晏,你在慌什么?” 抬眸间正好四目相对,猛然间的心尖微颤,她甚至不知道是快了一拍还是慢了一拍。 指尖贴着她的脸颊,逼迫性极强的语调却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蛊惑,“还是说其实你也并不是那么想离婚?” 薄凉的唇贴在肌肤一路落到她的脸颊下巴,她甚至看不清聂南深的脸,只能听到那贴近耳边性感到极致的低沉声线,濡湿的低喃,“言晏,你想要离婚,是怕会爱上我吗?” 问是这样问,但语气却是陈述的。 呼吸再次窒住,那喷洒到她脸蛋上的温度太过炙热,仿佛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刻意隐藏起来的地方,终于被撬开了一个角,被男人嗓音灌溉着的地方,连神经都被撩动出无法控制的颤动。 周身更是被男人身上那股浓重的荷尔蒙气息包裹着,头脑迷糊的下意识躲开否认,“不,不是……” 聂南深捧过她的脸,语气低柔轻哄,“如果我一直不打算离婚,言晏,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头去吻她,口音含糊中牵扯出令人心悸的温柔低哑,“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 言晏神情呆滞的看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一遍遍重复着这个问题,她打算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是输家,她能怎么办?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扒下的。 白色松软的浴袍和绸缎吊带之下简直就是真空地带,那冰凉的空气触落到肌肤上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聂……聂南深!” 身下是深蓝色的被褥,头顶白色的天花板都被橙黄色的灯光映出暖色,剪出男人精瘦健壮的身影。 她很慌乱,甚至显得手足无措,头脑更是一团浆糊,“聂南深,我们应该,应该好好想想,”她看着他,语无伦次的道,“你再好好想想……” 白净的衬衫被男人随手扔到一旁,有力的手臂支撑在两侧将她困住,聂南深笑了一声,“想想,”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言晏,我想得很清楚,现在没有想清楚的人是你。” 他这样的人做事一向很明确目标,只有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手指扣上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着,墨色的眸一动不动的锁在她的脸上,低哑微沉的嗓音尽是循序渐进的诱惑,“言晏,告诉我,你要离婚,是不是真的担心会爱上我?” 从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开始,她好像就给他提过这个假设性的问题。 言晏一双迷茫的眼顿时睁大了一些。 同时下意识的想要再次否认这个答案,然而一个音节还没发出,聂南深看着那微张着的绯唇,在得到那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之前,他俯首就勾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瓣。 将她所有欲盖弥彰的回答都吞咽腹中。 不知是在医院禁欲太久,还是真的太久没见到她,那满怀的柔软和飘入鼻尖属于沐浴露的清香无时不刻都在刺激着男人的神经。 聂南深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欺身而上的瞬间,言晏蓦地睁大双眼,视线几乎是触及男人分布均匀的六块腹肌时就猛然别开了视线,脸蛋几乎被那呼吸灼烫。 伸手去推他,手腕却被他反扣在头顶,“言晏,如果这段婚姻我给你想要的安定,”聂南深扳过她的脸,濡湿的吻一路沿着耳垂至下巴,另一只手直接抵达女人最敏感的地方,“以后我们就不谈离婚这个话题,嗯?” 温声低柔的语调,宠溺极致的意味,还有那性感微喘的蛊惑,仿佛每一个字都踩在最令人无法抗拒的点上。 她再次被吻住。 鼻息口腔中全部充斥着淡淡烟草的味道,从思绪到神经再到反应,全都被这个缠绵而占有性极强的深吻碾压得无所适从。 她也确实没反抗,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很显然,就这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她确实被这个男人说服了。 言晏呆呆的看着低头俯身吮吻着自己唇瓣的男人,暗色的阴影下,偶尔的一抬眸,就能撞进男人的眼底。 那墨黑深邃的眼眸就像一片暗不见底的海洋,越是去窥探,越将深陷其中。 哪怕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窥探,但还是担心无法自拔。 正如此时,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心脏被压抑住的地方仍是止不住的蠢蠢欲动,所有理智分分钟被男人击得溃不成军。 然而接踵而至的就是令她由心到身的战栗,一开始思维混乱的没反抗,再到想要反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刚开始的时候聂南深甚至还会顾虑到她的情绪顾虑到她的意愿,毕竟他们之间分开了有一段时间,况且最后一次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从什么时候带她去见聂爷爷,再到具体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中间事无巨细一一在她耳边低喃,像是刻意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温软柔和的声音中都带出喘息的滚烫,动作却半点缓和都没有。 她分明都还没有明确的答应他,但男人好像已经自动的将她的不知所措归划为默认。 她甚至怀疑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 认定了她会妥协。 中间偶尔几个被撞得支离破碎的瞬间,言晏看到床的另一侧散落的浴袍,迷迷糊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回,果然,刚才给她拿换洗衣服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然而这清醒维持不过两秒时间,再次被男人拉入一道无尽的深渊,连最后一点的思考能力都被溃散得分崩离析。 一晚上来来回回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 隐约只记得在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一遍遍的带着哭腔求着他,男人握住她的手指十指相扣,薄唇贴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句什么,她含糊着只想快点结束,脑袋一个劲的点着。 却没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不仅没有结束,换来的反而是更深一轮的缠绵…… …… 清晨鱼肚白的颜色从窗帘外透了进来,手机震动突然打破了卧室只有均匀呼吸声的寂静。 聂南深长臂一伸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掐断了电话,然后低头去看怀中仍闭着眼睡着的女人,那双秀气的眉微微蹙了一下,低低的声音中发出一声嘤咛,但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松了一口气,唇角勾了勾,将手机放回原位,然而没过两分钟,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是一条短信。 男人正倚在床头,视线扫过屏幕上的短信,一双俊逸的眉缓缓皱起,压下一层淡淡的阴郁。 “好吵……” 浑身上下的酸软无力,再加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手机震动的声音,言晏终于被吵醒。 男人眉宇间那微末的情绪像是一场错觉般的迅速消散,低头看她拧着的眉头,迷迷糊糊中带着一股未睡醒的抱怨,伸手下意识的去揉自己的脑袋。 她还没睁眼手就被另一只手抓住,聂南深放下手机低头朝她凑下来,手指力道轻柔的替她缓缓按捏着太阳穴,低沉微哑的嗓音透着一股淡淡的愉悦,“吵醒你了?” 言晏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光线被阴影挡住,鼻息间环绕的都是男人独有的干净的沐浴露的味道。 聂南深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中还带着迷蒙和被吵醒的不高兴,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低头去吻她的脸,伴着心情不错的愉悦,“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干净的嗓音听着也很温柔很舒服,她仰起头看着逆光下的男人,被褥正好盖到他腰间的位置,赤裸的上半身腹肌分布均匀,还有一道道像是被指甲抓过的红痕。 :。: 090 她现在是我家的 脸蛋爬上淡淡的红潮,刚松开的眉又皱起了,睡意朦胧中恍惚带着几分失神。 她想不起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睁着的眸仍有些懵懂,声音透着清晨未醒的娇哑慵懒,哑哑的叫他,“聂南深……” 男人嗓音染了徐徐笑意,“嗯?”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言晏神情有些呆滞,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举办婚礼,他是真的想要和她过一辈子吗? “突然吗?”聂南深手上动作未停,低垂着眸,薄唇一直挂着浅浅的弧度,“大概是日久生情,发觉自己确实挺喜欢你的。” 他靠近了些,将女人的脑袋带到他腿上,“早晚是得结婚,与其和你离了再花时间找一个,彼此都浪费时间,”语调温和的陈述,“更何况,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 大概是他手法太好,也大概是她还没有睡醒,这次言晏竟然没有反驳,在回过神来之前就问出了口,“不是还有杜甄雅?” 聂南深低头瞧她迷糊又认真的模样,不由失笑的捏了捏她的脸蛋,眼底都覆上一层愉悦,“我说了,比起她,我还是更愿意你来做我的太太。”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眉眼噙笑的俊颜,这次终于清醒了过来。 室内开着空调,身上仍是昨晚那套吊带睡裙,言晏抿着唇从他身上爬起来,光洁的手臂从被褥中探出认真的顺着自己的长发,“那秦思砚呢?” 没有看他,那语气随意得更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 聂南深看着女人低头整理头发的模样,淡淡的开口,“裴景旭不是也去了罗马?” 手指埋在发梢中,言晏怔住。 他回江城这么久,他虽然没有提起过,但言晏也不会真的认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还是没有看他,淡笑,“你既然知道了,就不怕他们两个再旧情复燃?” 聂南深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叹了一口气,“言晏,我们已经结婚了,”微低的语气有些无奈,“况且我也不打算和你离婚。” 见她没有要继续睡的打算,聂南深伸手将她从被子中捞出来,往浴室的方向走,“抛开其他感情不谈,思砚也是我妈的女儿,我关心她这一点和关心安苏是一样的道理,”他低头看怀中的女人,“如果安苏的男朋友是个不值得她交付的男人,你会袖手旁观吗?” 言晏埋首在他胸膛,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安苏……如果是安苏的话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知道聂南深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秦思砚成为孤儿后就被聂家收养,十多二十年的感情,就算没有爱情,至少也有亲情在里面。 可是理解归理解,听他这样说言晏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不舒服,“你怎么知道裴景旭不值得?” 聂南深不屑的低嗤,低眸瞧着她,眼角眉梢都是对那个男人毫不掩饰的冷嘲,“是个男人都做不出把一个女人骗到废墟的事来。” 言晏,“……” 她小声嘟囔,“多久以前的事了,我这个当事人都翻篇了,你怎么还记恨着?” 聂南深将她放到洗手台上,责备的话语里尽是温柔的宠溺,“不记恨,我当时要是装没看到拍屁股走人,关小姐这辈子恐怕就这么被糟蹋了,”抬手捏着她鼓起的腮帮,有些不满和后悔,“还轮得到现在你整天给我摆脸色看?” 女人拧了下眉,然后很不满的哼了哼,懒得再和他翻那些陈年旧账。 聂南深看着那有些小抱怨的脸蛋,心神微动,低头就在她脸颊吻了一下,“事实证明,我最后选择的还是你,”额头就这么抵着她的,“那么言晏,你现在是不是也该把我纳入你的备选项里?嗯?” 纳入她的备选项里……在她感情的这个选择题中,他清楚从一开始关言晏就把他这个选项排除了。 那温雅的嗓音伴出微热的气息落到她脸上,睫毛微微颤动,手指扣在洗手台上有些用力。 没开灯的浴室里光线偏暗,言晏抬眸看着他深色的眼睛,“聂南深,”女人认真的眉眼平平淡淡,甚至有些自己也未察觉的期待,她突然静静的开口,“你喜欢我吗?” 闻言,聂南深薄唇染出点点笑意,“喜不喜欢……”最终一点点的在她唇角印了上去,噙着模糊不定的语调,“你觉得呢?” 最后一个低哑性感的音节,被淹没在压下的唇瓣中。 不喜欢的话,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把时间精力都花在这段婚姻里了。 时间精力,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都是比金钱还宝贵的东西,他想要和她继续走下去,在承认这段关系的同时,同样也承认,他确实挺喜欢她。 言晏睁着的眸看着贴在眼前吻着她的男人,俊颜依旧,哪怕曾经他吻过她很多次,但此时那颗心脏仿佛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剧烈而狂热的颤动着。 一个缠绵至深的早安吻,空气中都弥漫出不一样的暧昧气息。 直到女人瘫软到不得不攀在他身上才能维持平衡,聂南深才餍足的松开她。 低头看着面前因为严重缺氧而脸色泛红眼神迷离的小女人,那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勾人心魄的诱惑,聂南深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掌扣上她的腰肢,干净的嗓音变得黯哑,“言晏。” “嗯?” 意识飘摇的瞬间听到这声音,言晏睁着一双朦胧的杏眸抬头看他,甚至没听出男人语气里的异样。 那单纯无辜的小眼神实在是很容易勾起男人清晨的欲望,但一想到昨天晚上她已经被他里里外外折腾了一番,再来一次到底会担心她吃不消。 聂南深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事,”压制住深处的欲望,将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我下去让陈妈做早饭,你想吃什么?” 她像是还没回过神,“都行……” 聂南深看着她有几分茫然的脸蛋,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那你洗漱完下去。” 隐隐好像觉得男人情绪有什么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言晏只能听话的点头。 聂南深这才满意的松开她,只是那呼吸仿佛都沉了些许,转身出去,顺手开了灯带上浴室的门。 光线从头顶落下,浴室的隔音很好,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好半天言晏才将视线从门口收回。 昨天她具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自己都没印象,清晨醒来还未梳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她脸上先前的红晕已经褪去。 手指穿插过发梢理了一下,言晏转身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先前没注意,现在才看到自己身上那些斑痕交错的痕迹,脑海浮现某些画面,咬了下唇,刚褪下的红色又爬上肌肤。 心底由衷的感叹,聂公子不愧是聂公子啊,不仅外貌出众身价不凡,床上功夫也那么…… 揉了揉酸疼的腰,有些小抱怨,她甚至不知道昨天才刚出院的男人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 就不怕旧伤复发么? 差不多早上八点,言晏洗漱完后又到衣帽间挑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才转身下楼。 人刚走下楼梯,就能听到从厨房内传来的声音。 聂南深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被熨烫得整洁的浅色衬衫,衣摆塞进裤子,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欣长挺拔,从她这个角度偶尔能看到男人低头的侧脸,薄短的发下眉目英俊温淡,盛汤的动作一贯的从容赏心悦目。 真是很难得看见高贵优雅聂公子亲自下厨呢。 唇角不自觉的往上弯出浅浅的弧度,所以聂公子这是在讨好她? 【喜不喜欢……你觉得呢?】 她觉得……她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吗? 好像是的。 言晏低头看着自己落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有几分失神,淡静温婉的五官中更是夹杂着茫然的不确定。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感觉到的只有不真实呢? 聂南深从厨房出来,刚将手中两碗水饺放到餐桌上,抬头就看到楼梯口兀自出神的女人。 他抬脚走过去,半搂半抱的姿势将她带到餐桌旁,拉开椅子,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先吃早饭,然后去你学校把东西都带回来?” 言晏茫然的抬头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聂南深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袖口也被挽到小臂的位置,此时落在她的两侧。 “聂太太,”男人先前还温和的语调有些低沉,还有那眸底看似柔和却噙了不悦的意味,眉拧起,“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和我分居?” 她蹙眉强调,“这不算分居。” 聂南深勾起唇角,俯首凑了下来,距离刻意而暧昧,“昨晚上才答应我的,”手掌渐渐往她衣摆的地方去,“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 言晏一惊,这才发现,他的关注点明显不在什么样的概念才算分居上,而是她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模模糊糊中好像是想起了昨晚他刻意在她耳边提了个什么要求,她那时候已经被弄得神志不清了,哪里还有心思听进他说了什么话? 抓住男人肆意游走的手,鼓着腮帮不满的看着他,“聂南深,你这是趁人之危。” “有机可乘为什么不利用?”聂南深低低的笑着,哄慰的语调好听得不像话,“乖,新婚正是需要培养感情的时候,再这样闹会显得很矫情的,关小姐。” “我是女人,矫情点怎么了。”言晏十分高冷的哼了一声,懒得看他,自己伸手去拿其中一碗水饺,“东西不多,待会儿你让陈叔和我去就行了。” 反正期末也差不多结束了,她好像是没有必要继续住在学校了。 吃完早饭已经差不多九点左右,言晏又上楼换了件外套和加了条围巾,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已经等在一旁的男人。 聂南深手指扣着车钥匙,直接上前搂着她往外走,“走吧。” “你不去上班吗?” 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提包,时髦的外套大衣搭配浅色的围巾,正好可以挡住那些斑驳的痕迹,冬天的服装也不会显得很臃肿累赘。 “嗯,”他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今天周末,陪你。” 其实对于他来说基本是没什么周末而言的,更何况他才刚出院,公司肯定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而且刚才吃早餐的时候言晏已经听到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虽然她没问,但大概也能猜到是公司的电话。 但是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没再说什么。 驱车一个小时,从别墅的郊区到学校市区的地方,一路都从安静变得热闹,校园内的树木已经落完了叶,冷风微微吹着。 大概是期末快结束,周末学校附近的人很多,黑色世爵停在宿舍楼下。 在来之前她已经打了电话给方婉,手还没碰上安全带,男人已经俯身过来替她解开,抬头时的动作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脸蛋,“需要多久?” 男人身上独特的味道飘入鼻息间,言晏想了一下,“大概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男人眉头蹙起,薄唇掠过她柔软的肌肤,声音都染上模糊的淡笑,“太太,你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说话的期间他已经解了自己那一方的安全带,几乎半个身子贴了过来,那呼吸由脸颊贴到耳边再到脖子,一阵阵痒痒的,“聂南深……你别闹……” 她被弄得有些痒,在家里也就算了,这里是她学校,还是在女生宿舍的楼下,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嗯,不闹,”男人终于松开了她,但仍用鼻尖划过她的肌肤,低低的笑,“收拾完东西去吃午饭?” 她下意识的闪躲着,脸上挂着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浅笑,“那你先在这里等我,东西没多少,我很快下来。” “嗯。”喉尖溢着浅浅的一个音节,聂南深嗑着眸贴在她脸上停了一下,然后是一声微末的叹息,眉宇间像是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就要坐回位置。 “聂南深。” 在反应过来之前言晏就拉住了他的手,他又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嗯。 女人明媚的眼眸悠悠转了一下,踌躇之后还是凑过去,在他下巴的位置亲了一下,“我想吃中餐,”声音糯糯的,“你打个电话让林秘书预定一下,可以哦?” 聂南深微怔,低眸看着女人几分明艳几分乖巧的笑脸,心底蓦地软了下来,更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薄唇慢慢的勾起,来了兴致,“太太这是在勾引我吗?”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声音很无奈的低喃,“乖,这是在外面,我们回去再做?” 真的是那种很无奈,甚至到宠溺的语调,言晏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等听懂男人话中的意思,白皙的脸蛋腾的一下红开,怒瞪着面前低低笑出声的男人。 大白天谁有心思勾引他? 别过脸,气呼呼的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顺带关门也用了一道力,那沉闷的关门声引来周围一些目光,她也像是没有看到,头也不回的往宿舍方向去。 聂南深看着女人逐渐消失在视线的纤细背影,漆黑的眼底都似映了些许柔意,薄唇更是勾出某种颠倒众生的笑,五官俊美。 几乎是言晏刚走进宿舍的时候就感受到来自方婉和其他两个舍友不同往常的目光。 因为刚才男人的原因,她也没怎么在意,和方婉说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在学校呆了将近两个月,除了需要收拾的衣服和书籍,更多的还要整理一下之前的资料,以免落下什么。 至于关于住宿手续什么的,也轮不到她亲自去处理,她估摸着凭那男人的速度,恐怕今早出门之前他就已经安排人办好了。 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言晏就将东西都放到了一个小行李箱中,临走的时候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方婉终于忍不住出声,“言晏,你这是要搬回家里吗?” “嗯。” 其中有一个女生的下巴指了指言晏,方婉不耐烦的推了推,最后实在禀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巴巴的跑上前来,“言晏,今天是聂总送你过来的吗?” 东西收拾完,言晏才发现好像有一份资料忘记放哪儿了,一边在书桌旁找一边随口应了一声,“嗯。” 她们宿舍的阳台正好是靠外面,其实黑色世爵停在楼下的时候她大概就能猜到,但此时亲耳听到女人承认,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又想起昨天晚上聂南深带着她离开的模样,终于还是问道,“言晏,你和聂南深……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对,方婉忙低声的解释,“不是……是学校之前就有些人在传你不好的事情,你该不会是被聂总……” 随着顿住的还有言晏正找着资料的动作。 不好的传闻,年轻美貌的女大学生,能说得上不好又八卦的传闻无非就是那几个。 几乎是这个问题刚问出来的同时,整个宿舍的气氛都徒然安静了下来,另外两个女生同样将好奇的目光移到她脸上。 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关言晏和聂安苏是好姐妹。 但是聂南深和关言晏,就连关家当初还没有落魄的时候这二人都没能扯上什么关系,就算一开始的时候有爆过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但是谁也没真把那些新闻放在心上。 更别说这段时间更是到处都在传着关于杜甄雅和聂南深的绯闻。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下关言晏此时的穿着和佩戴的首饰,像是这才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关言晏在学校虽然如同曾经一样的低调,但不管是在穿着还是在打扮上依旧走的是关名媛的风格,身上穿的戴的当季新款一样没落下,半点落魄名媛该有的狼狈迹象没有。 她冷嘲出声,接过了方婉顾虑说出的话,“言晏,你该不会是被聂南深包养了吧?” 包养这个词,基于经济交易的交往关系,在现如今的理解中毫无疑问是贬义。 方婉脸色一变,瞪着她,“胡说什么呢你!” “这哪里算是胡说?有钱男人不都爱搞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吗,”那女生白了她一眼,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女人,泠泠嘲讽着,“不过言晏,你从杜甄雅那里撬了墙角,就不怕那女人回头找你麻烦?” 话是笑着说的,语气中的讥诮却不难听出。 一个是能上头条的绯闻女主角,一个是见不得光的女大学生,谁的份量更重一目了然,谁是后来的插足者在外人看来更是一目了然。 言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每一次一旦沾上聂公子的事,她这样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就老是被贯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呢?什么勾引啊,威胁啊,插足啊,这些无聊的话题也是够够的了。 不,大概威胁什么的,她好像确实做过。 言晏脸色从始至终没什么变化,将终于找到的资料放进包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包养算不上,”扬着嫣然的笑脸悠悠然的慢条斯理,“只不过聂公子大概是我……未来合乎法律权益上的长期雇主?” …… 西装革履的定制套装,身姿欣长的男人倚在黑色的车门前,地上已经堆了几支烟蒂,英俊的容颜被拉得模糊,矜贵而冷漠。 有一种男人,哪怕不说话只安静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优雅气质弥漫周身,让人想靠近却不敢轻易靠近。 很显然聂南深就属于这种,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女大学生纷纷侧目,却都被男人眉目间的淡然冷漠骇得不敢上前搭讪。 半个小时过去,手中的烟燃了一半,聂南深看了一眼时间,微拧了下眉,正欲拿出手机给还没下来的女人打电话,掌心的屏幕已经率先亮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的划开接听键,梁元淡淡然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听说昨晚你把关家那小姐带回家了?” 聂南深蹙眉,面不改色的纠正,“她现在是我家的。” :。: 091 你给我买? “……” 梁大律师正整理着诉状的动作停下,很无语的想,他的重点难道不该是有没有回家吗? “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显然对于他短暂的沉默男人都表现得十分不耐。 “好吧,”梁元推了推无边镜框,手中拿着今早送来的资料,扯回了话题,“不出所料,杜家昨晚出事了。” 聂南深眉梢微挑,没有多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的漫不经心,手指抖落烟灰,“说说。” 他表情懒懒散散的,仿佛在谈一出无关紧要的话题,“你前脚刚走,詹聿就带人查封了杜家,在场除了那么几个詹聿上司都不敢得罪的大头,都被审问了一番。”梁元在那边用着不知是庆幸还是嘲讽的语气调侃,“你运气不错。” 虽然哪怕昨天他没有那么早离开,詹聿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但在这个时候被那个男人盯上,明显不是一个好开头。 男人低沉的嗓音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过奖。” “……” 梁元觉得自己没办法和这个男人交流了。 指腹再次抚了下眼镜,“从昨晚第一时间杜家就封锁了一切相关消息,报道估计过几天才会出来,杜甄雅今天应该会过去找你,”淡淡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聂南深掐灭烟蒂抬头,正好看到女人拿着东西从宿舍楼走出来的身影,没有回答,一双墨色的眸微微眯起,忽然问道,“之前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的事情大多是交给私人秘书来做,除非那些不方便由他出面的事。 梁元想了一会儿,“你是指关家和樊家?” “不然?” 樊家如果真的和关家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要从樊天逸那里查出点什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梁元在那边干咳了一声,“聂总,你让我从詹聿那里打听消息,难道不知道我和他是死对头?” 聂南深蹙眉,“几个月前让你去查的事,现在你来给我说这个?” 梁元取下眼镜揉着鼻梁,“得,就目前来看,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很无奈的道,“再给我点时间。” 没有找到有用的消息,也就说明不是什么都没有。 言晏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挂掉了手中的电话。 一个小的行李箱,并不算重,里面也只装了几件衣服和书本,聂南深抬脚朝她走来,顺手将她手中的行李放到车上,“去十四街那家的中餐厅?” 言晏看着他从自己手中接过东西,又转身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连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翩翩,俊美的侧脸轮廓更是显得矜贵温和。 “好啊。” 一阵风吹过来,她跟着笑了笑,看得出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到了十四街,聂南深问了她一句想吃什么,她也懒得去挑菜单,随便点了几道菜,因为是中午,早饭又吃得晚,这个时候也并不算太饿。 吃完饭已经到了一点左右,言晏突然想起昨天和方婉买衣服的时候看中了一条裙子,但是正好缺她穿的尺码,昨天说好了今天会过去取,于是便让聂南深陪她一起去了商场。 取完衣服,因为是难得的周末,聂南深又陪她逛了一会儿。 逛街买衣服这种事一般都是女生的消遣,男人都只能跟在一旁看着,最后在路过一家男装店的时候,言晏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东西都被他一只手提着,言晏勾着他的手臂,“陪我逛了一天了,你自己不买点吗?” 男人对于这种事表现得没什么兴趣,他的衣服搭配之类的大多都是私人订制款,一向交给秘书来解决,亲自到商场买衣服这种事,天生就和他矜贵的气质不搭调,更别说是自己来商场试衣服。 但此时聂南深倒没表现出什么不耐,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你给我买?” 言晏没听出男人话中的意思,直白的道,“可是我没钱啊。” 她现在又还没有工作,刚才的衣服都是刷的他的卡。 “那就不用了。” 说着男人牵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言晏扯着他的衣袖,扬着脑袋询问的语气,“那等我有工作了再给你买?” 聂南深凉凉的盯着她无辜天真的脸,懒懒的低笑,“聂太太,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她见男人说变就变的脸色没什么意思,撇了下嘴角小声喃喃,“反正都是你的钱,谁买都一样啊。” 谁买都一样。 但他花自己的钱买,和她用他的钱来买,完全是两个概念。 言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顺了下自己的长发,表情同样也变得懒懒的,“要不要买?不买就回家了。” 虽然没有什么不高兴,但是还是有些不高兴甚至是小娇嗔的模样。 那俊美的脸上于是染了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牵着女人的手抬脚就往店内去,“走吧。” K的总裁,私人时间相对来说基本没有,上班的时候西装,下班的时候也是在各类应酬场合,所以他大多的服装都是正装,所以言晏进去就直接将店员推荐的正装类pass掉,从而选了一套相对休闲一点的。 他衣柜里她就没见过有休闲点的衣服。 所以当聂南深换上她亲自挑选的一套高领毛衣和风衣时,言晏还没抬头,就能听到周围女店员不断夸奖的声音。 对此言晏不算意外,聂南深身来就属于那种长得好看的那种,至于身材……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了,187的身高加上那英俊不凡的脸,足以横扫驾驭各种店内款式。 当然,最后言晏还是先一步刷的卡,反正都不是她的钱。 回家的路上,言晏逛了一天有些累,上了车之后本来打算休息一会儿,手机里的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点开一看,是高董发过来的消息。 【亲爱的关小姐,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昨天的乌龙?】 昨天在杜家的那一出来得有些突然,言晏当时被气得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去解释什么。 言晏扭头看了一眼正专心开车的男人,想了一下,输入一条消息回复了过去,【唔……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那边先是很快的回复了一串省略号过来,然后又看似很平淡的回复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高董对于她来说亦师亦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更别说昨天又以那样的姿态撞见,她也懒得解释,没说具体时间,只回了个有段时间,也算是回答了。 【我说呢,之前我们专业课题研究明明没什么问题居然都能被上面驳回来,敢情是你在操作。】 【……我说与我无关你信吗?】 【你当我那么好糊弄?】高董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来,过了半分钟后又发了条消息,【行了,我也不逼供你,你给个话吧,范部长今天约了我,今天让我来给你个回复。】 【范部长?】 她没记错的话,昨天范部长的态度还很坚硬的拒绝她,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虽然大概知道是因为聂南深的关系,但她也没想到对方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范部长大概猜到了你和聂南深有点什么。】 虽然聂南深最近才刚和杜甄雅闹上绯闻,但有些东西还是眼见为实。 【话说你实力都有了,现在再加上聂南深还怕这江城没人用你不成?实在不行你在那男人耳边多说两句好话就是,】末了又发了个奸笑的表情,【记住,床上的。】 言晏盯着屏幕,脸蛋忽然就燃上了一片,“……” 这是一个作为导师该说的话吗? 然而讽刺的话还没打完,屏幕上又跳进了一条消息,【不对,你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无风不起浪,他怎么又和杜甄雅扯到一起了?】 昨天那场晚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聂南深是因为杜甄雅的缘故才赴约参加杜老爷的大寿。 但对于杜甄雅,言晏其实一直也没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真的会有什么,所以一直对那些报道也没表现出什么态度,那些记者的报道她也面对过,更不觉得几条新闻就能说明问题,于是也敷衍的回答了高董的问题。 大概是看出她话中棱模两可的意思,高董这次直接问了出来,【昨天正好杜家出了点事,他也没给你解释什么?】 言晏蹙眉看着屏幕上的两句话,自动忽略了第二句,很快的打出消息,【需要解释什么?杜家怎么了?】 【具体不清楚,据说杜家被曝出一个月前在沙特的那批珠宝以被军方扣押的名义故意流落到黑市,事后又刻意买通人手制造混乱躲过警方追查……不过这件事往深了说应该和黑道扯了不小关系,是真是假应该还在调查。】 一个月前在沙特的珠宝生意…… 她没记错的话,那次正好是聂南深和杜氏一起去沙特的谈判。 言晏盯着屏幕上的几句话,突然想起聂南深瞒着她回国的消息,出现在医院的时候。 对外宣称的是车祸住院,可事实却是他受了很严重的枪伤。 :。: 092 还是压根不打算过问? 将车开进车库,聂南深下车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女人视线依旧落在手机屏幕上,却没有再打字,看样子像是在失神的想着什么。 他弯腰下去替她解安全带,“在和谁聊天?” 那声音突然接近,言晏面不改色的将手机收回包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高教授啊。” 下车的期间男人已经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小行李箱和她今天买的衣服,聂南深搂着她的腰往别墅去,英俊的眉微微蹙起,“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已经快放假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别告诉我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学业上的话题可以够你们聊一路。” “嗯……他说多亏了你,范部长打算给我个机会。” 一个小行李箱和几个装衣服的口袋,聂南深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提起,言晏看了一眼,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忽然道,“你提着不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拿一些?” 衣服不重,但那行李箱里面还装有一些书籍,轻也轻不到哪里去。 聂南深显然不可能让她拿,英俊斯文的脸一贯从容倨傲,面不改色的道,“你老公要是连拿这点东西的力气都没有,能做到你下不了床?” 言晏,“……” 别说手里这点东西,他和安苏都曾经在部队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负重训练和此时手里的基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对于这点言晏也知道一些,但还是小声喃喃,“可你不是刚出院么。” 他似笑非笑,“这么体贴我?” 她浅浅的笑着,“对啊,”杏仁状的眸弯成极淡但很好看的形状,“体贴你不好吗?” 聂南深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低低的笑,“求之不得。” 言晏走在前面,抬手输了密码,几乎是刚打开门的瞬间,她就看到了从沙发上听到声音站起来的女人。 “聂公子的花言巧语还真是炉火纯青,”挽着唇角的笑容不知是褒是贬,“不愧那么招女人喜欢。” 她看到的同时显然身后跟着进来的男人也看到了,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去看身侧女人脸上的表情。 除了淡淡的笑容之外没有其他,连他预想中的意外和生气都没有。 正好这时候余妈上前来,“先生,太太,这位小姐非要进来等先生,我拦不住……” “没事,”言晏将视线从客厅收回,转身去接男人手中的口袋,“余妈,你替我拿一下行李箱。” 聂南深没给她,手臂仍扣在她腰上,“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想试试新衣服。” 然后将行李箱递给余妈,自己提着一堆口袋,脸上仍挂着淡笑,和进屋之前仿佛没什么区别,“杜小姐应该等你很久了,你们谈完再上来吧。” 经过一晚的变故,杜甄雅此时看上去神情有些疲惫的憔悴,尤其是在看到聂南深搂着女人腰肢走进门的瞬间,一张姣好的脸蛋更是白无血色。 她其实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从他们进门开始,杜甄雅的视线便只随意在关言晏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落到从头到尾气息冷贵淡漠的男人身上。 不,准确来说,那冷漠疏离到生人勿进的气息只是从她这里看过去甚至在这个距离所感受到的。 他在低头看身侧女人的时候,那干净儒雅的眉目都显得格外的温柔宠溺,还有说那句送她上去的话,语气更是温和到骨子里,好似完全没感受到她的存在,又好似担心她出现在这里会惹得女人一丝一毫不高兴的小心翼翼。 然而对于这一切,他身侧年轻又貌美的女人统统置若罔闻,挺直的背脊显得气质温静,脸上更是挂着礼貌又一层不变的微笑。 她甚至还朝一旁的佣人淡淡的吩咐,“余妈,待会儿给杜小姐沏杯茶。” 在杜甄雅眼里看来,那模样名媛端庄,但又假到不行。 关言晏目不斜视从身侧走过的瞬间,杜甄雅唇边忽然泛出自嘲,“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公事,”不甘示弱的背脊同样挺得笔直,“关小姐不用误会什么。” 那神情高傲冷然,仿佛先前所见的憔悴疲惫都只是一场错觉,由内而发的一种精明干练的气质。 言晏顿住脚步,侧眸言笑晏晏的看着她,“你们之间,”微微的笑,“有什么能让我误会的吗?” 瞳眸微缩,女人已经从身侧走过,悠悠然的提着东西上了楼。 手指在身侧攥紧,再次苦笑,原来她不是装作不在意她和聂南深的关系,而是关言晏真的从未在意。 因为她从未把自己视作同等级的对手,她也从没觉得,聂南深会真的爱上她。 刚才女人说的话同样落到了还站在门口的男人耳里。 俊眉微蹙,是没什么能误会的,还是压根不打算过问? 显然这是个令人很不愉快的假设,男人情绪也变得极度的不耐,态度更是冷漠到陌生的刺骨,“说吧,什么事。” 聂南深抬手扯了扯脖子前的领带,抬脚走过客厅,直接到杜甄雅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微微皱着的眉头处处昭显着男人此时并不美好的心情。 她抿着唇,先前还有的傲然已经不见,仿佛已经忘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开口道,“我以为你们昨天离开,是为了谈离婚的事。” 聂南深随手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道,“你听谁说的?” 杜甄雅就这样看着男人被烟雾隔着的俊脸,困惑道,“你就这样晾了她一个多月,不就是打算离婚吗?” 男人一双俊逸的眉拧得更紧,“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不过这句话我只说一次,”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团烟雾,薄凉淡漠,“我没打算和我太太离婚。” 没打算离婚…… 这句话骤然让她脑子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也许是那话中的冷漠太明显,女人突然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既然你没打算和她离婚,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敢置信的神情加上本就一夜未休息的憔悴,此时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女人。 她在关言晏面前尚还能保持理智,但到了这个男人的面前,一切瓦解得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她突然冷笑出声,“还是说杜家出了事,现在你就要和我撇清关系?” 聂南深除了依旧微拧着的眉头,从头到尾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杜小姐,”他不紧不慢的抖落手中烟灰,淡淡的道,“从合作伙伴的角度来看,我确实很欣赏你。” 抬眸睨了她一眼,像是不知道她口中这个‘关系’二字从何而来,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睥睨的倨傲,“不过如果是从交往对象来看,”淡淡嗤笑,“那么抱歉,貌似从一开始我应该就没有给你透露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信息?” 聂南深在她面前一贯的儒雅温和,没有高兴,也没有过很生气的时候,温温淡淡优雅风度,所以她一直以为不论对谁这个男人都是一样的态度。 哪怕刚才已经亲眼所见,但此时在这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还是很精确的感受到了男人变化的情绪。 这强烈的对比猝不及防的让她心底狠狠的震了一下。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你不知道他可以毫无保留的对另一个女人可以多好多温柔的时候,就会以为他的偶尔温和都是对你的与众不同。 就像此时那薄唇中吐出的简短的几个字,薄削得冷漠伤人。 她瞬间恍然大悟。 说白了,正如关言晏所说,他们之间,其实真没有什么能够让人误会的。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除了生意上的事,这个男人基本就没找过她,更别说是那些更进一步亲密的举动。 除了去沙特的时候他刻意支开关言晏让她一起前去,回来她也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再加上那些绯闻出来的时候男人并未过问的态度。 甚至就连昨天她爷爷寿辰,她邀请他做她男伴出席,他也没有拒绝,所以她下意识的将其当成了默认。 默认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这些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好像一直以来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一般。 杜甄雅重重的咬着唇,“聂南深,别告诉我你是真爱上了关言晏。” 她不相信,她这段时间对他表现出来的感情他会一点没看到。 聂南深狭长的眸微微眯起,英俊的五官在烟雾袅绕下更是显得模糊,看不清其面容下的神情。 他没有回答,也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面无表情的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懒懒泠泠的嗓音跟着响起,“如果你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杜家的事,那么我们之间的谈话到此结束。” 说完已经起身,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杜甄雅站在那里,看着男人因为不耐和不悦显得愈发冷漠的轮廓,咬着牙,手在身侧用力的捏着拳头,一双眼里尽是不甘的倔强。 从一开始她就看不起关言晏,而这个原因,无非就是知道关言晏在落魄之后用逼婚的手段嫁给聂南深,最后又用一段不为人知的婚姻关系来绑住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 093 哪怕他是安苏的哥哥 像她这样从小出身豪门,又经过后天良好教育的女人,最不能忍受和最不屑的就是因为钱而出卖自己,更何况还是用逼婚那样卑劣的手段。 可是直到这一瞬间,她才发现,好像从一开始她的初始认知就出现了从未预想过的差错。 杜甄雅死死咬着唇,“好,抛开关言晏的事先不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今天是为了杜家的事来找你的。” 聂南深表情淡然的扫了她一眼,“什么事。” 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男人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寡淡,杜甄雅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杜家是昨天晚上出的事。 一个月前她擅自和K签下了与沙特那边的珠宝合约,但事先与那边交涉的人因为疏忽导致没查清楚底细,等被跨国军方的人扣下之后才知道是一批沙特皇室丢失的黑货。 几乎是没过几天的同时,江城城北发生了一起所谓的斗殴事件。 对外宣称是斗殴事件,实则是一场因为黑市拍卖会被人搅局引发的混乱,而其中拍卖的物件,正好就有这次警方查出来的上次杜家损失的珠宝。 她不明白为什么被军方扣下的东西会突然以杜家的名义流落到黑市上,更不明白那天的黑市拍卖会最后会演变成一出伤亡不小的斗殴事件。 现在陆骁那边一口咬定,所有不利矛头全指向了杜家。 她抿着唇,“南深,当初那批货是K和杜氏一起进行的项目,你应该清楚当初那批货确实被军方的人扣下了,事到如今怎么会落到黑市上?” 聂南深不紧不慢的将手插进裤袋,眉目都是慵淡的懒散,“你们杜氏的问题,现在你来问我?”薄唇弧度凉到毫无温度,“别忘了,因为你们杜家和黑市的交涉,这次我对杜氏投资的损失也不小。” “杜家是被陷害的!” 聂南深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是不是被陷害你我说了不算,”淡淡的道,“警方只相信证据。” “杜家出事,偏偏又是在陆骁的主场……整个江城黑暗地带谁不知道陆骁和池骞没是死对头,”杜甄雅看向他的眼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可是你和池骞没的交情却没有几个人是真正知道的。”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楚楚可怜和乞求,“南深,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和池骞没,一个商业帝王,一个暗界霸主,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她也是在当初去沙特的时候才知道的。 如果说得更深一些,真正和黑道关系不浅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男人因为某个名字墨眸眯起,深处更是渗出讳莫如深的冷色和若有所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见聂南深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她以为他终于还是有些心软,语气也放低下来,欣喜道,“南深,只要你帮杜家这一次,”手指用力的抓着男人的衣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过问进你和关言晏的关系中,好不好?” 只要能够解决陆骁那边的问题,就算杜家不能完全脱离关系,至少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然而她听到的却只是一声冷嗤,“比起这个,”男人低沉的嗓音淡漠冷然,“我想我太太更不希望我为了另一个女人闹出什么多余的动静。” 手上的力道一下被撤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是因为担心关言晏会误会,所以你才不肯帮我?” “在杜家出事的时候你应该是想办法找出能让杜家减少损失的办法,”眉头微蹙,男人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层不悦和不耐,“而不是来这里找一个男人替你解决危机。” 脑海中蓦然浮现另一张面容曾经在他面前胜券在握的模样,聂南深不疾不徐的解着袖口,神色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居高临下,“你既然没有把握能说服我帮助杜家,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薄唇弧度讥诮,“看来杜小姐没有我想象中的聪明。” 刻薄又赤裸的讽刺,杜甄雅一张美丽的脸上顿时闪过难堪和浓浓的不可置信。 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她放低姿态来求他,哪怕是看在她曾经对他的真心上,聂南深也不至于真的眼睁睁看着杜家垮掉。 毕竟当初……他也帮过关家度过一劫,不是吗? 正好这个时候余妈从楼上下来,男人已经抬脚往楼上去,语气淡漠,“余妈,送客。” 这次聂南深眼角余光都没落在她身上。 要说不一样,好像也没多大的不一样。 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娇气又傲慢,杜家在江城的势力虽然比不上曾经的关家,但同样都是经过良好教育的名媛千金。 但如果真要说一样……他隐隐还能记得,就连当初关家出事的时候,关言晏第一时间做的也是用关氏来与他做一笔生意,而不是天真的以为这世上会有谁能好心的拉她一把。 哪怕关家和聂家是两代世交,哪怕他是安苏的哥哥。 聂南深上到二楼,推开衣帽间房门的时候,女人正好站在光洁的镜面前试那条她今天买回来的裙子。 虽然是冬季新品,但那独特的款式仍然是后背拉链式的设计,在商场的时候是店员替她拉上的拉链,此时言晏正背对着镜子,扭头过去试图将其拉上。 她抬眸就从镜面中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小脸埋怨的皱着,“你不过来帮我吗?” 那语气中是真的只有不满的埋怨。 她之前提上来的所有衣服的包装袋都被拆开了,这件应该是正在试的最后一件。 聂南深抬脚走过去,指腹落在拉链上却不是往拉起的方向,已然和先前的冷漠判若两人,低笑中伴出的呼吸都落到她的肌肤上,“是要帮你穿还是帮你脱?” “呀,”言晏低叫了一声,伸手就去拍他不安分的手,“别闹,我在试衣服呢。” “是你让我帮你,”聂南深从后面搂住她,指腹划过她露在空气中的后背,最后甚至落到了她浅色bra的暗扣上,那英俊的眉目都染了徐徐低笑,“我动作很快的。” 男人的下巴就抵在她肩头,那薄短的发梢弄得她痒痒的。 言晏终于还是被扰得不耐烦,从镜面中怒目瞪着他,“你帮不帮,不帮我自己来了!” 不瞪还好,一瞪是真有几分鲜活的嗔怒在里面,再加上她穿的这套裙子……嗯,是真的好看。 本来没反应的男人这下是真起了反应。 这站着就贴在一起的姿势,言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男人的变化,“聂南深你……” 从镜子中她都能看到自己瞬间涨红的脸,可是偏偏镜子中的男人看上去仍是干净温雅的衣冠楚楚,半点要逞凶的痕迹不见。 如果不是那双暗沉的眸在看向她时的眼神足够烫人的话。 言晏终于恼羞成怒,“聂南深,你给我滚出去!” 晚上就算了,现在大白天的他是发什么情? “态度这么差,”这次聂南深在她动手之前已经将她背后的拉链拉好,言晏呆了呆,男人的呼吸已经凑了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站在她身后从镜面中看着她的脸,淡淡的笑,“生气了?” 见男人好像真的没有动什么歪心思,言晏才放松下来,任由他这么抱着,一边整理着脖子上的项链漫不经心的道,“总得你们之间真的有点什么我才能生气啊。” “还算聪明,”聂南深手指捏上她的下巴,一双眸微微眯起,蓄着意味不明的语气,“可是我怎么就那么想看看你吃醋的样子呢。” 唇角明明笑着,但那眼底却没有太多的笑意。 好像只有她吃醋了,他才能感受到她是在意他的。 “你可以试试啊,”比起聂南深的阴晴不定,女人的心情像是因为这句话好了不少,温静的脸蛋言笑晏晏,“看看我会不会把人真的赶出去。” 他低笑,手指捏着她柔软的脸蛋,“那样是不是又该换来你的一张离婚证了?” “你也聪明,”她不置可否,踮起脚就在他下巴亲了一下,“给你个奖励。” 聂南深眉梢微挑,嗤笑,“这也叫奖励?” 随随便便亲一下就把他打发了? “对啊,”言晏伸手推开他,脸上尽是温婉无害的笑,“你不是说我应该生气的吗。” 要笑不笑的看了他一眼,言晏又重新站回在镜子前,来来回回看着镜中的身形,然后正好看到胸前的领子没有理好,低头去理。 面前的光突然被挡住,男人的鞋就出现在视线前,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下颚就再次被男人的大掌扣住抬起,属于他的气息就包裹着沉重的呼吸压了下来。 “唔……” 言晏睁大了双眼,呆愣的承受着那薄唇侵占过来的吻,不明白他怎么说来就来。 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推他,可是当手抵在男人胸膛上的时候却突然顿住,她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的。 :。: 094 引出来的鱼,该是有多大条? 聂南深抚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扣在她腰上不让她软下去,那亲着吻着的嗓音逐渐变得濡湿低哑,“让你这么勾人。” 薄唇流连在她的唇角下巴处,低声喃喃,“还痛吗?” “什么?” 言晏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面前的男人打横抱起,径直走到卧室,聂南深反脚关上房门,直接将她放到了床上,“不痛的话,晚点再吃晚餐。” 深蓝色的被褥陷下去一片,男人的手臂落到身两侧,若有似无的强烈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吞噬。 聂南深扣上她的下巴,低头继续刚才那个深长而缠绵的吻。 手抵在他硬健的胸膛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肌肉下炙热的温度,“聂……聂南深……” 聂南深手掌掐在她腰上的敏感,沉重的呼吸声贴在她耳边,徐徐低喃,“乖,叫老公。” “……” “言晏,叫老公,”他握住她那只放在他身前的手,一边低头耐心的吻着一边低声哄慰蛊惑,“我想听。” 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处时轻时重的啃咬,那模糊的声音更是充斥着致命的诱惑,肌肤都被烫出一层欲红。 关言晏觉得,聂公子不愧是长了一张好脸还生了一副好嗓子,能把这样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说得这么……充满色情,也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了。 她闭了闭眼,“那……那你快点,我饿了。” 男人不依不饶,“还有呢?” 承受着那细细密密落下的吻,言晏将半边脸埋到柔软的枕头中,声音更是娇嫩得能滴出水来,“老……老公……” 她的意思是肚子饿了,但聂南深自动给她理解成另一层意思,“嗯,” 本还有几分克制的情绪更是因为某个称呼高涨到极点,粗哑的嗓音像是从沉重的喘息中溢出,“我也饿了。” 一开始的时候言晏以为他只打算来一次就结束,索性也由着他去了,直到半个小时后,见原本该结束的男人半点要结束的意思也无,反而越战越勇,言晏终于忍不住抄起一旁的枕头扔到他脸上,“聂南深,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不安分的手直接被男人扣到头顶,眸色暗沉半点没有缓和的迹象,哑哑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外面的天已经有暗下的趋势,聂公子一向吃软不吃硬,言晏低低的出声,“老公,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巴巴的看着他,“我真的饿了。” 午饭吃得不算早,但她一个下午都在逛街,回到家里的时候就有些饿了的。 英俊的脸上布了些许细汗,下巴紧绷像是在极力的隐忍什么,眉头蹙起,“我不是正在喂你?” “……” 关小姐觉得,以前她真的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厚脸皮程度。 风度翩翩脱了衣服一样的禽兽。 冬天的天色本就黑得早,一场淋漓尽致过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浑身上下都酸软得像是被人卸了四肢一样。 反观一边男人正神清气爽的由下至上的扣着衣扣,英俊儒雅的脸上半点先前的逞凶的痕迹不见,更像是一只餍足了的豺狼。 聂南深将倒在被褥中的女人捞起,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愉悦的笑意,“下去吃饭?” 言晏一把抓过被子盖住身上狼狈的痕迹,埋头就要睡过去,“不吃。” 手掌扳过她气得鼓鼓的脸庞,“刚才不是还说很饿?” “气饱了,没胃口。” 聂南深低头看着女人闭着眼就是不肯看他的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抱歉,一时没忍住,”皱着眉就要去掀开被子,“弄疼你了?” 言晏一巴掌拍掉他探过来的手,“饿了你自己去吃,”说着再次扯过被子,翻身背对着他,“困了,我要睡觉。” 他知道他是有几分弄疼她了的。 这次聂南深没再说什么,拿过毯子将女人身子擦干净又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单换上,整个过程安静又有条不紊,最后才将她放回床上,“那你先睡一会儿,我让余妈做些你爱吃的,醒了再吃。” 言晏在一旁看着他默默的做完这一切,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先前还难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小脸仍是垮着的。 也不理会他刻意的讨好,背过身就睡了过去。 聂南深看着那几乎将脑袋都埋到被子中的小女人,唇角浮现浅浅的弧度,最后还是弯身将被子掩了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不要睡太久,”低声道,“对胃不好。” 言晏闭着眼像是已经睡了过去,聂南深站在床边等了两秒,没听到她的回答,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楼,余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他们,“先生,太太不吃饭吗?” “嗯,让她先睡会儿,不用去打扰。” “好的。” 聂南深吃饭速度一向很快,没有在刻意等她的时候尤其,所以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吃完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七点过五分,优雅的从凳子上起身,抬脚朝楼上走去,“八点的时候去重新做点太太爱吃的菜,”淡淡的吩咐,“我在书房,有什么事叫我。” “好的,先生。” 白天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他手机里已经有了不少个未接电话,忽略之前杜甄雅打过来的,有几个是乔秘书和梁元的。 刚打开电脑,梁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手指划开,淡淡的道,“今早你才给我打过电话。” 梁元在那边无奈的耸肩,声音直接穿过手机响起,“没办法,舆论扩散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他慢悠悠的,“报道已经出来了。” 眉头微蹙,“杜家?” “不然?” 原本照他们的预计,照杜家的情况就算再糟也能再压几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骞没派的人打听回来,看样子杜家好像在以为这次事件是陆骁在拿她们当垫背的,所以今天下午才会想借你和骞没的关系压制一下暗夜那边。” “不过你既然拒绝了,杜家就算是想撑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他顿了顿,“杜甄雅声称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不知情,况且一个月前在沙特那批珠宝出事时又正好是你和杜氏的共同项目,这把火搞不好还真会烧到你头上。” 这次出事的黑市拍卖会原本就是暗夜的操作,黑货是流落到他们手中,更是从他们手中拍卖出去,一个月前陆骁的人手更是在那场被人故意捣乱的斗殴事件中引起了警方的主意。 如果说真的有人对杜家动手,那就只能是他们,而杜家此时不过是背了个顶罪的名义。 可是如今整个杜家包括公司的所有文件资料都被警方的人控制,哪怕这件事杜家是真的被人陷害,但是这些能靠不凡手段在江城混得风生水起的老牌公司,谁没有一点问题? 比如杜家,比如……他们。 不查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真的被查起来,凭江城现在局势不稳的状况,就连他们都没十足的把握,更别说一个区区的杜家。 聂南深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薄唇勾出冷冽的弧度,“我那一枪拜他所赐,想必他现在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淡淡的道,“比起杜家,恐怕他更想直接对付我。” 犯不着绕一个圈子拖杜家下水,亏本还不讨好。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关家和杜家出事明面上看起来都是意外,但暗中吃亏的都是你,你就没怀疑过那个人会是陆骁?”梁元在那边事不关己的漠声道,“毕竟他是骞没的死对头,想要连你一起收拾了也不是不可能。” 聂南深修长的手指滑动着鼠标,“如果不是因为那批黑货是从沙特皇室流落出来,这件事一个没处理好会牵扯到国际问题,现在也不会闹到凭杜家的势力也这样轻易被打垮。”他嗤笑,“可是你觉得凭他一个刚接任暗夜的愣头青,能动得了关家?” 陆骁虽然是有点本事,但毕竟年龄在那里,就目前一些小打小闹可能还看得过去,但如果真的和江城老牌势力对上,根本不是对手。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陆骁虽然是有写本事,但毕竟太年轻,就算手掌暗夜,想要毁杜家可能轻而易举,但是关家曾经的势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了。 况且这次暗夜也因为这件事损失不小,如果真的是陆骁,他更不会蠢到将自己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中。 “听你这么说,是有点眉目了?” “不确定,”聂南深看着屏幕上的某个军徽标志,眼底一丝寒意凌冽而过,唇角弧度却愈发浓郁,“不过就算不是陆骁,我想这次,这条鱼也该是时候浮出来了。” 闻言梁元有几秒钟的若有所思。 那人既然想要对付他,就必须给出让对方觉得值得动手的地方,他是知道聂南深给杜家投资了一笔巨资的,现在杜家出事,那笔钱明显是打了水漂。 而若有所思思出来的结果顿时让他背脊感到一阵寒芒。 杜氏只是用来引诱对手的一个诱饵,那值得聂南深白砸了这么多钱引出来的鱼,该是有多大条? …… 言晏从困倦中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打开卧室的灯,亮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不动还好,这一动不知又是扯到浑身哪里的酸痛,小脸都跟着皱起。 余妈敲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女人坐在床头皱着眉头的样子,她低低的出声,“太太,您起了,先生刚才吩咐重新做了饭菜,您现在要下去吃吗?” 言晏一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一边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看了眼时间,刚好八点半。 “嗯,”她点了点头,顺手点开了一条新闻推送,一行极显目的话题跳入眼帘。 往下看去,大致说的和今天高董告诉她的差不多,杜家涉黑,从中辗转了不少资金,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到,杜甄雅今天过来找聂南深是为了杜家的事,至于她为什么会认为聂南深就会帮她,大概也是凭着他们之间应该还算不错的交情。 可是现在看来……杜家出事,聂南深就不担心会牵扯到他吗? 别的不说,就凭他当初受的枪伤,关言晏就不信这件事会与他半点关系没有。 余妈还站在那里,言晏放下手机突然问道,“先生呢?” “先生在书房,要叫先生一起吗?” 她想了想,还是道,“算了,不用了,”揉了揉腰肢从床上爬起来,“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余妈应了一声就带门出去,她到洗手间随意的冲了一个澡才下楼吃饭。 不管是生意上的交锋也好,其他恩怨也好,他既然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言晏也没打算去过问,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那个男人外表看起来不管多么风度儒雅,但骨子里该有的狠厉手段一样不缺。 吃完饭回到二楼,隐约能看到书房门缝下有灯光透出,聂南深白天陪了她一天,这会儿肯定是有不少工作等着他的,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他工作,自己回到了卧室。 已经到期末也没什么事做,一闲下来就有些无聊,于是言晏便躺回床上拿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安苏。 但是连着打了两个也没人接,言晏盯着手机屏幕,秀气的眉微微拧了一下。 现在莫斯科那边应该也才下午,平时安苏只要不是在治疗,白天的时候都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想着应该是手机没在身边之类的,也只能作罢。 刚才睡了一觉,现在放下手机也睡不着。 在学校的时候床窄,一个人睡刚好,但现在这张足够大的床躺她一个人就能空出一大半来,更闲得空旷安静。 没事做真的是……无聊透顶了。 在床上翻了两次身之后言晏还是起身,找了两圈也没在卧室找到能看的书或杂志,这才想起今天下午她收拾的时候把所有书籍都放到书房去了。 踌躇着来到书房,从门缝中仍能看到微弱的光,她站在书房门口,伸手敲了一下,直到里面的男人说了声进来,言晏才推开门走进去。 男人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眉头微微蹙着,电脑屏幕上的光在无框眼镜中反射出一点蓝色的光,比起平时的优雅温润更显得斯文冷漠。 聂南深抬起头,见来的人是她,手中拿着的笔也跟着停下,“睡醒了?”眉间的冷漠顿时散开,朝她招手,“过来。” 言晏听话的走过去,聂南深长臂一伸就将她带到自己腿上,“我让余妈重新做了吃的,吃过了吗?” “嗯。” 手臂圈住她的腰肢,低笑,“过来找我,”捏上她小巧的下巴,“这就想我了?” “我过来找书看啊。” 女人漫不经心的看着一旁的书架,视线就是没落在他身上,聂南深拧眉,“气还没消?” 睡醒之后她就洗过澡了,此时墨黑柔顺的长发都披散在肩头,凭添一丝慵懒,“生气什么的都是跟自己过不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跟自己过不去?” 他低低的笑,“在这里看?” “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这次言晏终于回头来看他,正瞧见那双隐藏在眼镜下的眼睛蓄着笑意,“不会。”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戴眼镜的样子,脑海里莫名的就想起一个词——斯文败类。 “哦,那好。” 于是从他身上起来,在书房随便找了一本杂志翻来看打发时间。 她没搬去学校之前就经常看一些外语杂志,所以后来聂南深就吩咐余妈定期将最新期的放在家里。 手里拿的正好是一本莫斯科流行的时尚杂志,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抬头去看已经恢复工作状态的男人,“我记得安苏的手术应该已经结束了,她没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闻言抬眸,“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刚才打安苏电话没人接,我以为你会知道而已。” 钢笔在他指尖转着,“比起我这个哥哥,她和你的联系不是更频繁一些?” 他平时工作忙,一般都是安苏主动联系他,但也不过聊两句近况就挂了,但是言晏和安苏,据他所知是隔三差五就会煲一通电话粥。 虽然媳妇和小姑子关系好不是坏事,但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在她们之间是个多余的存在。 那语气里的不满她听出来了,但不知道他在不满些什么,想也没想的道,“你都不关心你自己的妹妹的吗?” “关心了你不会吃醋?” 言晏一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一烫,安苏和秦思砚明显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况且她哪里有那么小气? 男人低笑了一下,“她在那边不会有事,我明天打电话过去问问,你不用担心。” “嗯。” 虽说有些在意,但也不算担心,毕竟聂安苏是他的亲妹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聂南深肯定也是第一个知道的,在这一点上聂南深只会比她更在意。 她重新翻着手中的杂志,过了一会儿,男人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最近我妈和老爷子去了罗马,等他们回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指尖刚翻过一页,言晏抬头去看他的时候,男人已经重新处理着文件,仿佛这句话只是在刚才的对话中顺口提起的一句。 只这一会儿的沉默,书房内就安静得只有男人笔尖划在纸张上的声音。 她张了张口,“聂南深……” “嗯?” 他没有抬头,手头的文件应该是比较棘手,导致那双俊逸的凌眉微微蹙着。 “……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从昨天到今天,聂南深就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但是好像到了现在她才察觉到那么点缥缈的真实感。 之前一直用学业的事情拖着没有去柏林,也不过是因为想着只要等到离婚就可以了,事后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去向姑姑解释,可是现在,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给姑姑解释她已经嫁给聂南深这件事实。 哎……算了,走一步是一步,过两天再打电话探探姑姑的口风好了。 言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选择性的将伤脑筋的事抛之脑后,然后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翻着杂志。 书房里除了他办公的书桌,后来又安置了一张供她平时学习用的桌子,聂南深偶尔的几个抬眸间,就能看到女人在沙发里低头翻着杂志的脸庞,眉目微皱像是在苦恼什么又像是在发呆,不说话的时候温雅恬静,正逢时的岁月静好。 薄唇浮出淡淡的弧度,俊脸被橙黄的灯光映得柔和。 不确定她是不是他该遇上的那个人,但至少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舒服。 …… 莫斯科的十二月一如既往的寒冷刺骨。 风雪声击打在四周的棚栏上,外面一片白色,军营训练场内,一秘书模样的女人站在男人身旁毕恭毕敬的汇报,“纪爷,您上次没能扣下那批走私军火的事已经被上头知道了,这次事情恐怕没那么好忽悠过去。” “人是我放走的。” 枪台前站着的男人是一张足够俊朗的亚洲面孔,手中速度极快的装着一把军式手枪,嘴里因叼着一支雪茄显得冷硬的嗓音模糊,“谁有意见,让他找我谈。” 二十秒,还是十秒? 从组装完成到抬手瞄准的动作一气呵成,紧接着一声巨响,五十米外的枪靶红心顷刻被命中。 大雪的天气,五十米差不多已经是能见度的极限,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开出如此准确的枪法,她不知道是这个男人对这所军营场地太熟悉,还是对他手中的枪械太了如指掌,哪怕是在军队呆了多年的她,也依旧被那道枪声响起时男人身上的杀气骇住。 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旁已经多了一道身影,标准的本土俄语,“纪爷,聂小姐在外面等你,”卢卡看了一眼五十米外的枪靶,咽了下口水,“要让她进来吗?” :。: 095 还是……他的新宠? 第二枪再次准确无误的开出,被青白烟雾拉得模糊的眸底有戏谑的笑意一闪而过。 就在卢卡正准备让人放进来时,却听到男人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见。” 连着刚去的人又退了回来,“可是聂小姐说,她见不到您就不走,”卢卡看着自己上司小声的提醒,“现在外面雪下得挺大的……” 他们这里正好有棚栏遮着风雪飘不进来,但外面早已是大雪纷飞,刚才他在军区外见到人的时候,就那小身板往雪地里一站,恐怕是个男人都于心不忍。 要不是他们这里是军区禁地,在没有上级命令就不能随便带人进来的规定,他现在已经把人往里面带了。 “是吗,”放下手枪,纪容司薄唇勾起,“那就让她等。” 聂安苏刚从吉普车上下来,这句话猝不及防的就飘到了耳里。 车门被用力关上,“纪爷,做为一个男人要不要这么闷骚?” 女秘书看着踩着高跟靴走过来的年轻女人,第一映像就是清纯。 干净的脸蛋没有上妆,精致耐看的五官搭配一套呢子大衣,怎么看都像一个顶多只有二十岁的大学生。 他们纪爷不都是喜欢那种火辣劲爆款的么,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卢卡扭头就问开车过来的小兵,“怎么回事?” 那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纪容司的脸色,战战兢兢的出声,“纪爷,这位小姐说是您的女朋友……” 说是他们军长的女人,谁敢拦? “咳……聂小姐……” 聂安苏冷冷的睨了卢卡一眼,踩过厚重的雪,直接来到纪容司面前,165的身高也只能勉强到男人肩头,“这么冷的天让我在外面干等了半个多小时,” 仰头看着纪容司冷俊的脸,要笑不笑的,“纪爷,就算我倒追你你不干,那也不至于连这点风度都拿去喂狗了?” 一身正义凛然的军装将男人的身形更是衬得挺拔,此时抽着雪茄的动作俊朗帅气,同样是长得好看的,怎么她哥哥都那么懂得体贴女人,到了这个男人这里就像是反着来的? 取下嘴里燃了半截的雪茄,纪容司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雾,眉梢微挑,痞痞的笑着,“既然知道是倒追,这点耐心都没有?” 对此聂安苏冷冷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玩我?” 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那表情不但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反而就像是在说我确实在耍你。 她一下子泄了气,“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一边顺着沾了雪的长发一边朝面前的男人不满的抱怨,“我身体不好,你拿这个考验我对你的真心,万一我出事了怎么办?” 她说得可怜巴巴,好似自己就是一个被轻轻碰一下就会碎的瓷娃娃。 纪容司喉尖溢出一个不屑的呵字,踩灭了烟头,看也懒得看她转身就走。 卢卡在一旁忍笑跟上,这女人狡辩的本事倒是一流。 男人长得高腿也长,穿着军靴在深厚的雪地里走着半分不影响步伐速度,聂安苏踩着高跟鞋才走了没两步脚就陷了进去,只能在后面叫他,“纪容司,我是会吃了你还是怎么,见着我你就躲?”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纪容司和卢卡已经上了车,“去监狱。” 卢卡发动车,掉了头,出发前但还是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女人娇小的身影还站在原地,大雪纷纷落在其身上,“纪爷,就这样不管了?” 男人双手环胸,姿态颇为闲适的往后背一靠,闭眼淡淡的道,“昨天牢里刚好有两个死刑犯空出了床位。” 卢卡顿时打了个哆嗦,立马识趣的闭嘴松了刹车,那床位他可不想去占。 聂安苏看着在雪地里当真就这样开走的吉普车,抬脚就欲追去,可是脚刚一踩下就差点摔下,身旁的女秘书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她,“要追我们纪爷的女人多了去了,”淡淡的提醒,“他可不是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就能招惹的人。” 聂安苏扭头看她,“可我不是一般女人啊。” 女秘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敷衍了了的嗤笑,“这么有信心追到?” “没有啊,”聂安苏站直,低头看自己被雪弄脏的鞋有些心疼,“纪爷阅女无数,我还没自大到那个程度,能追就追呗。” 她突然抬头,盯着她话锋一转,“不过说实话,你家纪爷是不是八百年没被女人追过?” “怎么说?” 女人习惯性的撩了下长发,一脸的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很享受我追着他跑呢?” 部队场地辽阔,雪地里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聂安苏看着那离开的黑色吉普车,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 车内开了空调,身旁的男人正闭目养神,卢卡再次习惯性的瞟了眼后视镜,虽然隔了些距离再加上雪下得大,但凭他五点零的视力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一道在雪地中的人影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他渐渐放慢了速度,“纪爷,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男人仍没有要睁眼的意思,语气充满不耐烦,“有屁快放。” 待看清那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红色人影,卢卡一脚踩下了刹车,“纪爷,聂小姐好像晕倒了!” 那突如其来的惯性直接让纪容司睁开双眼,眉头蹙起的同时伸手放下车窗,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外套,在白色的雪地里极为打眼,瞳孔狠狠一缩,声音更是变得冷厉,“开回去!” 卢卡连忙打了方向盘,眼角余光扫过男人那紧拧的眉,忍不住腹诽,不是不喜欢人家吗?这会儿着急个什么劲? 先前还亭亭玉立的身形,此时仿佛像是失去了生机般的倒在雪地中,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苍白得与飞扬的大雪混为一色。 女秘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此时的状况,一道阴影就直接笼罩下来。 手在碰到女人脸蛋的时候眉头重重拧起,好凉。 纪容司直接将人从地上抱起,大步朝车子走去,沉声,“怎么回事?” 女秘书忙跟上,“我……我不知道……这位小姐突然就晕倒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明明还和她好好聊着天的女人话都没说完就突然倒下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将女人放到车上,纪容司大步一跨也跟着坐上后座,头也没抬的冷声吩咐,“去军医处。” “是。” 卢卡不敢耽搁,立马发动了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在男人怀中正昏迷不醒的女人,突然想起她先前说的话,“纪爷,你说聂小姐该不会是真有什么病吧?” 还是就之前在冷风中吹了半个多小时就真吹出问题来了? 英俊的眉再次紧蹙,女人此时半个身子都被他拢在怀中,一双手握上毫无温度。 薄唇紧抿,纪容司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怀中双眼紧闭的女人,一张冷峻的脸庞更是暗沉到了极点。 从训练营地到军医处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整个过程卢卡都站在病房外守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紧闭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名四五十岁的医生从里面退出来,小心翼翼关上门的瞬间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卢卡诧异,“这么快?”着急道,“人怎么样了?” 医生忙拦住他就欲往里冲的架势,不由抹了把冷汗,小声打听,“卢队,里面那女人是谁?” “怎么了?很严重?” 白褂医生想起刚才男人那黑得风雨欲来的脸色,再次捏了把冷汗,“纪爷难不成喜欢那女人?” 卢卡眯着眼狐疑的看他,“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那医生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纪爷被一个女人给耍了。” 现在他光是想起刚才的场面都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卢卡几乎很快反应过来,倒吸了口冷气,旋即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就算了,仅凭纪容司那在狡诈奸猾的黑道中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军长,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病房内,纪容司看着坐在床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女人,双手插进裤袋,菲薄的唇勾出冷笑,“很好玩?” “我可没说我晕倒了,”聂安苏双腿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指尖绕在发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嫣嫣笑着,“唔……大概是天太冷有些困,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伸手直接扯了下她身上那件被雪浸湿的外套,语气尽是讽刺,“你还真摔得下去。” 仅凭男人那毫不怜惜的动作,聂安苏就知道这个脾气不好的男人是生气了。 “没有啊,”她理着被他弄乱的外套,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过还好是雪地,摔下去不疼……” 疼字还没说完,下巴就被男人的手指用力扣住,“聂安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纪容司眸底迸出浓浓的嫌恶,“下次你再用这种手段来耍我,我保证让你怎么装的怎么倒下。” 大概是那无关紧要的态度确实让人火大,再加上生平头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男人的那点暴脾气还是被她炸了出来,“到时候不管你哥是谁都没用。” 下巴像是要被捏碎,撞进纪容司寒意凛冽的眸里。 连撤走手指的力道也是粗暴的,纪容司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聂安苏揉着有些疼的下巴,静静的坐在床边,淡淡的开腔,“纪容司,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男人步伐未停,她面不改色,聂安苏手臂一伸,不知是无意还是可以,直接把床柜上的玻璃杯碰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愿意不愿意也就两个字和三个字,要和我说清楚很难?” “不愿意就明说,我好甩屁股走人,”看着男人终于停下来的背影,提高了声音同样冷笑,“你在这里一边关心我,一边又不肯答应,是觉得吊着我很好玩?” 她可不相信这男人纯良得能对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出手相救,明明刚才还那么着急她。 纪容司转过身,俊朗的眉目微挑,“所以你是想要什么答案?” 她仰起头,理所当然的道,“做我男人啊。” “做你男人……”纪容司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突然笑了出来,眉梢微扬,“聂小姐对我这么穷追不舍,原来就是想让我睡你。” 聂安苏一怔,还没理解出他的脑回路,就见面前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突然抬手解着自己的衣扣,纪容司痞气十足的笑,“好啊,” 他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解着领口的动作不羁又霸气,声线更是冷硬的强势,“你如果这么想要,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办了你。” 他俯身下来的瞬间压迫性的气势太强,聂安苏下意识的往后靠,旋即又觉得太过被动,扬起笑脸,“纪爷,我要是只想睡你,那和在街上随便找个鸭子有什么区别?” 她聂安苏什么时候是那么没格调的人了? “鸭子?”纪容司拧了下眉,显然对于这样的词很反感,“你年纪不大倒是玩得挺开。” 将身下的女人近距离从上至下扫了一眼,那语气狂妄到盛气凌人,“不过聂小姐,我就不是你能够玩得起的了。” “为什么?”聂安苏疑惑的看着他,“还是说陆地联合军军长,你是觉得我聂家千金的身份配不上你?” 聂家在这边同样有不小的资产,虽然抵不上在江城的势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男人直接避开了身份这个问题,冷笑,“为什么喜欢我?” 她想也没想的回答,“你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你很奇怪?” “好啊。” 男人答应得出乎意料的爽快,聂安苏睁大双眸,纪容司捏着她的下巴,故意挑起女人的视线与他对视,“我这个年龄,现在如果谈一场恋爱,那就是以结婚为目的,”冷硬且轮廓分明的五官蕴出几分邪肆的笑容,“要我做你的男人,聂安苏,你确定你敢?” 几颗扣子松松垮垮,不那么一丝不苟的军装穿在男人身上,比起正义凛然的军人,纪容司那英俊的脸庞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个冷厉嗜血的暴君。 这一瞬间,聂安苏好像明白了这个男人所说的。 她玩不起。 …… 杜家的事情没几天就遍布了整个江城头条,标题显目引人——继关氏破产后的第二豪门垮台。 甚至更准确一点,关家当初出事虽然让人猝不及防,速度虽快但中间好歹还有个过渡期,但此时的杜家仿佛直接将那过渡期跨过,区区几天就像是在江城彻底消失了一般。 更有人说,杜家背地里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所以才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让其消失。 当然,那些见风使舵的媒体报道本来就不见几个说真话的。 自从那天杜甄雅从家里离开之后,言晏也再没见过她,再加上学校放假,和杜韵琪的联系也基本断了去。 只是有次言晏去聂南深办公室的时候才偶然间听到,后来杜家被勒令查封的当天下午,杜甄雅又去公司找过聂南深,不过最后还是被乔秘书给拦了回去。 虽说不在意,但到底有些在意,虽说这样起起落落的事在江城并不算稀奇,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至今不清楚关家当初出事到底是因为爷爷的突然离世关家财务出现了纰漏,还是因为背地里同样有人搞了手段。 为了这件事,言晏约了詹聿,但詹聿最近还在忙着调查案件,要晚上才有空,所以临时把时间改到晚上。 安苏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才打过来的。 下午约了詹聿,聂南深又让她中午出门和他一起吃午餐,于是早上的时间就这么空了出来。 彼时言晏正在美容院做着发型打发时间,任由发型师在身后捣腾,膝盖上放了一本杂志,“打电话联系不上你,你再没点消息,估计我都以为你是被人绑架了。” 她接连几天联系不上人,聂南深那边也没有消息,如果不是医院那边说她平安无事,恐怕聂南深已经亲自飞过去了。 聂安苏在那边懒洋洋的叫她,“言晏,我失恋了啊。” 言晏一怔,“那个当兵的?”有些意外的道,“他甩了你?” 聂安苏没有否认,语气有些失落,“嗯啊。” 有些意外的是,目前就言晏所知,还没有几个男人能承受得住聂千金的追求攻势,从来都是她甩别人的。 不意外的是,聂千金直路走多了总得遇到些障碍。 显然这次是碰壁了。 言晏手中翻着杂志,淡淡的笑,“可是我上次听你说,他好像还没有答应要和你在一起。” “没追到和被甩都是一样的性质,”她拧眉纠正,声音突然提高,“言晏,你说是不是近两年我魅力下降了?还是手术之后真有什么后遗症影响到我那人见人爱的气质?” 说完言晏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八成就能猜到她是真跑到镜子前去了,她忍不住失笑,“那就换一个呗,”习以为常的道,“反正就算追到手了,你迟早也会把人家给甩了。” 聂安苏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自己的脸蛋身材,“可是我没想过要甩他啊。” 这不是因为你们还没在一起吗。 “他为什么甩了你?” 聂安苏安静的想了一下,除了胸小了一点,其余勉强也符合男人那要求火辣的身材。 她叹了一口气,又重新爬回床上,语气失落,“他说他不谈恋爱,要结婚。” “……” “我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你甩了他?” “是吗?”她不以为然,“他难道不就是知道我不想结婚才用了这么拙劣的借口吗?” 言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为什么不想结婚?” 年轻这样的借口明显不适合她们之间的谈话,女人倒在床上,头垂在床沿倒着,长发全散落垂到地上,窗户外大雪纷飞的风景在眼里全成了倒映的画面,“你觉得,我适合结婚吗?” 语气听不出失落,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结婚就是要和他过一辈子啊,”她伸出手来,盯着自己的五只手指头,“言晏,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挂了电话之后,言晏一直在想这句话。 一辈子能有多长? 对于她和聂南深,也许是未来十年,也许是未来几十年,可是对于安苏……她能有多长的未来? 正出神时,身后的一名店员突然出声,“温小姐,今天过来是要做造型还是保养呢?” 言晏抬起头,从镜面中正好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女人,身后跟着的大概是经纪人之类的。 温纾和那个名爵老板分手的事她之前无意间听聂南深提起过,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言晏不大关注娱乐圈的事,但是偶尔也能在新闻上看到一些,某些人砸了不少片约下去,再加上再过段时间她们之前拍的那部电影就要上映,作为剧中的第二女主,温纾自然也有了些小名气,气质也比起第一次见的时候看上去更成熟了些。 只见过一面的关系,彼此都算不上熟悉,所以言晏也没准备打招呼。 “下午一点有场电影发布会,”温纾还没开口,身旁的经纪人直接拉着她往最近的位置上按,“你抓紧时间给她弄。” “好的,”女店员微笑着问,“请问今天想做什么样的呢?” 女人像是有点心不在焉,“都行,随意一点的就好。” “行什么行?第一场发布会你就想被江芷压几头下去?” 经纪人狠狠的瞪她一眼,转头对店员道,“做个精致低调点,符合她现在气质的。” 店员应了一声,忙开始动手,女经济人低头就看到女人像是在出神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你明知道今天有场重要的发布会,居然还给我跑那么远的郊区去,你现在正在上升期,不知道发布会迟到对你会有多大的影响吗?” “你给我老实交代,今天早上到底给我跑哪里去了?” 温纾揉着头疼的脑袋没有回答,“你把待会儿需要的台本给我,我再看会儿。” 经纪人看了她一眼,也懒得再追问,从包里翻出台本地给她。 温纾拿着手里低头看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哪怕明知此时是发布会的事情更重要,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今早她在哪个男人别墅外见到的陌生的身影。 轻咬着唇,有几分失神的想,那个女人是他要捧的新人,还是……他的新宠? :。: 096 我倒想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然而这份失神很快被一道极好听的声音打断,“不好意思,”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站在她身后,轻声的提醒,“这里是我的位置。” 温纾闻声抬头,镜面中正好倒映出女人美丽的脸,她一时怔住。 这家是附近最有名的一家美容店,这个时候也正是人多的时候。 “什么你的位置?”她们时间紧,经纪人立马不耐烦的道,“不知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上个洗手间的时间位置就被别人坐上了,本来也不打算在一个位置上争执。 但是现在看对方的态度,女人开始还客客气气的脸一下变得温凉,“先来后到?”双手环胸,下巴朝位置旁柜子一指,淡淡的笑,“你没看见我的包还放在这里吗?” 温纾和经纪人像是这才看到那放在镜子面前的手提包,她正想起身让位置,却被身旁的经纪人重新按下。 她毫不示弱的对上女人的视线,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眼,眼底还有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要说美貌,没有人比常年在娱乐圈混迹的她见得更多。 但要说能像面前这个女人这样连素颜都美得具有一种攻击性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所以下意识的将其当做是哪家的艺人,“这里有谁规定你的包在这里就是你的位置了?” 对于在气势上面,自己家的艺人是半分不能对外示弱的。 然而她话刚说完,之前去拿东西的店员已经赶了出来,像是这才想起这个位置之前已经有人了,她忙躬身迎上去,连身材高挑的女人说了两声不好意思,“路小姐真抱歉,我一时忙慌头了,”转头又为难的对坐在那里的温纾道,“温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路小姐确实要比您先到,能不能麻烦您先到一旁稍等一会儿?” 经纪人语塞,但还是不甘示弱,“等?不知道我们还要赶时间吗?” 温纾抓住她的手臂,“算了陈姐,”说着从位置上起身,“几分钟的事情,应该很快就好了。” 路潞这才看了到现在才出声的女人一眼,但也不过一扫而过,转身就到后面的沙发上坐下,“不用了,”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话是对那名女店员说的,“你先给他们弄,有位置了再叫我。” 反正她也不赶时间。 温纾站在那里看着已经低头看杂志的女人,咬着唇,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时间确实没等多久,大概十多分钟后温纾旁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正好这个时候经纪人出去打电话去了,女人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立体的五官侧脸看上去干净精致,一看就是与娱乐圈那些经常动刀子做出来的整容脸不同,自然到惊艳的恰到好处,一眼就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她入圈虽然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年时间,但温纾敢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张脸。 舔了下干涩的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美容院内的设计就左右两排,中间摆放着专门等人的沙发,路潞闻声抬眸,见她一双眼正透过镜面盯着自己,又左右看了一眼,见周围除了店员也没其他人,淡淡的开腔,“你是在和我说话?” 不确定的道,“我们认识?” 温纾皱眉,“你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由于刚才并不算友好的见面,所以女人态度也凉凉的,此时疑惑的表情更看不出是真的还是装的。 温纾指的认识,当然不是在荧屏前的曝光度,虽然现在她是有些名气,但也还没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只是她下意识的以为,和池骞没有关的女人或多或少都会知道她一些。 毕竟当初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整天因为这些来找她麻烦的女人也不少。 温纾微微抿着唇,路潞随意的扫了她一眼,女人对于美貌这种东西总是格外的敏感,但面前这个,虽然是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至于能让她特地在意的地步。 更何况她又不搞蕾丝边,闲得蛋疼去关注一个女人做什么? 路潞转过头就对设计师道,“下午有场演出,嗯……稍微吹个大气端庄点的发型就好。” 然后又说了演出上会穿的礼服款式,在确定设计师理解了之后就低头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温纾在听到演出两个字的时候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再次忍不住出声,“你就是他这次要捧的新人?” 这次路潞确定她就是在和自己说话了,“所以这位小姐,说话能说清楚吗?你说的到底是谁?” 来来回回一个他,她连是男是女的哪个他都猜不出来。 温纾皱了下眉,“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我今天看到你是从他的别墅里出来的。”再次想起今天早上她见到的画面,捏着杯子的手更加用力,“你难道不就是为了从他手中得到更好的资源?” 池骞没不像聂南深,那男人明面上的势力虽然比不上聂南深,但私底下的影响力几乎操控着整个娱乐圈。 可是就连他当初说爱她讨她欢心的时候,也从没给过她一个单独演出的机会。 虽然池骞没给了她也不会要。 路潞从镜面中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这话说得,就像是在质问和自家男人关系暧昧的情敌一样。 虽然没有提起这个‘他’的名字,但路潞还是很快知道她指的是谁。 于是容貌惊艳的女人看向温纾的目光一下变了味,“你就是关言晏?” 她关掉手机,随手放到了镜台前,这次终于将视线转过脑袋来正眼瞧着身旁的女人。 准确的说,是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的审视,同样年轻的脸蛋,大概是要赶发布会已经提前上好妆,勉强算是耐看的型,然后静静的笑,“长得不怎么样嘛。” 那语气中的轻慢不屑和浓浓的失望半点掩饰都没有。 另一边,正安静看着自己杂志的女人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怔,然后抬起头,从镜中错落过去的视线正好能看到女人眼底的神情。 店员替她整理了下发型,微微的笑,“关小姐,已经弄好了,您看下满意吗?” 收回视线,“嗯。” 然后从包里拿出卡递给店员,整个过程言晏都安静的抿着唇,没有出声。 温纾脸色听到这句话顿时难看下来,盯着她的脸半天,才淡淡的开口,“我是温纾。” 路潞一愣,刚来点的兴致又降了下去。 温纾还想再说点什么,经纪人就已经打完电话回来,急声催促,“好了没?再晚待会儿赶不上了。” 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造型师将最后两下整理完,直到一声好了才从位置上起身。 趁着经纪人转身去结账的空隙,她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又拿出手机打游戏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是在这个圈子不是只靠男人就可以的,”异常倔强的出声,“麻烦你转告他一声,不要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我是不会认输的。” 就算面前这个女人确实比她长得好看又怎么样? 她好不容易才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怎么可能认输? 不管是曾经的江芷也好,现在的这个女人也好,她都不相信,只靠外界的帮助就能在这个圈子里长期站稳脚。 温纾面无表情的说完,却见女人仍然在打着游戏,半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由皱了下眉,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拿起包就欲离开。 然而抬头就见到对面同样刚做完发型起身的女人,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是否被对方听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略微的不自然,“关小姐。” 路潞划在屏幕上点技能的手指突然顿住。 言晏礼貌的朝对方点了下头,温纾神情有些尴尬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抬脚离开了。 言晏还在等店员刷卡回来,视线随意一扫,正好与坐在对面的女人视线对上。 但也不过一秒不到,眸光就错开了来。 店员拿着她的卡回来,“关小姐,好了。” “嗯。” 收回卡,言晏拿起包,同样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路潞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疑惑的问身后的店员,“聂南深现在的心头好不都说是关言晏?那刚才和我说话的这个女人是谁?” 在这里做发型的一般都是常客,店员礼貌的回她,“路小姐,温小姐是名演员,刚才在温小姐后面离开那个,才是关小姐。” “是吗?” 女人这才微微诧异了一下,她平时是不看新闻甚至不看任何娱乐报道的,对演员什么的更是不清楚。 只是后面离开那个才是关言晏…… 唔,不愧是豪门出身的名媛千金。 有一种女人,哪怕只静静在站在那里,不说话乃至没有什么动作,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静气质都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那男人的欣赏水平原来也不低嘛。 …… 出了美容院,言晏就拿出手机给聂南深打了个电话,“已经中午了,你要午休了吗?” 聂南深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你现在在哪儿?” 言晏看了一下附近,刚做完发型心情也不错,“我这里离你们公司很近,要不我现在过去找你?” “好,”语气宠溺,“那你先想好要吃什么。” 她浅浅的笑着,“嗯,拜拜。” 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染出笑意,“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后的女人脸上一直挂着淡笑,听安苏说莫斯科一直在下大雪,江城这边天气却很好,出了点点的太阳并不算太冷,她今天是自己开车出来的。 一辆被男人闲置在家的法拉利,倒是很适合女人开,至少符合她的审美。 言晏打开车门坐进去,还没发动车子,刚放到包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刚挂了电话,聂公子有什么事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重新拉上手刹去拿手机,正暗暗抱怨着,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个未知的陌生号码。 她一怔,一般手机里都是有防骚扰拦截的,言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手机。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那边一道低冷刺耳的笑声就钻进了耳膜,缓缓的叫她,“关小姐。” 地下停车场一贯的阴冷,那声音更是无端的让人不舒服到极点。 她不悦的皱眉,但还是礼貌的回道,“您好,我是。” 像是被她的反应逗乐,男人听不出年龄的嗓音溢出笑声,“看来关小姐好像不打算问问我是谁?” 言晏直视前方,波澜不惊的道,“听您的口气,好像也不是我问了就会告诉我的。” 是谁?自问她一向没与谁结恶,就算听出了对方的来者不善,也不至于一通电话就把她吓到。 那边的男人仍在低低笑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她淡淡的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挂了。” “怎么,这就着急去见你老公吗?” 言晏刚欲摁下去挂断的手指猛地顿住。 虽然自从上次杜家晚宴之后,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和聂南深的关系,但着急……他就在附近? 这个念头一下让她后脊生出凉意,“你是谁?” 电话那边还是只能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甚至带着点嘲笑,“你看看,刚才不还挺聪明的知道我不会告诉你吗?” 那语气太过淡定的调侃,言晏握着手机手指不由紧了几分,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是一场恶作剧,但对方如果就在这附近又知道她的电话的话…… 她突然笑了出来,“你打电话给我,”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去锁上车门,“该不会就是想让我猜你身份的?” “当然不是,”清澈的嗓音伴着那样的语气让人莫名生寒,“我嫉妒啊。” “坏了老子的好事,砸了老子的场子,最后还能抱得美人归,”一字一句都说得缓慢,“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向聂南深讨回来点什么?” 虽然对方说得漫不经心,但言晏还是很容易从中听出了恨得咬牙切齿的味道。 男人明显是冲聂南深来的,她闭了闭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察觉到女人的紧张,他又笑了,“放心,关小姐,这只是个警告,至少目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闻言言晏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听他淡淡的道,“你转告聂南深,不管是开枪打了老子,还是这次的这件事,我都不会轻易罢休,”那声音中违和的笑意一下消散,转而狠戾得就像阴冷的空气一样贴在耳边,“我倒想看看,他和池骞没能不能笑到最后。” 最后一声落,电话就被那边先行挂断,冷冰冰的嘟嘟声在耳边缓缓回绕,跟着的还有男人说过的话,开枪打了他? …… 顶楼总裁办公室。 聂南深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梁元就从办公室外推门进来,见他一副要下班的样子,“你要出去?” “嗯,”聂南深抬眸扫了他一眼,起身去拿外套,“约了言晏,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梁元,“……” 他大老远跑过来他就让他干等着也是好意思? “啧,前段时间还要死不活的,这才多久,又和关名媛和好了?” 聂南深自动将他话中的嘲讽理解为单身汉的羡慕嫉妒,面不改色,“夫妻之间偶尔吵架有利关系和谐,”英俊的五官温文尔雅,“记住,下次叫嫂子。” 有利关系和谐……也不知道吵架的时候是谁整天绷着个脸,和他说两句话都像怕踩中地雷似的。 “现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你们俩倒好,”梁元随手将手里的东西仍到茶几上,往沙发上一坐,“一个整天当个甩手掌柜,一个想着怎么哄媳妇开心,”抱怨道,“敢情我是给你们俩打杂的?” 哄媳妇什么的,聂南深扬眉不置可否,但还是转身打内线让乔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转而问,“他怎么了?” 乔秘书动作很快,梁元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大概是池老大情伤难复,”往聂南深那边扫了一眼,十分忧伤的道,“找女人消遣去了。” “当初分手时他不是还很潇洒?” 都分手了还不忘把人捧红,还情伤难复? 梁元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吹着热咖啡,“谁知道呢,”水蒸气在其眼镜上覆了一层薄雾,“不是有一种人伤得越深,就越看不出来么。” 聂南深一声轻嗤。 彼此最熟悉的彼此,就是有时候不用多问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正如池骞没从一开始就看出聂南深对关言晏认了真,也正如当初江芷一句没说错的话,看似深情最绝情。 至少他不认为那个男人这么轻易就能被一个女人伤到。 梁元自然没有聂南深了解得深,不过也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多聊,他叹了一口气,“最近陆骁那边好像以为这次暗夜和杜家出事都是你们所为,有点小麻烦,不过暗夜被重创短时间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他抬头看着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坐下的男人,“倒是詹聿那边,”淡淡的道,“借着这次杜家和暗夜的案子分了他不少心思,我这才勉强找到了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聂南深视线落在茶几上的文件上,脸色严肃了几分,“查出来了?” 他下巴往文件指了指,“我尽力了,只能查到一小部分。” 聂南深皱了下眉,明显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我让你查,你就只能查一小部分出来?” 梁元无奈的耸肩,“你当要查樊天逸他老婆的事情这么简单?” 再加上詹聿那边也将这些东西封得紧,要不是正好撞上现在他被杜家的事分了心,要查一小部分都是难事。 对此聂南深也没再说什么,既然牵扯到良黎并且又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樊天逸那边肯定一直做了防后患的准备。 梁元明显已经提前看过里面的内容,语气不变的道,“虽然不是全部,”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想就目前这些,你知道了恐怕都会吓一跳。” 聂南深英俊的眉微微蹙起,梁元看着他将文件打开,一边不紧不慢的道,“我现在大概能理解当初关家出事,樊家不惜花大手笔也要买下关家,而关言晏又死活不肯卖的原因了。” 不算太厚的几张纸,聂南深越往下看眉头就蹙得越紧,是一份领养文件的备份。 嗓音低沉,“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份文件?” 泛黄且有些年代的纸张,明显不可能是从警局里调出来的。 “你之前因为樊榆陷害关言晏的事差点对樊榆动手,”梁元靠在沙发里,缓缓的道,“那份起诉的律师函还是我起草的。” 聂南深抬眸看他,那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关言晏还因为这个在结婚的第二天就要和他离婚。 “当初为了放出舆论,我特地找了一些良黎手下的慈善机构的资料让乔秘书拿给你,结果前几天好死不死的,我在詹聿那里无意看到了我当初找的那些资料,然后顺着查了一下资料上的孤儿院,就查出了这么个东西。” 他当时就纳闷给了聂南深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詹聿那里,后来大概猜测是从关言晏那里得到的。 梁元说得轻描淡写,但整个过程却花了不少力,“现在那家孤儿院已经在樊氏的慈善机构下,原件已经被人销毁了,只留下这个。” 至于被谁毁的,答案不言而喻。 上次……是了,当初关言晏好像就是看到了什么才突然不准他动樊家。 是怕他知道什么?所以才不惜拿离婚来说事? 梁元看着面前正在沉思的男人,“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良黎曾经确实是关家的养女,”徐徐的道,“至于后来关家为什么解除了领养关系,又闹到不肯相认的地步,我想那部分的资料恐怕早就被樊天逸……或者说关老爷给毁了。” 关家在江城势力兴起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名气,家族里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很正常。 :。: 097 你就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再说后来聂老爷和关老爷结下交情的时候,关家大少爷和关夫人都已经双双去世,只留下关珩和年幼的关言晏,也没听说过曾经还有个养女的存在。 聂南深将手中的资料合上,闭眼捏着眉心,点点烦躁浮上。 梁元看了一眼,“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良黎的软肋,”手指敲了下纸张,“整个江城能和聂家抗衡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在明知道你和杜家合作之后还能光明正大下手并且不被你们查出来的,从这一点就知道那人来路不小,在这个时候不管你是要借机试探樊家,还是拉拢樊家,对你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他不解的看着男人的脸,“这样好的打算,你貌似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聂南深掀眸,“你确定?” 梁元反应了两瞬,哦,明白了。 “关小姐应该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眼珠子一转,“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良黎应该也算是关名媛的半个姑姑,更何况你现在是她丈夫,”不急不缓的端起咖啡吹凉气,“她再不怎么喜欢良黎,也总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和你翻脸。” “谁和你翻脸?” 斯文的梁大律师刚喝下一口咖啡,一下就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呛住,抬眸就看到已经走进来的女人。 他慌忙的站起来,一边手忙脚乱的去收拾桌上的资料,“呵呵,关小姐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言晏往茶几上看了一眼,视线不动声色的挪到朝她走来的男人身上,“突然吗?” 淡淡的问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说你们在谈什么公事,需要我回避一下?” 聂南深来到她身前,半个身子正好挡住她的视线,“不需要,”抬手抚上她新做的头发,淡淡的笑,“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言晏明显对他弄乱她发型的行为很不满,躲开他的手去看梁元,“我做完头发就过来了啊。” 那边梁元已经收拾好东西朝这边走来,看了一眼关言晏,低声的道,“那聂总,既然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聂南深点头,梁元又朝言晏点了下头,然后才拿着东西开门出去。 门打开再关上,言晏收回视线,略有些歉意的看着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一双秀气的眉微微拧着,看上去有些为难又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怎么会,”聂南深动作自然的搂着她往外走,低笑声中染着极好听的语调,“工作哪里有你重要。” 言晏扭头看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同样笑着,语气听不出褒贬,“聂公子说情话的本事真是日益见长。” 聂南深低头正好看到那眉眼中淡淡鄙夷的味道,他笑,“不喜欢?” 言晏哼了哼,倒是也没否认,“虽然很假,不过听着是很顺耳。” 说完率先走进了电梯,聂南深在后面跟着上去,因为是专属电梯,所以这一辆几乎都没有人乘坐。 女人穿着高跟鞋刚好到他下巴偏上一点的位置,发梢淡淡的香味飘入鼻尖,整个空间都显得安静静谧。 他低头看着女人正用手指梳着长发的侧脸,淡淡的想,为了良黎和他翻脸……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因为是午餐,下午聂南深还需要上班,所以就选了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 女人明显很喜欢今天做的发型,看上去心情也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聂南深低头看着身旁女人的小脸,新做的头发被吹出微卷的造型,比起以往的干净年轻更添了一丝介于女孩和女人间的妩媚,他突然开口,“在哪里做的头发?” “就附近啊,”言晏低头看了一眼微卷的发梢,“怎么了,不好看吗?” “很漂亮。” 搂在她腰间的手收紧,那低沉微哑的嗓音更像是贴在耳尖响起。 女人被夸漂亮总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但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考虑要不要投资一笔。” 言晏诧异的抬头看他,见男人眉宇思索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一边吐槽一边讨好的笑,“暴发户啊暴发户,那我以后去做头发是不是不用收钱了?” 闻言聂南深皱起眉,忍不住失笑,“我给你的卡难道还能让你心疼这点钱?” 她挽着他的手,从动作到语气都似漫不经心,“虽然收了钱最后都会变成你的,但是不收就会让我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啊。” 眉梢微扬,聂南深有些意外的看她,“落落大方的关名媛还爱贪小便宜?” 服务员带他们来到靠窗的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言晏理所当然的道,“有便宜不贪,那多亏。” “那么你应该庆幸,贪了我这么一个。” 聂南深替她拉开椅子,也不管是不是在公众场合,低头就在女人脸颊上亲了一下。 虽然餐厅中午的人并没有下午的多,但现在正是饭点,偌大的餐厅还是坐了不少桌客人,一旁的服务员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言晏脸一红,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聂南深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面不改色动作优雅的替她拉开椅子,从举止到神情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宠溺。 大概是已经习惯这个男人动不动就亲她吻她的相处模式,言晏也懒得说什么,刚要坐下,视线就正好与对面一道异常冷然的视线对上。 她微怔,聂南深同样也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看过去,一双俊眉蹙了一下。 下一秒言晏就听到男人的手机响起,聂南深拿出来说了两句,然后对她温柔的道,“你先点餐,我出去接个电话。” 言晏坐在位置上应了一声嗯,聂南深捂过手机又让服务员先上点开胃菜才走出去。 “小姐,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服务员递上菜单,言晏接过礼貌的回了句谢谢,然后便低头的去挑选这家还算不错的菜色。 女人看着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店内,握在杯子上的手指攥紧。 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个意识,更是让她的心脏狠狠的攥疼了一下。 然而这种疼痛还没来得及扩散,一道油腻的声音突然将她拉回了现实,“杜小姐,杜家和陆骁那个疯子扯上关系,别说是我,恐怕就是聂南深在这里,”男人意有所指的递上一张房卡,笑得不怀好意,“也不会愿意为了你惹上一个不小的麻烦。” 杜甄雅收回视线,在见到那个男人后此时看到眼前这张中年男人的脸都觉得无故的恶心和反感。 中年男人握上她的手,“杜小姐,一个杜家而已,虽然我不能帮上太多,但只要你跟了我,包你下半辈子和做杜小姐时一样的待遇……你!你干什么!” 还不待男人说完,杜甄雅手里端起那杯热茶就泼到了男人脸上,“你以为我杜家出事了,我就会像关言晏一样把自己卖给别的男人?” 男人吃惊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谈得好好的女人突然就变了脸。 杜甄雅猛地站起来,“杜家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多你一个落井下石的不多,少你也不少,”手指拿过那张黑色房卡扔到他身上,冷然的脸上浮现一层讥诮,“为了区区这点钱,这么不要脸的事我还真做不出来。” “卖?”男人也来了火气,取过纸巾擦着脸,“就算是卖关言晏也是卖给了聂南深,现在江城谁不知道关言晏才是聂南深的新宠?” 自从杜家出事那天晚上,聂南深和关言晏那点猫腻早在江城传开了来,“别说现在杜家已经垮了,就算杜家还是以前的杜家,聂南深也未必能看上你。” 中年男人冷冷的将她打量一遍,临走前还不忘讽刺的道,“给你点脸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之前恬着脸巴结聂南深,现在就算你想卖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能不能配得上!” 太过赤裸的讽刺,因为愤怒和不甘女人胸前剧烈的起伏着。 叫了一声结账,付了凭现在的她很难支付起的一顿饭钱,然后径直走到隔壁桌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在专心点餐的女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头也没抬,像是在纠结菜单上的菜色,但还是回了一句,“来餐厅,当然是来吃饭的,”说着手中顺势翻了一页菜单,“难不成杜小姐以为我是故意来这里看你笑话的?” 杜甄雅一下被噎住,脸上更是闪过难堪。 区区几天的时间,杜家已经成为江城豪门避之不及的对象,如果说当初关家垮台是因为钱的问题,那现在杜家没落就是因为势的问题,导致如今的她不得不亲自出面去找江城一些在政圈有权势的人帮忙。 但帮忙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实际里面是包含着怎样的龌龊肮脏没人比她更清楚,但杜甄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显然她也并不相信在这么恰巧的时间地点会这么巧合的遇上关言晏和聂南深,“看我笑话?”她站直了身体,唇角弧度高傲,“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当初关小姐不也是在各路男人中走过来的吗?” “关家曾经负债几个亿,你找上缪振生解决关家危机,咱们都不过是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言晏很无奈的觉得,她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他们不过是恰巧来这边吃饭罢了,杜小姐到底是哪里来的想象力能扯上这么多? 她放下菜单,双手自然的支在下巴上,微微仰头看着她,绯唇勾起,“所以呢?” “关言晏,”杜甄雅抬起下巴,以一种睥睨的角度俯视着五官淡静的女人,“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比我先遇到聂南深罢了,这没什么好骄傲的。” 言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继续弯唇浅笑,“所以你是觉得,如果没有我,现在的聂南深遇到了家族破产的你,他娶回去做聂太太的人就会是你而不是我了?” 她慢条斯理的分析,“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你眼里聂公子就是个专捡落魄千金的回收站,”指尖漫不经心的绕着发梢,与她四目相对,“杜家的存亡在你的潜意识里其实还并比不上一个让你成为聂太太的机会?” 在这种时候杜小姐关心的不是怎么解决杜家危机,而是来埋怨运气不好没能先遇上聂南深,她对这个女人也是挺服气的。 杜甄雅早就被她这番话气得脸色泛红,言晏却再没看她一眼,“杜小姐,既然想要为了杜家豁出去,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淡淡的道,“没有人整天闲得只看别人的笑话,你在我这里,显然更没有重要到那个程度。” 杜甄雅看着已经重新低头挑选着菜色的女人,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但又像是被她说中般的恼羞成怒。 重重的咬着唇,在看到门口已经推门重新进来的男人时,才冷冷的道,“放心,你还轮不到我来在意你的看法,”视线冷然的扫过她的脸,“转告聂南深,我杜甄雅没了他,一样能救回杜家。” 最后一个字落下,女人已经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去。 “她和你谈什么了?” 聂南深回到位置上坐下时,言晏刚好向服务员报了菜名,然后拿起小勺子吃着开胃菜,“没谈什么啊。” “没谈什么?” 他唇角染笑,狐疑的看着对面正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东西的女人。 杜甄雅他了解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能让她在公众场合露出那样的神情,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开胃菜是一份淡味奶酪,言晏一口下去顺口咬了下小勺子,懒懒散散的道,“杜小姐大概是觉得,我在故意秀恩爱,看不下去就先走了。” 聂南深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替她抹掉唇角的奶酪,理所当然的纠正,“是本来就恩爱。” 言晏睁着杏眸看他将手指上的奶酪舔了一下,小脸再次一红,这男人说话真的是…… 正是中午,窗外的天气正好,有点点阳光洒了下来,但室内还是会觉得莫名的凉。 点好的菜很快端上来,喝水的空隙,言晏看了一眼窗外,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聂南深将她盘中的肉切好递给她,似笑非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我的伤?” “关心你啊,”她笑了笑,握着水杯,看着男人轮廓分明儒雅的俊脸,干净的脸蛋仿佛真有几分担忧,“是谁打伤你的?” 替她切完牛排之后聂南深就动手切自己的,低头的样子认真养眼,低醇的嗓音又带着几分调侃,“知道了你替我报仇去?” “与杜家这次出事也有关系吗?” 她明显看到男人因为这句话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眼底划过的一丝戾气像是她的错觉。 聂南深抬头看她,干净儒雅的眉目舒展,脸庞是一如既往的淡笑,语调依旧温和,“不问这么多,嗯?” 虽然那点烦躁已经被他压下去很多,但言晏还是从这五个字中捕捉到了男人宠溺语气中夹杂着的并不明显的警告。 她看着他,半晌才移开视线,看着杯中透明的水,“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手指摸着质感很舒服的杯子,浅浅的笑,“那以后你的事我都不问了,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足以看出如今的她已经放低了姿态,聂南深皱起眉,盯着她的温静的表情,“言晏,你不在意的事情,一向不会过问。” “可是我现在想在意了啊,”吃了点开胃菜,她现在没什么胃口,聂南深替她切好的牛排也没有动,“你在住院的时候杜甄雅说你们在沙特经历了一些事,”言晏笑着道,“我老公被别人开了一枪差点丢了命,别的女人都知道的事,我想要知道真相,这很过分?”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至少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普通女人在吃醋,也许也确实有这个成分在里面。 “不过分,”聂南深握上她的手,“但是言晏,这些只是我生意上的事,你知道了只会更担心,所以不问了,嗯?” “你不说我就不会担心了吗?”她收回在他手中的手放在膝盖上,抿唇看着他,“聂南深,是不是就算我们以后也一直这样,你也还是有些事不能告诉我的?” 今天她接到的那个电话,说不在意是假的。 刚才她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也明显察觉到他好像在瞒着她什么。 以前不理不问,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时候她觉得她也没资格没理由去过问,但现在不一样。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丈夫瞒着自己太多事情,尤其这件事还充满着不确定的危险性。 “言晏,”他叫她的名字,狭长幽深的眸微微眯起,“那你呢?” 她的手抽出,聂南深也同样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动不动的凝着她的脸,语气同样似随意一问,“你就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言晏拧眉,下意识的道,“我能瞒着你什么?” “我记得之前有问过你,”他靠着身后的背倚,伸手去拿手边的红酒,缓缓的道,“当初为什么不肯把关家卖给樊天逸。” 桌子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猝不及防的缩了一下,她侧过视线,“没有为什么,”神情极力也掩藏不住那份寡淡,“和不想卖给你是一样的道理。” 聂南深也不揭穿她,良黎曾经是关家的养女,从某方面来说,就像秦思砚在聂家的身份一样,安苏虽然一向不和她亲近,但也从没表现出什么不喜欢或者厌恶的情绪。 而女人的反应,甚至不能用单纯的厌恶来形容,并且这对象还包括了樊天逸在内。 “好了,不谈这个,”他笑了一下,抬手唤了服务员过来给她填上喝空的水,嗓音柔和,“先吃饭。” “……好。” 男人动作优雅的吃着东西,像是在刻意转移话题,“明天有一场慈善拍卖会,你和我一起去?” 言晏还是没有多大的胃口,大概是两人都不想在刚才的话题上继续,她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两人仿佛都将刚才的谈话忘记,埋了单,聂南深搂着她的腰往外走,低头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女人,“不问问为什么要让你和我一起去?” 她困惑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就是在问为什么。 上了车,聂南深才回答她,“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 她以为刚才只是他随口一说。 聂南深俯身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亲了亲她的脸蛋,“明天就知道了。” “……哦。” 对于他说的礼物,言晏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反正就明天的事。 她开过来的车停在了他们公司的停车场,所以聂南深直接开车回了公司。 下午两点过,已经过了正式的上班时间,言晏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下午约了詹聿,对此聂南深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道,“我下班后来接你。” 地下停车场,言晏看了眼手表,“不用了,詹聿下班也很晚,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车门被男人用力的关上,在空旷的停车场内伴出重重的回音,“所以你是要和你的蓝颜一起共用晚餐,”聂南深挑眉看着她,嗓音凉凉的笑,“让你老公一个人回家吃?” 蓝颜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听着总有种的鄙夷的味道,她鼓着脸蛋不满的看着他,“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一个人吃啊。”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的笑,“所以为了不让你一个人回家吃,我今晚回来陪你。” 无赖啊无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范例。 言晏挽上他的手臂,“可是我很久没见他了,今天安苏打电话来也问到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仰着脑袋巴巴的望着他,颇有种小女人在撒娇的意味,“今晚让余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嗯?”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干净又甜美的脸蛋,心脏的地方一下就因为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软了下来,薄唇勾出弧度,但语气还是半分不肯退让,“八点之前我要在家看到你。” “……” :。: 098 养的不是媳妇,是女儿 从K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后,言晏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开车到了詹聿所在的警署。 詹聿负责的一直是在涉黑这一块,不管是因为杜家的事,还是因为那个陆骁在江城引起的骚动,他最近手头的事都比以往要多要忙。 言晏到的时候詹聿才出了外勤回来,让她在一旁先休息会儿,然后又进了审讯室做笔录。 将近下午六点才有了休息的时间,期间言晏又看到两个身上有纹身的男人被带了进去。 一起从警署里出来,男人眉间的疲惫才稍稍散了一些,“抱歉,最近有点忙,让你等这么久。”詹聿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她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于是道,“都行。” 他发动车子,“那去十四街那家怎么样?很久没去了。” “好啊。” 她其实前两天才和聂南深去过,不过倒是很久没和他还有安苏一起去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来往的道路都有些堵,言晏看他一直不断的在看时间,问道,“待会儿还有事吗?” “嗯,晚上还要回去查点东西,”他手指敲着方向盘,淡淡的道,“不过晚点也没事。” “这次的案子很棘手?” 堵车松缓还需要一点时间,詹聿习惯性的要点燃一支烟,旋即又想起她不喜欢烟味,又放了回去,打开窗户,“嗯,那批珠宝是沙特皇室的东西,再加上那天城北发生的几条命案,不管从哪方面都不好解决。” 言晏想了一下,“和那个叫陆骁的有关?” 今天她在警署呆了一下午,貌似这次他手头的案件主要牵扯的都是关于这个男人。 詹聿点点头,“不过自从那次拍卖会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大概是在等风头过去。” 关家一直只在白道上做生意,所以关于江城的那些暗里势力言晏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关于涉黑的话,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他们警方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个不慎就会牵扯到不少人,尤其对方还是个不小的势力。 车水马龙的道路上,他们的车以极缓慢的速度行驶着。 詹聿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对了,你中午发给我的那个号码我已经查过了,”顺手从手机里翻出记录来递给她,“是个黑号,并且通话记录在和你通话之后就已经被注销了。” “是么。” 今天中午接到那通电话后言晏就打了电话给詹聿,除了具体的对话内容她基本都告诉了他,言晏看着手里屏幕,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詹聿看着女人的侧颜,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这件事,聂南深查起来应该比我容易。” 毕竟对方是冲聂南深来的,如果是他应该更容易猜出对方是谁。 言晏微抿着唇,把手机还给他,伸手打开了这边的窗户,“一个电话而已,”任由冷风吹到脸上,“你都查不出来的事他未必能查到。” 也或者是,就算查到了他也不会告诉她。 詹聿挑了挑眉,“我记得上次你好像说,你们快离婚了。” 言晏笑了笑,“你记性真好。”关上窗户回过头来,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似不在意的道,“下周聂爷爷从国外回来,他已经约好了一起回聂宅的时间。” 女人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更不像安苏一样能一眼看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这句话已经代表了她的选择。 有几分钟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詹聿看着前面堵得厉害的车流,才突然开口,“言晏,你爱他吗?” 言晏的手还伸在头顶,对上詹聿的眼,但很快就侧开了去,没有直接回答,声音更是染着和动作一致的慵懒,仿佛这个问题挺好笑的低声笑着,“他是我丈夫啊。” 詹聿回头看着她,继续刚才的问题,“你爱他吗?” 睫毛微颤,言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去,绯色的唇微微抿起,没说话。 如果她真的想离婚,欠聂家的债可以慢慢还,现在有聂老爷在聂南深也不能把她太怎么样。 他们结婚满打满算也有半年多了,聂南深心里有秦思砚她不是不知道,那么如果不是因为爱,她为什么不离婚? …… 从警署到十四街本来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但因为堵车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才到,吃饭的时候两人又聊了些关于安苏的事,中间詹聿临时又接到了局里的电话,不得不马上赶回去。 他一边起身一边穿起外套,“事情有点急,我不能送你回去,你现在是要回家吗?我帮你叫车。”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詹聿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那好,你自己注意一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嗯,好。” 詹聿点点头,然后让服务员结了账就先离开了。 饭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冬天的天色暗得很早,七点不到马路边就亮起了路灯,言晏扭头看向窗外,直到男人驱车离去后才收回视线。 又喝了十几分钟的茶,最后才拿起包和外套走出餐厅。 回到银南别墅的时候八点不到。 客厅的灯亮着,他们的书房和卧室都在二楼,言晏经过花园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都还是暗着的。 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 脸蛋鼓了鼓,让她八点前回来,自己却不准时回来啊。 言晏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到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下,双腿跟着搭在长椅上,抬头看着头顶一片暗色的天空。 一个小时后,熟悉的引擎声从大门那边传了过来。 明亮的车灯直直穿过栅栏铁门落到长椅中的女人身上。 晚上风大,她纤瘦的身形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显得娇小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和柔软。 聂南深抬脚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眉头一下皱起,“手怎么这么凉,”语气责备但又不难听出很温柔的语调,“回来多久了?” 言晏看着陈叔将黑色慕尚往车库的方向开去,没了车灯这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面部轮廓,“你不是让我八点之前回来吗。” 现在已经九点了。 聂南深薄唇抿起,“抱歉,临时有个饭局。”他伸手,直接将女人从椅子上抱起,“在等我?为什么不回房间等?” 言晏任由他抱着往别墅内去,赌气般的看也没看他,“没有,在数星星。” 大冬天的晚上哪里来的星星? 走进别墅,聂南深吩咐余妈去煮了两碗姜汤,然后才抱着女人上楼。 “下次我回来晚了直接回房间,大冬天的晚上还穿这么少出来吹风,”低眸看着女人白皙的脸蛋,低声斥道,“你是孩子吗?” 他不说不觉得,一提起言晏这才发现好像是有点冷了,她身上穿的还是白天时候的那件单薄的风衣,埋着脑袋往他怀里暖和的地方贴了贴,喃喃的道,“嗯,那好,下次不等你了。” 那语调毫不掩饰的伴着一种抱怨的味道,男人嗓音愉悦的低笑着,“好,下次我会早点回来,”下巴在她脸蛋上蹭了蹭,“不会再让你等这么久,嗯?” 她勾着男人的脖子,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半空中轻晃着,闻言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这还差不多。” 到了卧室门口,言晏伸手打开房门,聂南深将她带到了浴室才将她放下来,打开整个房间和浴室的灯,见她还在原地呆呆的站着,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低声的道,“乖,去拿换洗的衣服洗澡驱驱寒,不然会感冒。” 言晏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去往浴缸中放水,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体贴到极致。 唇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刚才那点阴郁也散得差不多了,心底更是一阵阵蜜糖似的甜。 她转身就到卧室拿衣服去了。 回到浴室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放到合适的位置,聂南深刚试过水温站起来,“去试试温度够不够。” “嗯。” 言晏点头,然后等男人抬脚走出去带上门,她才将衣服放到一旁。 她的外套刚才已经脱了,试了水温,才抬手脱掉里面的衣服,泡进浴缸里。 在水里呆了两三分钟,言晏刚往头发上抹上洗发水,刚闭上的门就突然打开来。 只见去而复返的男人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深色衬衫的欣长身影朝她走来。 往头发上抹洗发水的动作蓦地顿住,她诧异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有什么东西忘拿出去了吗?” 水位刚好没过那光洁白皙的肩头,聂南深走过去,视线正好落在她捂着头发抬起的手臂上,显得极其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坐着聂南深站着,所以这个角度显得男人身材格外的高大且具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因为挡住灯光的缘故,言晏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但还是知道他在看她。 几秒钟的时间,她就觉得莫名的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低头一边揉着发一边开口,“拿了东西就出去吧,我在洗澡呢。” 聂南深蹲下身,手掌摸了摸她的脸,墨黑的眸变得暗沉,嗓音都染上一层温柔的沙哑,“不要我帮你洗?” 言晏看着五官英俊的男人,皱着眉头,满脸的嫌弃,“不要,你身上有酒味,还有烟味。” 刚才他抱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 “那正好,”聂南深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抬手去解衣扣,“一起洗。” “聂南深!” 言晏终于转过身来,见男人动作半分停顿都没有,顿时又羞又恼。 “只是一起洗个澡而已,”他笑了一声,周围氤氲的雾气将那张俊脸拉出隐隐约约的挑衅意味,“睡都睡过了,你要不要这么矫情?” 浴室内温度本就偏高,言晏一张脸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什么,腾的一下升上红色,“聂南深你不准脱!” 鸳鸯浴什么的……虽然一起睡过也做过了,但那种事和这样的坦诚相见本来就不是一样的概念,她哪里矫情了? “我脱我的衣服你也要管?”聂南深勾唇痞痞的笑着,但还是停住了脱衣服的动作,盯着她的目光赤裸火热得毫不掩饰,“只准你脱不准我脱了?” 在水里找也找不到个可以遮挡的,女人终于恼羞成怒,“聂南深!” “一起洗节约时间节约水,”他低下腰,单臂支在浴缸边缘,伸手就去撩开她肩头挡住风光的一缕长发,低低的笑,“聂太太,你要知道我赚钱养家有多么不容易。” 言晏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鼓着腮帮子不去看他,“不要你帮我洗澡,”知道最后她也拗不过这个男人,所以还是很干脆的退了一步,手指插过发梢,“你帮我洗头就好啦。” 聂南深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 半天没听到男人吭声,言晏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也没强求,“那你到底洗不洗?”重新去揉染了泡沫的头发,“不洗就出去,水都快凉了。” 聂南深就这样盯着女人干净精致又有点小傲娇的脸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养的不是媳妇儿,是女儿。 一声深长又无奈的叹息,重新挽起袖口,语气不满又宠溺,“过来。” 谁让他今天让她等了一个多小时呢。 果然,听到这句话先前还板着一张小脸的女人立马冲他扬起了笑,哼哼哧哧的从浴缸那头挪到了这头,仰着脑袋直接靠着浴缸躺了下去,头枕在他手边闭上了眼,“你轻点啊,我很心疼我头发的。” 聂南深拿了张小凳子过来,大掌托起她染了一头泡沫的脑袋轻轻的按着,“心疼你的头发,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说是这样说,动作却是轻柔的。 那语气中细了听甚至有些抱怨的味道,言晏睁开眼,静静的问,“你需要我心疼么?” “你觉得我不需要?” 她仰头看着他,绯唇微微抿着,然后坐了起来,双手在水里玩这那些铺在水面上的泡沫,在水雾弥漫中声音有些轻,“今天詹聿问了我一个问题。” 女人半个身子露在空气中,白色的泡沫刚好淹过形状极好的蝴蝶骨,聂南深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制的嗓音低沉,“什么问题?” 因为背对着,聂南深看不见女人的神情,她漫不经心的笑着,“他问我,我爱你吗。” 俊眉微挑,淡淡的问,“你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啊,”言晏看着手里捧着的一小点泡沫,轻轻的笑,“喝了点酒,忘了。” 下一秒聂南深就扳过她的脸,盯着那双蓄着笑意浅弯的杏眸,“那么言晏,”低声的问,“你爱我吗?” 她不闪不躲的对上他的眼睛,仍是笑着,“聂南深,”因为男人的手掌而沾上泡沫的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可以不爱你吗?” 橙黄暖色调的光线将男人的轮廓映出分明的界限,英俊养眼,“你觉得呢?” 带着一点点期待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 她觉得,她可以不爱他吗? 闭了闭眼,掩下那一抹微不可察的苦涩。 她希望他说什么呢?她爱他的话,他也爱她吗? “聂公子啊,女人都是很贪心的动物,”言晏重新靠了下去,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低笑的道,“你对我这样好,我会变得很贪心的。” 取过花洒替她细细的将头发清洗干净,聂南深嗓音低低徐徐的笑着,“我允许你再贪心一点。” 她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没有睁眼,声音软软糯糯的,“那你再帮我按按。” 那语气听不出不高兴,但聂南深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指尖插入她的头皮上,时轻时重的揉按着,看着她一脸享受的样子,嘴角也勾出弧度,“舒服吗?” “嗯……” 她一稍微躺着一些,就大半个身子露了出来,隐约能看见水底那一抹轮廓正随着女人的呼吸微微起伏着,手指不由加重了力道,“这样呢?” “嗯,好舒服啊……” 不得不说聂南深的手法是真好,但她还没夸完,男人的动作就突然停住,言晏睁开眼,发现聂南深此时正垂首盯着自己,她没多想,“你怎么了?” 聂南深看着女人一脸无辜天真的模样,目光炙热,显得淡定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沙哑,“硬了。” 她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 第二天,慈善拍卖会的时间在晚上八点开始。 聂南深只告诉她有个惊喜,并没有告诉她太多,只是在去举行拍卖会酒店的时候林秘书无意间提了一句是江城各路权势联合举办,于是言晏也没有多问,倒是有些好奇他说的要送给她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出门之前言晏刻意挑选了一件能够遮住身上痕迹的礼服,但脖子那一块极为显眼的紫红色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 她狠狠的刮了在一旁正面不改色系领带的男人一眼,只能转身又去挑选了一条毛领。 好在现在是冬天,礼服这样搭配也不会显得太突兀,反而凭添一丝成熟妩媚的气息。 晚上七点,酒店大厅内觥筹交错,华丽的水晶灯光线充斥着整个雅致奢华的氛围。 从商界到军界政界,一张张面孔熟悉得只要在江城随便逮一个人都能往上倒数三代的顶级名流。 穿着一丝不苟的服务员面带微笑的端着托盘从面前走过,女人随手拿了一杯浅淡色香槟,惊艳的容貌高挑的身材足以艳压群芳,时不时总能引来周围一些垂涎好奇的目光。 偏偏那神情寡淡得百无聊赖,“八点才开始,你拉我来这么早做什么。” 女助手看她前一秒才言笑晏晏的打发完一个过来搭讪的男人,后一秒就变回了本态,出声调侃,“来晚了你哪里来的机会去勾搭那些有钱人?” “不重要啊,”路潞单手环在胸前,一只手缓缓的晃着杯中的香槟,视线一一扫过大厅内的权贵,满脸的兴致缺缺,“至少目前敲定了一个,我还不至于花心到要脚踏几条船的地步。” 现在大厅内早到的那些,虽然都是点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凡是真正有点重量级的,谁不是卡好点在最后出场? 压轴的,谁不想做? 但这样的牢骚也就在她助手面前发发,面对偶尔端着酒杯过来攀谈的那些男人,路潞还是摆出了官方笑容,完美到寻不到一丝破绽的应付着。 又将一个过来打听她的男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下一秒一道人影就走到她面前,“好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说的是好巧,但那语气更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今天温纾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再带上昨天的那个经纪人,路潞看着昨天才第一次见过面的女人,自问她和她没什么交集没什么恩怨,但这样的语气听着还是让人莫名的不爽,“你都能在这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 她微微被堵住,是了,这个女人是他最近要捧的新人,这样的场合自然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这一点池骞没很清楚。 温纾也没在意她的讽刺,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他最近不是很喜欢你吗,今天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以往她走在哪里,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池骞没没事都会亲自送她。 虽然路潞觉得不管那个男人有没有和她一起过来她都没有向别人解释的必要,但还是顺口道了一句,“他说有事要忙啊。” 闻言温纾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看出对方没有想和她谈话的意思,温纾自然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刚转身要走,就见到迎面走来的男人,眼底闪过惊喜,“冯导?” 男人因为她这样一叫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向她。 :。: 099 她见到的男人又是谁? 今天是一场有足够重量级的慈善拍卖会,有点份量的人总想在这样的时候体现一下自己所谓的慈善心,顺便在大众面前刷刷好感度,所以来的除了商界政界的人,还有大多演艺圈的名流和导演。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在演艺圈拍出的电影都是大咖级别,其手底下的作品不仅拿奖无数,带出来的演员也基本是捧一个火一个,只不过就是眼光太过挑剔毒辣,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能入他的眼。 温纾今天原本只是抱着来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竟能好运的碰上,她礼貌的朝对方伸出手自我介绍,“冯导您好,我是温纾。” 中年男人似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道,“哦,马上要上映的那部双主角的电影是吧?”点了下头算是礼貌,语气不算热情,“我知道你。” 男人淡淡的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要走。 因为她的电影还没有上映,所以知名度也不算很响,况且还是一个新人,所以对于对方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是意料之中。 温纾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厚脸皮的追了上去,“冯导,您的作品我都看过,我很喜欢,”她咬了咬唇,挂出笑容,“听说您最近在筹备一部新的电影,不知道有没有……”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不好意思,”冷漠的道,“我有点忙。” 然后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就从身侧走过。 紧接着温纾就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同样的声音显得热情而熟络,“原来真的是路小姐,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好久不见。” 温纾浑身一僵,转身就看到冯导朝女人主动伸出的手,先前还勉强只是尴尬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没有去看温纾的脸色,路潞同样微笑的伸出手,“冯导,好久不见。” 点到即止的礼仪,男人便收回了手,眼中的流露出欣赏的意味,“恭喜路小姐昨天的演出成功,”毫不吝啬的夸赞,“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成就,倒是很难找到像路小姐这样容貌才华兼备的人了。” 与之前刻意搭讪的人不同,冯晔在影视圈演艺圈,甚至是音乐界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路潞的态度也比对之前那些要亲和许多,“哪里,是冯导过奖了,您手底下带出的优秀人才比我见过的还多,这点小打小闹哪里能入您的眼。” “话不能这么说,”短暂的客套寒暄后,冯晔看着女人精致耐看的脸,突然试探的问,“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邀请路小姐出演我下一部电影的制作?” “电影?” “这次女主角的设定是一名年轻有为的钢琴家,凭您出色的外表和成就,我想恐怕再也找不出您这么适合的人选。” “冯导太看得起我了,”她笑了笑,这次倒是很干脆的回绝,“您和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应该知道我一直对进军娱乐圈没什么兴趣。” 温纾一直站在他们不远处,所以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此时就是她也忍不住惊讶的看向外表出众的女人,她疯了吗? 别人削尖了脑袋也想争到的一个角色,竟被她三言两语给回绝了? 是自大还是愚蠢?还是仗着池骞没能给她更好的资源? 相比温纾的惊讶,冯晔倒是要淡定许多,甚至是意料之中。 要是能轻易说服这个女人,那恐怕他也不会到现在才找上门来,只是顺口调侃了一句,“路小姐明明可以靠脸蛋吃饭,何必非要靠才华,”他拿出一张名片,“这部剧预定在明后年才开拍,这期间只要你有兴趣,女主角的位置我随时为你留着,我相信凭路小姐的能力,进军娱乐圈后的成就未必会比你现在的低。” 虽然不存在改变主意的可能,但路潞还是接过了那张私人名片,对于男人说的话不置可否。 见女人不想在这上面多聊,冯晔很自然的转过了话题,聊起了一些关于古典音乐上的事。 直到接到一通电话后,他才打招呼离开。 女助手看着冯晔离开的背影,突然道,“为什么不想进军娱乐圈?”回头看向女人不解的问,“你喜欢钱也没什么比那地方捞钱更容易,你想嫁入豪门,拍一部电影准有不少人想娶你回去做阔太太。” 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 这女人爱慕虚荣那都是钻钱眼子里的。 路潞将名片放进包里,才从她手里拿过喝过几口的香槟,淡淡的道,“进那圈子不火没前途,火了整天跟被人监督着似的,多没意思。” 这点女助手倒是表示认同,她点点头,然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对了,先前站这里的女人你认识?”好奇道,“我看她刚才在这里都用幽怨的眼神瞪你半天了。” “有吗?” 敢情她压根没发现? 助手看她的眼神突然有些鄙夷,“你该不会是勾引别人老公了吧?” 往四周看了一下,路潞才发现温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大厅中央,朝她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眼角眉梢都溢着那股自信张扬的明艳,“长得好看的人自然到哪儿都有女人嫉妒啊,这很稀奇?” 说完这句话,路潞刚欲收回视线,抬眸就看到大厅门口处出现的两道人影。 如果说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都容易引起女人的嫉妒,那么同为容貌出众的话,有一种女人就是哪怕她不说话只静静的笑着,那浑身别人模仿不来的端庄气质就显得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嫉妒。 因为两人的突然出现,又似因为对方那不低的身份,导致一时间不少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愕然和窃窃私语。 路潞二人正好在大厅中央,并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 她微微眯起欣长好看的眸,眉梢微挑,下巴朝门口方向指了指,“那女人不是关言晏?” 助手有些吃惊,“你不是不看新闻八卦的吗?怎么会认识关言晏?” 路潞没有回答,而是转眸看向其手臂挽着的男人,英俊儒雅,那翩翩俊颜竟和那个男人不相上下,唇角突然勾了勾,“看不出来关名媛胆子挺大的,在这样的场合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缓缓摇晃着杯中的香槟,俨然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也不知道聂公子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什么别的男人?”女助手出声提醒,“那不就是聂公子么。” 杯沿还没贴上唇,路潞手指一抖,“你说什么?” 见她吃惊的反应助手有些意外,“聂南深,K总裁,你不是认识吗?” 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视线再次锁在那两道人影身上。 香艳晚礼服和名贵西装的携手款款进入众人视线,男人正低头在女人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干净的眉目都是温雅的柔和,偏偏从外人的角度看起来都是周身冷漠的矜贵。 与脑海中完全不同的面孔,饶是路潞素来淡定的心境此时也感到莫名而来的心慌,背脊没由来的一阵发凉。 如果他是聂南深的话,那上次她在沙特见到的那个的男人又是谁? 酒店大厅前方是一个拍卖台,下面已经布置好了供来宾就坐的席位。 聂南深带着她直接来到靠近前面一点的位置坐下,拍卖会快要开始,所以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吵,言晏突然扭头问身旁的男人,“你确定名爵那个老板是被甩的那一个吗?” 名爵……池骞没? 聂南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握着女人的小手,“怎么说?” 言晏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大厅中央的某个显目的身影,“可是怎么看起来,好像温小姐才是被甩的那个?”几分好奇的问,“他是有新宠了吗?” “不清楚,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聂南深头也没抬,仿佛她的手指是多么好玩的东西,低低的笑,“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的事了?” 台上灯光亮起,言晏端正的坐好,同时也将自己的手收回搭在膝盖上,“没有啊,”视线看向台上,淡淡的道,“只是觉得不愧是关系良好的生意伙伴,一个比一个花心。” ……说的是池骞没,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聂南深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时候主持人已经走上了台,然后他清楚的看到,身侧的女人明显僵硬了一瞬。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没有注意到聂南深的目光,言晏双眼落在走在主持人前面的女人身上,心底泛出冷笑。 她倒是忘了,良黎本来就是搞慈善事业,今天这场拍卖会由樊家来主办再正常不过。 台上的中年女人看起来依旧年轻,穿了一件紫色旗袍,站在台中央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素雅的大方。 视线往台下一扫,很准确的捕捉到那道冰凉透着冷意的目光,良黎有片刻的诧异,秀眉拧了一下,但也没有太过失态,收回视线转而走到台前,落落大方的说着开场白,“今天很荣幸能邀请到各位来参加此次的慈善拍卖会,这次拍卖会所得基金会以慈善基金会名义捐出,我在这里代表我和我先生感谢各位的捧场。” 接下来就是拍买席上的一片掌声,如果说良黎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让在座的人赏脸,那么樊天逸就不一样了。 言晏坐着没动,聂南深自然也不喜欢这样的形式,接下来又是几句可有可无的客套话,然后就由主持人接场。 随着一件件物品被摆上进行今天的拍卖主题,有名家收藏的古董,名画,也有著名设计师打造出来的奢华珠宝,更不缺一些名贵豪车。 一次随着一次的叫卖被推上拍卖高峰,十万几十万不过眨眼而过。 对于拍卖会言晏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又因为昨天被聂南深折腾到很晚才睡,中间已经连着打了好几次呵欠,“还有多久啊?” 聂南深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很困?” 她点点头,顺势靠到了男人肩头,“有点。” 聂南深看着她眼皮都快撑不住的要闭上,笑了笑,“不好奇我要送你什么?” 她像个小猫儿似的往他身上蹭了蹭,喃喃的声音软得不行,“都行啊,你送的都喜欢。” 唇角勾了勾,聂南深抬手替她捋开挡住脸的发丝,轻声哄道,“再等一会儿,快到了。” 言晏仰了仰脑袋望着他,“是压轴吗?” “应该是。” 压轴……压轴都好贵的啊。 现在……唔,那幅名画已经被叫到八百万的高价了。 拍卖会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现在拍卖的东西价格明显和之前的不是一个档次,很容易看出来接近尾声。 “好了,今天所拍卖的物品到这里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今天即将拍卖的最后一样东西,”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响起,随着从服务员手中拿过一份文件。 他们坐在前排,隔得不算太远,勉强能看得出来是一份房契,主持人继续道,“这最后一样拍卖的是坐落在城南郊区的一栋别墅,要知道这栋别墅在江城已经有了不少年的历史,当年的关越老爷子白手起家买下的关家老宅,起价,一千万!” 几乎是最后几个字刚落下的时候言晏就已经坐了起来,所有困意顷刻消散,目光落在主持人手中的那份房契上。 转过头去看聂南深,男人却只是看着台上,言晏绯唇一点点抿起,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更看不出此时在想什么。 整个大厅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同时也有不少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看了过来,最后落在男人身上,一时竟没人敢开口竞价。 关园确实是块好地,那别墅也有点历史,更别说曾经还是关家的。 关家在江城辉煌了几十年,如果能拥有那样一套居所,住进曾经顶级豪门的住宅,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就已经彰显了那不平凡的身价和地位。 所以这样的沉默还是在几分钟被轻易打破,“一千三。” 有人开头,后面的人也很快跟着叫价,“一千五。” 前期都是抬价,并没有多大意义,聂南深也只是握着女人冰凉的手静坐观望。 十分钟的时间,叫价就被喊到了三千三百万。 关园虽说在城南那一片地理位置极好,但满打满算顶多也不过三千万的价,再高就会显得亏了。 直到不少人没有再竞价的意思,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的男人突然淡淡开口,“四千万。” 听到他出声,言晏回过头来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悠然闲适,仿佛只是随口一喊,并没有将这个价位太放在心上。 然后她又听到先前叫三千三的那人再次出声,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微发福的身材显得阔气十足,“四千五!” 聂南深看也没看对方一眼,云淡风轻的闲适淡淡,“五千。”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足以让那人变了脸色。 看男人那势在必得的模样,财力拼不拼得起另说,但为了这个和聂南深呛声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最后还是只能退了回去不打算继续叫价。 主持人往聂南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笑着敲下锤,“五千万一次。” 依旧没人出声。 那中年男人看得出来的事其他人没理由看不出来,这明摆着就是想把关家别墅买回去给他身旁的女人,在座但凡有点财力有点脑子的都识趣的不打算再开口。 “五千万两次。” “五千万三……” “六千万。” 最后一下还未定锤,突然被一道同样属于男人的声音打断。 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下引起了片刻骚动,这个价已经足以买下两个关园了。 聂南深眉头一下皱起,同样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有些诧异,喉尖溢出一个冷嘲的音节。 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和他抢东西。 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朝他露出了一个略表歉意的笑,不算熟悉的面孔,聂南深微微眯起双眸,片刻后收回视线,薄唇勾出讥诮的弧度,“八……” 话音未落,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不用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言晏终于忍不住出声,“一栋别墅而已。” 不说也知道,关园就是他今天想送给她的礼物,六千万已经够买下两个关园了。 “怕我买不起?” “不是。” 他当然买得起,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当初姑姑问过她关园的事,她不知道最后还是被樊家给买了下来。 “吃你的喝你的,除了欠你的那几个亿,再加上这栋别墅,”言晏低眸看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淡淡的笑,“你给得起,是我收不起。” 她不清楚他今天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送她关园,完全可以事后再把房契给她。 就在他们谈话的期间,台上的三下清脆的敲锤声已经落下。 聂南深凝着女人挂着淡笑温温静静的脸庞,薄唇一点点抿起。 过了一会儿才松开她的手,嗓音淡淡的,“既然不想要,那就回家。”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起身朝外面走去。 言晏落回膝盖上的手缓缓握紧,闭了闭眼,脸上的笑容突然扯得有些费力,但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他走得快,甚至半点要等她的意思都没有。 服务员在前面替他打开玻璃门,言晏礼貌的朝对方点了下头,然后加快了步伐,刚出了大厅就叫他的名字,“聂南深。” 这次聂南深倒是停了下来,她咬了下唇,几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因为身高差异只能仰着头,“你生气了?” 聂南深睨着她,淡淡出声,“没有。” 脸臭成这样子还说没有。 她呼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无奈又没有办法。 手自然而然的挽上他的手臂,“我刚才不是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损你面子,”抬起脸,笑靥如花,“而且你把价抬那么高,已经狠宰了那人了,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聂南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温不火的道,“他经宰。” 她一愣,这句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是因为她损了他的面子……“那你在生气什么?” 聂南深顿住脚步,俊脸有些冷,“聂太太,你该不会以为我娶了你,会连这点聘礼都拿不出手?” 言晏在原地一下子怔住。 聘……礼? 酒店大厅。 因为聂南深的突然离开引起不小的动静,坐在角落的女人将视线从那处收回,“啧啧,”看着台上一脸艳羡的咋舌,“六千万……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 果然不是现在的她能够买得起的豪宅。 说完助手就见路潞起身准备离开,疑惑的看着她,“这就要走?你不买了?” “买?” 她连叫价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天价吓哭了。 六千万可是她现在账户里的所有身家啊,要是买了她还不得要饭去? 抬头朝先前叫价的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路潞正好看到服务员将那一份房契递过去。 风轻云淡的挑了下眉,况且她叫了价对方未必不会跟,虽然不清楚聂南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停叫,但显然敢和聂南深抢东西的男人同样不是她能够招惹得起的。 她有些小遗憾,“今天权当来看个热闹吧,”拿起包,“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拍卖会结束,接下来还有樊家为了感谢的晚宴,因此除了聂南深离开,其余不少人都还留在大厅内。 上完洗手间,顺带补了一下妆,路潞才从洗手间内走出来。 明亮的灯光在地上剪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外面重新响起了柔和的钢琴曲,一道人影来到她面前。 对方很礼貌的问,“请问是路小姐吗?” 她很轻易认出她是刚才在台上的一名服务员,点了点头,“我是。” “您好,刚才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递给她一份文件夹,女人狐疑的接过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 100 聂南深能给你的,我同样能 “那位先生说您打开就知道了。” 她拧眉想了想,今晚在这里和她熟悉的人并不多,谁会给她这个东西? 她点头,“我知道了。” “那么路小姐,祝您愉快。” 说完服务员便转身离开了。 路潞看着手中泛黄的文件袋,来回翻了一下也没找到任何署名签字,有些疑惑,但还是半信半疑的将其打开。 从里面抽出仅有的几页纸,原本还带着几分疑惑的表情却在触到纸张最上面的两个字时猛然僵住。 离开酒店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雪。 因为要出席拍卖会,所以路潞穿得并不多,那凌冽的寒风直接让她冷得哆嗦。 助手已经在她上洗手间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临时先走了,她又喝了酒不能开车,然而刚打算打个车回去,一辆黑色迈巴赫就停到了她面前。 啧,车倒是挺性感的。 想是这么想,她也没有多犹豫,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 如果说聂南深是那种斯文儒雅中隐隐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气息,那么身旁的男人就是把那种深不可测直接摆到明面上来,冷然邪肆的气质伴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感。 车内没有开灯,只能勉强看清一些轮廓。 池骞没看着她上车,然后自顾的系上安全带,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那精致的脸蛋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当然也没有表现得很高兴。 “脸色这么难看,”抬手抚过她胸前的一缕微卷长发,低低的嗓音徐徐,“怎么,对今晚的礼物不满意?” 凑过去薄唇就欲贴到她脸上,但被路潞轻易别开了脸。 她抬手自然的将长发拢到右边肩头,淡淡的道,“我想要对谁脸色好,那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我对他好。” 前几天这女人才像个小猫儿似的对他黏得不行,这会儿那冷漠的态度更像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池骞没微眯起眼,看着那发丝从手中绕出,突然就笑出了声,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因为我不是聂南深,所以让你很失望?” 路潞不否认也没承认,只是默默的把手机拿出来调成自拍模式,和身旁的男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才轻轻的笑,“要知道,像我这样长得好看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确实很容易被一些变态缠上。” 池骞没看着她手指流畅的将那张照片上传到她的账号邮箱里,只觉得好笑,挑起她的下巴,那一身黑色的衬衫更似融在夜中,唇角那点不屑讥诮毫不掩饰,“你见过像我这样的变态?”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自恋了,怎么这个男人比她还要自恋? 不过这样一张足够迷倒千万少女的脸……确实不怎么像变态。 不过可惜,她不是少女,绯唇勾了勾,“你又见过哪个变态会把变态两个字写在脸上的?” 嘴上说着很警惕,但表情半点慌张也没有,反而透着一股从容的游刃有余。 “信不信,”池骞没手指缓缓移到她肩头的肩带上,温热的语调充满了暧昧的挑衅,“就算我现在真对你做了什么,你存进邮箱的照片也半点不会落到警方手中?” 似挑衅也似威胁,如果放在今天之前,指不定她还真不信。 “别……” 在男人真欲打算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路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住了他的手,那惊慌不过像一闪而过的错觉,“君子动口不动手,”她摆出委屈的模样,故作娇嗔的声音,温软而讨好,“能好好说话解决的事,你干嘛这么凶?” 男人凑过去,俊脸邪肆染笑,“你让我动口?” 路潞嘴角一抽,还是忍不住退到个安全距离,巴巴的笑着转了话题,“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不是来送我回家的吗?” 池骞没看了她假到不行的笑脸一眼,重新扣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唇角的弧度像是在笑又更像在冷嘲,“这就迫不及待想甩了我?” 她似没看到男人的神情,又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别这么委屈,聂公子是江城所有女人都趋之若鹜的对象,”事不关己的假意安慰,“你输给他没什么不光彩的。” 池骞没眉梢微挑,来了些兴致,“之前偷偷打听聂南深的行程,又故意跟到沙特打算来个偶遇,你的目标是聂南深,不过很可惜,”淡淡睨了她一眼,“你遇上的人是我。” 那脸上的轻蔑就差没写瞧不起三个字了。 路潞扭头看他,秀气的眉一下皱了起来,“你调查我?”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掏出一支烟来,轻描淡写的回答,“你那点手脚,调查都算不上。” 抿着唇,一把关掉了刚开始没多久的游戏,“是又怎么样?” 这男人可真有意思。 “聂公子身家清白,要脸有脸,要权有权,最重要是,聂家大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嫁给他就能挤进江城豪门一线,”她看着男人冷俊的侧脸,勾唇浅笑,“盯上他的可不止我一个。” “说这么半天,你看中的不是他人?” “当然不,”女人换了个坐姿显得那气质更迷人,漂亮到精致的脸蛋扬眉嫣然一笑,“不过比起人,我还是更喜欢钱一点。” 她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嫁入豪门,走进真正的上流社会,然后下半生就靠个男人养着做个米虫或者金丝雀,好歹有吃有喝有钱花,坐吃等死的懒癌生活简直不要更适合她。 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从不需要遮掩自己的目的和虚荣,正如她曾经半认真半玩笑的和他提起她想要买下关园,结果没想到他真能替她买下。 “那么我岂不是更适合?”池骞没淡淡的笑,看也没看她一眼,“还是你觉得聂南深会踹了关言晏和你在一起?” 路潞脸上的笑容还没扩散开,就被他再次打击了回去。 她扯了扯嘴角,倒是毫不吝啬的评价,“我承认关小姐是很漂亮,”满不在意的撩了下长发,淡淡的笑,“不过男人嘛,尤其是像聂公子那样的,谁还没有点过去?只要他不是结婚了,我就还有机会不是么。” “那么很遗憾,他确实已经结婚了。” “……” 路潞看着他完美到找不到一丝破绽的侧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 她住的是城中高段位公寓区,最后车停在别墅外面。 “停车!”一路上玩着游戏也没注意到他开的路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潞才察觉周围景色不对劲,“我以为就算不是送我回公寓,你至少也会送我回你刚送的关园。” 前方别墅大门已经敞开,因为刚才她突然出声,半个开进雕花大门的车不进不退的停在中央。 她打开门就欲下车,然而手刚碰到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拉开,男人的嗓音不急不缓的从身后传来,“别墅收下了,觉也睡过了,我也以为你不至于这么狠心就会甩了我。” “谁规定我跟你睡了一觉就必须是你的女人了?” 路潞回过头泠泠笑着,她看起来像那么随便的人? 打开门下车,指尖大的凉雪纷纷落到发上肩上,那绒柔的白色从她白皙的脸颊上贴着划过,半放下的车窗上映出女人美丽绝艳的容颜,“在江城敢和聂南深公开呛声的就没有几个,我今晚查了你的资料,不过没有查出什么。”她嫣然笑着,以商量的语气缓缓道,“之前是我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我不追究你的身份,所以你也别碍着我攀高枝,OK?” 她的手跟着比出个手势,她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形象,可不能在一个男人手上给毁了。 然后她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笑了一下,池骞没跟着下了车,从那边绕到她面前,“你说你想要关家关园,我现在给你了,”勾起唇,“这样也不打算跟我?” 她的目的很明显,这个男人的目的同样明显。 “为美人一掷千金,这么大的手笔,我好像没有理由不接受的。” 那一身黑色调的仿佛将雪的白都压下了几分,身姿挺拔修长,池骞没挑着她的下巴,冷硬的轮廓裹着一种邪魅的气息,“怎么样,想好了要做我的女人?” 路潞抬起头,几片雪花便飘到了脸上,和男人手指一样的温度,“如果我既打算收下你的礼物,又并不想跟你呢?” “这么贪心?” 路潞无奈的耸耸肩,“毕竟连对方身份都不清不楚的男朋友,太没有安全感了。”退后一步避开那凉薄的气息,理所当然的道,“至于关园……那确实是身份最好的象征,所以我并不打算还给你。” “六千万,我可以分期付给你,再加上利息也可以。” 她现在是买不起,但不代表她永远买不起。 如果不是樊天逸突然把关园拿出来拍卖,她有信心在一年之内买下关园。 池骞没又笑了,刚才下车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穿外套,双手随意的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精明狡猾的女人,“我看起来像是买别墅换钱花的男人?” “不缺钱?”她挑了下眉,对这个回答再合心意不过。 把刚要拿出来的纸笔又放了回去,抬手拂了下额上的雪花,“那正好,你想要什么?” 话刚出口,又想起了他刚才说的,笑得要多明媚有多明媚,“再陪你睡一晚?” “这么轻易就想打发我?”池骞没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上前了一步,那浸着凉凉寒意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路潞,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权势虚荣,聂南深那个身份地位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你,”低徐的嗓音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而且,我只会给得更多。” …… 外面的雪下了一夜,卧室内温度很暖和,女人身上只有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长长的发未经打理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凭添一丝清晨将醒未醒的迷糊。 言晏还是八点爬起来的时候才听余妈说起,聂南深很早就上班去了,连早饭都没有吃。 余妈带上门退出去,卧室里再次安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果然习惯让人变得矫情,习惯了早上起来他躺在她身旁温暖的温度,习惯了他永远比她先醒然后对她说早安,此时看着身旁那空荡荡的枕头,心底一阵没有来的失落。 烦躁的抓了下没梳的头发,又不吃早饭,她都哄了他一晚上了,昨天那件事有让他那么生气吗? 起床,洗漱,然后换好衣服,吃早饭的时候,她摸出手机给聂南深打了个电话。 没响两声就接通了,“醒了?” 声音一贯如常的好听温和,也没听出什么不高兴的成分。 她手里拿着小勺子,一点一点去舀碗中的汤圆,低声的道,“我听余妈说你没吃早饭。” “嗯。” “为什么不吃?” 她虽然知道他工作繁忙,一贯对吃饭上并不是很在意,但自从结婚以后也只有她偶尔惹他生气,不想看到她的时候才会连早饭都不吃就走那么早。 男人在那边只淡淡的回了三个字,“没胃口。” ……好吧,是生气了。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准确来说现在还没到正式的上班时间,她尽量放软了声音,“那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乔秘书,让她帮你带点吃的?” “比起她,我更想让你亲自送。” 她犹豫了两秒,“可是我待会儿约了范部长。” “那随便。” “……” 聂南深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言晏才轻声的问,“你今天回家吃晚餐吗?” “大概。” 她看着碗中还冒着热气的汤圆,唇角慢慢勾起,“那你早点回来啊。” 这次聂南深回答得很快,“好。” 挂了和聂南深的电话,言晏又拨了乔秘书的号码。 听完她的吩咐后乔秘书受宠若惊,“好的好的,总裁的身体就是我们的身体,总裁夫人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监督总裁吃完早饭!” 但说是这样说,挂完电话的乔秘书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默默撒了一把狗粮。 然而当看到那办公桌后正埋头翻阅文件的男人时,前一秒还拍胸脯保证的乔秘书下一秒就怂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刚折回去买的早点放到桌上,“那个……聂总,听说您今早没吃早饭……” 聂南深头也没抬,直接将刚签好字的文件放到一旁,“待会儿把昨天那个项目的文件还有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一起发给我。” “哦哦,好的。”乔秘书忙放下早点伸手去接,然后看到男人拨了内线,吩咐了一句十分钟后开会就挂了电话,起身就欲离开。 奇怪,怎么看起来总裁心情好像不大美好? “那个……聂总,早点……” 她指着桌上的餐盒,聂南深淡淡扫了一眼,那凉凉的语调很冷漠,“没听见十分钟后开会?” “可是……” “我花高薪雇你,是让你来过问我有没有吃早饭的?” “不是不是,”乔秘书欲哭无泪,但还是硬着头皮传话,“只是夫人刚才来电话说,一定让我看着您吃完再工作……” 这句话刚说完乔秘书就后悔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聂南深的冷笑,“是她发工资给你还是我发给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说的话比他的更管用? 乔秘书一时被噎住,她就不该答应下这门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然而脑海中拍马屁的措辞还没构思好,就见先前还一脸不屑的男人已经转过了身,淡淡吩咐,“会议延迟五分钟。” 她迟钝了好几秒,直到看到男人坐下打开那份早点才反应过来,“哎!” 关上门,乔秘书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果然夫人说的话比什么都有用。 吃完早饭,言晏又收拾了一会儿,然后才拿起包和车钥匙出了门,她没有叫上陈叔,而是自己开车离开,还是那辆她看上眼的法拉利。 目的地却不是约范部长的地方,而是径直开往关园别墅。 她之前一般隔两三就都会给关珩打一次电话,但自从聂南深说要公布他们之间的事之后便很少和姑姑联系,一来是关珩平时忙着柏林那边的工作没有时间,二来是她和聂南深结婚的事到现在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连上了蓝牙,几次拨打姑姑的电话都是处于关机状态,她皱了皱眉,最后只能把电话打给宋秘书。 直到快自动挂断时电话才被接起,“宋秘书,是我。” 那边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小姐,有什么事吗?” “姑姑电话一直关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顿了好一会儿,宋秘书才道,“关总……关总现在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他似想了想,“有什么事您可以告诉我,会议结束后我转告给关总。” 大概是脑中想着事情,言晏没注意到宋秘书语气中的迟疑,直接问道,“关园之前被樊家买下的事,姑姑知道吗?” 在杜家出事之后她就没怎么关注过网上的新闻,直到昨天晚才去查了一下,关园即将被拍卖的消息早在一周前就被放出了消息,且还引起不小的关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半年前姑姑好像是有问过她知不知道关园的事。 她当时也只下意识的以为聂南深花了三个亿之后关园会是在他的名下。 “嗯,关总也是在一周前才知道的。” 就算良黎要拍卖关园的消息在江城传开,但这个消息要传到柏林应该也不容易。 绯唇勾出冷笑,“所以姑姑也知道关园是被樊家买下的?” “是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不过当时关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好,我知道了。” 反应?能有什么反应?难不成姑姑还能为了一座房子从柏林回来? 把关园买下,然后再进行二次拍卖……她还真是搞不懂那既不缺钱又不缺名誉的夫妻两是想做什么。 早上不堵车,四十分钟的车程,最后驶入她最熟悉不过的地带。 江城有名的豪华别墅区,来往出入的各类豪华名车也并不算稀奇。 迎面驶来一辆黑色阿斯顿,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却像是没看到,唇角挂着一层不变的笑意,方向盘不偏不倚正好往左移了一些,然后——砰! 猛然踩下的刹车几乎让她整个人贴到了方向盘上,头上还是不可自抑的渗出了冷汗。 原来当濒临死亡的一刻,哪怕知道不会死,但还是会害怕。 甚至去解安全带的手都在发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真出车祸,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 她开门下车,身后跟着就响起另一辆车关门的声音。 言晏甚至没有回头,而是俯身去查看自己开出来的这辆价值不菲的法拉利,“这路可真窄,这样也能碰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转过身,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愈发冷漠森然并看不出具体年龄的俊脸,歪着脑袋淡笑,“您说这是缘分呢,还是冤家呢,樊总?” 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那冷漠的气息丝毫不弱聂南深生气的时候,“你疯了?” 像是意外他居然还安然无恙,又有些小失望,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静凉薄,“没啊,”手掌轻轻抚过车身,淡淡的笑,“听说樊总和樊太太是在赛车场上相识的,车技自然了得,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而已。” 侧头,看了除了后视镜被撞飞以外其余都毫发无损的车身一眼,咋了咋舌,这不凡的车技都能敌得上职业赛车手了。 虽然她原本也没打算真去撞上,但在那样断的时间内就能避开她撞过去的架势,并且还能稳妥的在这条并不宽敞的道路上停下,这本身就需要不凡的技术。 她说得漫不经心,但那话中的刻薄和意有所指凭樊天逸的智商当然不难听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连先前的冷漠都像是错觉般的消失。 :。: 101 她怎么样与你有关系? 这一片的别墅区很少会有人路过,樊天逸拧眉看着女人脸上毫不掩饰的讥诮,因为冷漠而显得居高临下,“你姑姑就是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讽刺,“还是说她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能教给你?” 这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更别说这句话中已经夹杂了不易察觉的怒气。 言晏刚淡下去的讽刺再次被这句理所当然又自以为是的话挑起,“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论我姑姑的是非?”同时又觉得好笑,“她怎么样我怎么样与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伴着那冷笑声的落下,有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樊天逸就这样看着她,然后不咸不淡的收回视线,动作自然而流畅的摸出一支烟来点燃,“你确实和你姑姑很像。” 他吸了一口,镜片下的眸色净是淡漠,“关言晏,要么学你姑姑一辈子躲在国外,要么就收敛收敛你的性子。”英俊的容颜被青白烟雾拉出距离,“我想聂南深应该不喜欢太带刺的女人。”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再看她,转身就朝那辆被逼到路边的阿斯顿走去。 言晏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她记得很多年前这个男人就不碰烟这个东西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原本搭在车上的手落回身侧,“所以你现在见到姑姑仍是安然无恙好好的活着,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樊天逸刚走出的身影停下,有过短暂的僵硬。 绯唇勾着不深不浅的弧度,言晏在其身后跟上两步,高跟鞋的声音显得突兀,“关园拍出两千万确实在意料之外,这个价在别人眼里也许是高价,不过我想对于樊总一家来说,应该也不是缺这点钱来做慈善的。” 女人的声音轻袅而缓慢,“那房子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一栋普通用来居住的房子,除了我和姑姑两人,被用来拍卖还是用来做别的什么,我想也不会有人会感兴趣。” 就算是拍卖,樊家也犯不着大肆宣扬拍卖的消息,甚至还将消息也放到了国外,她可不认为她姑姑知道这件事只是碰巧。 樊天逸就站在那儿,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所以言晏并看不清他的表情,更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她看了一眼被他夹指尖不断燃出烟雾的烟头,抬了抬下巴,“就算我姑姑现在在柏林不肯回来,那也只是不想回来,” 她泠泠笑了一声,“一辈子躲在国外?”显得清冷倨傲,“樊总,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犯不着现在才来躲着你们夫妻两。”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言晏都以为这个男人不会出声的时候,她才听到樊天逸淡淡的回了两个字,“是么。” 有那么一瞬言晏觉得躲这个字真是无比的讽刺,真正该躲的人,不该是他们吗? 然后就见他扔掉那还剩一半的香烟用皮鞋踩灭,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抬脚离开,在浅浅的雪地里留下一排脚印,最后上了车直接发动扬长而去。 将近有五分钟的时间,言晏站在原地没有动。 收回视线,言晏看着安静躺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后视镜,冷漠的表情终于变成了懊恼,手指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听说这辆法拉利也是聂南深心爱的坐骑之一,她现在拿去修还来得及么? …… 下午六点不到,今天聂南深回来得出奇的早,彼时言晏还在厨房做着刚跟余妈学的一道菜。 听到院子中传来熟悉的引擎声,言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放下手中的菜刀跑到客厅去,“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聂南深顺手将外套递给余妈,抬头就看到戴着一张碎花围裙,长发被整洁的绑成一个丸子头的小女人来到他面前。 顺手就将她搂到怀中,下巴贴上她额头低声的笑,“不是你让我早点回来?” 言晏看着余妈将外套拿进屋,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可是你不是五点才下班?”她皱了下眉,“我还没炒好菜。” 以往就算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基本都六七点才到家。 他搂着她,鼻尖都萦绕着女人身上独特的香味,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忍不住笑道,“你下厨?” 言晏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凑到他眼前,“嗯,今天和余妈学了几道菜,”眸里净是雀雀欲试,“你尝尝?” 这句话刚说完,聂南深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嗯,千金小姐穿起围裙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关小姐……他是蛮期待的。 “好,”聂南深答应得很干脆,一边解开袖口,一边抬脚朝楼上走去,“你去做菜,我上楼换衣服。” “好。” 言晏看着聂南深转身上了楼,然后才回到厨房继续刚才的做菜程序。 挑菜,洗菜,切菜,一切按照余妈之前教给她的方法有条不紊,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并不熟练的切菜声渐渐淡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之前姑姑问过她的问题。 【对了言晏,现在关园还在聂南深名下吗?】 【关总也是在一周前才知道的。】 【不过关总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女人秀气的双眉皱起,她对宋秘书是那么说,可是并不代表她真的觉得关珩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做了什么菜?” 声音响起的同时腰肢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言晏吓了一跳,锋利的刀锋顿时划过她的手指,殷红的献血流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呼痛,手里的菜刀就被一只大手夺走,聂南深皱眉握住她的手低头查看,见只是破了点皮,脸色有些缓和,但语气仍有些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转身走出厨房,没过多久拿着创可贴回来替她处理伤口,整个过程言晏都缄默不语的盯着男人俊美如斯的脸庞,导致男人突然出声她也没反应过来,“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有些小委屈,“是不是我得表现得在想什么才不会显得手很笨?” 聂南深不为所动,睨了她一眼,一边挽起袖口一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她看着男人拿过刚才被他放下的菜刀,撇了撇嘴,“可是我今天说要做菜给你吃的。” 男人半点犹豫都没有,“跟余妈再学一段时间再说。” 言晏,“……” 这么嫌弃她的哇? 灶台前,换了浅色衬衫和深色休闲裤的男人身形依然笔挺,这么长的时间,她虽然也吃过他做的菜,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做菜的样子,动作均匀,刀工一流,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聂南深没有看她,而是垂首切着土豆,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今天车没开回来?” 言晏原本只打算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做菜,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在路上被碰到了一点,我让人开去修了……” 除了对方是樊天逸这一点,她确实是实话实说。 然而话没说完,刀锋落在菜板上的声音突然顿住,“被撞了?” “没,只是后视镜坏了一点……”对上男人有些生气的眸,她咬了下唇,小心翼翼的看他,“你不会怪我的哦?” 他皱眉,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在确认没受什么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想到如果真出了事,陈叔第一时间就会告诉他。 聂南深看了一眼之前被她切得形状及不规则的土豆,薄唇一勾,“言则这顿饭是拿来赔罪的?” 言晏被他那看不出喜怒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下意识的将视线挪到他手上,“也不全是……”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犯多大的错,抬起头来反驳,“我做个菜哪里要那么多的理由?” 搞得好像每次她讨好他都是有什么目的一样。 聂南深就这样盯了她几秒,面不改色,“亲一个。” 言晏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没有犹豫的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个,声音透着软软喏喏的讨好,“那不生气了?” 看着她难得这么乖巧的模样,聂南深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脸上也浮上一层宠溺的笑,“听话,出去看电视,做好了叫你。” “你不要我赔罪了?” 手里重新开始切菜,“留着下次。” 他做的菜确实比她的要好吃很多,“好。” 言晏取下围裙回到客厅,然后打开电视看着最近热播的综艺节目,隐隐还能听到厨房内传来的声音。 半个钟头后,餐桌上已经上好了一桌丰富的饭菜,女人安静的盘腿坐在沙发里,视线盯在电视屏幕上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直到聂南深走过去关掉电视,那吵闹的声音在空气中被隔绝,她才慢半拍的看他,然后笑起来,“这么快就做好了?” 她动作利索的穿好拖鞋,哼哼哧哧的走到餐桌旁坐下,一边拿起筷子一边称赞他的厨艺,“这么好吃,不然以后还是你来做菜好了。” 言晏看着对面容貌英俊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好吃归好吃,不过你还是赚钱养家比较重要。” 聂南深也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女人半点没有以往淑女形象的吃饭,不由失笑,“关小姐不是一向很不屑被人养着?”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因为这个他们还吵过一架,足足冷落了他一个多月。 “谁说的?被你养着也与我工作没有冲突啊。”她理所当然的道,“更何况有人愿意给我白嫖,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白嫖…… 低笑,“你倒挺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是真饿了,当下也懒得搭理他,一顿饭吃得很满足,以前一直吃惯了在关园的饭,虽然到这边之后余妈做的也不错,不过还是抵不上这个男人大厨般的手艺。 因此言晏吃了足足两碗才饱足腹满的摸了摸自己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然后一双幽怨的眼神望着早就吃好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男人。 白色的袖口依旧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聂南深看着她的动作,笑意渐深,“怎么了?” ……明知顾问,她最近都有在刻意控制自己的体重,要不是他突然要做饭她怎么会一下子吃这么多? 她没好气的刮了他一眼,起身,“没什么,我出去走走。” 这一顿饭估计够她好几天的运动量了。 聂南深看了一眼时间,也跟着起身,拿过外套跟在后面,看着女人纤瘦的身姿,眉头微拧,像是在下什么重大的决定,“是该把你养胖一点了。” 言晏扭头就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他穿上外套,“你不用工作?” “晚点做一样,”聂南深上前牵过她的手,“陪你走走。” “哦。” 她没说什么,就这样任由他牵着她往前走。 昨夜下了大雪,到了今早才停下,但温度出奇的低,地上还覆有一层薄薄的软雪。 绿白相间的草地,言晏看着地上拉出的两道并不明显的影子,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们好像是已经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妻,默契而恩爱。 “聂南深。” 言晏突然叫住他。 走在前面的男人闻声停下,回头看她,“嗯?” 言晏抿了下唇,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听说聂爷爷下周就会回来。” “嗯。”握着女人的手从出来后就有些凉,聂南深以为她是在紧张,低声道,“我已经安排好时间,爷爷很喜欢你我想你也知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言晏看着影子里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然后抬起头来,“我想先去趟柏林。” 他皱眉凝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关园?” “不是,”言晏别过脸,“我很久没见姑姑了,有点担心……” 当初原本的计划就是她和姑姑一起移民到德国,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她曾借口是因为学业的事才留在江城,但现在也到了放假的时候,姑姑不仅没有多问什么,反而每次通话的时候好像都并没有让她去柏林的意思。 抛开她和聂南深领证的事不说,她是真的有些担心。 再加上今天和宋秘书的那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也隐隐让她感到不安。 聂南深看着她,眉头微微皱着,“比起你姑姑,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的人是你自己。” 她?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既然去见了聂爷爷,我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我姑姑,不是吗?” “不需要瞒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聂南深顿了一下,才道,“下周见了我妈和爷爷之后,我陪你去。” 言晏怔了一下,“不用……”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我娶的是关总侄女,”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拒绝,淡淡的笑,“你觉得我不该去?” 正式经得长辈同意这种事,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一点言晏自然也清楚,可是…… “怎么,担心我搞不定你姑姑?”聂南深牵着她的手带到花园中的吊椅上坐下,在她身前蹲下身子与她对视着,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虑,笑了一下,“言晏,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那么你只需要安心的做你的聂太太就够了。” 言晏拧了下眉,还没说话,搭在膝盖上的手就被一只大手覆住,聂南深一只手插入柔软的发间,额头抵上她的,眸里神情如同低哑的声线般温柔,“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来,嗯?” 女人绯色的薄唇微微抿起,言晏静静的看着夕阳下蹲在面前的男人,一时竟找不到能拒绝的理由。 其他的事交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昨晚他带她去拍卖场的时候,还有今天做的菜,好像都是为了她开心。 手臂圈上他的脖子,言晏低软的去蹭他的脸颊,“聂南深,你真好。” 他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精巧的鼻子,一脸宠溺,“废话,不好你这挑剔的小妖精能嫁给我?” “聂公子这么臭美的?”言晏嫌弃的推开他,手指自然的梳理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满脸傲娇,“当然,不可否认我眼光确实好。” 闻言聂南深低低的笑起来。 说他臭美,现在到底是谁在臭美? …… 几天之后,聂爷爷回国,聂南深很快定好了回聂宅拜访聂爷爷和聂夫人的时间。 言晏头一天做翻译做到凌晨,第二天早上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男人折腾醒来。 最开始她还是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求他让她多睡一会儿,哪知男人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她气死,“乖,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你。” 说完沿着她脖子往下继续吻,半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言晏终于被扰得不耐烦,困意也没了,蹭起来抄起枕头就往男人脸上砸,“聂南深你还要不要上班了?” 往常就算了,今天要去见聂爷爷,要是他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该怎么办? 枕头从男人英俊的脸上落下,言晏烦躁的揉着头发,松松垮垮的睡袍从肩头滑下,露出那柔美的线条,聂南深凌乱的头发下墨眸微微一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长臂一伸就将她带到身下,嗓音都覆上一层沙哑迫切的性感,“明天再去。” 半个小时后。 略有些凌乱的床前男人已经换上了一条笔挺的西装裤,身姿欣长的站在落地窗前由下而上扣着衬衫纽扣,一举一动都透着餍足后的神清气爽。 聂南深将衣服下摆放进裤子,回头看到还埋头在枕头里不肯搭理他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走过去将她抓着的被子掀开一点,一改之前的强硬,语气温柔的道,“今天下午我请了假,中午我让陈叔接你到公司,然后下午一起回聂宅吃饭?” “不去!” 言晏眼也没睁,扯过被子继续睡。 他皱了皱眉,俯过身来,手指拨开挡住她脸蛋的被子,“已经约好时间了,”低声的哄,“你不去老爷子会很伤心。” 她一下睁大眼,“怪我?” 大清早的她本来就不愿意,况且刚才她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注意一点,他还非要在弄在她脖子上! 聂南深的手指又将被子拨开一点,正好可以看到脖子以下或深或浅的淤青,唇角不自觉的扬出弧度,眸里尽是宠溺的笑意,“怪我。” 说是怪他,但那语气真是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他站起来,“所以在我只是亲的时候你继续睡就好了,”淡淡的笑,“大清早就来勾引我,不是欠睡是什么?” 言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气定神闲的说完这句话,瞬间觉得她都要被这个男人气炸了。 “滚!” 看着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聂南深还是忍不住捏上她的下颚,然后落下一个吻,“不生气,下班后我打电话给你,”好听的嗓音徐徐,“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你总不能放爷爷鸽子?” 言晏伸手就推开了他,“你烦不烦,要去上班就快去。” 聂南深知道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已经定好的时间根据她的性子不可能真的爽约,更别说还是从小对她如亲孙女一样的爷爷,于是聂南深替她掩好了被子之后就转身出了门。 看着聂南深真的离开后言晏倒下没多久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聂爷爷的电话吵醒的。 自从聂老爷不再接手公司事务之后,不管是公司的人还是聂家的人都很少能联系得上,她也没想过这个时候聂爷爷会打电话给她。 在调整了声音不像刚睡醒的,她才摁下接听键,亲切的唤,“聂爷爷。” “言晏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种年迈的沙哑感,调笑道,“半年不见,爷爷回来了,你这个丫头就不打算来看望一下我这个老家伙?” “怎么会呢聂爷爷,我想您还来不及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聂爷爷在那边道,“哦,那正好,今天南深那个臭小子说要带一个人回来见我,你正好和他一起过来,你孟姨今天亲自下厨做你们爱吃的。” 言晏坐在床上一下子懵住。 :。: 102 别人就算不能忍,也得忍 言晏脸色变得尴尬起来,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也只能先顺着聂爷爷的话,“好的,聂爷爷。” 聂南深不是应该已经告诉聂爷爷了吗?难道他还没有提过? 挂了电话,本就凌乱的头发被她抓得更乱了。 起了床洗漱,然后又挑了一件可以挡住脖子的高领毛衣和一件毛呢大衣换上。 一切弄完刚好中午十二点。 言晏看了一眼手机,聂南深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她抿了抿唇,还是让余妈把书房内早就准备好的两件礼物给拿到车上,然后让陈叔驱车去找聂南深。 中午正是堵车的时候,车道两旁堵满了车辆。 手边放着两盒包装精美的礼盒。 是给聂爷爷的一把拐杖和孟姨的定制旗袍。 她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和设计,在和聂南深结婚不久后不管是出于关聂两家的交情还是感谢,她一直想送点东西给聂爷爷和孟姨,但也只是画了个初稿,后来又因为和聂南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没有完成,设计稿也就那么放着了。 哪知前段时间不知道被那个男人从哪里看到了,直接把她的初稿交出去让人完成,甚至请人定制出了一套实物来。 最后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礼物了。 言晏伸手将两个礼盒都打开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失误的地方才又装了回去。 陈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道,“太太,您很紧张吗?” 闻声言晏从礼物中抬起头来,好半天才开口,“很明显?” 陈叔笑了起来,“您紧张很正常,”安慰道,“不过有聂总陪着您,太太大可以放松一点。” 言晏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从聂南深谈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从和聂南深结婚领证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该做好了会面对聂家所有人的准备。 陈叔见她没有回答,以为是说中了,一边看女人脸色一边道,“不过太太,这么多年,我真是头一次见聂总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一个人介绍给家里,”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几分不可思议,“您也知道,毕竟聂总这么多年也没和什么人正式交往过。” 对于这话言晏自然是不信的,看着窗外,“他在伦敦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 陈叔从镜子里正好能看见女人淡淡然的表情,回答一点犹豫也没有,“那时候聂总忙着一边学习一边管理公司,哪里有时间顾及恋爱。” 言晏微微一怔。 说来现在他家先生也还年轻,国内公司的业务也还有继续发展的空间,别说聂老爷,就连他跟在聂南深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结婚。 他看着后座的女人,脸上很欣慰的笑,“老爷如果知道是您,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言晏手指摸着礼盒上细致的纹路,好半天没再出声。 直到道路疏通了一些,女人才抬起头看向窗外堵得只能缓慢行动的车道,话不知道是在对陈叔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爷爷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毕竟就关聂两家的关系,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亲密到替他们定下了婚契。 算起来,这门荒唐的亲事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下了车,言晏直接乘着电梯去了总裁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一些事,这次倒是没有人再拦着她。 乔秘书不在,而是另一名没见过的助手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大概是对她有些印象,所以态度也十分客气,“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好,我找聂南深。” “聂总?”助手愣了愣,“聂总今天没来公司啊。” 言晏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在公司?” 助手一脸茫然,“对啊,今天的几个会议聂总在昨天就推了,聂总没告诉你吗?” 像是担心她不信,助手还特地打开办公室的门,毫无疑问那张办公桌后空无一人。 言晏秀气的眉拧了拧,可是他今早分明给她说了他来上班了…… 走出电梯,言晏还是拿出手机播了电话。 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直到快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打通,“聂南深你现在……” 在哪儿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那头有些无奈的声音打断,“言晏,我现在有点事需要处理,”他像是有些疲惫,“今天恐怕不能回聂宅了。” 言晏站在马路边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听到那边有些吵闹有些熟悉的杂音,才开口,“那聂爷爷那边怎么办?” 她没问他在哪儿,而是问聂爷爷那边该怎么办。 说不能不去的人是他,结果最后说不能去的人也是他。 “爷爷那边我已经说好改了时间,抱歉。” 许是真的感到抱歉,男人声音都压低了很多。 言晏垂头看着地面,眉头微微皱起,过了好半天才低声的问,“很急吗?” 什么事非要今天处理? 那边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重复了两个字,“抱歉。” 言晏压下心底那一点点的失落,唇边还是牵出笑容,“没什么好抱歉的,约下次也一样的。”顿了顿,担心影响到他工作,还是道,“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你忙吧……” “你现在在哪?” “我?”来回的车辆从马路中间飞驰而过,女人笑了笑,“我在家啊。” “我晚餐回家吃。” “唔……不用了,聂爷爷让我下午过去吃饭来着。” 男人在那边皱眉。 陈叔已经将车开了过来,言晏从车窗看到还放在后座礼盒,“你不去总不能我也放聂爷爷鸽子,”她无所谓的笑笑,“我也好久没见到聂爷爷了。” 除了一些吵闹的杂音,那边再次有几秒的安静,言晏忍不住还是想问问他到底在哪,聂南深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好,我这边事情办完就过去接你,”低声道,“等我。” 然后电话就被匆忙的挂断。 言晏看着手中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一时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上了车。 陈叔往车外看了一眼,疑惑道,“太太,先生呢?” “他有点事需要办,晚点应该会过来,”将手机放回包里,打开车窗,表情没什么变化,“去聂宅吧。” 既然太太都这么说了,陈叔自然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偶尔一抬眼,就能看到女人看着窗外像是在出神。 是多重要的事,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让太太一个人先过去? 走廊上,聂南深挂了电话,转身重新走回装修精致的卧室。 坐在床沿的女孩儿因为生病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见他接完电话回来,一下冲了上去抱住男人的腰,“南深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男人淡淡的皱眉,眉宇间压下一层不明显的不耐。 良黎随后进来时,见到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视线与男人对上的瞬间,只能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黑色慕尚驶入别墅区宽敞的道路上,到了聂宅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言晏从车上走下,理了理身上的穿着,确定没什么失误的地方才抬脚朝聂宅大门迈去。 陈叔在其后面跟上,问道,“太太,那这东西……” 言晏看了一眼他从车上拿下来的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想了想还是道,“先放车里吧,等他来了再说。” “好的。” 陈叔应了一声,然后重新将东西放回车上。 聂南深没到,她总不能拿着点东西进去就一个人把事情说清楚,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清楚。 转身,走到聂宅大门前,言晏摁门铃的手还没能落下,却在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聂南深,一只手拿出手机,却在屏幕上看到宋秘书几个字,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思考宋秘书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划开键男人急促的声音就传过来,“小姐,您现在在哪儿?” 言晏足足愣了两秒,映像中宋秘书极少这么着急的对她说话,“我在江城啊,”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次她很清楚的听到了那边宋秘书很严重的喘气声,“小姐……我……我联系不上关总了。” 另一只手正欲去摁门铃,手指突然一顿,脸色微变,“什么叫联系不上姑姑了?” 宋秘书在那边像是也有些吃惊,随之而来是更加的疑惑,“小姐,关总回江城一次也没联系过您吗?” 她失声,“姑姑在江城?” 当下言晏也没有再去聂宅的心思,转身就叫住正欲开车离开的陈叔,直接报了关园的地址上车,心底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宋秘书,这到底怎么回事?姑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叔见女人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一下也不敢开口再问什么,只知道应该也是有了要紧的事,动作迅速的发动了车子。 电话那头像是也没想到她会不知道,一咬牙,还是都说了出来,“其实……关总在柏林遇到了一些麻烦,半月前就回了江城,”他踌躇着解释,“关总应该是为了不让您担心刻意嘱咐不让您知道。” 遇到了麻烦……几个月前她就听说姑姑遇到了麻烦,只是那时候她只单纯的以为是柏林的公司出了点问题。 言晏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从什么时候联系不上姑姑的?” “关总回国后一周我还在和她通过视频会议,直到上周关总突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只说她在江城的事不要让您知道后就再也没联系上,”他顿了顿,“小姐,我担心关总在江城会出了什么事,所以才……” “不会出事,”言晏想也没想的打断他,语气笃定,但眉头仍是皱着的,“既然我都不知道姑姑回国,别人更没可能知道,那些曾经对关家有仇怨的要出手早对我下手了,犯不着再去招惹姑姑。”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也不能确定关家曾经是不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不然姑姑为什么回来了也没有告诉她一声? 短暂的慌神后,她很快理清思绪,“你现在在哪儿?之前有没有派人去查过姑姑回国后去了哪?有联系过什么人没有?” “我现在正在赶去回国的机场路上,之前派人查关总通话记录的人刚才来了消息,说……” “说了什么?” 宋秘书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迟疑,“说……关总失踪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给那个人打的。” 言晏握着手机的手指蓦然一紧,一个名字毫无预兆的浮现脑海。 窗外凉风吹进来,贴着脸颊一阵蔓延到心底的凉意,她静静的看着前方,精致的五官神情逐渐变得温凉冰冷,唇畔泛出一丝自嘲的讥诮。 樊天逸。 客厅内,刚送走私人医生,高烧刚褪下的女孩儿已经在楼上睡着了,佣人端上两杯热茶,姿态端庄稳重的女人看了站在对面的男人一眼,端起来缓缓喝了一口,“抱歉,我不知道小榆会这么任性。” 四十度的高烧,如果不是聂南深过来,樊榆根本不愿意看医生。 聂南深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并没有回答,而是不咸不淡的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听说你最近查了不少关于我们家的事,”男人刚迈出的步子顿住,良黎轻抿了一口,也没看他,而是盯着杯中的清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温和而不失礼貌的笑,“不知道聂总想要知道的,是我们家的什么事?” 聂南深刚拿出的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半侧过身子正好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端庄矜雅的女人,是被浸染在上流社会而散发的富态气质。 一双深墨的眸微微眯起,然后薄唇微勾,“同为商业对手,樊太太这么说,”他单手放入裤袋,姿态闲适的站在那里,笑,“是不是太不把樊总在江城的地位当一回事了?” 凭樊家现在在江城的权势,与聂家那亦友亦敌的商业来往,他不调查不关注才显得不正常。 这次良黎终于抬起头来,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男人脸上,好似在认真端详那话里的真假。 哪怕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聂总说笑了,”良黎笑了笑,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精致且价值不菲的茶杯,“樊家事业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 如今能在江城引起聂南深注意的势力就那么几个,良黎自然清楚他担心的是什么。 女人脸上都溢着一种不明显却存在的幸福,被岁月留下了些许痕迹的容颜沉静,淡笑着道,“做妻子的,总不希望看着自己丈夫太累。” 男人不置可否的挑眉,聂南深对别人的生活没什么兴趣,她自然也看出来了,当下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突然转了话题,笑着道,“正好是晚餐时间,如果聂总不介意的话,不妨留下来一起吃晚餐,”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天逸应该也快回来了,算是我们为了弥补小榆为你造成的困扰。” “是有点困扰,不过我太太还在家里等我,下次有机会。”说着聂南深再次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语气温淡淡漠。 从今天到这里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提到关言晏,良黎此时见到男人眉宇间那对他们的不耐和某种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情绪,一个念头突然闪了出来,“聂总这么着急离开,”叫住他离开的身影,试探的语气微末到不易察觉,“难道是担心关小姐会误会什么?” 聂南深再次顿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觉得我太太会误会什么?” 也许是男人语气中言外之意的味道太浓,良黎下意识的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聂南深和樊榆?明眼人都知道一个小姑娘的喜欢对他来说连误会都算不上,更何况对方还是关言晏,一个小姑娘的醋她根本吃都不会吃。 关言晏能够误会的无非就是…… 一声轻响,大厅的门突然开了。 女人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门口。 在撞上那双冷然不带任何温度的墨眸的瞬间,良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关小姐,我都说了我家……”佣人在身后匆匆跟了进来,一眼就见到客厅内的两人,一时也顾不上赶人,立马为难的解释,“夫人……我拦不住她……” 像是因为她的出现让偌大的客厅有短暂的死寂,男人眉心压下,低沉的嗓音叫她的名字,“言晏。” 那声音不低,但女人像是并没有听见,目光直直的落在客厅中的中年妇女身上,也没有要进去的样子,踩着高跟鞋笔直的站在门口,哪怕态度一如既往的平淡,也还是掩不住一路赶过来的急切,“我找樊天逸。” 言晏没有看到,但就站在聂南深身旁的良黎清楚的见到男人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还有那徒然阴冷下来的气场。 良黎使了个眼色让佣人去泡了壶茶,才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天逸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吗?” 言晏秀气的眉一下拧起,一个字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另一道娇俏的声音突然打断,“南深哥哥,”她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儿就已经扑到了男人身侧挽住了他的手臂,“谢谢你今天特意过来看我!” 樊榆像是没有看见她,扬起的小脸满是幸福高兴,“这说明你还是担心我的是不是?” 言晏像是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视线正好落在樊榆挽着的那只手上,要说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尖。 但那微顿的视线也不过只停留了一瞬,快到不易察觉,如果不是从她一进来聂南深目光就锁在她身上的话。 佣人很快将茶端上来,良黎已经将自家女儿从聂南深身边拉开带到了身后,低声严斥,“小榆,你烧还没退跑下来做什么!”又几分歉意的看向言晏,笑着道,“言晏,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留下一起吃个饭吧,这个时候天逸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妈,你留她下来干什么!她分明就是不放心南深哥哥才偷偷跟过来的……” “你给我闭嘴!” 一声厉斥,樊榆顿时不敢再开口了,言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必了。” 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就在转身的瞬间,刚才她进来时还未关上的玄关处一身西装革履纤尘不染的男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顿住。 原本还算温淡的神色在见到那道身影的同时顷刻间冷然下来,并没有说话。 樊天逸像是诧异她会出现在这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对于向来性情冷漠不苟言笑的面瘫总裁樊总来说,那点表情的微末变化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不紧不慢的将外套脱给佣人,语气透着淡淡的疏离,话是对良黎说的,“有客人?”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言晏没有多余的一丝的废话,“我姑姑呢。” 那冷然的语气不是询问,反而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质问,更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逼问。 要知道以樊家现在的权势,能够用这种态度对樊天逸说话的整个江城屈指可数,当然,这并不包括聂太太这个身份。 如果说一开始聂南深以为她会找到这里来是因为他今天爽约,那么到了现在,他就算猜也能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男人步伐有一瞬的停顿,“你姑姑在柏林这件事应该轮不到我来告诉你。” 然后也没看她,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还站在良黎身后的女孩儿,“生病了就回房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樊榆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小声嘀咕,“不要,我明天不想去学校。” 良黎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又担心自家女儿的身体,立马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听你爸爸的话,先回房去。” 樊榆一向不敢在她爸爸面前太放肆,闻言也只能不舍的看了看聂南深,听话的回了房。 严父慈母,一个家庭最完美的标配。 言晏看着这一幕,莫名的觉得刺眼,绯色的唇勾出了些许弧度,“不知道是么,”她眸色讥诮的望向温柔娴静的女人,“樊太太,人在家中享够了清福,最好还是抽时间管管你丈夫。” 言晏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像是要从樊天逸脸上看出点什么,刻薄又刻意,“有时候日子还是不能过得太舒坦了才是。” 良黎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沙发上的男人。 唯有樊天逸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说的话却是半分也不客气,“闹够了就滚回去,聂南深能忍你,不代表谁都能忍你。” 岁月过后依旧英俊的面庞已经浮现出淡淡的不耐,她知道她今天敢在良黎面前说出这番话已经快是触到这个男人的逆鳞了。 “那么还真是不好意思,”腰肢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属于男人的声音在耳畔轻轻懒懒的跟着响起,“有我在的地方,别人就算是不能忍,也得忍。”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3 下面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陆骁 出了樊家别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言晏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宋秘书,然而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有沉重的脚步声跟了上来,手腕跟着被扣住。 显然她一出来聂南深就追了出来,紧压下的眉一刻也未松开,“去哪儿?” 言晏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要收回手拨号码一边朝陈叔所在的方向招手,“你去忙吧。” 聂南深没松手,一双沉眸就这样盯着她没有丝毫波澜的脸蛋,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 但那张温凉的脸从出现在樊家开始表情就没有任何变化,半晌,聂南深紧拧的眉才渐渐松开,但仍是握着她的手,“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聂南深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时间,仿佛先前他脸上表现出的不悦都已经散去,“现在时间还不晚,爷爷那边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替她打开车门,“虽然有点失礼,不过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言晏站着没动,有些不耐,“聂南深,爽约的人是你不是我。” 聂南深看着她绷着的一张脸,但还是开口解释,“言晏,樊榆闹得厉不厉害我可以不在意,但樊家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爷爷还在等着我们过去,不置气,嗯?” 她别过脸,视线落在街道尽头,“我现在很忙,如果要去你一个人去。” 聂南深看着女人冷然的侧脸,气氛有几秒钟的僵持。 他保持着替她拉开车门的姿势,长身如玉慢条斯理,“关珩在柏林,如果她真回来了并出了什么事,”看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手机,“比起找樊天逸,找我不是更简单快捷?” 果然,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毫无疑问她不可能从樊天逸那里问出什么来,比起现在的她,聂南深能找到关珩的几率无疑会大上许多。 聂南深长臂搂过她的肩,“爷爷那边我会好好道歉,有什么事上了车再说,嗯?” “好。”这次言晏没有过多的犹豫,聂南深薄唇溢出苦涩,她前脚出来他后脚就迫不及待的追出来解释,结果人家可能压根就没把他爽约的事放在心上。 车门依旧被打开成一个弧度,然而就在言晏刚要踏进去的时候,手里一直紧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一直在等着宋秘书的电话,导致这会儿看也没看就接下电话,声音也跟着变得急切,“宋秘书……” 聂南深离她距离很近,她没看清楚来电显示,但他看到显示的是个陌生来电,低头看着女人焦急的脸色,一双眉头缓缓皱紧。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阵低低的轻笑声,“关小姐,别来无恙啊。” 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耳熟,言晏脑子一懵,“你是?” 那低冷刺耳的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关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带着无故的轻佻,“听说关总失踪了,让关小姐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声音?” 如果说言晏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此时属于男人那独有语调让她一下子想起之前在地下停车场接到的那通匿名电话,瞳孔蓦然缩紧,“是你!” 对方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下面正式向关小姐介绍一下,”随着手机那边传出属于男人的让人不舒服的笑声,“我叫陆骁。” 陆骁。 呼吸再次一滞,言晏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握紧,“你把我姑姑怎么样了!” 男人又是一阵被逗乐的轻笑,“瞧您这话说得,我和关总无冤无仇,我能对她做什么?” 她视线刚好落在聂南深搭在门框的手指上,用力的闭上眼,嗓音陈述,“我记得我好像也没得罪过你。” 陆骁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似笑非笑的一声,“是么。” 反问的两个字却被他说出肯定的语气,言晏看着面前走过来的男人,直到电话那头说完最后一句话才被挂断,耳边响起的全是一遍遍的忙音。 “可以回家了?” 聂南深走过去,刚伸出手就被女人退后一步躲开,眸里的温度骤然降到最低。 抬眸,视线正好与女人比刚才更加疏离冷淡的目光对上。 他不紧不慢的将手收回放回口袋,语气很淡,“谁的电话?脸色这么难看。” 她抬起头来,手指掐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清楚的吐出那两个字,“陆骁。” 聂南深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言晏手里拿起那通被挂断的电话,唇角嘲弄的勾起,“聂南深,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聂南深蹙着的眉拧得更深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要听什么解释?” 她想也没想的问出口,“陆骁是谁。” 像是一开始就猜到她会这么问,男人走过来,这次不由分说的握着她的手往车内去,“他是谁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不需要…… “聂南深!”因为关珩的事言晏这个时候神经本来就敏感,听到这句话更是莫名的觉得讽刺,条件反射的甩开了他的手,“我姑姑现在就在他手里,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对我姑姑下手?” 现在他给她说不需要? 早在当初陆骁给过她第一次警告的时候她就该怀疑,可至少她觉得那人的目标不会放到她姑姑身上,她现在甚至不知道陆骁到底对她姑姑做了什么,更不敢去想他会做什么。 “言晏,”比起她的情绪激动男人的反应要淡定很多,扣住她的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不能因为是陆骁绑了你姑姑就认定这件事就是因我而起,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那语气中听着甚至真有那么点无辜和小委屈。 言晏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也是你开枪打伤了他,不是吗?” 男人眸色微沉,半天才沉着嗓音开口,“他也开了我一枪。” 既然陆骁能找到她,那陆骁会告诉她这些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突然就笑了出来,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聂南深,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讽刺的笑,“是觉得我查不到吗?” 聂南深扣在她肩上的手蓦地收紧了两分,薄唇紧抿。 她当然能,她的蓝颜对这些了如指掌。 “言晏,”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如果他想要报复我威胁我,你才是最好的利刃,”眸光深沉,“这件事,你比关珩更适合。” 言晏微怔,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是了,如果陆骁的目标是聂南深,那么比起对关珩下手,准确点不如直接找上她,毕竟陆骁也知道她是聂南深的妻子,作用总该比关珩的大一些。 在思考这些的时候,人已经被带上了车,聂南深细心的替她戴好脖子上的围巾,“听话,现在先回家休息,”闻声言晏才抬起头来,男人大手抚上她的脸,语气温柔的道,“你姑姑的事我会处理,相信我,嗯?” 见她只是皱眉看着他,聂南深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对陈叔道,“陈叔,先送太太回家。” 人刚直起身,袖子就被拉住,他低头看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 他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而是俯身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乖,算是你今天冤枉我的赔偿。” 然后也不给她疑问的时间,人已经退了出去,看着驶入车流的黑色慕尚,男人眼底那点温柔的神色也消失无踪。 手里拨出一个电话,“去查,陆骁在搞什么鬼。”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别墅外的路灯明亮如昼,挂了电话,聂南深回头看向同样灯火通明的樊家别墅,一双眼眯起,眸底似有暗潮翻涌。 晚上九点,名爵。 从二楼隔厢内刚好可以将楼下大厅一览无遗,灯光奢靡,烟酒颓废。 詹聿背靠在沙发里,一手端着刚上来的烈酒,看着对面女人认真看资料的神情,淡淡的道,“他身份有些特殊,这些只是基础资料,再深了我不方便调出来。” 言晏点了点头,将资料收好,起身就要走,“今天麻烦你了,改天再请你吃饭。” “言晏,”詹聿坐了起来,顺手将那杯酒放回桌子上,抬头看她,“既然陆骁会特意告知你关总在他手上,那至少可以证明关总现在还是安全的。” 这一点不用他说言晏也应该知道,不然凭她的性子现在不可能还坐在这里。 言晏皱着眉,詹聿看着她有几分疲惫和焦虑的脸蛋,还是忍不住道,“如果照你说的,陆骁这次是冲聂南深来的,那么他出面肯定会比你好很多,这次我赞成聂南深的做法,”看了一眼被她拿在手里的资料,“还是说,你不相信他?” 答案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其他。 言晏抿着唇看着下方的舞台,抿着唇没有回答,“你想说什么?” “关总是你姑姑,她出了事你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管,”詹聿斟酌了一下,“但是言晏,陆骁不是个善茬,这些事你卷进来没有好处。” 换做是他,他也不会让言晏牵扯进来,尤其是……这里面还有某些连他们都不清楚的因素。 出了名爵,宋秘书的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言晏看着窗外在夜色中五颜六色的灯光,嗓音被融在夜色中的冷淡,“查出来了?” 手里翻出詹聿给她的资料,确实都是些最基本的信息,她不大能理解詹聿口中的身份特殊是个什么意思,但既然是连聂南深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得罪的人,那么其他的事她就不可能真的让詹聿去查。 “嗯,”宋秘书从后视镜看了后座上的女人一眼,“不过整件事比较复杂,而且……” “小姐你大概不清楚,几年前关家在江城还算横走的时候,整个江城除了关家,樊家还有聂家,但这都是明面上的势力,除了这些,还有一部分暗里势力并不比当年的关家弱,更不比现在的聂家弱。” 说到这里,宋秘书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聂家,那可不是一般的财力物力就能比得上的了。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何况这里是江城,暗里势力,说白了就是走黑那一块。 平常很少有人知道更很少有人提起,但那样的权势更是和军商政界的各路人流都不敢轻易得罪。 比如当年的聂家。 如果不是因二十多年前聂老爷子在一起事故中痛失爱子从此金盆洗手弃黑从白,那么现在的聂家恐怕就不止现在的势力了。 言晏头疼的揉着眉心,“陆骁是那边的人?” “嗯,如今江城暗地里两个最大的组织,暗夜就是其中一个,陆骁就是现在暗夜的头目。” 她不能理解,“那和姑姑有什么关系?” 自问这么多年来她虽然是关家唯一的孙女,但上面还有关珩,再加上年纪小虽然一向没有过问公司的事,但也清楚关家从未和那些人打过交道。 “小姐,这事和关总是没什么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 宋秘书欲言又止,犹豫了下还是道,“如今江城暗地里最大的两个组织,一个是陆骁的暗夜,一个是……”他顿了顿,“池骞没的墨道。” 言晏一下抬起头来,听宋秘书继续道,“因为聂老爷子的关系,所以池骞没和聂南深的关系整个江城很少有人知道,但陆骁和池骞没水火不容在道上都是出了名的,现在我们虽然不能断定他是冲着关家来的还是聂南深,但是恐怕也和聂总脱不了干系。” 陆骁,池骞没……那池骞没和聂南深又会是什么关系才会让陆骁把手伸到她姑姑身上? 言晏只决定眉心一阵一阵疼得厉害,总觉得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陆骁……好像也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对付聂南深。 这个时候街上的车辆不多,宋秘书看了她一眼,降低了车速,“小姐,我会尽快查出关总的消息,您今天忙了一天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时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小姐,现在应该还在放假,您还是住学校吗?” 因为之前她住学校的时候和关珩通过电话,所以宋秘书一直以为她是住在学校,但是言晏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解释什么,刚要开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老公两个字不断地在屏幕上跳动,她立马摁下了接听键,着急的问,“找到我姑姑了?” 等了半天只能听到浅薄的呼吸声,她正要开口,男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没有,”嗓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在哪儿。” 一听到还没有姑姑的消息,女人语气都跟着淡下不少,“回家的路上,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这次还不待男人再说什么,手指就掐断了电话,话是对宋秘书说的,“回银南别墅。” 宋秘书震惊的看着后视镜中的女人,银南别墅是什么地方?聂南深的私人住宅。 他更是注意到女人的用词,回。 “是。” 手机被挂断,男人本就阴郁的脸色更是变得难看,一把将手机扔进沙发,骇得站在茶几对面的陈叔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下午送太太回来了一趟太太就让我回去了,太太应该是后面才出去的。” 聂南深指腹揉着太阳穴,他早该想到她不会安静的呆在家里等他的消息。 十一点左右,言晏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弥漫了整个客厅,更是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中的男人。 早在她刚进门的时候男人就听见了动静,刚抬起头,手里还燃着的半截烟头就被女人夺了过去,淡淡蹙着的眉处处彰显着她的不满,“不是不让你在家抽烟?” 她一向不喜欢烟味,这一晚上不知道抽了多少才会让客厅变得到处都是烟味,闷得人心发慌。 聂南深没说什么,从沙发中起身,手掌抚上她温软的脸蛋,嗓音格外温润,“去哪儿了?” 言晏看着清隽的轮廓,想起的全是之前宋秘书对她说的话,“这么紧张做什么,”她笑了一下,“是怕我查出什么来么。” “嗯,”他也没否认,指腹摩挲着她的脸蛋,“担心你去查出点什么,然后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头上。” 如果这句话就这样听表面上是没有别的意思,但此时言晏听着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声,抓住他的手,“聂南深,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他笑了笑,眸里暗暗的让人捉摸不透,“你希望我能查到点什么?” 她一时被噎住,他今天下午不是说去查她姑姑的下落吗? “好了,先回房睡觉,明天再说。” 说完直接将女人打横抱起朝楼上去。 “聂南深!” 他低头看她,见女人接下来又有要生气的迹象,语气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宠溺道,“放心,关家垮了你姑姑都没垮,她不会有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前方,墨色的眼底好像多了些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语气更是不知道是在夸赞还是嘲讽。 卧室的门被他打开,人被放到床上,言晏看着男人放下她之后就转身脱掉了上衣,视线一刻也没落到她身上。 她现在才发现,好像从刚才她接到他的电话开始,他说话的语气乃至神色都和下午的态度判若两人。 “我不想睡,睡不着。” 说着就要起身,然而人还没有动作,男人淡淡的声音就阻止了她,“不是想知道陆骁为什么绑了关珩么。” 聂南深一边将脱下的衬衫扔到床上,末了又折回床边双手支在她身侧,唇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俯身就落下一个吻,转身进了浴室。 夜色漫漫,夜中更是像铺了一层迷雾,隐隐绰绰看不真实。 在不知道第几次辗转反侧之后身旁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还不睡,”搂在她腰间的手刻意收紧了几分,“是不是需要运动一下?” 言晏顿时不敢乱动了。 到底是累了一天,没用多久言晏就睡了过去,黑暗中男人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手指抚上女人秀气欣长的眉,目光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他和池骞没的关系没有刻意提起也没有刻意瞒着,可是,她又瞒了他多少事?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言晏就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刚要起身,就被腰间那股力道重新带入一个怀抱,跟着响起的还有男人沙哑惺忪的嗓音,“醒了?” 她抬头看着男人还紧闭着的眼,想起昨夜他说的话,所有睡意都消失了去,“聂南深,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嗯,不急,”他没有睁眼,一顶乱发的头埋到她颈肩,哑着声音道,“再陪我睡会儿。” 兴许是那话中的困意太深,言晏看着男人一脸倦意困得不行的样子,心底不由自主的涌上一阵酸酸软软的心疼,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她睁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前浮现的全是当年父母离世的车祸场面,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一幕幕近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昨夜像是刚下过雨,窗外的景色雾蒙蒙的压在心底,令人喘不过气来。 重重的闭上眼,掩下那不安的慌乱不断安慰自己,不会的,姑姑不会出事的,姑姑不会再像她爸妈一样抛下她的。 约莫十点左右,言晏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男人正赤裸着上半身动作不紧不慢的穿着深色衬衫。 见她出来,聂南深扣着衣服的手指顿住,薄唇勾起,“过来。” 言晏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自觉的替他穿好衣裳。 扣完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她收回手,“可以走了吗?” 英俊的脸庞浮着浅浅的笑,淡淡的提醒,“还有领带。”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言晏还是耐着性子去找了一条同样深色的条纹领带给他系上,因为身高问题,导致她做整个动作的时候都得掂着脚,他长臂轻易就揽住了她的腰肢,扣住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4 你哪儿比得上聂公子的矜贵 她一下就怒了,“聂南深!” 明知道她现在很着急,他还有心思捉弄她? “瞧把你急的,”聂南深松开她,走到镜子前自己对着镜子将她没系好的领带重新打好,又从镜子中看着她又气又怒站在那里没动,丝绸的睡袍露出一片香肩,出声提醒,“聂太太不换衣服,是打算穿成这样跟我过去?” 闻言言晏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想再耽误时间,拿着衣服就回浴室换上。 从别墅出来的时候聂南深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她看了一眼黑色世爵,有些意外他今天打算自己驾车出去,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上车系好安全带,聂南深才发动车子驶入道路。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直到车辆远离市区开入郊区,言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视线看着前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句话使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直到他们停在离市区有点距离的郊区,聂南深才带着她下了车,她这才看清这是一块别墅区。 这一块的地势很好,市价也绝对不比银南别墅那边的低,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看着男人关上车门朝她走过来,站着没动,“聂南深,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他搂上她的腰,“从一开始我就没说有关珩的消息。” 她以为聂南深是有了姑姑的消息,今天是带她过来找人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一开始他确实没提过。 现在人到都到这儿了,当下她也只能跟着他去。 一路轻车熟路的打开别墅大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进,聂南深带着她来到别墅前,言晏四周看了一下,如果说这栋别墅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典型的罗马风格。 在江城能住这样地方的人,非富即贵,她扭头看他,一时好奇,“这里住的是谁?” 聂南深伸手摁下门铃,“你姑姑现在在陆骁手上,如果要说对陆骁的了解,那么除了我,整个江城还有一个人。” 言晏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一个名字——池骞没。 话音刚落两秒,眼前的门突然开了。 男人正顶着一头黑色的湿发出现在门口,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正好露出胸口部位,隐约还能看见上面暧昧过的痕迹,说不出的颓靡性感。 言晏脸一红,下意识的就别过了脸。 聂南深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起床,更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的画面,将女人搂在怀中,俊脸一沉,“收拾好你的样子。” 比起他的不耐,池骞没湿发下的神情更是被打扰清梦后的烦躁,“大清八早的跑来我这里,”看了一眼被他护在怀中的女人,冷笑,“你也是够清闲的。” 说完这句话,池骞没也懒得招呼他们,扔下一句自便就转身上了楼。 聂南深带着她走进去,整栋别墅都属于罗马式的装修风格,大厅处一顶巨大的水晶灯垂直吊下,将顶层天花板上的浮雕映出精致的立体感来。 言晏将目光从这建筑中收回,询问了洗手间的位置,一个人便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这里的装修很别致,一楼有半边的窗户挨着外面的花园,从客厅到洗手间必须经过这一块。 导致言晏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就扫到了花园中那道躺在吊椅上的身影。 雨后的午间出了一点太阳,翠绿的草坪上落了一本不知名的书,容貌干净美丽的女人闭目躺在白色的吊椅上像是睡着了,一只手从吊椅上垂下,身上还搭了一张薄薄的绒毯,姿势惬意安适,画面静好。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词,金屋藏娇。 回到客厅的时候,池骞没已经换好了衣服做在了沙发上,一套黑色衬衫扣到领口,模样随意闲恣,与对面男人温润的气质截然不同。 “给你三天时间,我要把人找到。” 言晏刚走到聂南深身旁坐下,就听到聂南深淡淡的开口,心底不由一紧。 池骞没靠在沙发里,视线淡淡扫过女人的脸,似笑非笑,“是你要找,还是关小姐要找?” “有区别?” “当然有,”男人一直保持着一种看戏的姿态,漫不经心的,“你是我兄弟,我替你办事耗多少人力物力都无所谓,至于关小姐嘛……” 言下之意,他和关言晏非亲非故没有必要为了她去得罪陆骁,虽然他们之间原本就是不死不休。 言晏看着男人望过来的眼神,心底泛起一丝嘲弄,但还是坐直了身体直截了当的问,“你想要什么条件?” 男人眉梢微挑,像是意外她的反应,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微敲,“那要看你有什么能给我的。” 绯唇抿起,她有什么能给他的? 聂南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找你不过是我不想浪费时间,”毫不客气的道,“少他妈给我来这套。” 呵,这就护上了。 聂南深也没等他回答,牵起女人的手起身,直接扔了一句,“有消息联系我。” 池骞没看都懒得看他,只坐在那里淡淡的开口,“慢走,不送。”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冷呵了一声,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男人顺手点燃一支烟,看着被关上的大门,一双冷厉的眸缓缓眯起。 “阿嚏!” 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男人的思维,抬头就看到似醒未醒的女人裹了一层薄毯巴巴的走了过来,然后像个小猫似的钻进了他的怀里,撒娇似的嘴里喃喃,“啊,还是这儿暖和。” 池骞没另一只手顺势拦住她的肩,眸里的冷厉也散了去,皱眉,“感冒了?” “没呢,”她像是还没睡醒,声音都带着鼻音,他的手绕上女人柔软的发梢,低声的道,“看书在房里不行,非要去花园?” “花园舒服啊,就是冷了点儿。”说着又往他怀中拱了拱。 室内有空调,再加上男人身上的温度让她缓了几分,困意又上来了,“当家的,”路潞闭着眼睛似不经意地一问,“刚才你们说的那个陆骁是谁啊?” 路潞还沉浸在回醒中,下巴突然就被扣住,她眼睛睁开了点。 男人低下头凝着她茫然的眸,几分试探,“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语气凭添小女人的娇媚,“我不能问吗?” 那懵懂又无知的眼神再加上本就惊艳耐看的脸蛋,从头到脚都诠释了惑人妖精这个词,池骞没松开了她,嗤笑一声,“假名媛就是假名媛,”深吸了一口烟,不屑的味道很浓,“你该多学学关言晏,对她老公都能不闻不问。” 路潞仰着头,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男人线条分明又显得冷酷的下巴。 她从男人怀中坐了起来,“有时候一个人之所以不闻不问,不一定是不爱,”一边不紧不慢的取下身上的毛毯,一边淡淡的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心里都清楚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转瞬又仰起了委屈的表情,“看来当家的还是不够爱我。” 池骞没一把搂过她的腰,薄唇勾起,“这么快就想得到我的爱?” 她站起来,随手将毛毯扔到沙发上,半点困意不见的娇笑,“这不是跟了你,想多得到一点保障嘛。” 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池骞没叫住她,“去哪儿?” “哦,”路潞头也没回的朝门外走,“假名媛去找她的贵公子了。” 脱了毛毯的身体下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池骞没看着女人纤瘦的背影,眯起眸,笑,“我不是?” 这次路潞倒是停了下来,回头将沙发上的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她笑了一声,手指随意的拨了下长发,“你顶多算个有钱的暴发户,哪儿比得上聂公子的矜贵。” 他讽刺她,她也照样能给他讽刺回来。 男人好整以暇,他比不上南深?她也真是敢说。 聂南深坐上驾驶座,车刚发动,一道白色人影就从别墅内走到了车前,聂南深猛的踩下刹车。 见男人停下车,路潞扫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唇角噙笑,抬起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车窗前,白皙的手指在暗色的车窗上轻扣了两下。 窗户落下,露出男人那张极度不耐的俊脸,看也没看她,语气淡漠,“有事?” 女人出来的时候还是穿的那件白裙,不过身上多了一件薄纱披肩,双手相叠一搭在门框上,隐隐都能见到脖子以下的风光,仿佛没见到副驾驶上的女人,诱惑的姿态很明显,“聂公子来都来了,不打算多坐坐?” 眉梢微挑,聂南深这次终于正眼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不知褒贬,“路小姐胆子不小。” 路潞当然听得出他指的是什么,但也不甚在意的笑笑,“这叫不知天高地厚。” 聂南深睨了她一眼,女人正歪着脑袋仿佛在说一个真理,他淡淡的收回视线,伸手便要关上车窗。 路潞见男人要走,眼疾手快的按在窗户上阻止了他的动作,“听说有钱人的脾气都差到爆,”直起身来收了刚才的姿态,有些失望,“看来聂公子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绅士体贴。” 可不是,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站在这冷风中,他说走就走,还不带废话的那种。 “聂公子,”路潞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人,也懒得再墨迹,简单明了的说了自己的目的,“您认识温纾吗?” 男人视线落在前方,“他的事我劝你不要管太多,免得折了夫人又赔兵。” 路潞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怎么,您担心我找她麻烦?”女人站在那里,冷风一阵一阵,几缕长发被吹来贴在脸上,那笑容让一张绝美的脸更显出几分清冷的冷艳,“如果我说我偏管呢?” 聂南深侧眸看了她一眼,薄唇淡淡吐出四个字,“看你本事。” 看她本事? 路潞像是被逗笑了,她一个励志要做白莲花的弱女子哪儿来的什么本事? 她退后了一步,这次视线倒是落在了副驾驶上,“那么关小姐,我也劝您一句。” 言晏看了过去,只见到女人挑着好看的唇形似挑衅般的道,“管好自家的男人,免得不知道哪天就被人挖跑了,”像是担心被误会,她无奈的耸耸肩,“当然,我可不会做那么缺德的事。” 黑色世爵消失在道路尽头,直到彻底看不见影子,站在原地的路潞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巴巴的裹着外套往别墅内跑了。 这大冬天的风度顶个屁用。 回市区的路似乎比来的时候更显得安静。 聂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却发现从出来到现在她都只是看着窗外出神,就连刚才路潞出现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双手轻易的掌握着方向盘,聂南深薄唇微抿,“我和她没关系。”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之前的沉寂,言晏回过神来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我知道。” 聂南深搭在方向盘上的骨节不由收紧,一张脸仿佛都跟着这句话沉了下来。 没注意到男人的变化,言晏看着手中从昨天开始就没亮起过的电话,突然道,“自从当年聂叔叔出事之后聂爷爷就下了严令不准和黑道往来,聂南深,你就不怕聂爷爷真的废了你么?” 二十多年前聂家还在道上的时候就树了不少敌,后来遇上了一次军方的大规模围剿,整个黑道和军方都死了不少人,当时因为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再加上一部分政界高干也参与了进来,所以整件事都被上面压了下来。 如果不是当初的参与者,二十多年过去的现在很少有人会知道这些事,她也是一次无意间才听安苏提起过,不过安苏在那之后也出了点事,详细的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但聂南深好像压根不在意,“你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不能帮你找到关珩?” 那语气中的嘲弄她听出来了。 她看向窗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语气也跟着淡下来,“如果你不愿意,我姑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车辆突然停下,他嗓音低沉的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关珩是你唯一的亲人,我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让她出事,”他看向她,唇角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眸色愈发深暗,像是要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可是言晏,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不是那么信任我。” 她抿起唇,好半天才反问,“你觉得我不相信你吗?” 相信?如果她真的相信他,就不会大半夜还跑出去找詹聿,更不会…… 聂南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言晏,我们已经结婚了。” 夜晚,言晏洗完澡回到卧室,床上仍是那套干净的被褥,毫无男人回来过的痕迹。 两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聂南深像是在竭力的想要证明什么,每次她打电话的时候都只能听见他在忙,忙着公司的事物,忙着查关珩的消息。 一丝内疚从心底涌上,她明白的,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言晏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过去,然后手机屏幕已经先一步亮起。 “是我。” 很容易分辨的声音,言晏心底一紧,“池骞没?”下意识的问,“找到我姑姑了?” 话刚出口她才发现不对,如果池骞没有了她姑姑的消息,第一个该通知的应该是聂南深,而不是特意找上她,还是在凌晨一点。 但男人也没有否认,只是透过手机都能听出其中的冷漠,“关小姐还没提出能给我什么。” 他没说到底人找没找到,但前提是,就算是找到了,她确实得先给他满意的报酬。 当然,她不认为池骞没这样的人所要的报酬会是多大的一笔钱。 言晏半磕着眸,视线落在那深色的床被上有过短暂的沉默,然后抬起头,“你想让我离开他?” 她现在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好像能给他的只有这个。 “聪明人。” 言晏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突然就笑了,“这可真是俗套又狗血的戏码。” 那边嗓音仍是淡淡的,“俗套和狗血都来自于生活。” 她眯起眸子,“据我所知,你们之间从不过问对方感情的事。” 窗户前的男人掀开了窗帘一角,视线落在花园中女人的身上,语调没什么变化,“打听得还不少。”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梁元,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其他要知道点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也不是难事。 “为什么?”她懒得去猜对方的想法,言笑晏晏中带着点挑衅,“或者来个更狗血的,池老大不要告诉我你是看上我老公了?” 男人放下帘子,“作为他的好兄弟,不想看到他浪费时间,”漠声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想关小姐应该也知道,南深对聂家那个养女很不错。】 这是挂掉电话前,池骞没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言晏一把扔掉手机,疲惫的倒在床上,刚洗完的头发散落在床单上,心底愈发的烦躁。 池骞没……秦思砚…… 她看着天花板,手指用力的揉着发疼的脑袋,试图驱除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现在该想的,是明天的事。 …… 江城最大的地下拍卖场,昏暗的光线从舞台上透露出来。 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将人带到最前排的位置说了句稍等便退了下去。 年轻的女人长发编成辫子拢在左肩,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黑色手套下的双手规整的搭在腿上。 人刚坐下,舞台上的灯光便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言晏看了过去,整个偌大的舞台只摆放了一张椅子,精致的五官淡淡然,“人已经到了,陆先生不打算出来见客吗?” 人未现声先到,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这极大的空间中显得空旷,伴随着的还有鼓掌声,“关小姐果然言而有信,竟然真敢一个人过来。” 身穿长皮风衣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言晏有过一瞬的惊讶。 二十出头的男人,阴柔精致的五官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没错,精致。 从小生活在贵族圈里,身边从不缺容貌出众的佼佼者,但饶是聂南深詹聿亦或是池骞没,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都截然不同。 阴柔精致到给人一种无端阴冷的感觉。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打听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大概走在街上她也只会将对方当做一个样貌极好的小混混。 导致哪怕已经猜到,她还是不确定的开口,“你就是陆骁?” “嗯哼,”男人微挑起眉,走到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坐下,左耳上那颗血红色的红宝石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光,有种偏妖孽的痞气,似笑非笑,“怎么,关小姐看着我不像?” 并未在意男人语气中的调侃,言晏视线扫了一周,发现就连之前的保镖都不见了,整个拍卖场出了他们和男人身后的服务员没有其他人,她淡淡的开口,“人呢?” 陆骁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里,搭起一条腿点燃服务员为其点上的雪茄,笑笑,“关小姐这么着急,就不怕我是在诓你?” 偌大的空间,台上和台下就有不短的距离,但也因为空旷能清楚听见对方语气中的调侃,“陆先生手掌整个暗夜,有必要诓我吗?” “是没有这个必要。” 男人笑了一声,随着优雅的打了一个响指,身后那巨大的显示屏上骤然打开。 是一段封闭密室的视频,画面里四十多岁的女人双手被束缚在椅子上,一头利落的短发下双眸紧闭,看样子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姑姑!” 视频不过十几秒便自动暂停,言晏一下站了起来,再是强作镇定到了现在也掩不住脸上的怒意,“我姑姑现在人在哪里!”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阴柔的五官酿着痞气的笑,“你放心,关总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5 ——关总不见了 “我要见人。” “刚才你不是已经看到了?”陆骁无奈的摊了摊手,“除了给关总喂了点安眠药,你也看出来了,关总至少现在人还很完整。” 现在人还很完整,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足足过了两分钟言晏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视线扫了一眼从进来开始就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眼,语气也跟着沉下,“我以为今天陆先生特意约我过来,是带着诚意来的。” 三天前的那通电话中陆骁便指定让她三日后到这里来见人,言则现在他在玩她? “我的诚意很足,”男人漫不经心的弹了下烟灰,笑意渐深,“就看关小姐有没有诚意了。” 到了现在言晏才反应过来,绯唇嘲弄的勾起,“原来你的目标是我。” “一山不容二虎,”他不紧不慢的道,“不过池骞没背后还有个聂南深,这就让我很为难了。” 面前的手机仍黑着屏,言晏往身后的背倚靠了靠,像是觉得好笑,“陆老大该不会天真的觉得,能靠我来对付聂南深吧?” “关小姐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自信嘛,我天生就不缺这个,”她低头漫不经心的理了理手套,似毫不在意的道,“不过我现在虽然和聂南深领了证,但整个江城却没几个知道的,这个聂太太的头衔充其量不过是个空架子,陆老大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陆骁不置可否的扬眉,他当然没那么天真,“听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对付聂南深不一定有用,但对付关珩,一个你就足够了。” 言晏一双眉微蹙,果然。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她不由有些慌了。 拖的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当下言晏也懒得再同对方打哑谜,开门见山的道,“所以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姑姑。” “关珩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男人深吸了一口雪茄,烟雾缭绕将其五官拉出冷意,“很简单,你把东西交出来,我立马放了她。” “什么东西?” “关越生前留给关家的资料。” 她皱眉,想也没想的道,“我没有。” “你们姑侄口径还真是一模一样,”陆骁笑了一声,踩灭了烟头笑容阴寒,“不过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 语罢,他一挥手,一双柔美的丹凤眼直直的落在女人身上,一副高高在上的从容淡定,“把关珩带上来。” 她确实不知道陆骁想要的是什么资料,更不知道当初爷爷留下了什么,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她姑姑,于是也只能静等着。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拍卖场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言晏以为是姑姑到了,结果回头只见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匆匆忙忙神色慌的跳上拍卖台,俯身到陆骁耳旁说了什么,然后她便见到男人一张阴柔俊逸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言晏正皱着眉,抬眸间正好撞上男人顷刻间变得阴戾的视线。 几乎是同时,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跳入一条短信。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关总不见了。 言晏瞳孔一缩,立马起身,转身就走。 “拦住她!” 就在方才还空旷得可怕的拍卖场,一瞬间不知从哪儿都涌出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她一下被拦住。 随着身后响起男人的脚步声,言晏视线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故作镇定的笑,“陆老大未免太看得起我,这么多人拦我一个?” 话音刚落,手里的手机就突然被人夺去,那脸上带刀疤的男人将手机递到陆骁面前,“骁哥。” 陆骁淡淡扫了一眼,薄唇弧度阴冷的看向她,“玩我?” 言晏手心渗出冷汗,“看样子陆老大并没有要放了我姑姑的意思,难道不是摆明了你在玩我?” “啪!” 她还没想清楚那条短信中提到的她姑姑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清脆的响声已经落下。 男人力道很大,尤其是常年用拳头吃饭的男人,刚才那一巴掌她没穿高跟鞋也被扇到了地上,口腔一阵腥甜。 “少他妈在这儿给我装蒜!”陆骁站着没动,他身旁的男人恶狠狠的冲她吼,“关珩不见了,你敢说不是你搞的鬼?” 陆骁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关珩不是你弄走的?” 言晏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笑了一声,“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自己送上门来做什么?” 她姑姑不见了,如果不是现在看他们的反应这么激烈,指不定她还真以为是他们不愿意放人故意做给她看的。 “万一这是调虎离山计,我可不就亏大了?”陆骁蹲下身,骨节分明秀气的手指挑起女人的下巴,连啧了两声,“要东西没有,要人你也没有,”眸色阴冷的端详着她的脸,“关小姐这么冷静,你就真的确定你今天能走着出去?” 撞上男人渐渐被狠戾充斥的眼,她一下慌了,“你想做什么!” 陆骁笑了一声,身后的人便从腰间递了一把枪给他,动作不紧不慢的上着枪膛,“不想做什么,”最后枪口抵上她的太阳穴,“只不过你和关珩,总得有一个留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男人唇角都染着嗜血的弧度。 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长这么大言晏别说像现在这样被枪指着脑袋,她连真枪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说不害怕是假的。 言晏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手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绑架犯罪现场,”对上他的眼,“你说如果被詹警官撞见了会怎么样?” 微挑了眉,陆骁又笑了,“果然还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当然,她还没有天真到真的敢一个人入狼穴,更何况詹聿也不放心,一开始便打算她拖延时间他带人去找她姑姑,但中途姑姑不见了,这会儿詹聿应该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不过可惜了,”陆骁的手如他人一般生得很好看,不似聂南深那种铿锵有力,反而更白皙修长,然后那修长的指尖便擦过她的嘴角,连连摇头般的叹息,“我这个人做事一向不喜欢畏首畏尾,这些年我手上还不知沾了多少戴官帽的血,”那模样猖狂又肆意,“詹聿?要解决一个警官而已,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反正你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儿,我今天不如一次性解决了,省得以后夜长梦多。” 瞳孔猛的睁大,言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正在脑海不断的想着应对之策时,脖子后猛的一疼,眼前就黑了过去。 脸上带疤的男人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女人,有些踌躇,“骁哥,这人现在该怎么办?” 陆骁一把扔掉手里的枪,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接过手帕擦着手,直接从女人身上跨了过去,“带走。” “可她到底是聂南深的……” 话还未说完,男人一个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他立马不敢吭声了,忙转头朝身后的人招呼,“都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骁哥说的把人带走吗!” 隐隐约约之间连意识都有些模糊,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朦胧中只能看见走在前面男人长皮风衣气场强大的男人的背影,言晏沾血的嘴角泛出苦涩。 早知道她就该……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能对付的,这些参与到暗黑势力的纠纷中她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好像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了一点,人命在这些人手中根本不值一提,不论是她,还是关珩。 阴冷的地下停车场,光线一贯的昏暗。 属于男人们的皮鞋声踩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回音,昏迷过去的女人被放到车的后座,陆骁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打开车门沉声朝文哲吩咐,“你先去查关珩被谁带走了,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动人……” “还真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另一道阴沉嘲讽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 陆骁开门正欲上车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对方从黑暗中走来的身影,唇角勾起,阴阳怪气的道,“哟,瞧瞧,这是谁来了。” 文哲看了一眼,虽然地下停车场的光线很暗,但勉强还是能辨别出来。 他凑到陆骁耳旁小声提醒,“骁哥,是聂南深。” 陆骁立马白了他一眼,废话,聂南深的声音他能听不出来? 陆骁仔细打量着对方,在确定聂南深只带了两个人过来,姿势颇悠闲的往车门一靠,笑容深了深,“怎么着,这是一个又来送死的?” 到底是陆骁的地盘,刚才他们一出现的时候四周就涌出了不少人掏出枪来,梁元额头冒汗的扫了一眼,奶奶的,又带他来这阎王这儿,嫌他命不够长是吧? 聂南深在离车辆还有十米的地方停下,一身黑色风衣修长挺拔,深沉冷厉,视线落在车厢中女人的身上,在清晰的看到其脸上的血渍之后俊脸更是阴沉得可怕,“陆老大这样光明正大动我的人,看样子是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 原本梁元还打算让聂南深识时务者为骏杰早早撤退,毕竟二打……十多个实在是没什么胜算,更何况他们还是空手来的,再看看人家手里那冷兵器,他今天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都觉得聂南深肯定是脑子有坑了。 但是下一秒梁元同样看到车厢内的身影,顿时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要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上次算我认栽,”陆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指上的扳指,“不过聂南深,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别以为你和池骞没兄弟情深我就不敢动你。” 他痞意十足的站在那里,唯有眼神中的狠辣在蠢蠢欲动。 聂南深却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是没有看到周围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抬脚,步伐从容的朝车辆走了过去。 陆骁微诧,没想到到了现在聂南深都还敢和他硬抗,直接从腰间掏出枪来,冷笑,“你他妈还真是不怕死!” 梁元眼皮一跳,刚要冲上去,就有几人拦到了他面前,眼镜下的脸色立刻难看到极点。 他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当然不觉得陆骁只是拿着一把枪在吓唬他们,毕竟上次聂南深可是实打实的挨了一子弹差点丢了命。 “陆老大,您开枪前可得考虑清楚了,”梁元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的提醒,“詹警官的人可就在外面,枪声一响把人引来了,在你的地盘如果再出了事,怕是你我都不好交待。” 关言晏不清楚陆骁还能诓诓她,但他们比谁都清楚,如果詹聿只是个普通的警官那陆骁当然没什么好忌惮的,但就凭着詹聿有能力办案整个江城的涉黑事件,这就代表他本身的背景和整个在上流圈的人脉就不是普通警官能有的。 这一点陆骁同样清楚。 别说他,恐怕就是当年的松老大还在,都得卖詹聿几分面子。 上次那起斗殴事件詹聿不是没怀疑过他,只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后来杜家被爆出是幕后黑手,他也没了指证的证据,于是也只能停了对他的追查。 但他陆骁是什么人? 聂南深几乎刚有动作,他手上就扣动了扳机,“聂总该不会觉得,凭你们区区几句话,就能让我放人吧?” 关珩不见了,现在他手上就只剩关言晏一个筹码,但说归这样说,却迟迟没有开枪。 有部分可能是在忌惮詹聿,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他了解聂南深,如果不是有足够的把握,这个男人不可能就两个人也敢来他这儿。 聂南深却看也没看他,直接把昏睡在后座的女人抱起,从陆骁身旁走过的时候才淡淡开口,“人我带走,送你一个消息。” 陆骁一下皱起眉,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什么消息?” 聂南深还没开腔,梁元已经先一步回答,“松老大在狱中买通了人手,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他习惯性的又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无边框的镜片下闪出精明的光,“据我所知,当初松老大可是被您坑得不惨,陆老大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和我们僵持,不如抓紧时间解决一下内乱,否则……” 剩下的话梁元没有说完,陆骁已经变了脸色。 否则,松虎出来第一个要灭的人就是他。 十分钟后。 聂南深前脚刚带着人离开,后脚手里的枪就被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男人手指插过头发,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下一秒就气息暴躁的踹到车门上,脸色更是阴沉难看到极点,紧接着一巴掌毫无预兆的落到脸上带疤的男子脸上,大骂出声,“蠢货!” 那力道大得直接将人扇了个七晕八素,骇得周边那些手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文哲强稳着身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吉普车上被男人险些踹出个凹陷的脚印,心惊胆颤的将血咽下,还不忘替他将凌乱的风衣理好,“骁哥,风度风度。” 陆骁又是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人都没了,还他妈给老子谈风度?” “那骁哥,现在该怎么办?关珩那边……” “还管什么关珩!还不快去查松虎买通的人是谁!” “是是是!” 男人正在气头上,他连忙唤着手下离开,中途一个小弟忍不住上前来问,“文哥,你说骁哥好不容易逮到一次聂南深,怎么就能轻易把人给放了?” 文哲跳起来就给了他一巴掌,“蠢货!”淬了一口血唾沫,“没听见聂南深说松老大快出来了吗!” 那小弟揉着脑袋心底叫苦,但还是没听懂,“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他微眯起眸看着前方,“现在骁哥如果真为了一个关言晏把聂南深惹毛了,别忘了那后头还有个池骞没,到时候松老大一出来,咱们有几只手能对付人家?” 指不定人家还会合起火来对付他们呢。 电梯内。 梁元摁下通往一楼的摁键,又看了一眼被男人抱在怀中的女人,一时有些想不通。 他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救他媳妇儿没错,可是这媳妇儿又不是他的,聂南深带他过来做什么?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聂南深扔下一句话就提脚迈了出去,“晚点詹聿会过来,你拖住他。” 梁元愣在原地,哦,原来是这样。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不是……人詹聿是来救关小姐的,他拖着人家干嘛?” 里面没什么光线,外面还只是下午时分,聂南深看着不远处陆续到达的警车,一双好看的眉缓缓皱起,眼里充满了不悦,“碍眼。” 然后脚步一转直接往梁元停车的地方走。 梁元站在拍卖场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聂南深转身走人,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那渗穿警服的男人从警车上下来,又朝他的方向带人走过来。 他无奈的抚上额,得,又摊上事儿了。 身后的事交给梁元聂南深不用再操心,倒是现在…… 他低下头,女人脸上鲜红的痕迹醒目得刺眼,那一双紧蹙着略显不安的脸更是让人无端的心疼。 打开车门,他已经最大限度的放轻了动作,但到底是潜意识里有了防备,人刚被放到车上,昏迷的女人猛然间就清醒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言晏打开眼睛,不确定的叫他的名字,“聂南深?” 那软糯的嗓音带着几分迷茫,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聂南深抬眸看了她一眼,冷冷嗤了一声,“还知道是我。” 像是没听出男人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她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后颈,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事,用力的抓住他的手,睁大双眼看着他,“我姑姑呢?” 他掐上她的下巴,恶狠狠的道,“关言晏,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眸看着他,眼里的懵懂迷茫一下点燃了聂南深窝了一整天的火,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妈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在这里!” 那双眸里的暗色越来越深,关键是,她连詹聿都能告诉,却独独不肯告诉他。 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他根本不能预料陆骁下一步会对她做什么,现在还有脸给他提她姑姑? 大概是男人脸上的戾气太重太吓人,言晏一下别开了脸,“我不敢拿姑姑冒险。” 男人再次冷嗤了一声,“你就敢拿自己冒险?” 关珩的命重要,她自己的就不重要? 言晏到底是心底有些愧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没有冒险,从一开始便和詹聿联系好有什么不对劲就撤退,今天会发展成这样……只不过是失策了而已。 女人侧着的半边脸正好露出之前被打过的痕迹,聂南深看了她一眼,同样没再说话,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起身就要关门,手再次被拉住。 他低头看过去。 “聂南深,我姑姑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厉声打断,“坐好!” 言晏一下不敢动了,聂南深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关门走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察觉到女人又要开口,看也没看她直接下了狠话,“关珩没事,你再折腾些有的没的,我也不保证她能没事。” 言晏看着男人线条分明气息冷冽的侧脸,等消化完他话中的意思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她姑姑还是安全的就好。 车是往银南别墅开的,整个过程聂南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虽然他没说,但是想也知道,作为陆骁死对头的兄弟,还是朝陆骁开过一枪的人,聂南深要将她从陆骁的地盘带出来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车门被男人用力的甩上。 原本言晏还习惯性的等他过来替她开门……毕竟以往以聂公子一贯的绅士风度都是这么做的。 但这次聂南深直接大步朝前往别墅内走,中途扔了车钥匙给余妈头也没回。 言晏透过车窗看着男人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格外萧条和……郁闷。 她还是打开车门追了过去,几步加快拦到男人面前,抬起精致的脸蛋,小声的问,“聂南深,你生气了?” 聂南深的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在她脸上,冷冷笑了一声,“我看起来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6 往后余生的求而不得 她其实大概知道他在生气什么,“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男人俊逸的轮廓清冷,“当然,”言语尽是自嘲,“你刻意瞒着我。” 反正在她这里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那信誉度还不如一个詹聿。 聂南深抬脚又要走,言晏立马拉上他的手,有些无奈,“聂南深,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他眯起好看的眸,像是觉得好笑,“我不讲道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晏一下变得语无伦次,吸了一口气耐心的解释,“那种情况如果我告诉你被陆骁知道了,那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对我姑姑做什么……” “哦,”话还没说完,聂南深就打断了她,看了一眼自己被拉着的手,不痛不痒的嗤笑了一声,“然后你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言晏一下愣住。 在思考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聂南深已经越过了她走进了别墅,半点没有要听她辩解的意思。 言晏站在原地,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她的解释本身就是在为自己辩解。 聂南深换好鞋走进客厅,视线淡淡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然后便将外套脱下递给余妈,一言不发抬脚径直就往楼上去。 “聂南深。” 几乎是他刚上楼梯,言晏就追了进来,话音落在最后一个音节猛然顿住。 沙发上的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姿态一贯优雅的坐在那里,干练的短发下的脸庞哪怕岁月已过依旧美丽大方。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言晏脱口而出,“姑姑!” 从刚才言晏进来的时候关珩就放下了手中的咖啡,“言晏?”同样震惊的看向她,“你怎么会……” “有什么话先处理了伤口再说。” 聂南深的声音从楼上飘了下来,不耐的打断楼下姑侄二人的重逢喜悦。 关珩抬头看向楼上的男人,言晏现在完全忘了聂南深还生着气的事,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冲关珩跑了过去,慌忙的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姑姑,你没事吧?陆骁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见楼下的女人几乎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聂南深一张俊脸更是黑得厉害,“余妈,带太太上楼,记得拿药箱。” 说完便抬脚上了楼,关门的声音更是一声闷响。 那声音不大不小,太太两个字更是尤为明显。 关珩很快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言晏,你!” 原本还担心着关珩的言晏一下被打乱了思绪,她咬了下唇,低着脑袋突然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姑姑,我……” 她当然知道聂南深是故意的,只是现在关珩一问,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原本关珩就是不同意这件事的。 楼上突然又响了男人喊余妈的声音,余妈这才为难的上前,“太太。” 关珩抿着唇,看了一眼楼上那紧闭着的房门,一张沉着的脸在看到女人脸上鲜红的掌印时终是有些心软,“行了,待会儿再给我个解释,先上去处理伤口,别留疤了。” 言晏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去了二楼。 关珩重新坐到沙发上,手指不断的揉着太阳穴,眸睁开了一点,幽深如夜。 聂南深,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男人。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余妈才从楼上下来,恭敬的道,“关总,我家先生说您可以上去了。” 随着余妈来到二楼,推开房门,言晏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之前编出的辫子也散开披在肩头,安安静静的坐在茶几旁的沙发里,如果不是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的话。 “婚都结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余妈在身后关上门,关珩走进去上下打量了下整间卧室,深色的大号双人床上放着两个枕头,各自一旁的床头柜上一边放着台灯和烟灰缸,另一边放着几本国外的书籍和杂志。 皱了皱眉,神情看不出不悦但也没有很高兴,“聂南深呢?” 言晏站了起来,小声的道,“他去书房工作了。” 这几天聂南深都在忙着找关珩的事,工作上肯定也丢下了不少,当然,有部分还是在给他们姑侄单独谈话的机会。 关珩看了低眉顺眼的言晏一眼,红着的半边脸上了点药,嘴角处贴了张小型创可贴,她走到言晏面前的位置坐下,语气比之刚才严厉了许多,“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 言晏咬了咬唇,如实答道。 半年前……正好是她出国的那段时间。 瞒着她也就算了,偏偏对方还是聂南深。 关珩重重的拧着眉,一张美丽的脸难看到极点,“言晏,你感情上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但我提醒过你,别和聂南深扯上关系,你怎么就不能明白?” 言晏愣愣的看着关珩,“姑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一开始她也并没有真的想嫁给他,甚至到了后来,她也想过要离婚。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完全都没有在她掌控之中。 关珩看着她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更是恨铁不成钢,“关聂两家这么多年的关系,聂南深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你以为这个男人能有多干净?” 这是这么多年来,关珩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聂南深是什么样的人?年纪轻轻便在江城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其中不缺聂老爷当初在江城的声望,但要说这男人真没点手段,谁也不信。 这一点经过半年多的相处,言晏比谁都清楚。 两人谈完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关珩刚从里面打开门走出来,言晏原本是一言不发的跟着关珩身后,抬眼就看到不知是刚好走到门口还是本身就等在门口的男人。 言晏还没反应过来,聂南深已经抬脚走过来,一改之前回来时的态度,手臂自然而然的搂上她的腰,嗓音格外温和,“聊什么聊这么久?” 关珩还在这里,言晏有些略微的不自在,“你不是在书房吗?” 他低头看着她,那微红着的眼眶一看就知道是被训惨了,他低声的道,“嗯,工作完了,在等你吃饭。” 说完,关珩就见到英俊优雅的男人低头就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冷硬的五官显得格外温和。 “聂南深你别闹。” 言晏不自然的推开他,瞥到一旁自家姑姑的脸色,脸蛋有些僵硬。 男人垂着眸,薄唇勾起淡淡的笑,“好,不闹,”抬头看向从头到尾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女人,又恢复了一贯的矜贵儒雅,十分礼貌装模作样的问,“正好是晚饭时间,姑姑需要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吗?” 显然显然关珩很不满意聂南深突然改了的称呼,但当着聂南深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必了,我还有点事,下次有空再过来。” 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再留下来吃饭未免太没有眼力见。 说完,关珩看了一眼依旧被男人搂在怀中的言晏一眼,转身下了楼。 言晏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聂南深就搂着她跟在关珩身后往楼下走,温柔的问,“晚餐想吃什么?” 她皱了皱眉,抬头看他,“聂南深。” 他没有看她,语气依旧是温和宠溺的,“我让余妈做了你爱吃的蟹粥,待会儿多吃点。” “我去送姑姑。” 关珩下楼拿了包,言晏见状正打算出门送一下,手腕就被人拉住,“我饿了,”聂南深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笑着道,“你先去帮余妈盛饭,我送姑姑出去。” 说完也不等言晏拒绝,人已经提脚迈了出去。 言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两口气之后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天色渐晚,关珩从别墅内出来的时候宋秘书的车已经在外面侯着了。 高跟鞋踩在装修别致的鹅卵石小道上,男人低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废了这么大力把关总找回来,不是为了让她跟我离婚的。” 关珩的步伐一下顿住,转过身来,看着长身如玉容貌英俊的男人似笑非笑,“聂总偷听我们姑侄二人的谈话?” 他理所当然,“这里是我家。” 这里是他家,当然不存在偷听一说。 关珩站直了身子,盯着男人从容倨傲的脸看了足足十几秒,才淡淡开口,“她要是想跟你离婚,聂南深,你拦不住。” 聂南深微眯起眸,双手随意的插在裤袋里,半晌薄唇勾起,清隽的五官浮现出薄凉的冷意,“言则关总这是,过河拆桥?” 女人不置可否,“如果聂总是真心待她,那么我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咱们两家也算世交,整个江城也找不到再像聂总这样出众的乘龙快婿。” 从某方面来说,言晏确实很多地方和她这个姑姑很像,聂南深直接忽略了后面的话,饶有兴致的反问,“你觉得我不是真心?” 关珩一眼就看出他眼里的不屑,“聂南深,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上前两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距离,语气俨然比之前沉了几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哦?”他眉梢微挑,刻意拉长了尾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有浅薄的弧度,“那关总说说我打的什么算盘?”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揣着兜着,”关珩重新退了回去,“那份资料掌握着聂家的命脉,你放心,看着聂叔叔的份上我不会把东西交出去,不过……”她顿了顿,眸色冷然,“关家出事以后我谁也不信,所以要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聂南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徐徐开腔,“关总还真是狠心,”笑意掩过眸底暗色,“我太太为了你可是敢一个人找上陆骁要人,为了区区一份资料,你就这么置她于不顾?” 她抬眸对上对方的视线,“自己手里有了保命符,才有与人讨价还价的资本,”微微的笑,“不是吗?” 聂南深不在意的笑,“是保你的命,还是她的命?” “聂南深,别想用言晏来威胁我。”关珩微抬着下巴,端庄又强势,字字句句清晰的落在他耳里,“你把她当筹码,就不怕将来会后悔?” 聂南深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一颤,半晌,他才突然笑出了声,“那也得看,您这个侄女,在您心中的分量值不值得你用手中的资料来交换了。” 关珩就这样看着他,英俊的五官没有丝毫破绽,甚至连一丝该有的动容她都没有看到,她也笑了出来,充满讽刺,“看来言晏在聂总心上的分量,确实不值那一份资料。” 男人薄唇的弧度微微僵住。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 聂南深看着眼前从举止到谈吐都成熟稳重又胜券在握半步不肯退让的女人,薄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眸底更是晦暗不见光亮。 格外安静的环境中,最后只有一句话轻飘飘的钻入耳膜,“聂总,当初轻而易举掌控在手心的,很可能是往后余生的再也求而不得。” …… 上了车,宋秘书忍不住往后面看了一眼,“关总,您真的不打算把小姐带走吗?” 关珩疲惫的靠在后座上,一双眉紧拧,像是没听见宋秘书的问题。 见她没有回答,宋秘书又十分担忧的道,“依我看聂南深只是把小姐当做与您交易的筹码,如果您继续让小姐留下来……” 话还没说完,关珩已经闭上双眼,平淡的出声,“现在言晏呆在我身边,不会比跟着聂南深更安全。” 宋秘书一怔,“什么意思?” “言晏为了我只身去找陆骁,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因为我消失了就这么轻易放过言晏?” 宋秘书顿时恍然大悟。 谁都知道,如今的关家只有关珩和关言晏姑侄二人,正如陆骁,哪怕恨不能杀了她,但只要她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那就谁也不敢真正伤她性命,但言晏不一样。 不管聂南深对言晏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要她还在聂南深名下,整个江城敢真正动她的没几个。 这也是她哪怕明知道聂南深那个男人信不得,也不得不把言晏交给他的原因。 当然,换个角度,如果言晏现在真的要和聂南深离婚,她当然更乐意,可是那个丫头…… 想到这里,关珩便伸手揉了揉鼻梁,有些事,还是超出了她的计划。 “那关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关珩回国突然被陆骁绑架的事显然不会就这么过去,宋秘书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虽然之前在柏林您就察觉有人想对您下手,但我查了一下,柏林那批人好像不是陆骁的手下。” “想要聂南深命的人当然不止一个,陆骁敢突然对我下手,无非就是有人告诉了他我手里有聂南深的把柄。”关珩一边揉着一边缓缓睁开眼睛,唇角浮现一丝冷笑,“有些账,是时候该好好算算了。” …… 晚上吃完饭之后聂南深就回了书房,整个过程一句交流都没有,言晏咬着筷子看着男人上楼的背影,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涌了上来。 言晏回到房间又和关珩打了一个电话,虽然她想要知道陆骁的人为什么要绑架关珩,但显然这个时候关珩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她们大概聊了十多分钟就挂了电话。 离开学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言晏洗完澡拿着书本正准备去书房,突然又响起晚饭时候男人冷漠的样子,脚步在门口顿住。 她看着自己搭在门把上的手,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了楼下客厅。 晚上十点,余妈已经回去了,聂南深下楼倒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女人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睡着了,手里拿着签字笔,面前还摆了一堆书本和资料。 眉头一皱,他抬脚走了过去。 其实她只是有些困了,还没完全睡着,导致那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尖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的打开了眼睛。 聂南深直接将她从地上抱起,低声斥责,“困了不知道回房睡?” 言晏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还没做完的翻译,才半梦半醒的道,“我作业还没做完。” 他冷嘲了一声,“白天做什么去了。” “……” 果然还在生气哇。 言晏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有些出神。 明明刚才姑姑在的时候他都不生气了的。 还是说……他下午的时候只是故意做给她姑姑看的? 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闷声问,“为什么不去书房。” 她低着脑袋,说话声音都小小的,“你不是还生着气么,怕打扰到你。” 聂南深一脚踢开卧室门,将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直接扔到床上,脸色难看得要笑不笑的,“看出来我生气你不知道哄一下?” 现在给他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现在该委屈的难道不是他? 说是扔但并没有多痛,言晏一下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一件稀奇事,“哦,原来聂公子生气了是需要人哄的啊?” 唔……还真是看不出来聂公子有这么小奶狗的一面。 聂南深掐上她的下巴,简直恨得牙痒痒,“你生气的时候我没有哄你?” “那……”她眉眼弯弯,浅浅的笑着,“我是女人啊,女人本来就需要用哄的。” 聂南深就这样盯着她,下一秒男人的唇就覆了上来,言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重重咬了一口。 她吃痛,聂南深已经松开了她,“没良心的东西。” 扔下这句话就拿起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言晏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浴室门内透出橙黄的光,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她好像是挺没良心的哈。 言晏穿上拖鞋走了过去,扣了两下门,“聂南深。” 等了半天没听见回答的声音,她又唤了一声,这次男人氤氲在水声中低沉的嗓音不耐的传了出来,“要么进来,要么去睡觉。” “……” 她转身默默的下了楼。 男人洗澡一向比女人要快,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言晏双手托着腮盯着面前刚煮好的面,上面撒了点葱花,卖相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她看了一眼时间,又将筷子摆放整齐,浴室的门接着就打开了。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深色的浴袍,一张白色毛巾半搭在肩头随意的擦着头发,他走过来看了那面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言晏起身将他拉到身旁坐下,又将碗和筷子推到他面前,眨巴着两只眼睛,“哄你啊。” 男人似乎在无视她的讨好,随意将毛巾扔到一旁,勾唇,“一碗面就想打发我?” 一碗面不够…… “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了?”言晏挽上他的手臂,仰着头看着男人绷着的表情,“姑姑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故意瞒着你还让你给我当跑腿的。” 小心翼翼又带着撒娇的意味,“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女人杏眸一眨一眨的,还鼓着两小腮帮子,聂南深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又似乎很享受她冲他撒娇的模样,但还是没松口,淡淡睨着她,“还有呢?” 言晏认真想了想,“我也不该一个人就跑去找陆骁的。” “没了?” 她茫然的看他,“还有什么?” 聂南深面不改色的搂过她的腰,满目傲娇又淡然,“叫声老公来听听。” 言晏足足愣了两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突然一阵蜜糖似的甜,“聂公子,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啊。” 她调皮的戳着他的脸庞,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男人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呢。 生气了需要人哄着,连吃个宵夜也需要人来哄。 “嗯?你刚才说我像什么?”聂南深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眯起眸,眼底尽是蠢蠢欲动的威胁。 “没什么没什么。” 她下意识往后退,聂南深又怎么会允许,另一只手顺势钻进她的衣内,“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7 不要再走她走过的路 “别……好痒。”言晏一个劲被他挠得痒的不行,一边躲又躲不过,聂南深就像和这件事较上劲了,不但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偏挑她最怕痒的地方又捏又挠的,“聂太太,我比你大了整整五岁,你说我像个孩子?”吻住她红得不行的耳垂,薄唇勾起一抹邪佞的弧度,“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来证明一下?嗯?” 那洒在她耳边的呼吸简直撩人得要命,“不要……我错了我错了……”她连忙搂上男人的脖子,铃铃笑得喘不过气来,“老公我错了,我们吃宵夜好不好?” 聂南深眯起眸子看她,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嗓音调侃,“你到底是想让我吃宵夜,还是想让我吃你?” 那乖巧的脸蛋红得像是滴出血来,娇笑的声音挠得人心痒痒的。 这么会勾引。 “那你到底要不要吃?”她皱眉看他,聂南深只微微挑起了眉,一副现在是你该求我的模样,言晏立即泄了气,在他身上晃着撒娇,“老公,你再不吃面都要坨了,”眨着两眼睛委屈巴巴的,“人家难得为你做次宵夜。” 聂南深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睨着她,就在言晏自己都觉得那笑挂不住的时候,聂南深扣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直到言晏被那强势的攻略吻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聂南深才松开了她,然后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面,斯文矜贵的模样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反而是言晏,一张脸像是染了雾气红得快滴出血来。 “好不好吃?” 她看着男人默默将一碗面吃完,动作优雅的取了张纸巾擦拭着嘴,忍不住问。 聂南深随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瞥了一眼她满脸期待的模样,“长进了不少。”顺手就将女人搂进了怀里,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视线落在女人干净的脸上,“这么苦练你的厨艺,”笑道,“不想离开我?” 言晏整个身子被他结实的双臂困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做一碗面他是怎么联想到最后一句话的。 她还没有回答,男人就已经靠了过来,聂南深整个脑袋都埋入她的颈窝,嗓音低沉无奈,“池骞没跟你说了什么?” 言晏一怔,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池骞没给她打来的那个电话,半天才道,“你都知道了?” 她刚想换个姿势,聂南深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分,那沉重的呼吸都喷薄到她脖颈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池骞没没什么好瞒他的,只不过这种事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如果不是路潞那个女人说出来,他也不会想到池骞没会用关珩的事来让她离开他。 下巴和脸上都是男人柔软湿润的发,挠得她痒痒的,言晏看不到他的神情,于是只能看着窗户上的倒映,似是认真的考虑池骞没说的话,“他是你的好兄弟啊,”漫不经心的笑,“也许池老大这样做只是怕我坏了他兄弟的幸福?” “他?”聂南深抬头看她,像是不可思议她的这种想法,语调里满满的得意和不屑,“他嫉妒我。” 言晏一听就笑了出来,“他有什么好嫉妒你的?” 男人身上还有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她顺势像个小猫儿一样的趴到他结实的胸膛,莺莺笑着,“人家池当家权势滔天美人在怀,”手指好玩的戳着他性感的喉结,“你哪儿值得人家嫉妒了?” “我不值得?”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明显很不满她这样评价另一个男人,言晏拧眉想了想,“唔……虽说你和池老大在江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过……”她看了聂南深一眼,调笑道,“论女伴,我虽然一向对自己的相貌学历有信心,但是那个路小姐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要说嫉妒,也该是你嫉妒人家才对啊。” “我嫉妒他?”聂南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冷嗤,“骗来的女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言晏眨了眨眼,还不知道池骞没原来和那位路小姐还有这么一层,转瞬一想才察觉了什么不对,提起一旁的抱枕就扔到他脸上,“我还是你抢来的呢!” 言晏瞪了他一眼,说得这么正义凛然,好像他做的事能有多光彩一样。 聂南深被白白挨了那一下,抱枕从他俊逸的脸上落下,他瞧着女人脸上鲜活的怒意,不仅没生气,眸底反而多了浅浅的笑意,“是你技不如人,怪我?” “臭狐狸!” 看着男人那狡黠又得意洋洋的模样,言晏一看就来气了,谁技不如人?分明是他太狡猾。 说完挣扎着就要去睡觉,然而还没有动作,身后就摔进了一片柔软,“你不是说我是恶狼?”聂南深单手将她困在沙发中间,另一只手去捏她气呼呼的脸蛋,“还小白兔,就你这样也真说得出口。” 聂南深看着那娇嫩的又傲娇的脸庞,恨不能一口咬下去。 那时候她为了能救关家,不惜用婚契威胁,更是将聂爷爷也搬了出来,事后更是费尽一切心机和手段只为和他撇清关系。 想是这么想,他也真这么做了,低头就含住了那软嫩的唇瓣。 先是惩罚似的轻咬,后来渐渐变成了深吻。 空气中布满了缠绵的气息。 一记深吻结束,言晏抓住他探进她衣内的手,粉红的脸蛋尽是不乐意,“我怎么不是小白兔了?人见人爱,单纯又无辜。” 他一边吻着她细致的肌肤,一边低低的笑,“是是是,人见人爱,”那凑得极近的脸贴了上去,“你那时候就那么不想嫁给我?” 眸色微颤,她歪了歪脑袋笑得真诚,“不想嫁给你很奇怪?”她抬手去摸男人柔软的发,言笑晏晏的看着他,“你呢?你那个时候难道就是真的想娶我了?” “当然不是。” 这句话聂南深说的一点含糊没有,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答案,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觉得心底就像塞了一堆死死的棉花,聂南深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推开,女人小脸气呼呼的坐了起来,“所以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非要娶我?” 聂南深看着她的模样,一把就将红着脸蛋的女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失笑,“我娶你,难道不是你用那张婚契威胁我的?”低头失笑,“胆子倒挺大,敢威胁到我头上来了。” 将她放到床上,逗弄似的捏她柔软的脸蛋,“所以关小姐,既然是你威胁我的,你就该对我负责到底。”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别把责任都推给我,后来我说了婚契不作数。” 他好笑的看着她,“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作为男人那样我岂不是太没面子?” “哦。”她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笑眯眯的,“原来聂公子跟我结婚只是为了面子问题。” 下一瞬,聂南深就见她脱了鞋扯过被子就将自己裹住,被子中冷飘飘的就传出了句,“滚书房睡去!” 没想到女人反应这么大,聂南深头疼的扶额,好吧,是说错话了。 女人的小脚丫子还露在空气中,聂南深取过被脚替她掩好,看着那将自己兀自裹住的身影,心底一阵别样的情绪蔓开。 正如他所说,他一向不喜欢太有心计太自作聪明的女人,关聂两家十多二十年的交情,要爱上早就爱上了。 说得更确切一点,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在樊家正好撞见她差点被缪振生轻薄,他确实不会想娶她。 也许是那一瞬的玩心大起,也许是那一瞬有所谓的征服欲作祟,他突然就想看看,为了不嫁给他她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事实上她也确实做了不少,甚至结婚之后,她满脑袋想的都还是怎么和他离婚。 卧室内寂静得只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言晏闭着眼睛,半天没听到聂南深的动静,刚要睁眼时,另一侧的被子就被人掀开了来,接着柔软的床跟着陷下了一片。 后背男人的胸膛贴了上来,聂南深双臂搂住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离婚?”他下巴搁上她的颈窝,有一下没一下的研磨着,语气极度温和,“言晏,你怎么跟你姑姑说的?” 言晏背脊微微一僵,哪怕不明显,她还是能感受到那语气中不明显的紧张。 她闭着眼,淡淡的道,“突然不想离了。” 聂南深将她整个身子扳过来,极其认真的看着她,“嗯?” 她又要转过身去,“我累了,睡觉。” 她才动,男人已经翻过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不给她任何闪躲的机会,“言晏,看着我,”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强迫她睁开眼,“告诉我为什么,嗯?” 那深邃至极的眸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好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躺在他身下,头顶橙黄温暖的灯光将男人健硕的身形剪出轮廓,鼻尖全是属于男人独特又强烈逼迫的味道。 她抬起眸对上男人的视线,突然笑着开口,“聂南深,你爱我吗?” 灯光下,她明显感觉到身上男人的微微一怔,和……迟疑。 没等聂南深回答,她已经别过了脸看向别处,“大概是我爱上你了啊。” 这句话她说得漫不经心,甚至语气平淡得与往常的玩笑话一般。 聂南深震惊的看着她,女人挂着笑意的脸庞一如既往的耐看,只是唇角那微微的弧度令人看不真切。 “言晏……” 还没等聂南深开口,她又转过了头,歪着脑袋,在他身下娇俏的笑出声,“这么好的老公不好找啊,”手臂缠上他的脖子,神情玩笑又认真,“你年轻多金,长得又好看,我认真想了想,离了都是便宜别人,所以我干嘛要离婚?” 那娇笑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撩动着那根不明显的神经,柔软而心疼,却又生出一种不知名的落寞。 他抵上她的额头,“嗯,我知道。”贴得极近的距离,低低呢喃声像是从喉尖深处溢出,“言晏,我都知道。” 她于他,一向权衡利弊,聪明又狡猾,就算是爱上他,那大概也是爱上他比爱上别人要来得划算。 兴许是那灯光太过刺眼,言晏看不清男人眼底的情绪,她垂下眸掩过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唇上挂着不明显却又自嘲的笑。 不,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知道,他就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谁先说出那个字,谁就输了,可是哪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也还是忍不住。 望着天花板出神的神情落在男人眼里,聂南深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拧紧双眉盯着她,她回过神来,“怎么了?” 男人手指捏上她精巧的下巴,相当的不悦,“言则,以后你要是遇上比我优秀比我帅气的男人,你转身就会跟了他?” 她眨了眨眼,闲适的躺着,指尖绕上自己的发,“但是他们不一定有你这么喜欢我对我好啊,”挑衅似的望着他,眯眸浅笑,“还是说聂公子觉得这一点你比不上人家?” 聂南深眯起眸子,半晌突然笑了出来,言晏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温热的唇瓣落在她脸上,伴着或深或浅的笑意,“这个问题从第一个开始就该被pass掉。” 她睁大了眼,聂公子还真是够自恋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遇到比你优秀又比你帅气的男人?” “当然不会,”那吻一路从眼角眉梢蔓延到唇角,低沉的沙哑,“你已经是我的了。” 言晏刚要反驳,男人就已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手,就算是你姑姑,那也不行。” 充满情欲的五官布满了强势的霸道,言语尽处又是处处戳中软肋的疼爱,聂南深一边扣着她的脸蛋与她接吻,低沉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含糊不清,吻着她的脸蛋,呼吸急促,“言晏,给我。”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擦枪走火了,言晏连忙别开脸躲过男人的亲吻,声调都是懒懒的,“不要,好累啊……” “你晾了我几天,又忙前忙后的使唤我,到底是我累还是你累?”他扣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有任何的闪躲,“乖,给我,咱们一笔勾销。” 怎么会有这么精打细算的男人? “聂……”她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男人低头又吻了下来,所有台词都变成了低声的呜咽。 床上的空间并不小,但她至始至终被男人困在一个局限于他胸膛的范围内,言晏的手指抓着他肩上毛茸茸的浴袍,稍微一不注意就能碰上男人结实炽热的胸膛,男人的雄性荷尔蒙气息里卷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强势意味。 夜间凉风拂进,她身上就穿了极薄的一件毛衣,刚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立马打了个寒颤,“聂南深……” 低低的喘息声,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水媚,那延绵不断的吻沿着她的唇角一路到她的耳畔,低低的笑意带着低沉迷乱的蛊惑,“言晏,叫老公。” 他含住她的耳垂,那灼热的气息一下钻进了心底最深的地方,立即引起一片战栗。 她睁着迷离的眸,对上男人灼热的视线的瞬间,脸蛋一下像是烧了起来,好几次意欲闪躲,却都在男人的攻势下一次次沦陷。 反正每次遇到这种事她总是最先投降的一个,也不多这一次。 于是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低低的笑,同样贴上男人耳膜最近的位置,轻快的笑声伴着那呼吸,绯唇轻启,聂南深闻着她身上清香的味道,那两个字飘进耳膜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心上最敏感而柔软的地方刮过,荡漾出某种陌生的情绪。 她不会知道,关珩回来的那一瞬间,他有多么忐忑,更不会知道,她拒绝了关珩之后,他又有多么高兴。 好像一直战战兢兢绷紧的一根线突然断了,而后便是无尽的释放和酣畅淋漓。 男人褪去浴袍之后,露出健硕而分布均匀的腹肌,英俊而克制的脸庞在灯光下隐匿着跳跃的青色筋脉,意识迷糊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关珩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言晏,不要再走姑姑走过的路。】 一场尽兴之后,聂南深到底担心她累着,从一侧取过毯子将她包裹着抱起就往浴室去。 一般做完之后她都必须要洗干净之后才能睡得着。 言晏以为他已经结束了,毕竟这几天不管是她还是聂南深都在忙着关珩的事没能好好休息,她刚才说累也是真的。 但人刚进了浴室没几分钟,实在是抵不住男人的蛊惑攻势,又被他从里到外吃干抹净了一次,聂南深才终于餍足的放过她。 两人从浴室出来之后,聂南深刚换好一床新的床单被褥,言晏就累得不行的倒在床上打算睡觉。 然而人刚躺下,就被男人重新拽了起来,头顶响起的是低声的训斥,“头发没干就往床上躺,你姑姑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闷闷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从床上四肢无力的爬了起来,手指顺着湿润的发,无奈的问,“我姑姑怎么招你惹你了?” 说得好像她有什么恶习都是她姑姑教的一样。 聂南深睨了她一眼,转身拿过毛巾和吹风机过来,坐到她身旁,“躺下。” 言晏乖顺的躺在男人腿上,任由他给她擦头发,望着天花板突然问,“你今晚干嘛不让我留姑姑住这里?” 下午的时候她其实是想留关珩住下的,但看聂南深之前的态度……好像并不是那么愿意……“我闲得慌?”聂南深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手指顺开她的长发,打开吹风机,“好端端家里非要多个电灯泡?” 言晏瞪着他,有他这么说话的吗?什么电灯泡?她姑姑又不是外人。 现在关园已经落在了别人名下,关珩自然是没有地方可去的,更何况还有陆骁那边的事情还不算完全解决。 “可是我不放心。”言晏刚要坐起来,又被聂南深一把摁回去,专注于替她吹头发的神情里有淡淡的嗤意,“你未免太小看你姑姑了。” 她扬起头,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紧张的问,“聂南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聂南深看了一眼她握住他手腕的手,放下吹风机,“你呢?”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言晏,你找上了陆骁,你又知道什么?” 言晏拧着眉,仔细回想起陆骁说过的话,“他说,他要我爷爷生前留下来的一份资料。” 逆光下,言晏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不解的问,“他想要什么资料?” 关家之前从未和黑道上的人有过交道,更别说关家如今已经落魄,能有什么资料是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的? 聂南深刚才似也就这么随意一问,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你爷爷去世前我们还没结婚,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说着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催促她上床,“干了,快去睡觉。” “睡不着了。” 原本之前她还困意满满,但此时一提起这件事就没了困意,这也许是第一次,但不代表会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陆骁还会对关珩做什么……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人突然就被男人抱起带回了床上,“聂南深。” 聂南深瞥了她紧皱的眉一眼,一眼就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淡淡的开口,“救你姑姑的人不是我,只不过是正好今早突然接到宋秘书的消息,是她找上的我。” “姑姑找你干嘛?” 她有些小吃惊,更多的是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关珩有多不喜欢聂南深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对他们结婚这件事这么生气。 “嗯……”聂南深将她放到床上,又扯过了被子盖到她下巴的位置,手指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笑了笑,“大概是觉得陆骁跟我有仇,我如今是唯一能站在她这边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这样的说法本身就没什么破绽。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8 不仅结过,还有了个孩子 她哼了哼,姑姑的事比起聂南深她姑姑肯定更清楚,她没有深想,但也是真睡不着了,索性从床上坐起来,从一旁拿过平板打开了界面搜了一部口碑不错的法国老电影开始播放起来。 关珩的事要她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聂南深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上了床,顺手将女人的身子搂到了怀中,盯着她专注的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需要关灯吗?” 她视线落在屏幕上,轻快的道,“好啊。” 天花板上的光亮暗下,聂南深转而又将床头柜上的两盏台灯打开,“咔嚓”一声,聂南深的手顿在了半空。 男人英俊的脸庞被拉出分明的明暗线,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当初轻而易举掌控在手心的,很可能是往后余生的再也求而不得。】 那双眉微微皱了一下,但也不过一闪而过,随后脸庞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平淡。 安静的卧室内除了平板内电影对话声,很快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言晏从他腿上抬起头,这才发现他坐在床头已经点燃了一支烟,不免嗔怒,“不是说了不在卧室里抽烟吗?” 聂南深像是这才意识到她一贯不喜欢烟味,“抱歉。” 扭头顺手将烟掐灭,言晏在确定他将烟灭了之后才重新躺回去,手里拿着平板,半边脸靠在他的腿上。 聂南深就这样注视着她,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出关珩那张陌生而温凉的脸。 电影里播放的是八九十年代极火的一部法国老电影,画面里似有她极感兴趣的情节,台灯温和的光线和平板屏幕的光交错落到女人的脸上,显得专注而美好。 聂南深伸出手轻轻拨开女人贴到脸上的发,看着这张精致到找不到瑕疵的脸蛋,某一瞬竟生出一种错觉。 多少年后,他眼前娇软明媚的女人,会变成如今关珩的模样。 他下意识问出了口,“你姑姑为什么没有结婚?” 原本看电影正看得专注的女人一怔。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低软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聂南深的手指缠上她柔软的发,淡淡的道,“有些好奇,凭你姑姑的样貌才智,关家应该不缺一个乘龙快婿才对。” 关家当年好歹也是江城名门望族,关越膝下一儿一女,当年言晏的父母关希辰和余小柏的圆满婚姻也算是在江城成了家喻户晓的羡慕对象,十多二十年过去,唯一不被人知晓的也只有关珩。 况且他隐约也还记得,年轻时候的关珩与如今的关言晏并无多大悬殊,同样的年轻貌美,聪明过人,几十年的家族企业身家清白。 八九十年代的法国老电影,到底是个浪漫的国家,屏幕上男女主婚礼的画面都显得唯美独特,好似结了婚,这段婚姻便能完美的走到最后一样,莫名刺眼。 “结过啊。”她躺在他腿上漫不经心的开口,唇边勾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弧度,“不仅结过,还为对方有了个孩子。” 关珩曾有过一段婚姻这件事,整个江城恐怕都没有人知道,聂南深有些意外,一双俊眉紧拧,“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他当然不会知道,毕竟那时候还没人敢得罪关家。 “后来发生什么了?” 聂南深看着女人的神情,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至于会让整个关家的人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不肯说出半句。 “后来?后来那个负心汉啊……”言晏盯着屏幕,说得云淡风轻,微微笑着,“娶了别人,害死了她的孩子,还……” 害死了她父母。 聂南深背脊微微一僵,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在安静的脸蛋上落下弧形阴影,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 凌晨两点,名爵高层包间。 “陆骁,你把关珩怎么样了!?” 紧闭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守在门口的两名保镖都被吓了一跳。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正坐着真皮沙发上喝着红酒,听到动静淡淡的扫了匆忙的女人一眼,一挥手那些保镖都退了下去,嗤笑,“别人不知道的,看你这慌里慌张的架势还以为你是有多担心那个女人。” 修长的手指轻晃着酒杯,鲜红的颜色泛出波澜,良黎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厉声质问,“我问你到底把关珩怎么样了!” 这来找他算账的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樊天逸的女人,恐怕他早将她灭了。 陆骁终于掀了掀眼皮,左耳上的红色宝石显得妖冶,“没听说吗?”回答不痛不痒的,“跑了。” 良黎看着面前容貌妖孽的男人,在确定他没什么理由骗她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对面的沙发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姿态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高傲,“你以为关珩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人?”极其的不屑,“那女人精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男人手中摇晃的手指缓缓顿住,“别装得那么无辜,樊太太,”陆骁看着对面端庄优雅的女人,薄唇掀出讥诮的弧度,“既然关言晏都能找到你家去要人,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樊天逸最近四处调动下面的人手是在找这个女人。” 良黎脸色猛地僵住。 将女人脸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陆骁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红酒,那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也是,当初害你坐了几年牢的人是她,让在世人眼里伟大的慈善家背上了这个永远摆不脱的污点,”他无奈的放下酒杯,双手闲恣的搭上把手,“樊太太就算真的想要她死,那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的。” “毕竟关珩死了,樊太太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往可就死无对证了。” 男人说得缓而慢,盯着女人的每一个神情,眼底的嘲弄深到轻蔑。 良黎坐在那里,陆骁每说一个字双手就握紧了一分,脸色更是紧绷到难看,“你调查我?” 他不在意的笑笑,“樊太太后面有樊总撑腰,有人既然想要威胁你来对付聂南深,那自然樊太太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漫不经心,“既然要合作,那我肯定得保证万无一失。” 聂南深查不到的事不代表他也查不到,所谓人要成功,就不会在乎用什么手段来达到目的,他陆骁一向坚信这个原则。 虽然他本人原本就没什么原则。 “况且谁不知道那女人手中握着能让聂南深玩完的证据,”男人典型的丹凤眼眯起,笑意肆然,“听说聂总最近对樊氏也不太友好,咱们一举两得不是吗?” 陆骁话里的意思她不可能听不出来,凭关珩的性子,要她交出那份资料就必须得动用一些不寻常的手段。 显然,关言晏就是那颗最好的棋子,聂南深和关珩中间的唯一枢纽。 在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良黎一直紧握的手指突然放松下来,眸色冷然,“陆骁,少给我来激将法这招。” 陆骁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只见之前还沉着一张脸的女人突然笑出了声,“松老大即将出狱,你不敢得罪聂南深,所以想拿我当枪使?” 她笑了笑,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如果是这样,那你就算错了。”仿佛对于他的提议半点动容也无,“我的目的只需要拿到那份资料,你想怎么搞垮聂南深那是你的事,但是你要是敢动关珩和言晏一分,我不会放过你。” 男人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看着女人给他下了最后的警告后拿起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才收回视线。 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端起那杯未品完的红酒,放在鼻尖嗅了嗅,动作优雅又有种说不出的孽态。 其实不用她来提醒他,关家当年的那些恩怨他可没兴趣参与,他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聂南深。 上好的红酒配顶级的酒杯,在灯光下摇晃出纯粹的光泽,杯中映出男人阴柔精致的五官,还有那薄唇残冷的弧度。 当然,这个前提条件是,关珩能识趣的自动将东西交出来。 …… 第二天是周末,但因为这几天堆下的工作还需要聂南深回去处理,所以言晏和他一起吃了早饭聂南深就去了公司。 她去书房将昨晚上没做完的功课做完,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詹聿。 昨天她们离开拍卖场的时候留下了梁元,关珩没事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但言晏还是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包括她和陆骁的对话。 “你爷爷去世前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遗言或者遗物?” “没有,当初爷爷因心脏病突然去世,关家就面临了破产问题,就算是有什么遗物,在后来也被法院的人带走了。” 既然都被法院带走,那陆骁更没理由现在来找他们要东西。 男人在那边沉默了两秒,“昨天我到的时候陆骁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没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至于具体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问你姑姑比较能搞清楚。” “好,我知道了。” 詹聿现在手里没证据,更不用提上门抓人,虽然哪怕她有证据,也不一定能把那个男人怎么样。 詹聿担心她太在意陆骁的事,顺便道,“对了,昨天我接到消息,陆骁那边最近应该会有不小的麻烦,你暂时可以不用太担心他会做什么,我这边也会派人盯着。” 她莞尔一笑,虽然她和詹聿的关系不用多说什么,但还是道,“好,谢谢。” 说完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就在言晏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她,“言晏。” 通过电话,她看不到男人的神情,但明显感觉他好像在犹豫什么,“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声音淡淡的,“池骞没……最近是不是和一个叫路潞的女人在一起?” 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那天在池骞没别墅内见到的那道身影,“貌似是的,”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怎么了?你最近在查的案子和她有关?” 这次男人回答得很快,“没有,没事,挂了。” 言晏一脸莫名的看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习惯性觉得詹聿情绪好像有点不对,但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没多想,放下手机收拾好完成的翻译,回到房间,刚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关珩,关珩已经先一步打过来了。 “下午两点到华融街,我有话对你说。” 言晏将手机放到脸颊与肩膀中间,双手打开衣柜翻找着要出门的衣服,“姑姑,我正好要找你,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关珩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上,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不了,中午我约了人。” 言晏的手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应下了,“那我吃了午饭过去。” “嗯,”那边应了一声,又问,“聂南深现在和你在一起?” “没有,他上班去了。” “好,我知道了,”女人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记得收拾漂亮点。”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言晏反应过来关珩就挂了电话。 言晏看着手机黑下的屏幕发愣,姑姑约她出去,为什么还要让她收拾漂亮点? 关珩将挂掉的手机放回包里,又招了服务员先上了一杯热水,扭头出神的看着窗外。 华融街,江城最大最繁华的商业街,周末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从二楼餐厅靠窗的位置看下去人来人往的街道极其热闹。 半个小时后的饭点时间,先前还显得萧条的餐厅已经落座了不少人,餐厅经理恭敬的领着中年女人来到二楼,“夫人,樊小姐刚才提前打电话预定了,二楼已经为你们留好了位置……” 二楼的人虽然没有一楼的多,但也不少,良黎走在前面,格局空旷的大厅中一眼就看到了靠窗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哪怕岁月还是在那张脸上留下了不明显的痕迹,但那骨子里养出的端庄是连她也望尘莫及的气质,一身黑色的西装干练不失风度。 餐厅经理见女人突然停下,忍不住开口叫她,“夫人?” 良黎不过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转身就要离开。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然而刚有动作,那个方向便传了声音过来。 良黎看了过去,只见先前还看着窗外出神的女人已经从服务员那里取了菜单,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连眼风也未从她身上扫过。 明显的冷漠却又不会给旁人不舒服的感觉。 德式餐厅,菜单上都是些有名的德国菜,除了中文菜名旁边还标注了一排德文和英文。 关珩一道道看过去,对面的椅子已经被人拉开,女人的声音跟着响起,“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眼皮也没动下,闻声唇角勾了些嘲讽的笑意,转而悠悠的道,“在柏林吃腻了德菜,本来想换家中餐厅的。”看了半天发现没什么想吃的菜,兴致恹恹的将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不过听说这家味道不错,试试?” 良黎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关珩像是这才想起什么,勾唇一笑,“抱歉,忘了这是你家的产业。” 说着已经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随口道,“上点平时你们樊太太爱吃的吧。” 良黎看着对面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优雅的女人,从她进来到现在,那寒暄的态度平和得像她们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等服务员退下去,她才拿过一旁的热水徐徐开口,“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当然,”关珩重新坐直了身子,这次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双腿交叠,“如果不是我刚回来就被人盯上的话,”她微微的笑,“我确实很不愿意见到你。” 有种人,连温和起来都像是一把带刺的利刃。 良黎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言晏前两天来找过我,你出事的事情,我大概猜到了。” 关珩笑了一声,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我在柏林的时候,确实发现有不少人在调查我,很不巧,恰好有一批是你们樊家的人,”抬眸看她,“樊太太不觉得该欠我一个解释吗?” 那语气温和又似处处拟着逼迫的意味,良黎立马错开了视线,表情很凉,“不管你信不信,想要绑架你的人不是我。” 关珩来找她的目的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是吗……”女人双手搭在膝盖上,眸里的温度也降了下去,笑意温凉,“可是对关家了解能到这种程度的人,除了你我确实想不到别人。” 除了她父亲,这世上知道有那份资料存在的人除了她,也就只剩良黎了。 她不觉得凭陆骁的手段,在没有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就能查到她身上。 良黎这才意识到,关珩来这里根本就不是来试探她的,而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件事和她有关,当下也生起了怒意,“关珩,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被害妄想症吗?”她很无语的笑了出来,“你是觉得这么多年我还怨你恨你,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你死?” 关珩一下挑了眉,似笑非笑,“原来樊太太是想要我的命?” 良黎一下怔住。 比起她怒意横生的模样,关珩无动于衷得像个旁观者,不紧不慢的放下水杯,“可是樊太太,你哪里来的资格怨我恨我呢?”她淡淡的笑,“别无辜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她已经明显看出女人变了的脸色,唇边笑意深了深,落到良黎眼里只看到了讽刺。 她强压下心底的怒意,好半天才道,“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会出事也与我无关,”她直接唤了经理过来,“如果你今天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个的话,那你可以离开了。” 正好刚才点的餐已经被端了上来,关珩淡淡的扫了一眼,她要的答案已经得到,自然也不想多留。 从容的从包里拿出卡递给经理,唇角温和的笑容半分未变,“今天这顿饭,算我请樊太太的。” “这……” 樊家的餐厅,谁敢收总裁夫人的饭钱?这不是明显给总裁夫人难堪吗? 经理为难的看了良黎一眼,见其只拧着一双眉并未说什么,还是接下了,“好的,您请稍等。” 经理不清楚,良黎比谁都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只是不想欠他们任何东西,不管是她,还是天逸,哪怕只是一顿饭钱。 高傲得不屑一顾。 等经理拿着卡回来,关珩才从位置上站起来,步子迈开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樊太太,有时间替我带句话给陆老大,”还没等良黎说话,她已经似笑非笑的开口,“不说我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有,如果我死了,你们就谁也别想知道东西在哪。” 说完这句话,女人拿起包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她一句话没说。 只有餐厅经理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清楚的看到自家总裁夫人的脸色一点点的难看下去,大气不敢出一下。 名贵的西餐厅楼下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身姿欣长的男人一边下车顺手将车钥匙扔给餐厅服务员,一边接起响起的电话,刚转过身,视线猝不及防就撞进了那道隐在岁月中依旧利落的身影。 冷风中的身形一下愣在原地。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儿懊恼的声音,“爸,我堵车了,应该还有十分钟才到,你和妈妈先吃吧。” “嗯。” 樊天逸淡淡的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男人鼻梁上菲薄的镜片下映出那道朝他走过来的人影,一头快及肩的短发多了分干练少了分妩媚,更多的是从头到脚都散发出的冷漠。 从始至终女人眼角都没往这边扫过,然后像是没见到他一般,径直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十多年,互相都当惯了陌生人,好像渐渐的也确实成了陌生人。 薄唇微微抿起,男人英俊的五官一贯的面瘫没什么表情,低沉的嗓音同样透着冷漠,“既然在柏林待得好好的,就别回来。”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09 思砚是比我们家言晏好很多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但那突然停住的高跟鞋的声音却在耳边显得无比清晰,“怎么,这餐厅是你家的,”伴着那讥诮的音调,“难不成整个江城都是你家的?” 樊天逸已经转过了身,像是没听出女人话中的嘲讽,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淡淡的开腔,“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人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转过身好不躲避的四目相对,“我回不回江城,走到哪里,又到哪里吃了个午饭,”她表情冷淡,慢悠悠的道,“好像都没有向樊总汇报的必要。” “樊榆一般不会刻意约我和她来这里吃饭。” 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立体的五官配上那一副无框眼镜更显斯文。 “那又如何?” 她没有说是或不是,要让樊榆约良黎出来算不上什么难事,但她确实没想到樊榆会将樊天逸也约过来。 男人又淡淡的道,“她很担心你。” “不过聊了几句,你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关珩淡淡的笑,唯有那双眸里的冷意清晰可见,“既然这么担心她,那么樊总,我劝你有时间好好管管你太太,别对别人家的家事那么感兴趣。” 她挑了挑眉,就这样看着他,短发下的表情清冷又显不耐,“当然,如果连你也插手进来,当我没说。” 其实想深一点,毕竟是一家人,要说良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凭樊天逸的性子,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的声音更冷了,“樊天逸,我不管你们在打什么算盘,这个时候最好别来给我惹事,有些事我不追究不计较,不代表真的怕了你。” 除去陆骁,她现在隐隐还觉得有另一批人对当年的事很感兴趣,这个时候她还真没多余的心思来对付他们夫妻两。 樊天逸听着女人明显将他们划归于敌人范围内毫不客气的话语,镜片下的眸色暗了暗,隐在寒风中的气息微冷,“我如果真的想对你们姑侄做什么,你觉得凭聂家就能保住你?” 她掀了掀眸,“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绯唇勾起,“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否则就算没有聂家,我想整个江城也不缺想要对付你樊天逸的人。” 那明艳讥诮的模样,刹时似与多年前的神情如出一撤,除了那眼角眉梢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更加沉稳和冷漠,熟悉到陌生。 岁月荏苒,男人有片刻的失神。 言晏是比预约的时间提前到了华融街。 关珩在一家街边的咖啡店内等着她。 言晏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很轻易就找到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女人,手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玻璃窗上倒映出女人精致看不出年龄的五官,淡漠的神情像是在出神。 今天的关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再搭上那一头利落的短发,给人的第一映像总是精明又严厉的形象,只不过此时那双眼里,像是比以往更多了些什么。 孤寂的落寞。 自她父母去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姑姑这样了。 言晏抬脚走了过去,“姑姑,在想什么呢?” 她刻意放轻了语调,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听到声音的关珩回过头来,像是才发现她到了,回头朝她宠溺的一笑,“来了,要喝点什么?” 说着服务员也走了过来,言晏随便点了一杯美式,女人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不过这种清冷在对她的时候总会显得柔和许多。 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言晏便下意识以为她是在想陆骁的事,拧着眉开口,“姑姑,关于陆骁的事我已经让詹聿去查了……” “言晏,”她的话还没说完,关珩便淡淡的打断了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关于陆骁的事,我会解决,”女人神情淡淡的,“有姑姑在,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 言晏抿唇看着她,还没说话,关珩已经放下了杯子,“我哥和嫂子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就得对你负责。”那眸里不知是叹息还是愧疚,“关家出事,是我没护好你。” 从小到大关珩对她的管教算是极为严苛,但同时对她也是无限纵容,以从前关家的地位,吃穿用度全是依最好的来给她,甚至到最后,她也希望她能嫁给一个最称心如意的男人。 言晏会嫁给聂南深,是她失策中的失策。 言晏不可能看不出来关珩说这些话不过是不想让她插手到陆骁的这件事里面来,她抿着唇,“姑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关珩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你说你爱他,可是言晏,你觉得一段婚姻凭一个人的爱就够了?”婚姻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她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聂南深也爱你吗?” 那淡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连昨天那种生气都没有,更多的像是来自一个长辈的提醒和劝告。 服务员将咖啡端了上来,雾气很快在离得近的玻璃上覆了一层白雾,外面寒风瑟瑟,室内是半点寒意不见的暖和。 “不知道啊,他说挺喜欢我的。”她笑了笑,手里拿起勺子在杯中漫不经心的搅着,“大概女人都有种劣根性,至少目前,他对我挺好的。” 大概是,从前一直将自己护得太好,所以一旦这些年竖起来的那面墙稍微裂了点缝,那些风刮了进来,她也懒得再去费力填那些缝了。 至于聂南深于她来说,到底是那刺骨的寒风还是如沐的暖风,也只有试试才知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一点关珩比她更清楚,“那,如果秦思砚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言晏搅动咖啡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蛋上落下一片阴影,她似是并没有多在意,微微的笑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关珩看着她,“希望你不会后悔。” 对此言晏只笑了一下。 她其实想得很简单,不说秦思砚,如果到时候她和聂南深真的实在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离婚,没什么好后悔和不后悔的。 关珩也没有再说什么,她自己曾经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但也没有剥夺别人获得幸福的权利。 两人在咖啡店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走出了咖啡厅。 今天言晏是开车过来的,因为之前关家破产,所以关珩在这边并没有车,想着她约她出来应该也不会带上宋秘书,于是还是自己开车要方便一些。 刚上车,言晏就自主到了驾驶座上,下午三点过,她想起聂南深今早说过要加班不回家,于是正准备开口让关珩去她那里吃晚饭,刚坐上副驾驶的女人已经淡淡开口了,“去聂宅。” 说话间言晏刚发动车子,闻言震惊的看过来,“什么?” 关珩不紧不慢的系好安全带,“聂南深的态度怎么样我管不着,”她视线落在前方,态度强硬不容置喙,“不过我关家的女人嫁过去,总不能受半点委屈。” 要不怎么说关珩曾经在关氏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强人呢,考虑事情周到精细得言晏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并不难猜,如果关言晏和聂南深的关系已经公之于众,那绝对算得上是爆炸性新闻,既然这样聂老那边没理由瞒着她。 唯一的解释就是,包括了聂老聂母在内,聂南深已经结婚的事没几个知道,隐婚隐到连家人都瞒着的地步,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言晏一时间有点慌乱,发动了车却迟迟没开动,“姑姑,”她斟酌着用词,“我提前也没给聂爷爷说,而且你才刚回来,我们这样突然去……” 是不是有些不好还没说出口,关珩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瞧着女人隐隐见有些动怒的眉目,言晏知道她再多说什么就都像是在给聂南深开脱了,顿时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开车。” “哦。” 她默默的踩下油门。 她不确定聂南深知不知道关珩会突然带她去聂宅,但是现在她开着车,自然也不可能当着关珩的面就打电话或发短信给他。 虽然之前他们本来就打算要去聂宅说这件事,但那时候正好遇上关珩出事所以给耽搁了。 这个时候言晏自然不可能再提起。 关珩看了有些紧张的女人一眼,一边拿出化妆品补着妆,一边淡淡的道,“聂叔叔那边我今早已经打过电话说会去拜访,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确实该去探望一下。” “至于聂南深,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明天你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盖上了镜盖,那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极其突兀,充分彰显了女人现在的怒意。 她可管不上聂南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更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结的婚,既然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她总得向那个男人讨个说法。 言晏一路上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尽量的将车速放慢些。 到了聂宅的时候,宋秘书已经在聂宅的大门前等着了。 她停好车,静静的看着宋秘书从他的车后拿出了几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关珩,还没问出口,关珩就回答了她,“去见长辈,总不能空手。” 说这句话的时候关珩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言晏双手垂在身侧,一脸纠结的看着她上前去摁下聂宅的门铃,她怎么觉得,她这像是受了委屈带着娘家找上婆家算账的既视感? 铁门雕花栅栏被遥控打开,言晏一路默默的跟在关珩身后,人走进客厅,家里的佣人就安排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关总,关小姐请稍等,老爷和夫人马上就下来。” 关珩和言晏挨着坐在一起,接过对方递上来的茶道了句谢谢,佣人才退下去。 言晏看了她一眼,刚有动作就被关珩淡淡的打断,“待会你闭嘴别说话,”关珩拿起水杯,眼角看也没看她,“聂南深那边我也叫了他一起过来,所以你不用偷偷给他打小报告。” “……” 她刚准备拿出来的手机又默默放了回去。 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苍老的声音就从楼上传了下来,“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关珩和言晏同时看了过去,只见聂辉一只手拿着拐杖,在孟曼搀扶着下楼,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笑容,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身旁的女人不由提醒他,“爸,您慢点,小心摔着。” 关珩迎了上去,在他踏下最后一步阶梯的时候扶住了他,先前还一直冷漠的脸也有了笑意,“叔叔,好久不见。” 言晏也乖巧的唤着面前的两人,“聂爷爷,孟姨。” “哎。” 早年还意气风发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脸上尽是欣慰的愉悦,“亏你还记得我这个叔叔,关老头子去世,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去柏林,可留下言晏在这边吃了不少苦。” 关珩微微的笑,“所以这不一回来就来看您了吗。” “聂爷爷,这是姑姑从柏林给您带的礼物。” 言晏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聂辉看了一眼,倒也自然的接下了,笑声停不下来,“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说是这么说,顺手也将手中的拐杖递给了孟曼,牵着一左一右的姑侄两坐到了沙发上。 孟曼无奈的看了关珩一眼,摇头笑了笑,将礼物拿到茶几上就将其打开来。 是一套精致的茶具。 “聂叔叔,您看看,我想您应该会喜欢。” 这是她之前在柏林定制的一套,一直知道聂辉喜欢这些东西,便也买了下来。 聂爷爷欣慰的点着头,乐呵呵的笑着,“喜欢,不管你们送什么都喜欢。” 虽然聂家不缺这些东西,但他更在意的是有这份心就够了,转头就对孟曼高兴的道,“曼曼,去让周妈用着茶具泡壶茶过来,顺便晚餐多做几道,今天我要和这两关丫头好好聊聊。” 孟曼看着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老人,温和的唇边也挂了笑,看向关珩,“怎么样,留下来吃晚餐?” 言晏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关珩已经看了过去,同样笑得温和,“好啊。” “好好好,”聂老爷兴奋的拍着关珩的手,连说了三个好,人老了,总是会对亲情格外看重,虽然说关珩和言晏都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当做是自己的亲女儿和亲孙女了。 孟曼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拿着新的茶具走进了厨房。 言晏收回目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关珩此时脸上半点之前的不满和怒意不见,在聂辉面前,她到底也只是个晚辈,不管她再对聂南深有多少不满,聂老爷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当然,如果对方不是聂家,哪怕是她是晚辈,关珩也不见得会有多客气。 之间聊的都是些家常话,偶尔也会提到当年的事,言晏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偶尔聊到一两句关于她的话题才会回答一句。 没多会儿孟曼端着泡好的茶出来,见沙发上的老人高兴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爸,您这可就有点偏心了啊,当初您从国外回来见到南深都没这么高兴。” 一提到这个,聂辉就瞪了她一眼,“那臭小子哪里能比?处处尽惹我生气!” 他一拍膝盖,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孟曼忙给他递了茶,“行行行,别气别气,等他回来我这次好好说说他。” 关珩看了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言晏一眼,伸手也端起了茶杯,似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了?”淡淡的笑着,“我听说南深如今把聂家的产业打理得很好,还有能让您生气的?” 女人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落在言晏眼里,莫名的觉得背脊一凉。 “公司是打理得不错,可还不是老大不小了,”聂老爷一边喝着茶,精明的眸子似有意无意往言晏的方向扫了扫,“整天在外面搞些乌烟瘴气的绯闻,也不见什么时候能带个像样的回来!” 一见这架势孟曼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爸,南深今年才25,男人三十才结婚的多了去了,”她看了关珩和坐在一旁的言晏一眼,明显不是很希望这种事在外人面前提起,“更何况现在思砚的学业都还没有完成,您急什么?” 言晏端着茶杯的手指顿在杯沿上。 精致的杯底有镶嵌着金色的纹边,极有德国的特色又不缺古典的设计,她缓缓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抿了一口。 “哼,三十,”聂老爷更气了,“等到他三十了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爸!” 孟曼嗔怒的叫了他一声,但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关珩视线扫了过来,绯唇弯了些弧度,然后也十分优雅的抿了一口,意有所指的道,“这么多年,曼曼姐你还是这么中意你家养的那个儿媳妇?” “我中意算什么?重点还不是得南深中意?”说到这里,孟曼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没注意到关珩的脸色,继续道,“他身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孩儿,也就对思砚要上心点。” 关珩慢悠悠的晃着茶杯,“也是,思砚确实是个好女孩儿,聪明又漂亮,是比我家言晏好很多,”低垂的眸下一片讽意,笑道,“有这么个女孩儿在他身边陪了这么多年,难怪谁都瞧不上。” 听到这里,言晏终于忍不住了,“姑姑,”脸色有些难看,“别说了。” 当家长的总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家的孩子,甚至没听出那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哪里哪里,言晏在江城可是出了名的第一名媛,我家思砚才是比不上,”孟曼的脸上已经是忍不住那骄傲的笑意,“看吧,你这么说这下言晏该生你气了。” 孟曼没听出女人话中的意思,言晏不可能没听出来,但关珩根本不给任何说话的机会,“她就这点出息。” 顺势冷冷白了她一眼,要说不知道就算了,明知道人家家里都养了个儿媳妇出来还不想离婚,她这么多年的饭算是白给她吃了。 看着言晏有些白的脸色,孟曼只以为她是因为刚才关珩的调侃有些吃醋,忙转了话题,“行了,咱们别说南深了,”她转头朝言晏笑了笑,十分和蔼的问,“言晏呢?你现在快大四了吧?有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言晏怔了怔,又想起她们刚才的对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没有……”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有。” 她有些懵,听的人比她更懵,又像是被她呆萌的样子逗乐了,孟曼一下笑了出来,“所以到底是有没有?” 她看着对面容貌姣好语气又十分温柔的女人,咬了咬唇,“我……” “我们家言晏啊,”正犹豫着该不该说,关珩噙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追她的人倒是不少,”笑眯眯的模样很是亲和,“不过就是眼光不大好,偏偏看中了最差劲的一个。” 言晏扭头看了过去,正撞上关珩冷冰冰的眸,抿着唇低下了头,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关珩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她早该想到今天关珩突然带她过来拜访聂爷爷和孟曼就不是单纯的吃一顿晚餐那么简单。 中间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到了晚饭时间周妈过来叫了一声,大家才从客厅挪到了餐厅。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六点半,已经过了聂南深的下班时间。 想着聂南深应该不会再过来,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人刚坐下,孟曼就朝坐在主位的聂老爷突然道,“对了爸,刚才南深打了电话说马上回来吃饭,要等南深一起吗?” 聂老爷有明显的不悦,“他今天要回来吃饭怎么现在才打电话?” “说是白天有事耽搁了。” 周妈上着的餐具正好上到言晏这里,她一下抬起头来。 聂老爷正想说不用,坐在言晏旁边的关珩已经开了口,十分的有礼,“没事,聂叔叔,等南深一起吧。”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0 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吗 只有坐得离关珩近的言晏看到,女人笑容下的丝丝冷意,她顿时打了个冷颤。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左右,聂老爷到底担心关珩和言晏等久了,索性直接让周妈上了菜,“不等了,那臭小子回来再重新给他做。” 看了聂老爷的样子,孟曼虽然想等儿子回来一起吃,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招呼着周妈把菜上齐。 就算不用问,其实言晏也猜到了一些,如果聂南深知道她和关珩来了聂宅,不可能现在都还没过来,无非就是关珩压根没给聂南深说。 原本她想的是,过来正式拜访一下,她和聂南深的事也确实该给聂爷爷他们说一下,但她没有想到关珩一来就直接亮出了剑,这个时候聂南深如果再过来,那无非就是雪上加霜。 她越想就越是烦躁,现在只想赶紧吃完晚餐离开。 然而她刚拿起筷子,门铃就跟着响了起来。 孟曼起了身,“爸,应该是南深回来了。” 说着就吩咐周妈回厨房副碗筷,欣喜的走过去将门打开,见到果然是他,忙让他进来,“怎么现在才来?” 聂南深站在门口,视线越过孟曼直接落到了坐在餐桌上怔怔看着他的女人,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公司加班。” 寒冷的天,男人顺手将外套脱下,里面穿的还是早上出门时的西装,明显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餐桌是典型的长桌,聂老爷坐在主位,关珩和孟曼坐在右侧,言晏身旁便自主留了个空位出来。 聂南深走进去,孟曼刚准备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让自家儿子挨着自己坐,聂南深已经径直走到言晏身旁的位置坐下,“抱歉,我来晚了。” 孟曼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没多想,冲对面的言晏笑了笑,“这孩子平时工作忙又没和我们住一块儿,难得回来,别见怪。” 聂老扫了聂南深一眼,比起面对关珩和言晏时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回来了就赶紧吃饭,别让你关姨和言晏等久了。” 周妈拿着碗筷上来,关珩勾唇浅浅的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等都等了,也不急这一会儿。” 从头到尾视线都没落在聂南深身上。 言晏看了关珩一眼,又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皱着眉小声道,“刚下班?” “嗯。”聂南深取过餐巾不紧不慢的擦着手,看了对面的关珩一眼,笑了笑,“公司临时有点急事处理。” 对此言晏也没多说什么,埋头开始吃饭。 说是埋头吃饭,但并没有多少食欲,倒是孟曼要比之前开心许多,兴许是真的很久没和自家儿子一起用餐,自己没吃几口,倒是都在往聂南深碗里夹菜,“来,你尝尝,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我让周妈做了你爱吃的蟹。” 聂辉在哪里看着,虽然知道孟曼一向宠这些孩子,但还是很注重餐桌礼仪,当下发了声,“他又不是小孩子,两关丫头在这里你成什么样子。” 孟曼乐呵呵的,“这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是吧言晏。” 说着也夹了一块鱼放到言晏碗里。 言晏恭敬的接过,乖巧的笑了笑,“谢谢孟姨。” 然而她刚接过,聂南深伸手自然而然的将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小心有刺。” 她扭头看向他,虽然之前一起在吃鱼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替她挑刺,但此时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刻意。 孟曼脸上的笑意再次僵住。 聂老爷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聂南深像是并未察觉到周遭的目光,低着头专心认真的替女人剃去碗里的鱼刺,完了才将碗重新递给她,“好了,慢点吃。” 言晏看着他寻常又面无表情的脸,愣了愣才接过,“……谢谢。” 这一系列举动娴熟又自然,落在孟曼眼里却是一系列的不寻常,虽然她一直知道他儿子接受的是绅士教育,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绅士了?还会为女人挑刺? 还是他从小就不怎么待见的女人? 她刚想说什么,身旁一道不知是轻笑还是嗤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曼曼姐,”关珩漫不经心的夹着碗里的饭粒,并没有要吃的意思,看着聂南深那深情又体贴的模样低低的笑,“我听说思砚现在去了罗马进修,”那声音细了听起来刻薄又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言晏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姑姑!” 拧眉看向关珩,她这样做,无疑是想给聂南深难堪。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男人夹菜的动作一滞,但也不过一下就恢复了常态,那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是错觉。 她抿着唇,心底徐徐蒙上一层酸涩,要制止关珩的话也哽在了喉尖。 没有察觉到女人的反应,聂南深抬眸正好对上关珩噙着笑意的眼神,不知是讽刺还是挑衅的看着他,于是那菲薄的唇勾起了袅袅的弧度。 言晏在别人面前也算得上是精明的那一类,但是到现在和关珩比起来他才知道,什么叫老姜和嫩蒜。 那笑里藏刀的本事一点不比言晏带刺的时候弱。 像是没察觉到餐桌上的那点风云暗涌,聂老爷坐在一旁默默的吃着菜,难得的一声不吭。 如果说聂老爷是秉着看戏的姿态,那孟曼就是真没听出什么不对,权当做家庭闲聊的和关珩打开了话匣子,“别提了,说来说去这事儿都怪南深,如果不是和他置气,思砚也不会一个人跑去罗马。” “原来是这样,”关珩泠泠的笑着,刻意拖长了尾音,面上虽然是笑着,但那眸底嘲弄的意味很浓,“南深和思砚从小感情这么好,就放心她一个人在国外呆着?” “是啊,”说到这里,孟曼放下了筷子苦口婆心的朝自家儿子劝道,“南深,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你好好哄哄她,放她一个人在罗马那么远的地方你放心我也不放心,”拧着眉一脸焦虑,“那边优秀的男孩子不少,等哪天她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一顿饭言晏没吃多少,关珩也没吃多少,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底更是掀起冷意,“过了这么多年,原来聂公子还在等着思砚,”她看了一眼脸色逐渐难看下来的言晏,直接冷笑了一声,“是挺痴情的。” 指尖嵌入掌心,言晏干净的脸蛋一阵白过一阵。 “什么痴情,南深就是放不下面子……” 孟曼白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属于男人的声音蓦地打断了她,“妈,”嗓音淡漠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已经结婚了。” 神情淡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正低头专心的挑着碗里的鱼刺。 孟曼,“……” 言晏,“……” 聂老,“……” 空气因为男人这突如其来的话骤然安静下来,孟曼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就连正准备喝口汤的关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了节奏,直截了当得连关珩都没能反应过来。 男人低着头,干净儒雅的侧脸认真而淡漠,像是半点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话是对在座除了言晏的其他人说的,“婚礼会在言晏毕业后举行,抱歉,没能提前给你们说。” 言晏略带震惊的看着他。 她以为,他已经看出了她姑姑的目的,她甚至觉得,现在的场面并不适合谈这件事。 察觉到她的视线,聂南深对此像是并不在意,看着她的笑意柔和,“迟早都是要说的,早一点的晚一点而已。” 关珩今天过来当着他的面故意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要看清他的态度而已。 当然,如今他也并没有觉得还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虽然从一开始他也没有打算瞒。 说完便顺手将刚挑好鱼刺的鱼放到了言晏的碗里,“吃吧。” 短暂的吃惊后,关珩重新喝起那碗刚盛好的汤,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聂老爷坐在哪里,皱纹下的双眼精明的闪过一丝狡黠。 孟曼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 视线来回不断在二人之间辗转,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和言晏……结婚了?” “嗯。” 言晏闭了闭眼,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孟曼盯着对面神情淡然的男人,只感觉一阵的口干舌燥,“领……领证了?” “嗯,”他按部就班的回答,不紧不慢的吃着菜,心情也像是不错的样子,“民政局办齐了手续,也上了户口。” “……” 孟曼看着还在言晏碗里躺着没被动过的干净的鱼肉,又看向旁边兀自喝着汤,主位上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的聂老爷,就算再迟钝,到了现在她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孟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想到她今天对关珩说过的那些话,一股气猛的冲上脑门,她算是明白了,原来整场宴中,就她一人什么也不知道。 足足过了好几秒,她才故作镇定的让周妈重新拿双筷子,拿在手里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颤抖的手担心筷子又掉下去,索性直接放到桌上。 但恼归恼,面子还是要的,好半天才看着对面若无其事的男人强行扯出笑容,“什……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聂南深已经吃完了,拿着餐纸从容的擦着手,“关于婚礼的事到时候我会再和你们商量,言晏现在和我住一起,你们不用担心。” 孟曼涨着一张通红的脸,半……半年前?这叫没能提前? 她看向坐在男人身旁乖巧的女人,这下连装模作样的笑脸都摆不出来了。 言晏闭了闭眼,从头到尾安静得没敢再说过一句话。 如果不是她姑姑还在这里,她毫不怀疑孟曼会拉着她质问一番。 经过这番对于孟曼和聂爷爷算得上是爆炸性的消息后,最后的这顿饭吃得不能更尴尬。 当然,这顿尴尬的晚餐自然没能再进行多久,聂老爷便寻了借口上楼休息,孟曼看了言晏和关珩一眼,沉着脸直接对聂南深说了一句,“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便转身朝二楼走去。 只有关珩像是现在才来了些胃口,吃得悠然自得。 位置上,男人伸手替她盛了一碗汤给她,“再喝点汤等我一起回去,”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很快下来。” 然后又朝关珩在的方向温雅的笑了下,跟在孟曼身后上了楼。 书房的门在男人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书房内亮堂的灯光落在男人身上,比起他的慵懒随意,孟曼面朝书桌背对着他,不用看就知道女人现在隐了多大的怒气。 一只手放在裤袋里,他走过去唤了一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孟曼转身过来瞪着他,“你和关言晏结婚了,你让思砚怎么办?”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比起刚才在楼下的怒气更多的是难堪,“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决定了?” 言则结了婚都住在一起半年多的时间她才知道?家里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个儿媳妇,还不是她这么多年最中意的那个! 女人此时胸膛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真的被气得不轻,聂南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点燃,淡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思砚已经有男朋友了。” 孟曼一怔,只以为是他编出来的借口,“谁?我怎么不知道?” “半年前,”男人淡淡的吐出一口烟雾,看向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她。” 也是半年前。 孟曼稍微冷静了一些,下意识猜测,“南深,难道你和言晏结婚是因为思砚?”她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我知道思砚那丫头性子犟,可是结婚不是随便的事……” “妈,我和言晏结婚和思砚没有关系,”聂南深淡淡的打断她,走到书桌旁顺手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中,弥漫的烟雾下男人眸色隐晦而暗沉,“我说过,我和她之间现在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八年十年都没什么区别,”唇边泛出苦涩,“如果会爱上我,这么多年过去,要爱早就爱上了。” 聂南深等了多少年,守了多少年,不会有人比她这个当妈的更清楚。 但一个人等得再久,也总会有个期限。 “这个家给她的压力太多,思砚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不会强迫她。”书房内的窗帘没有拉上,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走到花园内的两道身影,“更何况,”聂南深笑了笑,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孟曼,一直冷漠的眸子像是终于有了点温度,“爷爷也想早点抱个孙子不是吗?” 他生来就属于现实又清醒的男人,更何况站在他这个高度又手握重权的男人,注定不会将感情放在第一位。 孟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很轻易就捕捉到了那道夜色中的身影,扪心自问关言晏确实是在江城这么多名门千金中最为出众的一个。 “所以你选择和言晏结婚,”她看向男人英俊温和的脸庞,“南深,是因为你喜欢她吗?” 他笑笑,掐灭了烟头,“如果不喜欢她,我可能也不会和她结婚。” “可是南深,喜欢不是爱,”孟曼就这样看着他,一字一句分析得条理清晰,“你现在不想和她离婚,是觉得她比起思砚更适合你,与其困着一个你爱而不得的人让自己痛苦,那你如今却困着一个爱着你你却不能给她任何回应的人,”女人眸底升出心疼的不忍,“你不觉得这样,对言晏太不公平了吗。” 他掐灭烟头的动作就这样顿住,孟曼看着他淡漠的侧脸,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甚至退一万步,如果言晏不爱你,你们这段婚姻迟早会结束,可是如果她爱你,一个女人的一生,南深,你要拿什么来弥补?” …… 花园内,言晏亦步亦趋的跟在关珩身后,直到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住了步子,她才跟着停了下来,女人冷冷的声音在冷风中响起,“难堪吗?” 关珩转过身来,哪怕只站在那里言晏就能感受到那无形强势的气场充满了怒意的包裹着她。 言晏抿着唇没说话,低垂着眸的样子无声无息的。 她知道今天关珩不止要聂南深难堪,不光要孟曼难堪,更重要的是让她也知道难堪。 “不光是我,整个聂家的人都知道聂南深对秦思砚不止是妹妹那样简单,”关珩双手环在胸前,就这么冷厉的凝着她,“你也听到了,孟曼更是直接挑明想让秦思砚成为她的儿媳妇,”极其不屑的嗤了一声,“如今你在这个家是什么立场?” 女人脸上半点之前的笑意没有,说的话更是赤裸的讽刺。 但哪怕再难听,她知道关珩是在为她好,甚至不惜当着聂爷爷的面挑起那些话题。 言晏抬起头来,唇角有些苦涩,“姑姑,”那些风一吹便将发丝贴到了她的脸上,声音淡到没有,“你想让我和聂南深离婚吗?” “我知道啊,”她扯出笑意,心底一阵阵的闷得难受,眼睛更是酸涩到疼痛,“秦思砚也好,孟姨也好,我都知道啊。” 关珩做的这些,无非就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可是,她觉得这现实她早就已经认清楚了啊。 秦思砚的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聂南深爱不爱她,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姑姑,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说着说着,笑着笑着,泪猝不及防的就这么掉了下来,“姑姑,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看着那泪便这么大颗大颗的落下,关珩心底狠狠一抽,“言晏……” 言晏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想到刚才关珩在聂家说的那些话,像是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倾泻了出来,一遍遍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关珩像是现在才想起,面前的言晏到底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女孩儿,大学没毕业甚至还没接触到社会,关家出事她的离开直接将她变成了在这座冷冰冰的城市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面对来自所有人的嘲讽,面对这不能自主的婚姻,怎么可能不委屈,怎么可能不难过。 关珩过去抱住她,一时间的不知所措,眉目间满是心疼,“是姑姑不好,是姑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言晏抓着女人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在她怀里泣不成声,“如果再早一点,如果更早一点,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任性的非要保住关园,如果当初不是那么轻易就向聂南深妥协,那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嗓音里噙着无尽的委屈,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走,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婚,从一开始她就一度的不让自己陷进去,防着备着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可是最后还是陷了进去,现在要说抽身,又哪能那么容易。 关珩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冷厉的眉目间此时满是心疼的落寞,看着远方缓缓走过来的身影,清浅的声音像是隐在风中喃喃,“怎么会。” 怎么会,她不在,凭言晏一个人,又怎么会是聂南深的对手。 从一开始她就该知道,她不会是聂南深的对手。 花园内没有灯,那道欣长的身影在黑暗中越走越近,关珩轻声的哄慰着她,“可是言晏,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的后果,不是你能轻易承担的。” 女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后果,她承担过一次就够了。 刚走近,最后这句话冷不防的就飘到了聂南深耳里。 他骤然停下了步子,与女人看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不躲不避,低沉的嗓音更是染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暴戾,“她不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言晏背脊一僵,关珩已经松开了她,她扭头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时眼泪都忘了擦。 冷冬下有微弱的月色,借着那光女人精致的脸蛋上还未干的晶莹一下刺入了眼眸。 聂南深瞳孔一颤,大步走过去手掌捧上她的脸,蹙眉低声的问,“哭了?”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1 所有该弥补的,他都会弥补给她 那嗓音温和得仿佛刚才含着怒意的一句像是凭空生出的错觉。 男人柔和的俊脸就在眼前,对上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心疼,言晏像是这才察觉脸上的泪,一下就侧开了视线,“没事,”嗓音仍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晚上风有点大。” “聂总这偷听人说话的本事倒是越发见长。” 见到突然出现的男人,关珩刚才才缓和了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不冷不热的睨着他冷笑出声。 聂南深抿起唇,眸底一瞬的戾气浮现,手自然的将女人搂入了怀中,“言晏一向不和长辈顶嘴,如果姑姑有什么不满的,”他朝关珩温和的笑,“冲我来就好。” 说是温和,但那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 他都没舍得训的人,别人哪儿来的胆子训?就算对方是关珩,那也不行。 还给他训哭了。 “冲你来?”本来关珩看到言晏哭就有几分生气,现在再瞧着他那俨然把言晏划为他所管辖的范围内,她直接被气笑了,“凭什么?” 男人高贵逼人的气息隐在夜色中,他搂着她的腰,俊脸干净儒雅,“凭我现在是她合法的丈夫。” 果然,下一秒言晏就看到关珩骤然冷下的脸,她拉了拉聂南深的衣袖,“聂南深,”小声的道,“你别这么和我姑姑说话。” 他的语气……好凶啊。 聂南深低头看去。 女人脸上的泪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双杏眸的眼眶还微微红着,那嗓音更是说不出的娇软,看上去楚楚可怜,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转头看向关珩,谦谦风度的开口,“姑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让人送您回去。” 为了体现他的不那么凶,聂南深甚至刻意用上了尊称。 言晏那模样落在关珩眼里就是妥妥的小媳妇儿语气,察觉到女人的视线,聂南深又淡淡的补充,“言晏跟我回去。” 关珩抿着唇,短发下姣好的五官渗出丝丝冷意,但聂南深的态度摆在那里,既然没有离婚的意思,她再说什么也是白搭。 当下也懒得再说什么,离开前看了聂南深怀中的女人一眼,“替我给聂叔叔和你妈道个歉,”不管怎么说,除去对聂南深的挑衅,她做得确实有些过分,淡淡的道,“改天我再过来拜访他们。” 说完这句话,关珩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聂南深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冷风习习的花园内只剩下两人,聂南深低头看着她望着关珩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忍不住就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嗓音是裹在夜色里的温柔,“回家?” 她收回视线抬头看着身侧的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好。” 离开前聂南深带着言晏回到屋内给聂老爷和孟曼打了声招呼,顺便也将关珩的话给他们重复了一遍。 聂老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离开的两人,一直假绷着的情绪终于笑得合不拢嘴,“这臭小子终于出息了一回。” 聂老和孟曼自从将公司丢给聂南深后就很少关注新闻,就算偶尔会看看,那也都是财经新闻,但聂老爷是谁?哪怕不去亲自关注那些娱乐报,总会有点说风是雨的小道消息传到耳里,所以今天这一出乌龙在他看来虽然有些意外,但也算不上多大意外。 相反比起聂老爷那十成十的满意,孟曼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言则,关珩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给我下马威的?” 明知道他们领了证还假惺惺的来作秀给她看?故意让她丢这么大的脸? 聂老爷从门外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家儿子让人家侄女受了委屈,还不让人家讨回个公道了?”说着笑呵呵的转了身,自言自语的拄着拐杖往楼上去,“关老头子啊,没想到咱俩到最后还是成了亲家,这下你九泉之下该是能瞑目咯。” 孟曼瞧着自家爸那高兴的劲,冷冷的哼了一声,门被用力一声关上扭头就回房打了个电话给聂安苏。 陈叔开过来的车已经送关珩回去了,走出聂宅,言晏开过来的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就停在外面。 聂南深替她打开车门,言晏刚坐上去甚至连姿势都还没调整好,属于男人的气息猝不及防的就压了下来。 滚烫的温软长驱直入,重重的缠绕着她。 她没有闭上眼,瞳孔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呆滞,看着男人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脸,可以清晰的闻到从他身上透着的男人味,淹没着她的呼吸。 她的手就抵在他的胸口上。 “聂……” 刚呼吸了一口空气,一个字还没说出来,男人的第二波攻势又袭了过来,聂南深扣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属于女人的声音一遍遍响在耳边。 【大概是我爱上你了啊。】 鼻尖都不可制止的被那熟悉又怡然的气息充斥着,满腔的柔软和带着疼痛的酸涩像是一下子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于是手指插入她柔软布满香气的长发,愈发的用力。 言晏只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等一个绵长而侵占性极强的吻结束,她的大脑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意识有些模糊,男人的吻一路延绵到她的耳垂,伴着暧昧不息的低喃,“言晏,你爱我吗?” 低哑的性感嗓音随着那气息飘进了她的耳里,言晏睁着有些迷糊的眼,不知为什么懵懵懂懂的就回了一句,“爱啊。” 然后那声音更低了,像是有点笑意在里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吻着她的脸,从眼帘到唇角,像是在试图替她吻去那些已经不存在的泪痕,温柔到令人心悸,“今天为什么哭?” 那染着疼惜的语调低低的,贴在她脸上的唇瓣温热,言晏回过头来,“嗯?” 聂南深捧着她精巧的脸,“是我妈今天说的话让你生气了,”一双幽深的眸看着她,“还是因为我?” 关珩到底是她姑姑,不至于真的把她骂哭。 无非就是,今天孟曼在餐桌上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他。 言晏面上一僵,对上男人深邃逼迫性极强的眸,她下意识别开了视线,“没什么啊,”手指漫不经心的顺着被弄乱的发,“就是好久没见我姑姑了,突然才发现,”视线看向某个地方,清浅的笑,“我好像不是一个人。” 其实具体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哭,也大概就像她所说的,一个人太寂寞,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只有最亲的亲人,无论对错,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一边。 是人总会有依赖,而这么多年她唯一的依赖也只有关珩。 女人侧着脸,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唯有那双眸底不易察觉的情绪还是轻易落在了聂南深眼里,一阵微软的心疼,“你当然不是一个人,”手指抚上她的脸颊,那温柔到极致的目光爱惜又疼惜,“言晏,你还有我。” 就算没有你姑姑,你还有我。 ……………… 回到银南别墅,言晏还没下车,就被男人从位置上抱了起来,径直往别墅内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这个时候余妈估计也睡下了别墅内没有别人,但言晏还是说要下来自己走,男人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唇畔噙着点点的笑意,“抱会儿。” 言晏双手搭在他脖子上,抬头看着在夜色下男人英俊的下巴,淡淡的想,有力气没地方使……现在让他多使使力气也不错。 省得整天只知道在床上折腾她。 虽然她不知道她这点体重对聂南深来说并算不上什么。 聂南深一低头就看到女人微红的脸蛋,低低的笑出声,“想什么呢?” “啊……啊?” 他下巴指了指,“开门。” 言晏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门口了,他抱着她自然没手去开门,微红的脸蛋有瞬间的窘迫,“哦。” 然后伸手摁下房门的密码。 门打开玄关的灯自然亮了起来,女人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色在那灯光下更加明显,“聂太太的脸红成这个样子,”聂南深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我很怀疑你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言晏脸上刚要消散的红色立马又升了起来,有种被窥探的窘迫,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的道,“聂公子,人家还是单纯的女大学生,别用你那肮脏的思想来揣测我。” “肮脏?”聂南深抱着她往二楼卧室去,越看她红着的脸就越是生起了挑逗的意味,低哑的笑声下流又性感,“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享受得不要不要的。” “聂南深!” 言晏一张脸已经涨红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恼羞成怒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男人正经的时候斯文矜贵得一副禁欲像,无耻下流起来偏生更让人面红心跳,言晏虽然确实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有多单纯,但从小的家教在那里到底也开放不到哪里去。 偶尔在床事的时候他一说那些话她要么是将脑袋埋到枕头里捂着耳朵,要么就是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现在这么一听,她除了叫他的名字竟不会说一句骂人的话。 但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这个狡诈的男人牵着鼻子走,立即转移了话题,“对不起啊。” 来到卧室,聂南深将她放到床上。 虽然聂南深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目的,但还是被这没头没脑的道歉搅懵了一下,“对不起什么?”蹲下身去脱她脚上的高跟鞋,低低的笑,“对不起你臆想我?” 言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谁臆想你了?”她一只手挽着自己的长发,小声的道,“之前姑姑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孟姨估计有些误会。” 关珩今天的目的很明显,一是让聂南深亲口说出他们已经结婚的事实,二是领着她看清楚聂家对儿媳妇的心之所属。 她也确实都做到了。 男人蹲着她坐着,于是看不到他的神情,“这件事不怪你,”他淡淡的道,“是我没有处理好。” 如果不是一直拖着没有告诉家里,关珩虽然会生气但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将鞋脱下放到一边,又从一旁取了冬天穿的毛绒拖鞋,等做完这一切聂南深才抬起头来,“还有,”两条有力的手臂支撑在她身体两侧,眸底尽是徐徐的笑意,“你刚才叫我妈什么?” 那气息覆了下来她便下意识的往后退,“孟……孟姨啊。” 她一直这么叫的啊。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既然婚礼的事已经商量下来,两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手掌捏上她的脸蛋,柔软极了,“聂太太,你需要改改口了。” 言晏眨着眼睛望他,他这是将两家那显而易见的反对意见都自动忽略了吗? “可是聂公子,你要违背你妈妈的话吗?”她睁着清澈的杏眸一边顺着长发,一边笑眯眯的样子无辜又乖巧,“听她的意思,好像很希望秦小姐成为她的儿媳妇哦?” 聂南深手指捏上她小巧的下巴,凑近了些,眯着眸轻笑得意的模样像是要将她看穿,“不是说不在意我妈说的那些?” “我没在意啊,”她轻描淡写,笑意愈发诚恳,“毕竟孟姨说的是实话。” 瞧着她这言笑晏晏的模样,是半点生气的意思没有,就是那醋坛估计已经洒了一地了。 “那只是我妈的想法,”聂南深愉悦的笑了一声,低头在女人笑意盎然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替她去拿洗澡要换洗的衣服,“婚姻虽然是两个家庭的事,但日子终归还是两个人在过,家庭因素虽然重要,但对于我来说自己的喜欢才是更重要的。” 柔软的床上有熟悉的味道,言晏双腿在身前屈起,两只手便自然的抱住,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衣柜前。 她撇了撇嘴,“说得好像你不喜欢秦思砚一样。” 聂南深已经拿好衣服往床边走来,视线跟着男人的身影回到面前,刚才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聂南深已经顺手脱去了外套和西装,此时里面只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下摆一丝不苟的放进笔直的西装裤内,少了一分严肃多了一分清隽斯文。 光是看起来就有种属于成功性男人的成熟魅力。 那张灯光下的俊脸此时除了看向她的神情明显有些愉悦的笑意,她甚至看不出其他。 “算了算了,反正秦思砚也不喜欢你,”她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浴袍,一副我大度我不计较的模样,歪着脑袋扬起笑脸,“你确实娶了我这样的才比较划算哦?” “所以关小姐,”聂南深没有回答是与不是,俯下身来,一只手支在她身侧,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低低的笑,“陈年往事谈够了,你要不要去洗澡?” 本来她是想自己去的,但此时听出男人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的意思,又觉得好像浑身都没了力气。 于是顺手将浴袍放到了一旁,直接倒在了床上,“不想动。”她静静的望着天花板,“待会儿再洗。” 这个时候其实并不算晚,也就八九点左右,还没到她平时睡觉的时间。 下一秒男人英俊的脸庞就笼罩了视线,紧接着的耳鬓厮磨,“我抱你去?” 四周侵袭过来的仿佛都是男人的味道,她笑了出来,“好啊。” 于是张开了双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等着他来抱她了。 聂南深无奈宠溺的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说是这么说,但那动作一点也不慢,直接将女人从床上捞了起来,言晏晃着白净的脚丫子,“未踏入社会前的学生都是小孩子,”她颇赞成这句话,认真的点着头,“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幼稚几年。” 可不是,都说学生时光才是最无忧无虑的,她还想多天真几年呢。 天真,她确实有时候挺天真的。 但有时候那天真下的小心机展现出来,足够吊足男人的胃口。 比如现在浴室内聂南深还站在那里没有出去,她就已经准备开始脱衣服洗澡了。 豪华的别墅从来不缺豪华有情调的设计,浴室有一面墙将近一半的是镜子。 一般冬天来说穿得都不少,更何况最外面的那件外套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脱了,等言晏不多不少脱到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吊带的时候,女人像是这才发现他还站在她身后没有出去。 聂南深已经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关小姐,”低低哑哑的笑,“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我,就不怕我吃了你?” 言晏抬起头来从镜子里正好可以看到男人清隽的五官,“聂公子,你最近好像有点纵欲过度啊,”弯眸浅笑的样子半点温度也没有,“都说这种事做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可以出去了。” 男人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温软的气息贴近敏感的耳蜗,低哑的笑意像是要驱赶她的冷淡,“你要切身体验下我身体到底好不好?” 她微微一笑,“不用了。” 然后不紧不慢的将男人搂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聂南深从镜子里看着女人温静的笑脸,一双眉蹙得很紧,“我觉得我好像是惹你生气了。” “哦,是吗。”她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那聂公子可以出去了吗?” 聂南深看着她笑意横生唯有那双眸子清清凉凉的,“我去给你放水。” 她对着镜子理着长发,依旧笑,“好啊。” 浴室开着暖气,哪怕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也不会觉得冷,汩汩水声在安静的浴室显得清亮。 言晏从镜子中可以看到男人认真放着水试水温的侧脸,袅绕的水雾弥漫在浴缸周围,仿佛在男人周身渡了一层浅浅的薄膜,衬得那张俊脸认真而专注。 她顺着长发的手便这么微微顿住,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放完水又试了水温聂南深才折回她身旁,手宠溺的揉上她的脑袋,“好了,去试试水温够不够。” 聂公子一旦温柔起来,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能够拒绝的。 她就这么看着他柔和得不像话的俊脸,淡淡的道,“聂南深,我姑姑好不容易将我养这么大,”嗓音有些低,“你别让她失望了。” 聂南深沉静的五官微微一僵。 哪怕不用明说,大家都心照不宣。 “那你呢?”男人摸着她长发的手转到了她的脸上,粗粝的指腹刮着女人干净光滑的脸蛋,邃然幽深的眸凝视着,“言晏,与其说你姑姑,为什么不说不能让你失望?” “我?我无所谓啊,”她歪着脑袋,轻轻巧巧的笑,“就算我失望了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可我姑姑不一样,”那笑着的模样半玩笑半认真,“她会废了你的。” 聂南深下意识不喜欢她这样的表情,捧起她的脸低头就吻了下去,“与其让她来,不如让你来废了我。”那吻着她的贴在她的肌肤上,含糊不清的嗓音低醇磁性,忘我而深情,胸膛极深的地方又像压抑着什么,“言晏,我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你姑姑失望。”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 所有该弥补的能弥补的,他都会弥补给她。 直到在后来的后来,某个雷雨交加的暗夜里,男人坐在空荡荡的卧室,仿佛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女人残留的气息,他才知道一个人从希望走到失望,再到绝望,是多么短暂又漫长的一个过程。 到那时余生所有的后悔弥补都等不回那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一个吻结束,聂南深才念念不舍的松开她,嗓音已经染上了一层喑哑,“确定不要我和你一起?” 她态度很坚决,微微的笑,“不要。” 下一秒聂南深就直接被她赶出了浴室,然后听到门从里面被反锁的声音。 言晏在浴室里呆了半个小时左右,泡了一会儿的澡又将浑身都认真的清洗了一遍才穿好睡裙从里面出来。 她认真的觉得,就算刚才她是想稍稍勾引一下他给他点小惩罚,但半个多小时过去,男人就算来了的兴致也差不多该消散没了。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2 聂千金在意的,除了小命就是男人了 于是她十分放心的从里面将门打开,但她明显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兽性。 下一秒人还没走出浴室,言晏就直接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男人打横抱起抛到了床上,铺天盖地的吻接踵而至,“现在洗干净了,可以给我吃了?” 说的是问句,但言晏真没从里面听出有询问她的意思,甚至那手上的动作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她扬起笑脸伸手就要去推他,“聂公子,听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聂南深直接将她挠在他胸膛的手握住举到头顶,修长有力的手直接去扯掉脖子上的领带,那动作迫切却不显猥琐,反而透着一股张狂的性感,薄唇染出笑,“不,得到了更好。” 说完唇就压了下来。 那蓄势待发就抵着她,女人因为刚洗完澡脸上还染着一层雾气的绯红,一下子变得快滴出血来,那醒目的颜色一下延绵直耳脖子,“不要,我头发还没干。” “嗯,”他吻着她,声音都变得含糊和迷乱的沙哑,“吹多了对头发不好,自然风干。” 然后伸手摸到床头的遥控器,直接将空调温度调高。 言晏没两下就被吻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以然了,其实她也就刚才生了一下小闷气,万一聂公子真的憋坏了……唔,她可不要守活寡。 这种事一旦到了兴致的那个点,几乎连神经末梢都绷了起来。 所以当整个充斥着暧昧气息的卧室突然响起那极不和谐的手机铃声时,言晏几乎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上男人那陡然阴沉下来的气息。 但也不过一瞬,他就像没听见一般,伸手直接掐断了电话,继续无动于衷的缠绵。 言晏被晃得厉害,耳边响起的全是男人压到耳边的粗喘,反应了好几瞬脑袋仍迷迷糊糊的,嗓音染着不知名的沙哑娇媚,“聂南深,我来电话了……” 她伸手去拿掉在枕头上的手机,然而手还没碰到就被男人一把扯了回来,十指相扣,“不接。” 她再次被吻住。 但电话那头的人依旧乐此不疲的打过来,在不知电话响起多少次又自动被挂断多少次之后,言晏终于清醒了一些,还是伸手将还在响着的手机拿到了手里。 看到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名字,绯红的脸色微微尴尬的僵住。 聂南深兀自低头吻着女人俏丽的锁骨,含糊不清的问,“谁?”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摁下,“……安苏。” 聂南深一下从她胸前抬起头来,拧着的眉充分体现了男人此刻心情的不悦,“这么晚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江城和莫斯科有时差,平时就算安苏打电话过来也不会挑她睡眠的时间。 “大概是……唔,兴师问罪?” 聂爷爷和孟曼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聂安苏无疑也从孟曼那里知道了,言晏很自觉的已经能想像到如果她摁下接听键即将听到铺天盖地的骂声了。 聂南深直接被扰得不耐烦,语气更是冷到不行,“不管。” 说完直接把还在响着的手机扔到了一旁,低头去吻她的脸颊。 “……她是你妹妹。” “shit!” 于是一贯优雅温和的聂公子终于在爆完一句粗话后,言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手机已经男人烦躁的接起,语气更是冷到不行,“什么事?” 男人一贯低沉的嗓音里除了浸着冷意还染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沙哑,导致电话那头的人懵了懵也没能听出是谁,但她可以确定是个男人。 聂安苏十分淡定的看了一眼时间,换算下来江城应该是凌晨十二点左右。 于是一向虽然算不上矜持但也还有教养的女人就像炸了毛一样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你他妈哪儿冒出来的智障?这么晚怎么会拿着我媳妇儿手机?!” “……” 听着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冒出来的怒骂,言晏眼皮不自主的跳了跳,然后清楚的看到男人沉下来的脸色,“谁教你说的脏话?还有,”聂南深波澜不惊对上身下女人的眸,平铺直叙的道,“她现在是我媳妇儿。” 言晏睁大了眼睛,他直接抢了她手机就算了,这么说话是想让安苏宰了她? 那边足足反应了好几秒,不确定的叫,“……哥?” “有事没,没事挂了。” 说完聂南深直接不等那边再反应就直接掐断了电话,扔到一旁,“继续。” “……” 聂公子还真的是…… 等结束之后,言晏又洗了一个澡才出来,看着正在换着床单的男人,还是拿起了手机往隔壁的书房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比起刚才的怒意横生,聂安苏此时已经变成了八卦心作祟,在那边慢悠悠的笑,“关大名媛,作为你从小到大唯一亲密无间的发小,难道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 那语气甚至刻意咬重了亲密无间几个字。 靠,就连和裴景旭当年那档子事儿她都没瞒过她,这屁大点事儿她居然在实锤定下的半年后才知道? 暖色调的灯光被打开,言晏走到书桌前的沙发上坐下,面前的书桌上摆着的都是男人这段时间的工作资料,她薄唇染着点点甜蜜的笑意,将事情始末都给安苏大致说了一遍,“唔……事情大概就这样?” 中间甚至包括了她向聂南深逼婚的事实。 比起之前的反应聂安苏觉得她此时淡定多了,确实是言晏能做出来的事,“看来我哥确实挺喜欢你,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照她哥的性子,就算是被一个女人拿着婚契逼婚也不像是那么轻易就中招的男人,不然这么多年岂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坐上聂太太的位置了? 她十分认真的替她分析,“没看出来啊,你身份证上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岁,领证时应该刚满领证的年龄吧,这么多年你就在他眼皮底下这么晃悠都没见他出手,难不成是蓄谋已久?” 对此言晏不置可否,身体倒在沙发里,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安苏,如果秦思砚不是你们家的养女,”她瞌着眸,“他或许不会想娶我。” 安苏立即打断了她,“别,我谢谢你啊,秦思砚要是真做了我嫂子,那传出去得是什么样子?” 虽然她也不是那么思想迂腐的人,但聂家好歹也是江城的名门望族,抛去外界的眼光不说,要让她叫秦思砚一声嫂子……她想想就一阵恶寒。 像是察觉到女人的沉默,安苏默了默,“言晏,你别想太多,我哥他既然做了决定,这说明你在他心中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江城优秀的女孩子不少,不然缺了一个秦思砚,他娶谁不行。” 灯光下女人的脸还有微散去的红,长长的发从沙发垂到手臂,她轻巧的笑,“我聪明啊,用婚契逼的他。” 安苏在那边无所谓的道,“至少你现在安然无恙,”顿了顿,“并且还得逞了。” 这要放在别人身上,敢威胁她哥的人就算没死八成也得脱层皮。 “言晏,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电话那边突然放轻了语调,“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现在秦思砚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已经结婚了。” 头顶的灯光晃得人迷糊,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有一种不真实感,而这种不真实感就像,这份感情这份婚姻并不属于她。 言晏伸出左手来,看着自己干净光滑的无名指,目光一阵失神。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吗。 ……………… 几个月后。 新春过后即将迎来初夏。 言晏学校那边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学期,日子过得也与以往过得没什么不平常的,整天除了上学就是偶尔的兼职做翻译,不然就是回到家中看看书,兴致来了也会学两道新的菜式。 关于范部长那边的进外交部实习的名额之前就已经谈好了,只不过到美国大使馆谈判的事宜需要到下半年才会过去。 一开始她确实还有担心过陆骁那边还会找关珩的麻烦,不过好像在关珩被绑架之后陆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也没有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只是一次她正好在聂南深的书房里看书,偶然间听到了聂南深和梁元的对话。 貌似是暗夜内部出了点问题,应该与詹聿之前给她说的那个松老大有关,这个时候陆骁自身都难保自然也没有精力再来找关珩或者聂南深的麻烦,于是她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今天是周五,聂南深一大早就去了公司,言晏一个人在家正呆得有些无聊又不怎么想出门,刚看完一本未翻译过的俄国就觉得眼睛有点疲劳,于是打开了电视休息一会儿。 她一向是不喜欢看娱乐新闻的,但翻来覆去发现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节目,最终还是又回到了最初打开的那个频道。 近期大概是狗仔队比较勤奋的高峰期,那些一个个的当红明星名模接二连三的不是被曝出私生活混乱,出入各种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就是被曝出吸毒借高利贷,就连之前红极一时的大明星江芷也被曝出来之前与名爵富商有过一腿,谣言她如今的身价都是靠着一个男人爬上来的,自此身价一落千丈。 名爵富商,薄唇淡淡的咀嚼这几个字。 池骞没吗。 对此言晏没什么兴趣,拿起遥控器又换了个频道,播的是最近正热播的一部电视剧【后来】。 她前几天有听方婉提到过,不知是不是江芷出了事噱头正盛,这部剧的收视率自播出以来节节攀升。 做公众人物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明星,一旦被扒出点黑料就成了抹不去的黑点,当时方婉的原话是这样的,“本来就是一部双女主戏,在这个档子口江芷出了事就算剧火了人也很难再翻身,那个温纾也是运气好,靠着江芷捡了个大便宜。” 她当时不置可否,温纾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已经从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演员一跃成为了江城家喻户晓的当红小花旦,在这部剧火之前已经接了不少代言和两部大导演的戏,成为一线也只是时间问题。 言晏看着电视内播放的画面,正好是当初在他们学校拍的那一场戏,讲的大致是从学生时代就性格不同的两个人一步步逆袭的故事。 温纾其实长相算不上大气的那一类,但也还算耐看,只不过那时候毕竟刚出道,与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江芷拍起对手戏来气场还是显得有点弱。 看了一会儿正觉得剧情还蛮精彩的时候,一直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便接了起来,视线还落在电视屏幕上,男人低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家?” “嗯,看电视呢。” “怎么没出去玩?”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婉和娄明泽约会去了,我去了岂不是显得很没眼力见吗?” 说来她好像在这座城市除了安苏和詹聿,好像也没有太多说得上的朋友,平时不上课的时候不是呆家里看看书和电影就是出去做兼职。 她听到那边低低笑了两声,“下午有事吗?” “没有啊,”她放下遥控器,双腿闲散的盘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悠闲的笑,“怎么了?聂公子想要约我吃饭吗?” “不是,”男人在那边像是憋着笑,“我是想说如果下午没事做的话,替我去机场接个人。” “接人?谁?” “去了就知道了。” “哦,那你把时间和在哪个机场发给我吧。” 她没多想就答应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替他去接人,一般来说如果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他都是安排乔秘书或者是林秘书去接的,况且她也不认识他的那些商业伙伴。 那如果是他私人的朋友,她就更不怎么认识了,怎么又会让她去接机? 但既然都已经答应了,言晏也不好再说不去,反正在家里呆着也是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她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然后才让陈叔开车去了国际机场。 初夏的天不算太冷也不算很热,天上还笼罩下来点点的阳光,但凉风吹来的时候还是会带着一层淡淡的冷意,她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衫,立面搭配着一件V领长裙,长长的发披在肩头,有种说不出的温婉的气质。 聂南深没告诉她是谁,只让她在候机室候着,然而一抬起头的时候,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从莫斯科候机口走出来的女人。 与其说是一眼看到,不如说从女人出现在视野范围的时候,很少有人注意不到那抹不算高挑但很有气质的身影。 一身时髦的黑色皮衣马甲搭配着一条修身的皮裤,波浪卷的茶色长发被束在脑后,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墨镜,既不会显得浮夸又透着一股属于年轻女孩儿的活力。 那张半边隐在墨镜下的脸蛋干净白皙,在她视线扫过去的同时,一直张望着的女人同样一眼就看到了她,绯唇勾出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身姿高挑,手里拖着个小行李箱就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在距离言晏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女人就伸手摘下了墨镜,露出那张精致耐看的脸蛋,半点病态不见,反而生机熠熠的就朝她来了个熊抱,“哎呀宝贝儿,好久不见,想死我了都,”聂安苏亲昵的蹭着言晏的脸,像个小孩子般的撒着娇,“你想没想我啊?”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言晏还没回过神来,女人穿着高跟鞋此时和她差不多高,绑起的马尾让那张干净清纯的脸看起来比去莫斯科之前更成熟了几分,“安苏?” 聂安苏松开她闲闲散散的站在她面前,手里转着那副黑框墨镜,唇角挑起好看的弧度,“嗯哼。” 然后也朝站在言晏身旁看着的陈叔打了声招呼,“陈叔,好久不见。” 比起她的这身高冷打扮那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堪称乖巧懂事,陈叔也笑了起来,顺手将女人手中的行李拿过,“哎,两年不见,小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她眉眼弯弯的,“谢谢陈叔,还是您会说话。” 言晏被女人拖出了机场时仍有些呆,“你回来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女人一只手放到唇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让我哥保密的,想给你个惊喜。”说着就调皮的冲她抛了个魅力十足的媚眼,“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难怪不管她怎么问聂南深就是不肯告诉她是谁,这让关小姐有些小幽怨,要是知道是来接安苏,她也不至于随便换了身衣裳就过来了。 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言晏脸上还是露出了担忧,“你就这么回来了,那莫斯科那边……” 一看她的表情安苏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帮着陈叔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绕回她面前,连忙打住她,“宝贝儿,我这才刚回来,咱能别提这让人扫兴的话题吗?”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将她塞进了车里,于是言晏在还没从她突然回国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径直拖到了华融街的商场。 ……………… “在哪?” 在接到男人打来的电话时,言晏正坐在商场的沙发里看着不断挑选着新衣服的女人,“哦,商场呢,”她看着连试都不试一下就直接将衣服丢到服务员手里的女人,淡淡的道,“介于聂小姐还在对我瞒着她和你领证的事儿耿耿于怀,在赔罪呢。” “接到人了?” “嗯,”她有些小抱怨,“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安苏今天回来?” 男人在那边好整以暇,“就算早点告诉你她也是今天才回来,我可不想在她没回来之前我太太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别人。” 言晏,“……” 挂完电话后,言晏走回女人身旁,聂安苏此时正低头专心的挑着一件长款的碎花小裙子,好听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看也没看她,“我哥?” “嗯。” “查岗?” 言晏一时没反应过来,“查什么岗?” 言晏读的文科,安苏攻理科,虽然上了大学后两人就不在一所学校,后来安苏更是辍学去了莫斯科,但两人不管是成绩还是其他的综合项目那也都是名列前茅的,听到这句话聂安苏忍不住抬头白了她一眼,“关小姐,你好歹也是高材生,要不要结了婚智商就成负数了?” “切,”她颇为不齿他哥刚才打来的那个电话,随手就将那衣服扔给了服务员,十分高冷转向另一排的专柜,“别我刚回来就搞得像是我要拐走他媳妇儿似的,恶不恶心。” 她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腻歪了?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一点,又是周五,平时商场里没什么人,但看女人那暴发户疯狂购物似的架势,更像显得这商场是被她们包下了一样。 两名服务员亦步亦趋的跟在聂安苏身后,脸上挂着殷勤又谄媚的笑,时不时还给面前一身黑的女人推荐个一两样,聂安苏也确实没让店员失望,但凡推荐了的统统取下。 华融街的商场专柜,卖的自然都不是些便宜货,从刚才她们走进来的瞬间服务员就看出了这两名女人不管是身上穿的还是手上戴的无一不价值不菲,现在看起来这出手阔绰得,比暴发户还暴发户! 言晏看着服务员手中已经快堆成小山高的衣服,挑了挑眉,“哦?”颇有兴致又波澜不惊的道,“我怎么从你这话中听出了羡慕嫉妒恨的味道?” 安苏正要取衣服的手一顿,撇了撇嘴,“我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 聂安苏的突然回国是在言晏意料之外的,虽然她在那边的手术很早就已经结束了,但因为某些原因安苏要继续留在那边所以后来她也没多问。 当然,这某个原因无非就是男人。 这么多年能让聂大千金在意的大概除了自己的小命,也就只有男人了。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3 我见一个,收拾一个 言晏双手环胸的看着面前漂亮又傲娇的女人,勾了勾唇,“都说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同时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她随手从店员手中挑了一件衣服来看,看向她的神色里有淡淡的鄙夷和将她看穿的优胜者姿态,“基于我对你的了解,聂大小姐只有在被甩了之后才会一股脑的选择买东西,”嗤了一声,“还都是些你不喜欢的款式。” 聂安苏回头就瞪了她一眼,闷了半天,只憋了恶狠狠的一句,“结账。” 抬脚转身就朝柜台去,利落的结了账又报了收货地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商场。 言晏跟了上去,看着恼羞成怒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说吧,你和那个当兵的怎么样了?” 她扯了扯嘴角,仿佛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不怎么样。” 言晏有些意外,“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聂千金是谁?在追男人这点儿事上可谓是坚持不懈百折不挠的,虽然光她那张脸摆在那儿就压根不用她主动别人就会贴上来,就算偶尔遇上点小挫折,那也是打碎了牙咽下血继续追的。 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投降了? 聂安苏走在前面,绑起来的马尾已经被她放下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她随手撩了撩,“可是人家还是不喜欢我啊,”不在意的道,“他看上了我们医院一个身材火辣的主治医生。”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啊。” 原来是被情所伤啊…… 言晏自动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 来到地下停车场,言晏已经提前让陈叔回去了,两人打开门上了车,她看了副驾驶上一副漫不经心的女人,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调侃,“那聂小姐这次回来,是准备安安静静治疗情伤的,还是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目标?” 聂安苏懒洋洋的倒在座位上,闻言连看都懒得看她,“别把我说得那么肤浅好么?”十分的不屑,“我可是很专情的一个人。” 专情? 关小姐听到这个词就差没笑出声来。 她无奈的收回视线,正准备发动车子,安静的地下停车场突然响起一道厉声,“站住!” 突如其来的声音并不能影响她开车,不过两道人影不刚不好正一前一后挡在了她的车前,言晏和安苏同时看了过去。 身姿欣长高挑的女人走在前面突然被另一名追上来的女人拦住,在看清那两人容貌时,言晏微微怔住。 人烟稀少的地下停车场,此时只有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空荡的回声,一身白色长裙的女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比对面的高上一截,慵淡的神色显得格外漫不经心,清淡的声音很悦耳,“不知道温小姐还有何贵干?” 本来坐在车里这种事,一般外面的人就很难看到车里的人,更何况还隔了些距离,所以此时他们也并没有察觉到还有别人在。 温纾踩着高跟鞋拦到路潞面前,见四周没人才摘下了鼻梁上的那副挡住了大半边脸的墨镜,露出了那张清秀充满怒意的脸,“路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说着直接将手中的娱乐报纸扔到了女人身上。 “啧啧,这是要撕逼的节奏?” 隔着挡风玻璃不近不远的距离,聂安苏一只手靠着窗户支着脸蛋,十分悠哉的叹了一声,颇有看好戏的姿态。 言晏本来准备发动车子的动作也停下,“怎么说?” “瞧这吵架的架势,一看要么是为了工作,要么就是为了男人。” 言晏扭头看了过去,距离有些远言晏虽然看不清那报纸上面具体写的什么,不过倒是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家里看到的那些八卦新闻。 一开始觉得出了丑闻的那些女星有些眼熟也只以为经常上荧屏,现在她才突然想起来,之前几次陪聂南深去名爵的时候倒是有意无意撞见过几次。 她突然扭头看身侧的女人,“池骞没你熟吗?” “不算很熟,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安苏摊了摊手,“我哥和他关系比较好。” 她以前在江城的时候虽然喜欢混迹各种夜场,但凭着池骞没和她哥的关系,她算是在对那个地方畏惧得很。 安苏正想问她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个阴测测的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视线重新落到那两道身影上,有些吃惊,“难不成是池骞没的女人?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见过一两次。” 不管是那个叫路潞的还是那个温纾,她都见过几次,不过也确实算不上多认识。 言晏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她自问没有八卦别人的心思,也没有立场谈论谁什么,于是正打算摁喇叭提醒她们让一下路,安苏的手已经伸来拦住了她,“别,看会儿好戏呗。” 她正愁抓不到那男人什么把柄呢。 安静的停车场伴着点点不知道是什么的回音,落在地上的报纸上无非都是最近娱乐圈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女星名模的丑闻。 路潞视线不过淡淡的扫了一眼,没有去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我替你清理了障碍,既不用你动手娱乐圈也不会再有人压你一头,”慵散的笑,“不知温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假惺惺又目中无人的模样简直与电视剧中的标配女二号如出一撤。 “为我?”温纾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冷冷的道,“你不过就是看不惯池骞没身边有别的女人,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天生的身高差异温纾就比路潞要矮上一截,就连谈话的时候也得微微扬着头,但那气势半点也不弱,搞得好像谁要欺负她一样。 路潞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冠不冠冕堂皇她不知道,唯有那唇角缓缓挑起的笑容睥睨又不屑,“是又怎么样?” 见她没有否认,温纾只觉得自己简直没有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女人,这一年的时间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走上来,什么样恶毒的女人她没见过?只有面前这个女人,坏得甚至不屑掩饰。 身后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车,路潞也不在意,就这么靠在了上面,身姿放矮,那语气中的高傲也半点不掩饰,“我路潞要的男人,那就得是干干净净的,”她挑起眉,缓缓的道,“池骞没真喜欢的我管不着,但若是他不喜欢的还主动贴上来……”女人弯唇浅笑的凝着她,眸中冷色清晰可见,“我见一个,收拾一个。”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她说的,说得散漫却有力,温纾在对上女人那双傲慢又清冷的视线时微微怔住。 标准得只有电视剧中女二号才说出的话,不管是因为相貌也好男人也好,一般都是出于女人对女人的嫉妒,可是她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任何关于对她的嫉妒和妒忌,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气都没有,仿佛她对她说出这句话,只是她本身就对这样的事不能忍受,无在乎与相貌或是池骞没。 路潞,后来她有去刻意查过这个女人的资料,二十四岁,国内有名的钢琴家,与她混的娱乐圈不同,一个真正讲究气质与能力的职业,外界对她的评价与关言晏差不多,不是名门却更似名媛,永远一副高高在上面带笑容的模样,出了名的温婉优雅。 但此时这个女人就那么闲散的倚在车上,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对她说,“所以温小姐你应该感到庆幸,池骞没是挺喜欢你的,不然别说走到这个位置,你连我一根手指都不够玩的。” 路潞掀眸睨了她一眼,从容又傲慢,坦荡得令人发指。 不知是女人气场太强还是什么,温纾足足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路潞,你到底是他的女人还是他的保镖?收拾?你凭什么对别人下手?” 那些女星名模无一不是和池骞没扯上了一点关系,可是池骞没都没发话,她凭什么就这样断了别人的后路? “哦,”路潞静静的听她说完,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讥诮的道,“原来温小姐也知道我现在是他的女人。” 她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走到温纾面前,低低的笑,“你今天特意约池骞没来这里,怎么,是替那些女人感到不值还是委屈?”她讽刺的看着她,挽着唇角,“可她们有资格委屈吗?” 虽然她一向不觉得女人靠男人上位有什么不齿的,一个为财一个为色公平交易,毕竟能物尽其用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可是她的男人,凭什么要为别的女人铺路? 温纾抿着唇,突然也笑了出来,“有本事你去找池骞没啊,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心尖像是刺到什么一阵阵的酸痛,“他本性难改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你以为你解决了那些女人池骞没就能一心一意守着你了?” 路潞看着温纾那充满倔强又不屑的脸蛋,像是觉得好笑,“我的男人我自己当然会收拾,本性改不改是他的事,怎么解决是我的事,有矛盾?” 本性难改。 呵,形容得倒挺贴切。 于是她敛了笑容,“所以我奉劝温小姐不要再来挑战我的耐心,”女人精致的脸蛋恢复了一贯的冷艳慵淡,淡淡的提醒,“我这个人耐心一向不算多。” 说完,路潞也懒得再看她一眼,转了身打开刚才倚着的那辆车的车门。 像是没想到路潞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温纾慌忙的开口,“路潞,你就不知道池骞没到底是谁吗?” 手刚碰上把手,温纾的声音不服输的又在身后跟了过来,“你就敢这么跟在他身边?” 路潞动作未停的打开车门,“名爵幕后老板啊,”她站在门后袅袅的望着她,“再者,我和温小姐这么清高的人可不一样,我这个人生来没那么多傲骨,看中的无非就是他的钱他的权。” 然后她清楚的看到温纾望着她眼底升起的不齿和难以置信,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当然,不可否认还有颜值也刚好是我喜欢的。” “至于其他的嘛,好像也不关你的事了。” 说完这句话,高挑的女人已经坐上了车,然后在温纾仍显呆滞的目光中开车离去,不知是恰巧还是故意,那车身几乎是挨着她的身侧离开,辗过那一堆散落在地的报纸。 温纾站在原地,指尖陷入掌心像是要将指甲掐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闹剧结束,车内,言晏收回视线,“看够了?” 安苏意犹未尽的绑好安全带,娇艳的笑,“还行,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言晏无奈的叹了口气,随着也驱车离开。 下午五点,在之前的那个电话中聂南深已经说过了下午有事不和他们一起吃饭,詹聿应该还不知道安苏回来了,于是打了个电话约詹聿下午出来一起吃晚餐。 那边很爽快的答应了。 约的还是他们的老地点,十四街的那家中餐厅。 詹聿的警署离这边不算很远,在点餐等人的时候言晏看了一眼对面坐着没心没肺半点失恋神态没有的女人,突然道,“我觉得,某些时候你和池骞没还蛮像的。” 女人的墨镜自然的挂在胸前,闻言抬起头来,“嗯?” “明明谁都不爱,”言晏翻着手里的菜单,似只是随口一说,“何必非抓着一个不放。” “我和那缺德的才不一样!” 安苏一把放下了菜单想也没想的反驳,睁着两眼瞪着她。 像是没想到她这么激动,言晏笑了笑,“有什么不一样?” “我善良啊,”她悠悠懒懒的,“你看看我哪一次分手伤心的不是我?那些男人转身不是去找他的新欢就是找他的老相好去了,留我一个人独自承受分手的寂寞?”说到这里她就有些来气,顿了顿继续为自己辩解,“你再看看池骞没那男人,最终和他分手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伤得遍体鳞伤?” 对此言晏不置可否,之前一个江芷,现在一个温纾貌似都还沉浸在之前的感情中没走出来。 除去一些她不知名的女人,也许未来还有一个路潞。 有没有遍体鳞伤她不知道,但确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言晏好笑的挑了挑眉,靠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的睨着她,“据我所知,除了那个当兵的,你貌似就没被人甩过?”她突然拧眉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来,毫不留情的拆穿,“哦,还有几年前和江芷好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小鲜肉。” 安苏一时噎住,“那,我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她用勺子漫不经心的搅着面前的咖啡,“既然不是最合适最想要的那个,就算再喜欢,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 听她这么一说,言晏觉得她这样花心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不是最想要的那个,长痛不如短痛。 但说是这么说,其实她也看得出来,这么多年虽然安苏身边有过不少男性朋友,也有不少名义上的男朋友,不过那都还只是处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 严格一点那甚至算不上是喜欢,顶多只是好感。 言晏没再说话,埋头继续挑选菜单,安苏也像突然静了下来,她放下勺子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头,好半天才道,“言晏,真正的玩玩可不是我这样的。” 言晏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女人白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卷出好看的弧度眼睛望着窗外,有种莫名的向往,见她淡淡的笑,“我时间不知道还有多久,如果不抓紧时间多体验体验爱情的滋味,指不定这辈子就这么含恨而终了。” 言晏拿着菜单的手指微微用力,眼里一阵莫名的酸涩。 她咬着唇正想说什么,安苏已经回过了头来笑着看她,明艳又娇俏,“我是不愿意浪费时间来错过,”认真的看着她,“而池骞没,他是会蛊惑人心的那一类。” “他玩弄的是感情,轻而易举就能毁了一个女人。” 玩弄的是感情,可是谁又知道感情才是最经不起消耗的? 言晏就这么看着她,女人眼里半点害怕不见,反而透着一股别人没有的生机和活力。 她抿着唇重新低下了头,若无其事的道,“哦,确实不一样。” “是不是是不是?”安苏双手撑着下巴疯狂的眨巴着眼睛,“有没有觉得我这种寻找爱情的精神可歌可泣?” 言晏冲她扬起笑脸,“我觉得你比他虚伪多了。” 安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 晚上八点,江城名爵。 同样最角落的二楼雅间,三名男人各自坐在一个方向,名贵的大理石桌上除了摆放了一重火焰正燃得正旺的鸡尾酒,还摆了不少资料文件。 外面是吵闹的喧闹声,这套雅间隔音效果极好,几乎将外面一切的声音都隔绝了去,此时所有的服务员都被叫了出去,安静得只有几个男人间的谈话声。 “两个月的时间,你安排过去的人还没把陆骁搞定?” 聂南深看着面前的一堆资料,随手拿了一杯酒喝着,淡淡扫了对面的男人一眼,那语气里充满了鄙视和不耐。 池骞没坐在中间,像是没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眉眼不动的陈述,“事情是比我想象的有些棘手。” 梁大律师正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伸手过去想要将那一堆资料收起,无意间的一抬眸,也恰好不好正对上男人更加不耐的视线。 他佯装坐好,干咳了一声,十分无奈的为自己辩解,“聂公子,你以为要拿那个男人把柄像捏蚂蚁那么简单?” 虽然他知道对于陆骁上次对关言晏下手的事情他还有深深的芥蒂,不过陆骁要是真那么容易被拉垮,他一个毛头小子别说与他们抗衡,怕是自己在暗夜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于是梁元淡淡的为心情很不爽的聂公子分析,“松老大出狱这么长时间,如今在暗夜里也只能靠几个元老勉强僵持着,虽然骞没这边也表明了态度,不过他那边早有了准备,要把他拉下台谈何容易?” 聂南深皱了皱眉,这件事他自从扔给池骞没之后并没有过多插手,毕竟陆骁想要对付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真正的对手是池骞没。 然而此时那人的死对头仿佛事不关己的坐在那里,暗黑的衬衫一贯松着两颗扣子,“松虎进去了几年的时间,就算是曾经的部下,恐怕如今也有不少已经完全投靠了陆骁,”池骞没手里慢悠悠的晃着酒杯,悠散自在的姿态仿佛在说一道无关紧要的事,“至于特别衷心的那些,要么在松虎出狱前就被解决了,要么就是根本翻不起多大浪来,”男人淡淡的笑,“是小瞧了他。” 梁元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对面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下来的聂公子,小声嘀咕,“如果没点本事,他敢把主意打到你们两头上来?” 这倒不怪他说话猖狂,要说聂南深和池骞没,这两要是随便拿一个出去那也是江城屈指可数谁也不敢得罪的男人,黑白两道各占半边天的存在,别人绕着道走还来不及,哪儿还会被人这样直接打到家门口来? 他继续对聂公子埋怨,“说来,如果不是当初你轻易将松老大出狱的事情提前告知那小子,恐怕他早被松虎给灭了……” 话没说完,聂南深一记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他立马识趣的闭了嘴。 当然,说归这么说他也没真这么想,毕竟关大名媛现在可是聂公子心尖上的人,那天那样的状况,除了提起限制陆骁的行动,不然他恐怕也不会轻易的放人。 池骞没这才淡淡的抬了眸,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看的聂南深,直接冷笑了一声,“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聂南深也看了他一眼,邃然的眼神中浮现一抹凝重,本就抿着的薄唇抿得更紧了。 空气有短暂的寂静,一向精明识眼色的梁大律师不断在二人无声交流中的眼神来回,最终还是没忍住,扭头看向俊美冷峻的男人,“这话什么意思?”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4 这年头离个婚是什么难事 聂南深放下了酒杯,视线直直的落在那堆资料中,像是在沉思什么。 池骞没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极有节奏的敲着,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脸,同样没有回答。 “你两倒是说话啊!” 梁元再次吼了一声,怎么在下面打杂的是他,什么也不知道的也是他? 池骞没挑了下眉,也放下了酒杯,淡淡的陈述,“不可否认,关家和杜家的出事不是偶然,两家之前不管是生意还是私下都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只有……” 说着视线转到了男人身上,梁元跟着看过去,聂南深? 这个猜测他们之前不是没有过,“陆骁想要对付你,从南深先下手也不奇怪。” 聂南深往后靠在沙发里,眉紧紧皱着,淡淡的提醒,“那时候我还没和她结婚。” 这个她指的无非就是关言晏,如果从聂南深个人的角度来说,确实关言晏和杜甄雅唯一的交集只有他,池骞没视线始终落在聂南深身上,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们家十多年前被军方的人围剿,后来是聂老爷伸出援手聂家才从此洗白,”他缓缓的道,“况且,如今关珩手中还有你致命的弱点。” 仅凭这一点,就有足够对关家下手的理由。 梁元拧眉想了想,“那时候樊家收购关家难道和这个有关?”末了又觉得不对,疑问的看向聂南深,“那杜家又是怎么回事?” 聂南深头疼的捏着眉心,“杜甄雅是在那之前唯一一个知道当初去沙特的人不是我。” 这个唯一的意思,就是除了他们在座的几个人知道,剩下的除了杜甄雅没有其他。 池骞没淡淡的道,“为了那批军火,我当时在沙特和军方的人有过冲突,不过最后扣下的是那批沙特皇室丢失的黑货,最后经由杜家辗转才到了陆骁手中。” 那批军火原本是池骞没的项目,但聂南深临时察觉到陆骁在这边有了动作,正好那段时间詹聿正盯这边盯得比较紧,所以他们才临时换了人,再加上他们这边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料到军方的人会盯上,所以才以和杜家合作珠宝买卖的借口去到沙特。 但饶是这样,最后军火没事,池骞没安然无恙的回到江城,但事后他们手中的那批珠宝不知是谁做了手脚,更是直接成为被军方押扣的沙特皇室丢失的黑货。 “那批珠宝是在杜家和陆骁手上出的事,如果那人就是陆骁,他大可以直接来对付我,犯不着绕了一圈之后把自己也拉进去。” 和聂南深商人的身份不同,他是道上的人,这么多年与军方的摩擦不止一两次,但如果当初去沙特的人是南深,恐怕他当场就有可能被军方的人扣下,再加上后来WK和杜家合作的珠宝买卖出了问题,那把火甚至差点烧到他们头上。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看起来就不像是纯粹的意外和巧合。 梁元有些诧异,神色有些凝重,“也就是说,陆骁背后果然还有人?” 不说陆骁那人手段如何,但想要做这些,仅凭现在的暗夜根本伸不了这么长的手。 池骞没和聂南深抬头看了他一眼,皆只抿唇不说话,显然,这并不是个美好的猜测。 同时更是在说,不管是在沙特还是后来回到江城,对方的目标都只是聂南深。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和聂南深谈过,不过那时候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虽然现在也没有,不过现在发生的种种,他甚至觉得,那人来头不小。 “不对啊,整个江城有点本事的就那几个势力,如果真要对你们下手并且还如此了解的,一只手指都数得出来,”梁元看向对面已经点燃了一支烟的男人,“如果是樊家,那他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整个江城如今除了樊家有这个本事和陆骁合作,他实在想不出其他。 不知是烟瘾犯了还是见到对面的男人在抽烟,池骞没也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除了江城的势力,”缓缓的笑,“自然还有……不是江城的势力。” 说着,池骞没抬眸看向从头到尾缄默不语的男人,袅袅烟雾下薄唇弧度阴测。 不是江城的势力?梁大律师有点懵,那谁会对聂南深有这么大的仇? 不过到底是江城第一大状,梁元反应了两瞬,在想到了什么之后,脸上蓦地浮现一抹不敢置信的震惊。 在他们刚才的这段对话中,他明显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 军方的人。 想到这里,梁元后惊的咽了咽口水,如果那批皇室的黑货是军方的人拿给的陆骁,就很好解释了。 难怪他们在江城查了这么久也没能查出什么眉目。 军方的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势力,梁大律师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足足愣了好半晌,半天才哑着声音问,“南深,你怎么会招惹上军方的人?” 聂南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显然这个问题在梁元想出来之前他已经有了判断,手指抖了抖烟灰,“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被人找上门来?” 说是云淡风轻,男人一向沉稳的脸色还是有些不难看出的凝重和阴沉。 池骞没的势力如今尚还集中在罗马,这些年也与军方明里暗里打了不少交道,要说与池骞没惹上了军方的人那并不会让人意外,但如果是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军方的人结下了仇怨,这么恨不得要弄死他? 甚至一步步计划得天衣无缝,就算如今他们想要查也无从下手。 梁元也意识到,这件事一旦扯到了军方那边,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小打小闹了,如果不抓紧时间,指不定最后死在谁手上的都不知道。 他沉着声音开口,“不过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眉目,一个关家和杜家出事的缘由很可能就是那人动了手脚,还有一个,”他看了看池骞没,“应该就是陆骁那边……” 话音刚落,本就安静的包间突然发出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响声,梁元到嘴边的尾音生生顿住,视线猛的转向房门所在的方向。 那声音不大,但凭在座几人敏锐的感知,很快意识到什么,几人脸色同时沉了沉。 在刚才几人来之前池骞没已经撤掉了门口的保镖,没有他的吩咐服务员根本不可能过来。 池骞没的地盘,谁敢那么大胆子来偷听? 坐在中间的男人灭掉手中的烟,下巴朝房门的方向抬了抬示意,梁元才从位置上站起来,放轻了步子朝房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手还没碰上把手,一直紧闭着毫无动静的门把突然扭动,他一骇,还未有动作门一下就从外面被推开。 如果不是他闪得及时,他丝毫不怀疑那门会撞他脑门上。 刚要破口大骂,梁元抬起头来的四目相对,门口的两人同时愣住。 比起梁元的诧异,显然刚打开门就撞见一张脸的女人被吓的不轻,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跟个门神似的站在这里你要吓死人啊?” 梁元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别人,才看着面前不知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女人,狐疑的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潞显然是被刚才那一下吓得不轻,拍了拍胸脯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找我男朋友啊。” 说完推开梁元就往里面走。 显然聂南深和池骞没都没想到刚才在门口的人是路潞,见她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同时拧了下眉。 女人像是没察觉到房间内不寻常的气氛,人刚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坐在正中间的男人,而是一眼就扫到了坐在男人左手边的聂南深。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比起正位上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阴暗气息的男人,聂南深整个人优雅冷贵的气质明显要让人舒服很多,指尖的烟已经燃了一半。 梁元刚坐回原来的位置,就见路潞像是压根就没察觉到池骞没的存在,一改进来时的嗔怒,抬脚走过去,径直就坐到了聂南深身旁,“原来聂公子也在这儿,好巧啊。” 明艳的五官立即扬起娇俏的笑,谄媚得妖娆。 聂南深一只手原本正好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此时女人一坐过来,就这么看上去有意无意的半个身子都像是被男人搂在怀里。 梁元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不知为何感到自右边传来的气压明显低沉了不止一度。 路潞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根本没察觉到,有钱人来名爵找乐子的多了去了,聂南深会在这里说奇怪也不奇怪,抛去某道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不说,当聂南深那冷厉的视线扫到她脸上时,路潞还是有瞬间的僵硬。 但也不过一瞬,那脸上的笑容更明艳了,“聂公子还在这里不回家,就不怕关小姐会生气?” 梁元看着她那语气那眼神,就像是在赤裸裸的明说你要是不怕关小姐生气,我就勾引了你了。 “咳,路小姐,”梁元干咳了一声,看着女人那就差没对聂南深抛个电力十足的媚眼的眼神,又尴尬的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男人,语气温柔的提醒,“南深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 他在提醒她注意一下言行,下一秒女人就扫了他一眼,“有老婆我可以等他离婚啊。” 虽然路潞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又像是没看到男人眼底的冷漠和警告,但她下意识还是将原本暧昧的距离拉开了一些,满不在乎的笑,“这年头离个婚能是多难的事儿?” 说完这句话,路潞没看到聂南深蓦然沉下来的脸色,但梁元清楚的看到了,嘴角跟着抽了抽,等他离婚……您的正主还在这儿坐着呢,您是瞎的吗? 她当然不是瞎的,只不过从进来开始那视线一刻也没落到池骞没身上。 周遭温度一降再降,梁大律师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他以为一个关言晏难搞定就算了,没想到这女人胆子也不是一般大的,池骞没的女人,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的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哦,聂南深当然没有和她卿卿我我,只是一张英俊的脸难看得快要渗出墨来,冷冷的看了从头到尾没吭声的男人一眼,“池骞没,管好自己的女人。” 池骞没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娇媚又肆意的女人身上,沉着嗓音叫她的名字,“路潞,过来。” 路潞像是这才察觉到池骞没在这里,撇了撇嘴也没再说什么,无奈的起身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脸色淡然仿佛刚才那些调侃的话不过说说而已。 然而人刚走到男人身边不到一步的距离,手腕就被扣住,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那股力道带进男人怀里。 那扣在她腰间的力道掐得她生疼,路潞刚想开口抱怨,抬眸就撞上了男人阴沉的视线,低沉的嗓音跟着压到耳边,“故意惹我生气?” 这句话池骞没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微热的气息撒落下来,距离暧昧唯有那冷厉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 她眉眼不动,却又似染了一层委屈的娇软,“我哪儿敢惹您生气,哄你还来不及呢。” 说是这么说,那眼里还真没什么抱歉的意思。 池骞没冷着脸勾起唇,下一秒路潞就被疼得叫出了声来,“池骞没,你弄疼我了!”她睁眼瞪着他,“你就不能学人家聂公子温柔一点儿?” 原本池骞没刚好点的脸色又难看下来,左一句聂南深右一句聂公子的,还说不是存心惹他生气? 但低头看她时又明显看到女人脸上真是被弄疼的怒意,手上的力道还是松了松,不咸不淡的睨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池骞没的手没有放开,依旧保持搂着她的姿势,路潞也懒得矫情,索性就倒在他怀里,漫不经心的道,“没什么啊,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她因为被男人困在怀中稍微动一下就掐她一下,想拿杯酒也拿不到,于是便朝池骞没伸出手,池骞没看了她一眼,抿唇没说话,顺手将自己手边的酒杯递到她手中。 梁元在一旁默默看着,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 难怪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就算了,南深是一向不喜欢这些女人,可是以往的这种场合他们的池大当家的不都是左拥右抱的吗? 房间内隔音本就好,一旦没人说话就更显得安静,路潞像是这才察觉因为她的出现在场的几个男人都闭着嘴没说话,于是一边喝着酒一边视线淡淡扫过,“你们要谈什么继续谈啊,当我不存在就好。” 说完便一声不吭的捧着杯子依偎在男人怀里了。 明显说的是不能让外人听的话,所以在路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聂南深已经拿起了外套,“关家当初为什么出事我会去查,至于陆骁那边,”他看了坐在中间的两人一眼,不紧不慢的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冷冷的道,“话我放在这里,自己结的梁子自己解决,一个陆骁都搞不定,你这龙头的位置也可以不用坐了。” 说完便抬脚走了出去。 龙头?什么龙头? 路潞看着杯中颜色艳丽的鸡尾酒,闻言脸上艳艳的笑容淡了淡。 池骞没没有察觉到怀中女人的异样,而是直接将视线转到了一旁正打算喝下一口酒的梁大律师身上。 那眼神告诉他的暗语就是,事情谈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哦哦,”他忙不迭的一口将酒喝完,才扬起笑脸对正百无聊赖喝着酒的女人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那路小姐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路潞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也还了他一个微笑,“慢走,就不送了。” 呃…… 梁元尴尬的笑了两声,起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屋内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当家的,那个陆骁到底是谁啊,”暗沉的灯光落下来,在杯中照出极好看的颜色,路潞抿唇尝了一口,像是既不喜欢那味道,辣得她皱了皱鼻。 她放下杯子抬头看身旁的男人,好奇的问,“你们跟他有仇吗?” 她刚才好像听聂南深说到……解决? 池骞没视线落在女人白皙的脸上,那唇角似还沾着酒水的晶莹,衬得那张微微勾着红唇愈发红艳诱人,池骞没低头就吻了下去。 路潞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下巴突然就被手指扣住,毫无预兆的接吻。 他一向不属于克制的那类人,想要什么都是说要就要,何况一个吻。 离得近的距离,她清晰的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酒味,唇齿间淡淡的弥漫出比她口中更浓厚的酒精味。 路潞也没反抗,只等这个漫长的吻结束,池骞没才松开了她,面无表情的拿过那杯已经被他们两人喝得只剩一半的酒一饮而下,“暗夜的掌舵人。” 路潞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陆骁是谁。 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那杯酒还是刚才的那个吻,女人脸上已经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暗夜?”路潞手指漫不经心的扇着风,依旧很好奇,“暗夜是什么?” 女人微扬着脸蛋,比起她的脸色,语气显得更加正常。 池骞没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她,那眸中的无知和好奇更是让他刚升起的兴致消失无踪,心底漫出淡淡的嗤笑和讽刺。 到底是生活在光明中的女人,一个劲的削尖了脑袋想往上面爬,与温纾那种不管做什么事都只愿意自己默默努力的人不一样,于面前的路潞,只要是能用的有用的,她不在乎用任何手段去走进上流社会,对这些暗地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亦或她根本不屑去了解。 “我没记错的话,”池骞没凝着她精致的脸,唇边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这是你第二次向我问到陆骁。” 女人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无知和好奇的味道更浓了几分,“我是你养的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池骞没淡淡的收回视线,摁下服务器又让人送了几杯酒进来,淡漠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好像说过别招惹别的男人惹我生气。” 路潞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这个别的男人不是聂南深,而是……陆骁。 荒唐的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她一下就笑了出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同样不咸不淡的睨着他,“当家的你做人未免太双标了吧?” 路潞佯做生气的将他推开坐了起来,将刚送上来的酒随便选了一杯,这次倒不嫌它辣不辣,有一下没一下的浅抿着,一张绯红的脸蛋微微沉着,模样像是真的生气,只有细了看才发现那视线落在前方像是在出神的想什么。 池骞没依旧靠在沙发里,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人微微恼怒的侧脸,身上黑色的衬衫有两颗扣子闲散的散开,隐约露出下面显露的性感的锁骨,只坐在那里就凭添一丝不羁的风流,他低低的笑,“该讨的你不是都讨回来了?” 池骞没的声音与聂南深常态的温和不同,依旧很好听的声音哪怕温和起来也会莫名给人森冷的感觉,所以当那道声音钻到耳里的瞬间她就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 扭头看他的时候面上又恢复了在他面前一贯的娇嗔,“哪儿有,”说的话却是漫不经心的,“今天温小姐还说这种事要找也该找男人算账。” 然后她清楚看到男人刚才还挂着笑意的脸蓦地沉了下来,连着本就森冷的音色更显骇人,“你去找她了。” 问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路潞姿态端庄的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突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样的男人,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也渐渐淡下,悠悠的笑,“怎么,这要吃人的模样是在担心我对你的心肝宝贝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讥诮都还没露出来,下巴就被男人用力的扣住,“我说过,谁都可以,唯独她不是你该碰的。”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5 画面里属于男人的外套格外扎眼 那倒映着她脸蛋的瞳孔里泛出森森的冷意和警告,手上的力道更是大得恨不得将她捏碎。 路潞不闪不躲的对上男人阴冷的眸,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楚的看到那双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模样,又好像暗沉得什么也看不见。 “池骞没,要我总得付出点代价,”哪怕再疼路潞脸上的笑意仍是不减,甚至轻蔑得讽刺,“我说过除非你哪天说不要我,不然你身边的这些女人,我就替你一个个收拾。” 女人悦耳的嗓音同样沁了一层冷霜,池骞没看着眼前这张虚伪又渗着狠厉的脸,轮廓处处都散发出蓬勃的戾气。 英俊的额上隐隐有跳跃的青筋浮现,像是在极力的忍耐什么。 她不在乎他心里住着谁,也不在乎他到底爱的是不是她,但是又决不能容忍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这矛盾的本身,只是来自于她不允许她的生活中出现任何的污点。 就在路潞以为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掐死她的时候,池骞没突然松开了她,喉尖只溢出重重的一个字,“滚!” 森然暴躁的声音足足骇得路潞心跳漏了一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那厌恶的模样像是她多呆在这里一秒都会玷污了他的眼睛。 房间内听不见外面吵闹的音乐声,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 路潞面不改色的坐直了身子,脸上又恢复了一贯娇软撒娇的媚态,“那当家的,今晚我就不去陪你了,”也不顾男人是不是在暴怒边缘,她凑过去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靥明媚,“消消气,别想我哦。” 那声音甚至听不出刚才还在威胁他的意味,于是路潞站起来,趁池骞没在真正暴怒前麻溜的滚了。 池骞没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脸上似还残存她刚落下的温度,并不亮堂的灯光下,男人立体的五官像是被拉出了分明的明暗界限,渗着墨的眸底不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一张本阴沉着的俊脸更难看了。 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算很晚甚至可以说夜生活的刚开始,浓妆艳抹的女人和财权在手的男人,不断来往出入的人群充分彰显了这处的繁华热闹和骄泰奢侈。 高挑的身影刚走出名爵,女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刚才还谄媚虚伪的笑容半点不见。 路潞拿出手机就拨了个电话出去,“给我找个私家侦探,”清冷的嗓音像是浸在寒风中,视线不带任何温度的看着前方,“记住,我要业务能力最好的。” ……………… 言晏挂掉聂南深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詹聿坐在言晏旁边,视线刚好捕捉到屏幕上的备注,“聂南深?” “嗯。” 他们吃饭的时候上了一点小酒,聂安苏手里拿着一杯酒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我哥说什么了?” 言晏将手机放回包里,淡淡的道,“没什么,他说过来接我们,”顺便看了一眼时间,“好像快到了。” 安苏一双眉不悦的拧了起来,“不是说好了待会儿去名爵?” 言晏看着她,“……” 片刻后才突然想起了他们之前是约好了一起去名爵的哈…… 她连忙补充,“要不,等聂南深来了我们一起去?” “别!”聂安苏幽怨的白了她一眼,“要让我哥知道我刚回来就去夜场,还不得扒我一层皮。” 詹聿笑了笑,“没事,下次去也一样,”他看了安苏一眼,突然道,“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再走?” “不知道啊。”安苏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说着,“没什么问题的话,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去了。” 言晏和詹聿对视了一眼,大概知道她这个没什么问题是什么意思。 对此当然是再好不过。 多年的好友,詹聿和言晏都了解她,自然也不会在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上多聊,三人有的没的又聊了一些话题,然后安苏才率先站起来,“算了算了,走吧,我哥也应该快到了。” “嗯。” 詹聿应了一声,起身去结账。 这个时候已经是入夏,天气不算冷但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冷意,刚才在餐厅里有开空调,现在一出来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微冷的寒意。 刚出了门言晏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詹聿顺手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到她肩上,“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嗯,”言晏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笑了笑,“谢谢。” 詹聿点了点头,拿出车钥匙就去了停车的地方。 言晏和安苏往路边走去,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十四街比不上华融街的繁华热闹,街边处处灯红酒绿亮起了各种颜色的光别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天上有些许繁星零零散散的挂着,初夏的晚风有些凉但很舒服。 安苏看了一眼言晏身上的外套,清悦的嗓音像是混在风中,一样的很舒服,“在这之前,包括你和裴景旭在一起过的那段日子,我甚至一直觉得你和詹聿还蛮搭的。” 安苏和她并排走着,几缕发丝被拂到脸上,有浅浅的香味。 言晏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荒唐的笑了出来,“你这么说,突然让我感到很惶恐。” 不管是她还是安苏,虽然在刚与詹聿认识的时候发生过一些小不愉快,不过后来都是詹聿尽心尽力的在照顾着她们,但这种尽心尽力,就跟她和安苏之间的感情一样,不可能生出半点的男女之情。 闻言安苏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好惶恐的?都已经结婚了难不成你还想红杏出墙?”她站在马路边上,脚下踩玩着一颗小石子,脸上玩意甚浓的冲她笑,“你是没戏了,你说要不,我去追詹聿怎么样?” 对于这样的话言晏自然不会当真,淡淡的睨了她一眼,“那个当兵的不要了?” 她低着头,像是脚下的石子是多么好玩的东西,“我这不是都回来了吗。” “是想断干净?” “嗯哼。” 安苏放下的发挡住了半边脸,言晏看不清她的神情,于是也淡淡的笑,“那就说明那男人也不是你的真爱,与其祸害詹聿,”温温静静的看着她,“你有点良心不如去祸害别的男人。” “我不够好?什么叫祸害?”安苏一下抬起头来。 茶色的长发自然垂下,露出那张被化妆掩住了原本清纯的脸,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介于清纯和妖艳之间特殊的气质。 言晏由衷的对女人的不自知想要翻了白眼。 仅凭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就已经生得很祸害了好伐。 言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够好,你很好,”安静的看着她,温静的脸蛋几许认真,“所以安苏,你在莫斯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苏一怔。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一向明媚自信的女人怎么又会突然回来?别人不知道,不代表言晏也看不出来。 但安苏脸上那短暂的吃惊也不过一瞬,她很快投降,无奈了摊了摊手,“啧,不愧是我这么多年的好姐妹,这二十四小时不到,你就知道了?” 言晏正想开口说什么,安苏眼角不经意扫到一旁熟悉的身影,立马打断了她,“呀,我哥来了!” 言晏闻声扭头看过去,果然一眼就见到了刚下了车朝她们这边走来的男人,英俊挺拔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那五官更加立体完美。 言晏站在原地,看着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的女人,唇边不自觉的溢出笑意,一下子忘了刚才要说什么。 “哥,好久不见,”哪怕穿着高跟鞋,聂安苏还是要比聂南深矮上不少,扬着小脑袋立马就像个小姑娘似的撒着娇,“你今天都没来接我。” 聂南深手指上勾着车钥匙,比起聂安苏的热情显得更加平静,不咸不淡的道,“比起我,我想你应该更想见到你嫂子。” 聂安苏在言晏面前一向不忌讳什么,但闻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他,摸了摸鼻子,“哪有,我可想你了。” 聂南深没好气的看了安苏一眼,语气不知是嫌弃还是宠溺,“亏你还知道回来。” 说是这么说,眸里却是少见的柔和。 言晏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两叙旧,脑海一下浮现多年之前许多个类似的画面,有些羡慕,有些怅然。 正出神时,去开车的詹聿不知何时也回来了。 詹聿拿着车钥匙走到言晏身边,“在想什么?”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啊,”目光又重新落在那站在路灯下的两人,浅慰的笑,“只是有时候看到安苏这个样子,偶尔就会去想,好像有个哥哥也不错。” 詹聿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聂南深和聂安苏其实长得并不是很像,一个深沉儒雅,一个调皮清纯,论相貌气质都是随便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的焦点,但哪怕安苏就站在那里朝聂南深撒着娇,也不会被路人误认为是情侣。 真正的兄妹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一样的气场。 他不过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扭头正好看到女人在灯光下显得安静的侧脸,“我不是?” 言晏笑了笑,这么多年,詹聿对他们而言早就等于了半个哥哥。 大概是看到安苏开心的模样自己心情也好了很多,她一下起了调侃的心思,望着詹聿硬朗不苟言笑的俊脸,笑出了声,“詹警官,我和安苏这么些年一直黏在你身边,是不是让你压力感到有些大?” “怎么说?” 她的站姿一贯笔直,从头到脚的优雅从容,“毕竟有我们在你身边,一般女孩子都入不了你的眼了,”手指漫不经心的顺了下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的发丝,悠悠笑脸温静自信,有意无意注意着男人脸上的表情,“我可是听叶警官说,你们警所可是有很多年轻女孩子经常打着报案的名义去光顾的。” 詹聿不温不凉的看她,波澜不惊的笑,“我是重案组,谢谢。” “……” 好吧,要从常年和罪犯打交道的詹警官嘴里套话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边,正和安苏聊着什么的聂南深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不远的距离,同样颜色的路灯落在两人身上,将两道身影完美的融洽到了一个极具文艺氛围的画面里,相视而笑像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哪怕现在街边人并不多,但俊男美女总能吸引人的视线,女人干净的侧脸在温和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安静乖巧,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沉稳冷静,与他和安苏不同,站在那里甚至生出一种本就是情侣的错觉。 有某种异样的感觉像是从心底辗过。 尤其是女人身上那套明显属于男人的外套在画面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抬脚走了过去。 言晏还没反应过来,腰肢已经被一只长臂揽了过去,跟着男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聂南深低头就在她干净的脸蛋上亲了亲,笑,“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安苏就跟在聂南深身后走过来,言晏原本站在那里,这下几乎整个身子都落到了聂南深怀里,那动作有意无意间更是拉开了她和詹聿之间原本不算近但还是有点距离的距离。 她看着男人这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哪怕她已经接受了言晏和她哥结婚的事实,但看着看着还是很难和当年一见面不是无视就是冷言相对的两人联系到一起。 真是时过境迁世事难料啊。 对于这个男人动不动就亲她言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比起聂安苏的观察仔细,她明显没有注意那么多,抬头看着男人笑意温和的脸,“你和安苏啊。” 聂南深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顺手将女人身上的外套脱下递给对面不发一语的詹聿,“今天麻烦詹警官了。” 态度礼貌不失温和,唯有那双眸里似不见多少温度。 詹聿看了一眼被他拿在手上的衣服,抬眸正好对上男人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也没说什么,抬手接过,“不麻烦。” 突然被脱下外套一阵寒意就袭了过来,然而言晏还没察觉到冷意的时候,下一秒聂南深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女人纤瘦的身躯包裹,“冷怎么不多穿点出门?” 男人一双俊气的眉微微皱着,责备中渗着不知名的宠溺。 言晏抬眸看他,“白天还有太阳。” 她出门的时候也没想过会待到晚上。 手臂再次自然的将她搂住,“时间不早了,回家?” “好啊。” 聂南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视线直接掠过了詹聿落在一旁的安苏身上,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你呢?回过聂宅了?” 安苏看着她哥,明显感到了态度中的差别待遇,“……还没。”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他搂着女人往停车的方向走,“妈和老头子应该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安苏明显不想回去,“……不用了,”顿了顿,“聂宅和你别墅不在一个方向,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言晏,把你车钥匙给我吧。” 她走过去朝她伸出手,言晏也是开车过来的,她的行李也还在她车上。 言晏抬头看了一眼聂南深,见他好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正想摸出钥匙来,就看到女人朝她微微抽着的眼角,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声提醒,“你刚才喝了酒。” 安苏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这下她可以肯定关名媛在结婚后智商是真的变低了。 直到看到安苏微微抽搐的嘴角,言晏才读懂了她的眼色,她这个时候要是回聂宅住,恐怕几天都出不了门的。 聂南深……自然也是不会放心她一个人住外面的。 一时有些窘迫,正想怎么替她开脱,一旁的詹聿已经走了过来,“我送安苏回去吧。” “好啊好啊,”安苏立马出声附和,“哥,你就送言晏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说着不着痕迹的冲言晏使着眼色,这次她很容易就读懂了,“哦……哦,那就让詹聿送吧。” 聂南深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身旁的女人已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时间不早了,我也困了,”言晏挽上他的手臂,巴巴的瞧着他,“詹聿送你我都放心,咱们早点回家?” 聂南深低头看着女人确实是困意很足的模样,微眯起眸,这次倒是出乎意料很干脆的应下了,“到了打个电话。” 安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聂南深没再理她,转而对詹聿说了声,“谢谢,麻烦了。” 詹聿同样回了句,“不客气。” 然后拿着车钥匙领着安苏上了车。 言晏看着车辆驶入车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旁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往车的方向走,聂南深低头看她疑惑的面庞,眸底隐隐约约噙着笑意,“不是困了?” 她愣了一下,抬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眸,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是啊……”又伸手打了个呵欠,娇软的趴在他肩头,声音迷迷糊糊的,“好困啊,快回家吧。” 聂南深瞧着她看起来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模样,忍不住失笑,没再说什么,直接将人抱回了车上。 车外的风景迅速从车窗外一道道闪过,所有光电都变成了一条线。 安苏坐在副驾驶上百无聊赖的拿着手机打游戏,男人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不想回聂宅?” “昂。”她头也没抬,低低的应了一句。 詹聿也没多问什么,余光扫了正专心玩手机的女人一眼,“那你现在有住的地方?还是去我家?” “不了,我哥在附近有套公寓我知道密码,你送我去那吧。” 詹聿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从女人脸上挪到后视镜,半天才淡淡的开口,“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去我家比较合适。” 安苏正玩手机的手一顿,狐疑的看他,“刚才言晏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虽然以前在江城的时候有事没事不想回家的时候她和言晏都会跑他那儿睡一两个晚上,但是她都这么久没回来了,以前小不懂事,现在好歹大家都是成年人,更何况詹聿一向比她们两更在乎女孩子名声这个东西,没有言晏在场的孤男寡女什么的,他以前可不会这么提议。 于是安苏下意识的以为言晏刚才是把她说要追他的话复述了一遍,连忙解释,“那都是我给言晏说的玩笑话,你可别当真啊。” 詹聿看她突然就往门边靠了靠,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问,“她能说什么?” 言晏没给他说,詹聿自然不可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下巴朝后视镜的方向指了指,语气有些沉,带着直觉的警惕,“那辆车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 闻言安苏还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朝后视镜看去,他们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确实有辆黑色的车一直开着,因为夜色又有车灯阻扰视线,所以一下认不出是什么样的车。 她曾经好歹也是跟着聂南深在部队呆过的,所以一般的警惕性还是要比一般人要强一些。 虽说在这样的车流中后面有车在行驶并不是多稀奇的事,但是如果说一直都和他们的车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甚至詹聿的车技不算顶尖但也不算差,既然连他都已经开口提醒她,那就代表在这之前他已经采取过甩掉的措施,然而现在那辆车仍稳妥的跟在他们后面。 安苏收回视线,面上有些惊讶,但也还算平静,拧眉认真想了想,“可是我才回来,也没招惹什么人啊,”看向身旁同样显得异常平静的男人,“你确定不是你的仇家?” 詹聿已经收回了视线,一双眉紧拧着,“为了以防万一,你今晚还是去我那儿住吧。” 安苏想了想,还是应下了,“也行。” 她倒不是真担心有人会对她做什么,江城不比莫斯科,她哥和家里的势力都在这边,就算真有人想对她做什么那也得好好掂量几番。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6 聂南深,你恶不恶心 车最终停在詹聿住的小区。 高段位住宅公寓区,夜里路灯敞亮,四周更是安置了无数个监控摄像头,除了偶尔有那么两个视线盲区。 詹聿带着安苏上楼,下车前视线若有似无的往某个地方扫去,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带着人往里面走。 路边林荫树下,正好光亮照不到的某个地方,车内,旋转式打火机内幽蓝色的火焰亮了一下又自动熄灭,雪茄内燃起烟雾弥漫。 自始至终男人一双阴鸷的眸都落在远处那两道身影上,被笼罩在黑暗中的五官冷硬,薄唇勾出某种阴郁冷漠的弧度,“聂安苏。” 随着吐出的烟雾,三个字跟着无声无息的漫了出来。 黑色阿斯顿停了将近二十分钟,直到四周再次恢复了一片安静,最后才驱车离开。 这场游戏,才刚开始。 ……………… 言晏是被吻醒的。 今天白天陪安苏逛了一天的街,确实有些小困,所以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小睡了一会儿,但也没睡死到有人将她从车上抱回卧室也半点知觉也没有。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正低头深情吻着她的男人,这会儿就是有困意也完全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聂南深瞧着她醒来茫然的眸,低低的笑,“不装了?” 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唇又压了下来,微哑的嗓音噙着并不明显的愉悦,“那就继续睡。” 让她继续睡的意思,就是他继续吻。 见男人又凑了下来的脸,言晏的眼又睁大了几分,“不困了不困了。” 她手忙脚乱的从男人身下爬出来,跪坐在床上望着他,捂着嘴连连摇头。 聂南深站在床头,也没有再靠近,反而是看着她这呆萌的模样竟觉得生出几分可爱来。 他单手抄进了裤袋,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开腔,“几个配合得倒是挺默契。” 言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磕磕盼盼道,“有……这么明显?” “你觉得不明显?” 以前安苏在他面前可是从来不敢耍这些小把戏。 言晏当然没天真到聂南深会察觉不出他们刚才在做什么,“那……安苏刚回来,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手指顺了顺刚才被弄乱的长发,“你别把她管那么严。” 其实聂南深也没有把她管得很严,安苏虽然有时候有些叛逆,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自然也不会让聂南深操心很多。 说着就爬到床沿,刚要下床,站着的男人已经俯下身来,一只手扣上她的下巴,微眯起眸凝着她,低低的笑,“看样子她在背后说了我不少?” 她似想了想,笑,“对啊,你和你小青梅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 然后一把就将男人推开,也没看聂南深的脸色,起身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往浴室去。 进了浴室打开暖气,言晏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女人,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才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两把冷水,将心底隐隐存在却不明显的烦躁压了下去,转身去放水泡澡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言晏走出来,湿润的发还滴着水,聂南深已经不在房内,往常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在车上眯了一会儿,这时候没有太多的睡意,于是下了楼取了一瓶红酒上来。 卧室有阳台,平时下午茶的时间她偶尔会坐在沙发里看书。 这片别墅区的住户不算少,但这个时候大多都熄了灯,夜间看过去只有极少的光亮和天空斑点的繁星,夜风阵阵吹过来很舒服,但也有种过度的寂静。 四周一旦静下来,就很容易想起一些往事。 手指沿着杯沿晃着缓慢的弧度,看着窗外的夜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她收回了视线,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隔壁书房还亮着的灯光。 她几乎可以想到男人此时坐在书桌前工作的模样。 她和安苏说不同也没什么不同,说一样到底也不一样,都是承受过从小失去亲人的痛苦,那些年就算她再讨厌聂南深,也不可否认在聂父在去世之后他不仅承担了一个兄长的责任,更将那份安苏缺失的父爱也一同弥补了回来。 但她也不能说安苏的童年比她幸福多少,毕竟安苏经历的那些事,如果放在她身上她也不一定能承受。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如果当年她的父母没有离开,如果她的姑姑没有出事,如果她姑姑的那个孩子没有…… 言晏看着杯中已经快喝完的酒,用力的闭上了眼,连着表情也寡淡了几分。 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手扶上眉心,唇边泛出苦涩,那么多年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了。 大概是安苏回来,还是触到了她心底的那片柔软,连着对聂南深的那份,也软了下去。 聂南深从书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脑袋微微靠着,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瓶开过的红酒和喝了一半的红酒杯。 洗过的长发在风中已经干了,发梢沿着那白皙的手臂垂到扶手上挡去了半张脸,微弱的灯光落在那张闭着眼而显得恬静的脸上,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薄唇浮现浅浅的弧度。 聂南深抬脚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本来是打算将她从沙发中抱起来,言晏已经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的眸中似还有点不明显的醉意。 伸出手去拨开她额前垂下的发,嗓音像是浸染在风中的温柔,“困了为什么不去床上睡?”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形成好看的弧度,有点半梦半醒的媚态,“等你啊。” 聂南深笑了笑,还是打算将她抱回房间,“回床上?” 她摇了摇头,“想吹会儿风。” 初夏的晚风是最舒适的,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扑入鼻尖甚至还有点青草的芬芳夜露的味道。 聂南深还是起了身,“我去拿条毯子过来。” 刚站起来还没迈开步子,袖口就被一只小手抓住,“你不陪我坐会儿吗?” 聂南深低头看过去,她大概是有些醉了,干净精致的脸蛋有些红晕,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迷糊,但那只握着他的手很用力。 他只是去取条毯子而已。 言晏像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怏怏的收回了手,小声的道,“那你去吧。” 语气没什么抱怨的味道,但聂南深还是从那里面听出了小不高兴的感觉。 她身上的浴袍不算薄,晚上风大有些凉但也不至于会感冒,聂南深还是没有去拿毯子,而是直接将女人从沙发中抱到了自己腿上,手指摸着她被风吹得凉沁的脸蛋,皱眉低声的问,“心情不好?” 男人手上传来的温度很舒服,她不由将脸往上面贴了贴,“没有啊。” 视线扫了一眼茶几上都快见底的酒瓶,语气不满的低叱,“没有喝这么多酒?” 她一向不属于能喝的那一类,稍微喝一点就容易出汗,在这样的晚上这样坐着很容易吹着凉。 她垂了垂眸,“口渴了而已。” 说着一阵冷风吹了过来,言晏往男人身上靠了靠,闭着眼睛整个脑袋都倒在他胸膛上,像是这样就暖和了许多。 她闭着眼自然看不到,男人从始至终锁在她脸上的神情专注和眸底浅浅的柔意,连着在月色下的英俊淡漠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长长的睫毛在干净的脸蛋上落下一片阴影,难得的乖巧恬静,和她与詹聿时言笑晏晏的模样截然不同。 聂南深单手搂着她的腰不让她摔下去,另一只手缠绕上女人柔顺的发,好半天才开腔,眸色有些暗,“今天和詹聿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她像是有些困了,声音都迷迷糊糊的,“你和安苏啊。”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放低了声音,“嗯?” 喝了点酒,她的脸有些烫,但风吹来还是有点冷,言晏往他很有温度的胸前蹭了蹭,含糊不清的道,“我看书上说,女人好像都是容易嫉妒的生物。” 看着女人像个小猫儿似的往他怀里钻,聂南深忍不住失笑,手指捏上她的下巴,眸底都是愉悦的宠溺,“小醋坛,安苏的醋你也吃?” 秦思砚就算了,安苏是他的亲妹妹。 言晏打开了眼睛,眼里映出男人英俊近在咫尺的轮廓,气息仿佛再凑近一点就能吻上去。 “不是啊,”她吃吃的笑,“我很羡慕安苏能有个疼她的哥哥啊。” 聂南深微眯着眸,薄唇几乎逼到她唇边,“小没良心的,”低笑,“我不疼你?” 她仰着脑袋,“你是我哥哥吗?” 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睨着女人无辜的脸,低低的笑了两声,突然就来了兴致,低头咬住她小巧的耳垂,“我当然不是你哥哥,”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裹着一层笑意的蛊惑,磁性沙哑,“言晏,叫声哥哥来听听,嗯?” 那微热的气息酥得立马让言晏浑身起了一层战栗,连着脸蛋也烫了起来,“……” “聂南深,你恶不恶心?” 男人的粗粝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钻到了她浴袍里面,这次言晏终于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秀气的眉跟着拧到了一起,看着他的眼神十足的嫌弃,一张白皙嗔怒的脸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叫哥哥什么的,那画面她光想想就……肉麻死了。 说着就别过了脸不去看男人眼底刻意逗弄的意味,不知是热还是什么,一只手不断的扇着风,试图让温度降低一些。 聂南深看着她红到耳根子的颜色,偏生还强装作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喉尖溢出低低的笑声,他以为她醉了,这会儿倒是清醒得很。 “这么想要一个哥哥,”聂南深长臂搂着她的腰,下巴就这么搁在女人柔软的香肩上,隐隐能闻到鼻尖那抹属于女人特有的诱人的香气,“当初怎么不肯和我亲近点?” 几乎是同时,他能感觉到女人身体短暂的僵硬。 手掌扳过她的脸,半强迫的让她对上他的视线,有点恨恨的,低头就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你和安苏关系这么好,要是上点心,指不定我早就被你勾引走了。” 要知道,安苏从小到大的朋友就不少,上到绅士名媛,下到狐朋狗友,甚至再年长些的那些年,以安苏朋友的名义来和他套近乎的人也不少。 说来,这大概也是关言晏和那些人唯一的不同,几乎是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对他的厌恶就深刻到眼神里。 而这种厌恶,甚至一直延续到他们婚后。 聂南深那一口其实咬得并不重,但女人长长的睫毛还是颤了颤。 “你啊……”言晏看着面前的男人容貌英俊却又十分熟悉的脸,睁着眼睛像是要将他看清楚点,恍惚的神情像终于看清了他,然后伸手将他推了推,“你讨厌死了。” 好半天,她连连摇着脑袋,皱着鼻子很嫌弃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不喜欢,不喜欢……” 那声音越说越小,眼睛也几乎是闭上了,聂南深看着她又重新趴在他胸膛上像呓语般不断的喃喃那三个字,无奈的笑出了声,“我那时候有那么让你讨厌?” 不看僧面看佛面,关聂两家好歹世交,他承认当年他确实不喜欢这种小心机的女人,虽然态度上可能是冷漠了点,但好像也没做出什么特别讨人厌的举动?尤其还是讨女人的厌。 “是啊,”她声音低低的,“我现在也很讨厌你,你没看出来吗……” “……”聂南深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困意翻涌的女人已经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担心她着凉,还是将人抱回了床上。 替她褪去浴袍,动作轻柔的掩好被子,视线最终落在那张睡意恬静安适的脸蛋上,有几秒的停顿。 最后还是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眉眼全是宠溺的低笑,“嘴上说着讨厌,谁知道心底多喜欢我。” ……………… 上午,初夏的太阳升起,一片和沐,人来人往的街道更显繁荣。 安静的图书馆某个角落,鲜少有人会靠近的阅读去,女人一身休闲装姿态端庄闲适的坐在那里,长而卷的长发拢到一边披散到肩头,干净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慵淡却不失气度,绯色的唇用远挂着一抹清线的弧度,给人一种随和又冷漠的矛盾气场。 她对面做着一个同样穿着普通的男人,正常人的体型,留了不算明显的络腮胡,放在人群中都不会引起注意,但那眸里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精明。 “这里是二十万定金,”女人将手边的书本递到对方面前,礼貌而淡然的笑,“书里有密码,查到我想要的,剩下的余额我会汇到这张卡里。” 男人坐着没动,打量了下这家并不算笑的图书馆,同时也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同时渗透着一种小心翼翼,“还是第一次有人将我约到图书馆的。” 女人坐回位置上,不动声色的笑,“咱们是做学术交流的。” “路小姐很谨慎。” 男人由衷的道了一句,约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比咖啡店夜场之类的看起来正常许多。 男人将书打开了一半,很轻易就翻到夹着银行卡的那一页,路潞往后面靠了靠,双腿交叠,嗓音不压于歌手的悦耳,“我听说徐先生做私家侦探这一行算是业内翘楚,”下巴指了指那本书,微笑着开口,“这个价……对于你来说应该不低。” 徐先生不过瞥了一眼便将书关上,手指在书壳上点了点,似是在沉思什么。 二十万定金三十万尾金,这个价岂止是不低,哪怕是对于业内效率最高的他来说也算是难得的高价。 女人干净的手腕上配戴了一条简约精致的手链,乍一看低调却是有钱也难买到的限量款。 做他这一行的,最懂的就是看人眼色行事,来之前他自然也查过路潞的底细,前途光明的钢琴家,没什么负面报道,更没有已婚传闻。 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犹豫着开口,“路小姐既然开这么大的价钱,想必要委托我的应该不止是查查老公出轨外遇之类的小打小闹,不知道路小姐想让我查的是……” 路潞靠在沙发里,双手自然在身前交叠,看着他吐出三个字,“池骞没。” “池骞没?名爵那个幕后老板?” 她微笑着并没有回答,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徐先生有些震惊,池骞没向来低调,外人所知的也不过他是聂南深的合作伙伴,但鲜少有人知道那男人才是背地里真正的掌权者。 几乎掌握了整个上流暗界的交易场所。 如果不是他是做这一行的,恐怕连这点消息也不一定知道。 对于这点路潞当然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过度低调,她又一向不看任何新闻报道,她当初也不至于直接将他错认成聂南深。 男人挫着双手,“路小姐要知道,我们确实是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情,只不过凭池骞没的身份想要调查他,”干笑了两声,“怕是有点难度。” 意料之中的回答,路潞也不急,淡笑道,“没有难度我自然不会找你。” 敢请他来调查池骞没的,面前的女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出手阔绰,不用想也知道来路不小,他不敢随意得罪,于是只能为难道,“一旦与那些扯上关系,我这种人很容易丢掉小命的。” 虽然做私家侦探本来就是个冒险的行业,稍微高级一点的业务除了调查那些高官背地里的肮脏交易,更有调查仇家的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毕竟这次的调查对象……实在不算什么善男信女。 路潞视线从头到尾落在男人身上,闻言一直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紧了紧,淡淡的出声,“听徐先生这句话,里面好像确实有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女人美丽的五官勾出徐徐的笑,丢掉小命,这个法制年代,一条人命可不是这么玩儿的。 最后她直接冷了脸,也不为难他,只丢下了一句不算威胁但也威胁的话,“得罪我比直接得罪他的下场好不了多少,那个男人本事怎么样我比你清楚,我只需要知道你所能查出的所有底细。” ……………… 聂安苏的突然回国是在江城造成了不小轰动的。 安苏读的是江城有名的医学院,和言晏不是一个学校,当然,因为之前出国这边也跟着退了学,现在好像也没有再回学校的意思,明面上这些不会有人报道,但但凡上流圈子内一流二流三流的各类纨绔子弟富家千金接二连三闹上头条并都牵扯上了聂家大小姐这几个名头,区区半个月所有人都知道聂家这个无法无天的娇懒千金回来了。 聂南深自然不会让她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在放任了几天之后还是将人拖回了聂宅。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相安无事的过着,只不过聂南深因为工作上的事比平常忙了很多,有时候接了应酬很晚才回家,不说醉得不省人事,但也是一身的烟酒味。 一开始余妈都会提前准备好醒酒茶,后面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言晏就会让余妈先回去,自己去煮醒酒茶等他回来。 不过就算应酬到再晚,他也是十二点前就会回来。 对此言晏也不好说什么,他工作上的事她不好插手,但有几次还是忍不住抱怨,直到有一次聂南深不知是清醒着还是真醉得厉害,直接压着她在客厅做了起来。 她好说歹说他都不听,最后忍不住伸手去推他,聂南深像是被闹得烦了,直接扯下领带将她双手绑了起来。 为此言晏忍了好段时间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但是她又不能对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发脾气,于是这股闷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7 他最近和樊家走得很近 头一天晚上几乎是折腾到凌晨言晏才勉强睡着,导致床头闹钟响起的时候头脑迷迷糊糊的烦躁到不行,伸手就将那吵得不行的声音关了,然后埋头继续睡。 床上,晨曦隐隐从窗帘后透进来,带着点微洋的暖意。 显然,她没被吵醒,男人已经被吵醒了。 她是侧着睡的,女人整个身子背对着他,被子盖到腰间使得半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隐隐还能看到上面残留着欢愉过后的痕迹。 聂南深眸色微暗,直接将睡在床沿很容易掉下去的女人搂入怀中,“抱歉,昨晚喝多了。” 言晏还没从刚才的烦躁中沉入梦乡,身后一只手就搂了过来,紧接着背就贴上了一片温热结实的胸膛,男人低沉的嗓音似还残留着酒精浸泡后的沙哑,“不生气了,嗯?” 安静的卧室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闭着眼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聂南深就这样低头看着,那干净的脸蛋似处处布着这段时日以来少有的冷漠,虽然看起来并不明显。 明显的是她并不想搭理他。 他忍不住低头就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隐约间言晏听到了男人一声无奈的叹息声,低哑的伴着些无奈和宠溺,“言晏,你要是再不醒的话,我就用我的办法了。” 聂南深以往逼她起床的时候,无非也就那几种办法。 于是言晏终于睁开眼,看着面前眉目柔和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英俊温柔的脸,就这模样哪里还能找到昨晚半点逞凶的样子。 聂南深不算很少碰酒的那种,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应酬上总有需要的地方,但几乎不会喝醉,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也没什么客户敢灌他酒。 昨天那种状况,已经完全属于意外中的意外了。 眼见男人又要吻下来,她终于闷闷的提醒,“我醒了。” 见她终于开口,薄唇勾了勾,“嗯,我知道。” 但还是低头吻了下去,声音贴在她耳边担心的问,“抱歉,昨晚弄疼你了?” 言晏冷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懒得看他那看上去十足深情的脸,这会儿知道关心她了,昨晚的时候还那么凶,谁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隐隐已经有阳光照了进来,她调的是六点的闹钟。 “松开,我要去学校。” 她躺着没动,自然也没伸手去推他,一来是她现在浑身确实很不舒服,二来是也懒得动。 “今天有课?”聂南深拧了下眉,将她布满抱怨不乐的脸扳过来,扣在腰间的手半点没有要松的意思,低低的道,“我给你请假,你昨晚没休息好,继续睡会儿?” 言晏依旧冷着脸,皱眉,“你也知道我没睡好?” 聂南深一下被堵住,但还是很耐心的哄,“是我的错。”那吻从她脸蛋一路延绵到唇角,好听的声音有些含糊,“下次不会了,好不好?” 言晏闭上眼,依旧不想搭理他,“不是让我继续睡吗,你去上班吧。” 说着自己裹好了被子,眼睛又再次闭上了。 聂南深看着她透着冷漠的脸,也没再多说什么,起床进了浴室,里面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躺在床上的女人缓缓打开了双眼,只觉得一阵烦躁。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烦什么。 聂南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浅灰色衬衫和被熨烫得笔直的西装长裤,衬得身姿欣长温雅矜贵。 他扣好袖扣,看了一眼床上从他进浴室到出来后都没有再动过一下的女人,最后还是提起步子走到床边,将她捂着脑袋的被子掩了掩,像是担心她还在生气,连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言晏,我这段时间有点忙,”顿了顿,低声道,“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 原本闭着眼还没睡着的女人一下打开双眼,蹙眉,“又喝酒?” 她语气其实算不上很好,但眉目间透着的都是隐隐的担忧,聂南深笑了笑,手指抚上她干净的脸,“不喝。” 言晏明显不信他的话,但他有生意要做客户要见又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闷闷的道,“你今晚要是再喝酒,要么去书房睡,要么就别回来了。” 成天喝这么多,他以为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吗? 清晨未上妆的脸,显得干净细腻手感极好,聂南深爱不释手的贴着,闻言饶有兴致的笑出了声,微眯起眸子,“聂太太不让我回来,”英俊的脸逼近,呼吸都落在她脸上,“就不怕我在外面做什么坏事?” 言晏睁着黑白分明的眸,“你会吗?” 聂南深一怔,但还是很快回答,“当然不会。” “哼,”言晏冷哼了一声,一巴掌拍掉他在她脸上的手,“反正你整天在外面应酬,谁知道你会不会。” 他不说她也知道,聂公子在外面的形象气质有多好,外面多的是有女人趋之若鹜。 见她心情比刚起来的时候好了些,聂南深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温声嘱咐,“不要睡太久,九点下去,我让余妈做了早餐。” 她应了一声,“哦。” 聂南深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到底是被男人闹得没了睡意,言晏重新睡下后还是没有躺多久就醒来了,起床下楼,让余妈提前做了早餐,然后又换了一身衣服去学校。 大三的课程不算多,但也还是有几项比较重要的课需要到学校听。 她是让陈叔送她过来的。 说低调也不算低调的黑色慕尚停在外交学大楼,言晏刚下车就看到了同样停在他们前面一辆车旁站着的两人。 微微一怔。 杜家在出事之后连杜韵琪也在学校消失了一段时间,近一年的时间过去,杜家虽然落魄但受到再打的打击人也差不多恢复了过来,这个学期里杜韵琪也回到了学校。 言晏和她之前原本就没有太多交集,之前在学校遇到过一次也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多的也没有去问什么,比如杜家现在如何,比如杜甄雅。 在她下车的同时两人目光也扫了过来。 陈叔在驾驶座上朝她道,“太太,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嗯,好。” 言晏点了点头,关上车门。 杜甄雅朝杜韵琪像是说了两句,杜韵琪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大楼。 杜甄雅抬脚朝她走来。 黑色慕尚从她身侧驶过,杜甄雅看了一眼,最终停在女人面前,抿了下唇,语气淡漠又听不出什么真切的情绪,“今天聂南深没来送你吗?” 比起杜家刚出事那会儿女人的气色要好上许多,但也不及杜家辉煌时浑身散发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相对来说又更较之内敛沉稳了不少。 她和聂南深的关系虽然一向没有正式公开过,不过自从结婚后聂南深偶尔也会开车过来送她,就算没人知道两人结婚的事实,但学校大多也能猜到她是和聂南深在一起了。 至于外界传的他们之间到底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是包养的关系,言晏不知道,当然也不关心。 她对杜甄雅说不上什么敌意,当然也更说不上好感,于是也只是淡淡的回答,“他要上班。” 初夏的上午不算太热,因为某些原因言晏今天穿了一件休闲十足的衬衫和长裙,长发披散在肩头,精致下又有种慵淡的随意。 关家虽然已经落魄,但如今在这个女人身上她看不出任何落魄后的痕迹,反而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容光焕发,光站着那里仿佛依旧还是曾经那个关家的掌上明珠千金名媛。 杜甄雅看着她,红唇勾出一抹淡淡的自嘲,“你们如今看起来感情不错。” 亲自送她上下学,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也不像最初她以为的那样聂南深不再对外界承认关言晏的身份,她曾经一度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们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权色交易,所以才让她有机可乘。 而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她最后的猜测也已经轻易被那个男人低调却不刻意的行动打翻了。 言晏手里抱着两本教材,闻言垂了下眸,淡淡的笑,“还行吧。” 闻言杜甄雅皱了下眉,看着女人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我以为,面对昔日的情敌,你至少会回答我很不错。” “说好也就那样,”言晏抬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视线却是看向别的地方,“说不好,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 于是就成了还行。 见过家长商量了婚礼,一切正常夫妇会做的事该进行的事,如今除了一场婚礼,好像都差不多了。 时间长了他们也逐渐变成了普通夫妻的模样,时间长了,好像她都忘了当初他们是为什么结的婚,也许就像聂南深说的,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关家破产,你嫁给了全江城女人最想嫁的男人,你应该很开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她依旧光鲜亮丽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不过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能感受到。 言晏抱着书本的手紧了紧,“至少现在没什么不好的,”她对上女人沉稳内敛的眸,温婉而沉静的笑,“不可否认,我确实比你幸运很多。” 杜家出事后她曾对她说过,她不过是比她幸运。 正好遇上聂南深,正好她手中有那份婚契,也正好,秦思砚在那个时候做出了选择。 她虽然不知道这一年以来杜甄雅发生了些什么,但从她目前的状态来看,明显也是在那场家族变故的打击中变了不少。 “幸运……”杜甄雅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看着面前温婉而美丽出众的女人,眸底掩下一抹似讽刺似嘲弄的情绪低低笑着,嘴里像是说了句什么。 言晏皱了皱眉,又因为快到上课的时候四周来往人太多并没有听清。 她看了一眼时间,“我待会儿还有课,下次再见。” 微微颔首,淡漠而不失礼,然后抬脚离开。 要说态度,关言晏对她的态度实在太不像一个情敌了,仿佛更像一个曾经惹过她不快的陌生人,在曾经那些不愉快过后便能抛之脑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她对聂南深,是否也是这样? 女人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在身后走去,杜甄雅还是叫住了她,“关言晏。” 言晏顿了顿,还是回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之前还显得有些虚颓的女人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确定什么,“昨晚……聂南深貌似很晚才回家?” 闻言言晏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但也不过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你想说什么?” “你不用误会,我现在对他不会再有那种想法,”像是担心她误解什么,杜甄雅从头至尾都是那副平淡的腔调,注视着她的表情,继续道,“我只是听说,聂南深最近和樊家走得很近。” 那语气,细了听甚至有种提醒的感觉。 言晏看着她,抱着书的手指再次握紧,绯唇微微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很淡,“他生意上的事,我从不过问。” 杜甄雅看了她几秒,只见那张化了淡妆的脸上是看不出的情绪,绯唇勾了勾,只吐出意味不明的两个字,“是吗。” ……………… 上午的课结束,言晏就接到了安苏的电话。 “言晏,在哪儿?” “学校。” “下午还有课吗?有空没?”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下午还有两节,四点以后应该有。”她顿了顿,“怎么了,有事吗?” “没啊,”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其实安苏平时没事也会约她出去一起吃饭,只不过现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实在让她狐疑,“听起来这么兴奋,是有什么好事?” 安苏手指绕着长发,轻快的道,“没啊,这不前两天被爷爷禁足了吗,出来放松一下咯。” 言晏明显不是很信她这套说辞,还没开口,安苏已经打断了她,“所以你到底来不来?” 聂南深也说今天会晚点回来,那肯定也是不回家吃饭的,一个人吃饭实在是…… 于是言晏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应下了,“好吧,那你待会儿是直接出来还是我去找你?” “我直接出来,待会儿发地址给你,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就行。”聂安苏兴奋的在那边啵了一声,“一会儿见。” 言晏正想问要不要约詹聿的话落在嘴边,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下午五点,因为和安苏吃饭也不知道会玩到什么时候,所以下课后言晏也没让陈叔过来接,而是直接打车到了安苏发给她的地址。 一家高级中餐厅。 言晏站在门口确定没有走错,但还是没有进去,而是摸出电话拨给了安苏,“我到了,”她看了一眼上面那极具古典设计感的招牌,不确定的问,“你确定是在这儿?” “嗯,你直接进来吧,二楼包间310号。” 包间? “哦。” 挂了电话走进去,一名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朝她走了过来,言晏报了房间号,服务员恭敬的朝她微笑,“小姐,这边请。” 虽然她们吃饭偶尔也会去一些比较高级的中餐厅或者西餐厅,但特意定包间还是头一次。 但言晏也没多想,跟在服务员后面一路上了二楼。 整个餐厅都是典型的复古风,装修别致,服务员停在包房前,“小姐,就是这儿。” 言晏点头说了声谢谢,服务员转身离开,她伸手将门打开,正想问安苏搞的什么鬼,结果她到了嘴边的一个安字还没说出口,看着面前一屋子坐着年轻的男男女女,整个人几乎是愣在原地。 偌大的包间里也因为突然响起的开门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她身上,有惊讶,有疑惑,也有好奇。 但现在的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尴尬。 “对不起……”言晏正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时,一道熟悉娇俏的声音突然笑起,“言晏,你来了。” 言晏这才看到一开始背对她坐着的女人站起朝她走了过来,不是安苏还能是谁。 只不过…… 聂安苏一向是走随性风格,不是那么的名媛范也不至于像小太妹,毕竟她天生出众的气质在那里,但今天这一身的溜肩长裙,明显精心做过的波浪形长发,典型的淑女范十足,再加上她本就显得年轻稚嫩脸蛋只上了淡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纯乖巧女大学生的打扮,言晏看着还是忍不住吃惊。 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回事?” 越过女人的肩,她甚至能看到从里面投来各种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将她拉到门外皱眉低声的问。 不是说好的约她吃饭? 安苏朝她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的道,“看不出来吗?大学生联谊啊。” “……” 言晏觉得她好像没搞清楚状况,“你让我一个有夫之妇陪你参加联谊?”淡淡的道,“被你哥知道了估计得扒我一层皮。” 说着就要离开,安苏很鄙夷的看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色轻友讲妇道了?这么怕我哥?” “……” 她这怎么就是怕了? 言晏不为所动,“我这是有原则。” 大学生联谊什么的……她刚进大学那会儿没男朋友的时候都没参加过这玩意儿。 “反正我哥也不知道,你就当帮我物色个不错的男朋友呗。”说着安苏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她往里面走,“而且瞧见没,里面五男四女,你就一凑数的,再说了,你现在是我嫂子我难不成还能帮你绿我哥不成?” 她聂安苏再混也没到那地步好伐。 “……” 最后言晏被安苏半将半就的拉到座位上坐下,安苏在她身旁坐下,对她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在座除了她确实五男四女,之前没认真看,这会儿才发现这些人里面除了一两个不认识的,其余都有点眼熟,和他们年龄差不多,貌似是隔壁学校的,也都是江城有点名气的X二代富二代。 也是,照聂安苏这样的条件,就算是学生联谊会,那肯定也是要挑人中龙凤的。 言晏头疼的扶额,她真是低估了聂千金的本事。 才回来多久,连她都不完全认识的隔壁学校的人都能和她混在一起。 那些介绍她也没太认真听,本来就只是陪她,但也不好太扫了别人的兴,所以脸上一直挂着一贯礼貌温婉的微笑,除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男的视线若有似无从她身上瞟过,她也只当没看见,全程安静的坐在那儿喝水。 有人找她搭话,她也只回别人淡淡的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回两回这样,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人主动找她说话了。 倒是安苏,全程陪着一张笑脸,乐呵呵的与那些人聊在了一起。 如果说关言晏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媛千金,那聂安苏就是接地气的典型富二代,两个人坐在那儿容貌同样出众,但周身的气质截然不同。 安苏确实更讨人喜欢,更平易近人很多。 直到一顿饭结束,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下来的趋势,言晏正想找借口回去,不知谁突然提了一句要去名爵,结果除了她全票通过,包括安苏。 言晏忍不住提醒,“你忘了你上次和别人飙车,被聂南深逮回去训了一顿的事儿了?” 那是她刚回来住詹聿那儿的几天,大半夜被朋友约出去飚摩托,结果不知怎么和对方一个小混混闹上了,当场差点打起来,后来还是詹聿也出面才摆平。 事情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传到聂南深耳中,连着她也被聂南深小训了一顿。 安苏犹豫了一下,但那些人实在劝得厉害,她一下也不好拒绝,这样一来言晏肯定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名爵那种地方的,最后也只能无奈妥协。 ……………… 名爵,浓重的烟雾弥漫,处处散发出烟酒味的骄奢淫靡。 其实她一向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唯一来的次数比较多的时候,好像也就是当初关家出事的时候。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8 从接近开始,都是精心算计 舞台上是炫目的灯光和热闹喧哗的音乐,台下男男女女调酒言欢气氛热腾。 一群人坐在离舞台不远的高级VIP区,做东的是江城某个房开商的次子彭辰,一到场就叫了一堆酒端上来,大概是场合与之前吃饭时的不同,到了这里大家相互熟悉后谈话也放开了来,“来来来,今天大家都多亏了安苏的福才认识在一起,大家先干一杯!” “来!” “一起一起!” 言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安苏在她身旁,其余人都跟着开腔喊喝,闻言倒是也跟着端起酒喝了一杯。 她酒量浅安苏是知道的,于是几场下来安苏除了喝自己的酒来者不拒,也替她挡了不少。 这样的场合她一向不喜欢,于是中途找了个借口去了趟洗手间,正在镜子前补着妆,外面就走进两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从进来开始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喂喂,刚才瞧见外面那帅哥没,”其中一个女人在言晏身旁的位置打开水龙头,话是对和她一起进来的那女人说的,“在这个小鲜肉当道的年头没想到还有长得这么纯爷们儿的男人,那张脸就算是光看着我也觉得我赚啊。” 和她一起进来的另一个女人拿出化妆品补着妆,淡淡的评价,“是啊,长这么好看,就是脾气爆了点,”女人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许靖希气哭的男人。” “不是吧,许靖希她爸可是军队里司令部的人,谁敢得罪他的宝贝女儿?”女人关掉水龙头,有些震惊,“气势这么大,江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言晏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确定没什么要补的地方后面无表情的收好化妆品。 “听说是莫斯科那边前两天刚调回国的什么军长,架子大着呢。” “你是说他就是那个纪……” 两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言晏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洗手间。 因为不是包间,这一层的洗手间离她们的位置有些远,洗手间外依旧灯光闪烁音乐沸腾,言晏一抬眼,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坐在角落里在人群中低调却又极其显眼的身影。 与其说是不经意看见,倒不如说是男人坐在那里就是一道不容忽视的存在。 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不似聂南深的西装革履温润矜贵也不似池骞没那种浑身的暗色调气息,而是更偏向一种张狂的冷厉,面前摆了几瓶喝过的酒,薄唇紧抿,暗沉的视线像是直直落在某个地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阴沉冷漠的气场。 毫无疑问,他大概就是刚才那两个女人口中谈论的某颜值极高的男人了。 身边到底常年有詹聿和聂南深那种人的存在,再不济也见过池骞没和陆骁那钟虽然不喜欢但确实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所以言晏这些年对帅哥这个两个字多少还是有些免疫,也不至于见到好看的男人就犯起了花痴。 只不过…… 言晏眯了眯眼,顺着男人视线望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高级VIP专区,男男女女混坐一桌,中间容貌美丽气质清纯的女人正坐在中间,左右两旁坐着的都是与其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交耳调笑的模样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 安苏已经喝了不少,头脑有些昏沉,去了洗手间的人迟迟未回来,坐在她左侧同样喝了不少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我说安苏,你这就不厚道了,咱们和关小姐第一次见面总得喝一杯啊,你这一口酒都不让人家沾,那咱们还怎么玩儿?” 安苏手里拿着对方刚给她满上的酒,看了一眼那男人,不咸不淡的将酒喝下,“我说了言晏今天是来陪我的,”视线一一往那些人身上扫过,淡淡的警告,“你们一个二个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啊。” “哎,话不能这么说,”都是些年轻的富二代,风月场所混迹惯了,之前在饭桌上也许还假装点绅士风度,几杯酒一喝下去也没了拘束,“人家关小姐好歹曾经江城第一名媛,名副其实的J大校花,今天见到真人果然比传说中的还要漂亮。” 说话的叫冯恒,见她二话不说的将酒喝完又倒了一杯,调侃的笑着,“安苏你把人护得这么好,这不是不给咱们机会吗?” 安苏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眯眸看他,“机会?”她放下手中杯子,笑脸盈盈的直视他,“不知冯少你想要的是什么机会?” 同样年轻的男人长相不算顶好但也还清秀,家中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浑身上下穿戴的都是知名牌子,明显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今天是我来找乐子的,”安苏顺势搭上对方的肩,脸蛋也跟着凑了过去,“怎么着,冯少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言晏了吧?” 因为喝了酒女人干净的脸上都浮上一层娇媚的红晕,笑起来更是勾人心魄,唯有那双眼底温度不见。 冯恒咽了咽口水,既然说是联谊,那就有单纯过来认识新面孔交个朋友的,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尤其是她们往这儿一坐就自动形成一道风景线的画面,在场的人自然也有动了心思的。 虽然聂安苏也是个顶级的美人,但酒是喝了他也不至于理智全无,聂南深的亲妹妹谁敢有遐想? 但关言晏不一样,家道中落后除了曾经和聂南深那些捕风捉影真假未定的绯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让他们觉得遥不可及的女神形象。 当然,女神依旧是女神,只不过在他们眼中来说,如今的关言晏对他们来说可以算是唾手可得。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以为。 他小心翼翼的将女人放他肩上的手拿了拿,再重新替她放回膝盖上,尴尬的笑着,“安苏,大家都是成年人,这联谊的目的谁不知道?你来找乐子,也不能把人家关小姐晾在一旁啊。” “就是,”另一个男人跟着附和,手里拿起瓶子去倒酒,“关小姐难得赏脸来咱们这个小聚会,总得给点面子啊。” 安苏静静的看着对方往言晏空了的杯中倒了酒,笑了一声,“赏脸?”干净的眉眼间溢出的都是冷艳,“我家宝贝儿今天来也是赏的是我的脸,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她不紧不慢的拿起言晏的那杯酒,“她是我闺蜜,也是我哥的女人,”像是没看到因为这句话几人立马变了的脸色,似笑非笑的晃着杯子望着他们,“你们要是谁敢打她的主意,小心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这句话,安苏就将那杯酒又喝了下去。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关于曾经的那些绯闻报道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时间,当初听说过的如今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如今就连聂安苏都这么说…… 安苏也没在意他们,喝完酒就见到回来了的女人,冲她晃着空杯子娇笑,“言晏,回来啦。” “嗯,”言晏坐回她身边,看着身旁明显有些醉意的女人,伸手去将她手中的杯子取下,脸色半疑惑半认真,“安苏,我刚才……” 她正想问她会不会认识那个男人,安苏就出声打断了她,趴在她肩上眯眼娇笑着,“言晏,我刚才这个朋友说想追……” “没有没有!” 言晏还没听完她的话,安苏旁边的男人已经出声了,她看过去,对方朝她笑得有些尴尬,“没什么,关小姐不胜酒力,坐着就好,坐着就好。” 大概是对方的反应有点过激,引得安苏在她耳边连连笑个不停,言晏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也没多想,冯恒看了她们一眼,借口去了洗手间,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的跑到舞台上蹦迪去了。 整片VIP区就只剩她们两人,耳边阵阵的笑声突然停下了。 言晏看着安苏从她肩上起来,仿佛是笑得累了,唇角还挂着淡淡的弧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接着仰头一口就喝了下去。 她皱了下眉,这么多酒,如果安苏不愿意喝的话,她不认为她这些所谓的朋友敢逼着她喝。 杯中的液体一杯接着一杯,并不明显的灯光落下,女人长发垂下只露出了半边侧脸,干净美丽,长而卷的睫毛眨了两下,盯着手里拿着的刚又倒上的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然后抬起就要继续喝。 杯沿还没碰上唇,手就被人握住,“安苏,够了。” 言晏拧眉看着她,再这样喝下去,她会醉的。 或者说,她已经醉了。 安苏缓缓的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眯着眼睛,好像这才看清她的脸,“够了吗?”然后低低笑出了声,倒是干脆的放下了杯子,晃着沉重的脑袋,“好,你不喝,那咱们不喝了。” 说着就到处找自己的包,但刚拿起包,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啊……不能提起走的……走了多不礼貌啊……”她重新跌回深色的沙发里,揉着自己发疼的脑袋,低低的笑,“他好像说了我很没礼貌来着。” 言晏心底微微一颤,还没问出这个他是谁,那不知是哭还是在笑的声音接着响起,“言晏,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女人仰面躺在靠背上,手臂搁在额上正好挡住头顶落下刺眼的光,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喜欢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不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没有理由,”那嗓音低低的沙哑,话像是对她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讨厌一个人总该有理由……” 她不知道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还那么讨厌她。 讨厌她? 言晏微抿着唇,大概猜到了她在说谁,看着女人被酒熏得绯红的侧脸,好半天才开口,“就这么喜欢他?” “嗯,”安苏没有拿开手,倒是十分干脆的承认,伴着点沙哑的低笑和自嘲,“想他了……”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答应他?”言晏看了她一眼,也给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淡定的陈述,“你喜欢他正好他也想结婚,那就结婚,安苏,这没什么不可以的。”杯中的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好看的颜色,“未来的所有事都充满不确定性,你没有必要为了不知结局的未雨绸缪而葬送眼前的唾手可得。” “也许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像你想的那么糟糕。” 安苏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一阵眼涩,像是清醒又像是醉得不轻,嗓音更是低不可闻,“可是,如果有一天突然发现,从他接近你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图谋不轨精心算计……” 那眼底的神情是失落还是什么,言晏看不懂,彼时也没能理解什么是从接近开始,都是精心算计。 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 剩下的话安苏没有说完,言晏就见她重新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然后还是拿起包坐了起来,表情依旧恢复了一贯的随性慵懒,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起身对她娇懒的笑,“走吧。” 刚站起来,女人身子就歪了歪,言晏立马去扶她,“不等他们了吗?” 安苏晃着脑袋,软软喏喏的,“不等了,头疼。” 她今天是真的喝了不少,走路的时候步伐都很不稳,更何况她还穿了高跟鞋,如果不是扶着她女人看上去很容易就会摔倒。 “那好,我先送你回去。” 言晏知道她心情不好,喝了这么多酒再呆下去就算不出事事后她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于是扶着她往外走,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言晏才想起自己的包没有拿,正好这时候冯恒回来了。 大概是见她一个人扶着有些费力,上前搭了把手,“你们这就要走了?” “嗯,冯少你帮我扶她一下,我回去拿个包。” “好。” 言晏看了一眼,还是放心的松手往他们先前的位置去了。 刚才还勉强有几分清醒的女人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冯恒扶着她,担忧的问,“安苏,你还好吧?” “没事啊,”醉了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醉,安苏扬起脸朝他笑,明艳而年轻的脸带着醉后的娇媚,莺莺笑着,“不信你看,”松开他的手,故意的往前走两步,“我这不还好好的……” 几乎是刚走出两步,安苏整个人都往一旁偏去,冯恒一惊,连忙要去扶她,那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冯恒踉跄了两步,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那重量突然就消失了。 安苏整个人被扯进一片温暖坚实的胸膛中,模糊间只听到异常熟悉和暴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聂安苏,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不过是拿个包的时间,言晏再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刚才的位置倒在地上准备爬起来的男人,她一惊连忙跑了过去将人扶起来,“出什么事了?安苏人呢?” 男人青涩的脸上已经挂了彩,他感觉那一拳都快把他下巴骨骼打错位了,愤怒的吐了口血,“妈的,冲出一个男人自称是安苏男朋友,把人带走了!” 男朋友? 言晏脸色一变,立马拿出手机拨了安苏的号码,连着两个无人接听,直到第三个响到一半突然就被掐断了。 她顿时慌了,安苏现在已经处于喝醉了的状况,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很容易出事。 她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脸色有些难看,“那男人长什么模样?你认识吗?” “不认识,生面孔,不过我听安苏叫了他一声什么纪爷,”比起言晏的凝重他显得更加疑惑,“那人真是安苏的男朋友?” “不可能,安苏没有男朋友。” 如果有,安苏不可能不告诉她,今晚也不会刻意来这里买醉,“他们走了多久了?” “不久,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还来得及。 她拿着手机一边继续拨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冯恒揉着疼痛的脸跟在她后面,虽然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他很气愤,但是看到女人着急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我看安苏应该是认识那人的,如果真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他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把安苏带走,关小姐你不用太着急。” 如果安苏是清醒的她当然不至于这么着急,关键是安苏现在意识不清楚,对方又来历不明,她怎么能不着急。 虽然凭聂家在江城的势力,很少有人敢对她做什么,但安苏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变态缠上的经历。 纪爷。 不知为何,言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的那个男人。 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聂南深时,一道人影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棕发碧眼身材魁梧,身上有着典型俄国人的特征,说着有些蹙脚的中文朝她微笑,“请问是关小姐吗?” 言晏看着面前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皱眉,“我是。” “您好,我叫卢卡,”对方很有礼貌,皮肤是常年日晒的古铜色,举手投足都有种从军队里出现的男人特有的阳刚感,“我是来特意来告诉您聂小姐现在和我家纪爷在一起,让您不用担心的。” “你家爷?”言晏眯起眼,目光很不善,冷冷的讽刺,“这年头的变态都这么有格调了吗?” 一声不吭把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带走,事后还刻意派人来让她不用担心? “关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聂小姐的事,只不过是……”他斟酌了下用词,“嗯……找聂小姐聊聊天而已。” 言晏冷冷的看着他,唇畔弧度嘲讽毫无温度,“青天白日不找人,大晚上跟踪到这个地方来把人绑走?”脸色一沉,也懒得再废话,“所以你们到底把安苏带到哪里去了?” 卢卡看着面前虽然笑着但语气强硬的女人,虽然对她的用词很有意见,但还是好脾气的解释,“怎么能说是绑呢,我家爷是军人,做不来那么下作丢男人脸面的事。” “衣冠禽兽不会因为职业而把变态两个字写在脸上。” 变态…… 卢卡嘴角抽了抽,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第三次听到有人用变态两个字称呼他家纪爷了。 脸色没什么变化,“待会儿我们会把聂小姐安全送回聂宅。”他看了一眼女人身旁的男人,依旧礼貌的道,“时间不早了,如果关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负责送您回去。” 明显男人并不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被男人耽误了一会儿,她现在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俄国人,当兵的,难道他口中那个纪爷就是安苏说的闷骚怪? 大概也是因为对方态度不至于太差也没有什么恶意的意思,言晏一直悬着的心放了放,但还是很警惕,“好,我可以不追问。” 不说她现在被拦着对方明摆着不让她去,就算动起手来,她一个女人也没办法来硬的,“不过我需要知道你家爷是谁,万一真的出了事,我总不至于找不到人。” 因为身高原因导致言晏只能仰头看他,微抬的下巴透出的气势有不明显的威胁,泠泠微笑,“当然,如果安苏真的出了事,她哥哥聂南深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出来。” 她在这个时候搬出聂南深无非就是想借聂家的名势威慑一下对方,毕竟说句难听狂傲的,在江城还真没几个敢得罪聂家。 但男人对于她说的话不置可否,那眉眼中也没什么畏惧的意思,而是挺直了背脊报出了自家的来路,很温淡,“纪容司,俄罗斯陆地联合军军长,刚被调来江城任职军事顾问。” 卢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尽是掩不住的高傲与不屑。 女人温凉的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心底还是不由因这句话震了一震。 这下基本可以确定安苏喜欢的就是那个男人了,只是她当初只听安苏说那个男人是当兵的,没想到官职倒是不小。 当然,她也不认为对方有什么必要骗她,如果真的打算把安苏怎么样,正常人也不会刻意过来告知她。 “不知道这样,关小姐可以放心了吗?”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19 聂总,外面好像出事了 “十点以前,我需要安苏亲自给我电话。” 卢卡笑笑,没有回答,“需要我送您吗?” “不用。” “那好,您自己注意安全。” 卢卡也没强求,当然也清楚是她对他的防备,微笑着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言晏站在原地,脸色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但蹙着的眉一刻也没松过,像是在沉思什么。 一旁的冯恒上前来,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忧,“关小姐,这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也说了安苏好像认识他们,这点时间,就算报警也找不到人。” 她没和那个男人正面接触过,所以对于他们感情的事也不好多揣测什么,只不过……安苏刚回国没多久他人就被调过来,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手机还握在手上,言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打个电话给聂南深,不由有些后悔,今天她就不该让她一起来这什么联谊的。 然而安苏的电话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她手指很快摁下接听键,就听到安苏的声音,“言晏。” “是我安苏,”她着急的问,“你现在在哪儿?没出什么事吧?”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醉有些懊恼,“我没事……这混蛋不敢对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属于男人低低的嗤笑声,言晏一顿,“他就在你旁边?” 急速行驶的车内,安苏狠狠瞪了一眼薄唇讥诮视线落在前方的男人,极力压下心底的愤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嗯,”像是担心她的顾虑,又道,“我今晚会回聂宅。” 既然安苏这样说,那至少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于是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正打算打电话给你哥说一声。” “不用了,我哥会担心。”她顿了顿,身旁的男人从一出现开始就保持着沉默,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在她身上,有些烦躁的抓了把长发让自己清醒一点,突然哑着嗓子道,“他刚才应该让卢卡去送你了,你现在还在名爵吗?” “嗯,不过我自己可以回去,”安苏担心她很正常,不过她今天也没有喝酒不至于需要一个陌生男人送她回去,于是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我刚才……看到樊榆进名爵了。” 樊榆?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言晏又说了一句自己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说来樊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和安苏一样乐于社交,偶尔会来名爵这种地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然,她对那一家子都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关心她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 “关小姐,不如我送你吧。” 冯恒见她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强留,言晏看了他一眼,男人嘴角被打过的地方已经起了淤青,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你喝了酒不能开车,而且也受了点伤,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我叫了代驾,”他有些内疚,“今天安苏的事是我没将她照顾好,我有责任,你一个女孩子晚上打车回去也不大安全,如果你再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向安苏交代。” 对方虽然说是安苏的朋友,但他们之前其实并不熟,说白了也就今天见了一面的关系,于是摆出了个官方的微笑,“不用了冯少,我也可以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 见她坚持,冯恒知道再多说什么也只能引对方厌恶,“那要不你打电话让人过来吧,我在这里陪你等司机过来。”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十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说着言晏就拿出手机往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走了两步,拨了陈叔的号码,“陈叔,你现在在别墅吗?” “嗯,我在,”他听到对面有音乐很吵的声音,“太太你在哪儿?需要我过来接你吗?”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往她这边看的男人,低声的道,“我在名爵,你现在过来吧。” “好的,我马上过来。” “对了,”她顿了顿,还是顺口问了一句,“他回去了吗?” “先生吗?先生还没回来。” 冯恒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听不清女人与那边说了什么,只看到女人眼底一闪而过并不明显的情绪。 她抿了下唇,“好,我在名爵等你。” “好的。” 挂了电话后言晏将手机放回包里,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冯恒看着她,试探的问,“你是打电话给聂南深吗?” 言晏笑了笑,“不是,”之前去舞台上玩的其余几人都还没有回来,她朝对方微笑道,“待会儿会有司机过来接我,冯少你可以去陪你朋友玩会儿,不用刻意在这里陪我。” 男人揉了揉发,比起之前那暴发户一样的轻浮这会儿笑得跟个大男孩似的,“没事,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再去。” 因为之前的光线有点暗没看清楚,现在一缕稍明亮点的光束从男人脸上闪过,清楚的就能看见男人嘴角处溢了点的血迹,她看着男人清秀的脸有些担心,“那你要不要先去一趟医院?你看起来……好像伤得不轻。”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动手,但对方既然是军人的话……手劲应该不小。 冯恒闻言像是这才想起自己脸上挂了彩,手指抹过嘴角看了一眼,“没事,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冲她安慰的笑了一声,“回去坐着吧,你家司机应该一会儿才能到。” 到底是因为安苏的缘故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言晏有些过意不去,叫住了他,“等等。” 冯恒刚转过身的动作听到她的声音停下,回头看着女人低头在包里翻着什么。 女人黑而直的长发没有刘海,低着脑袋的时候长发就这么垂下,比她高上一些的冯恒只能看见女人精巧而挺的鼻尖。 没一会儿就见她拿了张纸和创可贴出来。 因为经常穿高跟鞋偶尔会有磨脚的情况,所以她包里有备用的创可贴,温静的道,“洗手间有镜子,你拿去暂时简单处理一下吧,回去上点药应该不会留疤。” 冯恒看着女人递过来的东西,微笑着温婉的模样与先前和卢卡对峙时咄咄逼人的冷艳形成完全两种不同的对比。 他接过,视线却是毫不掩饰的落在女人脸上,“谢谢。” 如果对方是稍微正常点的语气道一句谢谢言晏也不会觉得什么,但此时男人眼底的神情实在是过于认真。 她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安苏没说完的那句调侃的话,这时候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什么,一阵后知后觉来的尴尬,“不客气。” 舞台下方吵闹,她们所在的地方属于比较安静视野也比较好的一块,一群人刚寻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下,年轻的女孩儿瞧着不远处的两道人影好半天,戳了戳旁边女孩儿的手臂突然道,“小榆,你看看那女人是不是关言晏啊?” 正准备点酒的樊榆闻言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在舞台旁不远的两道人影,本来心情挺不错的一下垮了脸,拧眉怒嗔,“真是晦气,怎么走哪儿都能有她。” 说完也懒得再看那边一眼,她今天是瞒着她爸妈出来玩的,才不想因为那虚伪的女人坏了心情。 她身旁的女孩儿见她没多大兴致,又十分好奇的问,“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哎。” 另一个比他们要大上一点的男人听到她们的对话,也往那边看去,一眼就认出了两人,“那不是T大的冯少吗?听说今天约了人出来搞联谊,”看好戏的笑着,“看样子收获不小啊,把关言晏那么清高的女人都勾搭上了。” 本来都懒得搭理的樊榆一听这话就抬起了头,“联谊?” 冯恒拿着创可贴去了洗手间,言晏准备回到她们定的位置去坐着等陈叔过来,然而刚转过身肩膀就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她穿着高跟鞋一个猝不及防险些摔下去,好在稳住了身形不至于太狼狈。 紧跟着女人充满怒意的谩骂声跟着响起,“关言晏,你还要不要脸!” 言晏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樊榆和她身后跟着的几人,对上女人恨不能扇她一巴掌的视线,干净的脸蛋温度骤降,“樊小姐,大庭广众的你发什么疯?” 与其说恨不能,不如说是她身旁的女孩儿顾忌着四周的目光正拦着她不让她动手,“小榆,算了,这里这么多人,再说不管她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啊。”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南深哥哥对她这么好,她这么做对得起南深哥哥吗?!” 因为樊榆刚才嗓门几乎是不留余地的冲她吼出来的,所以导致她们四周一下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样的地方因为各种原因而闹事的并不少见,但当众人轻而易举认出了两名主角时,一个个都禀着看好戏的姿态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 言晏看着她怒不可遏的模样,淡淡的想,日子安稳久了,总得冒出点幺蛾子来。 她自问脸皮还没厚到给人当猴看的地步,抬脚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见她要走,樊榆一下推开了拦着她的那个女生冲到她面前不让她离开,“怎么,这会儿知道丢人了?就该让南深哥哥看看你这虚伪的样子,你明明都和南深哥哥在一起了为什么还不知足跑来这样的地方出轨?” 樊榆扬着下巴恶狠狠的瞪着她,好似她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言晏淡淡的睨着她,“樊小姐你脑子里面一天除了那些龌龊思想,就不能有点正常的?”心底只觉得好笑,“我是和别的男人接吻了还是开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轨了?” 她真是不能理解樊榆的逻辑思维,还出轨,这里这么多人她要是真的想出轨不该找个适合孤男寡女独处的地方吗? 樊榆依旧不依不饶,“不是出轨,那你明目张胆和别的男人搞联谊怎么解释?” 言晏皱了皱眉,她不知道樊榆她不知道樊榆是怎么知道她今天来的是联谊活动,但也没必要向她解释,于是冷了脸,“与你无关。” 说完就欲离开,但樊榆的架势明显是不肯罢休,像是巴不得吵得所有人都知道一样,“到底是与我无关还是你心虚了?当初要不是因为南深哥哥你关家的债务都没办法还清,你现在就是这么对他的?” 一想到关言晏都和南深哥哥在一起了还跑出来和别的男人约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南深哥哥不喜欢她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区区一会儿的时间这处已经有不少人停下来看着他们,四周各种八卦声音几乎快淹过嘈杂的音乐声,“聂南深和关言晏真在一起了?” “不是吧,既然在一起了还出来约会别的男人?她有病吧?” “如果是真的话也太不要脸了,被人揭穿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言晏被四周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心烦,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了,直接叫了服务员过来,语气也冷到了极致,“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里是允许未成年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地方吗?是不是需要我找到你们经理那里去投诉一下才行?” 她觉得她和樊家真的是八字不合,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连着他们的宝贝女儿也实在喜欢不起来,以往十多年的时间她们之间也没有多大的交集,可是她发现自从她们之间有了一个聂南深之后她就算不找事这女人也能凑上来见一次膈应她一次。 服务员原本就见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不知该怎么开口,但此时服务员夹在两人中间一听这话又看了一眼樊榆,模样十分的为难。 如果是别人当然不行,问题樊榆是樊天逸的女儿,以往进出他们这里大多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对樊榆道,“樊小姐,不好意思,如果您再继续闹事的话,我只能让保镖请您出去了。” “你敢!”樊榆当然不会看一个小服务生的面子,连连冷笑,“她做了丢人的事,还怕人知道不成!” “关言晏,你今天不解释清楚你别想离开!” 言晏看着女人那愤恨得像是她像是被捉奸的小三一样的神情,心底想笑都笑不出来,正好这时候去洗手间处理伤口的冯恒已经回来,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女人,直接走到她身旁,低声的问,“关小姐,出什么事了?” 言晏的目光淡淡的从樊榆身上收回,淡漠的语气有些冷,“没事,走吧。” 她不想和她纠结一些无中生有的事,刚要离开,樊榆就抓上了她的手,“好啊关言晏,你还说你没有出轨!”樊榆嫌恶的看着出现在她身旁的男人,一边从包里摸出手机来像是要打电话给谁,“亏南深哥哥这么信任你,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就该让南深哥哥看清你的真面目!” 她今天就是要让南深哥哥知道关言晏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好看清她虚伪虚荣的嘴脸和她离婚了才好! 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她的手已经被男人抓住,“樊小姐,请你自重。” 冯恒在一旁听着大致也猜到了一些,看了一眼女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的神情,淡淡的解释,“我是安苏的朋友,今天的事是你误会了,和关小姐无关。” “哼,”她不服输的抬起下巴,冷冷哼了一声,“你是她情人你当然替她说话!” 男人的脸色跟着难看下来,一向听说樊家千金是出了名的无理取闹,但也没想到骄纵成这个性子,但毕竟对方是樊天逸的女儿年纪又小,他此时说出的话已经尽可能的客气了,“樊小姐,你无凭无据这样侮辱别人,樊家的家教未免太松懈了。” 樊榆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神情很寡淡的女人一眼,想也不想就口无遮拦的反驳出口,“再怎么样至少我爸妈有教我做人要懂廉耻,总比像关言晏这样死了爹妈最后只能靠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教出来的连廉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 冯恒扣着樊榆的手一紧,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女人。 关言晏父母早逝江城人尽皆知,关珩年过四十没结过婚也不是秘密,但这样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出来,是个人都会难堪。 但此时女人微垂着眸的脸上除了寡淡就是冷漠,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名爵二楼包间,正在谈着重要合作的对话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聂总,外面好像出事了。” 进来的人是乔秘书,聂南深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乔秘书不至于过来打扰他们,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顺口问了一句,“什么人在闹?” 乔秘书看了一眼自家上司和坐在对面终结对话后就变的沉默的中年男人,“好像是太太和……”咽了咽口水,不大确定的道,“樊小姐。” “樊小姐,你这句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了。” 冯恒沉着脸,语气有些提醒的意味。 他不认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揭别人痛楚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过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见关言晏没开腔,樊榆知道戳中了她的软肋,那语气神情越发挑衅越发嚣张,“你姑姑关珩是吧,这把年纪都嫁不出去连个孩子也没有,指不定就是年轻的时候像你这样生活不检点到最后被人嫌恶抛弃不要了的……” “——啪!” 手起手落,樊榆还没说完的话被这一道清脆的响声打断,先前还吵闹不断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唯剩原始舞台上的伴奏声还在播放。 所有人都看着樊榆被扇得偏到一边的脸和站在她面前容颜冷漠气势凉薄的女人,顿时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在二人中间离得最近的冯恒也没想到一向以端庄文静形象示人的关言晏会突然动手,导致他刚才就算要拦也没来得及。 当然,他也没打算要拦。 樊榆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逼近眼前的女人,不敢置信的开口,“关言晏,你敢打我?” 对于她的质问女人充耳未闻,寒芒在刺的模样让人心生胆寒,“樊榆,你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年轻又处处散发着嚣张气焰的女孩儿,绯唇划开一抹不温不凉的弧度,眸底布着嘲弄的温度更是冷到没有,“比起我姑姑,我更好奇樊太太是怎么教你的,难道没人告诉你,不是谁都能随便任你诋毁的吗?” 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这么诋毁她姑姑的? 明明谁都可以,可是她哪里来的资格? 女人泠泠笑着,哪怕气势并不张狂甚至并不强势,但光那脸上的笑容就透着一股让人不敢侵犯的咄咄逼人,脸上传入神经的火辣痛感甚至让樊榆一时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她不敢有什么反应。 但樊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过耳光?长这么大就连她爸爸都没这么打过她,关言晏凭什么打她?! “关言晏你凭什么打我!”察觉到周围那么多人的目光,羞恼和愤怒一下将心底那点微末的恐惧压了下去,终于恼羞成怒,“我有说错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关珩当初就是因为和初恋纠缠不清才被她老公赶出了家门所以注定要孤寡一辈子,活该没人要!” 说完没人敢拉着她,樊榆冲上去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要下去,然而在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的时候言晏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在樊榆的巴掌落下之前反手又是一个比刚才更用力的巴掌扇了下去,“说够了没有?” 周围又响起一片嘘声,言晏置若罔闻,掀眸盯着女孩儿脸上立即浮现出的巴掌印,眼里渗出凉凉寒意,“是谁告诉你的这些?”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0 当着他最爱的女人的面 因为身高差距,距离近的情况下言晏几乎是垂眸睨着她,绯唇勾着冰凉的弧度,“是你妈这么给你说的?”挑了下眉,笑得讥诮,“还是樊天逸?” 她还真是不知道,原来到了最后她姑姑在他们一家子的眼里是这种形象。 和初恋纠缠不清……呵。 樊榆刚才打过去的那只手被女人控在手里,看似没用力却几乎让她动弹不得,说出她爸爸名字的时候,寒凉的眼底都是掩不住的嘲弄讽刺。 她甚至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用这种眼神看她。 偏生她仍是笑着的,除了那笑容看起来太过渗人,给人一种无端生出的压抑感,樊榆越想越不服气,“自己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关珩要不是做人太下贱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她继续不怕死的道,“关言晏你现在也不过是仗着南深哥哥被你蒙蔽了,不然你和关珩早就被赶出江城了,现在哪里还轮得到你来打我!” 每当她越说一句女人的脸色越发紧绷,事实证明打人是有瘾的,就在樊榆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言晏忍不住又要扬起手,耳边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关言晏,你在做什么!” 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女人眸底颜色更是暗沉得厉害。 十米开外,良黎刚走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论是身高碾压,还是气势上的悬殊,樊榆比起此时的关言晏都弱了不止一截,尤其是那明显处于弱势的女孩儿脸上刺目的巴掌印,一下刺到了女人神经,拨开人群几步就走了过去。 言晏顿在半空中的手还没落下,良黎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一把将面前的女孩儿护到了身后,“关言晏,你对小榆做了什么!” 讨厌的人还真是扎堆的出现,言晏看着不知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女人,缓缓收回了手,“我做了什么?”她看着女人愤怒的脸庞冷笑,“你怎么不问问你女儿都说了些什么?” “妈,她刚才打我!” 樊榆站在良黎身后,一改之前的嚣张,控诉这句话的时候那委屈的模样像是要哭出来了。 良黎像是这才见到自家女儿被打得红肿起来的脸蛋,心疼加恼怒交杂在一起,“你打了她?” 言晏抿着薄唇,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樊榆那要哭的模样也并不完全是装的,刚才她用了几分力很清楚,但眉眼半点歉意没有,凉凉淡淡的开腔,“是又怎么样?”一想到刚才樊榆说的那些话,温凉的脸上勾出深深的嘲弄,“樊太太自家教出来的女儿不懂事,需要我来替你教训吗?” “我女儿怎么样那都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动手,”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一向知道关言晏恨他们,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耳光打在樊榆脸上,无疑也是打了她一耳光,良黎脸色难看到极致,“言晏,现在我让你给小榆道歉。” 道歉? 她不知道良黎是哪里来的脸对她说这句话,背脊挺得笔直的站在那里,泠泠一笑,“如果我不呢?” 大概是自己母亲在这里一下让樊榆有了底气,此时一听这话不由更怒了。 她从良黎背后站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关言晏你就是做贼心虚和你姑姑一样犯贱,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道歉就别想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犯贱两个字太过低俗,她看到良黎的脸色变了变,仅剩的耐心也终于耗没了,“樊榆,别以为仗着樊太太在这里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脸色冷得毫无温度,“还是说那两巴掌没有打醒你,我姑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头论足了?” 一向温婉的女人,鲜少有动怒带刺的时候,此时看到面前两张极度相似的面孔,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抑着,“做贼心虚?”她讽刺的笑,“樊小姐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 话音未落,一记重重的耳光就已经落到了脸上。 冯恒蓦地睁大双眼,“关小姐!”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今天除了那个往日名媛关言晏动了手,连着一向在媒体面前雍容端庄贤惠出了名的樊太太也动了怒气。 良黎几乎是被气得发抖,“关言晏,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小榆她没有对不起你!” 言晏半边脸被扇得偏了过去,刺痛逐渐蔓延神经,表情淡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闻言缓缓回过头,除了脸上立即浮现的红印,表情傲然得没有半分被挨打的狼狈,“冲你来?” 她笑了一声,“好啊,”言晏踩着高跟鞋站在她面前,看着面前的满脸悲愤大义的良黎,脸蛋温凉倨傲讽刺,“只是那下场,樊太太你确定你承受得起?” 她微微挑着眉,仿佛刚才被打的那个人不是她,气势半分不弱面前经过岁月沉淀的女人,悠悠笑着的模样仿佛就是在等她的回答。 良黎对上女人嘲弄的眼神,紧抿着唇脸色唰的一下变白,指尖嵌入掌心,像是到这一刻才突然想起这么多年来她忌惮关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终于……忍不住要说出来了吗? 但良黎只是这样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亦或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于女人的沉默言晏也不意外,于是她又笑了,冷艳而无情。 她当然知道她承受不起,十多年近二十年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形象,樊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仅凭良黎又怎么会承受得起当初那件事会对他们如今的生活造成的后果。 她也没无聊到因为一出毫无意义的争吵而把她姑姑再次牵扯进来,于是敛了笑,也不顾此时是不是有多少人在看着,直接打开天窗,“既然承受不起,你,或者樊小姐,下次就别在我面前叫嚣,我也麻烦樊太太能看好自己的女儿,”她视线冷冷的落在樊榆身上,“如果她下次再出言不逊,见到我的时候就不止两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眉目清冷,言晏淡然不留情面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欲离开。 几句话的时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关言晏和良黎之间的矛盾并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包括冯恒多少也看出来了点不对劲。 良黎脸色依旧难看,哪怕是言晏不顾情面的说出这句明显属于威胁的话也没再开腔,但偏偏有些人就是看不懂形势。 就在言晏脚步还没迈出去的时候,樊榆冲上去再次抓住要离开的女人,甚至还因为良黎打了言晏那一巴掌出了口恶气而沾沾自喜,“关言晏,在这江城还没有什么事是我家承受不起的,”没有看到自家母亲逐渐变白的脸色,扬起下巴恶狠狠的道,“我说过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道歉就别想离开这里!” 有她妈妈在,她当然不用再惧怕什么,更何况如今的关言晏背后除了一个聂南深和迈入中年毫无权势的关珩,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言晏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樊榆所想,红唇染出凉薄的笑意,“看来樊小姐是不大懂什么叫……息事宁人?” 话是对樊榆说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却是盯着她背后的良黎。 她是不打算将事情捅开,可某些人非要翻旧账,有时候她也是蛮好奇的,凭良黎樊天逸当初能把她家害成那个样子的本事,是怎么能教出樊榆这样缺根筋的女儿的。 “都闹够了没有。” 然而就在言晏斟酌着要不要出言讽刺的时候,属于男人淡漠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两道人影出现在一楼大厅,所有人听到声音都看了过去,立即引起了一片私语。 男人在灯光下熨烫得贴合的名贵西装显得冷漠矜贵,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如果不是那一身的气场过于深沉内敛的话。 言晏甚至用不着看过去就已经猜到了是谁,心底泛出了连连冷笑。 真是难得,出来搞个联谊,一次性能把一家子都撞齐了,还一个一个的轮流上场。 樊榆率先叫出了声,“爸?” 良黎也有微微的诧异,“天逸?” 如果说良黎是因为被朋友约过来不小心撞见了关言晏和樊榆,那这个时候樊天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疑她这个做妻子的也不知道。 然而比起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樊天逸,言晏是在场最后一个将视线挪过去的,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樊天逸,而是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沉稳儒雅的半边身形隐在阴影中。 从方向就能看出来,显然两人是一起过来的。 言晏先前还讥诮的脸蛋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薄唇微微抿起,男人已经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脸怎么回事?”聂南深不顾众人的目光停在她面前,捧起她有些红的脸,一双俊逸的眉皱起充满了不悦。 言晏垂下了眸掩过一抹情绪,淡淡的道,“没事。” 乔秘书就跟在他身后,默默的看了一眼站在女人身旁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樊榆,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几乎每次她家总裁夫人一遇到这一家子就没什么好事。 她能猜到的事聂南深自然也能猜到,朝乔秘书使了个眼神,乔秘书立刻会意,转身就带着名爵的服务员将围观不嫌事大的群众都遣散开。 聂南深和樊天逸都站在这里,也没谁有胆子继续呆下去看热闹,除了原本的几个当事人都在原地没动,没一会儿这片就像是被隔绝出来的一片。 音乐声依旧嘈杂。 “言晏,出什么事了?”聂南深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心底又是恼怒又是心疼,语气是尽力显得的温柔,“给我说,嗯?” 他伸过的手就要去抬起她的脸蛋,言晏一下别开了脸,“我说了没事,”清冷的嗓音很冷淡,看着又重新恢复吵闹的舞台,淡淡的道,“已经结束了,走吧。” 对于女人明显的冷漠,聂南深眼底有一瞬的戾气浮现,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 樊榆在一旁看着几乎气得跺脚,明明是她被打了两个巴掌,为什么南深哥哥就像没看见她一样,眼里只有那个关言晏那个心机婊? “南深哥哥,你不要被她骗了,”樊榆连忙出声解释,“她就是背着你出来约会别的男人的,我不过是揭穿了她而已,是她先动的手!” 樊天逸站在一旁,闻言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聂南深看着言晏寡淡得毫无温度又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生气,而像是现在才发现她身旁还站着别的男人,掀眸睨了一眼,眉目没什么变化,倒是冯恒在察觉到男人视线的时候,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头蔓到脚。 收回手插入裤袋,回头淡淡睨着一站在良黎身旁的女孩儿,直接忽略了第一句话,不温不火的开腔,“你说,她打了你?” “是啊,”没注意到男人眼底的凉意,她小声的道,“我妈妈看不过去,然后才出手教训了她一下,南深哥哥,你不要怪我妈妈。” 樊榆年纪小不懂事,聂南深自然没心思去计较,但是…… 看向自他出现后就没说过话的女人,眯起眸,笑,“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樊太太来教训了?” 言晏是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正如她所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小打小闹就算惹了她有时候也嫌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出手打人,如果不是真的触及她的底线,没必要将自己显得那么没格调。 良黎对上男人的眼睛,兴许是那眸中冷意太甚,女人心底没由来的升出一丝退缩。 在聂南深和关言晏刚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的女人一旦受了什么委屈,聂南深是无论如何也会替她讨回来的。 但她会退缩,不代表她身旁的男人也会。 樊天逸还不至于让人当着他的面对自己的女人女儿出言威胁,于是开口,“聂南深,带着你的女人走,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他的视线从言晏身上扫过,最终停在男人脸上,“当然,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原本在看到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言晏心底就凉了一截,此时听到这句话更是面无表情得厉害。 “不行,”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刚才说的话突然让良黎有了底气,话还没经过思索就说了出来,“关言晏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打了小榆两巴掌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良黎没看到樊天逸拧起的眉,直接对上聂南深的视线,不卑不亢的道,“聂总,这件事你总得给我个交代,你让言晏给小榆道个歉,这件事我们才可以不追究。” “追究?” 聂南深眯起眸,还没说话,身旁一直没出声的言晏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樊太太,您这句话说得未免有失偏颇了,”她低垂着的眸抬了抬,温温凉凉的笑着,“分明是樊小姐率先开口肆意诋毁我的家人,这件事要说也是樊小姐先挑起的……”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要她道歉,可是一旦承认是她错了,那岂不是证明她姑姑就是樊榆口中那样的女人了? 她视线直接掠过良黎和樊榆,毫不避讳的对上樊天逸的目光,“如果非要我给她道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樊小姐肯收回自己说过的话,道个歉能是多难的事儿?” 女人笑得轻轻巧巧,聂南深盯着她温凉的侧脸,好半天才开口,“她说什么了?” 对于她说了什么,不光聂南深好奇,其实就连良黎过来时也没来得及问,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能惹到她。 “说什么?”言晏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胸前发梢言笑晏晏,“说的无非就是我姑姑年轻时和初恋纠缠不清被丈夫赶出家门,原因是什么婚内出轨啊,终身不孕……之类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看聂南深,而是直直的看着对面面容冷漠的男人,那眼里的讥诮都快溢出来了。 良黎垂在身侧的手指微紧,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樊天逸一张英俊轮廓成熟的脸没什么表情,唯有那镜片下不容堪破的双眸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沉郁。 有将近十秒的时间没人说话。 “怎么样,”她看着对面的一家人,不深不浅的笑着,“现在,到底是我该道歉,还是樊总和樊太太该给我一个解释呢?” 原本她是不打算再深究的,可是偏偏别人就是要抓着不放呢,这会儿她也是真的蛮好奇的,到底是谁会给樊榆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姑姑出事的时候……樊榆貌似还没出生吧? 良黎咬着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想到会是因为樊榆说了这样的话才惹怒了关言晏。 但不管怎么样,关言晏打了樊榆是事实,然而她还没开口,男人的声音就已经在身侧响起,“小榆,向关小姐道歉。” 良黎不敢置信的看向身旁的男人,然而扭头就看到男人敛着眸冷漠的神情,喉口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樊榆同样诧异的看着自家父亲,“爸!”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这局面转换得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分明是关言晏做得不对,为什么到了现在该道歉的人反而是她了? 而且她妈妈明显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言晏对于男人的反应也不意外,将良黎和樊榆不甘又恼怒的神情纳入眼底,挑了挑眉,“向我道歉?不是吧,”女人脸上虽然笑着,但眼里半点笑意也无,挑衅的意味很明显,“樊小姐难道不是该给我姑姑道歉吗?” 樊天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指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嗓音很沉很淡,“今天的事,我替小榆向你姑姑道歉。” 言晏怔住,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爸!” 樊榆这辈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父亲会对人说出道歉这两个字。 从言晏这个角度看起来,常年面瘫的男人依旧是面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甚至连眉梢也没动一下,别说樊榆,就连她也没想到,更何况还是当着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和最疼的女儿面…… 女人脸上最后一点弧度也消散无踪,由衷而来的寡然无味。 她看不真切,不代表良黎也看不到。 男人英俊的五官成熟淡漠,只有距离近细了看才能捕捉到那常年被掩在镜片下的墨眸有些暗色。 是只有一人才足以令他有的动容。 这一瞬间,仿佛被隐藏了多年的某种感觉再次被翻了出来,心底蓦地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堪。 ……………… 出了名爵,夜色已经很暗,黑色世爵停在路边,男人半个身子倚在车身上,地上落了一地的烟头。 帅气的人名贵的车,尤其是在名爵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夏天的夜里这处来来往往进出名爵的认识那张脸的就算了,不认识那张脸的也总有穿得少穿着性感的女人走过去搭讪。 但无一不被男人一个烦躁的滚字给打发了。 来了两三个搭讪失败的女人,男人眉间阴郁更甚,但半点没有要回车上等的意思。 从兜里又掏出一支烟来点燃,聂南深单手放回裤袋里,左手指尖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隔着青白色缭绕的烟雾,一双墨色的眸沉沉的落在不远处的两道人影上。 与其说是看着那两人,不如说他的视线里一直只有女人纤瘦的身影,因为只有一个背影,他看不见她与对方说了什么,甚至连表情也看不到。 冯恒站在言晏对面,越过女人肩头能看见刚才那个被聂南深一句话打发的女人脸上布满失落的神情。 但也不过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落在女人干净但还有红痕的脸上,有些担心的问,“关小姐,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1 等我哪天不喜欢你,就不粘你了 “没事,回去上点消肿的药就好了。”言晏不在意的笑笑,“冯少脸上的伤应该比我的要严重,回去记得上药,今天不管怎么样,麻烦你了。” 冯恒看着她,在这张温婉美丽的脸上已经找不到半点刚才面对樊家人时的冷漠和刻薄,但言语间也依旧透着一层不易亲近的隔膜。 “不麻烦,应该的,”他犹豫了下,对于今天的事多少有些在意,于是试探道,“关小姐,不知道你和樊家是不是……” 他还没说完,言晏就笑着打断了他,“冯少,这是我的私事。” 冯恒这才察觉自己有些逾越了,连忙道,“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在车旁明显等得不耐烦,掐灭烟头抬脚就走过来准备逮人的男人,“只不过关于樊榆今天说的话,希望聂总不要误会了什么才好。” 言晏微笑没有回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看了一眼时间,淡淡的道,“你叫的代驾应该差不多该到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那好吧,回去早点休息。” “嗯,再见。” 说完这句话,言晏颔首算是道别,然而刚转过身人就被一只手臂揽进了怀里。 她闭了闭眼也没有反抗,任由男人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回家?” 言晏垂着眸,表情温度很淡,“嗯。” 聂南深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情绪,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往冯恒身上扫一下,搂着她就往停车的方向走。 几乎半个身子被男人圈在手臂中,她能察觉到冯恒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离开。 “今晚的联谊是我和安苏来的。”言晏看着地面,虽然不确定他是否介意,但还是出声解释,“只不过半途有人把安苏从名爵带走了,你有时间最好查一下那男人的底细。” 聂南深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对此没有表现得很意外或者生气,“刚才聂宅已经来了电话,安苏到家了。” 言晏抬头看他,“那就好。” 他仍旧保持着开门的动作,盯着女人干净温淡的脸庞,“我会去查。” “好。” 安苏是他妹妹,这点她自然不用过多担心。 说完言晏抬脚上了车。 聂南深今晚没有喝酒,陈叔刚开着黑色慕尚刚到名爵楼下,就被聂南深一句话打发回去了。 这个时候乔秘书也自己开车回家了。 聂南深将她放到副驾驶座上替她扣好安全带,然后才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座上,但是并没有急着发动引擎,而是一言不发的从车上拿出刚才让乔秘书买来的药膏。 言晏看着他低头将膏药挤出来抹到棉签上的动作,抿起唇,“我已经不疼了。” 刚才那一下过后,现在已经疼过了,顶多算是有些麻木。 聂南深头也没抬的回她,“明天会肿。” 听他这样说,言晏也没说什么,任由男人俯过身来将膏药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抹在她的半边脸上。 神情专注而认真,她闭了闭眼,“聂南深。”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微红的半边脸上,低沉的嗓音像是压抑着不悦,但不是很明显,“生气了?” “你说谁?” 与他面无表情的俊脸比起来,上药的动作显得很轻很柔,“我。” 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阵莫名,“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聂南深终于抬头看她。 女人脸上确实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情绪,甚至可以说从她从名爵出来后与冯恒谈话的时候那股明显的烦躁和冷意都已经消散了,聂南深薄唇微抿,一双深邃的眸像是要将她看穿。 “没有,”她率先别开了视线看向窗外,脸上除了淡淡的凉意之外被药物沾上时还是不由生出了疼意,但也不是不能忍,似不经意的随口一提,“只是我和樊家闹僵出了这样的事,你们之间的合作不会有影响吗?” 聂南深看着她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将上完药的药膏重新装好随手扔到一旁,“不会。” 言晏回过头,就见男人正低头拿着纸巾擦着手指,“哦。” “言晏。” “嗯?” 她刚抬起头,下巴就被男人伸过来的手指扣住,“你不打算问我,也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吗?”聂南深就这么低头看着她,眉目沉静而无奈,甚至还有点晦暗的色调,“如果生气,你可以告诉我,我知道关珩对你很重要。”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生出那么大的气,无非是因为樊榆出口侮辱了关珩,连冯恒都能看出来她生气的原因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不可能猜不到,“你说这是你的私事,你觉得那个男人对你来说是外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那我呢?”他摸着她没有上药的半边脸蛋,低低沉沉的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知道的必要?” 女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好半天才温软的开口,“姑姑对我是很重要,”她对上男人的眸,“那如果我说我确实不高兴,你会为了我终止这次的合作吗?” 她看到男人突然暗下来的眸,“言晏。” “这不就得了,”女人轻轻的笑开,“好了,我没那么无理取闹,更何况你和他合作,只是生意上的来往不是吗?” 她觉得她没什么好生气的,正如她所说,他生意上的事她不会去过问,与樊家……那也只是他们之间的恩怨。 聂南深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盯着女人温软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脸蛋。 言晏眨了眨眼,似漫不经心的问,“还是说,你确实在做着其他我不能知道的事?” “没有。” 这次聂南深回答得很快,手指拨了拨她额前的长发,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凑过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淡淡的声音很温柔,“回去清洗一下,暂时不要碰冷水,再涂一遍,明天就会没事。” 她干净的眉眼舒展开,“好。” 枫关别墅。 樊榆跟着自家父母走在后面,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 从名爵出来后她爸爸妈妈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也不敢多说什么,直到走进家门,良黎看了一眼脱下外套正准备上楼的男人,才对她道,“小榆,你先回房间上点药,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 “那爸爸……” 她摸了摸樊榆的头,安慰道,“没事,我和你爸爸有点话要说。” 樊榆看了一眼她爸爸,还是很乖巧的应了一声好,然后低垂着脑袋上楼去了。 樊天逸让佣人去泡了杯茶才走到沙发上坐下,解开领带平淡的开口,“什么事?” 良黎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今天小榆那些话是说得过分了,”她看着在沙发里的男人,“但小榆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关言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羞辱小榆,你就这样算了,有没有想过小榆的感受?” “她有什么感受?”樊天逸没有看她,端起佣人递过来的茶,镜片下的眼睛平淡无波,“我早就让你管好这个女儿,当初陷害关言晏的事聂南深没曝出来已经给了她一个教训,今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那些话,如果不是关言晏顾虑事情曝光后会对关珩造成影响,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 男人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波动,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与沉稳,侧脸英俊冷漠。 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话听起来更多的是担心她会因此陷入舆论而选择的息事宁人,可是…… “你到底是在担心我为我着想,还是事情牵扯到关珩,所以你心软了?” 良黎站在他面前,质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身侧的手更是攥得死紧。 樊天逸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她,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茶杯,“与她无关。” 男人像是有些累了,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别想太多,喝杯牛奶再睡觉,小榆那边明天我会跟她谈。” 说完这句话,樊天逸就转身上了楼。 良黎看着男人离开的高大挺拔的背影,手指在身侧缓缓握紧,灯光落下,在其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樊天逸最近四处调动下面的人手是在找这个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珩关珩,她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言晏和聂南深两人回到银南别墅的时候差不多要到十一点了,中途言晏也接到了安苏的电话,听上去女人声音有些疲惫有些愤怒,但安苏只给她报了个平安,于是言晏也没多问什么。 在名爵呆了一晚上浑身都染了一层浓郁的烟酒味,言晏回到房间拿起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聂南深站在门口,看着女人半边还红肿的脸,担忧的道,“确定不要我一起?” 言晏把长发盘起来,果断的拒绝,“不要。” 她又不是小孩子,一个巴掌而已,哪儿有那么脆弱。 说完她就将门关上了,里面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聂南深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才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闲适的吐出两个字,“关总。” 比起他的漫不经心,关珩的语气明显不是那么好,“聂南深,你在打什么算盘。” 男人径直来到书房,薄唇勾起似褒似贬的弧度,“关总消息很灵通。” 今晚在名爵闹出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凡见到他和樊天逸在场的再稍加揣测一下,要传到关珩耳里不是什么难事。 关珩的声音跟着不咸不淡的响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给言晏说的是与樊氏有场生意上的合作。” “这是事实。” 女人似在那边笑了一下,带着不明显的讽意,“聂南深,你以为你说和樊家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言晏说信就真的信了吗?” 聂南深刚到书桌后坐下,闻言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那又如何?”他坐在真皮沙发上闲恣的靠着,薄唇勾着寥寥的笑意,“关总这次回来的目的,我想除了那份资料,关家出事的缘由应该也占了不少比重吧。”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扶手上,不急不缓的道,“难道关总就不好奇,当初关家到底是被谁动了手脚,一夜之间负债累累走投无路到任人欺压的地步吗?” 男人的声音透过电话覆上了一层慵懒,但每个字都踩在精准的点上。 从某种角度来说,关珩和言晏是同一种人,当初关家出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所以她才在关家落魄的时候选择离开江城以保全身而退,但这并不代表有些事就能这样揭过。 “看来这段时间聂总不光在和樊天逸谈合作,私底下也调查了我不少?”关珩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不过这是我们关家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男人垂着眸,不深不浅的笑,“关总应该也不用我来提醒,早在一年前关家就已经不复存在,如今有的,只有江城的关珩和我太太。” 最后三个字,甚至有点刻意强调的语调。 言下之意关珩听懂了。 言晏是他的人所以他有立场去插手这件事。 “你想帮我?”关珩不算诧异,“或者换句话说,是因为言晏,所以你想调查樊家?” “你可以这样认为。” 关珩嗤了一声,“你当我三岁小孩?” “不管因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够帮你查出关家当初出事的原因就够了。” 互赢互利,关珩没理由拒绝。 挂掉电话后,聂南深刚打开笔记本,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聂南深抬起头,出现在门口的女人换上了睡袍,手里还拿着毛巾擦着湿润的长发站在门口,手臂半截白皙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冷漠的五官顿时浮现笑意,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过来。” 言晏听话的走过去。 他手一张开,女人顺势就乖巧的坐到他的腿上,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和湿气,“还不睡?” “嗯,”言晏放下毛巾,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像个小猫儿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低软的道,“洗完澡发现你没在卧室就过来了。” 她看到他刚打开的笔记本,抬起头,“这么晚了,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吗?” 聂南深拿起那张毛巾替她擦头发,低声的道,“嗯,明天有个会要开。” “哦。”她温顺的没动,皱眉低低的道,“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笑了一下,“不会。” 这段时间他工作确实很忙,在家的时间少,就更别说是陪她的时间,言晏虽然有些小不高兴,但也不是不懂事,于是想了想这么晚了还是不打算再打扰他,“算了算了,免得说我多不体贴你,我回去吹一会儿就好了。” 她抬手要拿过毛巾,男人的手已经摁住了她的动作,一只手扣在她腰上,“不是说吹多了对头发不好?” 他都这样说了,言晏自然很乐意,凑上去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聂公子真体贴。” 聂南深失笑,“这么粘人?” “我粘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她在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脸蛋搁在他胸前抬着脑袋,拿起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他的下巴,心底都是细细的甜蜜,“等哪天我不喜欢你了,我就不粘你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聂南深一时竟有些不适应,低低的笑出了声,“关小姐,说好的矜持呢。” “这样的话聂公子这些年应该听过不少啊,”她抬头凑了上去,故意在男人下巴处吹了一口气,温声娇软的道,“你也觉得那些女人都不矜持吗?” 那一下下的瘙痒挠得男人心痒痒的,聂南深很容易起了反应,抬手就抓住女人不停捣乱的小手,低沉的嗓音也轻易染了一层沙哑,“乖,别闹,”低叱,“湿着头发容易感冒。” 她抬头就看到聂南深正拿着一双墨黑的眸盯着她。 言晏就坐在他腿上,自然能察觉到男人明显的变化,脸一红,再闹下去该遭殃的就是自己了,“哦。” 乖巧的坐好了身子也不再闹,仍由他替她擦头发,男人的手指很温暖,插入发梢贴近头皮的温度让人安心。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男人神情认真一丝不苟,唯有那双眸里点点渗出的温柔仿佛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 “聂南深。” “嗯?” 低低的音调里还噙着不明显的愉悦。 言晏垂着眼帘,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我不希望我们这段婚姻有什么不相关的人,”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好半天才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男人的动作顿住,视线从她发上移到脸上,脸上的笑意也随着淡了淡。 【你以为你说和樊家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言晏说信就真的信了吗?】 女人的脸蛋就贴在他的掌心,干了一半的长发垂下落在肩头,女人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声音,已经是明显的低声下气了,隐晦着并不明显的落寞。 拿着毛巾的那只手紧了些力道。 他明白,他怎么会不明白。 如果说她信,除了部分愿意选择相信他的原因,但有部分原因无非就是她不希望会因为任何外人而影响到她们这段婚姻,也不希望在这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感情中多出什么不必要的障碍。 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好。”于是聂南深没有再多说什么,放下毛巾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没有很用力,淡淡的嗓音很温柔,“头发差不多干了,回去睡觉?” 言晏看了眼他已经黑了屏的电脑,还是点点头,“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啊。”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好。” 言晏起身回了卧室,她洗完澡之后并没有关灯,卧室内一如既往的敞亮却空荡得死寂。 她站在门口没动,望着床头上的两盏台灯怔怔出神。 ……………… 第二天毫无疑问言晏和樊榆在名爵发生的事闹上了新闻,昔日名媛动手打人等标题醒目而吸人眼球。 报道内容有揣测关言晏和樊榆因WK总裁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的,也有揣测关言晏和樊家昔日矛盾白热化的,至于这个矛盾是什么,没人深谈也不敢深谈,于是大多都将焦点放到了因为男人上面。 对此言晏懒得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看了一眼便关掉了手机页面。 聂南深早上吃了早饭就去上班了,她因为一天没课,原本打算约安苏出来看个电影,但打了安苏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又打到了聂宅才听佣人说安苏一大早就出了门现在还没有回来。 百无聊赖中找了一本法国到书房消遣时间。 关于她和樊榆的那篇报道是在下午消失的,动作迅速得像是从没发生过,对此言晏不算意外,抛去聂南深不说,就算是樊天逸的立场也不可能允许他的妻子女儿沾上任何一点负面的新闻。 与此同时,另一则刚被顶上来的新闻更具娱乐爆炸性—— 年轻新秀音乐家傍上夜场神秘大款,男友系江芷前任男友。 言晏点开热搜,女人那张美丽极具辨识度的照片被置顶在最上方,背景年初一场盛大古典音乐节的演出舞台,女人正坐在一架钢琴后进行演奏的截图。 众所周知,江芷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一落千丈就是传出了当年的绯闻事件,于是下面便有一众猜测这位神秘大款的身份,自然,也有人被照片上这位年轻貌美的钢琴家吸引了视线。 照片上的图片没有进行过处理,言晏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路潞,拿着手机正想往下翻,屏幕上突然跳进了一通电话。 “姑姑。” 她摁下接听键,手里还捧着之前没看完的书,低声的道。 那些报道虽然只存在了几个小时,但她不认为能瞒过关珩。 电话那头的话语简单明了,责备的意味很明显,“你和樊榆起了争执,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她的手搭在书页上,“对不起。”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2 各怀诡胎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关珩明显在气头上,“言晏,我最后说一遍,从现在开始樊家的任何事你不准再插手,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 言晏绯唇微微抿着,好半天没说话,关珩以为她没有在听,“言晏,听到了没有?” “姑姑,”洁白的指腹来回在书页上游走,她低眸看着书页上的文字,波澜无恙的开腔,“你还爱他吗?” 关珩微微怔住。 斜阳落下,淡淡的光辉在女人身上镀了一层色泽,整个卧室安静得只有女人平静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我将他们曾经那些丑闻曝出来,你会阻止我吗?” 她不大能懂,为什么关珩能够这样轻易原谅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到底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其他。 那边足足有好几秒没说话。 “会。” 好半天后,她才听到关珩的声音重新响起,“言晏,这种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你做过一次就够了,”比起她的平静,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显得毫无波澜,“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何必把刀子交到别人手上。” 她当然明白关珩的顾虑,只要她但凡有一点动作,樊天逸那边就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曾经她为了保住一个关园不惜惹怒樊家得罪聂南深,如今同样的错误怎么都不能再来第二次。 言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淡淡的道,“如果樊家不再来招惹我们的话,这样的事不会有下次。” “他们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同样冷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言晏皱了皱眉,还没深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边关珩已经挂了电话。 直到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陆续占据各版娱乐财经头条,她才知道为什么关珩这个时候没有回答她是否还爱着这个问题。 夕阳西下的晚餐时间,靠窗接近路边的西餐厅内,关珩看着对面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将手机放回包里。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樊天逸单手插在裤袋里,神情无波,没开口也没有要坐的意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不坐吗?” 关珩坐着看着面前比服务员都高出一截面无表情的男人,短发下露出微微的笑容。 樊天逸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在她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才淡淡的开口,“什么事。” 在说这句话时,眼角已经扫过了餐厅的环境,明显不是很满意的态度,再加上那淡淡不耐的语气,仿佛多和她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关珩自然有注意到,视线也跟着环绕了一周,“抱歉,高峰期,没能订到包间,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闲谈般的轻笑了一声,“不过看样子你的老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除了原本餐厅里坐满了的人,还有窗外的马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与包间的那种只有两人在的封闭安静的空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这男人从认识以来就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没变。 樊天逸看着她短发下的那张脸,嗓音一贯低沉淡漠,“不重要习惯的自然不用刻意去改。” “也是。”关珩也不在意,抬手唤了服务员过来正准备点单,樊天逸双腿交叠,目光落在女人脸上,淡漠的嗓音再次响起,“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这么着急,是赶着回家陪你太太吗?”关珩低头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说完也不等樊天逸回答,自如的道,“想吃点什么?这家味道还不错。” 比起上一次见面,女人的态度明显不算冷漠,虽然也谈不上多热情,樊天逸紧拧的眉一刻也没松开,盯着她的脸像是要看出什么。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关珩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的,“别这么防着我,一顿饭而已,”她无奈的笑笑,“樊总就算再怎么日理万机,这点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樊天逸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半晌后靠在椅子内波澜不惊的开腔,“难道不是你在防着我?” 细了看,男人眼底似有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笑容这种东西可以说很难在他脸上出现,关珩脸上的神情不由一僵,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被掩下,“言晏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损了樊家的面子,我这个做姑姑替她赔个罪应该也说得过去?”她依旧微笑着,“当然,也得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樊天逸就这么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刚才还有点的笑意已经消失,关珩见他没说话也没反对的意思,再次唤了服务员过来,手里拿着菜单点着菜,“想吃点什么?我记得你不吃鱼子酱也不爱吃甜食,那餐后甜点换成水果好了,助消化。” 从头到尾樊天逸都没再开腔,从头盘到餐后都由关珩一一点餐,她自顾的和服务员报着菜名,时不时也会问他一两句,不过得到的不是随便两个字就是男人的沉默,到了最后也懒得问了,杂七杂八的点了一些然后归还菜单,“暂时就这些,谢谢。” “好的。”服务员拿起菜单,说了句稍等后便退了下去,樊天逸看了她一眼,“原来你都还记得。” 刚才听她报出的菜名,基本已经挑除了他不吃或者不爱吃的。 关珩面不改色的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就算是养了条狗,我也会记得它的喜好和习惯。” 男人眼底有些不明显的晦暗掠过,养了条狗都会记得,何况是人。 关珩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拿着手机翻着财经方面的新闻,没有注意到的是,男人视线偶尔挪开一两次之后,最终也总是会落回她身上。 直到饭菜上来,关珩才放下手机开始吃东西。 仿佛她今天叫他过来,只是单纯的为了吃一顿饭。 女人优雅的拿起刀叉开始切肉,却发现樊天逸只是看着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她笑了出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是菜不合你的胃口?” 樊天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 然后才开始吃东西。 樊天逸不是话多的人,一旦她不说话,整顿饭吃下来可以说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 靠窗的位置视野也很好,关珩吃得很惬意,偶尔抬眸看过去,隐蔽的人群后似有一道闪光亮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男人正低头切着盘中的食物,神情淡漠五官英俊,一举一动都有着成功男士所属的稳重优雅。 譬如嘴角沾上东西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 她像是看得出神,手不自觉的就伸了过去。 就在指尖还差半公分到男人嘴角的时候,手一下被抓住,“做什么?” 关珩对上男人充满戒备不耐的视线,她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还算面不改色,下巴抬了抬,淡淡的道,“脸上有东西。” 樊天逸一怔,低沉的嗓音很淡,“我自己来。” 旋即便松开了她的手,取过一旁的纸巾擦拭着嘴角,关珩顿在半空中的手僵持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看着男人避她如蛇蝎的模样轻轻笑了出来,“抱歉,忘了樊总一向洁身自好。” 对女人的肢体接触,这个男人一直有出乎意料的抵触,尤其是她。 她一下子没了什么胃口,拿起红酒有一下没一下的品着,饶有兴致的开腔,“你说要是被良黎知道有一天我们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在一起吃饭,她会不会误会什么?” 樊天逸抬眸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沉着嗓音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误会的。” “谁知道呢,”她瞧着男人的脸色,“毕竟那女人爱你爱得那么深沉。” 他语气沉下,“关珩。”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紧张?”看着男人突然严肃下来的语气,关珩不在意的晃着酒杯,漫不经心的笑着。 樊天逸抿着唇,也没打算在这话题上多聊,随手将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淡淡的神色很不耐,“饭我也答应吃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关珩看了一眼男人盘中只吃了一半的牛排,眸底划过一丝讥讽,当下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的周旋,“实不相瞒,今天约你出来,是希望能够麻烦樊总帮我查查陆骁这个人背后的势力。” 她放下杯子,指尖摸着杯壁眼睛却是盯着他的眼睛,笑着开口,“你知道,我现在在江城没什么倚靠的背景了,要查陆骁那样的人很棘手。” 对此樊天逸不算意外,或者意外也并未表达在脸上,“比起我,你找聂南深更合适。” 以她是关言晏姑姑的身份,这件事上聂南深不会袖手旁观。 关珩却挑了挑眉,“池骞没和聂南深是一条船上的人,关于陆骁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聂南深不会向我透露太多。” 男人眯了眯眼,像是要从女人眼里看出这句话的真假。 但她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也许是有求于人,以往争锋相对的锐气半点踪迹不见。 他波澜无恙的开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实话实说,陆骁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也一直认为这件事与良黎脱不了干系,”关珩手指点在桌面上,笑脸之下的黑色眸子有并未掩饰的寒意浮现,“如果你认定她是被我冤枉的,你出面调查这件事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闻言,樊天逸嘴角又出现了罕见的弧度,“你难道就不认为,我也参与其中?” 那弧度的笑意甚至蔓延到那双墨黑的眸里,关珩摸不清他说这句话是欲盖弥彰还是想试探什么,或者说,原本她就没排除这个可能。 “哦,”她点头示意了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确实没有必要帮我。” 她坐直了身子,说是求人却半点没有求人的姿态,脸上的笑意淡淡散开,“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虽然这样做会有点卑鄙,不过当年的事情一旦曝出来,对你对我甚至对她,都不好,不是吗?” 樊天逸眯起眸,眼底有森森寒意,“威胁我?” 她笑笑,不为所动,“怎么能说是威胁,各取所需而已,”女人把玩着指甲,漫不经心的笑,“你替我查出陆骁的目的,换往后我的守口如瓶,樊太太依旧可以是品德兼优的居家太太,樊总也依旧可以是那个痴情的樊总。”关珩靠在背倚里,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对于你这个高度的人来说,名声就等于金钱,你是生意人,和谁过意不去也不能和钱过意不去不是?” 说话间餐桌仿佛变成了谈判桌,利益权衡谁都看得清楚。 樊天逸却只看了她一眼,冷笑从喉尖溢出,“有本事,你试试看。” 在这江城谁不知道,威胁谁,都不能威胁樊天逸。 男人最后的耐心也在这几句话中耗没了,说完,人就已经从位置上起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关珩坐在位置上没动,唇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视线跟着男人的身影移到前台,她看着拿出钱包埋单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拿起手边的酒杯缓缓抿着,嘴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更深了。 直到樊天逸消失在餐厅里,关珩才收回视线,拿起从吃饭开始就被放到一旁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 第二天,言晏是被安苏的电话吵醒的。 一般她睡觉都有关机的习惯,昨晚在房间看了一会儿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所以才忘了。 她伸手拿过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朦胧中睁眼看了眼来电和时间,七点十五。 言晏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声音还有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鼻音,“这么早,什么事啊安苏?” 那边像是意外她这个时候还没起床,“你才起床?” “嗯,刚醒。” 言晏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旁边空了的位置,眉头不由皱了皱。 大概是最近都已经习惯了聂南深早出晚归的作息,导致她一醒来没见到人也没有多意外,她下意识伸手过去探了探,脸被褥都没了温度。 很早就走了吗? 可是平时聂南深早上出门时都会给她说一声,偶尔睡梦中她多少也能听见一些,还是说她今天睡得太沉了没能听见? 正在回想中,安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言晏,你看今早的新闻了吗?” 她坐起来伸手打了个哈欠,“没有啊,怎么了?” 那边顿了一会儿,才低声的问,“你姑姑和樊天逸……到底怎么回事啊?” 言晏一怔,朦胧的睡意醒了些,“什么?” “有人昨天拍到你姑姑和樊天逸单独约会的照片,现在报道都在说你姑姑她……” “我姑姑她怎么了?”一提到关珩,言晏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急声问道。 安苏有些犹豫,但还是道,“这种照片一旦曝出来,无非就是勾引有妇之夫之类的话题。” 这下言晏的睡意全醒了,只觉得好笑,“勾引?” 媒体唱的这又是哪一出? 关于这个报道别说言晏,就是安苏自然也不会相信,但既然都报道出来了,也不能完全说空穴来风,“算了,我现在给你说也说不清楚,你去看热搜吧,现在热度都刷上第一了。” “嗯,那就这样。” 说完言晏就挂了电话,打开手机热搜,果然昨天还被顶到第一条的路潞的热搜已经被刷到了下面,第一条取而代之的则是今早七点才发出来的新闻。 照片明显是在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偷拍的,高级而充满浪漫气息的西餐厅,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拍到两人的侧脸,女人伸出的手被男人握在手里,但也由于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 但仅凭这一个小动作,就足够给广大八卦网友遐想空间。 言晏将热搜下的热评都翻来看了一遍,越看到下面脸色的嘲讽越深一度,别说她姑姑不是这种人,就算是,要勾引谁也轮不到需要去勾引樊天逸。 关掉手机,她一把就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然后面无表情的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饭,仿佛半点没有被那条新闻影响到。 吃完早饭后,她又打电话约了安苏出去看电影。 电影院侯厅室内,离电影放映还有半个小时,安苏坐在对面咬着吸管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女人很是意外,“我说你心可真够大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出来看电影?” “没啊,”言晏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奶茶,百无聊赖的道,“正好有一部想看的,过段时间我就没空了,这不你正好也闲着吗。” 她脸上确实没表现出什么担忧的情绪,一时间就连安苏也猜不出来她是真的不关心还是在强装不在意,“前几天你才和樊榆闹了矛盾,今天你姑姑又和他家扯上了,你就真的不担心?” 不说报道的真假,关珩一下子被冠上个小三的罪名,就舆论那边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清者自清,谁还没在头条呆过啊,”言晏一只手支着下巴,慢悠悠的道,“那些狗仔写出来的没几个是真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得,就我没在头条呆过,”她玩着那根吸管,话题一转,颇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不管你姑姑和樊天逸到底有没有关系,怕是良黎看了这新闻都不会好受。” 言晏不置可否,良黎怎么想怎么看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喝了一口果汁,“别说我了,谈谈你呗。” 安苏撇撇嘴,兴致恹恹的,“我?我有什么好谈的。” 最近玩也玩够了,医院那边的实习工作还没安排下来,于是到了这个点也只能被约出来看电影打发时间,日子平淡得跟个白开水似的。 候影厅来来往往不少人,言晏一眼扫过去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突然就来了兴趣,“少给我装蒜,你和那当兵的怎么回事?” 安苏刚吸到一半的果汁又倒了回去,言晏看到她的反应挑了挑眉,继续把玩着吸管,似笑非笑的喝了一口奶茶,“那天把你带走的人,是他吧?” 安苏嘟着嘴,好半天才低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言晏不是很理解她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见到心上人应该很高兴才对,不过看你这样子怎么跟失恋了一样?” 安苏含着吸管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我都没恋过吗。” 不管恋没恋过,反正那情绪是都摆在脸上了。 “我听说前段时间他是突然被调到部队里,”言晏淡淡的道,“跨国调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还是在部队里,他来江城,该不会是为了你吧?” 安苏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杯里的果汁,懒懒散散的道,“你还真是抬举我。” 言晏挑眉打量了她几分钟,好半天才淡淡的给她分析,“要我说,你回江城他也跟了过来,如果说他是为了你那就说明他也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而纯粹是因为工作的话,能调到江城和你再遇那也能算得上是一种缘分,”她半认真办玩笑的道,“你们在一起谈个两年恋爱要结婚也不是不行。” 那天她隔着老远也见到了那男人一面,长相身材嘛也还过得去,工作上好像官职也不错,就是家境不大清楚,不过这些对于安苏来说都是小问题。 安苏鄙夷的看她,“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结婚了是巴不得我也快点结婚?” 言晏点头认同,“作为好闺蜜,年纪轻轻就我一个背着已婚妇女的名头心里是挺不平衡的。” “哼,”安苏冷哼了一声,十分冷艳的道,“我当初追他他不乐意,现在他说要结婚就结婚,那岂不是显得我很草率很被动?” 言晏同样冷哼回去,“你能有我草率?” “那你遇上的人是我哥,哪里还草率了?” 她哥可是江城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别人想嫁都还嫁不了的豪门大总裁,这都叫草率让别人怎么活?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3 谁知道你们纪爷是惦记她的财还是色 言晏撇了撇嘴,也不和她争辩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个主动法?” 安苏怔了怔,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也不是我非得主动,”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道,“大概就是觉得,他说的那些话可能也不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有时候人就是忍不住想作,在莫斯科她主动的时候那男人对她爱理不睬甚至还和其他小姑娘勾勾搭搭的,她想不通怎么她一回来他也跟着来了江城,更想不通那男人突然转变的态度,这一切一下子都让她无所适从。 不是当事人言晏当然不能理解安苏的感受,“哦,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啊……”言晏故意拖长了尾音,瞧着对面精神萎靡很是幽怨的女人,视线越过她肩头突然话风一转,悠悠笑着,“那这人你怎么解释?” “嗯?” 安苏刚抬起头来,言晏就冲她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紧接着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并且带着点外国口音的中文跟着响起,“聂小姐。” 听到声音的她猛地回过头,卢卡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大概不是上班时间,所以并没有穿上军装,但那种属于军人独一无二的气质和典型的俄国人长相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安苏秀气的长眉一下拧起,那脸上的嫌弃就差没写着阴魂不散几个字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现在几乎是看到卢卡就下意识觉得纪容司就在附近,如果说在莫斯科说不定还有偶遇一说,但这里是江城。 那男人是在她身上装了雷达吗? 卢卡像是对女人的态度已经感到免疫,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倒是冲一旁的言晏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着眼前的女人礼貌的解释,“聂小姐,纪爷说你昨天答应了和他一起吃晚餐,但是刚才打你电话打不通,这才让我过来接您。” 言晏悠哉的喝着果汁,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扫着,没有说话,但闻言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 “谁说的我要和他吃饭了?”安苏一脸不耐,冷冷的道,“我没答应。” 她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起身,“言晏,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说完看也没看卢卡就要离开,言晏放下还没喝完的果汁,“哦。” 言晏拿好包跟在安苏身后,然而刚站起来还没迈出步子,卢卡已经先一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话是对安苏说的,“聂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 语气依旧风度又不失礼,但态度是不难看出的坚定。 卢卡那一身经过训练的肌肉再加上高大的身躯,光站在那儿就跟个铜墙铁壁似的,安苏看着挡住她面前那只肌肉健硕的手臂,掀眸冷笑,“怎么着,我不去难不成你还要动手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及膝长裙,淡紫的整体色调将原本明艳的女人衬出了一种别致的文静,但也掩不住那骨子里的张扬。 卢卡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他断然是不可能真的动手的,可是他家纪爷今天也是下了死命令,就算绑也要把这个女人给他绑过去,但他哪儿敢真的动手? 于是也只能保持微微拦着的动作。 就在两边僵持不动的几秒之后,言晏还是站了出来,对上男人的视线,“卢卡先生是吗?” 比起聂安苏的脸色,关言晏的态度明显显得更加的文静温婉,看起来就比较好说话,卢卡礼貌道,“关小姐。” “言晏,别理他,我们走。”安苏显然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言晏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看向卢卡,“你们纪爷就这点诚意吗?”她朝他身后瞥了一眼半个人影不见,干净的脸蛋上笑容愈发温和,“想把人带走,就只派了个手下过来?” 她也算是看出了安苏是真的生了几分怒气,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能让安苏明明喜欢却到宁愿避而不见的地步,但追女孩儿她见过没诚意的,还没见过这么没诚意的。 卢卡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听出了关言晏话中的意思,冷汗直冒,“这……” 正想说话,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摸出来看了一眼,立马接下电话,“纪爷。” 过了没两秒,他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言晏,还是将手机递给安苏,“聂小姐,纪爷有话想对你说。” “不接,”安苏撇过脸,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腔调,“有什么话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言晏笑,两手环在胸前,“有什么不能接的,要断就断干净,”她不咸不淡的开腔,“你这么躲着他,指不定人家以为你在玩什么欲拒还迎的小手段。” “谁有心思和他欲拒还迎?”安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但想了想还是接过了手机,语气比起面对卢卡时更加显得不耐烦,“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待会儿我还要去看电影。” 不是周末但临近晚饭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电影院的人并不是很多,言晏听不清对方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唯一能见到的就是安苏越来越紧拧的眉,“我说了没答应你听不懂?” 男人在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安苏脸色一变,“你怎么会知道?” 她视线有意无意瞥过言晏,沉吟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到了另一边,皱眉的样子像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距离原因言晏也听不清她和男人说了些什么,最后只听得女人暴怒的一句,“纪容司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然后直接气得挂了电话。 言晏走过去,看着安苏捏着手机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脸色也涨得通红,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她担心的问道,“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没事,”安苏整整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言晏看了一眼旁边站着没动的男人,还是道,“那还看电影吗?” “不了,”她直接将手扔回给卢卡,绷着一张脸冷声道,“我有点事要找他问清楚。” 言晏撇了撇嘴,不算意外,“哦,那好吧。” 安苏看着言晏平静的脸蛋,有些欲言又止,但一想到刚才电话里男人说的话,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略带歉意的道,“不好意思啊言晏,今天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言晏安慰的笑了笑,“没事啊,看电影而已,改天也能一起看。”说完她又看向站着准备送安苏离开的男人,话是对安苏说的,“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两张电影票,”她微笑道,“不如让里斯先生陪我一起看好了。” 安苏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了一下,也没多问什么,况且关珩的事言晏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现在有个人陪她放松下也是好的。 她拿好包,“也好,你今天没开车出来,待会儿你就让卢卡直接送你回去好了。” “嗯。”言晏点点头,转头才朝卢卡询问道,“希望里斯先生不会介意?” “……” 这个时候他介意有用吗? 卢卡冲她笑笑,“怎么会。” 见言晏没什么事,安苏才抬脚离开,“那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言晏点头,“好。” 安苏的身影刚走出电影院,卢卡就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身旁背脊挺的女人身上,相比起聂安苏的气质更显得温静,但经过这两次的照面,他还不至于天真的认为这个女人骨子里也像表面上那么温顺。 他看着女人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微笑的道,“不知道关小姐是想要跟我说什么?” 言晏闻声才扭头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笑,“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说完转身就朝影院内去。 卢卡站着没动,“关小姐想留我下来,应该不止是单纯的看电影这么简单吧?” 言晏顿住了步子,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他,卢卡这才无奈的摊了摊手,“听说在中国男女单独看电影这种事很容易被人误会,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招惹上聂总。” 言晏挑了挑眉,了然的笑,“里斯先生刚来中国没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入乡随俗了。”她也不在意对方到底是真的担心聂南深还是其他,随手就将两张电影票扔进垃圾桶,温声道,“那就麻烦您送我回家了。” 卢卡做了个手势,“您请。” 言晏颔首微笑,踩着高跟鞋就走在了前面。 安苏刚从电影院内走出来,手里的电话还没拨出去,一辆黑色阿斯顿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后露出男人那张线条分明冷硬的侧脸,薄唇淡淡的只吐出两个字,“上车。” 聂安苏在原地足足愣了两秒,也没废话,拉开车门就上了车,“言晏说的果然没错,”她瞥了一眼男人的脸,五官淡漠又似冷笑,“追人见过没诚意的,还没见过你这么没诚意的。” 纪容司手指点在方向盘上,一脸悠闲,偏生那悠闲中还带着属于军人气质的一丝不苟,“特意开车来接你都不够诚意,那怎样才叫诚意?” 特意开车来接她? 安苏心底忍不住失笑,她从影院走出来才几分钟的时间,要真是特意过来,总不至于还得让卢卡进去找她。 当然,这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很重要或者很值得在意的事,于是她也懒得和这个男人拐弯抹角,“说吧,你怎么会知道言晏家的事?” 她视线看着前方,脸色冷得跟个什么似的。 如果不是纪容司刚才在电话里给她说关姑姑最近可能会出事,她现在真的是一秒都不想见到这个男人。 显然,她的想法并影响不了他的决定,纪容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系好安全带。” 安苏没有动作,“不系,听你说完我就走了。” “饿了,没心情。” 说完他就点了引擎,安苏瞧了他一眼,伸手就去拉车门,“不说拉倒。” 他没心情?她像是很有心情的人吗? 然而纪容司什么人,在她手还没碰上车门的时候就已经发动了车子,同时车门锁住,聂安苏扭头怒瞪着他,“纪容司!” 车子已经发动了,“要么系好安全带,要么跳车,自己选。” 他一只手靠在车窗托着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虽然是下班高峰期,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车技畅通无阻的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 她简直被这男人气笑了,“你以为我不敢?” 话音刚落,“哒”的一声,车门解锁。 聂安苏没想到这男人这么干脆就把车门打开了,足足怔楞了两秒,刚升起来的气焰在看到外面飞速闪过的街道时顿时又萎靡了下去。 这车速……跳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咳,她还犯不着为了一顿饭丢了自己的小命。 重新坐好,男人的声音再次不咸不淡的响起,“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没那胆子跳车,但脸色依旧好不到哪儿去,“拉黑名单了。” 纪容司视线看着前方,薄唇勾着浅淡的笑意看不出什么意味,“在莫斯科不是还粘我跟个牛皮糖似的?怎么,回了江城就翻脸不认人了?躲着我?” 安苏有一瞬的心虚,撇了撇嘴,“我做什么躲着你?” 聂宅不比其他地方,她不出来纪容司也不可能真找上门,她以为回江城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来整理这段不算感情的感情,但她没想过他会突然出现,于是她本还没整理好的思绪又被大乱了需要重新整理。 今天也不过是发现关姑姑上了头条再加上自己也烦躁才约了言晏出来。 她一扭头就瞧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时那点心虚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拔高了些,“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找理由骗我出来的吧?” 他车速很稳但也很快,再次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安苏还是乖乖的系好安全带,无声的笑了笑,“早说啊,何必这么费尽心思?” 还拿言晏家的事当借口。 副驾驶的空间不算很大,就这么随意的靠着吹着风也很舒服,安苏余光睨着男人好看的侧脸,“不过纪爷,吃回头草这种事好像不符合您的格调啊?”手指缠着被风吹乱的长发,慢悠悠的腔调不似在意又有点嗔怨的味道,“当初可是你让我滚的,我都从莫斯科滚到江城,直线距离好几千公里了,难道还滚得不够远?” 她当然没那么天真的认为纪容司会出现在江城是来追她的,她当初倒贴的时候人家都不要,总不至于犯贱到事后又巴巴找上门来吧。 纪容司看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蛋一眼,“还在生气?” 安苏看向窗外,“你都为了另一个女人叫我滚了,我生气很奇怪?” 说是这么说,但纪容司并没有从那张神色慵懒的脸上看出生气的迹象,当然,就算没生气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男人薄唇勾了勾,“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哪家菜好吃,推荐一个,”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中餐。” 安苏回过头来,发现男人还是在专心的开着车,对于他说的话她也没有质疑,只是问,“你要请我吃饭吗?” “不然?” 也是,他今天本来就是禀着请她吃饭的目的来的。 一顿饭而已,她吃得起,时间也花不了多少,更何况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这次安苏没说什么,直接报了今天准备和言晏去的那家餐厅地址。 ……………… 标志显眼的悍马行驶在往银南别墅的车流中。 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没和女人一起坐过车,但此时驾驶座上开着车的卢卡明显有些紧张和心不在焉。 时不时目光瞥向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女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带刺的时候更让人心底发毛。 在某个十字交叉路口的红绿灯前,车子刚缓缓停下,一直闭目的女人突然打开眼睛,嗓音平淡,“说吧,你家纪爷打的什么算盘。” 卢卡眼皮一跳,尴尬的收回视线笑道,“不知道关小姐指的是什么?” “他明知道安苏人就在电影院,何必非多此一举让里斯先生过来接人?我看纪先生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情商总不至于这么低吧?”言晏瞧着他,看上去懒洋洋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纪先生这么做,不觉得很让人怀疑吗?” “怀疑?” 女人一只手漫不经心的绕着发梢,语气里的不满倒是一点没掩饰,“安苏毕竟是聂家的掌上明珠,这些年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也不少,谁知道你家纪爷是惦记她的财还是色?” 卢卡听到这里无声的笑了出来,“关小姐不愧和聂小姐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不过我家纪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一个下属,自然也不能多问什么。” 绿灯亮起,卢卡重新发动了车子,说话间瞥了她一眼,似在提醒,“只不过现在您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下您自己的处境。” 言晏目光扫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这次卢卡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 她皱了下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别过脸重新闭上眸子休息。 安苏的事她自己会有分寸,她刚才也不过是试探性的问了两句,毕竟感情上的事,就算再好的闺蜜也插不了手。 ……………… 餐厅包间内,靠窗的位置临江,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景太好,安苏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安苏拿过面前服务员递上的菜单,粗略扫了一眼,脸上笑意更浓。 抬眼瞧了眼对面皱着眉的男人,笑意盎然的道,“纪爷,这可是你说要请我吃饭的,应该不介意我选了这么贵的地方吧?” 彭客楼,华融街的顶级中餐厅,除了装潢看上去各种高大上,里面所有菜色没太大的特色,唯一的特点就是一个字,贵。 纪容司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看着菜单,显然对这里的菜品不怎么看好,“比起价钱,我更希望味道不会让我失望。” 安苏原本就禀着让他大出血的念头来的,谁知道这男人来了个这么不痛不痒的回答,立马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要知道,这里就算是她这种挥霍成性对钱没多大概念的千金大小姐都不怎么常来,这一顿饭钱怎么着也有她半个月的零花钱了,他一个当兵的哪儿来那么多钱? 正想着,纪容司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点菜,看我做什么?” 她悻悻的道,“谁看你了。” 说完重新低头看菜单,一个菜,五位数起底,她暗自撇了撇嘴,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视线挪到了最下面点了一道素菜和一道汤。 “就要这两道菜加上他点的,麻烦快点,谢谢。”安苏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回头就撞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她下意识错开视线,似随意的道,“最近在减肥,不能吃热量高的。” 纪容司不置可否,等服务员退下去之后才看着她开口,“你不是一直称赞你身材很好不需要减肥?” 她哼了哼,“好身材总归是保养出来的。” 虽然她现在的身材确实好得不需要减肥,该瘦的地方瘦,该丰腴的地方也一点不少料,用言晏的话来说,凭她这脸蛋身材,除了矮了点,光往那儿一站都不知道能秒杀多少当红小花。 她当时就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夸我呐还是贬我呐?” 安苏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你要吃饭我也陪你吃了,你现在总该可以告诉我关姑姑到底怎么了吧?” 纪容司看了她一眼,冷硬的五官勾出一丝痞笑,“你对别人的事倒是比对自己的上心。” “不,”安苏不紧不慢的放下杯子,双手支着下巴与他四目相对,像是要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才刚来江城没多久,这么快就把我朋友的底细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干净的脸上似有笑意,但细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4 聂南深在忙,她姑姑也在忙 纪容司不咸不淡的开腔,“事实证明,不把你周围的关系搞清楚一点,今天这顿饭你还真不一定能陪我吃。” “所以,”她掀眸,淡淡的笑,“你到底是在调查我,还是在调查言晏?” 纪容司对上她的干净分明的双眼,突然挑眉笑了一下,痞意十足,“怎么,担心我看上你闺蜜?” “呵,”安苏没忍住就失笑了,往身后一靠,冷傲的自嘲,“别把言晏和你之前勾搭的那些小护士混为一谈,她眼光可高着呢,不像我这么肤浅,只挑长得好看的。” 纪容司光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介于刚硬与雅痞的气质,再加上那张帅气十足的脸,随便往哪儿放都能引来一片的芳心暗许,但是显然,和言晏喜欢的就不是一个款。 纪容司毫不在意她对他的讽刺,扯着薄唇,“所以就看上你哥那种人了?” 聂安苏脸色一下就跨了下来,什么叫她哥那种人? 纪容司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哥是什么好人?” 聂安苏觉得,这男人还真是有本事让她倒足胃口,冷冷的笑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进来。 安苏瞥了一眼,拿起包站起来,“你自己吃吧,我回去了。” “坐下,”然而人刚有动作,纪容司就叫住了她,下巴指了被陆续端上来的几道菜,“菜已经上好了。” “不是没心情吗,”典型的四菜一汤,他们两个人吃明显有些多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什么心情,那就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好了。” 说完,菜也已经上完了,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就在女人刚走到门口,脚步还没垮出去时,纪容司已经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一道菜,淡淡的道,“我工作很忙,没精力整天惦记着别人的事。” 安苏还是停下了。 看着服务员退出去又顺手关上了门,最后还是转身重新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工作倒是悠闲得很。” 说完这句,她拿起筷子看也没再看他,埋头开始吃饭。 纪容司抬眸看着对面的女人,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下了,薄唇浮现点宠溺的弧度。 说是减肥不吃荤,这会儿往碗中夹的倒一片素菜也没有,吃得比谁都欢快,甚至连他一直盯着她都没能发现。 当然,她也确实饿了,所以说贵总有贵的道理,这家的菜确实很好吃,一下就把她骨子里的馋劲都勾了出来,自然没精力注意太多。 晚上七点过,两人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街道比起白天还要热闹许多。 安苏看着男人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不用了,我已经让司机过来接我了。” 纪容司看了她一眼,这次也没有坚持,关上车门看了一眼时间,“什么时候过来?” 她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刚开过来的车,淡淡的道,“已经到了。” 那边,车上已经走下了个司机模样的男人,纪容司没再多说什么,“那好吧,到家了回我个电话。” 她点点头,朝自家车走了过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还是回过了身,看着刚从兜里拿出烟来正要点燃的男人,她下意识皱了下眉,“纪容司。” 男人动作娴熟的点了烟,“嗯?” 她望着男人隔在烟雾下的脸庞,思索着问,“关姑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那么也该是不小的动静,樊天逸和良黎更不会没有察觉才对,连他都能知道的话。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他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雾,路灯下男人英俊的五官拉出痞意,“你说追人要拿出诚意,难道这你还不够满意?” 安苏愣了一下,“诚意?” 他挑起眉,手指弹掉一截烟灰,理所当然又毫无疑问的语气,“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花这么大力帮你查这些事?” 两个反问句直接构成了肯定句,大概是她从没有过这种猜测,再加上这男人之前对她那种避如蛇蝎的态度,此时的她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纪爷追女孩儿的套路可真是让人觉得新奇。” 纪容司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似讽非讽的道,“从小什么都不缺,见过世面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他淡淡的勾唇,“我不认为普通的套路就能打动你。” 安苏将信将疑的看着男人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但她看到的除了好看之外,她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难不成还真被言晏说中了,他真是为了她才被调来江城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聂安苏先是愣了愣,旋即忍不住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聂安苏,能别这么没出息的自作多情好么?这男人撵你滚出他视线的时候也没见情商能有这么高啊!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继续绷着脸,“这些事我哥自然会解决,用不着你来插手。” “那成,是我吃力不讨好,”纪容司无所谓的笑笑,取下烟头,“去吧,别回家晚了,记得回我电话。” 安苏看了他一眼,哼了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上了车。 男人还站在那辆帅气的阿斯顿旁,美男豪车,光是在那儿站着不动都像是一幅精美的海报。 安苏想了想还是摇下车窗。 男人视线几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还有什么事?” “你自己早点回去,”顿了顿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妥,她又补充道,“我可不想再被你用来当你工作不称职的借口。” 纪容司笑了一下,“知道了。” 她点点头,朝司机道,“张叔,回聂宅吧。” “好的小姐。” 纪容司直到车开出了一段距离才收回了视线,前一秒还挂在脸上的笑意好似淡了些。 掐灭手中还剩半截的烟头,转身上车。 安苏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上车,然后整个人都消失在了视线里,因为不是同一个方向,那辆黑色阿斯顿直接在那个路口掉头开往了反方向。 伸手关上车窗,拨通了言晏的电话。 她还没开口,女人已经调侃的笑道,“聂大小姐,你这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还好意思给我说要减肥?” 她懒洋洋的哼了哼,“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更何况我又不是真的胖。” 言晏自然能听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不错,捧着手里的书翻了一页,轻笑道,“怎么,一顿饭的时间就和好了?” 聂安苏翻了翻白眼,“哪儿有那么快,我气还没消呢。” “你又不是真想和他闹,依我看照他这攻势你用不了几天就该卸甲投降了。” 安苏两眼一瞪,“你到底是我这边还是他那边的?” 她哪儿有那么没出息? 言晏失笑,“行了行了,我看他对你也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她淡淡的道,“更何况江城不少女人对这个军区新上任的军长感兴趣的可不少,你要是真放不下,不如早点转守为攻,这样比较符合你桀骜不驯的大小姐格调。” “我哪里桀骜不驯了?”安苏想也没想的反驳,顿时好像觉得重点不对,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还有别的女人?” “哦,”言晏看着书上的内容,淡淡的道,“那天去名爵,在洗手间偶然听到的,好像是什么司令的女儿。” 安苏一下就像泄了气的倒在后座里,望着车顶,心里一下不是滋味,“看吧,他要是真喜欢我,哪儿还会惹这么多烂桃花?” “好桃花烂桃花我不清楚,不过长得帅气又有能力的优秀男人,总会有人觊觎。” 安苏头疼的闭了闭眼,怎么无形中又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情敌出来?她就不能享受一下小公举般的待遇老老实实的被人追求一下吗?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安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重新坐起来问道,“言晏,我哥呢?” 言晏坐在客厅里,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才随意的道,“还没回来,应该是在加班吧。” 她等了两秒,安苏那边突然就没说话了,疑惑道,“怎么了?你找他吗?” “没有……” 安苏捏着手指,犹豫了会儿才担忧的道,“言晏,你姑姑最近……很有可能在查当初关家出事的源头。” 言晏动作一顿,“嗯?” “半个月前,关姑姑去过一次军区找人,没几天之后,关姑姑找的那个人突然因为被曝出境外赌博而被撤职了,”她顿了顿,继续道,“听里面的人说,那人的父亲是之前你家公司里面的一个财务高管,我想你应该认识。” 财务高管? “封世华?”她抬了抬眸,这个名字她以前听说过,不为其他,只是当年她家里为她举行高中毕业晚宴的时候,他儿子封呈当天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向她表白过,虽然她当时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过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记忆犹新,想忘都忘不了。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封呈好像刚从警校毕业去了部队。 言晏表情没什么变化,“纪容司告诉你的?” 安苏没否认,“虽然关姑姑去找人的事情后面处理得很低调,但他在军队工作,总有些风声会漏出来,再加上……” 言晏不算意外的点了点头,“再加上你的原因,他自然会多关注一点我的事情。”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其实她不是很确定这事该不该给言晏说,毕竟这件事关姑姑甚至都没有给她提过。 “而且言晏,你不觉得,今天那个头条出现得很奇怪吗?” 她指的自然是关珩和樊天逸被偷拍一起吃饭的那张照片。 言晏一只手拿着手机,波澜不惊的回她,“如果纪容司给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什么意思?” “看样子我和姑姑猜测的也不算全错,”言晏勾了勾唇,眸底有些暗嘲的意味,“不过凡事讲个证据,我现在也不好下定论。” 安苏抿着唇,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觉得,我哥知道这件事吗?” 言晏笑了笑,没回答她,“好了,你要是到家了就早点休息吧,”她合上书本淡淡的道,“改天再约出来看个电影。” “那好吧。” 言晏挂了电话,又打开通话记录,未接电话那一栏没有任何消息,手指搭在合上的书本上。 余妈擦着手过来,看到的就是女人坐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失神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太太,先生没打电话说要不要回来吃晚餐吗?” 她今天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言晏放下手机起身,淡淡的笑了笑,“没事,不等他了。” 余妈连忙跟上,“太太,菜已经凉了,我先给您热一下吧。” 说着就去收餐桌上的菜,这样的天虽然不算冷,但等了一个多小时饭菜早就凉了。 言晏拦住她,温和的道,“不用了余妈,你去帮我盛饭过来就好。” “那可不行,吃凉的对身体不好,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重这些才容易生病,”余妈边收边道,“太太您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言晏也没有坚持,脸上挂着淡笑,“谢谢余妈。” “太太你跟我客气什么!” 余妈乐呵着去了厨房,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言晏回到客厅,空荡的房间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生气,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沙发上将电视打开,起码里面的声音能让那种莫名的空寂缓和很多。 吃完晚饭,言晏先上了楼,洗漱完后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者未接短信,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拨了号码出去。 电话那边很快响起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言晏皱眉盯着屏幕,关机?是没电了吗? 一般来说不管他是在外面工作还是应酬身边都会跟着林秘书或者乔秘书,但她没有再打出电话,而是拿起刚才没看完的那本书重新打开阅读。 或者说,这段时间以来聂南深在忙,她姑姑也在忙,她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然而比起言晏的淡定,此时正处于八卦人物焦点中心的樊家夫妇明显就没那么淡定了。 不,准确来说,是良黎。 枫关别墅,亮堂的灯光照下,将茶几上那几张被人匿名寄过来的照片照得愈发刺眼讽刺。 女人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双腿交叠,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照片上的两人,愈发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绞得心目刺痛。 一共就四五张照片散落在茶几上,摆放在最上面的,是从另一个角度拍的,这是唯一一张露出男人正脸的照片。 如果说今早新闻上报道出的只有一张远方拍出的侧脸照,勉强只能认清五官散露着暧昧气息,那这张无疑就能清晰的看到男人的神情。 画面中只有女人低头吃东西的背影,不知是抓拍角度太恰到好处引起的错觉还是什么,男人吃饭间不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人,镜片低下的眸色晦暗又似有更深的什么东西在翻涌。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克制。 克制,他在克制什么? 是对她的恨还是…… 玄关的门,突然开了。 男人一脸疲惫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愣了愣,但也没有太意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漠声道,“怎么还没睡?” 良黎看着他从外面走进来,英俊的眉眼间尽是疲惫,但除了疲惫,其他什么都没有,好似只是因为工作太累了而导致。 男人从沙发后经过,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完就欲上楼,女人有时候就是会这么敏感,比如说从他进门到现在,视线几乎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良黎坐在沙发里,看着没有被打开的电视,心底突然就像空了一块,淡淡的开口,“樊榆今天一整天都在学校,应该没能看见新闻。” 果然,男人的脚步停下了,嗓音淡漠没什么起伏,“报道已经压下去了,你不用担心再会曝出什么。” “报道?”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你觉得我担心的是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吗?” 今天热搜不过存在了两个小时就消失无踪,所有痕迹都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当然不会再被曝出来什么,可是他呢? 无框眼镜下双眸平静,看不出任何心虚的痕迹,但恰好是他这幅不温不火的态度,一下让良黎生出了怒气,“樊天逸,你不打算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男人平淡的望着她,“既然你都知道只是捕风捉影,那你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话音刚落,随着“啪”的一声,良黎一把将手中的那一叠照片扔到男人身上,然后零零散散的落到地上,伴着她冷嘲的声音,“难道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这么多年都不曾联系的人,她为什么会突然去找你吗?” 胸前剧烈的起伏充分体现了她的怒意,她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抓着丈夫质问的女人,但是自问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这种事。 樊天逸不过低头扫了一眼,眉间压过一丝烦躁,“总而言之,我和她没有关系,她约我吃饭也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完抬脚就朝楼上走去,那些照片的存在好似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良黎拉住他的手,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他身上,就连刚才他眉宇间的那点隐约的不耐都没能放过,“怎么,”她冷笑出声,“她找上门来,所以你就去见她了?那你把我和小榆置于何地?” “如果不是樊榆,你觉得关珩会自己找上门来?”樊天逸低头看过去,除了眸色下的深暗几乎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如果不是那声调实在比之前冷漠太多的话,“更何况,我和她是什么见不得面的关系吗?” 良黎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徒然松开,怔怔的退后了两步,“所以你才觉得没什么?” 他们之间是什么见不得面的关系? 怎么会,就连陌生人都不是见不得面的关系,更何况他们还不是陌生人。 更何况他们只是见面而已,甚至选的地方都是那么光明正大。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入一个难堪的境地,“樊天逸,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指着地上那堆不用猜就知道是谁送过来的照片声声质问,笑得比哭还难看,“你难道不知道这些照片都是她故意买通了狗仔拍来给我看的!?你觉得这还没什么?!” 狼狈,这些年她顶着樊太太的头衔光鲜亮丽了二十多年,已经很久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了。 而她这辈子所有的狼狈都只和那个女人有关。 是炫耀吗?还是示威?所以关珩才抓住了她最弱的软肋来抨击她? “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要中了她的圈套。” 男人皱了皱眉,比起她的声嘶力竭平静得像个旁观者。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情绪为什么激动起来,或者说,今天他花了太多精力去处理那些报道,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猜这个为什么。 男人的疲惫几乎是摆在脸上的,结婚这么多年,樊天逸手段雷霆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疲惫的他了。 “很累吗?”樊天逸看着她没有回答,良黎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极端愚蠢的问题,“樊天逸,一个报道而已,需要你花这么大的力去摆平?还是说你不止要撤光那些新闻,还得保护关珩不会受到伤害!?” 她再次无力的退后了几步,无形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自嘲的笑出了声,“也是,毕竟如今的她也嫁不出去了,要是再和你扯上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就得内疚一辈子?!” 内疚?这些年难道他们内疚得还不够吗? 最后这一句良黎几乎是用吼出来的,男人刚想开口提醒,楼上已经传来女孩儿睡意朦胧的声音,“爸……”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5 我没的只是一个关家吗 良黎浑身一僵,樊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楼梯口,身上穿着睡衣,一只手还半梦半醒的揉着眼睛。 樊天逸看到突然出来的樊榆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良黎看了他一眼,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总归是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闹。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朝樊榆道,“小榆,你怎么出来了?” “我口渴,想倒杯水喝,从刚才开始就听到你们在……”樊榆一边往下走一边模糊的道,刚走下楼梯,一眼就瞧见良黎还红着的眼眶,睡意顿时全没了,“妈,你怎么哭了?” 说是哭,其实并没有哭出来,只不过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而已。 良黎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睛,连忙解释道,“没事,有些累了而已。” 她这么说樊榆自然不会信,家里的隔音很好,她刚才也没能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她爸爸妈妈这样子…… 她小心翼翼的问,“爸,你是和妈妈吵架了吗?” 樊天逸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你喝了水先上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可是爸……” 良黎立马打断了她,“乖,小榆,听爸爸的话。” 樊榆看着自家妈妈,最后只能答应了一声,“哦。” 她知道大人的事她也插不了手,只不过……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见她妈妈哭过,是发生什么了吗?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乖乖的去了厨房。 樊天逸看着走进厨房的樊榆,扯了扯领带淡淡的道,“孩子还在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他就转了身往楼上去。 “樊天逸,”良黎突然叫住他,怔怔的看着男人的背影,“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小榆来到这个世上也是个错误?”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她心底莫名就涌上一股不确定的恐慌,导致浑身血液都像随着这句话而凝固了一般,双眼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背影,好似生怕他下一秒就会说出她惧怕的那个答案。 到底顾忌着樊榆,所以女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句话还是完整的落入了男人耳中。 灯光昏黄,将男人背影都割出明暗两界来。 樊天逸刚踩上阶梯的脚步一顿,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回答,“没有。” 樊天逸回了房,良黎站在空荡的客厅里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突然觉得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是真的没有这样觉得,还是认为,哪怕他认为是个错误,也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 自安苏那晚的电话之后,言晏对于整件事都不怎么上心了,聂南深每天回来得依旧很晚,偶尔能等到他回家,他也不过一句在外面应酬,次数多了她也懒得问了,有时候等不回来,他也会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让她早点睡,一开始她不怎么睡得着,时间一长,好像也没什么睡不着的。 只不过每次都睡得很浅,他回来的时候一点小动静都能把她吵醒。 每天除了晚上睡眠不好那点事,她整个人又恢复到了悠闲的状态,偶尔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家里打发时间或者学习专业知识,再偶尔就是约安苏出来看个电影逛逛街。 只不过最近安苏好像确实被那个叫纪容司的男人给缠住了,几乎每次她打电话过去她不是和纪容司在一起就是被纪容司逮去的路上,甚至直接有一次被纪容司抢过了电话,“关小姐是吗?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就算独守空闺也犯不着坏了你好姐妹兼小姑子的姻缘来报复社会?”那边不咸不淡的冷嘲,“你要是整天闲得没事做我不介意给你们学校推荐一个集体封闭式军训的机会。” “……” 还没等到她说话,那边已经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言晏目瞪口呆的望着手机屏幕,这真的是安苏说的那个她倒贴人家都不要的铁血军长纪容司吗?这粘人的劲可真一点不比聂安苏差。 再说,她什么时候独守空闺报复社会了? 言晏板着脸当即就回了个电话过去。 高尔夫球场内,艳阳高照,女人穿着一件白色运动T恤和运动短裙,长而卷的墨发绑在脑后,显得活力又年轻。 纪容司刚把手机扔回给她,言晏的电话就跳了进来。 她接下电话说了两句,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整理装备的男人,没有多问,而是疑惑的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朝纪容司道,“言晏让你接电话。” 身材高大的男人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起,语气冷漠不耐,“还有事?” “纪爷,”女人在那边的声音清淡幽冷,但是又噙着很明显的笑意,仿佛能看见她此时言笑晏晏的模样,“女人间的关系你可能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倒是很清楚安苏的前男友为什么会变成前男友。” 纪容司眉头一拧,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回击。 见他挂断电话,聂安苏巴巴的凑过来,“纪爷,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纪容司低头看着她,女人头上戴了一顶挡阳光的鸭舌帽,显得五官干净又清纯,他不咸不淡的问,“哪种算得罪?” 安苏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机,“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啊。” 刚才言晏一打过来,听那语气就不怎么好,当然,这也是因为纪容司一上来就说了那么不客气的话,要她说平时言晏脾气可不知道要比她好多少倍呢。 第一名媛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天气很好,阳光很好,女人精致的脸蛋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比起一如既往走叛逆妖娆冷酷风的她,一旦稍微不加装饰就很容易露出原本年轻又充满活力的一面。 男人手指摸上她吹弹可破的脸,不大认真的笑道,“如果是呢?” 因为身高差距的原因,他不弯腰她就只能仰着头看他,这样无形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被压迫的状态。 从这个角度更能清楚的看到男人完美的下颚线条,还有那说话时随着声带上下滚动的性感喉结。 “哼,你当我家言晏是那么好欺负的?”她强行错开自己的视线,冷冷的道,“还集体封闭式军训,你要是敢把她搞到部队去大半个月,到时候我哥独守空闺你估计就是他第一个开刀的。” 说完她背起装备就往球场内去,强行压住心底那点悸动,她可还没忘记他们现在还处于冷战阶段呢。 夏天像高尔夫球场这样的地方,休闲娱乐谈生意都很合适,所以也不在乎是否是周末,反正人都挺多,尤其是这种旺季,一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人。 他们选了一个相对来说视野比较好人也比较少的区域停了下来。 很多人都以为像聂安苏这种家庭出身的千金大小姐,打高尔夫球对于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不过很不幸,她就是菜鸟一个。 这东西言晏玩得比她好多了,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他出来打高尔夫了。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温和的运动,想比而言,赛车攀岩冲浪这些比较刺激具有挑战性的更深得她心,不过刺激的玩多了玩点儿不一样的也挺有新鲜感。 纪容司从包里拿出球杆和球,安苏就在一旁站着看,男人不管从姿势还是动作都堪称是专业级别,再加上那一身的好身材和脸蛋,随随便便摆个pose都是道美丽的风景线,更别说还打得一手好球。 今天来打球的人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学校放假闲得没事集体出了活动,他们选的这片区域年轻人占大多数,就刚才纪容司打出的那一球,当即就引来了不少小姑娘犯花痴的目光。 安苏手里拿着球杆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不温不火的道,“看不出来啊,纪爷还真是多才多艺。” 她瞥了一眼那些女人,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们的声音,她估摸着要不是她人就站在这儿,这会儿都有人过来要联系方式了。 听出女人语气里酸溜溜的成分,纪容司直接把球杆扔给了她,“拿好。” “干嘛?” 她还没反应过来,纪容司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双手从身后环到她身前握住她的,男人整个胸膛都贴到了她背上,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清晰的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古龙水的味道,安苏脸蛋一阵烧红,低声嘀咕,“我是玩得不好,又不是不会玩儿。” “玩得不好很值得骄傲?” 她撇了撇嘴,还是老实了下来。 打个球而已,是教练也这么教。 这样想她心里平衡了许多。 手上的动作跟着男人的走,突然就听男人的声音在头顶漫不经心的道,“我听说聂南深是因为一张婚契才和关言晏领的证,怎么,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还玩出真感情了?” “有什么不好吗?”她对这个本来就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学着也不是那么上心,但此时如果她细了听,就不难听出男人语气里的那点讽刺。 脚边就放着一杆球,安苏跟着他的节奏来回挥动着调整弧度,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女人半边精致的下颚线条,薄唇勾了勾,“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她漫不经心的问,“赌什么?” “赌……” “砰!” 安苏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男人已经带着她打出了一杆球,她回头正要抱怨,男人已经利落的收杆,唇边挂着邪肆的弧度,“你哥最后会不会和关言晏离婚。” 安苏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有冷漠,有不屑,但更多的好像是什么她看不清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我发现比起我,你好像更在意我哥一点?”她从男人怀里退出来,眉目清明又噙着淡淡的嘲弄,“别人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追的人是我哥。” 这句话听上去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她又好像真的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男人不过淡淡睨了她一眼,“我没那癖好。” ………… 言晏没能约到安苏,天气虽好但紫外线有些强又不想出门,于是她又回到了房间整理一些专业资料。 詹聿的电话是下午一点打进来的,彼时言晏刚吃完饭在花园里散步消化。 最近聂南深不常在家,但院子里还是有钟点工每天都打扫得很干净整洁,草木树枝也都一一修剪过了。 言晏接下电话,顺势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下休息,阳光沐浴下来的温度很舒服,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怎么了,詹聿?” 那边的声音明显有些急促,“言晏,你现在在哪?” “在家啊,”她眨了眨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沉默了两秒,嗓音低沉,“有时间的话你现在最好来一趟樊家。” “嗯?” 女人皱了皱眉,不明白詹聿为什么要让她过去,然而下一秒詹聿着急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姑姑刚才带着检方的人把良黎带走了,现在人应该还在樊家。” 她猛地站起来,语气也一下子变了,“怎么回事?我姑姑怎么会带人去抓良黎?”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正在赶过去的路上,详情待会儿见面了再说。” 她几乎没有过多犹豫的拿着电话就往别墅内去,“好,我马上过来。” 回到别墅只换了双鞋,出门正好撞见出来扔垃圾的余妈,她见着女人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连忙叫住她,“太太,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她随手拿了钱包匆匆的道,“晚上转告先生我不回来吃晚饭了。” 余妈跟着追了出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女人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看女人的神情确实像是有什么急事,她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回到别墅给聂南深打了个电话。 言晏赶到枫关别墅的时候,詹聿也刚从警车上下来,两人在别墅门口碰了面。 “怎么回事?” 此时的樊家门口早已停了不少车,警方检方,还有她姑姑的。 门口也守了两个警卫,不知是事发太突然还是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记者过来。 詹聿朝那两个警卫亮出证件,带着她一路畅通的往里走,“良黎刚才已经被警方的人带走了,说是行贿案件。” “行贿?” “嗯,”这事其实不归他管,只不过正好有个检方的朋友知道他和言晏的关系,那边刚有动静就给他发了消息,“这种事在江城也不算少见,不过听说你姑姑手里有证据。” 说到这里詹聿凝重的看了她一眼,“良黎行贿的好像是前军人。” 屋内,有不少检方的人来来回回走动,只有中间客厅一块,像是无形中被隔绝出来的一片空间,几乎没人敢过去打扰。 尤其是沙发上坐着的那道身影,手指间夹了一支燃了一半的烟,一身干净整洁的西装革履,显然是刚从公司赶回来没多久。 单薄的镜片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哪怕不说话只盯着对面的女人,都让在场的人生出一种无端的压迫和窒息感。 检方的领头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这种气氛僵持了几分钟后,终是忍不住打破这种沉默,态度还算客气,“樊总,抱歉,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希望您能配合。” 如果换做别人他自然不会这么客气,不过对方是樊天逸,就算是他们检方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现在还只是处于调查阶段而已,他语气自然不敢太过强硬。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眼风都没扫他一下,态度冷漠,“你例行你的公事,我谈我的话。” 他这才看了一眼对面同样气质不凡,此时淡静如水的女人,他很快明白男人的意思,“好的,那您先忙。” 楼下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搜的资料,于是他对着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领着人就去了楼上,偌大的客厅很快只剩下沙发中沉默不语的两人。 关珩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红色的阔腿裤,再加上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干练的冷艳。 她大概也是在场唯一一个从头至尾都没有受对面男人气场所影响的女人,明艳的红唇勾着寥寥的笑意,“看样子最近的事确实让你操心不少,”她看着对面的男人,闲情自如得像是在谈家常一般,“看上去这么疲惫,怎么,你太太没能让你睡好觉吗?” 男人镜片下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你看起来貌似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从最开始着手确实花了我不少精力,”她点头承认,视线扫了一圈这栋别墅,唇边染起笑,“不过看样子收获还不错。” 女人手指搭在扶手上,视线又重新回到他身上,悠悠的道,“不过樊总的手段有点让我失望,起码早半个小时得到消息,说不定还能见您太太一面。” “花了这么久的精力,只使出了这么一招,”樊天逸面无表情的掐灭手中的烟蒂,淡淡的开腔,“你也挺让我失望的。” 关珩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蜷缩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男人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 依她对樊天逸的了解,平时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人,良黎别说是进警局走一遭,就连手上破了道口子他都不是这副淡定的模样。 樊天逸掀眸看她,“关珩,”男人不带任何情感的叫她的名字,靠在沙发里,举手投足都是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一种云淡风轻,“你惹了一个陆骁还不够,你确定现在还要跟我斗?” 话里的警告和威胁,她统统听懂了。 “斗?”女人无声的笑了出来,讥诮的看着他,“樊天逸,在关家出事之前的那么多年,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相安无事那么多年,不是她不想斗,而是……她早就不屑跟他们斗。 不管对方是良黎还是,他。 镜片下男人眸色蓦地暗了一度,“你想要什么?” 关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谁欠了关家的,我就会找谁讨回来。” 于是她从位置上站起来,穿着高跟鞋,她站着男人坐着,这个角度显得居高临下气势十足,“不过既然樊总不愿意承认关家出事是你们动了手脚,那我就只有自己动手去查了。” 这次樊天逸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你不动她,你还可以回柏林继续做你的关总。” 女人轻描淡写的回,眉眼讥诮,“你们当初不动关家,也可以继续做你们的恩爱夫妻。” 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认为樊天逸会乖乖的承认或者自己拿出证据,在她的认定里,让关家落到如今这一步的不管是良黎还是他都没什么区别,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区别。 检方的人收拾东西还有一会儿,那些事轮不到她插手,良黎也被带回去调查,她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作用,于是拿起包就打算离开。 “关家已经没了。” 然而刚走出两步,男人平淡无波的声音就从身后钻进了耳膜。 关家已经没了,就算她再怎么追查下去,关家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相反,如果她真把良黎怎么样了,樊天逸肯定不会放过她。 “我没的只是一个关家吗?” 女人侧过半边脸,反问。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却看不到半分颜色,“樊天逸,”她兀自笑了笑,眸底却冰冷得毫无笑意,“是不是总得有一天我得把命也交给你们,才算是什么都没有?” 言晏和詹聿赶到玄关的时候,关珩正从里面走出来。 “姑姑,你没事吧?”门一直都是开着,言晏一眼就看到了沙发里坐着的男人,她连忙朝关珩走了过去,低声的道,“樊天逸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关珩也不意外他们会在这里,视线在詹聿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挪到言晏身上,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警方和检方的人都在这儿,他能把我怎么样?” 看关珩的样子确实没什么受伤的痕迹,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6 现在出事了,你来找我质问? 樊天逸有多看重良黎整个江城的人都看在眼里,来这里之前她还真不敢保证樊天逸那个男人不会动手。 别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清楚,不过关珩都出来了,她也只好跟在她身后。 高跟鞋踩在别墅外的鹅暖石上,关珩走得不快,三人一路出了别墅,女人没有直接去开自己的车,而是将目光停在了詹聿身上,客气的笑道,“詹警官,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顺路载我去一趟警局?” 言晏立马拉住她的手,“姑姑,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去警局,言晏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关珩要做什么。 关珩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言晏已经先开了口,“来的路上詹聿已经给我说了,姑姑你不用再瞒着我什么。” 关珩皱了皱眉,这件事她本来也没打算能瞒她多久,只不过…… 但是这次关珩没有阻止,而是看向詹聿,“詹警官?” 原本不论是关家的事还是关于这件案子,詹聿都不方便插手,但他看了一眼一旁眉目间满是担忧的女人,犹豫之后还是应下了,“没问题。” 从枫关别墅到警署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整个过程关珩都在闭目养神,言晏也没有说话。 到警署的时候,詹聿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道,“关总,您稍等,我先进去交代一下。” 关珩这才睁开眼,微笑道,“麻烦詹警官了。” 詹聿看了一眼女人旁边的言晏,礼貌道,“不用客气。” 说完便先下了车。 直到看着詹聿走进警署,言晏才疑惑的开口,“姑姑,良黎是不是和封世华有什么关系?” 女人已经重新闭上了眼,淡淡的道,“她既然能找上封呈,就算和封世华有关系也不意外。” 当初关家出事,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财务方面出了问题,这条线一旦牵上了,那么显然良黎就算不是幕后操控者,多半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这个结论一出来,外人大概会感到不可置信,但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意料之中。 “可是你把良黎送了进去,樊天逸那边会善罢甘休吗?” 比起关珩的平静,言晏更多的是不安和担忧,睚眦必报,她还不至于忘记那个男人的本性,哪怕这么多年他已经在外界眼里塑造出了一种温和沉稳的形象。 更何况,这次她们动的人,是他的太太。 “他当然不会,”关珩笑了一下,微瞌着的眸缓缓打开,眸底精明而讽刺,“良黎是他的软肋,只要他还爱着那个女人,就不敢轻易对我怎么样。” 哪怕她现在把良黎送进了警局。 关珩看着车顶,唇畔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言晏抿着唇,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没多会儿言晏就见詹聿从警署出来,关珩拿起包,唇边勾着淡淡的笑,“走吧,会会她。” 言晏跟着关珩下了车,詹聿已经走了过来,“关总,您现在可以进去了,不过只有半个小时。” 按理现在的良黎是不允许会见任何人,不过有了詹聿,这点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不是太大的问题。 女人踩着高跟鞋朝里面去,从容倨傲,“足够了。” 言晏在她身后正准备跟上,詹聿就拉住了她,脸色有些迟疑,“言晏……” 言晏疑惑的看他,“怎么了?” 詹聿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事,走吧。” 警署内人不算少,除去警官犯人,还有不少正在录口供的证人,当然,也有一些亲属。 言晏刚走进去,跟在关珩后面的脚步就顿住了。 视线落在正坐在休息区沙发里的男人身上。 在她看到的同时,聂南深已经抬脚朝这边走了过来,西装革履矜贵优雅,与警署里那些衣冠不整的犯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那微拧的眉隐隐能看出他心情不好的话。 大概刚才詹聿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在这儿。 会面只允许一人进去,她扭头朝关珩道,“姑姑,你们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能看到,一旁的关珩和詹聿自然也看到了。 “嗯。” 关珩没说什么,詹聿看了一眼往这边走过来的聂南深,视线又在言晏身上停了下,最后还是领着关珩往里面去,“关总,这边请。” 看到两人进了审讯室,言晏才收回目光,男人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今天不是周末,现在也不是工作休息时间,但对于男人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不算很意外,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只是抬头淡淡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南深笑了笑没有回答,抬起手抚上女人干净而面无表情的脸,低声的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 这样近了一看,又好像男人刚才皱着眉头的神情只是错觉。 “在公司接到余妈电话我就过来了,”聂南深摸着女人干净的脸蛋,指腹来回摩挲嫩滑的皮肤,温和的道,“先陪我去吃点东西?” 这语气听上去是商量,但乔秘书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聂总,这附近正好有家餐厅,已经订好位置了。” 言晏想也没想的往里走,“你去吃吧,我在这里等姑姑出来。” 人还没走过去,手腕就被拉住了,“被送进去的人是良黎不是你姑姑,你不用这么紧张。”他淡淡的道,“问个话而已,再说这里是警局,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对她做什么。” 聂南深顺手环过了她的腰,搂着人就往外走,“更何况吃个饭的时间而已。” 言晏看着男人温和的眉眼,这次没有反抗,或者说,没有理由反抗。 审讯室内,关珩坐在审讯桌对面,虽然是白天,但里面光线很暗,所以还是开着灯。 虽然也并不能照亮这里面原本就暗沉压抑的气氛。 几分钟后,面容雍华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良黎见到女人的身影,先是愣了一愣,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走过去坐下。 对面有拖动椅子的声音,关珩从头至尾都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指甲,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正好将女人眼底那点难堪收入眼底,淡笑不语。 大概是因为有了某些特殊照顾,良黎手上并没有戴手铐。 她身上穿的还是今天准备出门参加活动的旗袍,从头发到配饰都是精心打理过的,所以也并看不出来有多狼狈。 两名警官将人送到后就退了出去。 关珩看着她淡淡的笑着,并没有开口,看样子更像是在等她提问。 看不出来的狼狈,不代表真的心如止水,良黎直视着女人的眼睛,陈述的道,“你故意放出那些照片,就是想转移我和他的注意力,然后好调查我是不是。” “谁让我了解你呢,”关珩掀眸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否认,淡淡的笑道,“你丈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樊太太得进了局子才反应过来,我是该说你单纯呢,还是蠢呢?” 她这句话中的讽刺并没有掩饰,良黎一下就变了脸色,上了妆的脸也挡不住下面的惨白。 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最近对她这么冷淡不是因为关珩……而是因为他都知道了? 看到良黎的反应,关珩一下笑出了声,“樊太太该不会以为,我和他真的有什么吧?” 那些照片放在外面,随便一人都能看出点端倪来。 良黎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下子攥紧,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笑意盎然的女人,死咬着唇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了一个讽刺的笑,“你们当初都没能有什么,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还能真发生什么不成?”她错开了女人的视线,语气中有不难听出的骄傲,“我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是吗。”关珩敷衍的笑了笑,交叠的双腿放下,“不过今天我过来,不是想过问你们夫妻有多信任对方多恩爱对方的,”嘴角的弧度放平,冷漠的看着她,“我时间不多,言归正题吧。” 良黎咬着唇,好半天才回过头来看她,“你想说什么?” “封呈是封世华的独子,你向他行贿用来威胁封世华再合理不过,”关珩手指有轻点着扶手,微眯着眸,不急不缓的道,“不过我很好奇,以你们如今在江城的地位,这样做对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女人就坐在那儿,与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永远都是一副从容倨傲的神态,仿佛任何事对于她来说都影响不了半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虽然如今她才是输家。 不,她还没有输。 良黎对上女人的眸,脸上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不屑,“你难不成以为凭一条区区的行贿罪,就能认定关家出事就是我造成的?” “樊太太好大的口气,”女人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悠闲的往后一靠,“不过你要明白,你们樊家现在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你一个慈善家的名头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樊氏的股市……就不大好说了。” 这方面良黎不算懂,但关珩毕竟当初也是掌管整个关氏的人,这方面自然比她了解很多。 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掌舵人的名声就等于整个公司门面,良黎这件事一旦定锤下来,股市巨跌只是最基本的影响罢了。 良黎面不改色,或者该说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樊太太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她不说话,关珩笑了笑,也不着急,而是不紧不慢的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扔到了桌上,“行贿暂且不谈,这是备份,你和封世华的所有交易项目的资料我已经交给了警方,至于结果,可能过两天就会出来,”她看着女人再次变了的脸色,轻慢的笑,“樊太太这幅模样,倒是有些降您樊太太的格调。” 不承认在铁打的证据面前,所有的否认都成了狡辩。 如果说良黎一开始尚还以为关珩只是在装模作样,那到了现在她如果再拐弯抹角的否认,就真像关珩所说的,太不入眼了。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凭空在怀疑她。 在脸色逐渐恢复平淡之后,良黎在桌下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那又如何?”视线从那黑色U盘上挪到女人脸上,她不认为在这个地方关珩会无聊到拿一份假资料来换她一份口供,“关家现在已经没了,你拿着这个去告我,说白了也只是商业竞争,”她倔强的盯着对面的女人,“你难道以为凭这个就能打垮我吗?” 女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从关家当初一夜在江城消失到现在,不论是她还是言晏,怀疑的对象从没有从他们身上移开过。 但现在亲耳听到,关珩心底虽说不上有多震动,但还是觉得有些可笑,“樊太太,做人还是得有良心,”她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艳红的唇勾出徐徐的弧度,“你说我关家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年怎么就招来了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呢?” 女人看上去是笑着,眸底却一片寒凉,冰冷得不见任何温度。 “良心?”听到这里,良黎也不由笑了出来,不过比起关珩,那里面更多的是讽刺,“那关珩,你有吗?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是我和天逸对不起你?” 女人此时才显得憔悴的神色变得紧绷又轻蔑,“你做了这么多,说白了你到底是想为关家报仇,还是只是为了平复你这么多年来心里的不甘?” 问是这么问,但那语气几乎是笃定的。 在她的认知里,关珩这么多年一直是不甘心的,毕竟像她这么高傲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那点不甘想要踩她一脚,她现在恐怕根本不屑来见她。 除了来这里彰显她的胜利之外,良黎想不到其他。 关珩直接忽略了女人看向她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你满脑子除了你口中所谓的伟大的爱情就不能装点别的吗?不甘?”女人冷艳的眉目里渗出的尽是满满的嘲弄,“一个男人而已,他比得上我关家重要?”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良心这个东西我还真没有,”她又重新靠了回去,慢条斯理中又夹杂着不难听出的威胁,“所以良黎,不要妄想和我斗,说报复也好,清理门户也好,这……才刚开始而已。” 良黎双眼猛地瞪大,“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要怎样?!” 大概是女人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心底那点不安随着女人这句话终于扩大,如果不是不想让关珩看出她太狼狈的样子,恐怕现在已经站了起来。 “我想要怎样?”关珩好笑的看着她,像是极为欣赏她忐忑不安又焦虑的神情,“瞧你说的,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在得知明知是你们干的好事之后,还以德报怨的放过你不成?” 关珩最后掀眸扫向她的那一下,良黎的视线一下就撞进了女人充满讽刺的眼眸,顿时只觉得此时背后像是被人用力泼了道凉水,从头冷到脚。 她早该料到,关珩不会轻易放过她,就连以前她都能抓着她那点把柄让她惴惴不安二十多年,更遑论是现在? 半个小时后,关珩刚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詹聿就抬脚走了过去,“关总。” 关珩示意性的点点头,“今天麻烦詹警官了。” “关总不用跟我客气,更何况这点也不算什么,”詹聿自然不会问她里面的状况,有点担忧的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只是樊总那边……” 关珩笑了笑没说什么,视线往休息区扫了一下,还没开口,詹聿就解释道,“言晏和聂南深出去吃饭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对此关珩没有意外,也没有要等的意思,“詹警官应该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朝对方点点头示意留步,詹聿也没跟上去,客气道,“那就不送了。” 她回了个微笑,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一边摸出了电话给言晏打了电话。 下午两点过,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点,所以警署附近的餐厅都没什么人。 言晏接到关珩电话的时候聂南深刚点完菜,她想也没想的接起电话,“姑姑,你谈完了吗?”说着已经准备起身,“你在警署等我,我马上过来。” 聂南深刚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听到这句话才抬眸看着神色焦虑的女人,英俊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言晏自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神情,只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用了,我已经出了警署,在回去的路上了。” “可是姑姑……” “你不用担心我,和聂南深好好吃饭,”她隔着屏幕都能听出女人声音里的疲惫,“我也有些累了,待会儿不用我说我想聂南深也会送你回去。” 言晏皱了皱眉,低头正好看见男人盯着她,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还是能看出有点不高兴。 她想了想还是重新坐下,看着对面抿唇不语的男人,还是低声的道,“那好吧,姑姑你回去注意安全。” 那边回了一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关于整件事,从头到尾关珩都没有跟她提起一个字,更没有解释什么。 从事发起因,到现在的结果,甚至接下来她打算做什么。 言晏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姑姑说她有点累,先回去了。” 服务员已经退了下去,聂南深就这么看着她,眉头的痕迹更深了,“你姑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最近他们其实很少见面,他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的时候她也已经睡了,偶尔被吵醒也只是迷迷糊糊的聊上两句又睡着了,所以基本没什么交流,更别说是一起吃饭。 可是现在一个电话而已,都能让她紧张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关珩那边不让她过去,恐怕现在她就可以丢下他走人。 言晏这个时候心情本来就不算好,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来,她不明白现在他又在生什么气。 饭菜很快被端上来,她出门前已经吃过了不饿,更何况这时候也生不出什么胃口来,所以整个过程都只是看着面色寡淡的男人。 他给她点了一份汤和饭后点心。 “不饿也吃点,余妈说你出门前没吃多少东西。” 聂南深拿着碗给她舀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 “聂南深,”言晏看着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浓汤没有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和樊家也有仇吗?” “怎么说。”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顺手拿起自己的碗舀着汤。 言晏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容平静的男人,心底不由升出了些许怒气,“你这样利用我姑姑去对付他家的人,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姑姑会怎么样?” 谁都知道,良黎进去了无伤大雅,难的是樊天逸那边。 这件事一个弄不好,指不定樊天逸真想搞死她们姑侄俩,虽然谈不上惧怕,但那个男人的手段实在不算怎么光明。 聂南深舀汤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她身上,“言则,你认为我是在借关珩的手来对付樊家?”薄唇掀了掀,嗓音低沉又夹杂了些许讥诮,“可是言晏,你怎么不说你姑姑也在利用我?”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碗,随意一般的道,“和樊家有仇的是你和你姑姑,虽然建议是我提的,但接不接受在她,你这样说,未免太双标了。” “可你早就在调查樊家了,不是吗?” “你一直都知道,但你也选择了默认不是吗?”聂南深看着女人怒意横生的脸,唇瓣划出淡淡的讽刺,“现在出事了,你来找我质问?” 言晏突然怔住,绯唇微微咬着,被他这样一说,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说在名爵遇到他和樊天逸的那天晚上她还只是在怀疑一些事情,那自从接到了安苏的那个电话后,她大概就已经猜到了。 关珩想要毫无阻力的调查良黎,就必须得先拖住樊天逸,而关珩事后将那张照片泄露给媒体,虽然这样能降低良黎的戒备让两人的关系出现嫌隙,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这件事,但光凭这点明显不够。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7 也许亲一个就没那么生气了 而在整个江城能够牵制住樊天逸的,除了在生意上有所来往最近又一直在和樊天逸接触的聂南深之外,她想不到别人。 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质问他。 但从某方面来说,她自私的选择了默认是事实,现在的她确实没有资格来质问什么。 “言晏,从开始到现在你谈到的都是你姑姑,”聂南深从始至终都看着她,英俊的眉眼深处又像溢出了些许自嘲,“除了她,你难道就没担心过我会怎么样?” 女人眼睛睁大了一些,下意识问,“你会怎么样?”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这次她清楚的看见男人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唇畔和眉梢都弥漫着愈发浓郁的自嘲和讽刺。 是因为她觉得他和关珩不同认为樊天逸不能把他怎么样,还是在她心底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言晏咬着唇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她还不至于迟钝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男人在想什么。 心底一下涌上愧疚和自责,看着男人的模样又涌上不知名的心疼,然而她刚想开口解释,聂南深就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了。 低头夹着菜,语气比起刚才更冷漠了几分,“樊天逸没那么好对付,良黎动的那些手脚确实是我帮你姑姑查出来的,但人是她送进去的,”聂南深看也没看她一眼,“比起质问我,你更应该问问关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如果说一开始男人的态度只算是淡漠勉强还有些温和的话,那现在就连她都能明显听出这句话里的冷漠。 谁都没想到关珩会突然把良黎送进去。 关家那件事就算要查也不过是马后炮,对于现在的樊家来说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虽然有证据在手,但樊家当初既然都能把关家一举拉下马,想要摆平这点事根本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关珩唯一能动摇的大概也只有樊家的名声和樊氏的股市。 要想伤筋动骨,无非是纸上谈兵,更是引火烧身。 这些,言晏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她才不明白关珩为什么会这么做,就算是想要报复,方法多的是,照她姑姑的性子,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方式无疑是最蠢的。 言晏低着头,情绪也冷静了下来,好半天才开口小声的道,“对不起。” 他可以说她,可是她这样说她姑姑,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明知道是自己一开始说得太过分,这时候不该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但此时听到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还是有些伤心,语调中不自觉就带出点温软的委屈。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瞧见女人微红的眼眶,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凶,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抬起头来,“你没有怪我吗?” 比起刚才她质问他的时候,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好吧,有点,”聂南深漫不经心的道,眉目间已经没有了开始的冷漠,又像是在调侃,低声的道,“也许亲一个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就坐在他对面,这个姿势自然是不方便跑过去亲的,当然聂南深也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有真打算让她亲,“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她看着正在低头吃饭的男人,“哦。” 这次她乖乖的拿起勺子,然后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汤。 期间她明显吃得心不在焉,导致中间好几次男人抬起头来盯着她也没发觉。 聂南深就这么看着她,薄唇微抿,深沉晦暗的眸底又像是有什么在翻涌,压抑而不见光。 两人从餐厅里出来后差不多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附近徘徊的人不算多,乔秘书将车开到路边,聂南深走在前面。 “聂南深。” 他刚回过头,女人踮起脚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男人站在原地,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小声的问,“我姑姑……不会有事的吧?” 聂南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薄唇扯出弧度,“贿赂我?” 她咬着唇没有说话。 “难说,”聂南深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转身就上了车,言晏也跟着坐上去,听见他对前面的乔秘书道,“先送太太回别墅,再去公司。” 聂南深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乔秘书看了一眼坐好的言晏,打了方向盘,“好的,聂总。” 她就坐在他身旁,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言晏只能看到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闭目养神的神情淡漠,“聂南深。” “你叫我也没用,”聂南深微微靠着后座,连语气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她擅自把良黎送进去,到时候就算有什么后果,她也得担着。”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她都认为这些事是由他造成的,那他现在自然也没有理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女人手指在膝盖上绞成一团,舔了下干涩的唇,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她不说话,男人就像是睡着了,亦或者是闭着眼在思考什么,乔秘书自然是不会开口的,于是整个车内的空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言晏才嗓音低软的问他,“那你今天要回来吃饭吗?” 聂南深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朝她看了过去,眸底有些要将她看穿的笑意。 言晏一下就低下了头,“你很久没回家吃饭了,”像是在有意回避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我最近刚跟余妈学了一道新菜,余妈说味道还不错。” 这段时间,她的厨艺是真的精进了不少。 聂南深朝她靠了过来,手指捏上她的下巴,脸颊也跟着凑了过去,温薄的呼吸落到她耳畔带出细细绵绵的瘙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讨我开心了?” 他的话说得那么直白,她的行动也能这么直白。 她垂着眸,说话的声音依旧很小,“你不开心,我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虽然明知这句话中讨好的意味要多一点,但男人心情还是变好了不少。 聂南深笑了一下,松开她,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饭留着下次做,我今晚不回来吃。” 言晏抬起头,绯唇张了张,最后只低落的应了一个字,“哦。” 聂南深瞧着女人话都还没说就露出失落的表情,不由失笑,淡淡的道,“你姑姑捅了这么大篓子,你以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搞定的?” 言晏吃惊的看着他,这意思是……他答应会处理这件事了? 女人顿时喜笑颜开,巴巴的凑了过去,“今天是我不对,对不起了嘛,”手臂亲昵的挽上他的,下巴就贴在男人的胸口,讨好的笑,“你不生气了哦?” 那弯着的双眼跟月牙似的,聂南深淡淡睨了她一眼,“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说是这么说,眉目间还是溢出了淡淡的宠溺。 言晏扬起脑袋就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亲密的道,“谢谢你,老公。” 聂南深瞧着她这殷勤样,唇边不由浮现极淡极浅的弧度,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她极光滑的脸蛋,“只有这时候嘴这么甜。” “那是,”她就靠在他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特自豪,“长辈都说我嘴甜,可讨人喜欢了。” 聂南深手抚上她的长发,淡淡的道,“讨别人喜欢有什么用,讨我喜欢就够了。” 乔秘书在前面开着车,这时候从后视镜看过去,画面里女人笑颜如花,男人干净俊朗的眉目中尽是掩不住的宠溺和柔和。 乔秘书脸上不由也浮现了笑容。 虽然外界一向认为她们总裁是个性格温和优雅的翩翩公子,不过也只有他们这些做手下的才知道,这男人骨子里多的是淡漠冷情,商场上不择手段雷厉风行,感情上也少有女人敢招惹。 但此时的画面,竟让她也生出一种,这男人本性就很温柔的错觉来。 然而下一秒乔秘书就在后视镜中撞上了男人横扫过来的目光,她心底一跳,猝不及防的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的专心开车。 果然……错觉只是错觉啊。 乔秘书欲哭无泪,恨不能锤方向盘,她们聂总要是在公司也能这么温柔该有多好啊。 晚上八点,名爵。 灯红酒绿的大厅内,五彩的灯光中天花板上不断闪烁,舞台上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舞台下有权有势纸醉金迷的男人,在昏暗的环境中呈现出别样的奢靡。 在视野极好的一个隔间角落,池骞没随意而慵懒的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喝了一半的whisky,视线扫过一旁的男人,最后漫不经心的停留在舞台的方向,“最近你日子不是过得不错?又吵架了?” 聂南深刚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怎么觉得这个又字听着那么刺耳? “难得今天选的不是包间,”聂南深在位置上坐下,单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视线也随着这舞台上转了一圈,淡淡嗤笑,“怎么,又看上哪个良家少女了,准备去祸害人家?” “良家少女?”池骞没掀眸晲了他对面的男人一眼,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袖口上私人定制的袖扣在灯光下微微闪烁,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养尊处优的矜贵,他菲薄的唇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淡淡的道,“良家少女不都爱的是聂公子这种类型吗?” 粱元正准备伸手去拿酒瓶,听到这句话蓦地扭头看向聂南深。 他怎么听着这话里酸味儿那么重呢? 聂南深正准备喝酒的动作也停住了,眉头一皱,“你他妈受什么刺激了?” 池骞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粱元眼珠子一转,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最近路潞那个女人那边好像闹得也挺不消停的,但大家都是兄弟,他当然不会在自家兄弟伤口上撒盐。 “咳,”干咳了一声,话是对聂南深说的,“你最近不是忙着和樊天逸周旋?怎么还有空出来喝酒?” 关珩接受调查的事现在还没有被曝出来,况且最近他手里的事情也不少,所以并不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 舞台上嘈杂的音乐与这里的安静成了鲜明的对比,聂南深单手拿着那杯酒靠在沙发里,不咸不淡的道,“关珩把良黎送进局子了。” 粱元愣了两秒,“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梁元连着啧了两声,一脸感叹,“这女人胆子挺大啊,就不怕樊天逸真把她怎么样?” 浅色的液体在杯中缓缓摇晃,他温淡的道,“关珩手里应该握得有良黎的命脉,所以樊天逸不会轻易动她。” 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能让樊家退步到这点上的那个所谓的把柄是什么,不过如果樊天逸真想把她怎么样的话,早在当初关家出事的时候樊天逸就该把关珩和关言晏一并解决了,没必要给自己留下这么个后患。 又或者说,在这把柄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物质上的或者……感情上的。 梁元头疼的扶额,“这段时间陆骁正忙着对付松虎,现在良黎又在里面,那关于她和陆骁那边的线索不就断了?” 这样一来他们还要怎么查出那个幕后者? “关珩想用这招引出陆骁,你就让她去做,”这时候一直光顾着喝酒和看美人的男人终于开了腔,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台上的风景,眼风都没往他这边扫一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捡个便宜,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 梁元反应了两秒才恍然大悟,不再开腔。 聂南深掀眸睨他,“活了?” 池骞没看了过来,瞧着男人眸底十足的不耐和烦躁,薄唇挑了挑,“不过也是,关珩不肯交出她手里的东西,陆骁也不会放过她,”手指缓缓的晃着酒杯,透明的冰块在里面发出清脆低小的碰响,男人睨着他,凉薄的哂笑,“到时候要是让关言晏知道是你把关珩置于这样的险境,她不会想继续跟你过下去。” 这句话池骞没说得轻轻巧巧,大厅内不断闪烁的灯光随着音乐的变幻也暗了下去,就像男人的眸色,隐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梁元看了他一眼,抿唇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池骞没缓缓摇晃着杯中的酒,也不去看自家兄弟眼底变幻的神色,事不关己的道,“要么就撒手不管,等着别人来弄死他,要么,”他转眸扫了一眼兀自喝酒不说话的男人,“你有本事就让关珩主动把那份资料交给你。” 他笑了笑,凉凉淡淡的道,“不过我看样子不管你选哪种,关珩都不是善罢甘休的那一类。” 聂南深看着杯中液体清澈的颜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后仰头将那剩下的半杯酒,辛辣的口感随着喉咙滚入腹中,烧起一片酸涩的痛感。 “不过倒是还有一张牌,”池骞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抬手也将手里的那杯酒喝完,薄唇酿着淡淡的哂笑,“就看某人舍不舍得用了。” ……………… 良黎出事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第二天就上了新闻。 接着连带樊氏的股市也一路巨跌,给整个公司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接下来的几天樊天逸都出人意料的没有什么动作,关珩也来回在检察院和警局奔波,所以言晏就算想打听案子进度,但也联系不上关珩的人,于是也只能乖乖回学校上课。 直到第三天,封世华因涉嫌转移不明资金被警方逮捕接受调查。 事情到了这一步,之前所有的质疑貌似无形间已经被定了实锤。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讲台上,教授一边安排课后作业一边收拾教材,“课后作业记得这周交上来。” 嘱咐完这一句教授就走出了教室,言晏面无表情的关掉手机的新闻界面,正准备收拾东西,身旁的方婉就凑了过来,“言晏,你还好吧?” 她收着笔和书本,“什么?” 方婉看了一眼她的手机,低声的道,“我听他们说,你家当初是因为樊家才变成这个样子……” 她表情淡淡的没表什么态,“谁知道呢……” “关言晏!” 她的话刚说完,一道熟悉又充满怒意的吼声突然从教室门口传了过来。 女人气势汹汹的穿过下课的人群走进,言晏刚抬起头,年轻而跋扈的女人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樊榆一句话没说,抬手猛地就将整张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你满意了?!” 因为教室里这突如其来的骚动,刚准备下课离开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这个方向。 气势嚣张跋扈的女孩身上还穿着一身校服,显然还没下课就奔了过来。 从樊榆进来到砸了她桌上所有的东西,坐在位置上的女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么大件事闹得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了,樊榆作为樊家唯一的独女不可能不知道。 言晏面色平静,也没有在意别人投过来的目光,更没有去看自己被扫到地上的书或者手机,就这么静静淡淡的等她开口,如果不是眸底渐渐渗出的凉意的话,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温静柔弱的模样。 一旁的方婉看不过去了,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是高中生吧?”她上下打量了樊榆一眼,虽然穿着校服,但身上的配饰还是凸显了对方的身份不低,一看就是个骄纵贯了的主,“这个时候不上课跑我们学校来闹什么?” “闹什么?”樊榆盯着言晏的脸,顿时拔高了声音,“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了?” 言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进包里,不温不火的道,“如果你指的是你母亲的事,我建议你去找警方理论更实在一点。” 说完,她起身就要离开。 见她要走,樊榆冲上去就拦住了她,“关言晏,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姑侄俩,”目光不屑又讥诮的打量着她,“一个恬着脸的嫁进豪门,另一个想勾引我爸不成,所有直接想办法陷害我妈妈,你现在在这里给我装什么无辜?!”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让我不要装无辜的?”言晏凉凉淡淡的点头,“那好,我知道了。” 樊榆直接被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激怒了,拦着人不让走,“我是让你姑姑赶紧把我妈放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女孩儿用力抓着的她的手,嗓音凉薄,“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有事没事出来闹一通?”她掀眸看着女孩被怒气掩盖的脸,轻袅的笑,“樊榆,抓你妈的人是警察,是不是陷害,等调查结果出来不就知道了?” 樊榆一滞,“不是陷害,我妈怎么会进去?” 言晏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气质都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这个问题你母亲应该比我更能回答你,樊小姐家里财大势大,你觉得要是没点证据,樊太太会这么进去?”她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淡淡的讽刺,“樊榆,脑子不是长来看的。” 樊榆有足足一分钟说不出话来,警局又不是她们哪家开的,当然不可能无凭无据就抓人。 但又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她家发生的这些事,更是觉得所有的始作俑者都是关言晏姑侄俩,拔着声音就道,“那也是你们自己有问题,不然为什么别人没破产就你们家破产了?这个时候你们有什么理由来抓我妈妈?!”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方婉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一把将樊榆从言晏面前扯开,“我说你这女人脸皮也真够厚的,”丝毫不留情面的道,“人家言晏原本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被你家这么一搞整个家业都没了,你倒是好,连点愧疚都没有,现在还好意思找上门来质问?”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28 谈和解,也得看你太太同不同意 她也不像言晏这种是豪门出身的,原本对江城的上流社会就不怎么了解,以前还一直以为大多的千金小姐都像言晏这样,就算外形样貌比不上,但至少经过有钱人家的熏陶教养素质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哪知道这就冒出个奇葩。 还问凭什么,这大小姐怕不是三观有问题吧? 樊榆脸色连着变了又变,被她这么一说,四周那些目光都向她投了去,有轻嗤和鄙夷,原本干净稚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长这么大,除了关言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还没被谁这么赤裸裸的嘲讽过,刚想发怒骂回去,就被一道突然响起的娇俏的声音打断了,“哟,这不是樊小姐么?”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的女人,一出场立即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身上穿着一件性感短T,长发也被烫成极有质感的大波浪,让那张清纯又明媚的脸蛋添出更多的娇艳和帅气,不仅不显得违和,反而愈发惊艳。 言晏疑惑的看着她从容的踩着高跟鞋从外面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想约你吃饭啊,”聂安苏径直走到她身旁,动作亲密的挽上她的手臂娇俏道,“打你电话打不通,又在校外等你半天,见你没出来就进来找你了。”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樊榆,脸上那明媚的笑容一下寡淡了很多,“倒是樊小姐,这个时候来找我们家言晏做什么?” 她刻意用了我们,而不是我,樊榆一下就听出来了,她和聂南深。 “聂安苏,我知道你和关言晏关系好,”她也知道聂安苏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不好惹,此时脸色虽然有些变化但语气依旧不依不饶,“看你是南深哥哥的妹妹我不和你计较,但关言晏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就别怪我不客气!” 言晏眉头一皱,还没开口,聂安苏就抢在她前面直接回了个白眼,“我也听说你和秦思砚关系不错,不过该学的还是得学着点,别有事没事就找上门来嚷嚷,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人。” 她抬手捋了捋耳后的碎发,视线从女孩儿身上淡淡掠过,语调薄凉,“还有,别有事没事嘴里挂着我哥叫哥,我还不记得我哥什么时候多出了你这个妹妹,言晏不和你计较,是她懒得计较,我可没那么大的胸襟。” 秦思砚好歹也是挂在她家名下领养的女儿,这个樊榆哪儿来的脸,还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叫,听着都恶心人。 “你……”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告你寻衅滋事啊?还是说你妈进去了,你也想进去陪陪?” 聂安苏还挽着言晏的手站在那里,强硬冷艳的气势与身旁温婉安静的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丝毫不顾及在场观戏人的目光,赤裸裸的挑衅。 樊榆好几次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视线环顾一周,这才发现好多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嘲笑,她冷冷哼了一声,“聂安苏,你就护着她吧,她这么狼心狗肺,当心哪天她把南深哥哥也送进去!” 恶狠狠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推开那些围观的学生离开了。 “这女人你就不能对她客气,懒得搭理她还蹬鼻子上脸了。”聂安苏刚收回目光,就看到言晏垂眸不语的样子,像是在想什么,“言晏,你怎么了?” 言晏回过神来,“没什么,”看了一眼教室里也随着闹剧结束离开的学生,朝安苏笑了笑,“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安苏点头,“哦,好。” 言晏转头又对方婉说了两句,然后和安苏一起走出了教室。 正是午休高峰期的时候,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两人走在校园内很容易引起不低的回头率,言晏在学校里算是公认的校花,但聂安苏却没几个人认识,不过就从那一身的名牌限定来看,就足以让不少学长学弟望而却步了。 这个时候安苏自然不会去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像是还在失神的女人,突然开口,“良黎今天下午应该就会被放出来了。” 言晏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她,脸上没有意外也没有吃惊,只是秀气的长眉微微拧起了。 对言晏的反应安苏感到不确定,“你早知道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啊,”重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淡淡的问,“是樊天逸吗?” 安苏抿着唇,她以为这样的消息,她哥应该在出来的时候就告诉她了的。 “有一部分原因,”两步跟在她身后,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封呈因为在曝出这件事之前已经被军队撤职,所以顶多只能算个前军人,就算查出来确实受了贿,对良黎的影响也不大,至于封世华,说白了,他现在涉嫌转移资金被调查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良黎在这件事上很容易就能脱身……” 说到一半,她看到言晏盯着她要笑不笑的,“怎么了?”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言晏笑了一下,“看来纪容司为了讨好你还真是废了不少功夫。” 两人都不是开车出来的,言晏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安苏冷哼了一声就先上了车,低头玩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的道,“谁知道是真的讨好还是装模作样,他新官上任,自然也想打听清楚江城的局势。” 都说官商一家,聂安苏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 言晏关上车门,报了一句地名,“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良黎打算怎么脱身?” “和解。” “和解?” “因为涉及到商业竞争,所以这场官司并不算好打,检察院那边应该提出了私下和解的方案,”安苏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检方那些人谁也不想得罪。” 也不是一般的势力,不管得罪哪边对上面那些人来说都是不小的麻烦,想必光是把良黎押进去的这几天,就已经有人给他们施加压力了。 说到这里,安苏看了一眼旁边的蹙眉没说话的女人,淡淡的道,“当然,前提是如果你姑姑愿意和解的话。” ……………… 自关珩从柏林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以柏林那边的名义购下的一所高级公寓里。 书房内,桌上堆满了一堆资料,坐在窗前的女人正在和柏林那边的公司高层开着视频会议,一边听着那边传来标准德语的女声,一边埋头翻着资料,这时候一通电话适时的打了进来。 关珩看了一眼,“对方要求增加的两个百分点尽量给他再压低一半,”合上手里的资料,淡淡的道,“好了,今天关于合作案的细节就谈到这里,散会。” “好的,关总。” 音落,屏幕随着暗掉,关珩拿起手机走到窗边,随着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关总,良黎出来了。”宋秘书在那边低声道,“樊总说要约您见一面。” 她半秒犹豫都没有,“时间,地点。” “他说可以依您的安排来。” 关珩微微眯起眸,半晌,“好,我知道了。” 接着又报出了时间和一串地名,她就挂了电话。 双手环在胸前,关珩看着窗外的风景,唇角勾出讥诮的弧度,所以现在是有求于她,连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吗? 下午六点,一家有名的日式料理店,关珩停在服务员带领的包间门口,身后跟着宋秘书和一个黑衣保镖,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关总,樊总和樊太太等您很久了,请进吧。” 服务员正欲打开房门,被关珩一个动作制止了。 服务员很快明白过来,对于这两天江城闹出的这个事她也有所耳闻,于是只好说了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她就退了下去。 关珩扭头对那保镖道,“你在外面守着,有什么动静我会叫你。” 黑衣保镖点头,随着站到了门口一边,宋秘书上前为她打开房门,女人挺直背脊就走了进去。 典型的日式包间装修风格,樊氏夫妇就盘腿坐在对面,桌上已经沏过了两壶茶。 樊天逸依旧一身深色西装,听到声音就抬头看了过去。 相比之下,他身旁面露疲色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不耐,但又好像在顾及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关珩换下了高跟鞋走进去,视线在二人身上掠过,在见到良黎完整的坐在那里也没有意外,不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兀自的在对面空着的位置坐下,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抱歉樊总,我们路上堵车,来晚了,”宋秘书在她身旁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略有歉意的道,“抱歉希望没有耽误二位宝贵的时间。” 原本等得就有些不耐烦的良黎听到这句话脸色再次难看了几分。 堵车?约他们的四点见面,现在已经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故意的。 当然,既然是明摆着的事实,也没有谁会故意去提起,她不说,樊天逸本来话就少更不会在这点小事上纠缠。 包间里的服务员都被撤了下去,此时整个房间只有他们四个人。 樊天逸看了一眼宋秘书,手指习惯性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你的秘书如果没有转达错我的意思的话,”视线落到关珩脸上,淡淡的道,“我记得我说的是和你谈。” 男人语气淡漠,但也不难听出他此时明显对这包间里跟来一个外人感到不满。 “都一样,”关珩笑了笑,宋秘书倒了一杯温度已经凉了一些的毛尖递给她,接过抿了一口才抬眸看向对面从她进来开始就没说过话的女人,“不过倒是樊总,贵夫人刚从里面出来,虽然凭樊太太的威望在里面也称不上会受多少罪,但起码也该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良黎适时开了口,坐得笔直的盯着她,“我是当事人,当然需要当面和你谈。” “那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个谈就好了。” 手指端着茶杯微微晃了两下,关珩看也没看她,语调轻袅仿佛很是随意。 良黎皱了下眉,“天逸只是不放心我。” 关珩听着就无声的笑了下,“你都能从里面出来了,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了不成?”掀眸睨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过无所谓,几个人谈,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终于抬眸正眼看着他们。 这动作的意思,就是他们可以开始谈了。 良黎眼神一阵闪烁,最终又沉默了下去,关珩清楚捕捉到那眼神下的不甘和倔强,对面的男人已经往桌上放上一张和解书,表面还有的是一张空白支票。 关珩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金额多少随你填,”男人淡淡的开口,“你想要在江城重新开始或者回去柏林发展都可以,樊氏不会再干涉,另外聂南深当初花下三个亿买下的关氏的股份也会重新回到你手里。” 虽然一开始关珩就预料过很多种他们想要说服她的办法,不过直接甩支票这种……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樊总,你们这样搞就没意思了,”她现在除了觉得可笑之外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了,“就算是认输,也不至于没格调到只知道花钱来摆平?” 手指拿起那张薄纸般的支票,上面签名印章都已经填好了,只差她填个数字签个名,“这场官司打下来我稳赢,耗的顶多就是钱财和时间,”她随手一扔,表情只剩下冷嘲,“你觉得我缺哪样?” 虽然她现在的身价确实不如当年,不过区区一场官司的钱自然不成问题。 樊天逸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的陈述,“你赢了,最后能得到的赔偿不足这个条件的一半,她也不会再进去。” 说白了,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区区贿赂而已,顶多进去蹲几个月,砸的钱多了说不定直接就给捞出来了。 关珩眯起双眸,笑,“言则,这笔钱是来买樊太太名誉的?” “你可以这样认为。” 光这几天,外界对良黎这件事的议论就达到了非一般的热度,他们承受得住钱财的损失,却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名声的损害。 她面不改色的嘲讽,“樊总和樊太太还真是一如既往对名声看得极重。” 男人依旧不温不火,“不是的话,你也不至于抓着那件事这么多年不放。” 她点头,“有道理。”淡淡的勾唇,声音也冷了些,“不过那是你们的问题,貌似不用我来操心?” 话音刚落,旁边宋秘书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关珩看了他一眼,宋秘书说了声抱歉,起身就出去接电话了。 这个中途的小插曲也没让男人神情有什么变化,“你不愿意和解也没问题,”樊天逸看了她一眼,嗓音冷漠,“关言晏是你唯一的侄女,聂南深不信任你跟你不相信他一个道理,你觉得她能在聂南深臂膀下被保护多久?” 男人盯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薄唇掀了掀,沉稳的外表下又透出这么多年都藏在骨子里的阴鸷和猖狂,“关珩,你该不会认为,我真的会去忌惮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都不是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她要谈,他就拿最直接最有效的和她谈。 关珩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下攥紧。 忌惮?一个曾经从一无所有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打滚的男人凭靠自己的手段爬到如今江城最顶尖的位置,他樊天逸如今还需要忌惮谁? 他这段时间的不作为,顶多就是他不愿意把这件事情闹大,就像现在,只要能够息事宁人甘愿放下身段和她好生相谈。 只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直接对付她,她顶多和他们来个两败俱伤也毫无畏惧,与其这样不如一个言晏来得更有威慑力。 空气有将近五分钟的沉寂,男人也没有开腔,像是静静的在等她的回答。 宋秘书在这个时候已经挂了电话走了进来,脸色沉重的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最后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关总,柏林那边来消息,今天的合作方突然提出要撤资……”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她也猜到了。 关珩从头至尾都看着男人的脸,没有意外也没有惊讶,似褒似贬的嘲讽出声,“手还伸得挺长。” 男人言简意赅,“选择权在我,决定权在你,”淡淡的道,“该怎么做自己衡量。” 关珩眯起双眸,脸色逐渐变冷。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不给对方残留的余地。 果然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空气再次陷入了安静,不过这次的沉默却没有持续太久,关珩视线落在桌面上那封和解书上,“樊总开出的条件还是一贯让人没办法拒绝,不过你想要和我谈和解,那你也得问问你太太同不同意了。” 红唇勾出不深不浅的弧度,说话间却是看向了从他们对话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人。 从她进来开始,所有事宜都是她和樊天逸在谈,比起她口中所说的当事人,这个时候倒更像个事外人,“怎么,樊太太不打算发表一下意见?”关珩慢条斯理的笑,“我想,比起这么低声下气的求我不要把你告到法庭上,你应该更愿意直接进去蹲几个月再出来重头开始,这样,就算输给我也才不会太伤你的自尊不是?” 果然,下一秒良黎本就一直有些难堪的脸色再次变了变,但最后还是被理智压下,“关珩,激将法对我没用,”她不闪不躲的对上关珩看过来的视线,“你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关珩挑起唇角,饶有兴致,“威胁我?” “你不也威胁了我么,”良黎同样冷着脸色,语调中更是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这些钱再加上关氏曾经的股份就算是赔偿也足够了,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关珩嘴边咀嚼着这四个字,好笑的啧了两声,“良黎,厚脸皮到你们这个程度也真是罕见了,你说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怎么还这么有脸在我面前说不知好歹这几个字呢?” “你……” 良黎张嘴就想反驳,旁边男人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她看过去,却发现男人的目光只盯着对面的女人,“关珩,签还是不签,没人逼你。” 关珩看着男人面无表情又更似冷漠的五官,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两秒后,她收回视线,“OK,这次算我失策。” 也没有过多犹豫,关珩直接拿起桌上的笔在那张和解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良黎,你信不信我能送你进去一次,就能送你进去第二次。”白纸黑字上的笔迹干净利落,她放下笔,直接把和解书扔到了桌上,脸上冷漠而讽刺的挑出笑容,“就不知道下次,你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说完这句话,关珩起身就带着宋秘书离开了包间。 整个过程,没再多看他们一眼。 出了餐厅,宋秘书和黑衣保镖跟在女人身后,宋秘书看了一眼手里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和解书,疑惑道,“关总,难道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她轻描淡写的回,“不然还能怎么样?” 柏林合作案的事还好说,但在她还没有完全确定聂南深能保护言晏之前,她就不可能真的把言晏置于险境。 “可是您觉得……她真的会去找陆骁吗?” “放心,她沉不住气的。”女人步伐从容的踩着高跟鞋往停车的地方去,脸上之前露出的愠怒已经消失不见,反而挂着淡淡的笑,“良黎要是沉得住气,也不至于会露出把柄被我送进去了。” 宋秘书了然,上前两步为她拉开车门,关珩淡淡吩咐,“派人盯着,”顿了顿又道,“注意防着樊天逸的人。” 宋秘书想了想,“您是认为,樊天逸之前没有参与其中?” “他要是真参与了,不会留下封呈这条线索给我,”关珩低头看着手里那份和解书,鼻尖发出嗤笑,“不过到了现在,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如今也该察觉到了什么。” 129 我要是你,杀她的心都有了 包间内,因为关珩的离开再次陷入了安静。 没多会儿一名律师从外面走了进来,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樊总,资料我下午会送去法院,”他检查了一下大概没什么问题,“检察院那边也会尽快协商好,有什么事的话后面我会及时联系您。” 樊天逸点头,拿起外套从位置上起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和解?” 良黎坐着没动,视线还落在女人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樊天逸停下,朝律师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先行退了出去。 房间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良黎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你难道没听到关珩刚才说的吗?” “饶了她这一次谁知道她下次又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女人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尽是不甘和屈辱,“难道我们每一次都必须这样让步吗?!” 最后这句话良黎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在桌上紧握成拳,像是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下心中的怒意。 是的,屈辱,就是因为他们来找她和解,所以她才可以那么高高在上的表现得好像是她大发慈悲饶了她。 关珩说得没错,比起来找她要一封和解书,她倒更愿意直接被告上法庭,如果不是樊天逸拦着她的话。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樊天逸微微皱眉,“让关珩再把你送进去继续呆上几个月?” 回过头淡淡的睨着她,语气淡漠,“关家的事,我纵容你一次就够了。” “当初要不是我爸用那件事来威胁我们非要强行夺走你手中樊氏的股份,我至于这样做?” “所以你不仅气得你爸心脏病发,还一并毁了关氏?” 男人揉着眉心,脸上也终于有了些不耐。 哪怕他此时说话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良黎还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是在怪我?”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这个她一心护着一心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樊天逸看了她一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个时候不管是关家还是关越的事,再追究谁是谁非都没有用,樊天逸说完转身就要走,良黎起身过去就抓住了他的手,“樊天逸,你终于肯承认了,”她看着男人英俊冷漠的五官,“原来就连你也在怪我!” 女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原来就连他也觉得是她做错了,关珩也好关言晏也好,甚至别人都可以这样认为,可为什么就连他也要这样想她? 屋内偏暗橙黄色的灯光落在男人身上,连镜片上也投出一抹反光,正好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阴暗,“你到底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 男人嗓音依旧低沉,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冷。 良黎几乎是怔了一下。 “那你呢?你以为关珩这么做只是对付我一个人吗?”她盯着男人的脸,像是努力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她如今当着整个江城的面把樊氏踩在脚下,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说白了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其他?” “你想让我怎么做,才会让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良黎就挡在离他很近的距离,男人一抬手就能摸上她的脸,菲薄的唇微微勾起,“连关珩都能轻易看出来的事情,你还需要继续向我确认什么?” 因为镜片的原因一向很少有人能窥探他眼底的情绪,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隐约又能看到男人嘴角浮现的那抹自嘲和冷暗。 连关珩都能看出来…… 男人眸底暗了暗,唇边的弧度也轻易消失,“樊榆在家很担心你,早点回去吧。” 她仍是拉着他的手,“你要去哪儿?” “公司,”樊天逸低头看了一眼,“最近很多事需要处理。” 说完手轻易就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明明不是很用力,却又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抓不住。 樊天逸抬脚走了出去,打开门,脚步似乎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今晚不回去。” 当她想要追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男人那不经意的冷漠突然就像把见血封喉的利刃,一寸寸剜进她心底,细细密密的疼得挠心挠肺,又好像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来没有从她身体里离开。 自嘲,他在自嘲什么? 樊天逸做的这些,所有表面上都是为了她,可实际上他又是为了谁? 看上去关珩是别无选择,可是最后他给的都是最好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知道如果关珩不肯同意和解执意要把她告上法庭送进监狱,他会不会真的把那个女人怎么样。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良黎看也没看,直接将手机贴到耳边。 那头传来的是属于男人阴冷而轻慢的声音,低低讽刺的笑着,“樊太太,在牢里的感觉还不错吧?” 女人才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 ……………… ‘夜瑟’,表面上是喧哗浮躁的夜总会,地底却是整个江城最大的一家地下赌场。 除了名爵之外的另一处暗色交易场所。 毒品,女人,枪支贩卖,各种肮脏的交易在这里随处可见,如果说名爵是给那些各路名流贵族提供休闲娱乐的销金窟,那‘夜瑟’就是打着夜总会的幌子让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实则腐烂不堪的人群暴露人性烧钱堕落的地方。 尤其到了夜晚,那种奢靡颓废的气息更是达到了顶峰。 高层而位置隐蔽的办公室内,年轻的男人姿态随意的靠在沙发里,色彩艳丽的花色衬衫扣子解到胸口的位置,露出脖子上那颗手指般粗的金项链,典型暴发户的装扮在他身上偏偏不显得低俗油腻,反而将其身上那种妖孽惊艳的气质衬托到极致,如果不是那脸上的笑意太过阴冷的话。 “被一个松虎搞得像个过街老鼠只能躲在这种地方,”良黎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嗤笑,“看来你这暗夜掌舵人的位置是彻底给逼下台了。” “彼此彼此。”陆骁像是没听出里面的轻蔑和讽刺,手里把玩着一枚旋转式打火机,看着对面的女人,薄唇染着阴柔的笑,“听说您出来了,我还正想找机会向您讨教一下,指不定过段时间我也进去了,这样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良黎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阴鸷,正好落在男人眼里,他低头不自觉的笑出来,“樊太太,之前我就对你说过关珩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当初在除掉关家的时候把那个女人一并解决不就没这么多事了?还省得闹出这么丢人的事,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反而还得低声下气的去求人放过,”他啧笑了两声,那眼底的讥诮都快溢出来了,“我要是你,现在一定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哪怕她已经猜到陆骁找她没什么好事,但也没想过会被这个男人赤裸的挑明出来。 良黎用力克制着心底的怒火,冷冷的回了他一个眼神,“这年头杀人可是犯法的,我还没那么蠢。”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陆骁盯着她的脸,勾着唇角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支烟,语调缓而慢,“反正这事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是。” “陆骁!” 手用力的拍在桌上发出响声,女人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怒目瞪着他,“你信不信现在只要我樊家一句话,松虎轻而易举就能置你于死地!” “你也信不信,现在只要我一句话关珩更加不会放过你。”陆骁顿时也冷了脸,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阴沉冷暗仿佛覆盖了整个房间。 良黎咬紧牙,满腔怒火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陆骁当即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弹掉指尖的烟灰,“良黎,我劝你少在这里给我摆外界那一套。” 他姿态肆意的靠在沙发里,仰着脑袋盯着她却有种睥睨的高态,嗓音低冷威迫,“你能走到今天无非就是靠樊天逸给你撑腰,可是你也看见了,就算你在里面走了一遭樊天逸也没对那女人做什么,反而借着救你的名义白白给关珩送上关家曾经的股份和三个亿。” 男人毫无温度的眸子盯着她,冷笑,“你现在在冲谁嚷嚷?” 女人表情有明显的变化,又好像是被这种森冷的气势压迫得说不出话来,她率先别开了视线,“如果你今天只是来嘲讽我处境的,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良黎抬脚就欲离开,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一直站在陆骁身后的保镖已经上前拦住了她,“樊太太。” “我是想告诉你,别忘了现在咱们是一条贼船上的人。”陆骁吐出一口烟雾,眸底谙着嘲弄,“你现在要是出了这个门,用不着我动手樊总今天刚砸下去的几个亿就算打水漂了。” 良黎眉头一皱,正欲说话,门就从外面敲响了。 “进来。”陆骁看了她一眼,顺手掐灭了手中的烟。 “骁哥,”门打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男人面前,“关珩的人已经处理好了,这是相机和记忆卡。” 陆骁看了一眼桌上已经被砸得四分五裂的微型相机,伸手拿起那张被取出来的记忆卡,“还有呢?” “还有几个人应该是樊总那边的,我们这边恐怕不好动手。” 说到这里,文哲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女人。 “什么意思?” 良黎两步走过来看着沙发里的男人,什么叫天逸那边的人? “还没懂吗,关珩是在先发制人。”陆骁抬眸看了她一眼,随手将记忆卡扔回桌上,“她早就料到你不会坐以待毙,除了关家的事,这次送你进去不过是餐前菜逼你露出马脚罢了,至于你丈夫为什么也会跟到这里来……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樊天逸为什么也会跟到这里来……无非就是他也在怀疑她了。 因为关珩而怀疑她? 这个念头一出来,心脏蓦地像是被人用力抓了一把,令人窒息的疼和嫉妒不过一瞬就充斥了整个胸腔,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 陆骁就坐着静静的看着她的脸色变化,说来他也是服了这女人的智商,明知道对手和自家男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居然还能把尾巴带到他这里来,这次要不是他提前防了一手,指不定还真得被她拖下水。 现在一个松虎就够他头疼了,再来个关珩或者樊天逸,他恐怕就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樊太太,现在关珩与你为敌,聂南深的立场很明确,而你丈夫也不信任你,事到如今除了我可没人会站在你这边了,”他语速极慢的替她分析,“所以接下来的事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男人的声音让她从情绪中恢复过来,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让我帮你解决松虎?” “关珩背后现在有聂南深,只有我重新拿回暗夜的掌舵权,你才能有一个足以和关珩抗衡的靠山,”陆骁盯着她的脸,阴柔妖孽的五官笑起来犹如蛊惑人的鬼魅,嗓音笃定深沉,“并且这个靠山,是绝对站在你这一边的。” 而不是像樊天逸那样,她所做的所有事都需要隐着瞒着,甚至他还有可能会阻止她。 良黎站在灯光下,苍白的脸色也没被映出半分光泽。 陆骁也默认她在考虑,直接从沙发里起身,长腿迈出朝门外走去,话是对手下说的,“东西处理掉。” “那樊总的人……”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女人,笑,“这就是樊太太的事了。” 说完,带着人就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整个把外面嘈杂喧嚣的声音都隔绝了的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女人闭上眼睛,手指垂直落在身侧逐渐蜷缩起来,纤细的骨节都泛出白色。 将近五分钟后,良黎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桌上还摆放着的相机和记忆卡,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弯腰捡起地上的包挎在肩上,挺直背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 聂南深回到别墅已经是深夜了。 只有一楼的灯还亮着。 余妈见他进来,连忙擦了擦手走过来,“先生回来了。” “嗯,”他脱下西装,扫了一眼楼上,“太太呢?” “太太下午吃完晚饭就上楼了。”余妈接过外套跟在男人身后,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太太每天都等您等到很晚才睡。” 聂南深脚步一顿,“她还没睡?” 余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个时候应该刚睡下。” 已经十二点过了,平常她等到这个时候他还没回来也差不多刚躺下。 他点头,“好,我知道了。” 聂南深上了二楼,房间的灯还亮着。 但下意识推开门的动作还是放轻了很多,果然一眼就见到女人纤细的身子躺在床上已经睡了过去。 他关门走了进去。 女人半边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手边还落着一本打开没有合上的书本。 弯腰捡起书来放到床头,又动作小心的替她掩好被子,最后手才落在女人脸上。 精致干净的脸蛋已经卸了妆,露出女人本来底子就很好的皮肤和五官,眉头微微蹙着,明显睡得不是很安稳。 他低头就在女人眉心位置亲了下去。 言晏睡得不是很沉,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嗓音有些模糊,“回来了。” 手指摸着她光滑的皮肤,声音很低很温柔,“吵醒你了?” “没,刚躺下一会儿。”言晏闻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喝酒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醒酒茶。” “没有,”她刚要掀开被子起身,男人已经俯身过来抱住了她,干净好看的下巴就搁在她肩上,有意无意的蹭着她的脖子,嗓音低醇体贴,“怎么不早点睡?我不是说今天会回来很晚?” “没事啊,就是看书看得比较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带着娇糯的鼻音,“我姑姑准备撤诉了你知道吗?” 男人微微一怔,松开了她。 见他没说话,她继续道,“今天下午的事。” 手指抚上她的长发,聂南深无奈的叹了一声,“言晏,我只能保证樊天逸不能对你姑姑造成人身伤害,其他的就算是我也控制不了,”他顿了顿,“事实上就算把良黎真的关了进去,也改变不了你和关珩的现状。” 她抿着唇,是这样的。 樊天逸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不管是对她们还是对聂南深来说,更何况就像他说的那样,她们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她微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成分,但还是起身穿了鞋,然而刚有动作,男人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言晏。” 两手支在床沿两侧,这个姿势正好将女人娇小的身形困在怀中,也正好能让她平视着他,“嗯?” 聂南深看着她平静到看不出情绪的脸,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的话,“你说不希望有不相关的人影响我们,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你姑姑不是小孩子,她和樊家的恩怨就交给她们自己来解决,你我都不再插手,好吗?” 言晏愣了愣,理所当然的道,“只要我姑姑没事,我当然不会再插手。” 原本她就一直不想再和樊家扯上任何关系,只要关珩平安,她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挺好的。 闻言聂南深眸子暗了一度,“之前的事,是我没顾虑好。” 他指的自然是替关珩查良黎的事,言晏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俯身就抱住了他,“好啦,我又没有怪你,”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他脖子上蹭啊蹭的,语调温软,“饿不饿,聂公子要不要吃点宵夜?” 然后才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过,就算是没有喝酒现在差不多也饿了。 聂南深抬起头,狐疑的看她,“你做?” 她笑起来,“那你先去洗个澡,我煮好了叫你。” 他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薄唇勾起,“乖,去吧。” 说完,言晏就穿好鞋,先是替他拿出换洗的衣物放在床上,然后才带上门出去。 整个过程聂南深都看着她,直到女人离开房间才收回视线,抬手取下领带随手扔到床上,一边结着衬衫扣子一边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 良黎的事仿佛就这么过去了,各方面的舆论猜测也得到了了控制。 樊天逸答应的条件一个不少的以最短的时间全部应诺,其中包括关家曾经丢失的股份一并回到关珩手中,虽然关氏已经不在,但当初那部分股份都被聂南深收购,于是关珩顺理成章成了WK旗下的第二大股东,在这一点上聂南深自然不会为难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珩和樊家越来越像没有交集,言晏自从关珩的事得到解决之后就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学校课程中,学校那边的这个学期也已经临近结束。 书房内,言晏坐在书桌前听着一段在线实时翻译的视频,声音开的是外放,电脑里播放的俄语听起来就像新闻播放一样,无味而枯燥。 她这后半个学期学业比较紧张,因为考虑到下学期需要到美国实习可能会没有太多时间,所以现在必须提前把毕业论文的事准备充分,导致每天她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在家基本都是吃完饭就往书房跑。 对于这一点聂南深已经不止一次提过不满了。 原本她是还想去学校住半个月把期末熬过,但奈何聂南深说什么也不允许她再去学校暂住,于是最后就只能给她重新腾出一间书房来学习,聂南深就在原来的书房办公。 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她听翻译的时候会吵到他,也不用担心聂南深工作时会影响到她学习。 言晏一边听着内容一边低头做着笔记,显得专注而认真。 关珩的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言晏看了一眼,把视频暂停才接下电话,“姑姑。” “明天周五,有课吗?”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手边翻开的台历上。 六月十四。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30 她下意识以为他不会拒绝 言晏垂着眸,语调比平常不觉低了很多,“下午没有。” “那好,”关珩态度一如往常,淡淡的嘱咐,“需要的东西我已经让宋秘书准备好了,明天中午你吃完饭和聂南深一起过来。” 言晏闭上眼,好半天才道,“好。” 挂了电话,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闭上的眼缓缓睁开,言晏看着日历上的日期,有个不明显的标注,久久挪不开视线。 聂南深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双手支着额头垂首在桌前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女人。 从进门这个角度看不见女人的脸,但又好像因为太过认真,导致他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弯腰,将女人的笔从手中取下,俯身从身后将她抱住,“在想什么?” 言晏有一瞬的僵硬,更准确的说,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聂南深很轻易就感觉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在她嘴角亲了下,柔声道,“时间不早了,去睡觉?” 她抬手捏了下鼻梁,又重新拿起笔,“后天就要交报告。” 聂南深眉心一拧,“不缺这几个小时。” 说完,伸手就将她从位置上抱起来,大步朝外走。 言晏双手搭在他肩上,男人身上还有刚沐浴完后的须垢水的味道,将他身上一贯带着的烟草味都驱散了很多,丝丝钻入鼻尖麻痹着神经,也好像将心底那点不适驱散了去。 “聂南深,”她闭上眼,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明天有事。” “什么事?” 男人将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随口一问。 言晏看着他转身回去关上房门,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明天中午我去找你,下午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像是生怕他拒绝,所以用的都是疑问句。 聂南深关上门重新折回来,在她面前蹲下,笑了笑,“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她看着男人五官温和的脸,“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他很容易就答应了,“我去给你放水,洗完澡睡觉。” 言晏脸上牵出了一个笑容,回了一个好字,然后也起身去拿换洗的衣物。 夜色弥漫星空,窗外仅有微薄的月光渗透了进来。 屋内的灯已经关了,整个房间都像是被压上一层透不过气的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逐渐变热的原因,言晏一整晚没有完全睡过去,但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浑浑噩噩的辗转反侧。 直到模糊间,好像被拦入了一道怀抱,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混乱的意识才渐渐沉下,呼吸逐渐平静,不知什么时候才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言晏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聂南深已经去上班了。 她从楼上下来,余妈刚摆好桌上的早饭,“太太起来了,”见她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架势,连忙开口,“先生说您昨晚睡得不太好,特意让我给您准备了小米粥。” 餐桌上摆着一碗粥和几道小菜,言晏刚准备出门的脚步顿了下来。 其实她今天是没什么胃口的,但听余妈这样说,还是坐下来吃了一点,“余妈,今天的午饭和晚餐都不用准备了,我和聂南深在外面吃。” “哎。” 余妈也看出来她没什么胃口,也没多劝,看了一眼女人今天的穿着,顺口问了一句,“太太今天是要和先生去参加葬礼吗?” 言晏正在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余妈见她垂着眸没有说话,懂事的没有再问,借口一句转身进了厨房。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才能让太太穿得这么隆重吧? 言晏吃完早饭就去了学校,早上满满的四节课,下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是陈叔送她过来的,上车之后直接让陈叔将她送到WK楼下。 她来这边的次数也不少了,虽然还没有对外界正式公布,但前台的人基本都已经认识她,所以没有任何阻碍的就上到了顶楼的办公室。 这个时候正是午休的饭点时间,在秘书室内刚约好人准备一起去吃午饭的乔秘书见她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迎上去,“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我找聂南深。” 乔秘书一向对他们这个总裁夫人毕恭毕敬,虽然他们公司有不少人并不看好这对夫妻,但只有她知道,这个总裁夫人在他们boos心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当即立马应道,“好的,聂总就在办公室,我带您过去。” 言晏看了她身后的其他几个小助理一眼,笑了笑,“不用了,你们去吃午饭吧,我自己去就好。” “这……那好吧。” 她也是饿得不行了,反正这会儿总裁夫人都过来了聂总肯定是要一起出去吃饭的,应该也没什么使唤他们的,于是带着人一起出了秘书室。 言晏抬起步子往办公室的地方去,最后停在门口。 “砚砚,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言晏抬起手刚转动了门把,属于男人的怒吼声突然刺入耳膜,那声音中的怒意几乎让她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办公室和秘书室大概十来米距离,秘书室的人一走就显得走廊上格外安静。 她的动作就这么僵住。 落地窗前,男人背对着办公桌的身影挺拔,手里握着手机,“你和他谈恋爱我不反对,但是你想嫁给那个男人,想都不要想,”嗓音低沉,“这件事别说是我,老爷子和妈都不会同意。” 电话那头同样传出女人愠怒的嗓音,“你都能和关言晏结婚,为什么我就不能嫁给景旭?” 聂南深看着窗外,眸里沁出浓重的墨色,“这是两码事。” “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会亲自给妈和爷爷说,你不用插手,更何况我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 那边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聂南深握着手机,力道大得像是要生生将手机扳断,英俊冷毅的轮廓更是显得无比阴沉。 过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桌前拿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手里重新拨出了一个号。 “派去罗马的人盯紧点,别让她掺和进来。” 那边刚给了回应,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言晏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长裙,胸口别了一支别致的白色胸针,长发也绾了上去,精致而一丝不苟的站在门口,手还维持着推开门的动作。 聂南深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女人,像是意外她会在这里,“怎么过来了?” 说话间看了一眼外面没人值班的秘书室,眉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挂掉电话朝她走过去。 “来了多久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聂南深抬手摸上她的脸,低声的语气还算温和。 “刚到,”言晏看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车钥匙,清秀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收拾好了吗?” 聂南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昨天不是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吗?” 他像是现在才想起来,紧拧的眉像是在懊恼,“抱歉,今天有点忙,忘了这件事。” 看着他这明显就是要出门的架势,她似也不在意,上前挽上了他的手,“没事啊,我已经订好了位置,下午一起去……” “抱歉言晏,”话还没说完,聂南深就拉住了她,言晏疑惑的抬起头,发现男人俊朗的眉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紧拧着,“我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今天不能和你吃饭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我以为你这么着急出去,是要和我一起。”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淡淡的开口,“什么事这么重要,需要你亲自去处理?” 男人只是蹙着眉,“有点急事,”像是担心她生气,低声哄道,“要不我打电话叫安苏过来陪你?” 她其实很少中午过来找他吃午饭,但在过去的一年里,除了最开始经常吵架的那段时间,只要她过来,不管有多忙的事他也从不会拒绝她,顶多工作没做完会让她多等一会儿。 大概是有了之前的那些,所以她下意识以为他不会拒绝。 “这样啊……”女人像是有些纠结,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最后漫不经心的冲他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结束啊。” 聂南深看着她,“言晏。” 她对上男人的视线,依旧是笑着的模样,“所以还是不能去吗?” “我叫安苏过来。” 言晏看着他,挽着男人的手指以极小的弧度收紧了些,然后又缓缓松开,最后放下垂到身侧,“不用了。” 她敛下眸,视线落在干净的地板上,脸上的笑容几度挂不住,“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言晏……”她表现出来的情绪这么明显,聂南深不可能看不出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解释什么,“我送你下去。” 聂南深伸手就去牵她的,走了没两步,言晏突然停了下来,“你不是有事吗?” 聂南深也跟着停下,低头看她。 “我和陈叔一起过来的,你不用管我。” 女人干净的五官恬静,重新挂着淡笑,杏眸也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像他没有陪她吃饭,她也没表现出多么不高兴的情绪,顶多有些小失落。 这个念头一出来,聂南深觉得胸口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固执的没有松开她,“我送你下去,耽误不了几分钟。” 这次言晏没再开口,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楼上到楼下的距离,确实耽误不了几分钟。 聂南深将她送到陈叔车上后嘱咐了两句,才转身去了停车场。 言晏坐在后座,看着男人折回去的背影,步伐都显得匆忙。 心底迟来的漫过一丝自嘲,明明是他说的耽误不了几分钟,可是为什么看上去连这几分钟像是在浪费了他原本很重要的时间? “太太,我们要回别墅吗?” 陈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小声的问。 聂南深差不多已经进了公司大厦,她收回视线,脸色平淡得像是没有任何情绪,“你下车先回去吧。” “啊?” 在陈叔不明所以的时候,言晏已经下了车,“回头给先生说我去见姑姑了。” “可是这……” 他看着女人直接绕过车头走过来,最后也只好无奈的跟着下车,为难道,“太太,先生说了您要去哪儿让我送您……” “不用了,”言晏打开车门坐进去,淡淡的道,“如果后面他问你,照我说的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叔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司机,左右不了什么,最后也只能将车钥匙交给她,“那太太,您小心开车。” 言晏笑着接过钥匙。 她还没有打算……随便带一个陌生人去那个地方。 下午,普陵墓园。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陵园外,车内后座的女人正闭目养着神,前面的宋秘书听到车子引擎的声音,看了一眼低声提醒,“关总,是小姐到了。” 关珩睁开眼。 言晏刚停好车下来,关珩和宋秘书就从对面走了过来,“聂南深呢?”关珩朝她车上瞥了一眼,眉心一皱,“他没和你一起过来?” 言晏关上门,似不在意的道,“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暂时脱不开身。” “重要?”一听到这个,关珩脸色彻底冷下来,“你和他既然结了婚,你父母就是他父母,有什么天大的事能重要到连自己岳父岳母的忌日都来不了的?” 她一向知道关珩对聂南深有些不满,但又不想因为这件事导致她对聂南深的偏见再加一层。 “是我没告诉他,”言晏从后座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鲜花,十分乖巧的挽上关珩的手,“姑姑,你就别怪他了。” “你没给他说?”关珩狐疑的看她,怒气消了点,“为什么?” 言晏漫不经心的闻了闻手里的花,垂眸淡淡的笑,“应该……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吧。” 视线看着手里的花,又好像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脸上的弧度最后还是一点点淡了下去。 刚才他接的那个电话……应该是秦思砚的吧? 关珩瞥了她淡静的脸庞一眼,也懒得再说什么,“现在都还没到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冷哼了一声,“如果你们之间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好,那不如趁早离婚。” 言晏低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又好像兀自在沉思着什么。 宋秘书在后面拿着东西跟在两人身后。 墓地区的人一向不多,自从关家大少和大少太太去世之后,关家的人丁就只剩关老爷和关珩关言晏二人,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一起过来,但如今连关老爷也离世,今年看上去就更显得清冷。 墓碑建在偏里面一点的墓地区,日暮高照,越走到里面就越显得没有生气。 突然,走在前面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宋秘书率先看过去,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对面,同样穿着黑色调的男女刚好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男人矜贵冷漠,女人雍容优雅,见到他们同样有一瞬的愕然。 这是自从一个月前那件事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在看到关珩的瞬间就别开了视线,似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会遇上他们。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关珩自然没有心思去揣测他们这个时候在想什么,从嗓音到气势都透着一股冷漠锋利的气场。 一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良黎同样凉凉淡淡,“墓区不是你家建的,我们来不来跟你没有关系。” 关珩看了她一眼,越过女人肩头,两束白色的鲜花就静静的躺在墓碑前。 她的脸色已经不是凉了,而是极其毫无温度的冷,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宋秘书,把我哥和我嫂子面前的脏东西清理了。” 她的语气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语句更是带着赤裸的攻击性,良黎一下就怒了,“关珩你什么意思!” “樊天逸,把你女人带走。”关珩直接绕过他们,语气格外冷漠,“今天是我哥和嫂子的忌日,我不想有什么不相关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一刻也没在他们身上停留过。 本来良黎是打算走的,经过上次的事她已经不想和关珩扯上什么关系,但是此时听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就是她口中的那个脏东西一般,火气也一下上来了,“关希辰也算是我哥哥,我来看他我有错吗?” “我是该说你脸皮厚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关珩回过头,毫不留情的嘲笑,语言更是锋利得像把利刃,“从你被逐出关家的一刻开始,你就和关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是在和谁攀亲戚?!” 言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听到这里心脏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沉而重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去。 “我说了那只是意外……” “我现在没有心思和你吵,”关珩冷漠的打断她,这次终于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眼神仿佛淬了冰,“樊天逸,有点自知之明就带着你女人离开!别脏了我哥的地方!”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还敢在这里说她曾经是关家的人? 关珩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从她出现在这里,男人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在对上她冷漠的眼神时,隐藏在镜片底下的眸色仿佛也暗了些许。 又或者那点不易察觉的情绪只是错觉,良黎还想说什么,樊天逸已经拉住她的手,淡淡开腔,“走吧。” 言晏看了他们一眼,也拉上关珩的手,“姑姑,我们也走吧。” 关珩紧抿着唇,像是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带着言晏就往墓碑的方向去。 良黎和樊天逸一离开,这片区域就变得安静下来。 宋秘书也照关珩的话把那两束花拿走,换上了新的。 两座墓碑挨在一起,言晏生来这副好皮囊可以说是完全遗传了关氏夫妇优良的基因,这一点从墓碑上的照片就能看得出来。 微风拂过,吹散了地面上的两片花瓣。 黑色而端庄的两道身影就这么站在墓碑前。 “言晏,是姑姑的错。” 关珩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与刚才和良黎争锋相对时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如果当年不是我太傻太自作聪明,你爸妈就不会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 女人短发下一贯不失精明冷艳的脸庞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难得的柔和,还有愧疚和自嘲。 当年那件事,一直是关珩心中的一根刺。 她知道。 如果不是今天会在这里遇上樊家夫妇,关珩恐怕都不屑在这个地方提起他们。 “姑姑,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言晏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贴着的照片,轮廓都能在她身上找出相似的地方,她淡淡的笑着,“更何况这么多年,姑姑你一直有把我教得很好。” 她父母去世的时候,她实在是太小了,四五岁的年龄,唯一刻在脑海中的也只有事故当天难以磨灭的画面,如果论感情,这么多年关珩在她心中几乎已经代替了父母的角色。 更何况她失去了父母,那么关珩也同样是失去了她重要的哥哥和嫂子,就这一点,关珩的痛苦一点不会比她的少。 ……………… 出了墓地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五点,斜阳从西边洒下,冷清的道路都被洒上一层艳丽的颜色。 宋秘书先收拾好东西到停车的地方等她们,两人一路闲聊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关园的事,关珩看着前方的路,随口问道,“我听说关园当初被一个男人拍下了?” 言晏点头,“差不多,不过现在已经被划在一个叫路潞的女人名下了。” “路潞?”关珩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就是最近在娱乐头条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女人?” “嗯。” 言晏也不诧异为什么关珩会知道路潞。 毕竟最近这一个月来,除了上次因为良黎的事闹出了点风浪,后面也没什么太大的新闻,直到前段时间,娱乐头条上突然跳出路潞与池骞没关系匪浅的新闻。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31 她凭什么要被那个男人毁掉 这一记就像个重磅炸弹,连着曝出池骞没是名爵幕后老板的身份,结果没两天,温纾这个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从一个演艺圈的新人坐上了当红小花的女人曾经是池骞没前女友的绯闻也跟着上了头条。 三人的恋情一下就勾起了广大网友的八卦好奇心,比起经常出现在荧屏上的温纾,更多人关注的反而是那个传说中获奖无数的年轻钢琴家。 从而也导致路潞的几乎成为人尽皆知的对象,人气爆红的程度几乎不压于任何一个当红花旦,甚至直接碾压温纾成为大家八卦且充满好奇的对象。 但偏偏她又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也一向低调,除了几个月前偶然被曝出的一张侧脸照,其他能扒出来的信息少之又少。 然而这也更让这个年轻貌美又事业有成的女人充满了神秘色彩。 言晏对这些自然是没那么八卦的,不过是最近安苏像是很感兴趣这事儿,有时候总会和她聊起她才听到一些。 她看着关珩,“姑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关珩淡淡的道,“你和她认识?” “不算认识,不过倒是因为某些的原因和她见过几次。” 她没有过于详细的说,她是因为聂南深和池骞没的关系才见过,毕竟池骞没的真实身份实在不算光明。 关珩也没有多问,“关园是关家这么多年的老宅,有机会可以找她聊聊愿不愿意再把关园卖出来,”末了又补充道,“多少钱无所谓。” 言晏没有答话。 她虽然见过路潞几次,但也说不上很熟,就连池骞没把关园拍下来最后送给路潞的事都是后来才听安苏说的。 那时安苏还没和纪容司和好,拉着她聊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是一副艳羡又鄙视的眼神调侃,“这池骞没对女人还真是一贯的大方,一个温纾分手了还不忘把人捧成当红流量,追女人也直接送个几千万的别墅,不愧有风流的本钱。” 如果路潞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还好,但既然被池骞没养着,想必也不会太差钱,如果真卖了,说不定还会得罪池骞没,她犯不着为了一栋别墅的钱得罪自己的金主。 不过也正如关珩所说,关园是如今关家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她自然也是想把关园收回来的。 不远处的宋秘书见她们过来,下车替她们打开了车门,关珩停在车前看了一眼时间,“今晚我收到一个晚宴邀请,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视线又扫了一眼她开过来的那辆慕尚,淡淡道,“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应该不用我送了,早点回去。” “知道了。” 说完,关珩就上了车,宋秘书朝她点了点头,也跟着上了车。 言晏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后一抹余晖也消散在天际。 别墅内灯火通明,她按下密码走进去。 “太太您回来了,”余妈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来,见只有言晏一个人和已经被她关上的门,下意识问,“先生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言晏刚准备脱鞋的动作一顿,“他还没回来吗?” “还没……”余妈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住了嘴,小心翼翼的去看她,却发现女人脸上也没有表现出类似失落或生气的神情,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余妈松了一口气,说好的是一起出去吃饭,回来的却只有她一个人,不用多想大概她也猜到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太太您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现在去做一点?” 因为她说的下午不回来吃,所以也没有提前准备,现在已经七点了。 “不用了,”言晏一边换鞋一边淡淡的道,“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她换好鞋就拿着包上了二楼。 余妈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转身又进了厨房。 ………… 晚上八点。 酒店大厅内觥筹交错,水晶杯在灯光下闪烁着好看的光,台上优雅的钢琴奏乐更是让浮躁的晚宴间接变成一场优雅的听觉盛典。 江城知名导演冯晔前段时间新上映的电影领了一个重量级奖项,有人借机献殷勤抱大腿的举办了这个庆功晚宴,来此捧场的大多都是些娱乐圈名气不小的圈内人,当然也有部分投资商想借此与这名导演谈谈合作。 大厅高悬的水晶灯在偌大的舞台上落下璀璨的光芒,女人纤长的手指极有节奏的跳跃在黑白琴键上,长发微微绾起有几缕垂到弧度优美的香肩上,一身高定白色礼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那道沉醉在音乐里的身影几乎完美诠释了优雅二字,不费吹灰之力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在这样的场合的那些女人们谁不是心高气傲,当下一道道目光都充满了艳羡,自然,也有嫉妒的。 直到一首曲目结束,众人看着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下台,议论声也纷纷跟着响起。 “刚才弹钢琴那个,该不会就是最近闹得很火的那个路潞吧?”离舞台不远的一个角落,几名在演艺圈还算有点名气的女人端着酒杯,视线不断打量着那道身影小声议论,“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她身旁同样是个穿红色礼服的女人,看着路潞朝冯晔所在的地方走过去,不屑的嗤笑,“谁不知道冯导手里明年要开拍的那个大IP一直想找她做女主,趁这个机会当然想拉拢人家呗。” “一个弹钢琴的,蹚娱乐圈这趟浑水做什么?” 说难听点,娱乐圈内的这些流量明星,在真正的上流社会人群的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个博人眼球的戏子,而音乐家这个称号,不管是在艺术造诣上还是在外界的眼里,光听上去就和她们拉开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个在音乐上都得过国际大奖的新秀,谁没事干来自降身价? “还能做什么,想火呗,不然怎么会和池骞没勾搭上?”红衣女人勾着唇,眉眼间尽是满满的嘲弄,“那个池骞没,听说这些年在娱乐投资上砸了不少钱,这些混娱乐圈的哪个不想上去巴结?没瞧见之前的江芷和温纾吗,都是池骞没玩过的女人,后来哪个没坐上一线的位置?资源简直拿到手软,就算没本事也照样给你捧出朵花儿来。” 说到这里,她掀眸看了一眼正站在不远处的女人,淡淡嘲笑的声音几乎不加丝毫掩饰,“要我说这个路潞还真是个狠角色,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冯导面前凑,别说主角,配角能分杯羹就不错了,”手里缓缓摇着酒杯,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一样,“去年温纾不也去找过冯导,不过那时候她还没红起来,人冯导瞧都没瞧一眼,不过现在看样子就算人红起来又怎么样?冯导不照样没把她放在眼里。” “说够了没有!” 话音刚落,几步距离外就能听到酒杯被人重重放到桌面的声音。 两人同时看过去,先前说话的那女人看到开口的竟然是温纾,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想也不用想她们的对话肯定被听到了。 “事实就是事实,你冲我吼什么?” 红衣女人在圈内也算有点名气,出道已久但一直没有大火,尤其看不惯这近一年突然势头上涨起来的温纾,当下说话也不客气,“你这么有本事就去找路潞啊,那女人才是你的对手。” 说着,下巴朝路潞所在的方向抬了抬,果然下一秒就见到温纾难看下来的脸色,站在中间的新人见气氛不对,连忙拉了拉女人的手,小声道,“舒姐,快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叫舒姐的一把打开她的手,满脸不屑的讽刺,“反正都是想靠男人上位的一丘之貉,在这儿装什么清高。”上下打量了温纾一眼,鼻尖冷哼一声,“不过依我看,就你这样的恐怕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玩儿的。” 舒姐一声嗤笑,那唇边的讥诮都快蔓延到眼角了。 温纾死死咬着唇,脸色顿时被女人这一番话气得通红,但一想到今天的场合,最后还是没有发作,冷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她没必要和一群没见识的女人计较。 舒姐见人就这么轻易走了也觉得挺没趣的,同样哼了一声端着酒到另一群人里聊天去了。 台上已经换了另一批演奏节目,不过比起之前的钢琴独奏的欣赏性要弱了许多,台下又恢复了晚宴的热闹和交酒言欢。 正在和人交谈的冯晔见朝这边走过来的女人,连忙打发了人,从桌上取了两杯香槟迎了上去,“今天还得多谢路小姐肯赏我这个面子。” “哪里,”路潞微笑着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香槟,也没在意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淡淡的笑,“只是还之前欠您的人情罢了。” 如果不是之前确实请他帮了忙从而欠了一个不小的人情,她犯不着在这个自己还处于舆论巅峰的时候出现在大众面前。 不过也好在这个地方没有记者,不然她才算是真玩完了。 “人不人情什么的……”冯晔像是没听出女人话中一语双关的意思,看着女人小口的抿着香槟,依旧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微笑,“我以为我对路小姐所表现出来的诚意已经很足了。” 路潞正低眸瞧着杯中的香槟,闻言不由笑了出来,“冯导,”她抬眸看着他,手中晃着酒杯,嗓音悠悠漫不经心的笑着,“我现在身陷丑闻自身难保,你确定还敢用我?” “丑闻?” 冯晔失笑的摇了摇头,“池骞没算是这个圈子谁都想攀上的一棵大树,你要是真能和他有什么,对我这部电影来说只有好处。” 他看着面容姣好的女人,缓缓的道,“更何况我这个人看中的从来不是眼前的利益。” 他举起杯,路潞看了一眼,笑了一下也举杯和男人的碰了一下,饶有兴致的挑起眉,“那冯导是看中了我什么?” “野心。” 路潞正举杯打算喝一口,男人笃定的声音跟着响起。 女人脸上原本明艳不可方物的笑意缓缓淡下,抬眸看他,好看的杏眸也跟着微微眯起。 “路小姐,可能这对于你来说现在还没到时候,”看着女人突然冷下来的脸,冯晔也不在意,抬起杯子又与她手中没喝过的杯子碰了一下,势在必得的笑,“不过我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 路潞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自己将酒喝下,没有给出任何答复,直到男人放下杯子又说了句什么转身离开,她才低头看着在手里呈现出好看颜色的香槟。 手指缓慢的摇晃着,透明的液体在杯中泛出涟漪。 精致的五官寡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薄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野心……么。 将手里那杯一直没有喝过的酒重新放回桌上,刚转过身,一道人影就挡在了面前。 她有些诧异,“找冯导?” 女人就站在她面前,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路潞见她没有回答,了然的点了点头,“哦,那就是找池骞没了。”随意的看了一下四周,“不过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说完她就从女人身旁走过打算离开,手一下被拉住,“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他,”温纾转过头看她,眉目清冷,“我已经和池骞没分手了,现在不管他和哪个女人在一起都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这句话路潞都记不得听她说过多少次了,她无声的笑了笑也没在意,手指了指自己,反问,“所以温小姐是来找我的吗?” 温纾盯着她的脸,沉声质问,“关于我和池骞没的那些,是不是你透漏给媒体的?” “是。” 路潞抬着下巴,回答得一点含糊没有。 温纾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承认,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愤怒的情绪一下布满了胸腔,“路潞,我真是高估了你,你就只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情敌吗?”抓着女人的手愈发用力,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些,“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昭告整个江城你才是他的女人,我就是当初被抛弃的那个?” 因为女人突然提高的声音,路潞觉得自己耳朵都快麻了。 不过好在音乐声够响四周也没什么人,因此也没有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 但耐心还是被耗得差不多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个,”路潞毫不费力的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冷冷的睨着她,“温纾,有那么个男人捧着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他转身找了别的女人,再各种借口回头巴巴的来找他,你不觉得太降身价了吗?” 这女人口口声声说着和池骞没没有关系,但明着暗着都把自己归为她情敌一类了,她都没承认,温纾哪儿来的自信够做她情敌? 提到身价,路潞又笑了,“哦,我忘了,你这身价也是多亏那男人捧出来的。” 眉目明艳的女人字字句句都是不留情面的讽刺,嘲讽的神情和刚才那个舒姐一模一样,但眉目中又多了些目中无人的冷傲。 如果说刚才舒姐说那些话的时候,温纾尚还觉得那是纯粹的嫉妒,那么现在同样的话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就连她自己都敢到一丝心虚和……不确定。 “我能走到今天是靠的自己的本事,这一点我不用向你解释什么,”温纾脸色红白交错,深吸了一口气又像是在死死压抑着什么,“还是说你看到我如今走到这一步就以为池骞没也能把你捧出来,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手段?!” 她越说越激动,路潞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温小姐真是好笑。” 这么说,她也真笑了出来,眉梢都噙着讽刺,“凭什么觉得你能成功就是靠的自己本事,而别人成功就只能靠脸蛋靠男人了?这世界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吗?”女人温婉的脸蛋毫无温度,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气势从容倨傲,“不过说难听点,我路潞就算是靠男人,和你有关系?”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纾看到她脸上半点心虚和不耻都没有,她简直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好意思明晃晃的说出自己就是要靠男人这样的话来。 这女人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所以你承认了,我的事是你曝出来的,你们的恋情也是你擅自公布的?” 路潞眯了眯眸,顿时明了,无语的笑,“原来说了这么半天,这个才是重点。” 温纾微扬着脑袋,倔强的盯着她,语气中又有不明显的骄傲和笃定,“难道不是吗?我比你更了解池骞没,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恋情搬上新闻,怎么,他这是要甩了你吗?所以你这么着急的向媒体公布你们的关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一起了,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他的人留住他的心?” 温纾没有注意到,她越说一句,女人的脸色就越冷一分,最后变得面无表情。 路潞静静的听她说完,才缓缓开口,“所以我是可以理解为今天温小姐来找我,只是因为嫉妒池骞没向媒体公布了我们的关系?” 温纾面容一滞,还没有说话,路潞就朝她走进了一步,嗓音轻袅,“毕竟池骞没当初那么爱你的时候,不也没有把你公之于众吗?” 下一秒,温纾就撞进了女人噙着绵绵无尽的笑意的眼里,那眸底露出的深深的讽刺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自己。 当初那么爱你的时候,也没有把你公之于众吗? 这句话突然就像把薄而锋利的刀子,一下扎入她的心脏,迟来的疼痛从胸口已缓慢的速度逐渐蔓延全身。 紧咬着的唇仿佛要溢出血来。 “温小姐这么自命清高不屑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路潞就站在那儿,仿佛没有看到女人的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头顶璀璨的灯光仿佛在她身上渡了一层冰凉的气场,红唇勾起,嗓音清冷,“可是你怎么就不觉得,是那个男人用尽手段想留住我呢?” 这句话她说得缓而慢,仿佛就是要看她在自己都不确定的情绪中挣扎。 唯有那双眯起的眸子有冷意渗出,精致的五官更像是布了一层冷霜,脸上挂着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向媒体公布……呵。 特么的她闲得没事儿干让自己染上这么个污点? 她花了这么多年的精力费尽心思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现在的一切,名誉,身价,尊荣,凭什么现在要被那个男人统统毁掉? 打发走温纾,路潞也没心思继续呆下去,让人给冯导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酒店。 盛夏的晚风很清爽,迎面扑来仿佛还带着花草的香味。 “既然池骞没是你人生中的污点,我觉得路小姐就有必要将与这个污点有关的东西全部抹杀掉。” 路潞抬手刚招下一辆的士,一道陌生的且属于女人的声音就在身后悠然的响起。 她回过头来,四十岁左右的陌生女人就站在她身后,同样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袭利落的职场西装,短发下美丽的脸庞几乎找不到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 有种人就像是时间留下的惊艳,美丽得没有那么深刻,却让人无法不被那种沉静的气质所吸引。 哪怕是她混迹所谓的上流社会这么多年,年轻漂亮有气质的女人也见过不少,甚至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在面前女人的这个年龄还能这么美丽有气质的,她几乎没见过。 路潞关上车门,让司机离开,这才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和她身后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你是?” 女人朝她伸出手,吐出两个字,“关珩。” 美丽的脸上露出温和又不失气度的微笑,路潞看了一眼对方伸过来的手,并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 唇畔勾出饶有兴致的弧度,不确定的道,“曾经的关家二小姐,关言晏的姑姑关珩关总?”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更新速度最快。 132 手指白皙纤长,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关珩有些意外的扬了下眉,“原来路小姐认识我?” “当然认识。”就在关珩要收回手的时候,路潞已经伸出了手去握住她的,“久仰关总大名。” 路潞不闪不避的对上女人的视线,挺直背脊微微淡笑。 如果说在整个江城,关言晏是她路潞羡慕甚至嫉妒的女人,那么关珩就是她这辈子想要活成的模样。 生在豪门长在豪门,家族世代清白,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和后天熏陶出的尊贵优雅,与那种半途发财致富的暴发户们不一样,从她们出生开始,就站在了她这种人这辈子拼了命也想要到达的高度。 ……………… 第二天言晏一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上赶报告差不多到凌晨两点才睡,起床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被褥依旧保持着昨晚她睡前整齐的模样,冰凉得没有温度。 整个房间都没有男人回来过的痕迹。 晨光从窗帘外渗进来,落在干净而因少了个人的双人床上,在这样的清晨里显得偌大而空荡。 起床洗漱,然后又下楼吃了早饭,言晏就带着这个期末的学期报告去了学校。 开了两个小时的期末总结班会,因为冯晔导演的那部电影最近几乎刷爆了安利榜,所以结束后班里有几个女生约着要一起去看那部电影。 方婉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和娄明泽处于冷战状态,借机也拉着言晏一起过去了。 今天正好是周六,电影院内到处都是排队买票的人。 方婉她们一看这架势就开始头疼了,“没想到上午人都这么多。” 一个女生见状,开口道,“电影快开始了,这样吧,方婉你和言晏去排队取票,我们几个去那边买点饮料和爆米花怎么样?” “只能这样了。” “好,”那女生叫了另外两个,又问她们,“你们要喝点什么?” “我要一杯可乐,”方婉看向言晏,“言晏你要什么?” “我都行。” “那成。” 说完,那几个女生就去买喝的了,她们两个直接去了电影售票处。 因为是提前在网上买好的票,只需要去柜台取一下票就好,取票一个人去就够了,言晏就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等方婉取票回来。 对面坐着的是一对情侣,面前摆着的一杯饮料中插着两根颜色一样的吸管,像是没发现这个地方有个陌生人坐着,男人搂着女人的肩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女人就低低的笑了出来,眉眼间露出的都是属于恋爱时期的甜蜜。 言晏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就这么毫不尴尬的看着他们秀恩爱。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也许是她的视线太没有避讳,对面的男人倒还好,女人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最后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男人才抬起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搂着自己女朋友换个地方亲热去了。 方婉取完票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扫了一眼那两人的背影低声道,“都是什么人呐,大庭广众这么多人就在这儿卿卿我我的,都不害臊的吗?” 言晏冲她不在意的笑笑,“票取好了吗?” 方婉数了数手里的票,“嗯,走吧,等她们买好东西的过来就可以进去了。” 言晏点了点头,站起来和方婉一起过去。 刚才离开的那对情侣正好也走在她们前面不远处,言晏看着前面,突然开口问道,“你和娄明泽最近是怎么了?” “能怎么,吵架了呗。”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方婉就来气,“上周我过生日,结果他居然因为他朋友放我鸽子,你说气不气人!” 言晏看了方婉怒气横生的脸一眼,“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方婉一下拉住她,“言晏,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男朋友因为别人而放了你鸽子,你能不生气吗?” 言晏看着她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换做任何人……都是会生气的。 她低着头,脸上挂着笑容淡淡的道,“如果,那真的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呢?” “重要?”方婉直接冷笑出来,“对方又不是他父母兄弟姐妹,这样也就是在说那个人比我还重要?既然我作为他女朋友在他心里连这点分量都没有,那还继续在一起做什么?” 言晏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既然作为他女朋友连这点分量都没有…… 言晏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表情也跟着淡了下来。 那么她在他的心里,算是有多少的分量? 方婉见言晏突然不说话,自己也不想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连忙道,“算了,反正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我看你家那位把你看得这么重要,你肯定是不懂我这种委屈的。” 说着,她就抬手戳了戳言晏手臂。 言晏抬头就瞧见方婉对着另一个方向朝她使眼色,扭头就看了过去。 刚才去卖饮料的几个女生正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中间还多了一个人。 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人群中夺目而显眼,穿着名贵的西装矜贵得一丝不苟,偶尔低头与她们交谈的时候,显得温和儒雅,又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淡漠。 言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已经看到了她。 “我说言晏,你可真不够义气,说好的不准带家属的。”其中一个女生跑过来,看着英俊儒雅的男人调笑道,“不过看在是聂公子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他不认识她的这些同学,她的同学肯定都是认识他的。 言晏看着已经来到面前的男人,拧眉低声的问,“你怎么来了?” “打电话给陈叔,说你在这边看电影,正好离公司不远就过来了。”说完这句话的时间,言晏还没开口,聂南深已经顺手动作自然的将女人搂入了怀里,话是对着拿着票的方婉说的,“看电影吗?不介意多加一个人?” 男人干净的嗓音显得温和而礼貌,在场的大概也只有方婉之前见过聂南深两次,其他谁不是只闻其名没见过本尊,这会儿当然谁都不会拆台,大家都连忙附和,“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会介意!” 他们的事虽然没有正式向外界公布过,但也一直有传闻,所以算不上什么秘密,四下已经起了一片起哄声。 言晏仿佛没有听见她们中说什么,从始至终的态度都表现得很淡,“我们已经买好票了。” 闻言聂南深低头看她,女人只是低着头喝着朋友刚才买回来的果汁,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女人淡然的脸色,又看到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男人明显暗下来的脸色,立马选择了闭嘴没说话。 原本和气热闹的氛围一下变得安静。 方婉反应快,连忙打破这不知名的尴尬,“没事没事,我再去买一张!” 说完转身就跑去柜台了。 言晏看着方婉离去的背影,也没有说话,其余几个女生自从聂南深来了之后也没之前那么闹腾了,大概也是看出了点什么,几个人走在他们前面。 方婉这次回来得很快,但是把手里的一张票退了回去换了一张情侣坐,跑过来把那张票塞到言晏手里就跑去和那几个女生一起了。 言晏看了一眼手里的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走吧。” 聂南深没有开腔,单手插在裤袋里,默默跟在女人身后。 影片开始电影院内灯光就暗了下来,这部电影她之前就听安苏说过很多次,所以还是有那么点期待感,导致一起坐在情侣坐中的男人的手臂始终搭在她的腰肢上,她也没有注意到。 从头到尾她的视线都落在电影荧屏上,从聂南深这个角度看过去,明暗不定的光线落在女人线条美好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卷成好看的弧度,手指时不时往嘴里放进爆米花,动作缓而慢的咀嚼着,神情显得认真而专注。 半场电影下来,她就吃了不少爆米花,刚觉得有些口渴,面前就多出一杯果汁。 她怔了一下,侧首看过去。 聂南深一只手依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正端着杯子,在光线昏暗的影院中墨色的双眸就这么看着她。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重新看回荧幕上,声音被压得很低,“不是来看电影的吗?” 聂南深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视线也回到前面,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嗯。” 言晏再次看他的时候,男人已经在专心的看电影了,仿佛刚才正好察觉到她想喝东西正好递果汁过来都只是恰好而已。 电影足足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正好是中午。 一起离开电影院后,她们原本是打算一起去吃午饭。 聂南深提前说了一声,就到停车场开车去了,在场唯一的一位男性离开,那几个女生立马围了过来,“哇,言晏,没想到聂公子真人比照片上还帅啊!” “就是就是,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没早点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呢?” “有聂公子这样的男朋友,难怪你看不上咱们学校的那些纨绔子弟,这不管是论长相论家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言晏也没能搭上话来,还是方婉连忙插了一句,“行了行了,你们几个是在犯花痴还是在八卦啊!” 说完看向一旁站着的言晏,提议道,“言晏,待会儿咱们去吃饭,你和聂公子要和我们一起吗?” 今天约来看电影的虽然都是同学,但言晏和她们也不算很熟,更何况聂南深也不喜欢这种女大学生之间的约会,所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方婉点了点头,她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反而是之前一直起哄的一个女生听了,有些不满,“这有什么,就一起吃个饭而已。” 这话里的酸味可以说很重了。 言晏面不改色的笑笑,方婉当即就朝那女生使了个眼色,她就像没看到一般,看到对面已经把车停好抬脚走过来的男人,脸上又立马摆起了笑,“聂总,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言晏在我们学校可是公认的校花,追她的男生都排了好几条街呢,您就不打算请我们吃个饭贿赂贿赂我们?” 言晏下意识皱了皱眉,还没出声,聂南深就已经来到了她身旁,腰肢被男人有力的手臂圈住,语气听不出喜怒,“是么。” 这个动作立竿见影的彰显了两人亲密的关系,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女人面无表情的侧脸,眸色深了深。 再次抬头看向对面几个女生时五官已经恢复了淡然而礼貌的态度,“不过待会儿我和言晏还有点事,今天就不去了,”他勾唇淡笑,“下次再请你们到家里来做客。” 这番话他说得云淡风轻而随意,当下所有人都变得目瞪口呆。 包括方婉也愣住了,把目光投向同样愕然的言晏身上,“你……你们住在一起?” 虽然学校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但结婚的事毕竟还没有公布,住在一起什么的真是…… 言晏头疼的扶额,他真不知道这个男人今天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聂南深正打算开口,手就被女人牵住,“不是还有事吗。” 他低头看去,女人之前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英俊的五官噙了点得逞的笑意,“要走吗?” 言晏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方婉她们做了简单的告别,拉着男人的手就往停车的方向去。 脚下踩着高跟鞋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留下剩下的方婉几人面面相觑,之前一直说话的那女生见了,阴阳怪气的道,“真是,把男朋友护得这么好,一起吃个饭都不行,难道还担心我们会抢她的不成?” 另外一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拍了拍她的肩,“得,没看出来那两人气氛不对吗,这时候你瞎去凑什么热闹。” 虽然两人之间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其实也不难看出来。 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多,言晏走在前面,因为穿着高跟鞋,所以脚步也不是很快。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牵着他手的位置,唇角勾出笑容,“肯搭理我了?” 言晏在车子旁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五官温静而清淡,“我有不搭理你吗?” 男人抿起唇,言晏已经松开他的手,率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聂南深也从另一侧上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女人低头系着安全带温婉的侧脸,哑声开口,“昨天我没回去,生气了?” 言晏刚扣好安全带,手指搭在上面闻言不由收紧了些,长发挡住了半边脸垂落到手指上,看不清神情。 言晏抬起头来看他,温静的五官里眸色黑白分明,似不在意的笑,“是因为什么值得我生气的原因吗?” 七月份的天,车内开了空调也不会感到热,反而弥漫出一种没有温度的凉。 言下之意就是,那个原因如果会让她生气她才会生气,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她也没必要生气。 聂南深眸色逐渐暗下,薄唇微微抿起。 言晏就这么看着他,脸上除了笑容更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是在静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车内的安静就这么持续了几秒,聂南深俯身过去就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薄唇贴在她的肌肤上,嗓音温柔而深情,“下不为例。” 言晏敛着眸,没有躲开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下不为例……却不肯给她个解释吗。 她闭上了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唇角扯出几分自嘲的笑,“好。” 她再计较,又能计较出什么呢? 他们已经这样了。 男人的吻从眉心一路划过她的脸蛋再到唇角,低沉的嗓音性感黯哑,“一起吃午饭?” “好啊。”她也回答得云淡风轻,“可是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聂南深最后一下亲在她唇上,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坐回位置发动车子,“上班也需要吃饭。” 言晏看着窗外,手指顺了顺长发,明显的心不在焉,“哦。” 车子开到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到了之后她才发现聂南深提前就订好了位置。 订的是包间,安静又有格调,窗户外的风景也不错,再坏的心情也很容易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更何况她的心情也没有多坏。 服务员拿着菜单上来,言晏打量了一下这家的装修风格,然后支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脸的笑容可掬,“所以,聂公子这是来赔罪的吗?” 这个时间点像这样的餐厅包间根本不是临时订就能订到的。 聂南深低头点着菜,也没有否认,挑眉笑道,“你认为是,那就是。” 她放下手臂,坐得端正,“我认为不是呢?” “那就是想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头也没抬,自然而然,言晏看了一眼捂嘴偷笑的服务员,撇了撇嘴角,别过脸就去看窗外的景色,脸色不由缓和了许多,嘴角也勾了些弧度。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总是喜欢听情话的,不管是真是假,最起码听起来好听。 点完菜之后服务员就退了下去,没多会儿菜就送上来了。 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到一点了,言晏低头开始切盘子里的牛排,为了方便,她提前把披散的头发用胶圈绑了起来,露出干净的脸蛋和弧度优美的脖颈。 聂南深看着女人安静吃东西的模样,墨色的眸里逐渐布上不明显的晦暗。 拿起刀叉一边切肉,一边似不经意的提起,“刚才听你同学说,在学校觊觎你的人不少?”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言晏切下一块肉放进嘴里,说这句话倒不是她自恋,而是和聂南深在一起之前她就一直有不少追求者,虽然后来他们在一起的事有不少人都知情了,但也总有那么几个不死心死缠烂打的。 更何况别人追她那是别人的事,她管不着,最多的就是不理会,所以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于是她自动将聂南深这句话理解为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调笑道,“不过聂公子身边觊觎你的女人应该也不少哦?” 聂南深蹙眉,“我身边的女人就你一个。” “怎么会,”言晏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言笑晏晏不大认真的道,“像聂公子这样的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应酬上,应该都会有不少女人动心的哦。” 之前就出了一个杜甄雅,不过被她打回去了而已,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谁招惹上来。 聂南深凝着女人调笑着而淡然的脸,脸庞轮廓的线条被勾勒得紧绷但不明显,眸色沉冷幽深,过了一会儿才道,“婚礼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言晏正在切着盘子里的菜,听到这句话动作迟缓了一下,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抬起头时,男人正在动作优雅的吃着东西,好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提起,又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伸手去拿水杯,漫不经心的道,“不是说等我毕业之后再举办?” 他眉目沉静,“你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毕业,现在准备顶多也就提前几个月,不影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事,她却觉得心底一阵没由来的不确定。 早就知道会有这天,领了结婚证,住在一起,互相也见过了长辈,接下来理所应当的应该举办婚礼,他们之间的发展一切顺其而自然,和别的普通夫妻也没什么区别,也不需要有区别。 言晏端起水杯正打算喝一口,视线不经意就落在握着水杯的左手上,手指白皙纤长,干净而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她放下杯子,没有理由反对,于是道,“好啊。” 反正对于他们来说的一场婚礼,也只是走一个形式而已。 一场饭吃得很安静,偶尔聂南深会询问她的意见想要举办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她也只是随口道了一句都可以,交给他来办就好。 对于婚礼她没有什么要求,也用不着多盛大多隆重,请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过来就好。 直到不知道他们谈到哪个地方的时候,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响起,才打断了这一问一答的对话模式。 聂南深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眉头皱了皱。 但还是接起,语气淡漠,“什么事。” 对面是梁元的声音,语气沉重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松老大死了。” 133 比起爱情,她更相信真相 男人原本温和淡漠的脸色一下变得冷锐犀利,眉目间顿时掠过一层深深的凝重。 聂南深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依旧在安静吃饭的女人,拿起手机起身走到窗边。 就在聂南深刚转过身的瞬间,言晏吃饭的动作就停住了。 抬起头来,只能看到男人站在窗边的背影,逆光落在他身上,剪出黑白交错的轮廓,仿佛渡了一层淡淡的冷漠。 包间内很安静,但男人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只有偶尔沉而冷的字眼冒出来,她具体也听不到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那道背影怔怔出神。 直到男人挂掉电话,在转身的前一秒言晏就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吃她的东西。 聂南深手里拿着挂掉的手机折回来,却没有坐下,“言晏。” 她专心的切着牛排,嗓音很淡,“嗯?” 男人就这么站着看她低头吃东西的样子,沉默了几秒,才沉声开口,“吃完饭我打电话让陈叔送你回去。” 说这句话的时间,言晏就算没有抬头,余光也见到了男人从沙发上拿起的外套。 她似也没感到意外,依旧低着头,“又要走吗?” 他语气紧绷,眉心也重重压着,“有点急事。” 这次言晏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外套被他挂在手臂,言晏瞧着他连饭都不打算吃完就要离开的架势,“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工作上的事,”对上男人的目光,轻慢的笑,“这次也是重要到需要你亲自出处理的吗?” 男人只是看着她,微抿的唇没有开口,眉头重重拧着。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之后,言晏突然就笑了,“你看,你一个小时前才对我说的下不为例,可是现在却连解释都不愿意给我一个,”她放下刀叉,慢条斯理的拿起餐巾擦了下嘴,就这么微仰着脑袋看着站在对面的男人,唇边勾勒着浅淡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眸底却浸着淡淡的凉,“聂南深,也许我真的生气了呢?” 也许是在她的下意识里就认为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稳定过,所以她不觉得在一次两次之后的毫无解释,还可以继续稳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者说,这场关系。 等她说完,聂南深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沉沉的凝着她温静的脸。 沉默大概持续了十秒左右,言晏勾了勾唇,率先侧首挪开视线,“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淡淡的开腔,“我待会儿吃完饭自己回去,你不用担心。” 就这样又过了两秒,安静的包间内突然响起一道无奈的叹息声。 聂南深抬脚朝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女人搭在膝盖上的手,“言晏。” 她垂着眸没说话,面无表情的五官透着冷漠。 聂南深心底漫上一层无奈,终于还是淡淡的开口,“警方在松虎家里发现了松虎的尸体,我现在得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闻言,言晏才把视线挪到他脸上,这样的姿势保持着她和男人平视的角度,也能清楚看到男人脸上的凝重和担忧。 她一怔,对于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有些没反应过来,“松虎?” “陆骁的对头。” 有些复杂的关系交织网很快在她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也很快想起,陆骁之所以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对关珩变得突然安分起来,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聂南深口中的这个松虎。 她一下皱起了眉,紧张道,“他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他握着女人柔软无骨的手,沉声道,“但是我必须要去确实他的死是不是和陆骁有关。” 这样的解释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看着男人凝重的眉目,有些不放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聂南深笑了笑,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低声安慰,“放心,现在已经有警方介入,不会有事。” 他这么说得轻巧,陆骁的对头,听着就来头不小,现在就这么突然死了肯定也不是小事。 言晏犹豫了下,想要阻止,但又想不出什么阻止的理由,最后还是妥协道,“那我自己回去。”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聂南深想也没想的反对,之前关珩就被陆骁绑架过一次,甚至还差点扯到言晏身上,现在如果没有了松虎的牵制,谁也不能确保陆骁不会再对她们姑侄二人下手。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叮嘱,“所以你乖乖的,吃完饭我就让陈叔送你回去,别乱跑。” 她看着男人认真的脸庞,大概也能猜到他的顾忌,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聂南深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站起身来,还没转身,手就被拉住,“聂南深。” 他低头看过去,女人仰着温静的脸蛋看着他,“有些很简单的东西,我不希望被弄得很复杂,女人都是这样的,”她咬着唇,声音有种低顺的软,“你不说,我会怀疑。” 聂南深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言晏,你不相信我吗?” 她盯着他的眼,眸里露出的尽是认真,“我只相信事实。” 这个答案像在意料之中,但聂南深心底还是有瞬间失落。 她活得清醒自知,比起相信虚无缥缈的爱情,更愿意相信暴露在眼前的真相。 但那失落只是一闪而过,聂南深脸上勾出一抹笑,“我知道。” 说完,他弯下腰,冰凉的唇贴上女人饱满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道,“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好。” 聂南深起身,给陈叔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房门被打开然后关上,包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沉寂。 言晏看着一桌子还没有吃完的饭菜,重新拿起刀叉继续吃东西,然而没吃了几口就觉得索然无味,一下没了胃口。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叔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才拿起包出了餐厅。 今天早上就是陈叔送她到的学校,只是因为后来聂南深过来了他才先回去,然而现在又看到女人一个人从餐厅里走出来,心中有点疑惑,但还是懂事的没有多问。 言晏一上车就拿出了手机,给陈叔说了一声回别墅之后就低头打开了实时新闻的搜索。 松虎这个人她虽然不大熟悉,但以往的新闻还是能找到这个名字的痕迹。 不过都只提到曾经因为贩毒而被抓进了牢里,直到半年前才被放了出来,但这些都是很早以前的新闻,她连着换了好几个关键词也没找到关于今天的半点消息。 她皱起眉,最后也只能认为事情发生没多久还没被报道在新闻上,于是又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 抬起头来,正好从后视镜里看到陈叔脸色有些焦虑,视线不断的往旁边的后视镜瞟。 她关心的道,“陈叔,怎么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陈叔立马收回了视线,“啊,啊没事。” 她蹙眉,也没有多问,直到车子又开了一段距离,才听到陈叔突然沉声道,“太太,我发现后面有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言晏脸色微变,陆骁? 她声音变得紧绷,“什么车?” 陈叔再次往后面扫了一眼,“一辆的士,从我们离开餐厅,已经跟了我们二十分钟了。”他从后视镜看了女人一眼,不安道,“太太,要不要打电话给先生?” 听到是的士,言晏悬起来的心放了一些,“不用了,”闭上眼往后靠了靠,淡淡的开腔,“继续开吧。” 车子就这样又开了十分钟左右,她才出声,“后面的车还在吗?” 陈叔又看了一眼,“还在。” 女人闭着的眼缓缓睁开。 如果是陆骁,按那男人嚣张的性格,不会开着一辆的士跟了她半个小时,于是她淡定的出声,“停车。” 陈叔看了她一眼,还是把车靠边停下。 果然,他们的车刚停下,后面的那辆的士也跟着停在了路边。 言晏坐在后面,勉强能从后视镜内看到从车上下来个女人,微微眯起的杏眸下掠过一丝疑惑。 身姿欣长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车门前,一身干净利落的职场装束显得内敛成熟。 她抬手敲了两下,车窗贴了不透明的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只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在等了两秒后,车窗才缓缓摇下,露出坐在里面的女人白净精致的侧脸,女人甚至都没有看她,薄唇染着客气的笑,“原来是杜小姐。” “是我。”杜甄雅微微低着头,视线扫了一眼前方的司机,同样礼貌而不失礼的语气,“不知道关小姐有没有空,可以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 这次言晏终于偏了过了脸,看着眼前这张大概有好几个月没再见过的面孔,唇边挑出凉薄的冷意,“就为了这个,跟踪我?” “我有话对你说。”杜甄雅淡淡的睨着她,“关于聂南深。” 言晏纤长的眉缓缓拧起,嘴角的弧度也淡了下来。 十分钟后。 咖啡店内播放着抒情的小提琴曲,环境舒适静谧,很适合聊天看书。 周六人很多,窗外来往的都是行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言晏看了眼刚被送上来的咖啡,不动声色的端起来喝了一口,“我刚才听杜小姐说,”慢条斯理的开腔,“关于我丈夫的事有要跟我说的?” 这样的话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会以为这位杜小姐还在对她男人余情未了,不过显然,现在的杜甄雅明显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专程找上门来,还是用跟踪这样的方式。 “对于这样的失礼,我感到很抱歉,”杜甄雅看了她一眼,同样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过我最近被人盯上了,所以只能这样。” 闻言,倒是言晏怔住了,“被人盯上?” 比起言晏的吃惊,杜甄雅反而显得平静很多,“杜家已经完了,可惜我们杜家没有一个关珩,救不回曾经偌大的家业。”看着对面的女人,杜甄雅波澜不惊的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移民手续,今天晚上我和韵琪会坐上飞往国外的航班。” “我没有你姑姑关珩那样的本事,”杜甄雅垂眸看着杯中散着气雾的咖啡,唇边漫出无奈的苦涩,“如今也只能自保。” 一个曾经显赫的家族一旦垮下,总会有人忍不住想上来踩一脚,更别说还有一些曾经有过过节的对手。 同样的处境言晏也曾遇到过,如果不是后来撞上了聂南深,如果不是因为关珩,可能她当初后来的处境也和现在杜甄雅没什么区别。 “看样子你招惹的确实不是一般人。” 言晏靠着别致的沙发里,冷静得就是一个旁观者,嗓音淡漠得没有多大情绪。 对于言晏的反应,杜甄雅明显感到有些意外,她掀眸看她,同时也不紧不慢的放下杯子,瞧这女人脸上的淡然,笑,“关言晏,你就不好奇是谁吗?” 她这样说,言晏脑海第一瞬间就冒出了她熟悉的那个名字。 但她依旧没有开腔,等着女人的下文。 “我听说,半个月前良黎被关珩送进了一趟警局,这件事,聂南深应该也有插手。”杜甄雅双眼凝着她,“关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聂南深会做这些完全是因为你的关系吧?” 言晏从头至尾对于她的讲述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温婉的微微淡笑,“我想聂南深要把你逼出江城,应该也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你别误会,我今天说给你说这些,不是想要离间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杜甄雅淡淡的陈述,“只不过论江城如今的局势,我虽然比不上聂南深清楚,不过肯定是比你要清楚的。” 言晏点头表示认同,“继续。” “关言晏,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虽然生意场上起起伏伏再正常不过,但是这一年间同样的事情未免发生得太频繁了些,不管是关家,还是杜家,甚至是前不久的樊家,你不觉得都太过巧合了吗?” “你指的巧合是?” “关家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是杜家,上一个是樊家,如果不是有樊天逸在,恐怕现在的樊家的下场也和你我没有什么区别。” 言晏眯起双眸,饶有兴致的挑起唇,“所以杜小姐是认为?” 杜甄雅掷地有声的回,“有人故意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言晏静静的听完她说的话,倒是有些好笑的笑了出来,双手交叉搭在腹前,望着她悠悠的笑,“你口中的那个有人,该不会指的是我老公吧?” 从女人的语气中杜甄雅就听出了她不信她这样的说辞,“关言晏,我知道你认为关家会落魄是因为良黎当初在里面动了手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关家在江城好歹也是声名显赫,一个良黎和樊天逸就算要想动,哪有那么容易?”她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是我们杜家,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杜家在这次的事故当中,完全只是承担了一个替罪羊的身份。” 杜甄雅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到底是谁,不过我敢肯定,聂南深逃不了关系。” 言晏脸上的笑意到底还是僵了一下。 要说关系,没有直接关系,但好像又都不是完全没有。 咖啡店里的音乐切到了下一首,完全不同的曲风将氛围换成了另一种模式。 面前的咖啡袅绕出薄雾,她拿起勺子搅拌了下,“杜小姐,”然后吹了吹放到嘴边,掀起眼皮悠然淡笑,“这年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她喝了一口,“没有真凭实据,我很难不怀疑你在诽谤。” 杜甄雅看着她的脸,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关言晏打交道,但现在才发现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有不一样的成熟,更有几分超越她这个年纪的稳重,区区几句话,她当然不会信。 杜甄雅看了她几秒,淡淡的道,“关言晏,今天我来这里只是出于同处于女人的角度提醒你一下,聂南深那个男人的手段比你想的要狠。”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发自内心由衷的忠告,她又继续道,“我现在手里确实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不过我调查了这么久,大概可以猜测,下一个江城要完蛋的,就是裴家。” 裴家? 裴景旭? 她放下杯子的动作到底还是顿了顿,落在杜甄雅眼里,她盯着女人看上去毫无波澜又干净的脸蛋,低声提醒,“关言晏,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接下来时间会证明。” 言晏垂着眸看着杯中浓稠的咖啡,唇边的弧度淡了淡,微微颔首,“那我就提前多谢杜小姐的好意了。” 杜甄雅眯着眸看了她一会儿,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拿着包就起身离开了。 咖啡已经喝了一半,味道不怎么样,也许是糖放得太少,也没有继续喝下去的心思。 她抬起头来,从窗边的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杜甄雅出了咖啡店后朝那辆一直停在路边的的士走去的背影。 如果你不信,时间会证明。 时间能证明什么? 这边,杜甄雅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手机里就跳出了一通电话,那头传出男人冷漠的笑声,“你这么做,就不怕聂南深连让你滚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还得多亏了你?”杜甄雅靠入后座里,前一秒还淡雅的脸色变得冷冽,“松虎那边的事传得很隐秘,他现在分不出神来收拾我。” “什么时候走?” “今晚。”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就很有磁性,也协着淡淡压迫的意味,“一个小时后去机场。” 杜甄雅微讶,“这么快?”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杜甄雅看着前面,虽然聂南深那边有更重要的事在处理,但她既然已经见过关言晏,那么聂南深会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她确实越早离开越保险。 她心底漫过一丝庆幸,这个男人的做事风格还真如外界传闻的一样雷厉风行滴水不漏,不过也是,连良黎和陆骁那样的人都能被他轻易捏在手中,更别说是她这样的小角色。 她微微眯起眸,有些好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上关言晏?” 她原本以为这个问题应该在她出来的时候他就会问了,谁知男人直接冷漠道,“女人报复心的那一套我没兴趣知道。” 听到他直男般的回答,杜甄雅一下就笑了,“一看就知道你没爱过人,”眸色冷然又有些报复的快感,“聂南深那边担心我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我也要让他知道,就算把我赶出江城,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边低笑讽刺,“他不是你唯一欣赏又喜欢过的男人?” 因为提前准备要离开,她今天出门前刻意做了个指甲,“所以奉劝你一句,别招惹女人,”低头瞧着自己的手,“我看你现在手里捧着的那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别等到时候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再反过来咬你一口。” “她?”男人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笑话,低沉的嗓音伴着轻蔑又不屑的嘲弄,慢条斯理的慵淡中毫不在意,“一个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没了聂南深就什么也不是。” 她不置可否的笑笑,“是么。” 挂了电话后,杜甄雅才打开车窗,看着路边闪过的属于江城的街道,眸底像是要记住这最后一眼的落寞。 多久之前,她也以为对于聂南深来说,关言晏什么也不是。 言晏刚回到车内,前面的陈叔就看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女人的脸色,试图问道,“太太,杜小姐是不是跟您说了什么?” 言晏抬头看他,眉头微微蹙着,陈叔立马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是,太太,我的意思是不管杜小姐对您说了什么,聂总现在还是很喜欢你的,您不要被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去误会先生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叔也一直看着她的脸色。 134 你知道的吧,我相信你 这对夫妻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但那关系脆弱得就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虽然最近先生确实很忙很少陪她,不过他还是看得出来他们先生还是很在意太太的,不然照他对先生的了解也不会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后依旧决定要举办婚礼,这个时候要是再跳出什么人来颠倒是非,那他就太为先生感到不值了。 言晏听完陈叔的话,蹙着的眉更紧了些。 所谓的误会之所以会成为误会,除了没能得到及时的解释之外,那也自然也有合理和不合理的地方。 她拿出手机正打算拨出聂南深的电话,就在手指快落到屏幕上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陈叔,去名爵。” 杜甄雅给她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在挑拨她不知道,不过在那之前,她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去确认。 名爵正好离这边不远,陈叔犹豫了下,还是发动了车子,大概在十多分钟后就到了名爵门外。 言晏下了车,想了想,还是问陈叔要了车钥匙,“我待会儿还要去个地方,陈叔你先回去吧。” 名爵这样的地方白天虽然没有像晚上那样人来人往,但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太太,您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名爵的大门,不大放心的道,“这要是被先生知道了……” 言晏不大在意的道,“回头他会知道的。” 陈叔没办法,也只能把钥匙交给她,“那太太,您自己小心一点。” 她回了一声好,然后锁好车门就走了进去。 白天的名爵明显没有晚上那样嘈杂的气氛,但也算不上多安静。 她来的次数不算多,所以前台也并不认识,标准而官方的微笑,“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言晏视线在大厅内扫了一圈,确定没有见到人,才道,“我找人。” 名爵只有一楼是大厅,二楼一般是给客人提供娱乐的地方,再往上的客房和包间就属于私定区域了。 前台小姐看了她一眼,抱歉而不失礼的微笑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不能提供客户的消息。” 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的道,“我找池骞没。” 前台小姐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觉得有些眼生,但从那浑身的名牌限定就能看出来不是一般人,最后还是道,“您请稍等。” 然后言晏就见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大概等了一分钟,女人才挂了电话,态度明显比之前更加热情,“小姐,这边请跟我来。” 言晏抬脚就跟了上去。 乘上电梯,领路的前台按下了十七楼,大概是私人电梯的原因,中间没有停顿,所以不到一分钟就到了。 径直来到一间房门前,领她过来的那个女人就退了下去,言晏抬手敲了几下,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才去扭动把手。 然而房门刚被她打开了一些,言晏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各种女人娇笑的声音。 眉头微微皱了下,但还是推门进去。 屋内调笑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房间内光线被调成很暗的颜色,只有震耳的音乐还在不断响着,丝毫不压于楼下的大厅。 原本正倚在男人怀中的女人们一个个朝门口看了过去,年轻漂亮的脸蛋上神色各异的打量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女人。 包间的整体空间不算很大,但足够豪华,言晏光是扫了一眼,就看到整间房里就不下四五个女人,穿着暴露性感分别坐在男人身旁的两侧,其中一两个她还在时尚杂志上见过。 最后视线落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整个房间唯一的男人,此时就靠在中间那张别致的黑色沙发里,胸前两颗扣子微微散开露出脖子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酒,在这样迷离昏暗的灯光下说不出的颓靡性感。 是的,颓靡。 她从小接受的就是端庄矜持的淑女教育,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也不至于太意外。 只是下意识就很反感,再加上那些女人投过来的目光更是让她感到极致的不适。 其中一个见她进来一句话也没说,突然就开了腔,“池老大,你不是说有我们就够了吗?”女人整个身子就差没完全贴到男人身上了,声音更是娇嫩得直让人起鸡皮疙瘩,“这女人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池骞没从言晏推开门进来开始就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冷峻的五官勾着冷魅的弧度,“注意你的措辞,”他手指挑着女人的下巴,亲昵而低低的笑着,“你要这么说,回头我就该被我兄弟给灭了。” 从言晏这个角度看过去,那距离近到几乎能吻上,她别开了脸,眉间的不耐隐隐溢出了些嫌恶。 池骞没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感受,区区两句话的时间就将在场的那几个女人都打发走了。 之前开口那个在经过她旁边是还故意停了一下,最后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就走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那些女人一走,池骞没就靠进沙发里,五官淡然冷漠透着一种本身气质的冷冽,让人产生一种刚才风流的人不是他的错觉,“难得,今天关小姐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池骞没一手搭在沙发上,一只手拿起遥控器将房间的音乐声调小,抬眸看了一眼她身后被关上的门,随意的道,“坐吧,南深没跟你一起来?” 言晏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男人。 她虽然和这个男人不怎么熟也没见过几次,之前虽然有听安苏说过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下意识觉得聂南深的好兄弟应该也犯浑不到哪里去。 她没记错的话……他和那个路潞最近不是还在媒体上公布了恋情吗? 人前秀恩爱,人后就和这么多女人暧昧不清,这么一想,言晏心里的厌恶就更深了。 池骞没见她就直直的站在那儿没动,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放心,我还没那么混账,对自己兄弟的女人下手。” 说着,他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两下然后喝了一口。 言晏蹙眉看着他,“我以为松虎死了,你这个时候应该也赶去了现场。” 男人挑了下眉,哂笑,“那你来做什么?” 她要是真以为他也去了松虎那边,这个时候也不会找到名爵来。 言晏下意识皱了下眉。 松虎的事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她这会儿提出来男人脸上也没有吃惊的表情,明显他应该是和聂南深一起知道的。 于是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聂南深为什么要把杜甄雅赶出江城?” 池骞没面不改色,“这件事,你应该去问南深。” 她理所当然的回,“我当然会问。” 池骞没这才掀起眼眸正眼看她,想从他这里先知道什么,提前打预防针么? “杜甄雅认为杜家出事是南深造成的,为了报复他杜甄雅联系了当初沙特的那边的甲方,她如果继续在江城呆下去只会引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杜甄雅只是想要查那批黑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如果那场交易后的那批走私的军火被曝了出来,势必后面会引来国际军方的调查,光是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再让杜甄雅继续查下去。 言晏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不必要的麻烦是什么,但还是听出了男人话中的意思。 脸色有些微微变化,“也就是说,杜家的事他确实有插手?” 池骞没盯着她略感到不可置信的脸,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女人精致而找不到任何瑕疵的五官干净很耐看,但在这张脸上却找不到那熟悉的惊艳和娇媚,唯有那双杏眸里露出的嫌恶又和映像中的女人如出一撤。 唇畔勾出讥诮的讽刺,低低的笑出了声,“关言晏,别告诉我你想要的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商人,”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里都像淬了冰,连带看向她的视线都凉了很多,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一字一句的道,“做生意这一块,没有谁是真正干净的。” 言晏背脊一僵,脸色也顿时苍白了几分。 “那关家呢?”商人,就是为了利益而可以不择手段,这一点她从认识那个男人开始就有了认知,“关家出事,到底和聂南深有没有关系。” 池骞没依旧是那副腔调,“我说了,你会信?” 她抿着唇,“信不信,我自己会判断。” 池骞没看了她一眼,“我还是那句话,这种事你该去问你老公。” “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吗?” “就因为是他最好的兄弟,”男人不咸不淡的睨着她,嗤笑,“你要是从我这儿知道了,他还不得为了你跟我翻脸?” 低眸瞧着杯中的烈酒,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透明的酒杯,“对于他来说你值得,”男人薄唇染着不屑的弧度,“在我这里你还没重要到这个地步。” 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后又松开,视线紧紧的看着垂头喝酒的男人。 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和看不出到底是在否认还是承认的态度,让她一下就变得不确定了。 当然,原本她就不是来他这里要答案的,池骞没这样说她也没有感到太意外。 包间内的音乐还在不断响着,不知道是不是音量被调小了的原因,显得没有那么嘈杂。 言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简单的说了声道谢的话,转身就要离开包间。 就在刚走了两步的时候,正低头喝着酒的池骞没突然叫住了她,“关小姐。” 言晏顿住脚步。 “麻烦你回头转告一下詹警官。”池骞没靠在沙发里,微微的垂着眸,半边身子都被隐在了光线都达不到的暗色区域,杯中液体在他手中轻晃出微漾的弧度,“有些不该碰的人最好别碰,”低冷的嗓音在这样的空间里不紧不慢的响起,“不然那后果,就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了。” 男人说得漫不经心,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又和低调的背景音乐形成鲜明的对比。 从言晏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又能清晰的感受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端的冷意,连着屋内气温好像都降了不少。 那语气中充满敌意的味道她也听出来了。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绯色的唇抿得更紧了。 直到包间的门被“啪”的一声关上,池骞没才从沙发中抬起头来。 左手端着酒杯靠近唇边,五官冷厉的轮廓被慵淡的懒散覆盖,有种别样的性感诱惑。 像关言晏这种不温不火的女人,也就第一眼看上去还行,处久了难免会感到无趣,他是真不明白就聂南深那种性子怎么会看上这种像温水一样的女人。 点歌屏幕上不知道之前是谁点了一曲抒情的钢琴曲,没有歌词,只有与这里氛围截然不同的曲调随着画面里陌生的演奏者在弹奏。 池骞没就那么姿态闲恣的靠在沙发里,看着屏幕上陌生而熟悉的画面,靠近胸膛的某个地方好像突然间空了一块,无聊,也无趣。 黑色慕尚就停在离名爵门口不远的一处停车场,言晏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上锁。 女人手肘靠在方向盘上,双手抱着脑袋,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墨黑的长发就这么垂直落下。 关家,杜家,樊家,陆骁……她原本以为关家的事就这么结束了,她原本只是认为关樊两家出事只是单纯的两家的恩怨。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如果杜甄雅说的是真的,那么再加上裴家,他们之间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和聂南深……又有什么关系? 她姑姑……会不会也知道这些事? 所有的疑问现在好像都有了个固定答案的出口,心底迟来的漫上一阵失重感,逐渐撕扯着她紧绷的神经,手指用力的插进头皮,好像这样才能使从深处漫上的头痛减轻一些。 就这么弯腰坐了一会儿,直到那头痛缓和了一些,她才直起身来。 伸手拿过刚才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找到最近一通和聂南深的通话记录,正打算拨过去,这个时候手机屏幕就突然亮起了。 熟悉而显得亲密的备注不断在屏幕上跳动,她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手指也顿在离屏幕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她要问什么? 关家落到今天是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她闭了闭眼,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缩紧。 问了又怎么样? 他会告诉她吗? 就在电话将要被挂断的时候,言晏才重新睁开双眼,手指落到了屏幕上,划开了接听键。 还没开口,就听到了男人温雅的嗓音,“到家了吗?” “刚到,”言晏看着前面,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区别,“正准备打电话给你,你就打过来了。” 车外都是来往的行人,车内安静得只听得见电话那边有些吵闹的环境,“聂南深。” “嗯?” 她看着自己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舔了舔唇,低声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沉默了两秒,“会晚一点。” 又是会晚一点。 “很棘手吗?” “嗯。” 那边环境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也能听出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能早点回来吗?”言晏咬着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大概是她声音中能清楚的听出某种不明显的情绪,聂南深在思虑了两秒后还是干脆的回答,“好。” 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在叫他,然后言晏就听到男人低沉急促的声音,“我尽快回来,你在家等我,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嗯。” 女人垂着眼眸,就在电话要挂断的时候,言晏又叫住了他,“聂南深。”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清浅的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前方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唇角弧度有些淡,“你知道的吧,我相信你。” 她也听到了男人传来低浅的笑声,“我知道。” 听着贴在耳边的声音伴出一如既往的宠溺,言晏有好一会儿的失神。 直到电话挂断,那边不断传来机械的嘟嘟声,她放在耳边的手机才缓缓落下,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离了。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她靠在背倚上的身子才重新坐了起来,重新睁开的双眼也恢复了一贯的清明。 聂南深与关家的事暂且不谈,但关珩…… 她相信聂南深不会做出对她和她姑姑不利的事,但这不代表她也相信别人。 握着手里的手机已经黑屏了,言晏低头重新点开通话界面,直到翻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手指才停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裴景旭了。 自从他离开了江城去了罗马,她这里听到最多的消息也不过是从秦思砚那边时而传来的八卦。 昨天聂南深的那通电话……他和秦思砚是要结婚了吗? 想到这里,言晏摇了摇脑袋,将那些杂念都甩出去,然后才将电话拨了出去。 然而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再拨过去已经提示处于关机状态。 言晏皱了皱眉,将手机扔到副驾驶上,直接将车子驱使到江城警署。 江城如今的局势,如果说是政权商界的她不如杜甄雅不如聂南深清楚,那么一旦牵扯上黑色地带的局势,整个江城恐怕都没人能比詹聿清楚。 车子最后停在警署门口,言晏下车走了进去。 警署内一贯的忙绿,言晏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詹聿的身影,正好对面有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看到她,走过来问,“这位小姐,是要报案吗?” 因为詹聿的关系,以前言晏和安苏就经常隔三差五的过来,只不过后来安苏去了莫斯科,她嫁给聂南深之后也就很少亲自到警署来找他了,所以现在警局的人很少有认识她的。 不过叶琅算是在詹聿手底下做了不少年,见到来人是她,连忙走了过来,“这不是关小姐吗?”叶琅将那人打发走,客气的笑道,“您怎么过来了?是来找詹队吗?” “嗯,”言晏点了点头,视线在警署内扫了一圈,疑惑道,“他没在吗?” 叶警官笑了笑,“您来晚了一步,詹队刚出去找路小姐去了。” “路小姐?”言晏一怔,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哪个路小姐?” 叶警官想了一会儿,“就最近经常上头条那个……好像是叫路潞吧?” 言晏脸色微变,语速极快的道,“您知道他去哪儿吗?”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最近詹队倒是经常去一家酒吧,不知道是不是那儿……” ……………… 隐藏在夜晚街道角落的一家小酒吧,比不上名爵的场面奢华,也比不上夜瑟的人际颓靡,更多的是属于年轻人放肆骄纵的喧嚣所。 空气中都弥漫着烟草酒精的呛人气味,刺激着男男女女的神经。 角落的一处雅座中,面容精美绝伦的女人就坐在沙发里,披散的波浪形长发拨到左肩,一身修长的米色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清冷的气质又与这奢靡颓废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那眼中神情几分迷乱的话。 女人纤长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玻璃杯,刚要喝下,迎面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夺走了她的酒。 路潞抬起头来,干净精致的脸蛋看似清醒却又不清醒,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詹聿?”嗓音染着被酒精熏染过的娇媚,红唇勾出的笑容更是动人心魄,“你怎么来了?” 酒被夺了,她也不生气,一颦一笑都像是荧幕里精心构造出来的画面。 明明浑身上下看上去就是一种名家淑女范的气质,偏生在她身上就能感染出惊世骇俗的明艳妖娆,直让隔壁几桌的人看得挪不开眼。 察觉到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詹聿冷然的眸底逐渐渗出深沉的暗色,“别喝了。” 女人只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问他要回杯子,伸手重新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满酒,“我听说你以前也经常和关小姐她们在一起喝酒,”她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陪我喝两杯?” 135 池骞没,你太脏了 詹聿皱眉看着她,“你已经醉了。” “醉啊……”路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不在意的轻笑着,“醉了好啊……总是活得那么清醒做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就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说是醉,那眸中又尽是清明。 “为了池骞没?” 詹聿就这么看了她几秒,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眸间掩过一丝落寞,一闪而过仿佛是错觉。 路潞眨了眨眼睛,“他?”突然就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十七八岁怀春的小姑娘,谈个恋爱而已,多大点儿事儿。” 她手里的酒就没停过,詹聿低头凝着她脸上半醉半醒的表情,一时竟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詹聿,”她叫他的名字,嗓音都是被酒精浸泡过的沙哑娇软,“如果关言晏不是关家名媛,聂安苏也不是聂家千金……”那语气中几分认真,低头低着头看着空了的杯子,视线就像是被钉在了上面,“你还会和她们成为朋友吗?” 詹聿比她们两个都大,比起朋友更像是以哥哥的身份在照顾着关言晏和聂安苏,用詹聿的话来说,也许一开始的认识只是巧合,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以他们的性格来看,比起外人认为的身份,更多的是性格上的互相吸引。 詹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顺手也拿过了杯子,回答半点犹豫都没有,“会。” 闻言,路潞就低声的笑了出来,“不,你不会……”她轻轻的摇晃着脑袋,微哑的嗓音有微醺的醉意,“如果关言晏不是江城第一名媛,聂安苏不是聂家千金,你们之间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她晃着晃着,大概是真的醉了,准备伸手去拿酒的身子一个没稳住,猝不及防的就往一旁偏去。 “路潞……”詹聿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惯性导致路潞一下倒进他怀里。 男人坚挺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还没出声,就听到怀里的声音,“出身不同的人命运也是不同的啊……” 他低头看去,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女人紧锁的眉头,闭上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贴在胸膛最近的地方仿佛也跟着微微颤动,柔软的酸涩。 昏暗的灯光下阴影落下,路潞看不见男人神情,自顾的自言自语,“你看,如今一个嫁给聂南深享受着江城所有女人艳羡的贵太太生活,一个不仅有着聂家,如今还有了纪容司这个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男人做靠山,”她抬起头来,眸色布满了醉后的迷离,唇畔勾出的弧度几分艳羡几分自嘲,“最后还都有你这样的朋友能够站在她们身后,她们都活成了别人最羡慕的样子。” 而现实就是,只有身份对等的人才更容易成为朋友。 她和她们……注定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距离,女人精致的五官近在眼前,淡妆也掩不住脸颊上因酒精作用而引起的红晕,唯有那双杏眸哪怕带着迷离也能看清下面的某种不甘和落寞。 詹聿眸色微敛,“你认为,”嗓音深沉而具有磁性的认真,“我不是站在你身后的人?”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距离近到她能感受到男人微沉的呼吸,有那么一瞬,路潞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神色微微僵住。 她身后的……人? 弥漫着烟酒味的空气也仿佛静了下来。 “噗……”安静的空气被路潞突然的笑声打破,垂眸微笑,“看样子我真的醉了。”她揉着脑袋不动声色的从男人怀中爬起来,有意无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原本扶在女人肩上的手也自然的收回,“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你没必要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拿过酒杯一饮入喉,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觉,“更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表面上活得那么风光。” “她们也是吗?”路潞端着酒的手微微顿住,看了一眼詹聿,兀自又笑了,“也是,又有谁的人生活得是毫无坎坷的呢。” 她淡淡的垂着眸感叹,眼底的那种羡慕和嫉妒的感叹毫不掩饰。 詹聿看着她的侧脸,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认识的路潞,一向是张扬明媚骄傲肆意的,她几乎从未在谁面前表现过软弱卑微的一面,用她的话来说,她这样的人生活得只有别人羡慕嫉妒的份,她不屑也不需去艳羡谁。 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正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詹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很快皱了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见她只是埋头喝酒没有察觉,还是出声道,“局里的来电,我出去接一下。” 路潞也没看他,只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詹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说了句让她不用乱跑,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几分钟后,詹聿拿着挂了的手机回来,见她还在不停的往自己杯里倒酒,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夺走她的杯子,“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路潞抬起头来,只见男人脸色比来的时候严肃许多,“有急事吗?”她一只手支着下巴,呵呵的笑着,“没事啊,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走了。” 男人拧着眉,“你喝多了,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说着就扣上了她的手腕,还没将人从沙发中带起,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詹聿。” 听到声音的詹聿下意识回头,就看到穿过大厅朝他们走过来的女人,微微一怔,“言晏?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晏走近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目光下移,视线最终落在詹聿握着女人的那只手上,心底还是忍不住微微震动,但脸色依旧淡然。 重新看向詹聿,“有点事情想问你,听叶警官说你可能会在这里我就过来了,”看了一眼他手里牵着的路潞,微微笑着,“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詹聿看了她两秒,想起刚才自己接到的那个电话,紧拧的眉更蹙得紧了,“局里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 他脸色确实算不上好看,一般只有遇到棘手的案子时詹聿才会露出这种神情。 “詹聿。”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言晏眉头微皱了一下,这才看向沙发里的女人。 “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的话,待会儿让关小姐送我回去好了,”女人茶色的波浪长发从左肩垂下,双腿交叠姿态随意的坐在沙发里,收回一开始被詹聿握着的那只手就这么搭在膝盖上支着精巧的下巴,露出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蛋,“关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路潞扭头看向她的时候眉目间都浸着笑意,这幅模样,倒是与之前她见到的几回判若两人。 言晏轻浅的笑了一下,像是这才看到她,“这不是路小姐吗?” “是我啊,”从言晏出现开始,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歪着脑袋缕缕的笑,“不知道关小姐愿意赏个脸,陪我喝两杯吗?” 詹聿沉声,“路潞。” 言晏一把拉住了他,看向沙发里微笑着的女人,同样笑道,“没事,难得有机会认识一下传闻中的路小姐,我也很好奇。” 詹聿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言晏……” 言晏朝他示意没事,笑道,“你先去处理公事吧,我待会儿送她回去了再给你打电话。” 詹聿沉默了两秒,最后也只能妥协,低声道,“那麻烦了。” 言晏微微怔住。 麻烦……这么多年,詹聿几乎不会对她和安苏说这两个字。 是因为……路潞吗? 詹聿拿起车钥匙,又弯腰对坐在沙发里的路潞说了句什么,最后又嘱咐了她一句回家了给他电话之后才拿起手机离开。 言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再回过头时,才发现路潞已经叫了服务员拿了新的杯子过来。 她淡漠的看着女人默默的倒酒,脸上已经没了之前客气的笑容,“看样子,路小姐好像有话对我说?” 女人头也没抬,好听的声音伴着娇笑,“一个人喝酒太无聊了,被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坐吧,”路潞见她站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空位,朝她痴痴的笑,“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一直站着会很累的。” 言晏皱了下眉,她今天穿的是十公分的高跟鞋,但是在对上女人看过来的视线的时候,她又发现她指的不止是高跟鞋这件事。 她还是坐下了。 路潞瞧着她,这才笑开了,那模样半点不见之前的或娇媚或冷傲,拿起新的杯子就给言晏倒酒。 她是醉了,因为言晏能看到她倒酒的时候几乎连酒瓶都拿不稳,但哪怕是醉了,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也依旧渗透着一种独特优雅的气质。 池骞没今天下午对她说的话,她现在大概能明白些什么了。 “路小姐,”言晏这样叫她,看了一眼对面沉浸在酒精里的女人,语调微冷,“虽然你的事情我没有立场过问,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既然和池骞没在一起,就别再来招惹詹聿。” 言晏就这么不闪不躲的审视着对面的女人,虽然不惧,但作为朋友,她自然不希望詹聿牵扯进两人的感情中。 路潞仿佛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这么关心詹聿啊……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聂太太?” 她言笑着将酒杯递了过去,言晏没接她就放在桌上,自己拿起杯子,视线同时仿佛也在打量着她,轻佻又直白,“关小姐这么关心别的男人,就不怕聂公子会吃醋吗?” 言晏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喝着酒,嗤笑,“难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池骞没吃醋?” 路潞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落回杯中,脸上依旧挂着轻寥的笑,眸色似醉似醒,“我和他分手了。” 那语调平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表情也淡然得没什么起伏。 言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表情也跟着呆住,“分手?” “你要分手,经过我同意了?” 然而还不待言晏多说什么,一道冷厉甚至带着冰霜的声线突然在一侧响起。 下一秒,她清楚的看到女人握在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出来。 言晏诧异的抬头,看着下午还在名爵左拥右抱风流无限的男人,此时居高临下的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凝视着沙发中女人的脸,眉宇间夹杂着些许旁人都能看清的怒意。 但路潞视线都没动一下,继续自己喝酒的动作,期间随口出声,“哦,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池骞没盯着她旁若无人的脸,薄唇掀出冷笑,“如果是你说了就能算的事,那还要我做什么?” “所以啊……”路潞漫不经心的笑,“我现在不要你了。” 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男人黑衬衫搭配着黑色西装,与下午言晏见到时穿的不是同一件,但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色将男人那一身暗黑阴冷的气场散发到极致,言晏觉得好像这一瞬间连空调温度都降了不少。 听着她们的对话,言晏被这脱轨的剧情变化搞得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这好像跟她听说到的不大一样,他们不是才向媒体公布了恋情吗? 这个状况她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正打算起身告别,路潞就率先出声了,“好好的兴致都没了,”她一脸不耐的站起来,揉着发疼的脑袋,含糊嚷嚷,“不喝了,回家……” 头疼得晕乎乎的,又穿的是高跟鞋,刚从沙发中走出来人就没站稳,言晏是离得最近的,下意识的就伸手过去扶,然而手还没碰上,原本朝她这边倒过来的女人一下转了方向倒入另一人怀中。 池骞没扣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强迫性的将女人摁在怀中,“我送你。” 言晏刚伸出的手就这么被晾在空中,她看了一眼对面表情冷然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怀中醉得不轻的路潞,状不在意的收回手,“看样子两位不大方便,我就先……” 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原本闭上眼睛的路潞就睁开了,用力的挣扎着,“不用,我不要你送……”她看着正准备拿包离开的言晏,“关小姐已经答应送我了不是吗?” 言晏一怔,她虽然是这么答应了詹聿来着,但是…… 池骞没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从身体到脸色没有一处不在拒绝他,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冷声对一起过来的手下吩咐,“送关小姐回银南别墅。” 他手劲大,路潞挣扎半天也没能让他有半点反应,终于还是怒了,“池骞没,你凭什么做主送我朋友走?” “朋友?”池骞没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低头看着她怒意横生的脸蛋,薄唇掀出的弧度讥诮,“你们见过几次面就是朋友?你到底是把她当朋友,还是想撬她墙角?” “你!” 最后那句话他像是故意说给站在一旁的关言晏听的一样,声音没有半点压低,路潞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言晏这个处境继续留也不是,走又不放心,如果说两人现在还是情侣关系还好说,偏生她就看不惯池骞没这种死缠烂打还不检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池骞没……” 她刚要出声,下一秒,男人一记凌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关言晏,轮不到你的事就别乱插手。” 那眼神里的冷漠和煞气不由让言晏心底一颤,男人见没人有动作,下一句更是冷厉,“没听到我说的吗?送关小姐回去。” 他身后的手下这才连忙上前来,“关小姐,请。” 言晏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又看向路潞,皱眉,“路小姐。” 她能看得出来,路潞并不想跟他走。 路潞这会儿的酒清醒了不少,涨红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被气的,胸前不断的起伏着像是在用力压抑着什么。 池骞没的态度摆在这里,她继续留关言晏在这里只会把她牵扯进来。 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关言晏时脸上重新挂上了礼貌客气的笑,“今天麻烦关小姐了,改天有机会我再向你赔罪。” 既然她都这么说,那言晏自然不好再留,虽然池骞没不是个善茬,但也不至于会对自己的女人做什么过分的事,在说了一句客套话之后拿起包跟着池骞没的手下离开了。 人刚离开视线范围,女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她看着前方神色冰凉,“人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眸色清明的脸蛋,低低的笑,“不醉了?” “不然怎么说你有本事呢,”路潞扭头看他,脸上明明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能让我看着你这张脸连酒都醒没了。” 池骞没像是没看到她眼中赤裸的嘲讽,依旧扣着她的手腕,扫了一眼满桌的空瓶,很不满的皱起眉,“一个人喝了这么多?我送你回去。” 路潞看了他一眼,这次手腕轻易就从男人手中抽出,“不需要。” 池骞没看着她弯腰去拿落在沙发上的包,另一只手放进裤袋,闲恣的站着,“给我个理由。” 她将包挎上肩头,“你不是我想要的男人。” 说完,路潞抬脚就往外面走。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可以忽略不计,更像是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然而刚走出没两步,手腕再次被男人扣住,“我不是,谁是?”池骞没低头凝重她面无表情的脸,英俊的五官下噙着深深的嘲讽和轻蔑,“聂南深?有本事你去抢。” 路潞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视线,突然笑了出来,“我是没那个本事。” 不急不缓的将手抽出,退后一步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看着面前外表非一般出众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不过江城出身清白的男人多了去了,”视线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嗤笑,“江城灰暗地带第一把手,你这双手做了多少肮脏事沾了多少人命?”她轻轻的笑,“池骞没,是你太脏了。” 男人狭长的眸眯起,薄唇染笑,“我脏?” “嗯哼。” 一番话她可以说是毫无顾忌毫不留情,此时更像是没看到男人一点点沉下来的脸色,抬手漫不经心的梳理着自己先前被弄乱的长发,“我路潞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地道的名媛千金,但我大好前景,凭什么栽在你身上?” “所以你曝出温纾的绯闻?” 有种男人,哪怕笑着都能让人感受到那骨子下嗜血的残冷,路潞继续不为所动,轻佻的语气很随意,“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也没经过我同意就公布了恋情吗?” 她要分手他就公布恋情,搞得她现在在行业里的风评一降千里,那好啊,大不了大家来个鱼死网破,不然真当她路潞泥捏的不成? “所以当家的,”她上前了一步,走到男人身前,标准的身高差让她只到男人的下巴,池骞没低头看她抬手认真的整理着自己的外套,女人脸上的娇媚和红色看上去勾人心魄,声音也一如往常的好听娇软,像极了她撒娇时的模样,“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现在我不需要你了,咱们好聚好散就成,你不招惹我,我也就不会去招惹你心疼的那个小前女友?”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继续笑着改口,“哦不,应该是前前女友。” 说完,她拍了拍他的外套,像是很满意这套她曾经替他选的西装,手刚要放下,就被男人握住,一个用力,路潞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男人的胸膛,“路潞,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她背脊一僵,腰肢同时被扣住,“两条路给你选,”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俯首到她耳边,伴着低沉阴冷的威胁,“死……还是继续跟我。” 那微薄灼热的呼吸都落在耳后引起一片战栗,她侧眸不躲不闪的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半晌,她忽然抬起下巴,精致美丽的五官绽开一抹笑,一字一句的清冷倨傲,“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136 他把婚戒和那个女人的照片放在一起 池骞没看着女人毫无畏惧甚至是带着挑衅的目光,双眼眯起。 就这么几秒的对视之后,池骞没突然松开了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英俊的轮廓处处是无情的冷漠,“你说的。” 大概是那眸色中是她少见的冰冷,路潞一时怔了怔。 “哼。” 她当即回了一个不屑的冷笑,这次头也不回的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池骞没也没有再跟上来。 她觉得没什么,毕竟也不是真的爱得死去活来,温纾和他分手他都能忍着没继续纠缠,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连感情玩伴都算不上的……米虫? 酒吧大厅里火热的气氛还在继续,男人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墨色的眸在这样暗沉的灯光下看不清神色。 他脏?那怎么样的才算干净? 不论是他也好,聂南深也好,世道上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干净。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正失神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隔壁桌传了过来。 池骞没看过去,就在路潞他们刚才坐过的那桌隔壁,七八人有男有女的拥坐在一旁的酒桌上,梁元半个身子侧过来盯着他,手里正端着一杯酒似笑非笑的调侃,“池当家你这么好的硬性条件非逮着一个个不喜欢你的人硬刚?” 毫无疑问,刚才他们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 池骞没单手插兜,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他那桌的其他人,“什么时候在的?” “詹聿来之前啊。”梁元指了指自己那一桌,显然不是刚来,说话间还不忘打量着男人的脸色,“哦,那时候你还没来不知道吧?詹聿那小子陪你女朋友……前女友喝了好几杯呢,那叫一个……” 不知是这句话里的那个字显得格外刺耳,池骞没冷冷看了他一眼,“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梁元撇了撇嘴,顿时不出声了。 得,刚被甩的男人正在气头上不好惹。 他端着酒就往沙发里挪,“哎哎哎,一个个的不懂事,不快给池当家的让个座?” 不是商业酒局,在座的都是他私底下的一些酒友,对于池骞没就算不认识本尊多少也听说过传闻,梁元一出声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男人,忙不迭的都站了起来,顿时阿谀奉承谄媚客套的话一个接一个。 池骞没眼风都没往那些人身上扫,就着最近的空位座下,伸手就拿起对面不知谁给他倒的酒开始喝起来。 在座的除了梁元外的其他人见状,也都识趣的没有继续上来搭话,在简单的客套之后各自玩闹去了。 梁元本来也没打算向其他人介绍,只是嫌另开一桌太麻烦,两人正好是面对的距离,无形间就与其他人隔离了开来。 在看着对面的男人不言不语第三杯下肚之后,梁元拿起酒杯替他继续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着名爵那么畅快的地方不去,一个人跑来这个小夜场消遣,不说躲,起码她也是成心不想看到你。”他抬头看了池骞没一眼,“这路潞看上去没心没肺,那骨子里的心高气傲不知比温纾强了多少倍,我啊,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 男人低头看着杯中颜色透明的液体,闻言掀眸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觉得我在她身上费了很多心思?” “不然?”梁元摊了摊手,“人家都说了不要你,你还不肯放手,是想让她成为第二个温纾?” 池骞没垂眸把玩着那半杯酒,闻言饶有兴致的嗤笑了一声,“锋芒太露的女人,是该拔拔她的刺。” 说完,抬手就将酒喝下。 “只是拔下刺吗?”梁元看着他,直到那杯酒见了底才半认真半玩笑的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想毁了她?” ……………… 晚上言晏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灯还亮着。 余妈正在收拾客厅,见她回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太太回来了。” “嗯,”穿着高跟鞋跑了一天,她的脚都快肿了,化着淡妆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接过水喝了一口,淡淡的问,“聂南深呢?” 余妈面露难色的犹豫了一下,“先生……还没回来。” 言晏皱了下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不是说了会尽快回来的吗? 余妈小心翼翼的看她,发现女人除了那一瞬的不满之后也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太太我去给您放水洗澡。” 也不知道今晚聂南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还是打算先洗个澡再等,于是点了点头,“嗯。” 余妈应了一声,转身就上楼去了。 言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换下高跟鞋又去倒了一杯水喝,一边拿出手机去看关于今天的新闻。 让她没想到的是今天下午她还没搜出任何关于松虎的消息,这个时候在热搜榜上已经占了第一,她当即就点了进去,不过翻来翻去官方报道出的也只是警方今天在一名毒枭中发现了其尸体,死因是吸毒过量死亡,具体细节还在调查。 虽然里面没有提到死者性命,但这十有八九说的就是松虎。 “太太,水放好了。” 余妈正从楼上下来,言晏刚应了一声好,手里还没关掉热搜界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的詹聿的名字,才突然想起路潞的事,“詹聿,”言晏一边接通手机一边往楼上去,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路潞今晚被池骞没接走了,他们两目前好像还没有分手……”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低声道,“嗯。” 通过电话,言晏摸不清詹聿现在的情绪,“你……” 她是想问问关于他和路潞到底怎么回事的,但还没问出口,詹聿就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一样,率先打断了她,“先不说这个,你今天下午不是说有事情问我,你想问什么?” 言晏走进浴室打开灯,余妈之前已经开了暖气,这会儿不管是室内温度还是水温都正好合适,“今天下午杜甄雅来找过我,”她看着浴缸里冒着热气的水,淡淡的道,“她说,这一年间从关家到杜家,再到樊家的出事,都与聂南深有关。” 就在詹聿沉默的几分钟里,言晏已经进到了浴缸里,打开一旁的花洒,然后听到詹聿的声音和水流的声音一起在耳边响起,“言晏,你信她吗?” 言晏躺在浴缸里,长长的睫毛在氤氲的水雾中沾了些水气,轻轻一颤就落下了水珠,“空穴不来风,”她敛着眸,“仔细想想,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既然这样问我了,就代表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吗。” 言晏看着面前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沫,抿唇没有说话。 今天下午杜甄雅说的话,也许有煽动的部分,但更多的也是从事实里做出的推断,况且一个即将离开江城的人没必要骗她,再加上连池骞没也没有完全否定的态度和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联系起来,好像这样想才是最正确的。 她不说话,詹聿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那你现在想要知道什么?” 言晏靠在浴缸里闭了闭眼,光洁的手臂搭在额头上,“到底只是和他有联系,还是他也参与了进来。” 她愿意相信聂南深,但如果是真的,她还没有信心到能和一个让关家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过剩下的一辈子。 哪怕……她真的觉得他挺不错的。 挂掉电话后,言晏闭上眼睛又泡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才起身冲洗干净穿上睡衣,擦着湿润的长发走出浴室。 看了一眼时间,聂南深还没有回来,她捡起扔在床上的手机正准备打过去,手机就因为没电关机了。 在卧室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充电器,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因为要赶报告所以用了聂南深的书房,充电器应该也是放在了那里,于是转身就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除了一些重要的文件聂南深不让动,其余的都是让余妈收拾的,她找了半天没找到,拿起桌上的备用电话拨了内线,“余妈,我的手机充电器你帮我放哪儿了?” “那是太太的吗?我以为是先生的就顺手收到书桌下面的抽屉里了。” 言晏坐在椅子上,弯腰连着打开了最上面的几个抽屉,里面都堆着满满的工作文件,“哪一个抽屉?” “应该是右手最下面那个。” 他书房的东西她基本不会乱动,听余妈的话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果然白色的充电器就放在一叠文件上面。 刚伸手过去拿,眼角无意瞥到了什么东西,视线就这么定住了,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太太,找到了吗?”电话那头余妈的声音还在继续,“要不我上楼帮您找吧?” 女人长长的睫毛垂下,“没事,”淡淡的道,“找到了。” 说完就把电话放回了原位,另一只的手指拨开那些压在上面的那些文件,逐渐露出了下面静躺的东西。 除了一张照片之外,还有一枚熟悉又陌生的设计精致的婚戒。 瞳孔有些微微颤动,但女人的视线不过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一秒,就挪到了那张看起来几乎崭新的照片上。 典型的罗马式建筑的街头,身材高挑的女人手臂挽着另一个男人,镜头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偷拍的,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和女人笑靥如花的侧脸,和那几乎要溢出纸张的幸福感。 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短暂的刺痛后一种无比酸涩的情绪毫无预兆的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逐渐缓慢而强烈的席卷了整个胸腔,闷闷的有些难受。 言晏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照片,淡定的想,聂南深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 把他曾经给她戴上过的婚戒和那个女人的照片放在一起…… 是在提醒他自己,还是依旧在眷恋什么? “太太。” 余妈的声音正好在书房外响起,言晏这才将手里的照片放到书桌上,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余妈,语气波澜无恙,“是先生回来了吗?” “不是,”余妈为难的搓着手,“是外面有个男人说是先生的秘书,要进来取一下东西,但先生不在,我也不方便放他进来。” 男人? 言晏想了一下没什么思绪,但也没直接说放人上来,“你让他在楼下等我。” 说完她把东西收好重新放回抽屉里才起身,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才下楼。 宽敞的客厅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拘谨的站在门口,低着头愁眉苦脸的像是在思索什么。 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 女人脸上酿出温婉的笑容,“这不是林秘书吗?” 楼下,听到声音的林秘书立马抬头看过去,楼上缓步走下来的女人身上披了一件居家式的披风,看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澡不久,长发还有湿润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女人看过来的视线,他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林秘书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总裁夫人还没睡,只好硬着头皮笑道,“聂总吩咐我过来取点东西,抱歉打扰到夫人休息了。”他顿了顿,连忙补充道,“我取了东西就走。” 女人脸上的笑容微滞,以为她睡了,才让人这么晚过来取东西么。 言晏走下最后一步楼梯,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你也知道这么晚了,”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你们聂总呢?什么东西不能自己回来取吗?” 就这么看上去,女人的态度还是十分友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林秘书听起这话来只觉得寒芒在背。 “聂总他……”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女人喝水的动作,斟酌着道,“工作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现在脱不开身,只好让我来了。” “是么。”言晏漫不经心的喝着水,“要取什么,让余妈去拿就好了。” 林秘书有些为难,“这……” 言晏一个不凉不火的眼神看了过去,林秘书只觉背脊一凉,咬了咬牙终是扭头对一旁的余妈道,“那请麻烦帮我拿一下聂总的护照。” 言晏喝水的动作一顿,“护照?”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林秘书,眉头跟着拧起来,语气也沉了几分,“这么晚了他拿护照做什么?” 林秘书端正的站在那里,“夫人,我只是按照聂总的吩咐做事。” 言晏凉凉的望着他,笑,“你不说是么。” 林秘书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言晏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放下水杯,两腿交叠半个身子随意的靠近沙发里,看着对面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淡淡的开腔,“余妈,替我打个电话给先生。” 余妈看了两人一眼,应了一声哎,转身就去拿自己的手机。 林秘书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沙发里神色淡然微凉的女人。 外界传闻的江城第一名媛,不管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关言晏一向都是温婉文静的淑女形象,但这一刻,她只是那么随意的坐在那里,甚至身上披的都像是随便捞的披风,偏偏此时不言不语的端静坐着,都能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余妈很快就拿了手机过来,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余妈看了一眼就将手机递给了沙发里的女人,“太太,是先生的电话。” 言晏看了一眼,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垂着眸,“聂南深……” 这是余妈的手机,但聂南深听到她的声音后在那边的迟疑只有一秒不到,“手机怎么关机了?” 言晏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对面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甚至细了听还有些担忧的语气在里面。 她就这么微微怔住了,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尖。 明明中午才见过面下午也通过电话,但这一瞬她忽然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陌生得让人有些害怕。 手指握紧手机,她微微垂着脑袋,长发垂下,从林秘书这个角度看不见女人神情,语气也没什么异样,“没电了,刚找到充电器还没充好。” 闻言聂南深松了一口气,一般来说她的手机只会在睡觉的时候关静音,但也不会是关机的状态。 “还没睡?” 闻言,言晏笑了笑,“等你啊,”她抬起头来望着墙上的挂钟,清秀的五官噙着淡静的笑,“你不是说会早点回来的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言晏,”聂南深顿了顿,“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不回去了。” “重要的事……”言晏低垂着眼帘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心底漫过一层讥诮,淡淡的道,“我不是也说过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吗。” “可以等我回来再说。” “又是回来再说……”她瞧着面前喝了一半的水杯,突然觉得很可笑,脸蛋蕴着笑意,眸色却一点点的凉了下来,伴着不经意的自嘲,“可是聂南深,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每天仿佛都是她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每天像个怨妇一样的等在这个空荡的家里,说实话也真挺累的。 “言晏。” “林秘书现在在我这儿。”她闭了闭眼,平静的问,“这个时间,你要拿护照去哪儿?” 他大概知道她会问,所以回答得也很快,“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闻言她睁开双眼,里面满满的讥诮嘲讽就差没溢出来了,“飞往罗马来回一趟最快二十四小时,你要怎么很快回来?” 聂南深在那边明显愣住了,导致这句话说完之后那边足足有十几秒没有声音。 就连言晏这边站在一旁的林秘书也跟着愣住了,诧异的看着沙发里语气凉薄的女人。 言晏看着对面从电视机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除了唇边淡淡挂着的弧度,看起来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不是去国外根本用不到护照,罗马…… ……猜对了么。 言晏垂了垂眸,唇畔弧度温凉,“是去找秦思砚吗?” 这次男人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了许多,“罗马那边现在联系不到思砚,她很可能出事了。” 他没说是或不是,这样语句听起来哪怕是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男人此时的担忧和焦虑。 言晏捏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缓慢的道,“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她吗?人怎么会联系不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甚至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仿佛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言晏。” 他这样叫她的名字,语气低而沉,又好像在深深的压抑克制着什么。 是要生气了吗?因为她不让他去罗马? 也是,既然他的人都一直跟着偶尔还会拍点照片回来报告行踪,最后还是没能联系上,那秦思砚在那边很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也不怪他会生气。 于是她淡然的道,“那你去吧。” 像是没想到她会轻易答应,聂南深有一点没反应过来。 言晏低头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像是猜到聂南深的想法,淡淡的道,“她不是你妹妹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的道,“不生气?” 她笑了一下,手指绕上自己的发梢,漫不经心的道,“我生气了你就不去了吗?” 聂南深抿唇,“我很快回来。” 言晏低垂着眸瞧着手里最近没怎么护理连发质都变差了的长发,淡淡的笑,“找不到人就不回来了吗?” “最迟后天早上。” “哦,”她百无聊赖的从沙发上站起,“那你去吧,我要睡了,挂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那边的回答,她就把挂了的手机还给余妈,“余妈,把先生的护照给林秘书吧,”顺手理了理身上的披肩,“今天睡这么晚,明早就不用叫我起床吃早饭了。” 说完就转身上了楼,整个过程连眼风都没往林秘书身上扫过。 林秘书看着女人走上楼梯挺得笔直的背影,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原本去罗马找秦思砚这件事他们聂总应该是不打算让总裁夫人知道的,但现在看起来他们总裁夫人好像知道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言晏回到卧室就关了上房门。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卧室,她站在门口低头瞧着胸前那一缕缕的长发,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看样子真的是太久没有做护理,发梢都开始分叉了,明天干脆去一趟美发店剪掉一截好了。 这么决定之后,心底的烦躁和郁闷好像消散了一些,然后关灯,上床睡觉。 137 那么……关家充当了什么角色? 大概是之前连着赶了几天报告,昨天又累了一天,第二天言晏差不多睡到中午,直到余妈上楼叫她吃午饭她才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来,顿时觉得一阵的头痛欲裂,刚要坐起来一下又跌回了床上。 余妈见状连忙走进来扶住她,“太太,是哪不舒服吗?” 余妈一只手去探她脸上的温度,不摸还好,这一摸简直烫手,“太太,您发烧了!”余妈慌忙的就要出去,“我这就去给您叫医生过来。” 眼皮沉重得连睁开都觉得费力,她索性就这么躺着,“不用了余妈,我睡一会儿就好。” 大概是昨晚头发没干就睡着了,昨晚窗户也没关上这才着了凉,但也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叫人过来。 余妈着急道,“这怎么行,您烧得这么厉害,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你给我拿点退烧药来就好。” 她都这样说了,余妈见样子又劝不动,只好下楼去找了退烧药和退烧贴上来。 言晏从床上爬起来,接过余妈递过来的水乖乖的吃了药又躺了下去,额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余妈见她脸色实在苍白得厉害,担忧的道,“太太,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先生,让他送你去一趟医院吧?” 言晏刚躺下去盖好被子,闻言眼睛才睁开了一点。 余妈以为她是同意了,正要去拿手机打电话,床上女人虚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余妈,现在几点了?” “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言晏揉着头疼的脑袋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找了一圈,昨晚睡觉的时候手机也不知道放哪儿了,声音都是掩不住的有气无力,“看到我手机了吗?” 余妈过来扶住她,“您的手机昨晚落在客厅,我已经帮您充好电了。” 说着余妈把手机递给她,言晏接过来开机,密密麻麻的好几条未接电话的提示短信一下就跳了进来。 都是昨晚聂南深打来的。 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下,言晏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些未接通话怔怔的出神。 十一点……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罗马了吧…… 从余妈这个角度也正好能看到上面的未接提示,低声道,“太太,您这个样子要是被先生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 她像是没听到余妈的话,关掉手机,“不用了,你出去吧,我睡一会儿。” 说着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然后才重新躺了下去打算睡觉,好像这样才能让身体里的不适缓和一点。 余妈见状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替她掩好被子,拿着自己的手机走了出去。 余妈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的女人,最后还是忍不住拨了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是先生吗?” 聂南深坐在车内后座,车窗打开了半截,从这里看出去正好是罗马某处的警局,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听着那边的声音,淡淡的道,“是我,余妈,出什么事了吗?” 男人嗓音低沉,一般如果不是言晏有什么事的话,余妈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 “先生,是这样的,太太发烧了,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让医生过来,您看要不回来一趟送太太去医院?”余妈降低了声音,生怕会吵到床上的女人,“估计现在太太也只听您的话了。” 男人声音一下紧绷起来,“发烧?很严重?” “看样子挺严重的,刚躺下去就睡着了。” 聂南深沉默了两秒,“你现在就打电话让医生过来,有什么事我会跟她说。” 余妈愣了愣,“那先生您呢?您不回来吗?” “我现在人不在江城。” 余妈有些意外,想着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才赶不回来,但还是道,“先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太太的。” “嗯,有什么事再打我电话。” “好的。” 挂断电话后,余妈盯着手里的手机,难道太太是一开始就知道先生不会回来,所以才不让她打电话的吗? 这么想,突然有些心疼起来,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立马就打电话联系了医生,一边报出地址一边往楼下去了。 卧室内,女人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面无血色的脸蛋苍白,额上也布了密密的细汗,唯有那双眸子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出神。 同一时间,这个时候的罗马刚好下午五点,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金色的光芒几乎被完全挡在车窗外。 聂南深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手机,线条分明的五官俊冷,英俊的眉梢也逐渐拧了起来。 她一向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这次生病了却不肯看医生……是在跟他置气么? 男人手指落在言晏的号码上,正打算拨过去,前面林秘书的声音突然响起,“聂总,秦小姐出来了。” 聂南深抬头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一身长裙的女人从警局里走出来。 夕阳挥洒的颜色将那一身浅米色的身影都衬成了一张别致的画面,警局门口就是长而不见尽头的街道,女人孤身一人的身影就站在那儿,显得孤独又无助。 远远看过去,甚至有几分与脑海中的女人相似,温婉恬静,但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聂南深放下手机,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秦思砚从出来时就一直低着头,长而直的墨发垂下,但也挡不住那张脸上此时的慌张焦急和不知所措。 她的手现在都还是抖的。 “思砚。” 就在这时,一双精贵的定制手工皮鞋突然出现在眼前,那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声音就像是在最无助的时候的一根稻草,将心底的所有焦虑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秦思砚抬起头来,男人站在逆光下,落日余晖在一众的罗马建筑前将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剪出形状,英俊矜贵的五官下是令人心安的沉熟稳重。 女人晦暗的眸里突然就像有了光,惊喜又诧异,“南深哥?” ……………… 言晏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次从模糊中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天花板。 睡了一觉之后头疼减轻了许多,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视线一下就定在了手背贴着的针管上。 言晏微微一怔,顺着看过去,这才看到被挂在床边的点滴。 正好这时候余妈端着碗从外面推门进来,“太太,您醒了?” “嗯。” 言晏看了她一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余妈见了连忙放下碗拦住她,“太太,点滴还没有打完,您再躺一会儿。” 言晏看着她,余妈对上女人的视线,这才小心翼翼的解释,“这……是先生让我请医生过来的。” 言晏垂眸看着手背上的针管,淡淡的道,“嗯。” “太太,”余妈见她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又补充道,“先生他其实很不放心您。” “我知道。” 女人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余妈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就去拿刚熬好的粥端过来,“太太,我给您熬了点粥,您一天都没吃东西,医生嘱咐您最好还是吃一点。” 言晏看着她拿过来的粥,也没多大点胃口,但还是道,“你先端下去吧,我待会儿下去吃。” “这……好吧,那我下去再热热,再给您准备几个清淡点的小菜。” 余妈知道她一向有洁癖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端着粥就出去了。 卧室的门刚被带上,言晏就掀开被子自己把针管取了下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然后放下手机才从床上爬起来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发烧很容易出汗,虽然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浑身是汗她也睡不着了。 大概洗了二十分钟左右,言晏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哪怕没有胃口,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很懂得照顾自己的。 然而就在言晏低头正准备喝粥的时候,詹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詹聿。” 余妈想着她生病了可能会没什么胃口,况且医生也嘱咐了要吃清淡一点,所以就准备了一碗小米粥和几个小菜。 她往碗里盛了一碗粥,“怎么了?” 不知是因为睡了一觉的原因还是刚才打了点滴,这会儿声音听起来已经正常了许多,但詹聿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生病了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大好?” “没事,一点感冒而已,”她吹了吹勺里的热气,“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点他一般还没有下班,詹聿也不是会在工作时间找她闲聊的人,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男人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昨天问我的事,我想有些眉目了。” “……” 言晏刚拿起勺子准备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舀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才淡淡的开口,“你说。” “松虎昨天死了。” 她垂眸面不改色的喝着粥,“嗯,我知道。” 这个事昨天晚上就上了新闻,就算不是因为聂南深,她知道也不奇怪,詹聿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堆文件,眉头紧拧,“我昨天接到局里的电话,需要整理松虎家里和生前的资料,里面找到了一些比较老旧的档案,虽然已经过了诉讼期,不过我想和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有些关系。” “什么?” “松虎在二十多年前还年轻的时候就踏入了那个圈子做起了买卖,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来看,裴家很可能就是他当初的引路人,”詹聿顿了顿,语气凝重,“也就是说,如今的裴家之前在江城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背景。” 言晏手里刚舀起的一勺粥不经意就洒了些出来,干净的桌面一下沾上了污渍。 【有人故意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大概可以猜测,下一个江城要完蛋的,就是裴家。】 【关言晏,如果你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杜甄雅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犹言在耳。 时间来的这么快么。 言晏取过纸巾,一点点的擦拭着桌上洒出的汤汁,垂着眼帘的侧脸看上去异常平静,“这与聂南深有什么关系吗?” “原本凭借松虎在暗夜里的影响力,这些东西应该不容易被警方找到,不过陆骁逮着这个机会看样子应该是想一举铲除暗夜里的旧势力,所以才被警方发现了端倪,但上面的调查只涉足了松虎的人迹关系,因为你昨天说的我事后才去查了一下,最后我发现不光是裴家,甚至包括关家和杜家,都很可能与十四年前聂家出的那场事件有关。”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事件?”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言晏看着面前温度逐渐散去的粥,纤长的眉紧紧拧了起来。 聂家在江城存在的时间不短,如果说是能称得上是事件且鲜有人知的事,她知道的也只有那一件…… 几十年前聂爷爷是从江湖底下起家的,手底下的势力不比现在墨道暗夜弱,但直到十四年前发生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扫除行动。 那时候通讯报道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放在现在的新闻上也几乎找不出什么痕迹,但据说当时几乎动荡了整个江城的势力,不论是哪边都牺牲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了聂老爷子的独子,也就是聂南深的父亲。 但那个时候言晏毕竟还小,唯一知道的也只有当初好像是因为她爷爷在那个时候帮了聂家一把,才有了后来的聂家,这也是两家之所以会成为世交的原因。 但杜家和裴家……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詹聿才在那边继续道,“十个经商九个黑,杜家和裴家当年也是被除掉的那一部分,更何况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场扫除在那次之后除了扫荡了聂家在江城的势力,连J方也损失不小,所以在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不光是聂家,包括牵扯到其中的一些其他家族都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涉足那一块,这次如果从松虎的资料里发现了一点端倪,恐怕警方这边现在也不会察觉到什么。”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而且我发现,自从关家出事之后,聂南深好像也一直在查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 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一切,面前的热汤已经凉得没什么温度了,女人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看来这一切真的不是巧合。” 正如杜甄雅所说,聂南深会帮关家或者说帮关珩,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她么。 导火线是关家,那么……关家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詹聿察觉到到电话那头的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才这么说,其实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聂南深在这里面也只是处于一个被动状态。 但这也不能否定聂南深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甚至他是否真的在其背后也推动了一手。 对于言晏所在的立场,这两者的结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迟疑了一会儿,担忧的道,“聂南深呢?你不打算亲自去问他吗?” 这件事比起他来,毫无疑问向聂南深求证是最快的办法。 言晏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漫不经心的挑着盘子里的菜,“当然要问啊,不过他昨天就去罗马了,”她低着头,风轻云淡的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罗马?” 詹聿明显有些诧异,言晏拧了下眉,“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是今早我听到消息,因为松虎之前有跨国贩毒的前科,现在又调查出与裴家有着不浅的关系,所以裴景旭目前很可能已经被罗马那边的警方逮捕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会被遣回国接受调查。” 言晏怔住了。 他昨天去松虎出事的现场,所谓的有事处理,就是为了这个么?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松虎一死裴家过去的背景就会暴露出来,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赶去罗马。 他去找秦思砚……是担心她会被牵扯进来么? 心底顿时漫过一阵浓浓的自嘲,还真是……一箭双雕呢。 她看着面前满桌子她爱吃的菜,顿时没了胃口,淡淡的对着电话那头道,“那裴家现在怎么样?” “虽然只是与松虎有些关系,但毕竟松虎背景不简单,现在裴氏下面的几所公司已经被检察院的查封了,裴老先生那边警方也在继续跟进。” “我知道了,詹聿,”她要了解的已经差不多了,其他的就算是詹聿恐怕都不容易继续查出点什么来,“接来下的事等聂南深回来之后我会找他问清楚的。” 她不想让詹聿也牵连到其中来,说完就准备挂了电话,詹聿突然叫住了她,“言晏,”手机停在耳边,男人低沉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他低声的道,“如果真的是聂南深害关家走到这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她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是一下子把她问住了。 “怎么办啊……”言晏往身后靠了靠,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灯,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啊,凭我的本事我又报复不了他……” 说着她突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最后大概除了离婚之外,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离婚这两个字就这么轻易的从她嘴里说出来,连詹聿都感到一丝愕然。 虽然他们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两厢情愿,言晏在外界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有多在意,但他知道,也不会像是他们所看到的那样轻描淡写。 “你想清楚就好,”詹聿淡淡的道,“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希望你都不要因为已经过去了的事伤害到自己。” 言晏闭上眼,抬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放心吧,”无奈的调侃,“我没那么脆弱。” “还有,”说到最后,詹聿突然想到了什么,慎重的提醒道,“松虎死了,陆骁那边没了牵制可能会有什么动作,你和你姑姑最近都小心一点。” “……好。” 说完,等詹聿那边挂了电话,言晏闭上的眼才重新睁开,握着手机的手臂无力的垂落到身侧,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出神。 离婚啊……这个词他们之间好像都提过好几次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言晏才取过纸巾擦了下嘴,“余妈,把饭菜收了吧。” 余妈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瞧了一眼往楼上去的女人又看了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太太,你都还没吃呢……” 楼上传来女人淡淡的声音,“不吃了,我出去一趟。” 十四年前的那些事,关珩肯定会知道什么,说不定陆骁会盯上她……也是因为其中的某些原因。 今天是周末,言晏换好衣服后就去了关珩现在住的公寓,刚摁下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是负责关珩起居的保姆,之前见过言晏几次,见她来了连忙把人往里请,“小姐是来找关总的吗?” “嗯,”言晏走进去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关珩,“我姑姑呢?” “关总今天一早就出门了。”阿姨手里还提着准备扔出去的垃圾,“小姐您先坐着等一会儿吧,我打电话问问关总什么时候回来。” 一早就出门?现在都六点多了还没有回来吗? “不用了,”言晏看了她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下,“我自己打就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哎。” 阿姨应了一声,提着垃圾就关门出去了。 她摸出手机来打给关珩,但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那边挂断了。 言晏正想着会不会是去了公司还在开会,突然,一道微弱的来电铃声就响了起来,如果不是房间内没有其他人显得太安静的话,那声音小得几乎没有。 她挂掉了电话,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隐约能听到那声音还在继续,视线一下转到了没有关上房门的书房的方向。 带着疑惑走进去,言晏最终停在书桌前打开了面前的抽屉,看着里面不断响着还亮着屏的手机,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来电显示没有任何备注,言晏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她姑姑平时用的手机。 什么人的来电,需要她姑姑刻意准备另一部手机来联系? 138 嫁给聂南深,羡慕你的不止我一个 来电还在继续,言晏的犹豫也不过两秒,在电话即将挂断前就拿起来摁下了接听键。 “看来关总的诚意也不是很足,”她没有开腔,对方已经开口了,“我还以为您会很期待接到我的电话。” 是个女人的声音,隔着手机屏幕她似乎都能想像出对方此时慵淡懒散的态度。 言晏只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请问你是?” 听到她的声音,对方明显愣了一秒,“关言晏?” 这次言晏很准确的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路潞?” 言晏表情一下变得怪异起来,她姑姑什么时候和路潞扯上关系了? “关总不在吗?”那边的诧异不过两秒,“我找关珩。” “你找我姑姑有什么事吗?”言晏看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房间内亮堂的灯光使窗户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谨慎的道,“如果有事,那么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路潞想了想,倒是很轻易的答应了,“也是,那么如果关小姐有空的话,就麻烦现在来一趟关园吧。” 言晏刚想问到底什么事,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眉头紧拧,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思绪,把手机重新放回抽屉,她回到客厅拿起包就准备离开,见到刚扔完垃圾回来的清洁阿姨,一边拨出宋秘书的电话一边道,“我姑姑回来了让她回个电话给我。” 阿姨茫然的点了点头,回过神的时候女人已经带上门离开了。 言晏乘上电梯,在连着拨了两次宋秘书的电话同样在被挂断的状态后就放弃了,直接驱车来到关园。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了,人迹稀少的别墅区外有种城区内没有的静谧,除了外面的几盏路灯,别墅内明亮的灯光仿佛将这一片都照得亮如白昼,把整栋别墅的构造都呈现出一种复古独特的低调奢华。 言晏下车看着面前她再熟悉不过曾经是家的地方,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从出生开始,生活居住了二十年的地方,除去家人,这栋曾经在江城不少富豪名流都垂涎的关园,所代表的意义也不止是一栋别墅而已。 自从关家出事后她基本很少再来这里,上一次还是关园没有被池骞没拍下送到路潞名下的时候。 外面的雕花大门紧闭,言晏整理好那些复杂的情绪后才走过去摁下门铃,很快就听到了女人慵懒的声音,“谁?” “是我,路小姐。” 她显得礼貌而拘谨,虽然曾经是她们关家的东西,但目前已经属于了别人,自然不能像自己的家一样来去自如。 门很快就开了,言晏踩在熟悉的鹅卵石小道上径直走了进去。 一路上都有路灯,所以哪怕今晚并没有月亮也不会显得很暗,但对于她来说就算没有路灯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短短的几分钟后,言晏就来到了玄关外——路潞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女人半边身子倚在门框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浅色的吊带长裙肩头披了条披巾,比起在外面见到的经过精心打扮的模样要显得懒散许多,但这并不影响她本身的气质,相反更有一种随意的优雅。 路潞见她过来,站直了身子,“来了,进来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进去。 言晏只能跟着走进去,“路小姐……” 话说到一半,言晏就愣住了。 天花板上奢华别致的水晶灯照着亮堂的光线,偌大的客厅几乎没有一处干净完整的地方,甚至连一些盆栽都被摔到地上溅出泥土,整个屋子都像是被人彻底洗劫过一样。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曾经熟悉的关园,“路小姐,这是……” 路潞只瞧了她一眼,看出她的疑惑漫不经心的解释,“哦,我昨晚喝多了回来就睡了,今天起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大概是遭贼了吧。” 女人似乎没有太放在心上,言晏一直拧着眉,关园的监控和警报系统一向做得很严谨,遭贼这种事别说现在,在过去二十年中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但又好像除了这样的解释也没有其他,这个样子她总不会认为是路潞自己弄出来的,“没有调监控吗?” “没呢,我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路潞随手将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打扫卫生的阿姨估计一会儿才过来,关小姐不介意的话随便坐。” 说完她就进了厨房,言晏看了她一眼,只好走到沙发上坐下。 视线环顾四周,家里除了被翻乱的痕迹,其余和她们离开关园之前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家里连个保姆也没有,看样子她应该是一个人住。 过了一会儿路潞才从厨房端了两杯咖啡出来,“抱歉,家里只有咖啡和水。” “谢谢。” 言晏礼貌的接过。 路潞坐到她对面,一只手抬着下巴,看着女人低头安静喝着咖啡的模样,轻轻的就笑出了声,“没想到有一天我还真能和关小姐这样在一起聊天喝咖啡。” 言晏抬起头,正好对上女人直勾勾的视线,“嗯?” “你不知道吗?”女人调侃的笑着,靠在沙发里双手环胸,“关小姐可是我一直以来最羡慕的对象。” 言晏一阵莫名,“羡慕?” “关小姐如今是整个江城所有女人最艳羡的对象,嫁给聂南深,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瞧着她,“羡慕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言晏端着咖啡,闻言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路小姐作为江城年轻有为的演奏家,也是冯导费尽心思也挖不到的新秀,”对上女人的目光同样淡淡的笑,“你才是被人羡慕的那一个。” 毕竟,在她口中所说的羡慕在她看来无非是因为之前是关家名媛,如今是聂太太而已,而路潞在遇上池骞没之前就已经有了现在的成就,她在江城所得到的名声和赞誉都是她一手打拼出来的。 “是么。” 对于这样的话路潞不置可否,言晏这才想起话题被扯远了,干咳了一声,“不知道路小姐今天打电话给我姑姑……是有什么事吗?” “叫我路潞就好,”路潞看了她一眼,悠闲的喝了口咖啡才淡淡的开口,“关总最近不是一直有在打听我有没有卖掉关园的意思?”她笑了笑,“我考虑清楚了,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给关总一个答复的。” 这件事关珩之前确实有跟她提过,但她没想过关珩会这么快就找上路潞。 言晏看着女人一副淡然的模样,微微的笑,“看样子,你好像并不打算再卖出去。” 她回答得半点犹豫没有,“我到手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还回去。” 言晏有些意外。 如果一开始是她姑姑和她谈判的,那钱自然不是问题,但她也没想到饶是这样路潞也半分松口的意思也没有。 她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以为,既然你和池骞没分手了,照路小姐的性子应该不会再继续住着他送你的别墅。” “这就是我的事了,”女人不在意的低笑,“还是你认为,关园如果重新回到池骞没手中,你们就能轻易从他手里买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她和池骞没分手了,那么这栋他送的别墅她也只会还给池骞没。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关园自从被查收之后就和关家没有了任何关系,路潞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关园卖给关家,指不定还会因此得罪池骞没,路潞犯不着为了那点钱冒这个险。 她扶着额,难道说她们想要拿回关园,也只能找池骞没了? “不过……” 正当言晏在想说辞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忽然悠悠开口了,“比起关园,我倒有个东西确实要还给你们。” 言晏注意到了她的用词,“还?” 紧接着路潞不知从沙发哪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袋来,“前两天有人匿名寄了份文件来,虽然没填收件人,但我看里面有提到关家和聂家的部分资料,应该是要给关总的。” 言晏半信半疑的接过,原本密封的文件袋明显被人打开过了,路潞看了她一眼,略感抱歉的道,“抱歉,我原本已经是寄给我的,”她瞧着那被她开过的文件袋,“不过你放心,我没有看太多,对于你们商业机密那点事我也不感兴趣。” 言晏在文件袋上找了一圈也没有在上面看到任何的署名或者收件人姓名之类的东西,有些疑惑,“这个怎么会寄到这里?” 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她和关珩已经搬出关园一年多了,怎么还会有人把东西寄到这里来? 路潞不由失笑,“这难道不是我该问你的吗?”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和这份文件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个U盘。” “U盘?” “放心,那东西我可没动,”像是担心言晏误会什么,她淡定的摊了摊手,“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给你。” 说着路潞就起身往楼上去了。 言晏看着路潞上楼走进书房,才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袋,泛黄的牛皮纸崭新得几乎没有多余被使用过的痕迹,但又好像是被保存得太过完好而忽略了它本来该有的年代感。 罗马,凌晨一点。 现代化的城市夜晚依旧灯火通明,高楼矗立间斑斓的灯光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装修别致的公寓里,浴室里不断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显得这样的夜晚格外安静。 聂南深单手插兜的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燃了一半的香烟升着袅袅的烟雾,干净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男人英俊的五官,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那水声关闭,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秦思砚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聂南深像是并没有察觉到,她擦着长发的动作微微顿住了,看着男人高大坚挺的背影有一瞬的出神。 他是背对她的,今天下午见到时穿的那件外套也被脱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现在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看上去少了分平日的冷漠多了分儒雅。 “南深哥,”她顺了顺长发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这才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刚洗完澡,秦思砚身上只穿了一件夏季的浴袍,湿润的长发还滴着水珠,聂南深只看了她一眼,顺手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中,淡淡的开口,“换身衣服,跟我回江城。” 她一愣,“现在?” “嗯。” 女人看他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为什么?” “这边学业已经结束,要玩你也玩够了,”聂南深打量了一下这间空间不大的公寓,最后看向她,“你还想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这里是她来罗马后一直居住的地方,不算很大,但足够一个人……或者说两个人居住。 虽然男人语气里她并没有听出讥讽或者嘲笑的意思,但她下意识就觉得他是这样认为的。 她骨子里的倔强开始一点点展现出来,“我不会回去的。” “这由不得你,”聂南深像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她的答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再次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香烟点燃,“让人送过来的衣服放在了茶几上,现在就去换上,两个小时后的航班。” 秦思砚看了过去,果然在茶几上看到了还未开封的包装袋。 然后发现男人说完了刚才这句话就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看样子是准备亲自等她换好衣服。 从某方面来说,她甚至比聂安苏都要了解这个男人,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要我回去可以,”秦思砚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男人,手指捏着浴袍,认真地问,“但你要先告诉我,景旭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聂南深不动声色的回,“你指什么?” “景旭他为什么会突然被警方的人抓起来?而你又刚好在这个时候来罗马?” 今天一早景旭就被警方的人带走了,她下午也被警方的人叫去约谈,隐约只知道好像是江城那边裴家出了什么问题,“南深哥,你不要骗我,景旭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来,”聂南深将烟灰抖落,鼻尖发出嗤笑,“你打算陪他一起进去蹲着?” 她有些慌乱,“可警方说了只是调查……” “你也知道只是调查。”从头到尾男人的态度都很平淡,甚至听起来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聂南深看着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唇畔噙着淡淡的讽刺,“思砚,我说过,裴景旭那个男人你才知道多少你就要跟他结婚?你有没有想过老爷子和妈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 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他真的只是站在一个兄长的角度来劝告她。 秦思砚捏着浴袍的手指缓缓松开,不敢置信的看着沙发里五官英俊淡漠的男人,“所以说真的是你做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聂南深低低的笑,伴着嘲讽的讥诮,“你凭什么认为他出事了就一定是我?” 秦思砚干净的脸蛋上酿出自嘲,“你不是不想让我和他在一起吗?”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明白,“南深哥,难道就因为我要和他结婚,你就要把裴家害到这个地步?还是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回去?” 秦思砚每说一句,男人在灯光下的脸色就越暗一分,嗓音更是被压到极致的低沉,“这让你跟我回江城没有冲突。” 他还是要带她回去。 秦思砚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倔强的摇着头,“不,我不回去,在景旭没有出来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对他下了定论,裴景旭就是被他送进去的,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妥协,她不知道他还会对景旭做什么。 她不敢想,也不会让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聂南深抬起头看她,见她就站在那儿没有要换衣服或者是要跟他走的意思,面无表情的掐灭烟蒂,随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冷声吩咐,“上来把秦小姐的东西收拾好……” 秦思砚立马就冲了过去,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电话扔到一旁,歇斯底里的吼,“南深哥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杏眸里蓄着泪花,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你不是我的亲哥哥也不是我的谁,你为什么非要一次次的插手我的事?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好吗?” 手机被摔在地上,屏幕立即就黑了下去。 “我不想再回江城了行不行?”女人抱着身子一点点蹲了下去,声音不断颤抖的带着哭腔,“家不是我的家,亲人也都不是我的亲人,一辈子只能顶着聂家养女的身份活在别人的不屑和轻蔑里,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情绪几乎要崩溃掉,她好不容易才从那里走了出来,来到这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为什么他们都非要让她回去? 聂南深就这么看着她,女人湿润的长发几乎快垂到地面,他伸手想去安慰她,动作却在一半顿住了。 眸色晦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想再让我插手你的事?” 秦思砚抬起头来,脸蛋已经被泪水打湿,笑容苦涩,“你原本就没有资格的,不是吗?” 对上女人的视线,聂南深脸色有微末的变化。 用言晏的话来说,她不是聂安苏,他也不是她的亲哥哥或者她的谁,他原本,确实没有资格。 “是么,”聂南深面无表情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淡淡的睨着她,冷漠道,“那么等你这次回去之后,彻底和聂家断了关系再说。” 秦思砚背脊一僵,还没从他这句话里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迈出欣长的步伐从她身侧走过,紧接着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秦思砚怔怔的蹲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说,和聂家……断绝关系? 江城,关园。 水晶灯的光线让整个客厅亮如白昼,言晏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袋,在犹豫了两秒之后,还是将其打开,将里面几张薄菲的纸页抽了出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内容,周围光线突然暗了下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停电了。 言晏放下手里的文件,下意识去叫还在楼上的女人,“路小姐?” 现在是晚上,一旦停电这样的别墅就显得空寂可怖,等了两秒楼上的人也没有回应,言晏有些担心,于是低头摸出手机正要打开手电筒,屏幕上关珩的电话突然就跳了进来。 “姑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关珩在那边语速极快的问,“言晏你在什么地方?”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紧张而着急,周围似乎还伴着疾驰的风声和车流声。 “我在关园,”听她的语气言晏也慌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姑姑是不是出什么……” “快离开!” 言晏还没来得急问关珩到底出了什么事,楼上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砰——!” 言晏猛地看向楼上。 枪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弥漫心头,她立马提高了声音,“路小姐?” 楼上还是没人回应。 她再次拿起手机,“姑姑……” 电话里传来冰凉的嘟嘟声,言晏看了眼手机屏幕——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关珩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而且刚才的那道枪声她不认为她会听错。 为什么别墅内会有枪声? 她甚至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当即动作极快的打开手机的电筒往楼上去。 整栋别墅都没有电,外面的光线也照不进来,但好在她对别墅的构造极其熟悉,很快就来到了二楼走廊。 手机的光已经勉强能照到书房门口,在言晏这个距离已经能清楚的听到从书房内传出的打斗声。 “别上来!” 女人的厉喝声立马从书房传了过来,言晏脚步猛地顿住。 但犹豫不过两秒,她抬脚就冲了过去,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几乎就在路潞喊出声的同时,她又听到了第二声枪响! 139 接电话……快接电话啊 “路潞!” 书房门没有关,言晏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来人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挡在门口,一下就撞到了她的身上,言晏整个身子一下被撞到了身后的栏杆上,剧痛顿时袭遍全身。 紧接着‘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言晏扶着腰爬起来的时候,路潞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动作极快的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别动!” 言晏整个人都僵住了。 路潞背对着她,手中的枪口此时正对着对面的男人。 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是个男人。 背脊顿时被冷汗浸透,她不认为现在的这个状况还只是普通的小偷闯了进来,正要开口,掌心突然感到一股湿热的粘稠,言晏低头就看到路潞左手捂着腹部,立马意识到什么,“你受伤了?” 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言晏清楚的看到女人苍白的脸色和额间渗出的细汗,表情痛苦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显然刚才至少有一枪是打到了她的身上。 “我没事,”女人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冷静的道,“你没事的话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也下了死手,言晏也不认为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从一个身手矫健的男人手里逃脱,更别说现在路潞还受了枪伤,当即也没有时间多问,正要摸出手机,却想起刚才手机在她被撞的时候也掉到一楼了。 路潞扫了她一眼,语速极快的道,“书房里有备用的电话,我拖住他。” 言晏半点犹豫没有,忍着腰上传来的剧痛往书房里去。 她们正好在书房门口,虽然光线很暗,但她视线也差不多习惯了这种黑暗,很快就在一片狼藉的书房地上找到了手机。 男人看着言晏进了书房,原本伏驮在地上的身躯立马站了起来。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动?!” 他刚有动作,路潞立马就拉下了枪栓,动作娴熟利落到不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时间。 男人动作再次僵住,冷汗不由从额上滑落到下巴,那清脆的扣动声仿佛让他听到了死亡的味道。 男人双手举到头顶,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不出来,”低低笑出了声,“路小姐身手不错。” “少废话,”手指紧扣着扳机,路潞紧盯着他,嗓音虚弱的沙哑,“谁派你来的?” 走廊尽头就是窗户,男人站在逆光的位置,连窗外的月色都照不到他身上,但他却可以清楚看到女人脸上的神情,鲜血几乎将她浅色的长裙浸湿成暗红色,但那只举着枪的手半分没有动过。 对于那随时可能走火的枪口,男人到底有些忌惮,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路潞,“与其问我,”目光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眸底划过一丝狡黠,“路小姐不妨回想一下是与人结了什么仇。” 路潞微微怔了一下,结仇? 她回江城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的时间,虽然算不上默默无闻但自问还算低调,怎么可能与人结仇? 刚想到这儿,脑海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池骞没?” 男人眼神顿时一变,言晏刚挂掉报警的电话,抬头就看到书房外男人身影猛地朝路潞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大骇,“小心!” 路潞一惊,男人敏捷的身形已经来到了面前,右手极快极准的捏住她握枪的手,左手手肘同时猛地朝她发起攻击! 几乎枪支离手的同时,路潞顺势一脚将手枪踢开,电光火石之间再躲已经来不及,一个翻身勉强避开了要害,但男人那一下还是力道极大的落到了胸口! 路潞顿时脸色一白,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中枪的地方也不断传来难以忽略的剧痛,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上滑落。 对于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黑暗几乎对他们造不成任何阻碍,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落到楼梯口的枪,转身就朝楼梯的的方向奔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刚有动作的同时,身后像是突然有感应一般,男人一个侧身躲开了路潞猛烈的攻击,一招落空,路潞也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记强有力的腿鞭再次朝男人呼啸过去! 男人再次险险躲过,手握成拳,两人很快就交手在一起,招招利落不留余地! 但饶是这样,男人也很快就落了下风,脸色也一点点的变得凝重难看。 言晏从书房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微弱月光下赤手空拳交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路潞刚躲过对方的一招攻击,眼睛余光就瞥到了她,顿时大喊,“别过来!” 男人抓住她喊话这个空隙,立马从腰间摸出一把折叠式军刀,泛着冷光的刀刃在男人手中花式翻转打开,他一声冷笑,朝着路潞的要害就刺了过去! 言晏刚要出声提醒,路潞已经提前有了反击的动作,两人再次交手在一起,男人每一次挥下的刀刃都瞄准了她中枪的地方,区区几招的时间,路潞顿时从上风变成了劣势。 显然男人是想速战速决,每一次致命的攻击都看得人心惊胆战,言晏整个人愣在原地,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路潞也无暇再顾忌她,随着每一次交手,脸色就越苍白一分,中枪的地方不断的流出鲜血将衣衫染红,连动作也迟缓了不少。 这样的局面她根本帮不了什么忙,插手进去也只会成为路潞的负担。 她也不是没想过先逃出去求救,而是通往楼下的路已经被两人堵住,那把可以挽救局势的枪依旧躺在那里,一旦言晏有任何靠近楼梯口的动作,男人立马就朝她攻击了过来,她不像路潞,对于男人的攻击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还手的余地。 言晏整个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脑海里不断搜索着该怎么办。 突然,窗外不知哪里一道火光闪过,顿时照亮了半栋别墅,就在光芒暗下去的那一瞬间,言晏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的脸。 半边刀疤划过的狰狞的五官,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前段时间在新闻上看到的正处于被通缉中的连环杀手。 是了,这样敏捷狠辣的身手,只有职业杀手才具备。 杀手?池骞没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言晏立马拿起了手里的备用电话,手指颤抖着拨出聂南深的号码。 她不清楚路潞到底和池骞没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聂南深和他是好兄弟,那他一定有办法阻止他! 手机内不断传出冰凉的嘟嘟声,言晏看着几次险些被男人刺中要害的路潞,心慌和焦急顿时充斥了整个神经。 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啊…… 就在言晏心底不断反复这句话的时候,走廊再次被火光照亮,她侧首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充斥着惊恐的眼眸中顿时映出窗外不断闪烁的熊熊火光。 外面着火了。 就在这时,言晏手里的电话终于接通了,她慌乱无神的开口,“聂南深……” “喂?” 属于女人清脆娇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晏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原本恐惧的神情瞬间呆滞下来。 秦思砚。 弥漫的烟雾已经从窗外渗透了进来,夹杂着刺眼的火光。 显然正在交手中的路潞也意识到了着火这个问题,刚才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当真正发现的时候,扑天的火势已经从窗外蔓延了进来。 路潞抬头间就看到了男人染血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顿时明白了什么,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做事还真是有备无患。”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唇边咧开一抹冷笑,“做我们这一行的,自然要万无一失。” 他清楚,他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扫过一旁正在打电话的女人。 “看哪儿呢?”路潞一脚迈过挡住了男人的视线,抬手抹掉唇角一丝血迹,嘴边勾出弧度,沾着血渍的脸蛋有种别样的冷艳,“你的对手是我!” 话音刚落,新一轮攻势再次交错! 言晏握着手机的手不断颤抖,她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在罗马将近凌晨两点的时间秦思砚会接起聂南深的电话,语速极快的问,“聂南深呢?” “关言晏?”女人同样听出了她的声音,语气充斥着十足的不耐烦,又好像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显得刻薄冷漠,冷冷的嘲讽,“这个时候你来找我问南深哥?” 在窗外刺眼的火光的不断闪烁下,地板上清晰的遍布着鲜血和打斗过的痕迹,她心急如焚的握着手机,好几次想冲过去,但都忍住了。 言晏闭上眼,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他接电话。” 这个状况她实在拿不出好脾气和她废话,但对方好像一直抓不住重点,“关言晏,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和南深哥有什么吗?早些时候你做什么去了?”她听到那边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你让南深哥把我接回去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紧接“砰”的一声,言晏就看到男人一脚踢中了路潞腹部,女人整个身子猛地撞到了身后的墙上,沾血的脸蛋因疼痛变得扭曲。 眼见男人一刀就要刺下去,言晏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刚要冲过去,倒在地上的路潞就以极快的速度躲过男人迎面刺来的刀刃,一腿猛地横扫过去,男人一个空翻刚躲过,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女人的第二道攻击毫无空隙的就朝他袭去! “我说让聂南深接电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慌乱再一次袭击了心神,这句话女人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路潞明显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那个男人再不停手再这样下去她们说不定真得死在这里! 明明她一直在强调让聂南深接电话,她不知道她是哪里表达不清楚还是什么秦思砚非要给她扯些有的没的。 显然刚才言晏的那一声让秦思砚怔住了,也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南深哥刚才出去了,他不在这里。” 女人语气依旧很冷,就这么两句话的时间,路潞腹部直接中了男人一刀,言晏双眼猛的睁大,同时电话那边传来林秘书恭敬的声音,“秦小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聂总说在楼下等你……” 手指用力得像是要将手机扳断,最后一声断在手机被砸到地上的瞬间。 几乎同时,谁也没想到路潞会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当即毫不犹豫一记近身手刀就朝男人劈了过去!紧接着一个跃起第二记腿鞭直接踢中了男人颈部! 整套动作都带着一股肃杀狠劲的敏捷果断,男人一下倒在了地上! 言晏视线一下锁在了楼梯口的位置,借着火光她能清楚看到手枪的位置! 就是现在! 言晏抓住这个空隙奋力的朝楼梯口的位置冲了过去! ………… 高级公寓中昏黄暖调的灯光下,秦思砚坐在沙发里,手里的电话已经猝的被挂断了。 女人看着林秘书从她房间里提出行李箱,脸色冷漠而难看,“南深哥到底为什么非要接我回去?” “这个……”林秘书为难的摸了摸鼻子,耐心的解释,“秦小姐,您也看到了,裴家现在出了事,聂总肯定是不放心您一个人继续呆在这里的。” “我和景旭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得他有多放心。” 秦思砚冷着脸将手机扔给林秘书,一言不发的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她还没回去关言晏就找上门来了,要是回去了,她又该处于什么立场去面对这些? ………… “小心!” 路潞惊骇的声音传来,言晏刚捡起手枪,抬头就看到原本倒在地上的男人拿着军刀朝她扑了过来! 窗外的火光剪出男人的身形,那张狰狞布满鲜血的脸不断在瞳孔中放大,这个距离,就算是路潞也没办法阻止。 思绪一空,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汗如雨下,抬手,对准男人的方向,手指一扣——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只听到男人一声闷哼,还来不及高兴,一股巨大的后坐力猛地从手臂传来,手枪脱手而出,言晏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往身后的楼梯摔去! “关言晏!” 手腕突然被谁拉住,整个人好像被谁抱住了,耳边还有女人气急败坏虚弱暴躁的声音,“shit!” 紧接一阵天旋地转,剧痛顿时铺天盖地的袭卷全身,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痛,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痛,好像连骨头都摔断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言晏倒在地上看着已经烧进别墅的烈火,火光映着身旁浑身是血同样昏迷过去的女人,同时也看到了一开始掉到一楼不断响起来电的手机。 隐隐约约,她好像能看到上面显示出亲密无间的两个字——老公。 他曾经亲手为她输入的备注。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笑还是该讽刺,剧痛弥漫浑身每一个细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最后,那声音消失了,连手机屏幕上的一点光亮都暗在了一片火光中,双眼一点点无力的闭上,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晚上九点,聂安苏接到詹聿电话的时候纪容司的车子刚在聂宅外面停下。 纪容司看了一眼里面还亮着灯的别墅,又看了一眼正在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的女人,淡淡的提醒,“到了。” “我说,”聂安苏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看也没看他,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什么意思?” 男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女人轮廓精致柔和的侧脸,唇边勾着淡淡的弧度。 聂安苏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合上镜子,“你这三天两头就跑到我家来骚扰我,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有点什么,”转过头朝他一本正经的假笑,“我年纪尚小,经不起这种绯闻误会。” 男人挑眉,“绯闻?误会?”悠悠的笑,“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聂安苏一脸茫然,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蹙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纪容司看着她,冷痞的五官好整以暇,“没答应你就敢上我的车?” “你!” 安苏一时气急,他都没明确问过她要不要在一起,明明是他在追她,怎么现在听起来像是她在倒贴一样? 话音刚落,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见是詹聿的来电,她瞪了男人一眼,没有犹豫就接起了,郁闷的开口,“喂,詹聿。” 聂安苏没有看到,在她喊出詹聿两个字的时候,身旁一直盯着他的男人眸色不着痕迹的沉了沉。 然后他看到女人刚才还闷闷不乐的脸色猛地一变,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什么?言晏受伤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她慌忙的道,“好,我马上过来!” 纪容司看她匆忙的挂了电话,戏谑的道,“不回家了?” 安苏重新系好安全带,这时候没心思理会他,一边神色紧张的拨出电话一边着急的道,“去江城中央医院。” 男人双眸微微眯起,看着她拨号码的时候手都在不经意的发抖,然后才面无表情的发动车子,视线看向前方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言晏好像在关园受了不轻的伤,人现在刚救出来。”整个过程安苏看都没看男人一眼,不断的拨打电话,“该死,我哥怎么不接电话啊!” 她打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处于关机状态,心底不由慌了起来。 从聂宅到医院足足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花了十五分钟就开到了,聂安苏一下了车就直奔手术室,门口,詹聿和其余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也侯在手术室外。 安苏踩着高跟鞋小跑了过去,手指用力的抓着詹聿,紧张得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詹聿,言晏呢?言晏怎么样了?” 她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明显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还在抢救,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出来,”詹聿脸色凝重的看着她,“情况不算乐观。” 他朝女人空无一人的身后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也重了几分,“聂南深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不知道,”安苏像是被急哭了,双手握着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打不通我哥的电话,打去公司,里面的人说我哥昨晚就去了罗马现在还没回来。” “罗马?”詹聿一张俊脸难看得像是要滴出水,“难道他不知道松虎一死陆骁那边一直对她们虎视眈眈吗?!这个时候他去罗马做什么!” “什么意思?”安苏一下反应过来,“到底出什么事了?言晏到底怎么会受伤的?” 詹聿意识到自己态度失控,揉着眉心强行冷静下来,“警方接到关园的报警电话,说有人持枪闯入私宅,我想应该是言晏打的报警电话,但我们赶到的时候关园已经被烧了大半,她肺部吸入了大量浓烟,再加上从楼梯上摔下来昏迷不醒,内伤外伤加起来伤势很严重。” 持枪,着火,不管是其中哪个都能轻易要了人命,听起来就令人心惊胆寒。 要是言晏真出了什么事…… 安苏一个没站稳险些往身后倒去,好在一只坚实的手臂及时搂住了她,“怎么了?” 安苏扶着额重新站好,摇了摇头,“我没事。” 纪容司停好车过来,低头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色,眉头一皱,抬头看着面前穿着制服面色冷沉的詹聿。 他出现的同时,在场其余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一个个像突然见了鬼一样的不敢置信,接着纷纷打了招呼,“纪总指挥。” 纪容司,目前军队总指挥长兼顾问,在场的都是资历丰富且部分出身军队的,对于这个刚调到江城没多久就有不小名声的男人恐怕没人不认识。 詹聿对上男人冷厉的视线,那眉目间的沉静而霸气浑然天成,与其在外界传言出的乖谬不羁仿佛判若两人。 140 不是说……很快就回来的吗 但也不过两秒的视线交流,詹聿就看向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安苏,“你现在最好赶紧联系一下聂南深,自己女人出事了他都不在身边,这样的男人拿来也没什么用。” 大概是因为言晏在里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詹聿平时对待她温和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字句刻薄都在针对着聂南深。 纪容司将女人搂在怀里,直接回了个轻蔑的冷笑,“你就算凶她聂南深也不会立刻出现在这里,有这时间詹警官不如好好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说了。” 安苏拉住他,揉着眉心,她理解现在詹聿的心情,可是这个时候别说詹聿,就连她都不知道她哥到底在搞什么,电话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 罗马?那边她唯一知道的她哥可能联系的也就只有秦思砚。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来来回回有护士不断进出,其余警官也在不断的忙碌着给詹聿递资料,安苏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手里不断的拨着聂南深的号码,甚至到最后手机打到没电,又朝纪容司借了手机继续打。 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安苏急得跺脚,她哥不在,言晏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敢贸然告诉她妈妈和爷爷,手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言晏身边亲属一个都没在。 想到这里,她突然问一旁同样心神不宁但依旧在工作的男人,“对了詹聿,关姨呢?关姨你联系了吗?” 正在和叶警官交代什么的詹聿面色一僵,安苏走了过来,“你……你快打个电话给关姨,待会儿手术肯定还有很多要家属签字的地方,我哥不在,言晏只有关姨了。” 詹聿眉头紧皱,脸色异常难看的欲言又止,“关总她……” “詹队!”那边另一名警官就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詹队,路小姐那边情况很严重,但路小姐又没有亲属,手术需要签字,您看……” 詹聿脸色一变,“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叶琅就要离开,安苏拉住他,疑惑道,“路潞?” 最近因为和池骞没恋情经常上头条那个? 詹聿看了她一眼,语速极快的解释,“关园现在的所有者,现场除了言晏之外,路潞也受了不轻的伤。” 岂止是不轻,比起言晏,一道枪伤无数道刀伤,情况比言晏不知要危险了多少倍。 安苏双眼一下睁大,心底的慌乱被无限放大。 天哪,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言晏和路潞会在一起?两人又为什么会一起受了这么重的伤? 詹聿拍了拍她的手,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马上打我电话,我过去那边看看。” 她点头,“好。” 安苏没有再继续问言晏为什么会出现在关园,在别墅内到达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也只有言晏和路潞两人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祈祷言晏平安无事,和她哥赶紧回来。 整场手术一直进行到半夜,中间护士出来说了一声患者已脱离生命危险安苏才渐渐松了一口气,但整个人还是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詹聿去了另一间手术室那边后一直没有回来,想必路潞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 时间一点点过去,纪容司看着女人拿着手机就在手术室门口不断来回,时不时看一下头顶的红灯,直到凌晨四点,手术室上那抹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安苏一下冲到门口,清脆的嗓音变得紧张黯哑,“医生,言晏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指挥着护士把人推出来,“外伤手术很成功,但因为聂太太肺部吸入大量浓烟导致大脑缺氧,所以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接下来需要移到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安苏看着言晏戴着氧气罩面无血色的躺在手术车上被推出来,眼眶一下就红了,“那人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说不准,最快也要十二小时以后。”医生一路翻着手里的资料,在把人送进病房后就拦住了她,“聂小姐,现在我们有些关于聂太太病情的资料需要家属核实和签字,请问聂先生到了吗?”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明显有些斥责不满的意味。 从病人送来到手术结束足足七个小时的时间,要到的话早就到了。 安苏往病房内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是我嫂子,我也是她的家属,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好。” “我说你们这些……”医生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训斥就看到了对方身后面色冷峻的男人,一边又看着小姑娘都哭红了眼,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着脸收了笔把文件夹到腋下,“好吧,您跟我来。” 安苏转身就对纪容司嘱咐帮她看着言晏,然后才跟着医生往另一边去。 重症监护室不断有护士进进出出,池骞没淡淡的扫了里面一眼,下意识的拿出烟,但又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把烟放了回去,单手插兜靠在门边闭目养神。 天边逐渐亮了起来,从划开一抹鱼肚白再到云层中透出阳光。 九点的机场已经人满为患,林秘书拿着行李走在两人身后,聂南深一边朝机场外快步走去一边摸出手机淡淡的道,“待会儿让林秘书送你回去,你先给妈打个电话,最近她很担心你。” 秦思砚就跟在他身旁,闻言一怔,“你不回去吗?”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看着男人从昨晚开始就显得心神不宁的模样,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 他已经结婚了。 他家里还有一个因为需要人安慰的娇妻。 是因为昨晚他后来回关言晏电话她没接,所以现在虽然把她接回来了却不肯一起回一趟聂宅? 聂南深没有回答,因为手机刚开机他就看到几十个来自安苏和几个陌生号的未接来电一下跳了出来,心脏猛地往下沉,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安苏的来电一下跳了进来,他想也没想的接了,“安苏,出什么事了?” “哥你在哪儿为什么还不接电话?”聂安苏从来不是言晏那种温婉的性格,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顾形象的愤怒控诉,“你知不知道昨晚言晏在关园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被烧死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男人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那瞬间耳边只剩女人带着哭腔的两个字,烧死。 别说秦思砚,就连一旁的林秘书都看到了男人在接到电话后顿时难看得仿若乌云密布的脸色。 那边乔秘书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聂南深问了地址就挂了电话,接过车钥匙朝人吩咐,“送秦小姐回聂宅。” 秦思砚见他马上就要走的架势,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她生气了吗?”眉头微锁,看着男人神色慌乱的脸,“就因为你去罗马找我?” 男人一张脸难看得像要滴出水,嗓音很沉很快,甚至有些沙哑的慌乱,“不是。” 他连多余的一句解释都没有,说完这句话立马就上了车。 秦思砚在半空中的手还没收回人就开出车消失在视线里,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眉心也一点点锁了起来。 他那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纪容司看着女人啪的一声挂掉电话,“聂南深?” “嗯,”安苏整个人弯腰在座椅上,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紧握着的双手都在颤抖,“我哥说他马上过来。” 女人脸上此时尽是疲惫,她熬了一整夜,纪容司也陪她熬了一整夜,但精神上还是很足,几乎看不出任何熬夜的痕迹,搂着女人的肩俊脸淡然,“医生已经说了脱离生命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他不是会安慰人的那种,说出的话也没有任何说服力,用他的话来说,又不是他的女人,聂南深都不着急他就更没有必要着急。 但安苏不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模糊的光线缓缓映入眼帘,恍惚的人影来来去去,言晏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直到不知谁喊了一句患者醒了,她闻着那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意识才渐渐恢复了点。 这是医院,她没死。 那些人在旁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没能听清楚。 “言晏!”安苏跟着护士忙里忙慌冲进来的时候,当即就被主治医生训了一句,“小点儿声,患者现在需要安静。” 安苏顿时不敢说话了,主治医生看了一眼她身后跟进来气场冷漠的男人,语气才稍微缓和了些,“人刚醒来,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她看了一眼表,“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不能耽误患者休息。” “好好好。” 安苏连回了三个好,医生最后看了她一眼,带着人就出去了。 她甚至等不到人把门带上就冲到病床旁蹲着,小心翼翼的握住女人冷冰冰的手,声音也放轻了很多,“言晏,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是很难受的?” 躺着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氧气罩没办法说话还是说不出话,只是微睁着的眼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去。 她们之间向来是默契的,这时候只一个眼神安苏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 安苏眼神忽然变得闪躲,“言晏,我哥他……刚下飞机……”说到这里,她握紧她的手又连忙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赶过来了,很快就能到……” 虽然意识模糊,但言晏还是勉强听见了她说的。 她哥哥……聂南深? 病房内安静得只有机器的声音,还有那飘荡在耳边忽远忽近的话语。 【言晏,思砚在罗马可能出事了。】 【最迟后天早上回来。】 【秦小姐,聂总说在楼下等你。】 他终于回来了。 不是说……很快就回来的吗? 最后连那点声音都消失在耳边,言晏的眼睛又一点一点的闭上,安苏再叫她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反应,她顿时就慌了,连忙把医生叫了进来。 “没什么大碍,应该是太累了睡了过去,”主治医生拿着电筒查看了一番才道,“关小姐昨晚遇到那样的事心里的压力估计还没完全消散,家属先让她好好休息,等人完全清醒过来了我们会对她再做一个大脑检查。” 安苏松了一口气,听医生这么说起码知道言晏意识还是正常的,她是学医的,有时候经常会见到有一些病人因大脑缺氧而导致变傻或者身体瘫痪的。 医生让他们出去等,安苏也只能和纪容司一起离开病房,中间纪容司让她先回去,她拒绝了,但又因为熬了一个通宵实在忍不住困意才在外面的座椅上小睡了一会儿。 聂南深一路从机场连闯了几个红灯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时分了,彼时正好遇上刚从另一间病房回来的詹聿。 聂南深还没来得及说话,或者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径直就朝安苏走去。 因为刚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男人连衣服也没换,瞳孔充着血丝和满目的疲倦,刚要开口,原本神色同样疲惫的詹聿一见到他,当即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 “哥!” 不知男人是没能躲还是没打算躲,安苏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拳已经稳稳的砸在男人俊美的脸上! 詹聿显然是用了十成的力气,聂南深足足退后了两步撞到墙上才站住,一贯矜贵的身形有些狼狈。 他没还手,或者说詹聿根本没给他还手的机会,“聂南深,你特么还是不是男人?!”下一秒就抓住了男人的衣领要挥下第二拳,安苏一下就冲上去拦住他,“詹聿!” 詹聿双目紧紧的锁着聂南深,眸中像是要迸出火来。 安苏一下就急了,“詹聿,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等言晏醒了再说。” 詹聿看了安苏一眼,最后才勉强松手,冷冷扫了男人一眼,也懒得和他废话,转身走到一旁静静等着,脸色难看得紧。 安苏知道詹聿为什么生气,但这时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就要去查看聂南深的伤势,担忧道,“哥,你没事吧?” 聂南深只是看着她,似乎压根不在意自己被揍了一拳,嗓音更是黯哑得厉害,“言晏呢?” “医生在里面给言晏做大脑检查,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了。” 安苏刚说完这句话,病房的门突然就开了。 詹聿是离房门最近的,但几乎是医生从里面出来的一瞬,聂南深的动作比他还快一步走到医生面前。 男人英俊的脸上挂了彩,发型也凌乱了不少,声音被压得很低,沙哑且显得急促,“她怎么样了?” “人已经清醒过来了,”医生看了他一眼,不用猜就已经知道了男人的身份,翻着资料淡淡的道,“索性外伤没有伤到头部,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患者意识很清楚,大脑应该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是右肩受到撞击导致骨头错位和左脚有几处粉碎性骨折,接下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闻言聂南深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眉头还是紧锁着,医生把笔放进口袋才抬起头来,“你们谁是詹聿?” 詹聿昨天就是和警方的人一起过来的,折腾了一夜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所以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制服,“我是。” “病人有话想对你说,”医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面前脸色阴沉的男人一眼,最后落回詹聿身上才道,“跟我进来吧。” 男人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明显僵住了。 安苏小心翼翼的去看聂南深的脸色,人已经清醒过来了……为什么言晏第一个要见的人是詹聿而不是她哥? 医生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要进去,手臂突然被拉住,她回过头一看,面容冷峻的男人正沉着眸,“我是她丈夫。”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医生心里是好笑的。 这种男人她见多了,这个时候说是她丈夫,那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然而下一秒她对上聂南深的视线,原本到口讽刺的话语就这么卡住了。 深邃墨黑的眸暗不见底,担忧?紧张?惶恐?好像都有,或者又夹杂了什么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她低头看了一眼男人抓住她的手,在犹豫了两秒之后还是道,“稍等。” 过了一分钟,医生才从里面重新出来,“病人说无所谓,你们可以都进去看看,不过呆的时间不要太长,会耽误病人休息。” 得到医生允许,聂南深是第一个开门走进病房的。 呼吸均匀的女人此时正安静的坐在雪白的病床上,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像是在出神。 摘下氧气罩后露出了下面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蛋,在这整间都是白色调的病房里显得那么苍白虚弱。 他抬脚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言晏下意识回过头,手已经被握住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落到耳边,“言晏。” 聂南深在她的病床旁蹲下,视线就这么直直的落在她干净的脸上,想开口说什么或者解释什么,却在看到她平静的双眼时一句都说不出来。 “聂南深,”言晏只是朝他微微的笑,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无力感,“你弄疼我了。” 聂南深像是这才意识到什么,立马松开了她的手,嗓音沙哑,“抱歉。” 她的右肩骨头错位,经不起他这么大的力握着。 哪怕他刚才根本没有用力。 然而就在他手上的力道刚松开一些的时候,女人的手就收回了被子里,垂着的眸没有再看他一眼。 詹聿和安苏是同时进来的,她收回手这个动作,正好被后面进来的安苏看到了,安苏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言晏,感觉好些了吗?”她到聂南深身旁蹲下,柔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痛啊?” “我没事。”言晏微微笑着,视线直接越过身前的男人直接落到詹聿身上,“詹聿。” 这个细节自然被一直盯着她的聂南深注意到了,眸色立马蒙了一层晦暗。 从她醒来开始,第一个问的是詹聿,从他们进来开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詹聿。 像是一开始就刻意忽略了他的存在。 詹聿就站在病床的对面,见她状态比预料中的好些,之前在病房外的戾气也散了不少,淡淡的扫了一眼聂南深,“我在。” “路潞呢?” 女人脸上那点微淡的笑意消散,她左手揉着眉心,昨晚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的涌上来,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无力,“她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詹聿脸色一下凝重下来,“她的伤势比你严重很多,刚从手术室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人还没醒过来。” 言晏心脏一紧,“脱离危险了吗?” “还没。”说到这里,言晏清楚的看到詹聿眼底闪过的一丝焦虑和某种压抑着的情绪。 事情的经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知道如果当时不是路潞冲过来抱住了她,她现在恐怕就不止是骨折这么简单,当然,路潞也不会因此受了更重的伤。 这时候说不担心不愧疚是假的。 “不过你不用担心,”詹聿怕她多想,顿了顿才安慰道,“她身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接下来的我会想办法。” 想办法?现在都还没脱离危险,如果医生都没有办法的话他能有什么办法? 安苏在一旁听着,连忙道,“对了言晏,昨晚你为什么会在关园?” 路潞她又不认识自然没有像詹聿言晏那样担心,但如果言晏没有去关园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詹聿对此也有疑问,言晏看了她一眼才道,“我姑姑最近在和路潞谈关园的事,中途是我接到的电话,所以就过去了。” 詹聿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关园的监控在昨晚之前就已经被人动过了手脚。” 言晏没有否认,这算是在预料之中的事。 毕竟对方有备而来。 “那个人呢?”太阳穴一阵阵的跳动,她只能用手指来缓轻这样的疼痛,“我记得最后一枪是打中了他,人抓到了吗?” 141 至少,不及在罗马那个重要 聂南深就在一旁看着她,枪这个字眼从她嘴中说出来的时候,心脏蓦地收紧。 尤其是看到女人此时一脸平静的说着,迟来的后怕终于充斥着神经。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第三人,恐怕是后面逃走了,”詹聿摇了摇头,“现场除了留下弹痕和没有被大火毁掉的部分打斗痕迹,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之所以知道现场还有第三人,完全是因为二楼书房有过很严重的打斗痕迹,并且从沾血的足迹上判断出对方是个男人。 不过可惜的是书房虽然没有被火烧掉多少,但里面留下的血迹都是路潞的。 詹聿看着她,“言晏,你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关园?” “没有,”她单手撑着额,像是在努力回想,“当时别墅里突然停了电,路潞去了二楼,没多久我就听到枪声了。” 刚说完,她头疼得更厉害了,又好像牵扯得浑身到处都在疼。 女人的痛苦就表现在脸上,聂南深直接打断了詹聿的问话,语气噙着淡淡的警告,“詹聿,这里是医院不是警局。” 男人五官除了在看向言晏时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冷漠的,詹聿直接忽略了他眼中的敌意,顿了顿才道,“言晏,关于案件的事,今天下午会有人过来找你录笔录。” 言晏气息有些微弱,刚回了一个好字,聂南深再次不由分说的开腔,“她这两天需要休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此时看上去聂南深的脸色似乎比床上的女人更要难看。 詹聿心底一声冷笑,看向言晏时还是松了口,“你如果想不起来或者不愿意去想,那就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人过来。” “好。”言晏捏着眉心,困倦和疲惫上来,沙哑的声音连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 安苏看了一眼聂南深,适时的终止了这个话题,“好了,人没事你们就不要一直谈案件的事了,”她心疼的看着言晏,手掌贴着她冰凉的脸蛋,轻轻地笑,“言晏,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过来。” 言晏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现在只觉得很累,没有胃口。 女人脸上充斥着的都是苍白和疲惫,聂南深才淡淡的开腔,“安苏,你在这里守了一个晚上,你现在也需要休息,”他至始至终都看着床上的女人,嗓音低哑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这点安苏自然注意到了,“可是哥,你才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他肯定也是一晚上没休息的。 “我没事。” 他视线像是定在了女人身上,但眉目中都透着狼狈和疲倦。 安苏看了一眼她哥和言晏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坚持要留下来。 有聂南深在这里,她相信她哥能照顾好言晏,况且有些事他们这些外人也说不上什么。 很快,安苏叫着詹聿一起离开了病房。 纪容司还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见到安苏出来,起身走了过去,顺手脱下外套披到了女人肩上,“既然聂南深来了,去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 他脸色不算好,大概是陪着她累了一夜有些小脾气,视线一刻也没落在詹聿身上。 安苏也没拒绝,只是拉住他的手有气无力的道,“待会儿吧,我现在有些累,你先去帮我和詹聿买两杯咖啡来缓缓神好不好?” 女人脸上的困倦和疲惫都是真的,那双清明的眸子都因为一宿没合眼而有些充血。 纪容司低头看了她两秒,然后又扫了一眼一旁正看着他们的詹聿,最后不咸不淡的回了一个好字,转身去买咖啡了。 病房的门紧闭着,现在是午饭时间,重症监护外的人不算很多。 纪容司背影刚消失在走廊,詹聿就看了一眼手表,心不在焉的道,“咖啡我就不喝了,路潞那边没有监护人看着,我过去一趟。” “嗯。” 路潞也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作为警官的詹聿自然不能让她出事,于是安苏也没有多想。 她在长椅上坐下,揉着额刚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詹聿。” 詹聿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关姨呢?”她一边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一边低声的道,“言晏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聂家不知道,起码关姨也该知道,你派人通知了吗?” 昨天她就打过关姨的电话,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联系不上,现在想想聂南深不在,言晏出事的第一时间詹聿该联系的人也不会是她。 可是都过了一夜了,连她哥都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关姨还没有来,还是说詹聿因为太忙没能通知到。 詹聿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关总她……” 安苏抬起头来就看到詹聿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眼皮一跳,声音也沉了几分,“关姨怎么了?” 一道门将走廊外的嘈杂声都隔绝了去,整件屋子只剩下病床上的言晏和守在一旁的男人,空气变得格外的安静。 言晏将视线从门口处收回,然后缓缓闭上,视线一刻也未在男人身上停留。 聂南深看着女人干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她似乎是很累了,闭上眼后眉头也微微蹙着,嘴角上原本的一点弧度也在安苏他们离开之后几乎淡到没有。 聂南深在她身旁蹲下,把手伸进被子握住了她的手,“言晏。” 女人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闭着的眼仍是没有睁开,淡淡的语调很随意,“人接到了吗?”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除了虚弱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情绪在里面,聂南深眉头皱了一下,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嗯。” “那就好。” 这次言晏睁开了眼睛,从他进来开始到现在,终于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然后聂南深看她嘴角划开了一抹淡雅的弧度,对他淡淡的微笑,“你看到了,我没事,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脸上一如往常的挂着她温婉的笑容,如果不是那双眸里没有半点温度的话。 聂南深握着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安苏说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你不累吗?”言晏就这么看着他,无声的笑了笑,“我累了。” 她是真的很累了,除了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聂南深看着女人此时憔悴而布满温凉的眸,心脏像是被揪起来了。 来这里之前安苏并没有告诉他太多细节,但从詹聿的那些话中就能知道昨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有多危险。 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生平可能连枪都没有见过,他不知道她当时开枪的时候该有多害怕。 “言晏。” 他再次叫她的名字,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看着他,表情一如的温淡,“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模样就像是在告诉他,如果没有什么想说的,那他可以走了。 “对不起,”聂南深握着她冰凉的手,晦暗的眸溢出一丝无措,语速缓慢有序像是在斟酌着字句,“我当时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不知道你……”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她淡淡的打断他,微微笑着,“毕竟你也不知道昨晚会发生这样的事,况且就算知道了,你也不能立马从罗马赶回来不是吗?” 秦思砚是他的妹妹,他关心自己的妹妹,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聂南深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你在怪我。” 哪怕从他出现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责怪的话,更没有对他发脾气,但从她看他的眼神里流出的不经意的冷漠,他就知道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那就是这样吧。”言晏没有辩解,或者说也没有心思去辩解,虚弱道,“聂南深,我已经很累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我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应付你顾忌你的感受。” 他不自觉的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听到这句话心底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嗓音也一下变得紧绷,“你要思考什么?” 看着男人突然变化的表情,言晏一下就笑了,“案件的事啊,”眸色讥诮的望着他紧张的神色,“不然你以为我需要思考什么?” 离婚吗? 还是说现在秦思砚回来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她这么开口了? 男人看着她的脸,似乎松了一口气,“没什么,”英俊略带狼狈的五官依旧紧绷着,“案件的事我会去调查,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其余什么都不用去想。” “不用了,”言晏望着他起身将自己的被子掩好,脸上的表情也一点点淡了下来,“你能办到的事,詹聿也能办好,詹聿做不到的事,你也做不到不是吗?” 她现在仿佛多说一个字都需要用很大的力气,但话语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聂南深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但还是耐心的将被子盖到女人下巴的位置。 他看着女人脸上只剩下寡淡的神色,抿着唇,“你是想说,现在的我和他已经没有区别了是吗?” 这次言晏没有回答,困倦的眼睛再次缓缓闭上了,或者她依旧没有力气再去回答这个问题了。 薄唇慢慢抿成一条直线,聂南深俯身在女人额上亲了一下,声线极度的沙哑温柔,“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床上的女人自然不会再回答,看上去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打扰到她休息,最后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走廊外纪容司已经买完咖啡回来,安苏正双手捧着咖啡坐在长椅上,见聂南深出来立马迎了上去,“言晏睡了吗?” “还没走?” 聂南深带上房门,目光扫过跟着安苏身后的男人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而是看向安苏。 走廊上虽然是白天,但依旧开着冷白色的光,男人刚才被詹聿打到的地方明显有了淤青,下巴也冒出了青渣,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而劳累。 “我坐一会儿就回去。”安苏看着他从兜里拿出一支烟想要点燃,才不得不提醒道,“哥,这里是医院。” 他火机刚打燃,听到这句话像是才意识到什么,“嗯。” 然后又默默将火机收了回去,指尖夹着没点燃的烟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嗓音又低又哑,“詹聿呢?” “路潞还没醒过来,他去了楼上的病房。” “她刚睡着,”聂南深随手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哑声道,“你帮我看一下,我很快回来。” 直到看着聂南深走过转角,安苏才重新回到长椅上坐下,双手捧起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低着头怔怔的出神。 纪容司单手插袋低头看着她,高大的影子轻而易举就将女人娇小瘦弱的身形笼罩住。 男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关珩出事了?” 正失神的安苏闻言回过神来,诧异的抬起头看他,语气一下就冷了下来,“你偷听我和詹聿谈话?” 纪容司唇角扯出一丝不屑的笑,“关言晏已经脱离危险,你哥也回来了,除了这个你貌似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走到女人身旁的空位坐下,闲恣熟练的翘起二郎腿,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说说看,”纪容司看着对面紧闭着的病房门,双眸微微眯起,笑容轻佻倨傲,“指不定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能帮上一把。” 安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有这么好心? 也是,最近他可是在使尽浑身解数的追求她呢。 安苏看着手里渐凉的咖啡,抬起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关姨出了车祸,就在昨天晚上。”口腔内弥漫出苦味,仿佛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詹聿说,车祸时间刚好是关姨给言晏打电话的时候。” 男人眯着的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闻言悠悠笑了一声,“这么巧?” “如果真是巧合就好了。” 安苏揉着眉心,詹聿说在关珩的手机里找到了和言晏的通话录音,在出车祸前关珩给言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快离开关园。 现在言晏在病房躺着,关珩也在医院躺着,连路潞也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这些意外加起来任谁看了都不是巧合。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这些事该给谁倾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了解言晏,”安苏双手合十支着额头,嗓音也显得沙哑无力,“如果就言晏自己,她不会怪我哥,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我怕她……”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纪容司轻易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一旦牵扯到关珩,依她现在的状态很难不把过错推倒你哥身上。” 纪容司看着女人无奈的侧脸,轻嗤,“你怕她会和你哥离婚?” 安苏抬头看他,眉心重重拧着,显然不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来说她哥和言晏。 纪容司只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道,“如果你哥不爱她,离婚对于她来说不是更好吗?” 安苏一怔,离婚两个字好像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轻巧。 但有些事旁人看得最清楚。 她过了好半天才把脸埋进掌心,“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一个是她亲哥哥,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她该怎么办。 言晏楼上的病房外阳台上,聂南深和詹聿两人面对面站着,熙和的阳光仿佛也挥不去两人身上的阴霾。 从这里勉强能看到里面房间的窗户,聂南深看了一眼里面同样躺在床上的身影,嗓音低沉的道,“里面那个,是路潞?” “嗯。” 冷静过后詹聿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对面面色暗沉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一支烟来将其点燃。 似乎是忍了很久的烟瘾犯了,聂南深重重的吸了一口,才哑着声音开口,“她怎么样了?” “没死。” 聂南深捏着眉心,脸色疲惫的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你听到言晏说的了,有人持枪闯进关园,在争斗中途路潞受了枪伤,两人一起从楼梯上摔下来昏了过去……如果不是言晏提前拨打了报警电话,等真正发现关园着火消防再来的话,恐怕她们两个昨天就死在里面了。” 詹聿态度依旧很冷,审视着男人的脸,“我让人调了关园那部手机的通话记录,你接她电话的时候正好是关园起火的时候,你就算人赶不过来起码也能通知我或者安苏,为什么现在才赶回来。” 如果他们能提前知道关园出事,也许事情就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聂南深单手插兜靠在白色的墙壁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狼狈的颓然,“昨天晚上她打过电话给我,是思砚接到了,后面我再打过去的时候一直没人接。” 他那时候只单纯的认为她是在生他的气所以才没接电话。 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时候已经出事了。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在他去罗马的那天晚上他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甚至第二天余妈还说她生病发了高烧。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罗马,如果他在接到余妈那个电话就从罗马赶回来,如果他能早一点赶回来…… 手里的烟很快燃到了最后,几乎是烫到指尖了他才反应过来,那疼痛像是一下就蔓延到了心口挥之不去。 随手扔掉烟蒂,又拿了一支出来点燃,明明灭灭的火焰使男人的五官隔了一层薄雾,詹聿看着他这幅样子就来气,“聂南深,你比谁都清楚现在关家是什么处境,”要不是看他现在再挨一拳可能就趴下的状态,他真想再一拳揍上去,“你是太自信陆骁不敢在江城对关家下手还是你压根不在意她们的死活?” 哪怕是在这个时候男人脑袋依旧很清醒,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她们?” “关总昨晚出了车祸,高桥上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卡车撞出十米远,现在就躺在这家医院,”詹聿顿了顿,“现场有监控拍到了陆骁手下的人。” 聂南深一时怔住了。 詹聿说完这句话,也点燃了一支烟,默默的看着脸色变化的男人吐出一口烟雾,“聂南深,我不知道你是出于多么重要目的非要在这个关头跑去罗马,但如果言晏对你来说比不上一个外人重要,那我觉得你们也没必要继续这场婚姻了。” “这段婚姻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不是你说了算,”聂南深一直紧蹙着长眉,语气无奈但很果断,“这件事,是我的失误。” 詹聿冷笑,“你的一次失误,差点害死她。” 这场婚姻开始的缘由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之外,詹聿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一个。 他今天早上就接到了裴景旭被罗马警方遣回了国内,聂南深昨天就出现在罗马,有些事他不用猜都知道。 如果说聂南深没能从罗马赶回来不是他的错,那他在明知道松虎死后陆骁可能会有所动作的这个节点丢下言晏跑去罗马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言晏对他来说其实也没有多重要罢了。 至少,不及在罗马那个重要。 聂南深用力摁着自己眉心,连抽了两支烟连声音都比之前更加沙哑,“不会再有第二次。” 詹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动手,“关总出车祸的事我暂时不会告诉言晏,关园的事我来解决,至于关总那边,我希望在这期间你也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支烟抽完,詹聿才扔到地上踩灭,冷然的道,“最后提醒你一句,我不知道你和池骞没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有些事言晏只是不说,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会因此伤害到她,我不会放过你。” 聂南深看着地面投下的阴影,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后唇边无边的溢出苦涩。 伤害她? 他怎么会。 142 没有胃口,也不想看到他 言晏一觉睡到晚上才勉强醒过来,身上的麻醉已经完全过了,随着身上的疼痛愈加浓烈,脑海也就愈加清晰。 “醒了?头还痛不痛?”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属于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格外小心翼翼的柔和。 言晏看着俯身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他似乎已经换过了衣服,干净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下巴上的青渣也打理过了,半点不见白天时候的狼狈和落魄,如果不是眼敛下方还残存着不明显的疲惫的话。 她刚想动一下,却发现手上已经上了一层厚厚的石膏,一起的还有左腿,动弹不得。 察觉到她的意图,聂南深已经将手伸了过来,“先不要乱动,”他带着温度的手覆在她头上,末了又低下头抵着她的,英俊的眉微微皱着,过了一会儿才起身低声哄慰的道,“还有点烫,医生很快就过来。” 力道不大,但刚好能限制住她的行动,言晏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的眼睛又微微垂了下去。 没多会儿医生就来了,聂南深给她调了床的位置从躺着变成坐着,一举一动都透着事无巨细的小心翼翼。 医生先是拿出温度计让她含着,又给她测了血压,七七八八的折腾了十多分钟医生才取下耳朵上的听诊器,对着一旁站着的男人道,“聂太太体温有些偏高,不过算是正常范围内,血压也正常,其余的没什么大碍,”她看着记录表,“不过就是手上和腿上的骨折需要注意,打石膏的期间不能活动,后续再慢慢做康复训练,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医生把笔插入胸前口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目的女人,“这几天先留在医院观察,到时候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就可以出院,至于具体的恢复情况还得看拆了石膏之后才知道。” “好的,麻烦了。” “不客气。” 说完医生带着人离开,聂南深跟着过去又问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回来的时候女人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这几天你帮我找个看护吧。” 如果不麻烦的话。 这样说,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那话语里有意无意透出来那种像是要撇清关系的疏离,一下让男人心中升出了不安。 尤其是她看向他的眼神,空荡得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用,”聂南深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抚上女人干净的脸,拧着的眉似乎一刻也没有松开,“言晏,我会照顾你,别人我不放心。”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五官深处好像都是对她的心疼和愧疚。 心疼?只是骨折而已,又不是真的断手断脚成残废了。 至于愧疚……她不是说了这件事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吗?他愧疚什么? 她的脸色比起早上甚至中午醒来的时候都要恢复了些,浅色的唇淡淡的勾着,“你要上班,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留在医院照顾我。” “我让乔秘书过来。” “乔秘书是你的私人秘书,更何况她也不是专业的看护,”她平静的看着他,“我手脚不方便,这样你放心吗?” 聂南深凝视着她挂着笑意的脸,没说话,过了两秒才语气温柔的道,“饿了吗?医生说你需要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没胃口。” 聂南深的手掌摸着她的脸,亲昵的道,“我去买点清淡的,等我。” 言晏没有回答,或者说男人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说完就起身出了病房。 从昨晚出事到现在,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必须得吃点。 聂南深很快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看着窗外在发呆,听到动静了她才回过头来,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也不至于太虚弱。 “医院附近的东西可能味道不算很好,你先吃点垫下肚子,晚些我让余妈在家里熬点粥送过来。” 聂南深手里拿着一份打包的餐盒,隐隐还能看见里面冒出腾腾的热气。 言晏看他打开餐盒耐心的拿出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着凉气,细碎的短发垂到额前,眉目都是极罕见的柔和细腻,她秀长的眉心无意识的蹙起。 直到勺子里的粥温度降了下去,聂南深才递到女人唇边,“不烫了,尝尝。” 言晏看了一眼,还是张嘴吃了一口。 但那粘稠的口感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更别说感觉不到饿的时候连山珍海味都难以下咽,她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淡淡的开口,“路潞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了危险,有詹聿守着,不会有事。” 聂南深继续舀出第二勺,闻言言晏眉头拧得更紧了,她看着聂南深递过来的粥,别开了脸,“我不想吃了。” 男人皱了下眉,依旧保持着喂她粥的姿势,语气噙着些无奈的低哄,“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声音她现在听起来只觉得莫名的烦躁,索性闭上眼,“不吃。” 简单的两个字,如果放在以前他会以为她只是在单纯的耍小性子,可是那刻意隐藏下的冷漠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落在男人眼里。 聂南深注视着女人的脸,也没有再强迫她,放下勺子起身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出去,“余妈,你在家里熬点小米粥,再配两个小菜一起送到医院……” “聂南深我说了我不想吃我没有胃口,”言晏用力的摁着眉心,不知道她要怎么说他才能听懂,她看着男人握着手机打电话的样子,一字一句的像是在强调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照顾我。”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短暂的死寂。 “过来的时候顺便收拾点太太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过来。” 聂南深继续说完这句话才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抬脚回到床边,强有力的单手撑在女人的身侧,另一只手扣上女人精巧的下颚,眸色极深极暗,低沉的嗓音更是哑得不成样子,“言晏,你是真的没有胃口,还是只是不想看到我?嗯?” 这样的姿势导致言晏不得不抬着头,但又在触到男人视线的瞬间不着痕迹的垂下眼帘,“都一样。” 她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捏在她下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下意识皱起了眉,“聂南深,如果你是因为没能接到我那通电话的事,你不用感到抱歉,你也更不用愧疚的想要弥补我什么,”她看着白色的床单,淡淡的道,“我会受伤只是意外,与你无关。” “那什么才与我有关?”手上的力道半强迫性的逼她看着他的眼睛,伴着缓而沉的呼吸,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言晏,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 “没有,”言晏闭了闭眼,无奈的道,“如果你非觉得要为我做点什么才舒服的话,你可以帮我去看看路潞,”又像是刻意躲开男人逼问的视线,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被晚风吹走,“她真的伤得很重。” 闻言他像是觉得好笑,“言晏,”聂南深看着她,英俊的五官酿出深深的自嘲,“如果你认为我连你的事都可以不用过问,那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去在意她的死活?嗯?” 聂南深在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依旧轻和,只是唇畔弧度在提及旁人的时候显得格外轻描淡写,暗而不见底的眸中更是藏着骨子里薄削的冷漠。 那样的冷漠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言晏也笑了,她这次不闪不躲的对上男人的视线,“可是聂南深,就在你选择去罗马没有接我电话的时候也是路潞拼命就了我不是吗?” 她歪了歪脑袋,唇角撩起几分不深不浅的笑意,语调轻袅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聂南深抚在她脸上的手猛然就僵住了。 哪怕明知道这是她不想看到他的借口,他还是怔住了。 “如果你认为路潞是无关紧要的人的话,那池骞没总该不是。”言晏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扭头看向窗外,淡淡的道,“昨天我在关园听到了,虽然没有听得太清楚,但我听到了池骞没的名字。” 聂南深一动不动的看着侧过脸不再看他的女人,深邃的眸暗得透不进光,薄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哑着嗓音道,“你怀疑是骞没的人?” “我想路潞也是这么认为。” 他抿着唇,“不会是他。” 聂南深收回手,几乎回答得斩钉截铁,对付一个女人而已,犯不着他这样大动干戈。 夏天的夜晚很凉,但是晚风很舒服,没有关上窗户就有缕缕细风吹了进来。 “是么。”闻言女人只是笑了一下,抬手捋过几丝贴到脸上的发,淡淡的道,“你去查一下吧,他是你兄弟,有些事你比詹聿方便很多。” 聂南深盯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 原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后面也只需要配合警方调查就够了。 但她现在让他去查,无非就是找个理由不想看到他罢了。 余妈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就到了,带了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拿出保温盒时里面的粥都还是热的。 这次聂南深没有主动要喂她,言晏还是没有多大的胃口,但还是耐着性子一口一口的把余妈递过来的粥喝完了。 整个过程聂南深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种时候余妈自然不好多问什么,聂南深不说话,女人也只是在低头喝粥,整间病房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到。 直到一碗粥见了底,余妈起身收拾餐具,言晏才左手拿着餐纸擦了下唇,“吃完了。” 聂南深走过去帮她把床的位置调平,俯身下来在女人额上亲了一下才低声的道,“你睡,我出去打个电话。” “嗯。” 他看着女人逐渐闭上的眼,薄唇微抿,然后起身把病房的窗户关上,调高了室内空调的温度,做完这一系列才对一旁的余妈道,“照顾好她,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先生。” 说完,男人就转身出了病房。 人刚离开,余妈就听到身后女人的声音,“余妈,把窗户打开吧。” 余妈回过头就看到女人重新睁开的眼睛,为难道,“可是先生说您今天还在发烧……” 窗帘没有拉上,言晏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夜空,“太热了,我睡不着。” 原本就是夏天,要凉也不会凉到哪里去。 “什么事?” 走廊外的阳台上,聂南深指尖燃着一支烟,手机屏幕微蓝的光映在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嗓音淡漠,“你找人杀的路潞?” 对方那边有点吵,像是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声音独特的低沉,“嗯?” 听着对方微醺的声音,聂南深薄唇掀了掀,不咸不淡的冷嗤,“你女人现在躺在医院不知死活,你他妈在哪儿风流?” 那边有两秒的沉默,再开口时半点醉意不见,低沉道,“什么意思?” 眉梢微挑,聂南深直接掐断了电话。 言晏说的他不是不信,不过不是池骞没做的也在意料之中,动刀动枪这种事是个男人也不会用在女人身上。 聂南深看着远方,微眯起的眸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他吸了一口烟,再次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响起林秘书的声音,“聂总。” “关珩那边怎么样?” “关总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需要在医院养两天,”林秘书顿了顿,“不过看关总的样子,似乎不大想让这件事被夫人知道。”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派两个保镖过去守着。” “保镖的事,关总那边好像早有准备,”林秘书有些疑惑,“只是……” 早有准备? 聂南深皱了皱眉,“只是什么?” “只是夫人这边的事情关总好像也知道了,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夫人现在的情况。” 对此聂南深像是没有多大意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淡淡的道,“你转告她言晏我会照顾,过几天我会去看她。” 林秘书没有继续多问什么,很快应了,“好的。” 聂南深挂完电话回到病房的时候,女人已经完全睡下了。 病房的灯也关了,只能靠隐隐透进来的月光才勉强能看到床上那道纤细的轮廓身影,像是与窗外深蓝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的睡姿一向很好,规规矩矩的姿势可以一晚上不变,聂南深放轻步子走过去,微风吹拂着,夹杂着消毒水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属于女人身上的香味。 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视线最终落在那张干净的脸上。 熟睡中秀气的眉心微微皱着,长而卷的睫毛在白净无暇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小巧的鼻,手指最终落在那张苍白得没有多少血色的唇上。 眉心渐渐拧起,他忽然想起,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她熟睡时候的样子了。 刚开始……刚开始还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一年前了。 只是那时候她虽然极不情愿嫁给他,但睡着之后的眉眼舒展,又像是常含笑意,渗入心脾。 余妈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一醒来就看到了蹲在床边的男人,黑暗中仿佛都能感觉到那注视着女人的眼中蕴含的深情。 她慌忙的从椅子上起身,轻声道,“对不起先生,我不小心……” “没事。” 聂南深已经从床边离开了,伸手替床上的女人盖好被子,格外压低的声音像是噙了些别的情绪,然后余妈就见他转身过去要关窗户,小声的道,“先生,太太说天气太热了会睡不着……” 聂南深的手就搭在窗户上,最后还是没有关上,“嗯。” 收回手他又回到了床边的沙发上,似乎是很久没有休息了,余妈见他不断的摁着眉骨提神,还是忍不住道,“先生,要不您先回去吧,太太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没事,余妈你回去吧,”聂南深头也没抬的道,“明天早上记得熬点粥给太太送过来。” 余妈年纪大了,别说熬不住夜,很多事情上手脚也不灵活,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余妈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坚持,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夏季的天亮得很早,四五点的时候天边就泛出了鱼肚白,六点的时候已经有点阳光的温度了。 大概是昨天睡得太多,差不多六点的时候言晏就醒了,光线从窗外射了进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挡,紧接着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属于男人的背影。 聂南深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她见到的那套,干净名贵的衬衫经过一夜有了些不明显的褶皱,但看上去依旧矜贵优雅,丝毫不影响男人英俊斯文的气质,此时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裤袋里,不时的低头对着那边说着什么。 从言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男人认真而专注的侧脸,应该是在谈工作上的事,在听对方说话时眉头偶尔会皱起,偶尔也会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 她刚想要坐起来,那细微的声音就传到了男人耳里,聂南深回头看她,立马语速极快的收了尾,“好,你安排下午的会议,把资料整理放我桌上,我晚些到公司处理。” 聂南深挂了电话就朝她走来,“醒了?”手抚上她的额,低声温柔道,“怎么不叫我?” “看你在打电话。”她语气极淡,声音中还有些刚睡醒的喑哑。 聂南深低声解释,“工作上的事。” “嗯。” 因为背对着光,所以言晏没有看到男人脸上迅速暗下来的神色。 但那点微末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掩下了,聂南深手指落在她脸上,像是抚摸,又像是在测她脸上的温度,继续温柔的道,“余妈还有一个小时才会过来,要洗漱还是再睡会儿?” 言晏抬眸看他,因为离得近,所以哪怕掩藏得再好她还是看到了布在男人眼底的那层青色。 昨天他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她就睡着了,今天她没醒他就已经在处理工作,言晏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一夜没睡,或者说这一夜都守在这里没有回去。 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甚至三十小时没合眼,就算是再年轻健壮的身体也会抗不住。 她从床上就要起来,聂南深已经先一步扶住她了。 由于左脚右肩都骨折绑了石膏,坐起来这个动作实在有些费力,所以也没说什么。 “你回去休息吧,”直到坐好,言晏才靠在枕头上看着他,平淡寻常的微微笑着,“你待会儿不是还要上班吗?” “还早,我陪你吃完早饭再过去。”他状似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唇畔勾着柔和的笑,“要洗漱吗?我去拿毛巾。” 聂南深站起来就朝洗手间走去,她昨天在第一次醒来后没多久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VIP病房,有独立的洗手间和盥洗室,大概两分钟过后言晏就看到他拿了毛巾出来。 言晏看着他手里已经被水打湿的毛巾,视线又落在男人手臂往上挽了一截的衣袖上,唇边勾出浅浅的笑,“你不用回去换身衣服吗?” 他眼风未动,“我待会儿让余妈带过来。” 说着拿起毛巾帮她擦拭着脸蛋,言晏索性也闭上了眼,突然想起以往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撒娇让他帮她洗脸,有时候男人心情好了也会认真帮她擦,心情不好或者被她闹得烦了的时候,总会自顾的索一记吻才拿起毛巾胡乱一通的揉揉。 心尖像是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柔软的毛巾擦过眼角,女人的眼睛再次睁开了,“该睡的我也睡够了,有问题我会叫护士。”言晏的视线扫过男人停留在她脸庞的手腕,“离你上班还有三个小时,你可以回去睡一下再去上班。”她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明眸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不然聂公子,你这样很容易猝死。” 143 逢场作戏谁也不在意谁 现在才六点,三个小时对于三十个小时没合眼的人来说时间虽然有点少,但总比没有的好。 视线划过女人温凉得仿佛不带温度的脸蛋,聂南深拿着毛巾的骨节微紧,仿佛像是没听出女人语气中的讽刺,淡淡的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歪着脑袋,唇畔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不像吗?” “我今天会晚点去公司,”聂南深依旧面不改色,把毛巾收好才看向她,“看护今天会过来,乔秘书这几天也会留在这里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直接给她说,”顿了顿,才继续道,“或者打我电话。” 言晏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聂南深最后还是等到余妈过来,亲眼看着她吃完东西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医院。 男人办事的速度一向很快,十点不到乔秘书就带着看护来了,看护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十分健谈,在照顾病人方面很有经验。 她不大明白为什么聂南深已经给她找了看护还让乔秘书过来,当然,她也没有多问,一个人两个人反正都是一样的。 下午三点的时候,安苏来了一趟。 乔秘书见来人是安苏,于是在简单的打了招呼之后就自觉的带着看护出去了。 女人上身穿了一件及腰的黑色夹克,下面一条九分皮裤极好的修饰出修长的腿型,搭配一双酷炫的高跟鞋,波浪形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贯秉承了聂千金张扬叛逆的穿衣风格。 “你怎么来了?”言晏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提着水果和装着书本的口袋进来,“你不是在家休息吗?” 因为前天夜里安苏整整熬了一个通宵,一般按照聂小姐的习惯至少要补个两天才能回神。 “我哥啊,”安苏有气无力的开口,随手把手里的水果和装着书的口袋放到茶几上忍不住抱怨,“现在可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我觉还没睡足就打着电话催我过来,说怕你一个人在医院闷着了。” 说是抱怨,但那语气里也真没什么不乐意的意思,搬了根凳子反着坐下,双手随意的趴在靠背上将书递给她,“诺,还不忘嘱咐我给你带两本你喜欢的书。” 看似随意,但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聂安苏一直在观察着言晏的神色,只见她只是用左手把书接过,看着她微笑着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不会闷啊,开着窗户的话空气也挺好的,反正也放了假好好养几天也不错。” 这些小事其实不用聂南深嘱咐安苏也会做,她这么明晃晃的搬出聂南深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但见言晏不想多提,安苏也没有问什么,看了眼她被石膏绑着的手,关心的道,“感觉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先在医院观察几天,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她点点头,旋即十分嫌弃的道,“尤其是疤,女孩子身上留疤可丑了。” 言晏笑笑,书应该是从聂宅带过来的,已经拆了封,她打开随手翻着,“倒是你,”抬眸玩味的看了她一眼,“那天回的聂宅?” “不然?” 安苏反应了两瞬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她那天和纪容司,顿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宝贝儿,你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思想?” 言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调侃道,“谁知道你会不会经不住那男人的诱惑巴巴跟着跑了。” “切,”聂安苏极不屑极傲娇的哼了一声,“我才不会。” “秦思砚呢?”言晏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本,是一本经典的俄国名著,原版未经翻译过的,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似随口问了一句。 安苏微微一怔,看着女人恬静的脸,秀眉微微皱了起来,“言晏。” 见她没有回答,言晏只是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书,“不是聂南深接她回来的吗?我想她除了回聂宅应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你没有见到她吗?” 安苏依旧皱着眉,“不清楚,我昨天回去后就睡了,今天早上起来也没看见她。”咬了下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女人的脸色,“不过听家里的佣人说,她回来之后脸色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 闻言言晏才抬起头来看她,见安苏那一脸忐忑像是生怕说错话的模样,她有些失笑,“我没别的意思,”合上手里的书本,淡淡的道,“只是之前听说裴景旭因为家里出事被罗马警方遣送回江城了,所以才想问问她那边怎么样了。” “裴景旭那个渣男你还打听他做什么?”安苏一听就不乐意了,“本来他们两在一起我全家都不同意,为了这事我妈没少苦口婆心的劝,是她自己不听,”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削皮,慵淡的道,“况且她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有什么事她自己会担着。” 言晏抿了下唇,裴家因为松虎的事被查出当年在江城的背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况且十多年前的事,就算真的查第一个也不该查到裴景旭头上。 十四年前…… 言晏看着面前低头专注削着苹果的女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突然开口,“安苏。” 安苏头也没抬,浅笑着应了声,“嗯?” 那些苹果皮在她手中整齐得一点没断掉,对她来说好像是极有乐趣和成就感的一件事。 “你七岁以前的那些事……现在偶尔还会想起什么吗?” “七岁?” 安苏一脸茫然,然后歪着脑袋似乎想了半天,“哦,你说那个啊,”她语调清淡,“早忘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啊。”看了眼言晏,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埋头继续削苹果,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见她脸色自然好像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言晏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好久没听你提起了。” 安苏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还想他干嘛。” 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聂家在那场打击行动中造到重创,父亲去世,安苏更是遭人绑架成为人质险些丧命……不管哪一样都不足以让她再刻意的去回忆。 有时候选择忘记,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 警署看守所的休息室,秦思砚双手紧握在身前等候着,虽然是坐着,但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的不安和焦躁。 没多会儿,穿着警服的男人就进来了,她立马起身迎上去,“警官,景旭在里面怎么样了?”她手足无措的道,“我想见见他。” “不好意思秦小姐,”中年男人十分客气,但态度很坚决,“由于目前这件案子还处于调查阶段,所以不能安排任何人会面。” 女人脸色一下白了下来,她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景旭为什么会被抓进去,一回江城就发现整个裴家现在都被警方的人扣押调查了,新闻上的报道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些是真的。 “他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呆在罗马,裴家在江城这边出了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她几乎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不能安排会面,起码你们也该让我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吧?” “这个……”男人有些为难,但还是道,“很抱歉,我们实在不方便给您透露。”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秦思砚兀自站在那儿,过了好半天像是才想起拿出电话拨打出去。 这个时候她能找的,也只有聂南深了。 ………………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虽然病房里找了看护,但聂南深还是每天下了班就会来医院,甚至经常在还没有到下班点的时候人就出现在了病房,对此言晏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边安心的配合医生做检查,一边偶尔会向詹聿打听案件的进度,不过暂时都没有什么进展,那天别墅附近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事情又发生在晚上,像别墅郊区那样的地方在那个时间点基本不会有人出入。 路潞是三天后醒来的。 虽然两人的病房只隔了一层楼,但言晏行动不方便,于是也没能去看看她伤势如何,只是听安苏说除了枪伤稍微严重点,其余都是些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之后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楼上的另一间普通病房,与言晏那间明亮光彩的房间不同,深色的窗帘被拉上了显得整间屋子密不透光,冷白色的风格仿佛都成了暗色调。 坐在床上的女人虽然脸色苍白,但比起言晏刚醒来的时候明显要好很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房间开着灯,所以不会显得太暗,路潞百无聊赖的坐在床头,“我刚才听你的手下说你最近都在忙这个案子,”她看着在房间内一会儿调整点滴,一会儿又去烧热水的男人,指尖绕着发丝扫着自己的脸蛋,有些疑惑,“詹聿,你在我这里这么浪费时间没有问题吗?” 她听叶琅说,从她进医院到现在,一直都是詹聿在照顾她。 詹聿穿的是一身便装,运动型的休闲服不似警服那样看起来严肃冷漠,凭添一种亲切感。 “你是案件的当事人也是受害者,”他倒了一杯水后又拿了几颗药递给她,“我这是在例行公事。” “啧啧,看不出来一向是个工作狂的詹警官翘起班来连借口都是一套一套的。”除了那记枪伤和不算严重的皮肉伤之外,路潞既没有断胳膊也没有断腿,她伸手就接过了詹聿递过来的热水,干净精致的五官带着娇俏的笑。 詹聿忍不住失笑,看着女人安静的吃完药,才病床旁坐下,“我听言晏说,那天那人似乎是冲你来的,对于这个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不知道啊,我长得这么好看,记恨我的人实在太多了。”外界所知路潞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再加上一年前才从国外回来,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但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把空了的杯子递给詹聿,漫不经心的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某个狂热粉丝,得不到就想毁掉的那种,”她冲他笑笑,“你也知道,我最近可是经常霸占娱乐新闻的头条。” 至于那个常置头条的原因,整个江城只要稍有关注的人都知道。 詹聿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看了眼她露在空气中被包扎着的手臂,才低声道,“你住院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你助理会处理,其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别,”路潞一脸受宠若惊,悠悠的望着容貌英俊的男人,半开玩笑的道,“我助理帮我做事好歹我也是开了工资的,这些小事我可不敢麻烦詹大队长。” 詹聿看着她,同样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詹聿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漠,但是笑起来却会给人一种平易近人又明朗的感觉。 只不过他不经常笑而已。 对上那双明显得似乎毫不掩饰的双眼,路潞脸上那抹娇艳的笑容滞了滞,唇角的弧度也缓缓淡了下来。 她敛着眸,“詹聿。” “嗯?”詹聿看着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嗓音低沉而柔和,“怎么了?” 路潞看了眼手上缠着的绷带,然后才抬起头来,淡淡的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为她做的已经渐渐超出朋友的范围了。 她看着男人英俊而成熟的脸庞,脸上似乎卸下了那层伪装,微微笑着的模样看起来不再那么刻意的娇媚但却是少有的认真,“我也承受不起谁对我这么好。” 男人五官似乎僵硬了一下。 詹聿没回答她,只是看着她清明的眼睛淡淡的问,“池骞没呢?” “你们不一样。”女人淡淡的嗓音听起来很动听,但语调平淡得几乎没什么波澜,“对于一个不走心的人,假意也好装模作样也好,他不会有什么损失。” 恰得目的的逢场作戏谁也不用在意谁。 詹聿似乎笑了一下,“所以你才选择分手?是因为你觉得他不是真的爱你?” “不是。” 她依旧浅笑着,回答干脆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詹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对你好是我的事,我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路潞没想到詹聿会这么说,刚想再次开口,一道带着冷嘲又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詹警官看起来似乎很闲,还有工夫在这里担心别人。” 房内两人几乎是同时皱了眉,詹聿更是清楚的看到,面前的女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下来的脸蛋,半点没有之前的俏然艳丽。 詹聿拍了拍女人露在外面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你休息会儿。” 一句话的时间,气场冷冽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视线落在那双被缠着绷带的手上,狭长的眸眯起,然后看着起身朝他走过来的男人,唇畔划出不声不响的寒芒,“自己的女人,当然得自己照顾,”视线瞥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单手插兜从容不迫,“这点事怎么好意思麻烦詹警官?” 男人眼底的冷意几乎毫不掩饰,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掩饰。 显然,从路潞说不敢麻烦詹聿开始,池骞没已经在门外了。 詹聿自动忽略了他此时言语中的刻意,视线扫过门外。 因为担心没有抓到凶手的这段期间对方会再次找上门来,所以他一直安排有警员守在门口,但此时门外别说警员,连个人影都没有。 “袭警?”詹聿眉梢微挑,勾唇看向面前轮廓处处都显得冷然邪肆的男人,讥诮道,“池当家的是不是有些太猖狂了?” “我以为这么多年詹警官已经习惯了。”池骞没面不改色,说出的话更是将那嚣张猖狂展现到了极致,他看了一眼床上从他进来开始就没有开过口的女人,脸色缓缓沉下,更是不客气的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詹警官现在可以离开了。” “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詹聿看着男人明显不善的眼神,半个身子将路潞挡在了身后,“路潞现在是警方的重点保护对象,我有责任也有权利负责她的人身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他认为他也有作案的嫌疑。 闻言池骞没低低笑了一声,“詹警官这到底是在拿责任作借口,”上前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冷然不带温度的眸底谙着戏谑的嘲弄,“还是在借职之便以权谋私?” 在这除了医用器械和对话声之外显得尤其安静的房间内,那沉冷的声音在二人之间被压得格外的低不可闻。 问是这么问,语气却是陈述的。 詹聿唇畔同样划出一抹冷笑,不闪不躲的对上男人杀意弥漫的视线,“是,又怎么样?” 那冷锐犀利的气势半点不弱于常年手染血腥杀伐果断的男人。 刹那间,本就阴冷的房间温度骤降,无声无息的压抑窒息感顿时遍布了整个病房。 狭长的眸微微眯起,池骞没唇畔的弧度逐渐冰冷,谙着嘲弄,又像是噙着不着痕迹的残冷。 一黑一白,一暗一明,说不上仇人但双方的身份立场就注定了处在对立面,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骨子里都有常人不及的狠厉。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女人终于开口了,“詹聿。” 似乎因为这一声,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松弛了些。 池骞没阴冷的俊脸不但没有缓和,反而因为这一声变得更加阴沉,路潞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脸色,话是对詹聿说的,“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不然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 路潞微微笑着,似乎刚才男人进来时那点冷然的神情只是一场错觉。 詹聿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放心,女人冲他笑了笑,“这里是医院,池当家毕竟作为我的前男友,他不敢在这里对我怎么样。” 然后视线才落在一旁气势冷硬的男人身上,绯唇勾出嫣然的笑意,语气仿佛变了个人,又像是在讥诮着什么,“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当家的好好聊聊。” 詹聿看着女人半点温度也无的眸,犹豫了下,还是应了一声好字,“案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医院这边我也会加派人手过来看着,”末了,又嘱咐了一句,“有什么问题记得打我电话。” 她微笑,“谢谢。” 詹聿点点头,临走前看了一眼气势冷然淡漠的男人的侧脸,然后才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病房。 房间内没有了第三人,空气足足静了十几秒。 男人站在冷白色的灯光下,修长的身形被剪裁熨烫得极好的深色外套所包裹,一如既往的暗色调仿佛是从男人骨子里的泄出来的阴冷,倒是与这冷冰冰的病房相得益彰。 英俊的五官线条分明,薄唇勾着不深不浅的弧度,唯有那双墨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的女人,似乎在等她开口。 路潞见他只看着她不说话,精致的五官才淡淡的笑开,歪着脑袋望着站在床尾的男人,语调清冷仿佛挂了张面具,“当家的该不会真的把那些警官怎么样了吧?” 对着他和对着詹聿,从言语到说话时的神情俨然判若两人。 “怎么,”池骞没微微挑起眉,看着她那张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脸,似笑非笑的开口,“担心我?” “怎么会,”女人一脸的笑容可掬,“我只是在想,詹聿怎么不趁这个机会把你抓进去先关上几天呢。” 她杏眸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没上妆的脸蛋依旧显得格外明媚,但说出的话直接就让男人表情冷了下来,鄙夷的嗤笑,“几个没脑子的新人,要引开很容易。” 他还没有蠢到在这个时候和詹聿明面起冲突,虽然也不惧,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这一点詹聿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才没有当场有要抓他的意思。 互为眼中钉的人,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路潞。 144 不至于绝情到要一把火烧死我? 似乎没兴趣继续和她谈詹聿的事,说话间池骞没已经来到了床前,低头去看她从肩到手背三三两两缠着的绷带,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伤得不轻?” 他就在床边坐下,伸出的手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看似温柔,但路潞看不出来男人眼底压着的到底是真的心疼还是别的什么。 话题说到这儿,她也没必要再和这个男人端着,抽出了自己的手,像是怒极反笑,“池当家的,就算是我甩了你,你也不至于绝情到要一把火烧死我?”那讽刺的意味就差没写在脸上了,“虽然知道你手段一向不算光明,但也犯不着卑鄙到这种程度?” 自问她一向低调,回江城后也没得罪过什么权贵,况且像那种堪称专业级别的职业杀手一般在行业里也是有自己的规矩,不是光有权势钱财就能买通的,仅凭这一点就实在很难让她不怀疑到这个男人身上。 近距离看,女人笑着的眸底冰凉得毫无温度。 池骞没也不怒,修长的手指捏上女人的下巴,微眯着眼徐徐低笑,“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那把火怎么就没烧死你,让你在这里这么碍眼呢?” “说话还这么难听,”池骞没低头凑了过去,唇畔的呼吸都落到女人脸上,亲昵暧昧,“怎么,迫不及待的甩了我是想和他在一起?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路潞像是觉得好笑,“人家詹聿一没对我表白,二没做出超过朋友之间的逾越举动,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上男人冷意弥漫邪佞肆意的眸,明艳的五官嫣然笑开,“不过当家的你这么一说倒还提醒我了,詹警官是重案组大队长,又是詹家二少,人也长得帅气,还那么有正义感,貌似哪方面都不比聂公子不比你弱?” 女人歪着脑袋,几分俏皮几分妩媚,眼底噙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挑衅,“这样想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下巴一阵剧痛,男人森冷的嗓音咬牙切齿得仿佛恨不能捏断她,“我看你是真想死。” 路潞不咸不淡的冷笑,“说得好像真与你没什么关系似的,”盈盈笑声仿佛像淬了冰一样的冷,“你敢说人不是你找的火不是你放的?” “对付你,需要用到职业杀手?”男人显得格外轻描淡写,贴在她唇边不过一指的话语宛若情侣之间最亲昵的蜜语,“我是说过让你选择死还是继续跟我,可是你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选择原本就只有一个答案呢?” 那薄弱温热的呼吸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一层战栗,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 “这么舍不得我?”她似乎有些意外,但脸上半点意外的影子都没有,绯红的唇勾着染染的笑,“可是我怎么就不信呢?” 明艳逼人的五官连笑容都带着攻击性,这女人骨子里的刻薄冷漠生来就要比别人过之不及。 池骞没笑了一下,“现在整个江城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英俊的轮廓处处弥漫着居高临下的猖狂乖戾,“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话刚说完,男人眸子就眯了一下,唇畔弧度也逐渐阴冷。 不,倒是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这么近的距离,路潞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男人的神色变化,也很快反应过来。 她就算了,别墅内还有个关言晏,整个江城敢这么明目张胆跟他们二人对着干的,还有一人。 “不是你就算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寒意凌冽而过,路潞敛下眸,似乎没了兴致继续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池骞没看着女人表现得兴致恹恹就要闭上眼休息的脸蛋,好半天才淡淡的开腔,“如果你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你最好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知道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案件本身如何,池骞没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淡淡的睨着她,“我是说,你们是怎么从那人手中逃过一劫的。” 那天在江城发生的事,过程的大概他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至于细节,也只有她们几个当事人知道。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居然能在一个职业杀手前活下来,这点本身就很值得人怀疑。 “不知道啊,”女人翻了个身,懒懒散散的腔调没有太大情绪,“大概是以为我们两个都死了,看火烧得越来越大就逃了,那时候谁还有心思管我们的死活。” ……………… 两天后,詹聿约了人下午会过来给言晏和路潞录口供。 那天出现在关园的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查到了,不出所料正是几个月前一直被通缉的职业杀手,身上背着几条雇凶杀人的案子,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之前就被通缉了一段时间但一直都没有找到,这次之后又再次消失了踪迹,就算詹聿加派了人手要想在短时间内抓到难度也不小。 至于作案的动机,恐怕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知道。 言晏吃过早餐之后就坐在床上看着前几天安苏带过来的书,聂南深这几天不知是工作忙还是在调查这个案子,这次没等她吃完早餐,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十点左右,房门被敲响。 乔秘书起身去开门,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女人有些诧异,“路小姐?” “我来看看关小姐怎么样了,”路潞精致的五官笑容温婉十分客气,“她在吗?” “在的在的,”对于这个听说是救了她们总裁夫人一命的女人,乔秘书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侧身让开路,“您里面请。” 从听到乔秘书那声称呼的时候,言晏已经从书本里抬起了头来。 身姿欣长窈窕,气势明艳从容的女人穿着一身休闲却却不失时髦优雅的长裙,波浪形的茶色长发像是微微打理过的披散在肩头,没有上妆的脸蛋透着一种纯天然动人心魄的美丽,看上去精神十足。 如果不是她身边还有一个助理扶着的话,言晏几乎会认为她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脸上没有太意外的表情,微微朝她笑道,“路小姐。” 路潞一进来就看到了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的女人,微微拧起眉,“看起来你似乎伤得很严重。” 她一能下床就过来了,倒是没想到她几乎伤到了不能行动的地步。 关于病情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问起,言晏只是随意道,“骨折了而已,倒是你,”看了眼女人的模样,疑惑道,“能出院了?” 她知道路潞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光那枪伤想想就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恢复的。 “没呢,”路潞由助理扶着在原地走了走,慵淡的道,“患者服太丑了,不大符合我的风格。” 说话间乔秘书已经挪了张椅子过来,路潞道了声谢谢才坐下去,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间与她风格有些差距的病房。 言晏看着那似乎对她这间病房表现得很满意的女人,合上手里的书本,然后才对一旁的乔秘书道,“你先出去吧。” 乔秘书看了她们一眼,“好的。” 路潞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乔秘书,淡淡的一个眼神,紧接着扶着她手臂的女助理也跟着退了出去。 “不愧是聂太太,”房门关上,女人清浅的嗓音跟着淡淡的响起,“这VIP病房是要比我那间阴沉沉的好上不少。” “你现在是警方的保护对象,自然不能太高调。” 闻言路潞才不咸不淡的收回不断打量的视线,脸蛋挂着浅淡的笑意看向一直盯着她的女人,话锋一转,“今天下午詹聿会带人过来录口供。” 女人唇边挂着不深不浅的淡笑,似乎刚才的艳羡也不过随口一提。 路潞会来找她,言晏并不意外,只是挑在录口供前…… 言晏手指抚着质地极好的书壳,目光却是落在路潞的脸上,同样微微的笑着,“看路小姐的身手,确实不像一般人。” “你知道像我这种年轻貌美有名气的女人很容易被一些变态盯上,”她神态自若,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垂下来的长发,悠悠的道,“学点防身术不是坏事。” 防身术? 言晏不自觉的低笑了一下,看上去端庄而温婉。 能在身中两枪的重伤下压制住一个职业杀手,这点恐怕连在部队呆过好几年的安苏都做不到。 路潞不知道她那笑是什么意思,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语气很平静的弯唇浅笑,“关小姐,谁都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过去,不是吗?” 那模样看起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在此之前已经说过了什么,温静的眸下噙着耐人寻味的神色。 外界有传闻,不少人都在说路潞这个以钢琴家出道的后起新秀和曾经的江城第一名媛十分的相似。 同样温婉的气质,姣好的面容,虽然一个清秀绝伦触不可及,一个温婉娴静高不可攀,但两人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天之骄女的姿态,骄傲之下傲慢又清冷。 一开始言晏也这么认为。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那么一两个相似的人不算奇怪,但相似不代表相同。 这么多年不管是出生名门还是后来的嫁给聂南深,言晏真正见过羡慕她的嫉妒她的不是没有,只是前几次的见面相处,这个女人每次都总是口口声声说着羡慕她,但有时候她从那眼中,看到的只是平静的一片,别说羡慕,就连多余的波澜都没有。 路潞给她的感觉,更多的像是在那端庄矜持下刻意隐藏了另一幅面孔。 正如……她那天在关园看到的一样。 言晏笑了笑,“叫我名字就好。” 她重新打开手里的书本,看着上面的文字淡笑着道,“说来在别墅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抬起头来,朝她说话时温静柔婉的嗓音很动听,“什么话该说不该说,我有分寸。” 路潞挑了挑眉。 她一向是很会拿捏人心的那一类,关言晏会是这个态度,她不算意外。 站起来,回了一个标准而简单的笑容,“多谢了。” 她做事一贯利落干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道完谢后抬脚就朝门外走去。 言晏看着女人转身离开病房的背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书页上,秀气的眉也渐渐蹙了起来。 对于路潞的事,她其实没有多大兴趣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打听,只是詹聿对她…… 夏天的阳光很好,缕缕金色从窗外透进来,不会感到热但是很温暖,从窗户看出去就能看到院子里绿荫荫的草坪和种着的梧桐树。 下午四点的时候,詹聿还没有过来。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坐在床头低头看着书的女人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看到来电显示后又静静的将视线垂了下去。 由于在病房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她不大喜欢吵闹,所以手机调的是震动,没多会儿那声音就停了,乔秘书在一旁默默看着那暗下去的屏幕,心里默念了三秒,就在最后一声还没落下的时候,自己的手机毫不意外的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床上专注认真得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边动静的女人,默默摁下了接听键,脸上挂上标准的秘书微笑,提高了嗓音道,“聂总。” 言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乔秘书坐得端正,看着没有动静的女人,一板一眼的语气像是在汇报工作般,“夫人在看书。” 那边说了两句,她继续道,“好的。” 然后站起来,将手里的电话朝床上的女人递了过去,降低了声音恭敬而小心翼翼的道,“夫人,聂总让您听电话。” 言晏没有抬头,或者说视线都没从书本上离开过,顺手就拿过电话贴上耳边,淡淡的嗓音很平常,“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乔秘书摈着呼吸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大概已经能够想象到男人在那边的脸色。 她不接他的电话,但是打给乔秘书她还是接了。 男人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有些低,“在做什么?” “看书。” 那边沉默了两秒,“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余妈做好带过来。” 这时候过了中午,下午饭点也还没到,言晏眼风也未动,只是淡淡的问,“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他偶尔也会在工作之余抽空打电话过来,她想接的时候就接了,不想接就像刚才一样权当没看见,但一般接了他自然不会问这么毫无营养的问题。 “我这边有点事,今天会晚点去医院。” 聂南深声音有些沉,又像是担心她会生气,虽然这段时间可能她也并不想他过去。 病房内很安静,听着男人那边似乎有点吵的声音,言晏低头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个到嘴边的好字,开口就变成了,“在应酬吗?” “不是,”这次男人回答得很快,“骞没这边有些关于案子的事消息,我只是过来看看。” 也是,一般的应酬都会挑在晚上,现在才四点过。 “好。” 过了一会儿,那边似乎没有挂断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詹聿过来录口供的话,如果有什么想不起来的就不要去想,知道吗?” “嗯。” 刚应了一声,门就被敲响了。 言晏抬起头来,“詹聿来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 “好。” 手指掐断电话,言晏看向走进来的詹聿和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警官,脸上带起笑,“来了。” 原本詹聿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但是后面好像需要先给路潞录口供,所以把时间推到了四点。 “嗯。” 詹聿看了一眼病房内除了言晏和看护乔秘书三人,有些意外,“聂南深呢?” 最近他其实很少过来,但几乎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看到那个男人。 言晏笑了笑,“录个口供而已。” 意思就是,他在或者不在没有什么区别。 詹聿看着女人神色淡然的脸,也没有在这上面多聊,把录口供的另外两人叫过来,又让乔秘书和看护出去等着,然后才道,“那好,开始吧。” ……………… 名爵贵宾区包房外的走廊,聂南深低头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一阵失落的自嘲蔓延在心底。 推开包房门走进去,男人径直到沙发上坐下。 面前正好已经倒满了一杯酒,聂南深端起来就一饮而尽,直到那辛辣的味道一下从喉口滚入腹中,那道缠绕在心尖淡漠而疏远的声音才稍微消散了些。 但语气中还是压抑不住烦躁,“说吧,你那边查到什么了?” 梁元池骞没各坐一方,前者看着男人不大好看的脸色,大概就猜到那通电话他打给了谁,后者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不温不火的嗤了一声,“把烂摊子甩给我,你这口气倒还真不客气。” 聂南深掀眸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他话中的讽刺,捏着眉心,“你要揽关珩那边的烂摊子我也不拦你。” 池骞没也喝了一口酒,继续不咸不淡的讽刺,“又是姑姑又是侄女的,倒是难为你了。” “有话快说,没话我走了。” 聂南深不耐烦的站起来,看样子真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你猴急着赶回去人家还不一定想见到你。”池骞没十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随手就把一沓文件丢到了桌上,“一个小时前,警方的人给路潞录了口供,这是备份,自己看。” 梁元有些诧异的看着桌上那份文件,也就是说,詹聿的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搞了个备份出来? 聂南深站着没动,倒是梁元看了两人一眼,伸手拿了过来,池骞没点燃一支烟淡淡的开腔,“我想看了这份口供,你应该就能知道凶手的目的了。” 聂南深淡淡的看着梁元打开文件袋,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对方难道不是冲着路潞去的?”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把事情交给池骞没,而他需要的只是找出凶手而已。 梁元不愧是江城第一大状,几页纸张半秒不到的时间他就浏览了个大概,脸色逐渐凝重,“南深,”他将文件都递了过去,“我觉得你还是看看比较好。” 病房内。 摄像头对着床上的女人,詹聿负责在一旁提问题,另一名警官则拿着笔在记录,在谈到某个点的时候,负责记录的警官突然有些疑问,“关小姐,您刚才说是因为需要和路小姐谈关园别墅的买卖问题才应约去了关园,”那警官翻着另一份记录着路潞口供的资料,“可是就刚才路小姐的口述里说她是因为收到了一份寄给您姑姑的资料需要交还给你们,所以才会叫您过去?” “嗯,”言晏点头,“之前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谈买下关园的事,不过资料是后面她才给我的。” 詹聿皱了下眉,之前一直没听她提到过,“是什么资料?” 言晏摇了摇头,“不清楚,我还没来得及看,别墅突然就停电了……” 那时候别墅突然停电,又接到了关珩的电话,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枪声,一片漆黑里她压根没看到资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后面也直接将这件事给忘了,如果不是突然提起,她甚至想不起路潞那天给过她什么东西。 詹聿和那名警官对视了一眼,言晏看他们疑惑的表情,下意识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资料什么样子?你当时收到放在哪里了?” “好像是一个牛皮包装的文件袋,”她认真回忆了一下,“不过后面听到枪声的时候我就上楼了,应该就在客厅的桌子上。” 话音刚落,那名警官就沉着声音对一旁的詹聿低声道,“詹队,在现场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文件袋,也没有在关园找到任何有提到关家的资料。” 关园被烧得不少,但恰好一楼客厅和书房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如果有,那他们不会没有找到。 听着他们的谈话,言晏也拧起了眉。 原本那份文件她就没有多在意,但是那天好像听路潞说里面有提到关家和聂家…… 言晏背脊一僵,似乎猛然间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 145 听说是一回事,见到是一回事 名爵。 “警方在关园并没有搜到口供里提到的这份资料,关珩又恰好在这个时间出事,既然不是巧合,那就只是有人蓄意而为了,”池骞没看着对面男人逐渐阴沉的脸色,指尖烟雾弥漫,薄唇微启,“并且目的很明显。” 是冲着那份资料去的。 关珩出车祸的地点正好也是去往关园去的路上。 聂南深终于抬起头来,“东西是谁寄的?” “两年前就寄出了,别说查是谁寄的,连寄送地址都只能查到是来自莫斯科。”池骞没挑了挑眉,轻轻的嗤笑,“如果这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份资料,那么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关珩手上了。” “难怪当初在柏林没查出关珩有什么异常,原来那东西一开始就不在她手上,”梁元摸着下巴,一脸的沉思,“大概这也是关珩想要重新买回关园的原因?” “没有猜错的话。” 池骞没笑意讽刺,又像是有些意料之外。 他们倒是小瞧了关珩那女人,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关珩应该是回江城之前就算好了会有人对她下手,一边假装捏着所有人的命脉筹谋着如何揪出那个幕后者,一边又打着东西就在她手上的幌子来保命让人不敢轻易动她。 什么有利条件都被她占便了。 要说失算,大概是没想到她从柏林回来后关园已经落到了路潞名下,有人会比她捷足先登。 “不过证据虽然没有在她手上,但不能保证关珩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池骞没掐灭指尖的烟头,“这下她手里没了那张保命符,就算你能相信她不把消息泄露出去,不代表别人也信。” 池骞没唇角微勾,悠然闲适的看向一旁没有再说话的男人,颇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年那件事如果被曝出来,影响的可不止聂家,现在想要她命的就不止陆骁一个了。” 杀人灭口,永远是守护秘密的最好手段。 夕阳的街道人来人往,男人一身名贵优雅的西装革履下散发着无端冷暗的气场。 聂南深从名爵出来,直接拨通了林秘书的电话,“事情怎么样?” 那边回答得很快,“我调了监控,关总那场车祸看起来像只是一场意外,对方卡车超重再加上刹车失灵,司机当场身亡,至于詹警官说的那个陆骁的人,调查发现只是暗夜底层的混混,那天刚好在那边索要保护费,事后被拘留了几天,与这件案子没有直接关系。” “关珩那边怎么说?” “关总那边詹警官也有跟进,不过不管是谁,关总都坚持说只是意外。” 手指扣着车钥匙,“如果真是意外,她不会提前知道关园会出事。” 显然她在去关园的路上是被谁阻拦了。 林秘书恍然,“您的意思是……关总在故意包庇谁?” “包庇谈不上,要么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要么……” 就是被捏住了什么把柄。 “可是这件事不是陆骁搞的鬼吗?” 林秘书有些想不通,如果是陆骁,关珩根本没有理由对车祸的事闭口不谈。 聂南深的手落在车门把手上,俊脸仿佛被笼上了一层阴霾。 比起关珩那场车祸,明显关园的诱惑对陆骁更大,但如果关园那边是陆骁找的人,得到那份资料他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冒险去找关珩,让两边矛头都指向他。 况且关珩一直暗中注意着陆骁的动向,松虎一死她不可能不防着陆骁下一步动作。 男人刚打开的车门又重新关上,聂南深靠在车身上点燃了一支烟,突然道,“暗夜那边最近情况怎么样?” “这一点说来倒是有些奇怪,松虎从牢里出来后一直对陆骁恨之入骨,暗夜也有不少一直跟着松虎的老家伙,原本我们以为这次因为松虎的死那些人会抓着陆骁不放,毕竟陆骁有过前科,但是这次的动静明显比之前那次小很多。” 青白色烟雾缭绕升起,拉得男人俊颜模糊,“杀鸡儆猴,连松虎都死了,那些人不是陆骁的对手,这个时候再不转变风向完蛋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不,似乎有不少人在松虎死之前就已经暗自投到了陆骁手下。” 那些松虎的人都是在暗夜之初就跟在松虎手下做事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要投靠早就投靠了,却偏偏挑在了这个时候。 “一边要解决暗夜内部问题,一边还不忘挡住关珩取到资料,”聂南深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狭长的眸子眯起,冷笑了一声,“他还没那么多只手。” 聂南深直起身,看着前方淡淡的道,“去查,良黎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秘书顿了两秒,“您指的异常是?” “行踪,通话,最近都联系过谁。” 林秘书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忙道,“好的,聂总。” 挂完电话,聂南深低头将还剩半截的烟头掐灭,转身正欲打开车门,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 聂南深看了一眼,眉心不自觉的拧了一下,但还是接下了,语气淡漠,“什么事?” 伸手打开车门,人坐了进去,那边的声音才唯诺的响起,“聂总,这几天秦小姐已经来了看守所好几次,”他顿了顿,小心翼翼而有些为难的道,“您看裴少那边是不是……” “继续关着。” 男人眼风未动,菲薄的唇干脆冷然的吐出四个字。 ……………… 医院。 詹聿录完口供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天空还残存着灿灿的金黄色的夕阳。 言晏怔怔的看着窗外,詹聿说,警方在关园没有找到路潞打算给她的那份资料。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陆骁绑架她姑姑,是因为想要得到她爷爷生前留给关家的一份资料。 她回过头来,淡淡的道,“乔秘书,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吧。” 乔秘书看她就要从床上坐起来,立即迎了上去,“可是夫人,医生说您现在暂时还不能下床……” “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说着就掀开了被子,乔秘书见女人脸色不大好看,以为是在病房憋太久了,于是也只能道,“好的,我去把轮椅推过来,您稍等。” “嗯。” 乔秘书转身就出去了,一旁的看护将她扶起来在床边坐着,似乎是很累,女人手掌一直扶着额头。 医院里这消毒水的味道实在让人很不舒服,她现在需要好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乔秘书就从外面推着轮椅进来。 虽然有乔秘书和一个看护,但毕竟两个都是女人并且没有什么力气,又担心贸然移动会动到她的伤口,乔秘书刚打算去找一个男护士过来帮忙,一道声音猝不及防的就冲了进来,“关言晏!” 言晏正坐在床边,双腿自然垂下,听到声音就朝门口看了过去。 在看到那道清冷欣长的人影时,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 乔秘书也有些诧异,“秦小姐?” 像是一路赶过来,秦思砚身上一贯的矜持和风度都淡了些,视线直接越过身旁的乔秘书落到床上那道身影上。 原本急促慌忙的脸色在看到女人绑着石膏的腿和手时微微怔住,下意识问,“你的腿怎么了?” “摔了一下而已,”她没有表现得太冷淡,当然,也没有太热络,看着秦思砚喘着急气的样子淡淡的问,“有什么事吗?” 女人站在那里,似乎缓了一会儿气,抿唇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关言晏受伤这件事在江城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安苏对家里人也保密得很好,如果不是她今天偶然听朋友说关言晏受伤躺在医院,她几乎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忙着赶了过来。 “谢谢。” 言晏干净的脸上挂着笑,客气而淡然,似乎对于秦思砚会出现在这里除了有点意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一旁的乔秘书视线来回在两个女人身上扫了一圈,还没思索出什么来,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乔秘书,帮我把护士叫过来吧。” “啊?”乔秘书一愣,“哦哦,好的。” 说着忙不迭的转身出了病房,第一件事就是默默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看着乔秘书出去,又见秦思砚只是站在那里,言晏才转头对看护道,“给秦小姐拿张椅子。”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秦思砚打断她,视线环顾了一周,才抿着唇道,“南深哥呢?他不在吗?” 她说不用言晏也没有强求,只是在看了一眼之后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嗯。” “那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言晏神情淡淡的,低头找着拖鞋,“你要是找他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 “南深哥不接我电话,我去过他的公司,公司也没人。”秦思砚咬了下唇,看起来很迫切又似有些无奈,“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旭的事,所以他才故意躲着我。” 言晏微微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她,绯色的唇勾出了些许弧度,像是有些好笑,“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是因为裴景旭的事而躲着你?” “我今天听到那名警官给南深哥打的电话,那意思分明就是南深哥故意把他关进去的,”她两步走到床前,在挣扎了几秒之后,一贯清高的秦小姐难得露出了低态,但神色依旧是高冷的,“我前段时间刚接受了景旭的求婚,后脚他就出了事,关小姐,你一直在江城,能不能告诉我江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景旭会被南深哥关进去?” 秦思砚这一年都呆在罗马,那张美丽清秀的脸蛋看起来像是比一年前成熟了很多,但那眉目中的清冷高傲反之像是更加浓郁了。 分明是有话问她,但那姿态看起来更像是在居高临下的审问。 言晏欣长好看的杏眸微微眯了一下,然后才不咸不淡的开腔,“所以你是觉得,他是为了不让你嫁给裴景旭才把人送进去的?” 秦思砚微微怔了一下,没有承认,当然,也没有否认。 言晏笑了一下,然后才无动于衷的开口,“你既然认为是他,那么我想这个问题你去亲自问他比较好。”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秦思砚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她对裴景旭的事很着急,但又像是被女人那事不关己的模样惹怒了,下意识就提高了嗓音,“关言晏,难道你就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言晏听到这句话再次好笑的笑出了声,歪着脑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裴景旭现在难道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所以她现在是该在乎裴景旭在里面的情况,还是该在乎聂南深为了她把另一个男人送进看守所? 况且她都说了聂南深是成心躲着她,那么连她都联系不上的人,难不成秦思砚还指望自己能帮她劝聂南深把裴景旭从那里面捞出来? 秦思砚站在那里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 是了,原本关言晏就一直认为他们之间不是兄妹那么简单,又怎么会让南深哥帮她? 关言晏那清淡玩味的眼神,似乎就要将她看穿。 秦思砚足足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才冷着声音道,“我明白了。” 说着,抬起脚就欲离开。 然而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身形就顿住了,“南深哥?” 聂南深同样看到了她,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正欲开口,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在床沿的女人被看护扶着准备下床,瞳孔微微一缩,直接越过秦思砚大步走过去,蕴含的怒声跟着响起,“关言晏,你在做什么?!” 言晏被这突然的吼声吓得懵了一懵,抬头就看到大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理所当然的道,“坐轮椅啊。” 聂南深看着她,原本光洁的脚上已经穿好了鞋子,一张英俊的脸布着冷色,“你不知道你的伤还没好?” 言晏看着男人冷厉的脸,眉跟着蹙了起来,“我就出去逛逛。” 她等了乔秘书半天也没等来,谁知道刚准备下床换到轮椅上他就来了。 他冲她凶什么? 乔秘书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身后也带了个男护士过来,见情况不对立马开口,“聂总,夫人只是想出去走走……” 聂南深像是这才注意到一旁放着的轮椅,还有乔秘书身后跟着过来的男护士。 他低头看着她,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凶,语气缓了下来,但还是绷着一张脸,“你伤还没好。” “有轮椅。” 她在病房里已经躺了一个星期了,再不透透气人都快发霉了。 这次聂南深没说话。 言晏看向一旁的乔秘书,“乔秘书……” 正准备让护士过来帮她一把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已经打断了她,“我抱你下去。” “不……” 人已经被抱起来了。 聂南深将她从床上抱起,大步往门外走,顺带冷声吩咐,“乔秘书,把轮椅推下来。” 秦思砚就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好像就在他看到关言晏的那一刻,男人已经彻底忘了她的存在。 明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听说是一回事,当亲眼看到感受到那病房内处处散发出暧昧不凡的气息,才发现完全又是另一回事。 他当初给她说过,但那时候她以为只是他说的玩笑话,为了逼她从罗马回江城。 直到后来孟曼给她提起,她好像才接受了他已经结婚了这个事实。 一种闷然压抑而不知名的酸楚逐渐从心底弥漫开。 低头看着他怀中的女人,眉目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紧张,然后旁若无人的从她身侧走过。 她拉住他的衣袖,低喃的叫他,“南深哥……” 聂南深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半点不复之前面对关言晏时的温柔,“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谈。” 说完,头也不回的抱着怀中的女人出去了。 手指在身侧缓缓蜷缩起,秦思砚怔怔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最后一咬牙,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电梯内,安静的封闭空间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他们在高层,又是坐的VIP专属通道,所以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女人安静的躺在男人怀中,双手挽在他脖子上,一张干净得毫无瑕疵的脸靠在男人胸膛的位置,从进电梯后就瞌着双眸,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想什么。 聂南深接到乔秘书的电话就直接赶了过来,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丝不苟的名贵西装,英俊斯文冷漠矜贵。 偶尔低头的一两个瞬间,那眉目中流露出的温柔看似不经意又像是刻意隐藏都掩饰不住。 但那模样又不像是在新婚中的夫妻,反而更像经历过很多一起陪伴过无数岁月的老夫老妻,不会显得尴尬的腻歪,一切那么自然而然。 仿佛在无形间已经生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离了开来。 秦思砚就站在一旁,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他们是他们,而她,更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尤其是在这密闭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其他人没有说话声,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她突然收回了视线,看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楼层,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突然道,“你们结婚多久了?” “一年多。” 回答的自然不会是关言晏,秦思砚看着男人清俊漠然的侧脸,绯红的唇微微抿起。 一年多……刚好是她出国后没多久。 一阵没由来的口干舌燥,语气仍是淡淡的,“我听妈说,你们准备明年的这个时候举办婚礼?” 男人面不改色的开口,“提前了,婚礼就在半年后。” 话音刚落,怀中女人闭着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但还是没有睁开眼。 秦思砚双眼睁大了些,刚想开口说什么,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半年后……那时候关言晏都还没有毕业。 需要那么着急吗?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聂南深率先一步挎出电梯,秦思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 人刚出了大厅,聂南深就顿住了脚步,回头对身后的女人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也不等秦思砚回答,抬脚抱着言晏往草坪里安置着长椅的地方去。 住院部大楼外面有一片不小的院子,这个时候正好是人最多的时候,出来散步的基本上都是医院的病患和家属。 言晏已经睁开了双眼,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紧绷着的下颚线条,“这么慌张……”她唇边勾出寥寥的弧度,“聂公子是担心她对我说什么,还是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 聂南深淡淡的睨了她蕴着笑意的脸蛋一眼,“你这个样子能对她做什么?” 哦,言晏了然的点头,她这副模样还真不能对她做什么。 聂南深将她放到长椅上坐下,这时候已经过了黄昏,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天边尚残留一缕夕阳所以不算太冷,但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病服,聂南深皱了皱眉,还是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她的肩头,有些不悦,“你高烧才退,小心又感冒。” 其实如果不是想着她确实很久没有出病房,这样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他是断然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出来吹晚风的。 男人的大手就覆在她的额头上,那脸上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好像她就是个经不起摔的瓷娃娃。 抬手将男人的手拿开,淡淡的笑,“去吧,别让秦小姐等久了。” “嗯,”聂南深只应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和她平视着的角度,拧眉看着她。 她歪着脑袋,笑,“不走吗?” 大概这样过了两秒之后,聂南深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谈完再陪你逛,”说着动作亲昵的在女人额头上落下一吻,语气温柔的道,“在这里等我一下。” 言晏垂着眸,任由那温热的薄唇落下,浅尝辄止般,唇角淡笑仿佛一刻都没有变过,但又好似没有什么温度,凉凉淡淡的。 146 你不需要,是我需要 不算远的距离,秦思砚就站在大厅外的走道上看着这一切。 从她这里看过去,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在两人身上剪出完美的轮廓,一个英俊高大,一个恬静柔美,男人低头在她面前说什么的时候,眸色前所未有的柔和,女人唇边挂着淡笑,像是在拍一部古老而文艺的童话电影。 就在那一吻落下的瞬间,夕阳跟着消失在天边,夜幕来临,仿佛画面就此定格般,将两人眼底所有的情意都掩藏在了那暗色之中,唯美浪漫的气氛仿佛从电影屏幕中溢了出来,旁观者都能感受到的幸福和美好。 失神间,聂南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脱下外套后里面只有一件浅色衬衫,矜贵优雅,在夜幕下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秦思砚朝关言晏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这才看向面前五官英俊的男人,“看样子,她好像并不怎么喜欢你。” “我喜欢她就够了。”聂南深单手插在裤袋里,随意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秦思砚微微一怔,又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你喜欢她?”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是了,如果不喜欢,以聂南深的条件随便娶一个人都行,那个人犯不着偏偏是关言晏。 聂安苏最好的闺蜜,这个他从小就看不惯的女人。 秦思砚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看向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关言晏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你从小就处处针对讨厌她,这个时候你说你娶她是因为喜欢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这场婚姻是关言晏用婚契逼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结婚正好是在她出国以后,她几乎差点就信了。 “也许一开始不是,”聂南深神色自若,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斯文俊朗的五官十分的有耐心,“但是思砚,人是会变的,”他顿了顿,“难道你认为,我会在原地一直等下去吗?” 这话里的潜台词秦思砚听出来了。 他不会再为了她而等下去,但是…… “那景旭呢?”女人冷笑了一声,“你难道不是故意想把我们分开才想方设法给他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身姿挺拔,“就像你说的,我给你自由,你喜欢谁,想要和谁在一起,那都是你的事,我不会再干预,但裴景旭不行。” 这番话聂南深说得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更多的像是来自一个兄长的劝告。 “为什么?”秦思砚此时只觉得无比的讽刺,“难道就因为你觉得他比不上你优秀所以配不上我?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关言晏会误会?” 她笑了一下,看着男人深邃沉暗的双眼,“还是你说的喜欢关言晏,其实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大概是夜里风太凉,言晏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抬手下意识拢了拢肩上的外套。 他们就在医院大厅的门口站着谈话,从她这里只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在他面前的女人只露了半边身子在视线里,她百无聊赖的坐着淡淡的想,这么冷的天他们也不知道找个暖和点的咖啡厅坐着谈,看样子秦小姐也穿得不多,就不怕人给冻着了吗? 乔秘书已经把轮椅推了下来,言晏将视线收回,突然问她,“乔秘书,你跟了聂南深有多长时间了?” 乔秘书拿出薄毯给她搭在腿上,想了想才道,“我在英国的时候就一直在聂总手下做事,算下来大概也有五六年了吧。” 女人浅浅的笑着,“那应该是很了解他了。” 五六年,是很久了,比起他们之间相处才一年多的时间,连乔秘书都比她要了解这个男人。 乔秘书不大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抬头看向言晏的时候,女人的眼睛已经瞌上了。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左右,聂南深才从那边回来。 言晏听到乔秘书的声音才睁开眼,聂南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听到他淡淡的对一旁的乔秘书吩咐,“把思砚送回聂宅。” 乔秘书应了一声好的,然后才朝秦思砚在的方向走去。 聂南深站着她坐着,需要仰着脑袋才能看他,言晏啧了两声,调笑的道,“做你的秘书可真够累的,白天一边要处理公事一边要忙活着照顾我,晚上还得替你送人,真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思砚没有开车,这边不好打车。” 言晏扬着笑脸,“你可以自己送啊。” 聂南深一秒犹豫都没有,“我陪你。” “你看出来了,”她笑容依旧,“我不需要你陪。” 聂南深个子很高,她这样仰着头其实很不舒服,但还是清楚的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 下一秒,聂南深弯腰就把她从长椅上抱了起来放到轮椅上,“你不需要,是我需要。” 整个过程都没有看她的脸,将人放好之后自己才绕到了后面推动轮椅,“逛十分钟,回病房。” 聂南深语气很淡,像极了这夜色。 天色越暗风越大,她甚至觉得那些伴着风的凉意都渗入了肌肤。 秦思砚找他,她几乎不用猜都能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绯唇掀起,嘲弄的语调很明显,“裴景旭是不是你关的?” “是。” 似乎是猜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这次聂南深回答得很快,言晏看着院子里来回走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可笑,语气又似漫不经心的轻快,“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从来不做棒打鸳鸯的事。” 一直以缓慢速度往前的轮椅突然停下了,聂南深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却看不到她的神情,俊眉蹙起,“这件事与思砚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言晏依旧看着前方,单手撑着脑袋,十分玩味的笑,“拆散了他们,你就有机会让秦思砚回心转意了啊。” 聂南深一下沉了语气,“言晏。”俊脸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 “这么生气做什么?”她把玩着发梢,低低的笑出了声,“如果真没关系的话,那就把人放了啊。”哪怕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也能想像出他现在是什么模样,“秦思砚好像也以为,你起码会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把裴景旭放了的。” “如果我不放呢?” 聂南深在她身旁蹲下,单手扳过她干净的脸蛋,漆黑如夜的眸就这么落在她脸上,“如果我不放,你是不是又要和我离婚?” 那刻意隐藏着的愠怒似乎就要忍不住爆发出来,离婚两个字颇有嘲弄的味道。 心脏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这段时间他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又像是在刻意弥补什么,哪怕她说再难听再刻薄的话,他也没有对她发过一点脾气。 但他现在心情似乎很不好,虽然并不怎么明显,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至于这个生气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她还是秦思砚,她不清楚。 真是……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了,克制又隐忍。 上一次……还是她算计了秦思砚那次。 她轻轻的笑,“也许。” 关于秦思砚的话题一直是他们之间的禁忌,此时当看到眼前男人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好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如今——这个禁忌回来了。 ……………… 凌晨十二点,聂宅。 这个时间点孟曼和聂老爷都睡下了,客厅里一片漆黑,聂安苏刚参加完聚会从外面回来,抬手刚打开灯就被沙发上冷清的一道人影骇了一跳。 因为酒精的原因安苏意识模模糊糊的,走进了才看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哥?”安苏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啊,吓我一跳。” 聂南深掀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从哪儿回来?” 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哦,去参加了朋友一个生日宴会。”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也没揭穿她,兀自倒了一杯酒喝下。 聂安苏这才看到桌上摆着已经快被喝空的酒瓶,言则她没回来之前,她哥就这样灯也不开的一个人喝酒? 这么想着脑袋清醒了一点,聂安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动声色的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个时间,就算他不在医院,也应该是回银南别墅才对。 男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摇晃着酒杯,低垂着眸像是在出神,好半天薄唇才不冷不热的吐出三个字,“没事干。” 医院?她已经睡下了,回了一趟银南别墅,空空荡荡的又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于是便开车来了这里。 聂安苏看着他,默默的喝了一口水才低声道,“哥,你和言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聂南深垂眸望着手中的烈酒,一杯下肚,火辣的口感似乎将心底的烦躁抵消了些,整个人往后躺去,“她说不想见到我,也不需要我。” 抬手捏着眉心,嗓音低沉黯哑,浑身都散发着酒精的味道,“她好像在想……怎么和我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从她哥嘴里说出来,聂安苏没有太意外。 她浅浅的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才看向聂南深,“哥,你为什么会觉得言晏会想和你离婚?” 聂南深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这个问题似乎一下问住了他。 为什么? 是因为秦思砚吗?但又好像不完全是。 这段时间她甚至没有主动提过这个话题,就连今天他突然间提起,她也不过一句话敷衍了过去。 可是偏偏她越表现得轻描淡写,他心底就越是没由来的慌张。 又好像是,她随时都在准备着离婚这件事。 见他不回答,聂安苏把杯子放下,斟酌着字句,“你是觉得,言晏因为你没能接到她的电话,所以在责怪你,你甚至在想,她不想见到你是因为看到你她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所以你感到不安又愧疚。” 他们都喝了不少酒,但此时安苏看起来比男人要清醒许多,“哥,你之所以认为言晏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和你离婚,是因为你清楚你们这段感情很脆弱,脆弱到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哪怕裴景旭的事真的与秦思砚没有关系。” 言晏的想法,聂安苏向来不用猜都知道,“言晏从小没了父母,唯一的姑姑在感情上也遭受过重挫,这导致她本身就不是轻易相信爱情的一个人,你看,如果连你都在这段婚姻中感到了不安,那你觉得言晏呢?” 聂安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更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她是女人,她的不安只会比你更多。” 第二天,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早,所以在八点不到的时候言晏就从睡梦中醒来了。 因为口渴嗓子变得很干,左手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喊,“聂南深……” “夫人,您醒了?”有人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 女人的声音让她微微愣了一下,言晏抬头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聂南深也不是乔秘书,而是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着她的女看护。 她单手支着身体,疑惑道,“乔秘书呢?” “乔小姐好像因为有私事,所以今天向聂总请假了。”看护往她身后放了垫子,态度十分和善客气,“您要喝水吗?我去帮您倒水。” 言晏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嗯。” 看护转身就去倒水了。 这段时间虽然病房都是乔秘书和看护在,但聂南深不在的时候很多事都是乔秘书在亲力亲为,这个看护的存在更像只是因为她说要,所以聂南深才请的。 看护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态度一直十分的和善客气,毕竟看护本身就是个苦力活,像这种既不用做多少事又能拿高工资的看护工作不会再有第二家了。 她倒完水回来,“夫人,给,小心烫。” 言晏接过水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些,看了一眼四周,整间病房除了她们两个没有别人,也没有谁来过又走的痕迹,心底一阵没由来的失落。 她低着脑袋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随口的问到,“聂南深呢?” “聂总今天还没有过来。” 看护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仔细观察着床上女人的反应。 她是个小人物,平时娱乐新闻八卦听得不多,但就这段时间在这里工作也能猜出来一些。 此时床上躺着的是江城第一名媛关言晏,那个每天都会出现在病房内英俊又帅气的男人就是她的老公,堂堂WK的总裁聂南深。 说来也奇怪,最近聂总除了上班时间几乎都是呆在医院的,除了偶尔一两个晚上关言晏说他睡在这里她会睡不好,然后才离开,但都是第二天床上的女人还没睡醒人就过来了。 今天……都早上八点了。 言晏看着已经喝到见底的水杯,淡淡的回了一个哦字。 心底泛起一丝自嘲,习惯还真是个坏毛病。 中午十一点,言晏做完了全身检查之后,詹聿过来了一趟,在告知了一些案件进度之后又匆忙的离开了。 言晏又看了一会儿书,没多久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想着平常差不多这个时候余妈就该送午饭过来,病房的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聂南深手里拿着饭盒,一个简单的眼神,看护就自觉的走了出去。 言晏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聂南深没有回答她,“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蛋白质,所以今天煲了点汤带过来。” 其实她问的是今天为什么不是余妈送过来,不过后来想想谁送过来都一样,于是她也没再开口,默默的把书本合上放到一边。 聂南深替她安好餐桌后才把餐盒打开,言晏看着面前热乎乎的汤还有几个她爱吃的小菜,扑鼻的香味似乎和余妈做的有些不一样。 聂南深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汤出来,放到嘴边吹凉了些才递到她唇边,体贴温柔的道,“味道可能有些淡,你尝尝。” 她张嘴喝了一口,确实是有些淡,不过也没有影响整体的口感,更何况她现在本来也饿了。 言晏一口气就喝了一整碗,聂南深看她食欲不错的样子,嘴角勾起些许弧度,这才拿过饭盒里的饭菜来,“喜欢的话,下午我再煲点过来。” 言晏这才意识到,他今天穿的是之前她给他买的一套休闲衫,脱口而出就问道,“你今天没去上班吗?” “嗯。”聂南深低头把菜夹到饭勺上,语气平常的道,“昨晚喝多了。” 言晏看着他干净的头发,还有那眼底下不明显的青色,据她所知,他一般只有在应酬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喝酒。 言晏淡淡的应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说是喝多了,其实他昨晚并没有喝多少,只是后来和安苏聊了一会儿,大概借着酒精的作用来了困意,顺便就在聂宅睡下了,今早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过,孟曼又劝着他在聂宅吃了一顿早餐之后才驱车回银南别墅,洗了一个澡换了身衣服刚好十点多,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余妈在准备午饭。 索性也不去公司了,把手里的事安排下去,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午饭然后来了医院。 当然,这些聂南深自然也不会细说,他看着女人安静吃饭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眸底掠过一丝自嘲。 她似乎……也并没有很在意。 “医生说你下周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我下周开始会比较忙,到时候我会让林秘书过来给你办出院手续。” 一顿饭吃完,聂南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的道。 言晏重新靠到床上,左手去拿那本看到一半的书,还是淡淡的一个字,“嗯。”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就仿佛现在对他一样敷衍的态度,聂南深看着女人安静的侧脸,她的视线就那么专注的落在了那本书上,他跟着看过去,过了一会儿才道,“裴景旭出来了。” 言晏有一瞬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一下子忘了自己看到了哪一行。 她抬起头来看他,聂南深瞧着女人似乎有些意外的表情,抬手摸上她干净的脸颊,“警方该调查的都调查结束了,所以昨天思砚说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嗯?” 男人从神情道语气都是十足的温柔,言晏看了他两秒,唇角忽然笑开一抹弧度,“你这么做,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秦思砚?” 她还不至于天真的认为他会真的因为她几句话而放了裴景旭。 聂南深看着她温凉的眸子,黯着嗓子,“都不是。” “那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她笑出声来,凉凉淡淡的笑,“平白无故把人关进去又二话不说把人放出来,不嫌累得慌吗?” 手指来回摸着她的肌肤,聂南深淡淡的道,“我说过他的事和思砚没有关系,”顿了顿,看着她没有温度的眸子,“和你也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这样套我的话。” 哪怕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眼底都仍是深情的神色,这一瞬看起来不知为什么就是格外的刺眼。 说是和秦思砚没有关系……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吧。 似乎是清楚聂南深不会轻易告诉她裴景旭的事,所以言晏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在轻寥的笑了一下之后又继续埋头看书,“所以你放不放他其实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没有必要特地来告诉我想要证明什么,”她温淡随意的道,“我想秦思砚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会比我更高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都在书上,自然也没看到聂南深也在看着她。 比她更高兴,可是聂南深在她脸上别说高兴,连别的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看出来。 他一向知道这个小女人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从小到大除非在詹聿和安苏面前,她几乎都是一副温淡柔婉的面孔,高兴是笑着,生气是笑着,可是就偶尔的某个瞬间,他还是能轻易的从她眸子里捕捉到她的情绪。 不像现在,这幅不温不火做什么都很随意的样子让他莫名的发慌。 147 爱谁不爱谁,他比谁都清楚 吃完饭没多久,言晏就睡下了,聂南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四五通来自一个人的未接电话,起身出了病房。 安静的走廊上,拿起手机拨了过去,“什么事。” 池骞没冷淡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你把裴景旭放了?” 聂南深面不改色,“是我。” 男人的嗓音很低沉,“松虎的事警方那边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裴老爷子独独没有提到十四年前的事,你现在把裴景旭这个筹码也放出来,是打算把这条线索也断了?” “至少已经确定他和陆骁那边没有关系,思砚这几天在江城把裴景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有人想从裴家知道十四年前的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盯上,”聂南深从门上的窗户可以看到病房内睡着的女人,嗓音低沉的道,“到时候用不着我们动手。” 池骞没笑了两声,“你可得想清楚了,握在我们手里,他不过是蹲下局子,如果落到陆骁背后的人手里——”阴冷的语调仿佛噙着暗色,“他恐怕保不住命。” 男人同样冷笑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大概。” 枫关别墅。 阳光正好的午后,明媚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室内,整洁而充满艺术氛围的画室内随便拿一副画出去都算得上是佳作。 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画架和一堆颜料,富态雍容的女人坐在画架前,绘着的是窗外的风景。 “关珩怎么样了?” 良黎手里调绘着颜色,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才面不改色的开口。 一旁站着的助手这才将注意力从画布上挪开,立马恭敬的回道,“听医院的人说,还在昏迷不醒。” 女人眉头一皱,偏过头,“听说?” 见女人明显有些不满,助手立马解释道,“聂南深似乎怀疑关珩出车祸不是意外,可能是在防着陆骁,所以病房外安插了不少保镖,我们的人……不方便进去。” 良黎眉头松了些,“有保镖,就说明她没事。” 她不出来也没人进去,恐怕昏迷不醒也只是对外的借口。 画笔就这么停在画布上,稍微用力一些就足够破坏整幅画的美感。 不过,关珩如果醒了会这么安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良黎继续动笔淡淡的道,“我看这几天新闻好像也没有动静?” “也被聂南深压下了。”男助手看了女人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应该是这件事不想被关言晏知道。” 良黎点点头,“说来,言晏好像因为关园被烧的事也受了不轻的伤?” “嗯,下周才出院。” 她站起来,拿着画笔和调色盘退了几步观察画面的效果,“天逸呢?” “公司之前和裴家还有一个未完成的项目,樊总最近都在解决因为裴家造成的损失。” 良黎眯起眸,“他知道关珩出事吗?” “这个……不清楚。”助手迟疑了一会儿,“不过樊总最近除了在家就是在公司,看样子应该不知道。” 她点点头,又重新坐回位置上,“好,我知道了,出去吧。” “是。” 助手应了一声离开房间,良黎拿着画笔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刚才因为那一道败笔。 关园出事,对于关珩来说那份资料下落不明就等于她手里没了保命符,她醒来了就算不把自己车祸的事放在心上,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安静的躺在医院没有任何动静。 那女人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蹙着眉思索一会儿之后无果,索性直接放弃,良黎脱下了围裙往外走,拿出另一部私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言晏出院这天,因为聂南深之前说过可能不会过来,所以她提前约了安苏过来陪她。 言晏身上的石膏还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拆,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林秘书收拾好东西也出去办出院手续了。 安苏扶着她下床,“怎么样?能不能自己坐?” “没事。” 言晏朝她笑笑,拿过一旁的拐杖支撑着身体才勉强从床上挪到轮椅上。 在医院休养的半个月她现在基本已经可以靠拐杖行动了。 安苏环顾了一周,在确定没什么落下的东西后才去推她的轮椅,“车就停在一楼,东西已经收好了,待会儿让林秘书一起拿下去,我先推你去一楼等他。” “嗯。” 早上医院的人很多,她们这一层基本都是重症或者VIP病房,所以相对要稍微好一点。 一路无话,电梯来回等了好几趟安苏也没有推她进去,电梯是金属门,所以从里面能看到身后女人的一直在盯着她。 言晏也没催她,没有打石膏的那支手扶在把手上托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笑,“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安苏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哥离婚,我不会阻止你。” 手指托着下巴,言晏似笑非笑的从倒映里眯眸打量着她,“你该不会是来探我口风的吧?” 正好从上面下来的电梯“叮”的一声抵达,聂安苏睨了她一眼,见电梯里没人,这才推着她往里面去,“你看不出来吗,我哥他不想和你离婚。” “我有说要离婚了?”言晏笑了一下,看着安苏伸手去摁楼层,不以为然的道,“他在那儿慌什么劲?” “你是没说,不过你这段时间不都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么。”聂安苏瞧着她这装模作样的表情就忍不住送她个白眼,“所以你即没有主动提起,我哥在谈到离婚的时候你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不是吗。” “嗯哼。”言晏手指梳着长发,也没否认,“是有在想。” “结论呢?” 言晏很自然的回,“还没想好呢。” 安苏学着她的腔调,不咸不淡的道,“你在犹豫,就说明你不能完全放下这段感情。” 言晏皱了皱眉,回头鄙夷的看她,“不是说不阻止我吗?” “我是在给你分析,”安苏睨了她一眼,推着她出了电梯,“毕竟你们离婚就证明我得换个嫂子,下一个肯定没你这个符合我口味。” 发丝缠在手指上把玩着,言晏慵淡的笑着,“喜欢有什么用,爱情能当饭吃吗?” 更何况她爱他,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吧。 一楼大厅,人流的高峰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来回徘徊,安苏突然停住了,“是因为秦思砚吗?” 言晏垂着眸,语气很清淡,“不是啊。” 她说不是那就不是,两个人之间总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聂安苏看着门口的方向,还是道,“如果我哥对秦思砚的不是爱呢?” 言晏略微失神了一下。 “安苏,聂南深不是小孩子。”她抬起头来淡淡的笑着,同样看到了从大厅朝她们走过来的男人,波澜无恙的道,“爱谁不爱谁,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聂南深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安苏看到他,佯作诧异的道,“哥?你怎么过来了?”瞥了一眼言晏,“你不是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吗?” “提前忙完了。”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身上,蹲下身保持和她平时的姿势,轻声的问,“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言晏依旧是笑着,只不过那笑容比起面对安苏的时候要淡上不少。 他知道,毕竟他是安苏的哥哥,有安苏在,她不会跟他闹什么。 聂南深抬手捋过她额前的碎发,仿佛没有看到女人眼底的温凉,唇边勾起宠溺的弧度,“那直接回家?” 她淡淡的回,“好。” 聂南深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站起来看向一旁的安苏,淡淡的道,“手续都办好了?” 安苏摇了摇头,“还没呢,在等林秘书。” 聂南深看了一眼手表,顺手就接过了轮椅的推手,推着言晏往外走,“那不用等了,回头让他把东西送到银南别墅。” “哦。”聂安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还没走两步,就见聂南深回头看她,“你要一起吗?” 安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聂南深是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银南别墅。 言晏也回头看着她,有询问的意思,安苏想了想还是很干脆的拒绝,“不了,我自己打车回聂宅吧。” “嗯。”聂南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就带着言晏走在前面了。 聂安苏扯了扯嘴角,敢情她哥就是随口一问吧? 出了医院,聂南深在把安苏送上的士后他们才上了车。 今天因为要出院所以需要做个全身检查,所以起得很早,言晏几乎是一上车就闭上了眼。 宾利慕尚在道路上驰聘,聂南深看了一眼穿着单薄双眼紧闭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的女人,薄唇微抿,车速也逐渐慢了下来。 一只手刚去打开车内空调,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虽然是震动,但那点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依旧很明显,聂南深下意识就关掉电话调成了静音。 期间看了一眼身旁没有醒来的女人,在略微松了一口气之后才低眸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眉头微拧,正打算挂断的时候,身旁属于女人的声音已经响起了,“不接吗?” 聂南深抬头看她,低声道,“吵醒你了?” “嗯,”她声音有几分未醒的娇哑,睁着几分模糊的眼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字,只知道对方还没有挂断,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接电话吗?”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了前方,语气平常的道,“没什么重要的事。” 她看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这次不用看就猜到了是谁。 “秦思砚么,”五官酿出讥诮,抬手梳了下长发淡淡的开腔,“那应该也不是我不能听的,我没关系,你接你的,当我不存在就好。” 往后靠在背倚上,看上去轻佻又慵淡,话刚说完,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挂断了。” 言晏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聂南深见她闭上眼睛又打算睡,立马开腔,“还有十分钟就到家,回家再睡。” “嗯。” 她懒洋洋的回了一句,但是眼睛还是闭上了。 实际不到十分钟车就开进了别墅。 “到了?”女人似乎是算好了时间,车还没停下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这给聂南深一种她一路闭着眼不知真睡还是假睡都只是因为不想和他说话的错觉。 “嗯。”聂南深看了她两秒,然后才道,“等我一下。” “好。” 聂南深把车开进车库停好后就下了车,言晏以为他是下车替她拿后备箱的轮椅,所以在车上也没动,直到聂南深绕过车头替她打开车门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径直往屋内去,她才皱眉开口问,“轮椅呢?” 男人踩在院内的鹅卵石上,沉着眉目,“待会儿让余妈来取。” 她敛眉,她不明白明明有轮椅方便又便捷,他为什么非要抱她。 但还是没说什么,困意还没消散,刚重新瞌上眸,熟悉的称呼就从前面传了过来,“南深哥。” 男人的步子似乎顿了一下,言晏闭上的眼睛重新打开,朝声音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绯唇微微抿起。 秦思砚今天穿了一身米色长裙,此时就站在紧闭的门前,黑色的长直发披在肩头很显气质。 “你怎么来了?” 聂南深嗓音微淡,抱着怀中的女人走过去,明显对于秦思砚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 人还在院子里就说明也不过比他们先到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进屋,她是聂南深的妹妹,所以余妈也不会不给她开门。 秦思砚看向他怀中的关言晏,女人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存在,淡淡的垂着眸,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我打过你电话,你没接,所以就过来找你了,”秦思砚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咬了下唇才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好了。” 聂南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他上前两步走过去,秦思砚一怔,她刚好站在门口的位置,反应过来后主动让到了一边。 “言晏,”聂南深低头看着没有动静的女人,“开下门。” 他双手抱着她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手可以去按密码,言晏看了他一眼,这才伸出左手去输入密码。 秦思砚跟在他们身后,她发现,自从回到江城后她每次见到他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腿不方便的原因,分明有轮椅那么方便的东西,关言晏每次不是被他抱着就是在他怀中。 她的视线在言晏腿上停了两秒,“你……出院了?” “嗯。”言晏表情依旧很淡,没有很欢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欢迎的意思。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冷淡,不光是对她,那冷淡的态度更是蔓延到了男人身上。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秦思砚也一直知道关言晏不喜欢看到她,这会儿似乎担心她会误会什么,于是开口解释道,“我是过来向南深哥道谢的。” “因为景旭的事原本打算今天请你吃个饭,不过不知道今天关小姐出院,”她脚步顿住,看向身旁的男人,唇边划过一抹自嘲,“我们还是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聂南深皱了下眉,对于他来说,裴景旭的事不是大事,所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就这样的态度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秦思砚见状心底再次嘲笑了一番,看样子她来得真的不是时候。 “今天打扰了。”她微颔首,刚抬脚准备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这才抬起眼帘,“一顿饭而已,”言晏悠悠的道,“既然来都来了,何必再多跑一趟。” 秦思砚有些意外,下意识去看聂南深的脸色。 只见男人依旧皱着眉头,视线一刻都没落在她身上,而是低头看着他怀里的女人。 言晏看了一眼聂南深,旋即视线又别向了别的地方,淡淡的道,“你去把拐杖给我吧,我记得刚才安苏一起放到你后备箱了。” 男人薄唇抿起,盯着女人这张精致而面无表情的脸,“不是要睡觉么,”嗓音淡漠的道,“我抱你上去。” 言晏又重新瞌下了眸,“有客人,我自己可以上去。” 她右手左脚都有很厚重的石膏,不说加上她本身的体重会有多重,光是这样被他抱着的姿势就很不舒服。 聂南深没有回答她,扭头就对秦思砚道,“你先坐着,有事可以叫余妈。” 秦思砚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聂南深就已经兀自抱着关言晏上了楼。 她站在客厅,直到余妈沏了茶过来,才走到沙发上坐下等男人下来。 卧室的门被推开,言晏刚被放到床上,男人就蹲到她面前,双手刚好撑在她两边身侧,眉目隐匿着某种暗沉叫她的名字,“言晏。” “怎么了?”言晏抬起头看他,在撞上男人沉郁的目光时不以为然的笑出了声,“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见她脸色没有一丝波澜,聂南深压下眉心的烦躁,耐着性子解释,“我不知道她会过来。” “我知道啊,你不是没接电话么。”她继续扬着笑脸,一只手漫不经心的顺着长发,“但人家都特地跑过来道谢了,你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她这样说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聂南深只是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不明白,分明她一直都介怀着秦思砚在他们之间的存在。 聂南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别多想。” 言晏似笑非笑的对上他的视线,“你希望我多想?” 虽然她不大能理解把裴景旭放出来的是他,但把人送进去的也是他,秦思砚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向他道谢的。 不过兄妹之间,记恩不记仇也算是理解范围内。 至于为什么裴景旭都出来一个多星期了,秦思砚偏偏挑在她出院这天过来,她就不清楚了,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女人脸上依旧是一层不变的笑意,聂南深继续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掀开被子把她抱进去,“睡一会儿,做好午餐我叫你。” 言罢,低头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才起身去拉上窗帘关上门离开。 聂南深关上门,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下楼。 秦思砚还坐在沙发里,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茶,见他下来,放下杯子起身迎了上去。 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皱眉问道,“她生你的气了?” 关言晏的性格虽然不算平易近人但也算不上特别冷漠的那种人,但自从她回江城以来,她看到的都是冷漠。 “没有,”男人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下了,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手工定制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看上去温润儒雅,眉目也恢复了一贯的温淡,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留下吃午饭?” 秦思砚看着他,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方便给她说,有些无奈的道,“我没有关系,如果她真的因为我不高兴的话,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她闹得不愉快。” 男人轻描淡写的道,“她最近都这样,你不用在意。” 原本是一句听上去好像在抱怨的话,但秦思砚只在男人眼底看到了无限的宠溺和无奈,似乎关言晏那样明显的冷漠和爱答不理的态度对他没有造成半分影响。 她有半分的恍惚。 一个男人,尤其是像聂南深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妻子对自己那么冷漠? 是因为不爱,所以无关痛痒,还是因为太爱,所以才选择无条件忍耐? 见她没回答,聂南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挽起袖口一边从她身旁走过,“吃了再走吧,马上到中午高峰期,这附近没有餐馆回市区也很堵。” 他都这样说了,秦思砚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银南别墅她以前来过几次,所以对房子的构造还算熟悉,见他去的是厨房,下意识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余妈原本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男人进来,立马退到了一旁,“先生。” 聂南深走过去打开冰箱,“家里准备了哪些食材?” 148 所说的喜欢,能有多喜欢 见他这样问,余妈立即明白先生是要亲自下厨,于是熟悉的报了一堆今天刚准备的食材,末了又道,“都是按太太口味准备的。” 聂南深点点头,从冰箱里挑出一些蔬菜和肉类后就让余妈退了出去。 秦思砚看着男人动作娴熟的洗菜到切菜,五官淡漠,仿佛这样的事他已经习以为常。 她有些意外,“你在家……经常下厨?” 锋利的刀锋以极快而整齐的频率落到菜板上,“偶尔。” 虽然秦思砚知道以前他在英国独居的时候也会偶尔自己下厨,但这样的偶尔也不过是一年当中只有一两次的频率。 她抿了下唇,注视着男人的侧脸,犹豫道,“南深哥,她要跟你离婚吗?” 极有规律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短暂的顿了几秒之后,聂南深垂着眸又继续切菜,俊美如斯的五官没有变化,“没有的事。” “你回聂宅那天,我听到你和安苏的谈话了。”她顿了顿,大概能猜到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你去罗马接我,还是因为景旭的事让她有了什么误会?” 见男人依旧只是沉默的切着菜,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如果不想和她离婚,我可以去帮你解释清楚。” 聂南深脸色如常,“没有必要解释。” “为什么?” 据她所知,在她没有回江城之前,她们之间一直好好的。 她也不想成为令他们离婚的罪魁祸首。 却只见男人转身从一旁拿出盛菜的碗,菲薄的唇只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我不会离婚。” 秦思砚所有疑问都被这几个简单的字眼压入腹中。 他不会离婚,所以不管为什么,他都不会。 言晏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来了,手机没在身边,但之前在她睡着的时候余妈已经替她把拐杖拿了上来。 左手拄着拐杖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似乎在出神的女人。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没有看到余妈也没有看到聂南深,犹豫了一会儿才步伐缓慢的迈出阶梯。 几乎是她刚发出声音的同时,秦思砚就朝这边看了过来,从沙发上站起,还没出声,不知从哪儿出来的余妈就看到了她,连忙迎了上去,“太太,您醒了。” “嗯。” 余妈从她手中接过拐杖,搀扶着她从楼梯上走下,秦思砚站在客厅,一时也不知是该过去还是不过去,“需要帮忙吗?” “不用,”下完最后一道楼梯,言晏就从余妈手里拿过拐杖,视线在客厅看了一圈,“他呢?” 秦思砚自然知道这个他指谁,“在厨房。” 言晏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厨房紧闭的门,然后拄着拐杖走到沙发前坐下,拐杖也放到了一旁。 秦思砚看她打开电视机挑着频道,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和关言晏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自从一年前发生了裴景旭那件事之后,更是可以说僵到了极点。 所以两人坐下来哪怕不会尴尬但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电视里播放着当下热门的综艺节目,她看了一眼女人腿上和手上绑着的喉中的石膏,还是出声打破了这沉默,“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大概是闲综艺节目太吵,言晏又换了个频道,随口回答,“摔的。” 秦思砚突然想起她在罗马的那天晚上接到的她的电话,“是那天晚上吗?” “怎么了?”女人放下遥控器,扭头言笑晏晏的看着她,“看起来你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 秦思砚也不在意她眸底不知是讥诮还是什么的意味,转过脸看着电视,冷淡的道,“你现在也是我嫂子,我关心你很奇怪吗。” 言晏笑了一下,也重新看向电视,漫不经心的道,“是啊,他为了不让你牵扯进裴家的事件,所以丢下我跑去罗马接你了。”不咸不淡的浅笑着,“连电话也没接我的。” 她这样的语气明显是在抱怨,秦思砚不由加重了语气,“关言晏。” “你说,我听着。” 见她这幅懒懒散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偏生对她字字针对的模样,秦思砚一下就恼怒了,刚要开口,男人沉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思砚。” 言晏视线落在屏幕上,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秦思砚扭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出来的男人,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淡淡的对她道,“余妈在准备碗筷,你先去餐厅。” 秦思砚犹豫了一会儿,看了关言晏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起身了。 言晏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看了过去,“饭菜准备好了吗?” “嗯。” 聂南深抬脚走过来,看了她手边的拐杖一眼,在她面前蹲下,“醒了怎么不叫我?” 其实卧室里是安有别墅内线的,但她那时候没想那么多,清浅的笑,“我又不是完全的残废,什么事都叫你做什么。” 说完拿过拐杖起身,“走吧,很饿了。” 人刚站起来,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扣住。 她这样行动其实不是很方便,所以不要说挣脱,动一下可能就会摔倒,虽然男人只是抓住她并没有很用力,“有事?” 聂南深看着她挂着笑意的脸,俊脸像是覆了一层暗雾,嗓音也被压得格外低沉,“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冲我来,思砚她不知道你出事的事。” “冲你来?”言晏挑起眉,眸光戏谑的望着他,“我不过是说了事实而已,怎么,看起来很像在找她茬吗?” 聂南深沉着眸,两秒后一把将她抱起,薄唇吐出生硬的两个字,“吃饭。” 言晏心底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反抗,任由聂南深把她带到餐厅。 余妈已经上好了饭菜,秦思砚坐在对面,他们没有到她自然也不会先动筷子,默默的看着聂南深把言晏放下后才拉开旁边的位置坐下。 盛好的饭被摆在面前,聂南深刚准备给言晏舀一碗汤,女人就拿过了自己面前勺子,淡淡的道,“我自己可以。” 男人的手顿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去,“嗯。” 在看着她确实可以自己吃之后,聂南深才拿起自己筷子,看了对面的秦思砚一眼,“吃吧。” 秦思砚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嗯。” 一顿饭吃得没有太多交流,言晏自顾自的吃着,偶尔聂南深会夹几个菜给她,秦思砚全程看着也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饭后,言晏说想看书,聂南深就送她回了书房,再下楼的时候余妈说秦思砚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他没有多问,转身又折回了书房。 女人半个身子躺在书房阳台的长椅上,单手捧着一本学习资料,因为写字的右手做不了笔记,所以一旁还放了一支外观精致的录音笔。 她刚念完一段翻译,男人的身影就在身旁蹲了下来,抬手拨开她挡着半边脸的长发,“不睡午觉?” 她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书本上离开,“今天已经睡很多了。” 聂南深这才低头去看她手里的书,在这一页之前的内容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迹和翻译。 他低声道,“去屋里看?” “闷。” 聂南深看着女人认真专注的侧脸,“那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这次言晏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在吃完饭后他已经重新换了套衣服,淡淡的问,“秦思砚呢?” “有事走了。” 她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低头看书,“你不去公司,也不用工作的吗?” 这话听起来是疑问句,但聂南深清楚的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言晏,你该知道,不管在哪儿你都避不开我,”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的长发落到她的脸上,但只是轻柔的抚摸着,“哪怕你真的不想看到我。” 言晏低垂着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下一秒,脸蛋就被男人扳了过去,温凉的唇跟着落到嘴角。 短暂的浅尝辄止,聂南深的手指已经离开了她的肌肤,“我去工作,有什么事叫我。” 说完,抬脚离开了阳台。 言晏垂着的眼帘缓缓抬起,视线无意间就落到了那支一直处于录音状态的录音笔上。 避不开吗。 半晌,她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拨出了詹聿的电话。 那边似乎很忙,詹聿在好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言晏。” 聂南深进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关阳台的落地窗,但两者之间还是有点距离,从她这里也刚好可以看到男人在书桌前工作的背影,所以并不担心谈话会被听到。 “关于之前那件事,你有抽空查出点什么了吗?” 詹聿一顿,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我最近还在忙关园的案子,你……很急吗?” “有点。”她看着手里的书,顿了顿又重新抬起头看向院落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没关系,你那边有办法联系杜甄雅吗?” “很难,杜家已经全部移民了,那天的出国记录虽然有杜甄雅,但找不到她在任何国家的入境记录。” 对于这个回答言晏不算意外,既然聂南深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消失,这点手脚要动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这段时间她都在医院,再加上又出了关园的事,所以詹聿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但现在她既然开口问了,那就说明她应该是有了眉目,于是詹聿开口,“是不是聂南深那边你问出什么了?” “没有。” 詹聿不知道她说的这个没有是没有问还是没有问出什么,“你不打算亲自问问他?” 绑着石膏的手搭在扶手上,她往身后躺去,“你也说了,杜家和裴家可能都与十四年前那场事故有关,杜甄雅是他送走的,裴景旭也是他关进去的,”她闭了闭眼,浑身都充满一种无力感,“哪怕我现在问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关家也与十四年前那场事故有关,这样一来哪怕不用她亲自问,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詹聿在那边沉默了十几秒,“安苏说你最近有在考虑和他离婚的事,但又还没有跟他提起。” 她笑了一声,“她这消息传得还挺快。” 她分明什么都还没说,这会儿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想要离婚了。 “言晏,”詹聿听着女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事到如今关家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重要了,你姑姑现在不仅拿回了那三个亿,也重新坐回了关总的位置,当初关家的事就算没有聂南深从中作梗,樊家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没必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放到聂南深身上,哪怕没有他,关家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午后的阳光有半边擦过遮阳伞落到她身上,不知是到了晚夏的原因还是什么,似乎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只有凉凉的风。 “有些事一旦发生过一次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二次,”她抬起眼眸,不带任何波澜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响起,“我没猜错的话,那天在关园消失的那份资料应该与十四年前的事故有关吧。” 毕竟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聂南深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对关家。 詹聿却没有回答她,只是道,“所以你有了这个念头,是因为担心聂南深可能会再次伤害你姑姑,但是另一方面你也忌惮着陆骁,所以你在犹豫到底该不该离婚,毕竟比起陆骁,你还是更愿意选择他。” 至少不说她和聂南深是夫妻这一层,如果聂南深真的会伤害关珩,起码聂家还有聂辉可以牵制聂南深。 言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笑出了声,“不愧是做警察的,”眯眸望着头顶蔚蓝色的天空,扬长了语调,“所以,你想说什么?” “言晏,不要把感情和利益拿来权衡,”詹聿清晰又深沉的声音逐渐在耳边响起,“有时候一个人活得太理智未必见得是件好事,你这样会伤到自己。” 挂了电话后,言晏随手把手机放到了一旁,望着天空怔怔的出神。 晚上,吃完晚饭后聂南深就抱着她进了浴室洗澡。 因为身上的伤不能碰水,所以说是洗澡也只是洗个头擦下身子,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虽然有看护,但像这些事基本都是他在做,所以也不会显得生疏,反而驾轻就熟的有条不紊,也不会让水碰到她的伤口。 洗完之后聂南深又给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睡袍,然后才抱着她出了浴室。 “去阳台。” 聂南深正打算把她放到沙发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她,眉头也皱了起来,“外面风大。” 言晏垂着眸没有看他,意思也很坚定,“不会冷。”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晚夏虽然快入秋但也还没到冷的时节,但她今天就已经在阳台呆了一下午,风吹多了还是很容易感冒。 聂南深盯着她的脸,见她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最后还是把她抱到了阳台的椅子上,然后才低声温柔的道,“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毯子。” “嗯。”刚洗完的头发没干,所以她是朝着椅背坐的,左手搭在上面让下巴靠着。 直到听到身后男人的脚步声离开,女人一直垂着的眸才抬了起来,静静的望着外面璀璨的灯光和夜空,绯色的唇也微微抿起。 安苏说她是因为放不下感情,所以才犹豫。 但安苏不知道的是,她和聂南深这段感情的开始原本就不单纯。 如今,也没办法变成最单纯的样子。 时间长了,她好像都忘了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又好像都想起来了。 关家落魄是她的原因,而秦思砚是他的动机。 没多会儿聂南深就拿着毛巾和毯子出来,先是把她的头发拨到前面给她盖上毯子,然后才拿出毛巾替她擦头发。 她姿态随意的趴着,任由男人的手指穿插在发间,“聂南深。” “嗯?” 和中午的时候一样,晚夏的风似乎都没有什么温度,不凉不热的柔和吹拂到脸上。 像极了这个男人给她的温柔。 她看着远方的星空,突然道,“不然趁婚礼的事还没开始筹备,我们离婚吧。” 聂南深正在给她擦头发的动作突然顿住,视线停在女人还湿润的头发上,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逐渐绷起。 眸底极快的覆上一层暗色,终于。 聂南深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嗓音低沉黯哑,“已经开始了。” “那取消吧。”她从椅子上直起身来,依旧是背对着他,“这个时候取消,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她以为他同意了,侧过身子刚准备站起来,手腕就被扣住,“给我个理由。” 言晏低头看着他扣着她的手掌,那力道比今天中午的时候要用力许多,虽然疼但她还是忍住了,笑着对上男人的视线,“离个婚而已,需要理由吗?” 女人脸上那显得格外轻描淡写的笑意一下刺入眼眸,聂南深这段时间一直显得格外温和淡雅的眉目终于生出了丝丝戾气,“你嫁给我都有理由,为什么离婚不需要?”手指扣上她的下巴,唇边勾起无声无息的冷嘲,“还是你觉得,你说离婚我就会离婚?嗯?” 他不会离婚这件事,他以为他在医院的时候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 罗马的事他已经给了解释,也认了错,裴景旭她让放人他也放了,她还想让他怎么做才满意? 不知是他眼底的戾气太重还是什么,言晏下意识就别开了视线,然而刚有这个念头,男人手上的力道就不允许她动弹半分,“看着我,”见她索性闭上眼,聂南深加重了语调,一字一顿的道,“我让你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不想离婚?” 避无可避只能睁开眼看着他,言晏以为,既然他都清楚她这段时间在考虑这件事,所以哪怕这时候说出来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但言晏没有想过的是,她既然说了,就表示已经有了决定。 而显然这个决定不是聂南深所默认的。 言晏扯唇笑了笑,“秦思砚回来了,这个时候和我离婚你才有机会,我看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你,我们离婚皆大欢喜,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人眉目阴沉,冷哑的声音从喉尖溢出,“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没关系。” 她又笑了,温凉嫣然的眉眼处处渗着讽刺,“你看,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大的反应,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只扣着她左手的力道在不断加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手掐断,但男人似乎浑然不觉,暗透了的瞳眸一动不动的锁着她的脸,薄唇勾了勾,嗓音薄淡平静,“所以,现在她回来了,你就有借口把我甩开了是不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理解,唇边漫起无边的苦涩和自嘲,“就算那不是借口,”平静的杏眸注视着他的眼睛,“聂南深,你爱我吗?” 聂南深俊美的容颜有短暂的僵硬,瞳眸微微的紧缩,言晏微微的笑了,“你看,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为什么就偏偏认定了自己是不愿意和我离婚的呢?” “你所说的喜欢我,又能有多喜欢呢?”言晏抬手将他的扣着她的手拿开,起身站起来走到门口,声色冷淡温凉,又平静无波,“聂南深,婚姻不是靠一个人的感情就能坚持下去的,也许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实我在你心里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言晏背对着他,抬手拨开阳台的窗帘,半边侧过的脸被隐藏在阴影中,嗓音薄凉缥缈像极了这没有温度的晚风,“可能你所谓的不想离婚,也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的判断错误罢了。” 说完,单手扶着墙直接走了出去。 这一次聂南深没有再追上去。 刚才给女人擦头发的毛巾落到了地上,聂南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墨黑的眸暗沉得透不进光,轮廓处处都隐匿着冷凉的寒色。 坚持。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她来说他们在一起需要靠着坚持才能继续? 149 小心栽她手上,得不偿失 聂南深从阳台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头发都还没干的女人正打开房门准备走出去。 脸色一沉,想也没想的抬脚走过去。 门刚打开一点,言晏就听到身后男人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被男人伸过来的手重新重重关上,“去哪?” 她的手还是搭在门把上,“书房。” “刚提了离婚,你就要和我分房睡?”聂南深看着女人面无表情的脸,菲薄的唇勾着弧度,阴沉的嗓音充斥着极深极浓稠的不悦嘲弄,“跟我在一起就有这么让你难以忍受?” “聂南深,我还是个病人,”言晏不想为了这个问题跟他吵,见他的手还是抵着门只能无奈的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能会碰到我,这样你也休息不好不是吗?” 聂南深抿唇注视着女人充满疲惫的脸庞,似乎在判断她这样说是真是假。 就在言晏再次准备打开门时,双脚突然离地,人一下就被面前的男人抱了起来,“聂南深!” 言晏被吓了一跳,见男人二话不说的将她抱回房间,人一下被气笑了,“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还是你真的想吵架?” 聂南深弯腰将她放在床上,淡淡的打断她,“我去书房。” 言晏微微一怔,神情也呆滞了两秒,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聂南深刚抬头,她一下就扭头别过了视线,“那你出去吧。” 聂南深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嗓音温和低哑,“头发干了再睡。” 言晏已经闭上了眼。 男人温淡矜贵的身形在地上投了一片阴影,见她没有回答,好半天才道,“晚安。” 说完这句话,他习惯性的想亲下她,但还是忍住了,然后才起身关灯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言晏闭上的眼才重新打开,整个暗下来的房间就只剩下床头微弱的灯光在地板上投出影子。 半夜,言晏睡意朦胧的时候模模糊糊的觉得身旁好像有什么东西贴了过来,然后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但奈何困意太深,那怀抱给人的感觉又太过安稳舒适,仅有的一点点意识又沉沉的消寂了下去。 夜色正浓,深夜凌晨的警局却是忙碌一片。 叶警官刚给下面的人递完案件资料,抬头就看到身姿高挑气质清冷绝艳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从一个月前被媒体曝出了路潞和池骞没的绯闻,她现在的人气几乎不亚于任何一个当红小花,走哪儿都有无数人盯着,哪怕这是深夜的警局,但还是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引去了不少人的侧目。 叶琅一拍手下的脑袋,“看什么看,还不快去里面告诉詹队路小姐来了!” 那人连忙应了两声去了审讯室,叶琅抬脚就朝女人走去,低声道,“路小姐,詹队正在里面审问犯人。” 女人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那张惊艳美丽的脸,沉声问,“人抓到了?” “嗯,在临城海口接到有人举报,我们的人如果去晚一步可能就逃了。” 叶琅正打算带她去审讯室,转头就看到詹聿朝他们走了过来,“詹队。” “嗯。”詹聿点点头,然后才看向一旁的路潞,“抱歉,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过来。”他脸色显得有些疲惫,揉着眉心,“原本是打算让你明天和言晏一起,不过她目前行动不方便,所以想想还是应该让你先确认一下。” 路潞点点头,“没事,正好在这附近处理事情。” 她几天前就已经出院了,这段时间也落下了不少工作,所以在接到詹聿电话的时候就直接从工作室赶了过来。 把摘下的墨镜放到胸前,四周看了一下,“不说这个,人呢?” “在审讯室,”詹聿直接带着她往最里面去,“两个小时了,一句话不肯说。” 路潞皱了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审讯室的门打开,监控器前的几人见詹聿进来,连忙起身打了声招呼,詹聿示意他们坐下,带着路潞来到监控器前,隔着一张单向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审讯桌后坐着一名穿着黑色T恤剪了寸头的男人,脸上从眉骨到左边脸颊划过一道深且长的狰狞的刀疤,只一眼,路潞就认出了里面的人。 正是那晚在关园出现的那个男人。 “全名张龙,人称蛇头,”詹聿在一旁出声解释道,“之前在安保公司做过保镖,后来成为了一名职业杀手,不过除了杀人之外也接一些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在他们那一行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除了关园这起案子,身上还背负了好几条人命,但是嘴很紧,关于之前的案子哪怕证据确凿也闭口不谈。” 这一点从监控器里就能看出来,不管对面的警官问什么,男人都冷着一张脸一副要死不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态度,詹聿见她盯着监控器,询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女人绯唇勾着冷艳的弧度,眸光微冷的笑,“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他。” 审讯室内,被面前男人磨得没有耐心的警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男人鼻子愤怒大骂,“你特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证据全在这儿你就算不认罪也改变不了你杀人放火的事实!” 说着把面前一堆资料重重砸在桌上,但对面的男人仍是一脸无动于衷,掏着耳朵悠哉的回了个冷笑,“那还浪费时间审问什么,直接把我抓进去不就得了。” 那警官被气得脸色通红,正要大骂,审讯室的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一见来人是詹聿,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詹队。” 詹聿看了铐着手铐的男人一眼,脸色没有什么波澜,然后对那警官道,“出去吧。” 那警官看了犯人一眼,最后才青着脸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坐在审讯桌后的男人闻声也抬眼看了过去。 如果说他在看到詹聿的时候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那么在看到从詹聿身后跟着走进来的女人的时候,那张带着刀疤极具辨识度的脸终于有了微末的变化。 紧接是一声冷笑,“命挺大,”他盯着那走进来的路潞,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明显的忌惮,“那样的火都没能烧死你。” “看起来你好像挺意外。”路潞瞥了他一眼,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不咸不淡的勾唇浅笑。 男人盯着她冷呵了一声,何止意外,他妈的他那天被这个女人打伤的肋骨现在都还在痛。 詹聿也拉开椅子在一旁坐下,“受害者也已经到了,”看着对面的男人,“张龙,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男人闻言这才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换谁来都一样。” 说完人就靠到了椅子上,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你应该清楚,有我的指认你就算不开口也摆脱不了罪名,”路潞仿佛没看到男人眼底的意味,双手环胸,两条长腿自然的交叠在一起,闲恣的往后一靠,勾唇淡笑,“来吧,咱们不聊你,就聊聊你背后的那个幕后使者怎么样?” 回她的依然是男人的冷笑声。 路潞也不意外,做他们这行的,手里握着无数条隐秘的交易链,一旦暴露出背后的买家,影响信誉是小,丢了命才是大。 见男人不说话,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道,“听说你身上背负了不止一两条人命,那么你应该清楚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她淡淡笑着,“你服务的那群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能有多少分量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男人面露讥诮的看了她一眼,“做我们这行本来就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告诉了你们我才是吃不了兜着走,”淡淡的道,“所以你们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闻言路潞就笑了出来,“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天真。” 男人一下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你相信他们不代表别人也相信你,”她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勾唇淡笑,“你信不信,一旦你落到警方的消息传了出去,又会有多少个买家会争着要你的命?”她笑了笑,那笑容在这样封闭冷暗的审讯室内有种违和的冷艳,“到时候别说坐牢,你恐怕连判刑都等不到,就该去见那些被你杀掉的死者了,”她顿了顿,“你觉得那些人会为了你去冒这个风险?” 果然,下一秒就见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犹疑,她继续道,“你与其闭口不谈,不如老实交代,这样至少还有警方的人可以替你牵制住你的买家,这样也没人敢轻易对你下手,不是吗?” 张龙看着对面女人嫣然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一丝凉意从背后油然而生,仿佛她今天过来,就已经笃定了能从他嘴中知道什么。 但那双直直盯着他的棕色眼眸又像是在告诉他,这个女人似乎已经知道了真相。 审讯室有将近五分钟的沉默。 期间詹聿和路潞都没有开腔,只是安静的等待。 男人闭着眼,似乎在做一场利益权衡的心理抉择,五分钟后闭上的眼才缓缓打开,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詹聿一愣,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松口,同样的话他们之前在审问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但显然没有起到这么好的效果。 他和路潞对视了一眼,然后拿起纸笔开始记录,沉声问,“谁买通你的?” “我不知道。” 詹聿皱眉,抬头看他。 男人摊了摊手,无奈的道,“我是真不知道,买凶杀人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谁会告诉你他的身份?而且我们都只是收钱做事而已,更不会多问什么免得引火烧身。”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詹聿又问了一些问题,路潞就在一旁闭目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问什么,仿佛她的作用只是让他开口。 直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结束,詹聿才继续道,“他让你去关园做什么?” 闻言,路潞一直闭着的眼才睁开,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他不咸不淡的回,“让我去关园偷一份资料。” 詹聿眉峰一凛,这份资料,应该就是在关园消失的那份,“资料现在在哪?” 男人莫名,“不是在关园吗?” 詹聿怀疑的看着他,“不是你偷的?” “当然不是,那天火烧起来之后我就逃了。”男人笑了一声,看着路潞懒懒的道,“至于那天的火势怎么样,这个女人比我清楚。” 詹聿眯起眸,也笑了一声,明显的不信,“意思关园的火不是你放的?” “我放的?”男人似乎觉得荒唐,“我再怎么蠢也不至于把自己烧死在里面,况且那天我也受了不轻的伤,根本没时间去放火。” 詹聿下意识认为他这个受伤是指在关园言晏打中的那一枪,没有继续追问,路潞这才坐直了身体,悠悠淡笑,“也就是说,那天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在关园?” 男人看着她,同样不冷不淡的笑,“这点,路小姐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路潞微眯起眸子,脸上的笑意也微微淡了下来,“什么意思?” 男人低头摆弄着手铐,慢条斯理的道,“一开始那人是让我去偷那份资料,不过后来又让我确认住在关园卡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突然就改变了决定。” 詹聿开口,“什么决定?” “花了一大笔价钱,”张龙看着对面的女人,抬起一只手指向路潞,带着刀疤的脸阴测测的笑着,“买她的命。” 路潞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男人,眸底一丝冷光闪过。 看来她的命是挺值钱。 詹聿却意外的看向路潞,眉心锁得更紧了。 如果是陆骁,想要得到那份资料还能说得过去,那么针对路潞又是为了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詹聿拿出了一张照片递到男人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路潞下意识看过去,视线扫过照片上的人,瞳孔微缩,长长的睫毛落下,轻易掩过了所有情绪。 张龙拿起来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碎花衬衫,阴柔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有种格外妖孽的痞气,他当即就认出了照片中年轻的男人,“哟,这不是鼎鼎有名的骁哥么。”冷笑声中有种毫不掩饰的厌恶,“怎么,你们怀疑是他?” 詹聿看着他,“你认识?” 他随手把照片扔回桌上,“以前在他手底下混过,”嗤笑,“再说,干我们这行的能有几个不认识他?” “不是他?” “他手底下那么多人,还用得着花钱让我去?” 陆骁在道上的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去关园办那点事根本用不着借别人的手。 这点詹聿也不是没想过,但目前他们能查到有作案动机的也只有陆骁一人,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正在詹聿疑惑时,一直没有再说话的女人突然开口,“不,就是他。” 说完,路潞取下胸前的墨镜重新戴上,冷艳逼人的五官立即被墨镜盖去一半,“接下来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她朝詹聿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了。” 詹聿站起身来,“我送你。” “不用。”路潞朝他笑了笑,然后拿起包起身离开了。 门很快被关上,詹聿有些不放心,叫了人进来继续,起身也要离开。 “詹警官,”手刚落到门的把手上,男人戏谑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您该不会是喜欢那女人吧?” 步子一顿,詹聿回头看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见詹聿的反应,男人一下就明白了,“看在您未来可能会照料我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闲适的靠在椅子里,脸上一笑就牵扯着那刀疤,森森可怖的阴冷,“那女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小心哪天栽在她手上,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詹聿眉头微蹙,某些念头一闪而过,但也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叶琅守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问,“头,问出什么了没有?” 詹聿看了一圈也没见到路潞,低声问,“路小姐呢?” 叶琅一脸茫然,“路小姐说临时有事,让我转告你她先回去了。”见男人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又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詹聿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拨出了路潞的电话。 她离开不过五分钟左右,这个时候应该刚上车。 电话很快通了,女人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詹聿看了一眼手表,眉心拧着,“很晚了,怎么不等我送你回去?” 女人微微笑着,“你那边不是还要继续审问吗,我一个人可以回去。”末了,她又补充道,“对了,后面如果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詹聿应了一声好,就在路潞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路潞。” “嗯?” 他迟疑了一下,淡淡的问,“你怎么能确定……关园的幕后使者就是陆骁?” 女人在那边似乎笑了一下,“很难猜吗?”淡淡的道,“听说他和池骞没本来就是对头,前段时间又刚好曝出我和池骞没关系不菲,他想要你们说的那份资料的同时还能取我的命,这样一来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这样一来确实不难理解,甚至一举两得。 詹聿没有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儿才道,“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好,你到家早点休息。” “嗯,拜拜。” 挂了电话,詹聿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菲薄的唇微微抿起,叶琅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头儿,意思是说,这件事还真是陆骁干的?” “就算真的是,我们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向他。”詹聿看着门口的方向,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半晌才道,“去查一下,看看路潞和陆骁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叶琅一愣,路潞和陆骁? 一个光芒四射的钢琴家和一个背地里见不得人的暗界头头,能有什么关系? 哦不,路潞不也还是池骞没的女朋友么。 难不成……路潞和陆骁也是那啥关系? 这个念头让叶琅一下就打了个激灵,不过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他们头儿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在担心着别的什么? 红色的兰博基尼上,刚挂掉的电话被随手扔到副驾驶上,路潞眸光冷然的看着前方,妖艳的红唇划出一抹寒凛冷笑,一脚油门下去,夜色中飞快的驰骋出一抹疾驰的红色,直奔‘夜瑟’。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氛围比名爵还要更加骄奢淫逸。 ‘夜瑟’二楼的包间内,男人正沉醉在酒精和女人的诱惑中,左耳上的红色宝石鲜血欲滴,将那张妖孽的面容衬得愈加魅惑。 满房间坐着的男人女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欢愉放肆的调笑声,处处尽显颓靡二字。 “来来来骁哥,今晚的妹子都够嫩啊!”其中一个男人挑了个当中最好看的女人推到了男人怀里,端起杯子恭维道,“这杯是小弟敬你的,您可不能不赏脸!” 陆骁冷冷白了那人一眼,“少拍老子马屁,”顺手搂过身旁穿着暴露的女人,“你们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他这一说,其余的人皆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女人见他接过酒,立马凑了上去,娇声道,“来骁哥,我喂你喝。” “哦?”陆骁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女人,手指摸着对方红润的唇,极具暗示性的暧昧道,“你打算怎么喂我?” 在座各位见状,立马跟着起了哄,“用嘴!用嘴!用嘴!……” 听着那些声音,再加上面前这张极其好看妖孽的脸,就算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女人也不由红了脸,然而自己刚把酒喝下去,还没凑到男人面前,紧闭的包厢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发出一声巨响! 150 哟,这是谁家宝贝儿来了 “咳咳咳!” 女人刚含在嘴中的酒被吓得一下咽了下去,呛得她脸色涨红。 隔得近的距离,那女人几乎是第一个感觉到来自身旁的凛着杀意的冷气场,她连看都不敢看男人此时的脸色,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骁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骁冷眼睨着她,冷冷的一个字,“滚!” 那女人被吓得浑身发抖,立马颤颤巍巍的退到了一边。 男人这一声骇住的不止那个女人,包括了在座各位熟知男人脾气的手下,同时包厢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还在播放着的音乐声。 下面立即有人给陆骁递了纸巾,他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这时候不知道谁站起来骂了一句,“怎么回事?外面吵什么吵?!” 外面立即有个保镖模样的男人捂着腹部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语无伦次的道,“骁哥,外面有个女人要见你……” 陆骁擦手的动作一顿,墨眸掀起,女人? 那人话还没说完,外面又是一声巨响,紧接一个男人直接被人从外面踢进来重重撞倒在桌边,哀嚎不断,一看就来者不善,在座一众人纷纷拔枪起身对着门口,“谁他妈不知好歹敢扰了骁哥的场子?!” 包厢内灯光昏暗,场地够大人也够多,但此时都纷纷屏住了呼吸,敢在他们地盘明目张胆惹事的,整个江城还没几个人有这本事!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清悦的冷笑声,“玩儿得挺开啊。” 身姿高挑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从容不迫的走进来,随手将门外拦路的一名保镖扔到了地上,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唯一一个还坐着气势阴冷的男人,神态自若不疾不徐,那张精致美艳的脸蛋半点没有那凛着杀意一路打过来的猖狂嚣张。 陆骁看着那一身清冷出现在门口的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旋即其薄唇划出一抹阴冷的弧度,眉梢微挑,“哟,瞧瞧,这是谁家宝贝儿来了?”他将纸巾随手扔掉,单手搭在沙发上闲恣的往后靠去,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稀客呀。” 路潞眸色微冷,那被她扔到地上仿佛受了重伤的男人这才爬起来,捂着腹部面露痛苦的道,“抱歉骁哥,这女人非要闯进来,我们……我们拦不住她。” “没事,都下去吧,”陆骁难得十分的好脾气,笑着摆摆手,“把枪都放下,可别吓着了。” 众人见男人原本因为之前的不快变得格外阴沉的脸色顷刻间就换了副轻浮语调,一时面面相觑,文哲离得最近,看了一眼对面的美人,面色凝重的好心提醒,“骁哥,这女人是路潞。” 前段时间这女人就和池骞没闹得沸沸扬扬,今天找来他们这里,说不定池骞没也在这附近。 但男人似乎毫不在意,“知道,可不就是池骞没心尖儿上的女人吗。”薄唇勾着讥诮,视线一刻都没从女人身上离开,陆骁点燃一支烟悠悠的笑,眸色轻佻肆意,“怎么了宝贝儿,这么大动干戈的找上门,这是想我了?” 文哲刚让人放下枪,猝不及防就听到了这句话,连带他一起的一众手下纷纷看呆。 再加上他那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吃惊的看向自家老大。 现在全江城上下谁不知道路潞是池骞没的女人?他们老大有本事啊!竟然敢挖池骞没的墙角?! 那拿在手中的枪连忙收都收不急。 只是……这气势冲冲的模样,好像也不完全像那么回事? 只见路潞一声冷笑,对于男人轻浮的调侃和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置若罔闻,视线落在男人身上,“你什么意思?” 陆骁起身端了一杯酒,懒懒散散的笑问,“什么什么意思?” 路潞简单的吐出两个字,“关园。” “哦,你说这个,”他抿了一口酒,人又靠回了沙发上,装模作样的笑,“怎么了?” 路潞瞧着男人这模样就觉得好笑,气势清冷,“你少特么给我装蒜。” 整个江城,会花那么大笔钱买她命又不直接动手的,除了这个男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只见男人低低笑了两声,指尖夹着香烟长腿朝她迈了过来。 陆骁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宝贝儿,你既然不能回到我的身边,那我就只好毁了你,”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妖孽阴美的五官噙着某种森冷残忍的笑,“你躲了我这么久,礼尚往来我当然要还点惊喜给你,”弯腰在她耳边轻语,声线阴冷,“你说是不是?” 那极端冰凉的气息落到耳边,女人嫣然的红唇勾出冷艳的弧度,下一秒,直接从男人腰间掏出一把枪退后一步抵上他的脑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勾唇冷冷的看着他,“那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 她生来就痛恨被人暗算,更别说这次这个男人竟然敢直接找人暗杀她,一想到这里,女人眸色愈发渗出森森寒意。 “你找死?!”都是训练有素的人,几乎在路潞掏枪的一瞬间,整个包厢的手下原本收好的枪顿时齐唰唰亮了出来,文哲的枪更是直指她的脑袋! 路潞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嗤笑,“还挺忠心。” 陆骁一个手势制止了下面的人,“人是我找的,火也是我放的,”他面不改色的掐灭烟蒂,对那枪口毫不在意,凉薄的哂笑,“怎么着,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开枪。 然而男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扩散,刺耳的枪声顿时划破空气,“砰——!” 瞳孔骤缩,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剧痛! 陆骁闷哼了一声,连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抬眸震惊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骁哥!” 文哲脸色骤变,一下就冲了过去,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们的尖叫声和枪支上膛声。 “威胁我?”面对那些枪支火口,路潞视若无睹,手里的枪口仍是指着对面的男人,一张美丽无比的脸此时像染了红,抬着下巴眸色讥诮的睨着他,“你还嫩了点。” 刚才她的枪口往下了一点,正中肩头,不致命,但也好不到哪儿去,陆骁捂着伤口,身上那件花色衬衫顷刻间被鲜血染红,阴柔的脸色也急剧苍白下来,一张俊脸顿时阴沉无比,暗不见底的眸色像是淬了冰一样涌着森森寒意。 文哲当即大怒,拔枪指着她,“路潞,别他妈以为你是池骞没的女人老子就不敢动你!” 路潞脸色一寒,手指再次拉下枪栓直指对方! 顷刻间的剑拔弩张! 然而双方都还没来得及有动作,陆骁虚弱低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退下。” 文哲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骁哥!” 这女人都这么明目张胆的敢在这里对他开枪,难不成他们老大还打算息事宁人不成? “我让退下!”陆骁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站直了身体,文哲一咬牙,只能不甘的收起枪,其余人见状,也纷纷退开了一些,但枪在手里颇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文哲眼见他稳住身形抬脚就要走过去,连忙上前劝阻,“骁哥,你还是先去医院吧,这个女人交给我们就行!” 陆骁却只摆摆手,“你们不是她的对手,”视线越过众人直接对上女人同样冰凉的视线,菲薄的唇勾勒着阴冷渗人的弧度,凉凉散散的笑出声,“我担心你们缺胳膊断腿我懒得花钱给你们医治。” 对于这样的话在场所有人简直嗤之以鼻,陆骁也不在意,抬脚就朝对面的女人走了过去。 “还挺有自知之明。” 路潞淡淡扫了那些人一眼,最后眸光落在陆骁身上,不温不火嘲讽的同时,也将手里的枪口对准了他。 大概一米的距离,陆骁就站定了脚步,额头有冷汗溢出,他似浑然不觉,看着她嗓音沙哑的笑,“看吧,你还是舍不得我。” 肩头的血源源不断的涌出,衬的那张脸格外妖冶,他瞥了一眼路潞手里的枪,骨子里的不羁放浪半点不少,“不然,这枪该打的地方,”他沾了血的手指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唇边笑容诡异森然,一字一顿的道,“在这儿。” 眸色微敛,路潞一脸笑容可掬的对上他的视线,“你可以试试。” 陆骁看着这次抵到自己胸口的枪,唇边弧度还是僵了僵。 妈的,一枪崩了他,还真是这个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因为有了先前的事,所以这次哪怕女人举止再怎么过分,其余人都不敢贸然上前,神经绷到极致,生怕一个走火真把他们老大给崩了。 当然,路潞说是这么说,原本她的目的就不是来杀他的。 别说陆骁现在是暗夜的掌舵人,就凭詹聿等人都把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如果陆骁出了什么事,她也会被牵扯进来这一点,她就不能动他。 “你送我一颗子弹,我也还你一枪,”路潞仰头朝他微微的笑,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抬手拍了拍他苍白的脸庞,那娇软的嗓音听起来显得格外无辜淡然,“宝贝儿,我的事也就算了,你要是再敢动关言晏一根汗毛……” 收了手,瞥了他受伤的地方一眼,眸底仅剩的笑意也变得寒凉刺骨,冷然的道,“到时候就不止这一枪这么简单了。” 说完,路潞面无表情的扔下枪,抬脚就要离开。 那副模样,似乎她今天来这里对着他开这一枪只是为了给他一个警告。 “怎么,就因为关言晏是你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目标?” 人刚走了两步,男人极其嗤笑不屑的声音就在身后凉凉响起,“我看那个池骞没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与其找他来捧你,不如找我来得实在,”陆骁看着她停住的背影,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略显苍白,那带着笑意的脸庞堪称完美悠闲,但嗓音也夹杂了无限冷意,“兴许趁这个机会,我还能发发慈悲收留收留你。” 包厢内的音乐声不知何时就已经停了,回他的是女人的一声冷笑,“做、梦。” 这一次,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骁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阴柔的俊脸逐渐阴沉,又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那些人想拦,但也不敢拦。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们一向蜘蛛比较睚眦必报的老大自己被打了一枪都没对那女人做什么,他们这一众做手下的更不敢开腔。 更何况听刚才的对话,他们老大似乎和这个路潞的关系并不一般。 也只有文哲这个心腹不怕死的敢上前,“骁哥,这女人就这么放了?” “不放你来?”陆骁当即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极其暴躁的大骂,“你他妈当初找的人要是能把她杀了,老子还用受这一枪?” “骁哥消消气!” 刚打了一下,陆骁就扯到了肩头伤口,脸色再次难看了几分,下面立即有人扶住他,文哲委屈的摸了摸脑袋,不大明白既然想杀她为什么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还要把人放走,小心翼翼的问,“那骁哥,我们怎么办?你总不能白受这一枪吧?” “什么怎么办,”陆骁白了他一眼,看向门口方向,“得不到就毁掉,我倒要看看,她能在池骞没身边玩出什么花儿来!”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唇畔噙着凉寒刺骨的笑意,那张因受伤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逐渐浮现出一层近乎病态的狠辣。 ………………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整个房间都洋溢出浸人的温暖。 言晏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就抬手去挡,下一秒,男人温和低沉的嗓音就钻进了耳里,“醒了?” 动作一顿,她放下手,只见聂南深正赤裸着上身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眉头皱了皱。 聂南深看着她从床上爬起来,抬脚就要过去的动作还是顿住了,神色自若的看了她一眼,“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然后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言晏坐在床头看着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眉目充斥着淡淡的不悦,“你怎么在这儿?” 聂南深淡淡的道,“还没到上班时间。” 她蹙眉,她问的是他昨晚睡在书房,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卧室。 聂南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薄唇掀出一抹淡淡的自嘲和讽刺,“我只说睡在书房,没说连卧室都不进。” 抬手穿上衣服将扣子自下往上扣好,见她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走到床边直接将人抱起往浴室方向去,“不想睡的话就去洗漱,待会儿一起下去吃早餐。” 男人身上还有湿润的水汽,她看着聂南深还滴着水的短发,“你昨晚睡的哪儿?” 聂南深面不改色,“书房。” “书房也有浴室。” “坏了。” 她加重了语气,“聂南深。” 男人笑了一下,英俊的眉目清明,“你看,你怀疑我昨晚跟你睡在一张床上,可是又没有证据,你指望我怎么说?” 言晏一时语塞,昨晚是她说的自己身上有伤和他在一起睡不好,结果到了晚上连他有没有回来睡过都不能确定。 别过脸,索性闭上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聂南深低头看着女人闷闷不乐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眸底逐渐浮现出一层柔软的笑意。 将她放到地上,拿出牙膏挤到牙刷上,低低的笑,“刷牙是要我帮你还是自己来?” “你出去。” 言晏接过牙刷,依旧是那副高冷的模样,看都没看他一眼,聂南深似乎心情不错,很干脆的道,“好。” 说完又给她准备了毛巾,然后转身就要走出浴室。 手边是他放着的装了水的漱口杯和毛巾,言晏在镜子里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突然道,“昨天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聂南深刚落到门把上的手指一紧。 从言晏这个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男人原本愉悦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急剧的阴沉下来。 过了两秒后才听他嗓音冷漠的吐出两个字,“再说。” 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头也没回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洗漱完后聂南深抱着她下楼,余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整个吃饭的过程聂南深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什么,言晏总感觉他从浴室出来后心情好像不是太好。 但隐约也能猜到是因为离婚的事,于是她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低头默默的吃饭。 离婚本来就是一件说简单不简单,说麻烦也不麻烦的事,更何况他的身份身价摆在那里,他需要时间考虑也正常,反正她也不急。 吃完早餐后聂南深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她由余妈带着来到花园中散步,没多会儿就接到了安苏的电话。 四十分钟后,聂安苏一身张扬的踩着高跟鞋出现在银南别墅,手里转着车钥匙朝她走了过来。 言晏瞥了一眼外面停着的红色豪车,眉梢微挑,诧异的问,“你哪儿来的车?” “偷的。”安苏随口解释了一句,鼻梁上架着墨镜十分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姐姐带你兜风去。” 说罢给余妈打了声招呼,扶着言晏就出了门。 两人先后上了车,聂安苏刚系好安全带就发现女人一直要笑不笑的盯着她,心里不由发怵,“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车顶敞篷打开,她一只手靠着窗边支着下巴,眯着的杏眸里噙着戏谑的味道,“我看你那个小情人好像不怎么简单啊。” 安苏撇了撇嘴,心虚的道,“关他什么事?” “少给我装蒜,”言晏白了她一眼,坐好身子凉凉淡淡的道,“法拉利-恩佐,目前市价至少两千万往上,就算聂南深再怎么疼你也不会把这种级别的豪车给你糟蹋,除了他还能有谁?”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那男人居然这么大方,出手阔绰得简直令人发指。 “哼,”安苏自动忽略了后面一句,冷冷哼了一声,“好马配好鞍,这车到我手里才能体现它的商业价值。” 她发动引擎,言晏凉凉笑了一声,懒得戳穿她,这车都送了,恐怕人也拿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一个指挥长,那男人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言晏刚想问安苏,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詹聿的,想也没想的就接下了。 安苏看了她一眼,主动将车内的音乐关掉,也不再说话打扰她,安静的开着车。 詹聿在那边简单的给她说了下关于昨天抓到的凶手和审问的情况,最后总结了一点就是,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陆骁派来的,只不过目前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指向那个男人。 说意外也不算太意外,毕竟一开始他们就怀疑到了陆骁身上。 但如今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证据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买凶盗窃杀人这种事,如果连被买通的那个人都不能确认自己的买家,他们要查起来的难度等同难于登天。 更何况陆骁那种人,在这种事情上明显不会让警方查到他身上。 风声在耳边疾驰,言晏安静的听詹聿说完,才淡淡的开口,“他说他没有拿那份资料?” “没有,今早我让人去了他之前住的地方看过,也确实没有找到那份资料。” 言晏皱着眉,如果那人没有得到那份资料,那他就更不可能知道那份资料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让陆骁不惜绑架她姑姑,不惜烧毁关园,更不惜为此得罪聂南深的东西。 言晏瞌着眸,“好,我知道了。” 安苏一直在一旁听着,此时见她脸色不大好,大致也能猜到是因为关园那件案子的事,担忧的问,“怎么了?需要去一趟警局吗?” “不用了,昨晚路潞已经去过了一趟,该审的审了,审不出来的我去了也没用。”她挂了电话,揉着眉心,安苏见她拿起手机又要拨出电话,下意识问,“你打给谁?” 151 反而更像是在维护谁 “我姑姑。” 关于出现在关园的那份资料,如果真的是陆骁想要得到的那份,那么她姑姑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聂安苏看着她摁下的号码,咽了咽口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不由收紧。 她看着言晏拨通电话,那边似乎很快接了,但在言晏刚开口说了两句后又挂了电话,安苏见她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关姨说什么了?” 言晏盯着手机,没有察觉到安苏的异样,微微蹙着眉,“姑姑说在开会,让晚些时候再打给她。” 安苏抿了下唇,“言晏,你们家除了那个陆骁,还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对于关姨的事她只知道他哥现在还瞒着言晏自己还在查,至于陆骁的事她后来有问过詹聿也找纪容司打听过,所以也了解了一些。 言晏想了下,摇了摇头,“如果不算樊家夫妇的话,之前的几句算有得罪过谁,早在关家出事时都已经显露出来了。” 那时候落井下石的不少,不过既然詹聿那边已经确认了关园动手的就是陆骁,所以她此时没有想太多安苏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闻言安苏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边,医院VIP病房内。 关珩刚挂掉言晏的电话,一旁的宋秘书也挂完电话走到病床前,“关总。” 关珩将电话放到一旁,“詹聿那边怎么说?” “人昨天被抓到了巡捕局,目前还在审问。” 蹙眉,“陆骁的人?” “应该没错。” 她点点头,拿过一旁的平板打开,淡淡的问,“资料呢?” “人虽然抓到了,不过那个叫张龙的一口咬定当天他没有拿到那份资料,”宋秘书顿了顿,“失火那天场景混乱,看样子是有人趁机把东西带走了。” 宋秘书看了关珩一眼,“不过看样子陆骁那边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最近和良黎那边也断了联系。” 关珩落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盯着平板没有说话,又像是沉思的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守着的保镖敲门进来。 “关总,人带到了。” 关珩这才将视线从平板中抬起来,看向门外,淡淡的道,“把人带进来。” “是。” 半分钟后,门外跟着保镖走进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朴素体型微胖,低着脑袋,双手不知所措的垂在身前,看上去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妇人。 直到保镖带上门出去,关珩才看向那站着的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道,“陈夫人?” “是,是……” 中年妇女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床上坐着的女人,光是听那声音就给人一种压迫感,住着这么好的病房,门外还有好几个保镖守着,这一时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察觉到她的紧张,关珩笑了一下,“你不用紧张,”她放下手中的平板,淡淡的道,“今天找你来只是想问你点事情,你如实回答就好。” 妇人这才敢抬起头来,却在触及女人视线的时候又低了下去,慌乱的回答,“好……好的,您请说。” 见对方应下,关珩一个眼神示意,宋秘书立马会意,转身挪了张椅子正对着病床前,彬彬有礼的道,“陈夫人,请坐。” 陈夫人这才在一旁坐下,看着床上实际年龄和她差不多,但显得格外年轻气场强势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问,“你……你想要问什么?” 关珩双手合十的搭在腿上,看上去温和,但那自成一派的女强人气势半分不少,“我听说七月二十六关园失火的时候,你正好在对面的别墅里做家政工作,并且在那个时间段目睹了全过程?” 陈夫人愣了愣,关于关园的事她是知道的,警方也因为这个找过她好几次,于是她老实的点点头。 关珩笑了笑,这才将手里的平板递了过去,语气缓慢的道,“这个男人,你见过吗?” 陈夫人狐疑的将平板接过。 屏幕上是个男人的照片,像是出席什么重要场合拍下的照片,西装革履格外俊逸,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哦,你说这个男人啊……” 关珩眉头一簇,“你认识?” 她点头,“这个男人经常来这附近,我之前见过好几次。” 关珩有些诧异,“经常?” 陈夫人重新将平板递了回去,十分确定的道,“虽然住关园那附近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的权贵,但这个男人长得帅还开着辆低调的豪车,我就算想记不住也难。” 关珩双眸微微眯起,半晌,绯唇蓦地划出一抹冷嘲的弧度,“好,我知道了。” 她慢条斯理的关掉平板,将其递给宋秘书,方道,“宋秘书,让人送陈夫人回去吧。” “是。”宋秘书走到陈夫人面前,摆出了手势,“陈夫人,请。” 陈夫人跟着站了起来,临走前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发现床上的女人已经闭上了眼,半点情绪波动不见,似乎刚才那一瞬间她从她眼底看到的冷意不过是她的错觉。 ……………… 半个小时后,城北的一处郊区,言晏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赛车场,扭头朝聂安苏皮笑肉不笑的调侃,“我一个手不能动腿不能走的伤患,你带我来飙车?” “知道你心情不好,你不发泄发泄万一憋出病来怎么办。”聂安苏瞅了她一眼,也不理言晏的抱怨,开门下车,轻车熟路的朝登记处去。 今天人不算少,这个时候场内已经开始了几场比赛,她们需要登记过后才能入场。 言晏坐在车上等安苏,以前的时候她和安苏两个人都会经常过来赛车,只不过自从安苏离开江城去了莫斯科之后,她一个人基本就很少再过来,再加上后来关家落魄,原本一起经常赛车的那些朋友也渐渐都疏远了。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人比较多的原因还是什么,她大概等了十多分钟都没见安苏回来,正这时,身旁突然疾驰过一阵风,耳边那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豪车稳稳的超过她们停在前方,车轮直接在地上擦出一条长而深的痕迹,顿时引来了四周一些人的围观。 车刚停稳,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打开,言晏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直到隐约听见前面传来的女人的嗔怒声和属于男人的讨好声,她刚闭上的眼睛又再次睁开。 视线所落处,年轻的女孩儿从车上走下,一身招摇的长裙显得格外成熟,如果不是那张脸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话。 言晏脸上原本带着的一点笑意在见到那张脸时逐渐敛下,温凉不见情绪。 前方的车门被用力的关上发出一声闷响,穿着长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就往回走。 然而刚走了两步,就被后面也跟着下车的男人追上,讨好的拉上她的手,“小榆,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到,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男人要比女人高一些,从那辆豪车到那一身的浮夸名牌,走出去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富二代似的,但在和女人说话时却显得格外的低声下气。 然而樊榆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把就甩开了他的手,冷声嘲讽道,“你不说这车场是你朋友的吗?结果现在连个车道都预约不到,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要不是担心用她爸爸的卡来刷会被她爸爸发现,她怎么会和这种男人一起过来? 男人显然也被她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樊榆看了他一眼,冷着脸转身就要走,然而迎面就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格外显眼扎目的法拉利恩佐,脚步也骤然停下。 “关言晏?” 一声低呼,樊榆看着坐在那辆车的副驾驶上的女人,一张原本就冷着的脸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那男人还是在她身后跟了上来,闻言也朝她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车上的女人此时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他低声,“小榆,那人你认识?” 樊榆连答都懒得答他的话,她又不是傻的,这些男人想借她的关系和她爸爸拉上点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下直接抬脚朝那辆车的方向走了过去,最后停在副驾驶门边。 “有事?” 言晏眼风未动,察觉到女人正低头看着她,才淡淡的吐出不冷不热的两个字。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樊榆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凉凉的笑着,“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你?” 言晏这才掀起眸子,顺势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男人,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冤家路窄,很正常。” 樊榆冷冷哼了一声,在她走过来之前就观察过了,四周都没有南深哥哥的踪迹,她低头看了一眼女人打着石膏的手脚,又瞥了一眼她坐着的这辆车,“看你这幅模样也不是自己过来的,怎么,关珩那个女人现在还躺在医院人事不省,你竟然还有心思出来陪人赛车,倒是挺有闲情的啊。”盯着女人的脸,语气刻薄又刁钻,“只是不知道南深哥哥知不知道你这又是陪着哪个野男人出来的?” 这样的车,就算是整个江城也找不出来几辆,既然陪她来的人不是聂南深,樊榆下意识就只能以为是别的男人。 言晏足足愣了两秒,这次终于正眼看向樊榆,而后直接忽略掉了最后一句,“你说我姑姑怎么了?” 樊榆一怔,这次轮到她诧异,“你不知道?” 聂安苏办完一切手续后回到停车的位置,抬眼就看到樊榆正离去的背影,她脸色一变,立马抬脚走了过去,“那不是樊榆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就见到言晏脸色冰凉的重新系好了安全带,“安苏,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 安苏下意识问了一句,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她小心翼翼的去看女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的五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言晏,我……” 如果说一开始言晏还有点怀疑樊榆刚才对她说的话,那么现在看到安苏的反应,她就知道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极点。 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你先上车。” 她现在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樊榆说过的话,压根没有心思去想她,或者说“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件事。 安苏知道现在自己解释什么都没有用,应了一声,绕过车头也上了车。 一路上言晏都没有说话,更没有问她什么,这不由得让她有些心慌,“樊榆她……给你说什么了?” “关园出事那天我姑姑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医院人事不省。” 闻言安苏松了一口气,还好樊榆知道的不多,于是开口安慰道,“言晏,你不要听她乱说,关姨现在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住在医院里,人醒过来了身体状况也很好,你不用太过担心。” 女人一直拧着的眉终于松了些,手仍搭在太阳穴上,“是詹聿还是聂南深?” 安苏看着前方的道路思绪一紧,舔了舔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关姨也是这个意思。” 女人长卷的睫毛微微一颤,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脸转向了窗外。 安苏余光看过去,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这么多年的闺蜜她还是清楚言晏的脾气,更清楚,关珩是她唯一不能触的逆鳞。 从郊区到江城医院她只花了二十分钟。 这次言晏没有再坐轮椅,而是撑着拐杖由安苏扶着走近医院大厅。 进到电梯,安苏自动往后退了一步,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女人淡漠的声音就传进耳中,“是要告诉你哥吗。” 安苏手上的动作蓦然顿住,看了一眼女人的侧脸,发现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看着前面。 她默默的收回手机,“没有。” 言晏由安苏一路带到顶层的VIP病房,这才发现原来她姑姑的病房就在她之前住的楼上两层,只是此时整层楼都像是被人包下来了一般,除了尽头那间病房外守着四五个黑衣保镖外,整层楼连个护士都没有。 她由安苏扶着,抬脚就走了过去。 因为之前安苏偶尔会过来看望关珩,所以那些保镖自然认识她,当下也没有拦。 门打开,言晏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穿着病服的女人和一旁好像正在跟她汇报什么的宋秘书,眼睛立马就红了,“姑姑。” 听到动静的关珩和宋秘书立马看了过来,见女人拄着拐杖走到她床边,眉心微拧,“言晏,你怎么来了?” 安苏也跟着进来唤了一声关姨,关珩在她身上瞥了一眼,点点头。 言晏走到床前,虽然刚才安苏也给她说过关珩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但亲眼看到关珩除了人是躺在床上之外脸色也没有那么憔悴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姑姑,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关珩笑了一下,还不待示意宋秘书就抬了张椅子过来,她握上女人冰凉的手,“只是出了点意外而已,”示意她不用担心,“姑姑没事。” 她慌张的神绪还没缓过来,“可是……” “好了,不说我,”关珩拍了拍她的手打断她,“倒是你,在关园出事后姑姑也没能去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言晏顿了顿,明白关珩可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只能乖巧的回答,“已经出院了,过段时间就能拆石膏。” 关珩似乎早知道,也没什么太过担心的神情,“那就好,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期间关珩又问了她一些自关园失火之后的事,在听她说到今早詹聿那边得到的消息之后,点了点头,“与我所料不差,看样子这段时间被警方盯上,陆骁那边也能安分一些。” “姑姑,那天给我的那个电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晚上关园会出事了?”言晏紧张又疑惑的看着她,“所以你出车祸,会不会也是陆骁……”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关珩再次微笑着打断她,“你现在只要安心养伤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言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关珩就收回了握着她的手,这次视线转向一旁的安苏,微笑道,“宋秘书。” “是。” “你先带言晏出去一下。” 被关珩看着的安苏眉头一蹙,下意识看了眼言晏,没有说话。 “可是姑姑……” 关珩朝她笑了笑,“去吧。” 宋秘书已经走了过来,言晏看了一眼关珩,又看了一眼安苏,后者同样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她只能无奈的站起来,“我在外面等你。” 安苏展出笑,“好。” 安苏目送着言晏在宋秘书的搀扶下走出病房,然后才回过头看向床上的女人,乖巧的道,“关姨。” 关珩把她留下来,无非就是有话对她单独说。 床上的女人一双精明的眼落在她身上,微微笑着,“安苏,你是个聪明孩子。” 安苏抿了下唇,低顺着眉眼,“关姨,我明白的。” 关珩脸上笑意深了深,招手唤她到身旁坐下,“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上很为难,不过有些事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她像个长辈一样的握上她的手,温声道,“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想如果遇到了同样的事,你妈妈也会和我一样。” 安苏默了默,没有直接回话,“可是关姨,事实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吗?”她直视着女人的眼睛,担忧道,“言晏她也不是傻子,你出车祸的真相就算不告诉她,她也会自己去查。”她顿了顿,“更何况她现在的状况您也看到了。” 两家世交这么多年,关珩虽然不想她妈妈一样性情近人,但待她如何她还是清楚的。 女人看了她两秒,失笑般的收回手,道,“你认为还有什么真相?” 门外,言晏坐在长椅上低垂着眼眸,宋秘书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女人那副似乎在走神的模样也只能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安苏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什么,站起身来同宋秘书打了个招呼,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任由安苏扶着她离开了。 宋秘书看着两人走进电梯,这才转身回了病房。 关珩依旧是坐在床上的姿势,只是手里又多了之前被放在枕边的那款平板。 他走过去,“关总,这边可能已经不安全了,”他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照片,“我们……真的不用告诉小姐吗?” “不用,”她似乎只是随手打开了那张照片,接着界面又换到工作界面上,漫不经心的道,“既然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接下来,也该换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宋秘书心底一惊,顿时了然的没有再开口。 电梯内,安苏失神的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楼层。 关珩说她聪明,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在思考这些事情上,她甚至不如言晏。 她哥在关珩出车祸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思,随着事情的调查进展,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场车祸都不像是意外,可是她不明白,如果关珩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哥和言晏离婚,方法多的是,况且在涉及自己利益方面,关珩也不是会息事宁人的那一类。 她这样一口咬定只是意外……反而更像是在为了维护谁一般。 思及此,她下意识去看身旁的言晏。 她似乎这才发现,从她出来之后,言晏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她,似乎她也并不好奇关珩对她说了什么。 “言晏。” 刚开口,电梯叮的一声到达负一层。 最近使用拐杖大概已经成为了习惯,在电梯门刚打开的时候言晏抬脚就走了出去,安苏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了电梯。 “言晏,”她步伐快,安苏生怕她会摔倒,立马追上去扶住她,“你要去哪儿?” “WK。” 一步拦到她面前,安苏这才看清女人不带一丝温度的神色,眉目阴沉,嘴里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半分商量的语气都没有。 152 她原本就不是来要答案的 安苏拧起眉,“言晏。” 言晏这次终于将目光移到她脸上,语气平淡,“送我吗?” “我不送你,”安苏抓着她手臂的手不由收紧,“你是不是就要这个样子一个人去找我哥?” 言晏看着她没有回答,但那沉默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安苏闭了闭眼,该来的总会来。 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吧,上车。” 一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到极致,几乎是车在WK楼下刚停稳的瞬间,言晏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安苏顾不上其他,连忙停好车将钥匙仍给保安追了上去。 女人虽然手脚上都还打着石膏,但此时那强硬冷漠的气势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当然,她是WK的总裁夫人,哪怕此时看上去气势冲冲来者不善也没人敢拦。 人一路毫无阻拦的上了顶楼,乔秘书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当即立马端起笑脸迎了上去,“夫人,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让开。” 女人步伐未停,眼风都没往她身上扫过,向来温婉的脸蛋此时犹如淬了冰般寒意沁人。 乔秘书心底一凉,恍然间突然想起了她家夫人第一次到公司来找聂南深时也是这副模样。 那是关家刚被卖给樊天逸的时候。 她来不及多想,又不敢真的动手拦,“夫人,要不您先坐着等会儿,聂总现在正在忙……”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看她家夫人这架势她根本拦不住,聂总忙不忙她不知道,但现在里面…… 门已经被女人打开了。 要怎么说此时里面的画面,秦思砚站在桌前低头像是在给办公桌后的男人说着什么,聂南深微抬着头与其对视,眉宇中布着淡淡的不悦。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似乎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争吵。 但饶是这样,在两人对视僵持的时候,那周围仿佛都在散发着闲人勿扰生人勿近的低温气场。 安苏刚追上来,还没开口,就看到因为门被突然打开而同时朝这边看过来的聂南深和秦思砚。 一时要说的话也停到了嘴边。 她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秦思砚居然也会在这里,下意识就去看身旁的女人。 只见言晏似乎没有察觉到秦思砚的存在,脚步亦半分停顿都没有,冰冷的脸蛋上面无表情的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关言晏?”秦思砚先注意到他们,表情有些诧异,下一秒就听到身后男人噙着愠怒的声音响起,人跟着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女人气场太足还是什么,秦思砚看着此时的关言晏竟下意识有些心慌,担心她会误会什么正欲开口解释,原本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那神情里是掩不住的紧张,“我不是说过你腿伤没好不要到处乱跑?”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走得太急,言晏身形有些不稳,聂南深瞳孔一缩,两步上前正要伸手去扶她——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毫无预兆的落在男人脸上! 安苏瞪大了双眼,“言晏!” “南深哥!” “聂总!” 几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再要拦已经来不及。 聂南深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女人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意,干净白皙的脸蛋此时毫无血色,寒气逼人,唇边渗着凉凉的弧度看着他,“你现在满意了?” 那低凉讽刺的笑声在办公室内显得格外突兀,乔秘书觉得自己真是活到头了居然出现了幻觉,生平居然能看到有人敢往聂总脸上扇耳光,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去看聂南深的脸色。 果然,那张英俊的脸在顷刻间便沉了下来,下巴紧绷,周遭的温度仿佛都变得寒凉无比。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秦思砚是第一个回过神的,“关言晏你疯了?!”她抬脚就冲过去挡在男人面前,“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动手算什么本事!” “冲你来?”言晏似乎这才察觉到女人的存在,眸色讽刺,绯唇的弧度更深了,“你凭什么?” 秦思砚怒极,“今天是我主动来找南深哥帮忙的,你没必要为了这个迁怒他!” 迁怒? “呵。”她是真的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看着秦思砚那恨不能还她一耳光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肆意又嚣张,一字一句的开口,“如果我偏要呢?” 秦思砚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言晏直接往前迈了一步逼近她身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半分往常温婉不见,“如果我偏要迁怒他,秦思砚你能拿我怎么样?”她笑了一下,又转眸看向她身后眉目阴沉的男人,挑衅般的出声,“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她是真的挺想看到,事到如今聂南深还能把她怎么样。 从她进来开始,聂南深就一直看着她,此时那凉薄的笑容深深的刺入眼眸,他声线极低极暗,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薄唇吐出两个字,“出去。” 秦思砚一怔,“南深哥!” 聂南深一双暗不见底的墨眸正凝着女人温凉的脸,“我让都滚出去!” 言晏垂下了眼睫,五官淡然,又像是隐下了某种自嘲的情绪。 见男人英俊的眉梢处处隐着戾气,乔秘书被骇得一个激灵,清楚她家聂总此时刚被扇完一个耳光已经没什么好心情好耐心了,连忙上前来,“秦小姐……” 两人周围此时都像是无故多了一道屏障,将其余人隔离在外,安苏也上前来,视线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拉上秦思砚的手,“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两个好好谈谈。” 秦思砚不死心,“可是……” 安苏懒得和她废话,“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留在这里也没用。” 关珩出了事,这个时候如果再加上一个秦思砚只会将事态搞得更复杂。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人往外走,乔秘书在看了一眼言晏和聂南深之后也立马识时务的跟着走了出去。 然而刚小心翼翼的带上门,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吵闹声。 “聂安苏,你没看到关言晏什么态度吗?”被拉着走到一边的秦思砚突然一把甩开了安苏的手,“关言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南深哥一个耳光,就算她是你的闺蜜你要护着她,但南深哥也是你哥哥!”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什么,秦思砚此时脸上一片红晕,安苏淡淡的看着她,“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皱眉不悦道,“你没看到里面是什么状况?你就算是呆在里面也无济于事,有指责谁是谁非的这个时间不如等他们自己解决。” 秦思砚深吸了两口气,关言晏今天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能轻易解决的,她转身就要回去,“我去替南深哥解释。” “你要怎么解释?”安苏上前一步就拦住了她,看着眼前五官姣好的女人,眼底也生出了怒意,“言晏那是我哥的妻子,就算他们吵架了那也是他们的家事,你难道并不知道男人结婚了以后除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其他人都变成了外人吗?”她抬着下巴,字字句句都像在提醒,“秦思砚,你现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替我哥解释?” 她是嫌事情还不够乱吗? 如今他们两个的事连她这个做亲妹妹的都没办法插手,更何况是她? 秦思砚顿时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变化。 她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秦思砚突然觉得好笑,“聂安苏,是不是你也以为我要跟她抢南深哥?”她站在那里,说这句话时眉目间不经意渗出几丝不屑,“这么多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我真的有那个想法,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大家都是女人,在早些年的时候,聂南深对她的态度外人可能不知道,但聂安苏比谁都清楚。 “是么,”安苏淡淡的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她这番话有任何的情绪波澜,“既然这样,那清者自清,你也没必要自作多情的认为所有事情都是因你而起。” 秦思砚下巴一点点绷起,她虽然是聂家的养女,但因为聂安苏常年住在国外,所以感情一直谈不上太好,这个时候她说这样的话无疑已经是在警告了。 见她不答话,安苏转身走入休息室,顺便叫了乔秘书端上两杯热茶,自顾的拿起杂志打发时间。 秦思砚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也跟着进了休息室等他们出来。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聂安苏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秦思砚接过乔秘书递过来的茶,盯着杯子里面升起的袅袅烟雾,想起刚才聂安苏说的话,一时有些失神。 外人……吗? 众人离去,办公室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变成一片死寂,只有钟表上的滴答声显得格外突兀。 聂南深低头看着面前五官都像染了一层薄霜的女人,长眸眯起,像是怒极反笑,“迁怒我?” “是啊,”言晏仰着头对上他同样没有温度的视线,绯唇划开一抹嘲弄,“怎么,很生气吗?” 聂南深视线扫过她打着石膏的手臂,薄唇微抿,额上似有青筋在跳跃,连低沉的嗓音都被压了好几度,“是很生气。” 下一秒,还不待言晏说话,聂南深直接上前一步将女人打横抱了起来。 “聂南深!” 言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手就要反抗,然而还不待她有动作,聂南深已经将她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两条结实的手臂落在她身侧,幽深暗沉的眸盯着她,“关言晏,”冷硬的声线从喉尖迸出,“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英俊的眉深深皱着,极端的展现了他此刻的心情很不美好。 言晏足足怔了两秒,一下就笑了出来,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聂南深,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刚才那一巴掌虽然是用的左手,但她确实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闻言聂南深才掀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淡然的开口,“给我个解释,”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似乎这样能让呼吸顺畅一点,“你还不至于因为我不同意离婚,就特地跑来给我一巴掌。” 他面色淡然的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话是这样说,但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庞看起来又仿佛刚才的那一巴掌对于他来说无关痛痒。 原本这样的站位言晏就只能仰着脑袋才能与他对视,唇边唯一挂着的弧度也因为这句话再次消散无踪。 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男人的表情,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份资料到底是什么?” 聂南深闻言眸色微微颤了一下,眉心也一点点压下。 果然。 见他不说话,言晏抬起下巴,干净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很意外吗?”轻轻淡淡的又像噙着某种嘲弄,“从关家出事到后面的杜家裴家,聂南深,你在这里面做了这么多的手脚,难不成还指望能瞒我一辈子?” 当初她姑姑回国被绑是因为一份不知底细的资料,如今关园被烧也是因为那份资料,而她姑姑也是因为关园出事才会出的车祸。 詹聿说与聂家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有关,而十四年前有关聂家的事情,聂安苏太小没有记忆,她也不可能跑去找聂老爷,那么唯一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聂南深了。 但聂南深只是在看着她,没有开口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她顿时冷了声,“你不说话什么意思?” 男人原本就皱着的眉拧得更深了,聂南深在沉默了两秒之后沉声道,“关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会这样突然来兴师问罪,无非就是已经知道了关珩出车祸的事。 这样的回答,对言晏来说意外也不算太意外,而他所说的这个交代,就是他给的解释。 她闭了闭眼,心底漫过一丝自嘲,顿时撕扯着心绪间都生出了绵延顿挫的疼痛感。 她重新站了起来,“好,我明白了。” 见她抬脚就要走,聂南深想也没想的拉住她,“去哪儿?” 言晏回头看他,唇角勾起了些许弧度,又像是真的还在疑惑,“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打算离婚吗?” 聂南深张了张嘴,却在对上女人那充斥着嘲讽的眼神的瞬间,他顿时就明白了。 她今天来这里,原本就不是来要个答案的。 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拉着她的手,缓缓的将手从里面抽了出来,抬脚就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次聂南深没有再拦着她,就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言晏突然停住了脚步,唇角扯开弧度,背对着他开口,“聂南深,其实当初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来对付我姑姑是吧?”她看着门口的方向说得缓而慢,声色温凉冷淡,轻佻嘲弄,“你这样一直装下去,就不累吗?” 聂南深俊美的容颜有短暂的僵硬,瞳眸微微紧缩。 利用。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顿时像是在这段婚姻不像婚姻,感情不像感情的关系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清晰而直白。 聂南深再回过神的时候女人的身影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空气中那低低的带着点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意味的声音像凉风般灌入心底,刺骨的凉。 言晏刚从里面走出来,安苏就放下杯子上前将她扶住,“言晏……” 看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我有点累。”她单手扶着额,身形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趋势,“你送我回去吧。” 安苏有些不放心,“那我哥……” 她抬了抬眸,眼底一片清凉,“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 她皱了下眉,然后点点头,“好,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言晏任由安苏将她扶着走出了休息室,从头至尾视线都没有往秦思砚的方向看一眼,她现在很累,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那些。 秦思砚进到办公室的时候,男人欣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中午时分新秋太阳正烈,巨大的落地窗前落下一片长影,看不清神情。 她踌蹴着走过去,“南深哥,对不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声道,“关言晏她……” 男人这才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挂掉了手中的电话,“不关你的事。”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只是在打电话而已,咬了下唇,观察着男人的神情,“那景旭那边……”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聂南深顺手拿过一旁的外套挎在臂弯,手里扣着车钥匙往外走,“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不知道他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拉住了他,“是工作上的事吗?” 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嗯。” “……好,”她的手松了松,“那我自己回去。” “嗯。” 晚夏已过刚入初秋,中午时分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下午正片天空就布满了浓重的阴霾,空气中闷热的湿气扑面而来,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天上就闪起了火光,乍然一现大雨已至。 倾盆般的大雨纷纷从天上砸下,因为半个多月前的一场车祸这里被一辆卡车直接撞断了桥壁,导致这架高桥还处于维修状态,所以附近都没有车辆经过。 黑色慕尚停在警戒线外,黑色雨伞下隔着两道人影,雨水很快溅湿了裤脚,指尖燃起的轻烟薄雾下拉扯着男人冷漠俊美的五官。 林秘书看着那被撞断得破烂不堪的桥架,一只手打着伞另一只手挂断了刚打过来的电话,低声对身前的男人道,“聂总,送过去的监控视频查出来了,确实经过了特殊处理,”他顿了顿,“就连之前送到巡捕局的那一份,也是处理过后的视频。” 男人墨黑的眸不见情绪,“人呢?” “池当家的人已经在处理了。” 烟头落入积水的地面,聂南深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去,“留活的。” 林秘书心底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高架下不远的一处废墟,黑色慕尚稳稳停下,哪怕隔着巨响的雨幕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凄惨的叫声。 一名黑衣西装的男人疾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恭声道,“聂总。” 车窗被缓缓摇下,聂南深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膝盖上,淡淡的开腔,“招了吗。” “没有,”他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男人,“对方似乎封口费给了不少,死活不肯透露到底是谁取走了监控视频的原件。” 聂南深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轻描淡写,“那就继续。” 男人有些犹疑,但还是点了下头,“是。” 要下死手,但又要让他们留活口,这还真是考验他们的技术。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的光亮逐渐暗下像是夜幕降临,豆大的雨水不断的拍打在挡风玻璃上,林秘书在车内听着不远处传来凄厉的叫声一阵心惊胆寒,身旁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却不为所动,线条分明的五官勾勒着某种无端森冷的冷漠,一双墨黑的眸看着车灯照射的地方。 那里,一个保安制服的男人被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围着殴打在地,出手毫不留情却都巧妙的避开了要害。 就在这时,那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这边有车灯亮起,挣扎着跑了过来,然而人还未到便再次跌倒在地,一身的血肉模糊瞬间染红了地面。 林秘书看了有些不忍,关于关珩的这件案子一直是他在暗中负责调查,但因为关珩那边一直不肯松口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林秘书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聂南深在众人眼里一贯是温润如玉的绅士形象,哪怕他深知这个男人脾气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但一贯手段都是兵不血刃一针见血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暴了? 查不出来,竟然直接选了最简单的方式。 “聂总,再这么打下去,怕是会闹出人命。”到了现在林秘书终于忍不住提醒,虽然是池骞没的人动的手,但一条人命闹出去总归是个麻烦事。 153 腾出聂太太的位置 聂南深看着那地面上的身影,冷漠的抬了抬下巴,“开过去。” 林秘书很快发动了车子。 那名浑身是血的男人趴倒在地,周围地面流淌着的都分不清到底那些是血那些是水,直到刺眼的灯光照到眼前,他才勉强抬起头来。 视线模糊间他只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旁边的手下为他撑着伞,雨水太大湿了眼导致他无法看清男人的容颜,隐约间只听到人叫了一声‘聂总’。 黑色的高订皮鞋停在面前,在雨水的溅打下染上了淤泥,男人不知道是因为太痛还是已经神智不清,单手捂着肚子不断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保镖再次一脚狠狠的踢到了他的身上,男人染血的五官都疼得狰狞起来。 与雨幕隔开的是伞下干净清隽的脸,几页菲薄的纸张看似轻飘飘的落到男人身上,很快被雨水打湿,他听到淡漠的冷笑声在头顶响起,“收钱做事,不知道是在玩命的买卖吗?” 地上的男人努力睁眼,一眼就看到汇款记录一行被抹得干干净净,唯有一排数字清晰可见。 男人脸色瞬间褪如白纸。 “我没有那么多的耐性,”聂南深脸上除了冷漠没有多余的表情,垂头望着地上因疼痛而变得面目扭曲的男人,“你不说可以,试试能不能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顺带赔上你的家人。” 天上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大雨拍打在地面溅出水花。 男人矜贵欣长的身形在水面映出倒影。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听不出是威胁,但那语气里的的冰凉的杀气犹如此时雷雨交加的风暴,一旁的林秘书心底一跳,适时的插了句嘴,“罗先生,你要知道,这个地方哪怕什么时候多了具尸体可能都不会被发现,”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无声的笑了笑,“况且……你说你死了,还怕警方查不出你在生前到底都和谁接触过吗?” 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们查不出来,只不过是现在的聂南深已经没有那么的心思和时间同他耗。 所以才会选择用这么直接粗暴的方式。 车灯打过来的光线在雨幕中穿透而过照在男人身后,即便颜色刺眼强烈,也暖不了此时色泽温度本就低的气场。 两秒时间一过,聂南深看着地上咬着牙不肯出声的男人,淡淡的开口,“解决了。” 那些保镖对视一眼,虽然他们是在池骞没手底下办事的,但对于这个男人的手段也是有所耳闻,当下也没有多的犹豫,尤其本身就是手染鲜血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半点都不会拖泥带水。 其中一个男人当即就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来,地上的男人猛然睁大了双眼,见男人当真转身就走,慌忙的叫道,“我说,我说!” 聂南深刚转过身的动作停住,他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青白烟雾,“说。” “是……是个男人,”男人躺在地上,抽着虚弱的口气断断续续的道,“当天晚上刚出了事就把监控调走了,事后又把视频还了回来,他……他当时给了我一大笔封口费,还说这件事一旦透露出去我就会坐牢,所以……所以我才……” 林秘书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低头问他,“给警方的东西,你也敢造假?” “不是……警方调的是车祸事故的监控,但那个男人取的是当天下午四点左右的监控视频,所以我当时才没有放在心上。” 聂南深皱了皱眉,“那男人长什么样。” “戴着个眼镜……很,很斯文的样子,”他似乎在努力回忆,“哦对了,他那天接了个电话,我当时在一旁好像听到那边叫他什么秘书……” 男人还没有完全想起,聂南深就淡淡的打断了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宋秘书。” “对……好……好像是这个……” 闻言林秘书心底一骇,关珩? 他看向眉心被压得极低的男人,有些不明白,如果这场车祸是关珩的自导自演,她何必把自己搭进去?那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命的事,更何况这段时间关珩一直一口咬定车祸只是意外,如果是想要栽赃,那她大可在警方问话的时候就说出来,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正打算继续追问,聂南深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当天除了那个人,还有没有别的人来动过监控。” 男人躺在地上,身上不断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弓着身体,额上的冷汗和雨水交杂在一起,“好……好像有。” 聂南深淡漠的睨着他,“到底有没有。” 一旁手里拿刀的保镖蹲下了身,锋刃的刀尖离男人的肌肤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他颤抖着出声,“有,有……” “什么时候?” “就……就在那人刚将视频还回来不到十分钟,也是同一时间同个地点的,只不过对方似乎不知道监控已经被人换过了,我当时怕这件事败露出去,就……就给那人说了那一片是监控死角,他在确定那块没有被拍到后才……才离开的。” 手指抖了下烟灰,准确的落到男人身上,聂南深不紧不慢的开口,“我说过我耐心不多。” 男人眼见着那把刀即将划入血肉的刀刃,惊恐得语无伦次的道,“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当时太紧张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后来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其他的……其他的真的没有了……” 地上的男人明显被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这个时候他没有必要再说谎,林秘书不解,“可是聂总,这场车祸如果不是关珩自导自演,那她还调那份监控来做什么?” 事情显而易见,两批人去动过那份监控,那么总有一个是那场车祸的主谋。 但不管真相到底是哪一个,似乎这一系列的举动都不是那么容易解释得通。 聂南深淡漠的看了地上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晕过去的男人一眼,扔掉了手里的烟蒂转身离开,薄唇毫无温度的吐出四个字,“以身作饵。” 林秘书怔然,哦,这样解释得通了。 他连忙挥手让人把人带下去,打着伞疾步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大雨未停,雨幕声在这样的傍晚逐渐显得清晰幽冷。 聂南深独自驱车回到银南别墅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八点了,路灯掺杂着朦胧的雾气落在地上,将车身投出一片昏暗的影子。 车停在大门外没有开进去,半边车窗摇下,露出男人那张格外俊美斯文的脸,还有指间夹着的半截香烟。 从他在回来的路上时大雨已经停了。 隔着别墅的雕花大门,从这里隐约还能看到二楼卧室的灯还在开着。 男人一只手把玩着一枚打火机,反复的‘啪嗒’声显得空气愈发沉寂,他突然想起昨晚她对他说的话, 【你所说的喜欢我,又能有多喜欢呢】 聂南深瞌下眸,薄唇突然掠过一丝苦涩的自嘲,昨天她才说因为爱情所以想要离婚,但今天因为关珩,这个婚好像一下就变成了非离不可。 车子停了不知多久,直到寂静的车内突然想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聂南深面无表情的侧眸看了一眼,手指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放下打火机拿过手机接下贴到耳边,声线寡淡的吐出一个字,“说。” “听说关珩的事你找到些眉目了?”梁元的声音很快在那边响起,迫切的道。 聂南深淡淡的收回视线,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还不确定。” “你让骞没的人差点活活把那个保安打死,”梁元顿了顿,从男人说话的声音里面他似乎就嗅到了些不寻常的味道,“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火气?” 指尖的烟灰准确无误的抖落进烟灰缸里,聂南深手指顿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没什么,”他继续抽了一口,往后靠了靠,没有开灯的车内透不进一丝光亮,亦看不到那垂着的眸底隐匿着的晦暗,“只是突然想起关园出事之前的那天晚上,她一直说有重要的话对我说。” 这个她,梁元几乎不用反应就知道指的是谁,作为江城第一大状他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沉默了两秒,“我听骞没说,她那天下午见过杜甄雅,还去找过骞没问了你的一些事。” 男人眉心一点点拧起,那个女人…… 聂南深夹着香烟的那只手揉上眉心,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疼。 那天……那天他们确实有通过好几通电话,她一直都在说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只是那时,他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在那个时候,只要他但凡留意一点,他就会注意到女人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但是他没有。 他不说话,梁元也能想象得出男人此时的表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事到如今她是怎么怀疑到你头上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你早该知道瞒不了她多久。” 指尖燃着的香烟几乎快燃到尽头,明灭不定的烟火成了车内唯一亮着的颜色,衬得男人眼底愈发暗不见底。 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怎么样,”梁元的声音再次响起,“要离婚吗?” 聂南深抬了抬眼眸,有些诧异他提到的这个话题,“离婚?” 梁元怔了怔,不大明白他这个反应,“以关言晏的性子,我想她不可能在知道关家出事你是导火索,甚至是你把关珩带到这个境地还会想要继续和你过下去。” 聪明的梁大律师觉得,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并且聂公子也打开了这个话题,那板上钉钉的结局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在电话里听到男人的低笑声从那边传来,好整以暇,“那你觉得,只要她想要离婚我就会放她走?” 不知为何,梁元听到这句话背脊一凉,不觉的直起身子皱眉道,“南深,你别忘了现在那份资料已经不在关珩手里,你继续扣着她,关珩那女人一旦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聂南深瞌着眸,唇畔无声无息的勾出一抹冷笑,“是么。” 现在不算太晚,别墅内客厅的灯还亮着,余妈刚从厨房里收拾完出来,就见到聂南深开门走了进来。 外面的雨刚没停多久,余妈端着之前就准备好的姜茶递了过去,“先生。” “太太呢?”聂南深接过,往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下午和聂小姐一起回来的。” 闻言聂南深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以她的性子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但似乎亲耳听到才会安心一点。 他抿了一口姜茶,才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太太晚饭后就回来了,只不过……” 杯沿刚碰到唇,聂南深就放下了,看了她一眼,“说。” “只不过太太回来后聂小姐没呆多久就走了,之后太太就一直关在房里没出来,我去敲门太太也不说话……” 虽然有时候她也会一直呆在楼上,但是今天她回来的时候余妈就看她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所以才这么提了一句。 俊眉拧起,聂南深一边往里走一边把外套脱下递给余妈,“我知道了。” 抬脚正要上楼,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余妈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去开门。 余妈正在疑惑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过来,然而门刚打开,她就看到了门口站着浑身都湿透了看上去格外狼狈的女人,心底一骇,忙叫住了正要上楼的男人,“先生,是秦小姐。” 客厅的灯落下亮堂的光线,秦思砚整个人都埋在沙发里,余妈先是给她拿了张毛毯将头发擦干,然后又将室内温度调高,最后才回厨房给她倒了杯姜茶。 秦思砚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浑身上下都透着湿气,细长的发丝也因为淋了雨贴在干净苍白的脸上,看上去虚弱又狼狈。 聂南深就坐在对面,手里燃着半支烟,她不说话,他似乎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余妈端着茶出来,秦思砚伸手接过了之后,这才压着嗓子开口,“谢谢。” 聂南深看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嘴里吐出一口烟雾,方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以聂南深对她的了解,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她不会一个人还在外面淋雨现在才跑过来找他。 秦思砚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茶杯,里面还冒着热气,长长的睫毛落下,上面不知沾着的是雨水还是什么,好半天才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刚哭过,“我们分手了。” 晚上九点,言晏拿着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里坐着的女人。 肩上披着一张薄毯,似乎因为太冷纤瘦的身子还在不断的发抖,暖色调的灯光落在她身上与她此时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她原本要直接走下楼的脚步不知为何就定住了。 聂南深皱了皱眉,紧接着一声冷嗤,嗓音偏冷,“裴家现在还在被上面的人打压,你今早还在为了他的事四处奔波,”眯眸看着她的脸,语气已然生出了不悦,“他给你提分手。” 很显然,如果是秦思砚自己主动提出的分手,那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秦思砚一直低着头,黑色的瞳眸尤其的空洞无神,声音也被压得很低,“我……我不知道,我今天过去找你的事被他知道了,他说……他说我当初不该来求你,”握着杯子的手不断的用力,压抑而慌乱无措的情绪似乎无处宣泄,“可是……可是那个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所以就像现在一样么。” 突然,女人温凉嘲弄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响了起来。 秦思砚猛然睁大了双眼。 聂南深也同时看了过去。 二楼楼梯口的位置,回来过后已经换了身衣服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此时正微微低着头看着他们,墨黑色的长发垂到肩头,看上去气质清冷,但精致的五官依旧温婉柔和,绯色的唇畔挽着一抹不深不浅的弧度。 “太太?”余妈一直呆在一旁,之前也没发现她就站在那里,此时见言晏出来,连忙上去扶她。 言晏看了一眼此时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的男人,但也只一眼,仿佛就被掠过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秦小姐似乎都喜欢第一时间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点转头就来找另一个男人,”她搭过手任由余妈将她扶着,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而后视线落在秦思砚苍白无措的脸上,悦耳的嗓音清清淡淡的,“作为秦小姐的男朋友,我想我要是裴景旭我也会分手。” 她其实走得很慢,但每说一个字秦思砚的脸色就愈发苍白一分,人还没走到秦思砚面前,手腕就被一道力气拉住了,“言晏。” 聂南深拧眉看着她,薄唇抿起。 言晏扭头看着男人紧张的模样,又低头看了一眼男人那只拉着她的手,无声的笑了笑,“我有说错?” 对上男人极具暗色色彩的瞳眸,慢条斯理的语调里偏生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深更半夜的秦小姐刚分手就跑到别人家里来哭诉委屈,如果不是别有居心,我想恐怕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女性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她瞥了一眼秦思砚逐渐变冷的脸,语调缓慢字字诛心,“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有家室。” 话音刚落,她就清楚的感觉到男人抓着她的手用了力气,聂南深似乎没有注意到,本就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更低了,“思砚今天心情不好,你有什么不满回头再说。” 她话里的意思那么显露那么直白,在场的人不可能有人听不懂。 不知是不是手腕被捏得有些疼,言晏下意识皱了下眉,“心情不好?” 她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旁没有说话的女人脸色在她的话语下逐渐变得冰冷紧绷,但那抿唇咬牙的样子又像是在顾虑着什么没有开口,一双黑色的杏眸直直的盯着她。 “可不是嘛,”她讽刺的笑了笑,看着聂南深就像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秦小姐心情好的时候找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你,就连和男朋友谈个恋爱求个婚,分手了再复合了什么不是来找你?”她字里语间针对秦思砚的意味那么明显,但全程都只看着男人的脸,扯着唇,“这么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她怎么就不让你干脆直接当她男朋友呢?在这里让你充当什么深情款款的烂好人哥哥蓝颜?” 聂南深看着她像是挂了张面具的笑脸,喉尖迸出两个清冷的字眼,“够了。” 她又笑了,继续道,“秦思砚她是没有朋友还是没有倾诉对象?”仰着脑袋看着男人眸底逐渐蕴含出的怒意,语气轻慢却出奇的凉,“据我所知樊榆就是她最好的闺蜜,这些事情她不去找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跑来找你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这么做不是来找你求安慰不是把你当备胎是什么?哦,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暗示你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我说够了!” 男人蓦地加重了语气,终于被耗尽的耐心下寒意凛冽的冷意袭卷着她,那手上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言晏似乎浑然没有感觉,一下就勾起了唇,不知是在嘲讽他们还是在嘲讽自己,“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不闪不避的与男人冰冷的气场对峙着,“正好人来了,那聂总现在需不需要我立刻就给秦小姐腾出这个聂太太的位置啊?” 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秦思砚终于没有忍住,“关言晏!” 言晏刚偏过头,一记含带冷风的巴掌直接扇到了她的脸上。 154 净身出户,也没什么不可以 “啪”的一声,响亮刺耳。 “你说够了没有!”秦思砚急促紊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涨红的脸蛋足够彰显她此时的愤怒,“你就算不待见我也犯不着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南深哥,今天早上去他公司闹了一通还不够,非要这样纠缠不休在家里也闹得不可开交你才满意吗?!” 那手掌的力道很大,言晏干净的脸蛋上很快浮现出清晰红肿的五个手指印,聂南深心尖重重一跳,抬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呵。” 聂南深对上女人那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伸出去的那只手一下子僵硬在了半空中。 言晏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掀起长眸神情淡漠的看向一旁怒形于色的秦思砚,“怎么,只允许你做,不允许别人说了?聂公子都没你这么霸道,”勾唇笑了笑,嗓音轻柔,“还是说秦小姐这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才恼羞成怒?” 秦思砚脸色一白,“关言晏,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只要任何一个女人跟南深哥有交集都是居心不轨?”不知为何她胸腔里一下就涌上了波涛的怒火,“我是这样,樊榆是这样,就连之前的杜甄雅也是这样,你是不是非要让他为了你断绝和所有异性的来往才算是对你忠诚?” 她冰冷的视线像把刀子般落在女人身上,越说越是怒不可遏,“可是你也别忘了,当初是谁拿着一份婚契逼他娶你的!” “轰隆”一声,外面刹时闪起一道火光稍纵即逝,空荡的客厅,暖色调的灯光里仿佛都渗进了夜里冰凉的雨意。 外面再次下起了大雨。 言晏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聂南深一双深沉的眸始终看着她,闻言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深沉晦暗的眼透不出任何情绪。 秦思砚看着五官标致而耐看的女人,气势尖锐,“我知道你一直介怀我们的关系,你也一直觉得你那天出事是因为南深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但你犯不着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一直觉得是关言晏的心结,也是她想要离婚的理由。 雨声大到逐渐淹没她们的谈话声。 秦思砚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边,衬得一张水雾朦胧的脸格外的冷,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是因为南深哥的手机掉在了我的公寓,所以才没能接到你的电话,当时我因为景旭的事情所以我没有想太多一时忘了告诉他,我也承认那是我的失误我可以给你道歉,但这也不是你可以这样对南深哥肆意揣测诋毁的理由。” 言晏一直听着她所谓的解释,头顶倾泻而下的橙色灯光与外面黑暗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闻言好看的杏眸眯起,不知是挑衅还是讽刺的笑声再次响起,“道歉?” 言晏看着秦思砚怒意横生的脸,站直了身体,缓慢而极有条理的开口,“那个时候江城七八点,算上时差罗马应该是凌晨,”顿了顿,绯唇勾出嘲弄的弧度,“照你这么说,那秦小姐是不是也该给我解释一下,在那个时间点你为什么会和我老公孤男寡女的呆在同一间公寓?” 说罢不等她回答,兀自点了点头,“哦,我忘了,”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你是他妹妹。” 眉目谙着讥诮,妹妹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尤其讽刺。 秦思砚简直不能理解她的逻辑,“关言晏,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她歪起脑袋,笑,“我说的一切有根有据,什么地方无理取闹你可以告诉我。” “你!” 秦思砚一张脸已经苍白得不行,一口气压在心口。 “余妈,”言晏还在唇角含笑的等着她的下文,身旁男人阴沉淡漠的嗓音已经响起,“带秦小姐去楼上换身衣服。” 他的视线落在女人脸上,英俊没有瑕疵的五官深沉冷峻。 “这……”余妈视线来回在几人身上转,一时竟不敢上前。 “不用,”秦思砚看着女人那温凉的眉目净是嘲弄,冷冷笑了一声,“看样子我要是再多呆一秒,关小姐就该给我扣上一个小三破坏家庭的罪名了。” 说完,她扯下肩头披着的薄毯,转身就要走。 聂南深再次重复,“上去。”淡淡扫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回去会感冒。” 言晏一直半垂着眸,没有说话,唇畔至始至终都挂着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秦思砚这才看向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抬脚跟着余妈上了二楼。 人一上去,楼下客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变得平和下来,寂静得仿佛还能听见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她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言晏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唇畔弧度似乎一刻都没有变过,“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在笑,“或者说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我可以听着。” 脸上挂着的浅淡的笑意看上去那么真心实意,半点不复之前的抉瑕摘衅咄咄逼人,聂南深看着那白净无暇温静柔婉的脸,却觉得莫名的扎眼。 “你刚才说的话,”聂南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唇畔亦是染着笑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出不出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想跟我离婚?” 她不置可否得,“这两件事没有冲突。”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就算是要离婚,你又何必要招惹她?” 女人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心底一阵没由来的刺痛感。 好半天才似好笑的开口,仰头看着他,“怎么,看我招惹她,你心疼了?” “我心不心疼,”聂南深抬手抚上了她的脸,指印浮现的地方有微红的痕迹,动作轻和带着不可察觉温柔,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亦匿着深不可探的晦暗和自嘲,“你会在乎?” 言晏垂着身侧的手指蓦地攥紧,男人那深沉直讳的目光几乎让她无处可避。 那绵长不绝的钝痛一寸寸包裹住心脏的地方,连呼吸都仿佛能扯出血迹。 她垂下眼眸,轻描淡写的笑,“确实不会。”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男人英俊的脸庞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失落。 指尖来回抚摸着她的脸颊,好听的嗓音愈发的低沉,“所以,你大晚上这幅模样是要去哪儿?嗯?” 从她出来的一瞬他就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已经换过,里面一件V领毛衣搭配咖色风衣,将她玲珑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长发干净利落的垂到肩头,是要出门的装扮,还是这么晚的半夜。 言晏一直垂着眼,左臂上挎着最新款爱马仕限定,鞋子也是方便走路的平底休闲款,玄关的门铃着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余妈刚从楼上下来,听见门铃一响,连忙又跑去开门。 看着面前的男人,余妈一时愣住了。 “小姐。” 聂南深看着收好伞从门外走进来的宋秘书,眉心重重一压。 “离婚协议我已经找人拟好了就放在卧室,”言晏别过脸,顺势躲开了男人手指的触碰,淡淡的道,“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找人过来。” 聂南深看着她格外平静的侧脸,注意到了她的用词。 她会找人过来,而不是亲自过来。 一句话的时间,宋秘书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言晏将手里的包抵给宋秘书,左手也搭上了他的手臂,没有去看男人的表情,“在你签字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会搬去姑姑的公寓住,你什么时候签好字了,我会再过来办剩下的手续。” 说完,聂南深看着她整个人就在宋秘书的搀扶下一步步毫无留恋的朝门外走去。 似乎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就在女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聂南深才淡淡的开口,面无表情,低哑清冷的嗓音似乎不带任何情绪,“要净身出户吗?” 言晏脚步一顿,刚才宋秘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门,此时可以看到从门外飘进了些许细雨。 “说来这个家似乎也没有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女人温静的嗓音都像是染了润雨一般,细软绵长的平静,“净身出户,也没什么不可以。” 上流社会有太多哪怕婚姻不和睦但也不愿意离婚的家庭,毕竟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不管是在名誉损失上还是财产分配上只要挂上离婚这两个字都会有不少的损失。 不过好在,第一条上他们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至于第二点,她还没有天真到离婚还要和他分割财产。 说完她抬脚又要走。 “所以,”聂南深不疾不徐的将手插入裤袋,看着女人逐渐离开的纤瘦的背影,薄唇噙着弧度,“白给我睡这么久?” 宋秘书在一旁,一下皱起眉头。 言晏搭在宋秘书臂上的手指也一下子握紧,她闭了闭眼,既然都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也懒得和他纠结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聂南深低头慢条斯理的理了下衬衫袖口,不急不缓的开腔,“那当初我赔上的三个亿,你打算怎么还?” 脚步还是停住了,有那么一瞬,言晏甚至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那三个亿? 言晏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站着灯光下气势倨傲的男人,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那三个亿是我用来换一个聂太太的,”聂南深掀眸看了眼女人停住了的身形,抬脚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咸不淡的勾起唇,“你要和我离婚,那你觉得我的这笔损失该怎么算?” 俊颜干净儒雅,低徐的笑声中却染着某种雅痞气。 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一抬头就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毫无瑕疵的俊脸,重重的压着她的呼吸,但此时仿佛过往一切的伪装都在那张脸上被撕下了面具,露出了原本就属于这个男人骨子里的乖戾。 言晏当即就被气笑了,“聂南深,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够掉价了,”她的眼睛里迸出浓稠的讽刺,红唇染着冷笑,“我净身出户不说,还白搭了自己一年的时间浪费感情浪费精力,你至于这么没底线?” 原本就只是离个婚而已,她本意就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不管怎么说好歹夫妻一场相处了一年时间,她想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成分在,多多少少的感情还是有点的,他现在给她提那三个亿? 宋秘书原本只是这一旁安静的等着,此时也忍不住出声,“聂总,您别忘了,当初关家是因为谁才走到这一步的,”他看着男人慵淡的神情,蹙眉同样冷声道,“您这么做,未免太不道德了。” 他在关氏做事已经有了些年头,对于面前的男人虽然说不上有多了解,但也谈不上一无所知,印象中家喻户晓的绅士模范,各路名媛千金的梦中情人。 早些年的时候身边除了一个秦思砚没有过其他女人,不论是在各路传言中还是偶尔的接触下给人的印象都是那一派的翩翩公子范,如今说出这种话来为难一个女人,连他都觉得这不该是一个男人该做出来的事。 聂南深却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似是觉得好笑,“道德?”他好整以暇,看上去慵懒而随意,“你们既然都知道是我做的,总该不会认为我会因此而感到抱歉或者愧疚?” 言下之意就是,他既然做了,就不会让自己有任何的损失。 “你!”言晏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当初确实欠了他那三个亿,可那前提是那时候她并不知关家出事是因他而起。 现在这算什么? 她之所以没有打算继续追究关家当初出事的真相,不过是她清楚关家的事已定型,哪怕她再做什么对现在的她和关珩都不会有太多的改变,她也不觉得自己能从聂南深那里讨到什么好处。 况且再说难听一点,那时候他花下三个亿买下关氏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打算将其卖给樊家的手段罢了,言晏原本以为一个离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结果现在自己还倒欠下三个亿的巨债? 她简直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无耻到这种程度! 三个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她根本不可能还得起。 聂南深似乎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她的答案,灯光下身姿挺拔欣长,薄唇噙着笑,一双深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她。 言晏用力的闭上眼,颇有种无赖般的咬牙吐出三个字,“我没钱。” 眉梢欣然挑起,“没钱?好说。”聂南深弯下腰,手指爱恋般的抚上女人怒意横生的脸蛋,语气也一下子温柔下来,目光粘稠的落在她身上,缱绻深沉的不舍,“言晏,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要什么?不离婚吗? 宋秘书紧拧着眉上前一步,正好将言晏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不悦道,“聂总何必强人所难。” 聂南深不恼也不怒,掀眸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将手收回裤带里,懒懒泠泠的嗓音跟着响起,“大概这就是我这种人为数不多的爱好。” 宋秘书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顺势看了一眼身旁已经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的女人,挺直了背脊方不紧不慢的道,“这笔钱,事后自然会算到关总头上。” 聂南深眉间一沉,英俊淡然的脸色一下变得面沉如水。 言晏也诧异的看向宋秘书,关珩现在的情况,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宋秘书只朝她安慰的笑了笑,“如今关总已经拿回了曾经属于关氏的部分股份,再加上柏林那边公司的收益,三个亿虽说不是笔小数目,但也不是完全还不起。”而后对上聂南深看过来的视线,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从容不迫的开口,“我想比起那点钱,关总应该更在乎小姐的想法才是。” 聂南深狭长的眸子眯起,深处有寒意凛冽而过,倒是头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号称关珩左膀右臂的男人,薄唇掀起不带任何温度的弧度,“是么,”目光转向没有再出声的女人,又似覆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暗色,“那言晏你觉得呢?”聂南深的态度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原本以为言晏多少会有些犹豫,但女人的回答比想象的还要干脆利落。 “也好,”聂南深看着她那张干净不带任何妆容的脸在灯光下熠熠生动,清脆悦耳的声音与屋外的雷雨声交织在一起,然后半点留恋都没有的对他道,“既然要断,那不妨就断干净一点。” ……………… 雨势渐大,车子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积水的地面溅过一排水花。 豆大的雨水落在车窗上,雨刮器来回不断的摩擦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从别墅出来后,宋秘书一直保持着平稳缓慢的速度行驶着,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从上车后就没有说话的女人,半边脸侧向窗外,黑长的发垂着肩头,看上去安和而恬静。 今天下午他接到言晏让他过来接她的电话时,他其实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 如果不是到要离婚的地步,依言晏的性格也不会选择要搬出银南别墅,但她一向独立,哪怕做出了这个决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关珩知道,可是今天他亲眼看到走到这一步……说实话他是没有预料到的。 “宋秘书。”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宋秘书一下就收回了视线,镜片下的眼睛看着前方,“关于那三个亿的事,我回头会向关总汇报,小姐你不用担心。” 女人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好。” 她和聂南深准备离婚的事,关珩迟早也会知道,这个时候不过是早一点的晚一点罢了。 车内无光,宋秘书看不清她此时是什么表情,斟酌着开口,“小姐你……还好吗?” “嗯?” 言晏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宋秘书抿了下唇,余光看了女人一眼,低声的道,“我看您从别墅出来之后……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 言晏怔了一怔,而后突然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开心的呢,”重新看向窗外落下的滂沱大雨和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声音风轻云淡的飘渺轻淡,“原本就不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婚姻,早点结束对他对我来说,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你们……毕竟也做了一年的夫妻,”宋秘书注视着她的表情,“难道您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言晏睫毛细密的动了一下,没有多少血色的唇渐渐抿起,好半天才道,“有没有,事情已经这样了。” 已经这样了,哪怕不离婚,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再相安无事的继续过下去。 宋秘书看着女人已经垂下去的眼睫,她没有再说话,似乎所有情绪都被掩藏在那双墨色的眼眸中。 是的,她看上去没有不开心,但是……好像也没有多开心。 夜色渐深,空荡的客厅里安静得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瓶快见底的红酒,透明的红酒杯在男人修长分明的手指下微微荡漾出妖冶的色泽,半个身子靠在沙发里,浅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正好露出男人古铜色性感的锁骨,看上去有些淡漠的懒散。 秦思砚在书房里简单的洗了个澡,让余妈帮她烘干衣服换好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客厅沙发里坐着的男人。 灯光在这样的夜里依然明亮,但这样的明亮却愈加烘托出男人看上去格外寂寥的身形。 半瞌着眸看着酒杯里暗红的液体,侧脸淡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以至于她从楼上下来男人也没察觉到她的出现。 秦思砚走过去,看了一眼男人手边已经快空了的酒瓶,放轻了声音,“南深哥。” 155 她曾不止一次问,他爱她吗 聂南深摇晃着酒杯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来,视线正好落在她身上已经干了的衣服上。 秦思砚双手垂在身侧,“我想关言晏不会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不管是衣服,还是人都一样。 “嗯。”聂南深抬手揉了揉眉心,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抬起酒杯将里面装着的液体一口气将近喝了半杯。 他其实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这种无端散发出的让她摸不透的情绪让秦思砚心底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 她知道他喝酒,不管是在生意应酬上还是和朋友聚会上烟酒都是男人之间交际的必需品,但他从不是个嗜酒的人。 熟悉到陌生的感觉,这样的画面,恍然间让她想起了当初他们在伦敦的那段日子。 但饶是那两年同在一个屋檐下,不管是生意上的不顺心还是感情上的挫折,她也从未在深夜见他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几经见底的酒。 她不知道他这样坐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抿了下唇才朝客厅四周看了看,“关言晏……她人呢?” 这会儿余妈应该已经去休息了,她才发现从她下来之后就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提到那个名字,男人眼底又像是一片清明,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淡,“走了。” 秦思砚皱了皱眉,见男人没有其他动作方开口,“你不去追吗?” 聂南深从头到尾都低垂着眸,导致她并不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聂南深没有说话,她看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俨然一副想将自己灌醉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捏紧,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仿佛在提醒着她今天关言晏对她说的那些话。 “对不起,”她目光直直的落在聂南深脸上,略显苍白的唇划出一抹失落的自嘲,“我今天是不该来找你,也许关言晏说的没有错,这些年我确实太过于依赖你了。” 男人英俊的侧脸依旧只是淡淡的没什么反应,秦思砚咬了下唇,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去找她吧,不用管我,你们今天刚吵过架,她今天只是在气头上才会说那些难听的话,等气消了就好了。” 她看了他两秒,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走过去就要拿起包离开。 男人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就算今天来的不是你,她也会想方设法找我的茬。” 秦思砚的包就放在男人身侧,她弯腰拿包的这个姿势刚好能看到男人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低着头望着手里的酒,五官清明俊朗,薄唇抿着淡淡的弧度,又显得格外轻描淡写,“她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要激怒我让我签字。” 她今天说的那些话,针对思砚那么明显,处处刻意的给他难堪给思砚难堪,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聂南深苦笑了一声,那眼底的苦涩自嘲像是要从暗不见底的瞳孔中溢出来。 秦思砚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就这么看了他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道,“南深哥,她这样对你……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要和她离婚吗?” 聂南深手里的酒刚喝到一半,闻言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不明白,在她看来当初是关言晏费尽心思的要嫁给他,如今要离婚的也是她,她不知道关言晏在想什么,亦如此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聂南深不肯离婚。 就算他喜欢她,但那也只是区区的喜欢而已,不是吗? “时间不早了,”只见聂南深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似乎不想走这个问题上多谈,放下空了的酒杯,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见他拿起外套就打算往外走,秦思砚拉住他的手,提醒道,“你喝酒了。” 其实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醉了的痕迹,紧皱着的眉头看上去更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秦思砚低头看了一眼,才松手淡淡的道,“我没事,可以自己回去。”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坚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我让陈叔送你。” “好,”秦思砚看了他两秒,“你也早点休息。” “嗯。” 等陈叔过来之后,秦思砚才拿起包离开。 聂南深在客厅里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卧室花了十分钟冲了个凉水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钟表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橙色灯光下男人精瘦的下身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短发只拿毛巾随便擦了下就丢到了一旁。 短发上未擦干的水珠从发梢滴落到古铜色的肌肤上,聂南深站在那张偌大而整洁的双人床前,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的味道。 从生活用品到衣柜里的衣服她一样都没有拿走,倒是记得把床头原本搁着的几本书带走了。 聂南深的视线徒然就落在床头柜上的离婚协议上,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眸色像透不进光的深海,绻绵遂然。 窗外雨水仍在滂沱,电闪雷鸣,衬得渗不进风的卧室如死水般寂静。 言晏听到来电铃声时刚洗完澡躺下不到十分钟,累了一天才袭卷上来的困意在摸到手机时逐渐消散无踪。 明明分开才不到两个小时,她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老公两个字在漆黑的夜里却遥远得仿佛隔了半个世纪。 直到电话响了好一阵,势有她不接他就可以一直打到趋势,言晏才按下接听键,侧躺着的姿势将手机贴到耳边。 她等了几秒,那边只传来男人不均匀的呼吸声,闭上眼淡淡的开腔,“没事的话我挂了。” “思砚我让陈叔送她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言晏几乎可以想象出男人此时在卧室里一边抽烟一边给她打电话的模样。 犹如过去的她一夜夜坐在床头边看书边打电话给正在应酬的他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她从床上坐起来,顺便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已经要离婚了,这种事你不用告诉我。” 一下子明亮起来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男人低低的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不是说你爱我吗?” “你既然不在乎思砚也不在乎我,那何必非要离婚?”聂南深看着空荡得没有人气的卧室,被青烟白雾缭绕着的五官似噙着笑,混着那极其自嘲的低问,“不管是她还是我的存在,反正对于你来说都只是无关痛痒不是吗?”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又像是带了些含糊不明的醉意,她下意识皱眉,“你喝酒了?” “嗯,”他依旧在那边低笑着,似混不在意般的道,“喝了一点,头疼。” 言晏心底一下就升起了几分怒气,下意识就要开口责问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如今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自然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生气,语气也跟着淡了下来,“头疼就让余妈给你煮醒酒茶。” “可是我喜欢你煮的。” 男人温柔低沉的嗓音连隔着屏幕都带着无尽的缠绵气息,仿佛那灼热的呼吸就贴在她耳边,闻言她的心绪还是止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她不想和他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喝多了就早点睡,关于离婚协议的内容你可以明天起来再看,我要睡了。” 说罢真的打算挂掉电话。 “言晏,”这次男人很快开口,语调却仍是温和缓慢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抿着唇,还是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言晏低着头,平淡的语气中又有丝无奈,“聂南深,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当初是因为什么才结的婚?” 聂南深微微一怔。 种种原因种种心思,说到底,无非都是因为他。 手机那边足足有十秒没有说话,唯有清晰低沉的呼吸声缠绕在耳边,言晏猜不到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是继续道,“当初形势所迫也好,互相利用也好,总归你我都不是心甘情愿,也许是时间长了连我们自己都产生了错觉,这种错觉有时候甚至会让我觉得你好像是爱我的。” 言晏看着台灯的光,兀自笑了笑,“你总觉得我不够在乎你,可是扪心自问,包括在离婚这件事上你不肯松口,你又有什么时候是顾及过我的感受呢?” 他听出了她的意思,语气似乎有些意外和疑惑,“你觉得我不爱你?” 言晏笑了下,灯光微弱的房间在墙上投下女人单薄的影子,她想也没想的反问,“那你爱我吗?” 聂南深再次怔住。 当然,她问是这样问,对于男人的反应并没有很意外,也没有真的打算等他的回答。 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在他们这两年的相处中了。 “我不知道当初你和我结婚是不是为了我姑姑手中那份资料,不过如今那份资料已经不在我姑姑手上了,这些我都不想再计较,毕竟咱们夫妻一场,”这句话她说得平淡没有任何波澜,脸上那点微弱的笑意也几乎淡到没有。 “我承认这一年多以来你对我挺好的,我也看得出来你确实挺喜欢我,”不然他不会这样不愿意离婚,至少比起其他连喜欢这个成分都不存在的女人来说,她无疑是处在优势,“这将近两年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日夜相伴的朝夕相处是人都会有感情。” 窗外大雨纷纷扰扰,时而那么一两道闪电落下,连地上的影子都被劈成两半,言晏无声的笑了笑,那声音听上去无奈又清醒自持,“但是聂南深,那不是爱,甚至你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在感情上我会矫情也很贪心,我也会感到疲惫,”她顿了顿,像是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需要缓一口气,“曾经我想用我的爱来换你的喜欢是我太不自量力,所以,我们不要再纠缠了,好吗?” 聂南深从头至尾都只静静的听着耳边女人像是在陈述事实般平静无波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句,我们不要再纠缠了,好吗? 那只是好,不是爱。 他爱她吗? 恍而之间聂南深想起她曾经不止一次问过他这个问题,玩笑时,生气时,夜半更露缠绵时。 回忆中的画面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他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每一次她问他这个问题时是什么表情,半玩笑半认真的期待,还是每一次得不到答案时他看不到的失落? 心底像是一下被剖开了一道口子,被灌进的冷风丝丝纠缠出不可自抑的空落。 冲了澡还没消殆的酒劲似乎又上来了,他抬手用力摁着酸胀的太阳穴,牵扯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疼。 他难道……不爱吗? 言晏挂掉了电话关灯重新躺回床上,卧室恢复了一片黑暗,辗转反侧却再难有睡意。 她透过没关严实的窗帘细缝呆呆的望着外面倾泻的大雨,淡淡的想自己认床这个毛病是时候改改了。 ……………… 关珩的公寓离市区很近,自从关珩出车祸以来就一直住在医院没有回来过,于是偌大的公寓现在只有言晏一个人住,不过好在平时会有阿姨过来打扫和做家务,其他倒也不用担心什么,除了不能方便的自由外出之外。 自从那天晚上和聂南深打过一通电话之后,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没有等到聂南深的电话,有两次忍不住她打了过去都是被乔秘书接到的,于是也只好作罢。 那天她说了那么多他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应该是默认了离婚这件事,更何况她对离婚协议这种事不熟悉,也兴许是聂南深那边重新拟一份合理的需要一些时间,反正既然已经谈好了,她也不缺那点时间。 言晏就这么在公寓里呆了一周,期间言晏让宋秘书给她送来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需要换洗的衣服,其余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视频教课来打发时间,直到几天后接到了主治医生让去医院复查的电话,她才让宋秘书过来接她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先是给她做了身体的各项检查,又让她拍了骨折部位的X片,全部做下来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 办公室里,五官端正的医生拿着报告单端详了一会儿,才对一旁的宋秘书道,“从检查结果来看关小姐身体上的创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骨折的地方愈合得会有些慢,不过好在愈合过程中没有发生错位的情况。” 他放下资料回到办公桌后拿笔写着什么,末了将单子递给她,“你下个月再过来复查一次,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拆石膏了。” 也就是说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对此言晏没有太大的感觉,朝医生道了谢之后就由宋秘书推着离开办公室。 医院走廊上,言晏看着那些来往的病人,突然道,“姑姑那边怎么样了?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关总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不过在关园那件事之后陆骁那边不确定会不会还有什么动作,所以关总暂时还不会离开医院。” 他们出了办公室就直接来到了关珩所住的VIP病房,和之前她来的时候一样,门口守着四五个高大魁梧的黑衣保镖。 言晏抬起手示意,宋秘书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小姐?” 她双手自然的搭在轮椅扶手上,发质极好的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我听詹聿说那场车祸对方虽然死于刹车失灵,但从监控来看当时那辆卡车明显是冲着姑姑的车撞过去的,为了这个警方的人还找姑姑确认过好几次,只不过都被姑姑矢口否认了,”她扭头看向宋秘书,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看上去温婉又格外的平易近人,语气却淡漠得带着逼人的温凉,“所以,姑姑知道凶手是谁,对吗?” 人会说谎,但监控不会。 她在公寓里住着的这些天,已经足够将这些事调查清楚了。 宋秘书低头看着女人言笑晏晏的脸庞,一时没有说话,对此言晏也不意外,只是继续道,“我曾经也怀疑过是不是陆骁,不过后来想想,关园的杀手是陆骁找的,火也是他放的,这样他就没有理由在那天的同一个时间点再找人去制造一场车祸。” 她手指轻轻的点在扶手上,慢条斯理的道,“换个角度来说,如果真的除了陆骁之外还有人想要对姑姑做什么的话,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姑姑在身体痊愈了之后还选择继续呆在医院的原因了,毕竟照现在的状态来看,医院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病房门口安排的这些保镖,无疑是用来保证她安全的。 宋秘书沉默了一会儿,关言晏如果不是对这个所谓的猜测有所把握的话,不会这样问他,既然开口提起了,那么再否认也是无济于事。 “关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宋秘书低着头,很谦卑的态度,“小姐只需要知道,关总不是会把自己置入险境的人就够了。” 言晏掀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宋秘书将言晏送进病房后就退了出去,宋秘书是她姑姑多年的心腹,对于他说的话她自然不会怀疑。 只是当言晏看到白色病床上坐着都仍在低头工作的女人,似乎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顿时鼻头一酸。 原本,在她姑姑这个年纪的女人都该是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膝下子女成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更别说她姑姑原本就那么优秀。 但是因为她,关珩在早些年就扛起了整个关家的事业,即便如今关家没了,她也从不肯让自己松懈一分,樊家的事,陆骁的事,再包括她和聂南深的事,这么多年来她就没有见过关珩真正好好的停下来休息过的样子。 “来都来了,愣着做什么?” 就在这时,床上的女人突然淡淡的开口,视线始终停在电脑的屏幕上。 言晏收拾好情绪,移动轮椅行了过去,“姑姑。”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导致她这声姑姑听起来有些沙哑,甚至带了些委屈的味道。 床上的女人这才从电脑里抬起头来,看了言晏一眼又重新恢复了手上的工作,“你和聂南深的事,我听说了,”手指不停的敲打着键盘,波澜不惊的道,“看你的样子,你们要离婚似乎也不只是因为关家的事。” 言晏咬了下唇,那天她是让宋秘书过去接的她,自然也没想过这件事能瞒关珩,“姑姑,关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都能让詹聿帮你查出来,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她知道,那她也不会…… 关珩看了她一眼,依旧没表现出其他的情绪,“关家出事樊天逸夫妇是罪魁祸首,聂南深充其量在里面做了一把推手,当初哪怕他没有在背后帮樊家一把,也有的是人想对付关家。”淡淡的道,“最终不管过程如何,关家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更何况,那个时候她哪怕想劝,她们也已经结婚了。 对于这件事,关珩的反应要比她平淡许多,言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姑姑,对不起。” 键盘清脆的敲打声停住了。 关珩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副委屈又懊悔的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言晏,姑姑没有怪你的意思,况且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关珩握住她的手,温静的五官下又似藏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晦暗,“姑姑只是怕……有些失误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言晏瞌着的眼眸微微颤了颤,她当然知道关珩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她没有去看关珩的神情,而是看向窗外,“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明知是错误,哪怕不能纠正回最初的样子,那起码该让他恢复到正轨上。 言晏离开病房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走廊上,她摸出手机给聂南深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直接没打通,言晏接着又打了好几个。 直到第三通电话响了十几秒,然后才响起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什么事?” 156 二婚少妇,听起来多掉价 那声音不似那晚的醉意缱绻,反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态。 她不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清楚她打电话过去是为了什么。 当然,现在的她也没有精力去揣测男人的心思,直接了当的道,“离婚协议你签好了吗?” 电话那边安静得没有任何的杂音,只有男人淡漠的语气,“我最近很忙,没时间。” 言晏下意识皱了下眉,有些不悦,但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那你在公司吗?我现在过去找你。” 说着朝一旁的宋秘书点了点头,宋秘书会意,推着她往医院外走。 但男人只回答了她两个字,“不在。” 这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一下就点起了女人的怒意,言晏一下就被气笑了,“聂南深,你做事能不能干脆一点?别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他以为她看不出来?他这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签个字而已,能花他多长时间?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堵得言晏哑口无言,末了又听男人继续冷漠道,“公司前段时间累积了不少工作,你既然不想做聂太太,那因为区区一张离婚协议导致的损失你能负责赔偿吗?” 又是赔偿。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把钱看得这么重? 聂南深前段时间确实因为她和她姑姑的事很少去公司,言晏又不能在这件事上说什么,最后只能被气得直接挂掉了电话。 在她身后的宋秘书推着轮椅停在医院门口,虽然猜到了结局但还是开口询问道,“小姐,那还去WK吗?” 女人一张脸被气得通红,去?她这幅样子还怎么去他公司?况且聂南深既然下定主意躲着她,她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人。 言晏拧眉想了想,转而打了个电话给安苏。 这边,黑色慕尚内,乔秘书刚陪聂南深谈完一笔生意正将车开往回公司的路上。 从刚才那通响了好几次都没被男人接起的电话开始,乔秘书就莫名觉得她家聂总最近情绪很是微妙。 直到听到离婚协议四个字从男人口中说出来,身为女人的八卦心终于忍不住作祟,但做为一个下属又不敢真的去八卦自家上司的感情生活,于是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挂了电话便盯着手机一言不发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可是聂总,咱们这个月的项目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聂南深随意的将手机扔到一旁,揉着眉心不耐道,“那就把下个月的项目提前。” …… “是。” 乔秘书欲哭无泪,她就不该说话! ……………… 安苏来到商业街的一家咖啡店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了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的女人。 倒不是说那个位置特别显眼,而是女人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的姿态实在是足够格格不入引人注目。 她抬脚就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女人回过头,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声音好听的道,“来了?” “嗯,”安苏看了她一眼,顺手拉开椅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逛街啊,好久没买新衣服了,”言晏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支着下巴,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样子,“再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啧,”聂安苏十分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叫来了服务员点单才淡淡的开口,学着她的模样用手撑着下巴,“就你这幅半死不残的样子还想要逛街?走大街上你也不怕丢了你关名媛的名声。” 言晏继续喝咖啡,“学你啊,脸皮厚。” 安苏也懒得拆穿她,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和往常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言晏杯她看得莫名其妙,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听说你从银南别墅搬出来了,”她看着女人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优雅的端起咖啡,撇了撇嘴,“你和我哥谈好了?” 言晏不急不缓的吹着杯中的热气,“算是吧。”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冰美式,安苏接过后又看了她一眼,“离婚协议签了?” “我拿给他了。” 安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不慌不忙的就着咖啡喝了一口,“那就是还没签。” 言晏看了一眼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表情,抿了抿唇才放下杯子,“安苏,”看着她淡淡的道,“你知道你哥最近在忙什么吗?” 安苏咖啡喝到一半,闻言眉梢微扬。 她就知道。 “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乔秘书。”安苏缓缓的晃着咖啡杯,冰美式明显不会烫她却像是在等它散热气,上了妆的脸蛋微微笑着,“怎么了?他不想签字所以躲着你?” 言晏诧异,“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啊,”安苏耸肩摊了摊手,无奈的想要冲她翻个白眼,“我哥要是想离早就签字了,但是你非要离他又不能真的把你怎么样,除了躲着你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他这样做这个婚就能不离了?” 她不知道聂南深到底在拖什么,早点离,分明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安苏眨巴着不解的眼睛望着她,“那……既然迟早都要离的,你又何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言晏蹙眉。 正是午后,店内的客人很少,她们坐着的这处更是尤其的安静。 “所以你其实是在担心他反悔,迟则生变是么,”见她不说话,安苏放下杯子往里面加了两颗糖,淡淡的道,“我想你应该给我哥一点时间,毕竟当初你下定决心要和他离婚也花了一些时间不是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安苏百无聊赖的搅拌着咖啡,有些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比谁都清楚,歪着脑袋反问,“言晏,你是觉得你爱他,所以你需要时间来放下这段感情,他不爱你,所以这些他就不需要了吗?” 不管她哥对言晏的那份感情是多是少,只要还有,那总得有个梳理的过程。 更何况在她看来,她哥对言晏,也不完全像是表面那样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 言晏抿着唇,皱眉看了她两秒,好半天才道,“我怎么听着这像是你在为他找借口?” 安苏撇了撇嘴,委屈的小声嘀咕,“谁让他是我哥呢。” 天知道她这个一边是亲哥一边是姐妹在这个问题上她有多难抉择。 “……”言晏要笑不笑的看着她,“我记得是谁说过哪怕我们离婚了也会站在我这一边的?聂安苏,你还能为了个男人弃你姐妹幸福于不顾?” “那……我哥也不是别的男人啊。”虽然有时候是渣了那么一点。 聂安苏可劲的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眸,小口小口的抿着咖啡,“更何况我也没有不站在你这边啊,你看像我哥那种年轻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人哪怕离婚了也依然是块香饽饽,整个江城巴不得你们离婚想嫁他的女人多了去了,”说完看了她一眼,连连摇头十分惋惜的道,“可是言晏你离了婚就真的是个二婚少妇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听起来得多掉价。” 女人生来就有一副清纯无辜的好面孔,再加上那故作矫情的姿态撒起娇来更是一套一套的,嗯,言晏更是在那眼中看到了可怜兮兮像是要哭出来的心疼。 “……”言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夸他能不顺带贬低我吗?” 安苏笑嘻嘻的凑过去,“那宝贝儿还逛街吗?” 言晏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徐徐的道,“不去了,掉价。” “那就陪我逛,我也好久没逛街了,”她依旧笑意满盈的,起身就去推她的轮椅,“离婚而已多大点屁事儿,咱们照样光鲜亮丽寻找下一支花!” 言晏哼了哼,也没真生她的气,买了单就离开了咖啡店。 因为正好是在商业街,从咖啡店到附近的品牌专柜走过去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从下午两点到四点,整整逛了两个小时,因为最近也不用经常出门所以言晏不过买了一些常用的护肤品和几套舒适的休闲装,剩下的全是她在陪安苏买。 安苏倒也没真打算逛多久,一来本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言晏出来好好放松一下心情,二来在外面时间呆长了到底担心言晏身体受不住,所以在寻了个差不多的时间就结了账,让人回头把东西都送到聂宅,然后打算找个地方一起吃了饭再送言晏回去。 人刚走出商场,安苏眼尖,瞧着某个方向突然就停了下。 言晏回头,“怎么了?” “诺,”安苏抬了抬下巴,“那不是路潞吗?” 言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商场外的一个拐角处看到了女人的身影,茶色的波浪长发拢到一边,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人的精致漂亮的部分侧脸,像是在和人聊天,虽然隔得不算近也听不到声音,但从身形上就很轻易能认得出来。 商场拐角的地方正好是一家品牌服装店,门口广告牌上的代言人倒是和此时挡着路潞面前戴个棒球帽被墨镜口罩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身形十分相似。 路潞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倒是没想到今天只是过来这边吃个饭而已还能遇上当红的大明星,一时不知该说幸运当头还是冤家路窄。 见对方只站着不说话,路潞抬手撩了下长发,“有事就说,没事麻烦让一下路?” 这儿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两人一边挡着她又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对面的女人这才取下鼻梁上的墨镜很下巴上的口罩,露出那张还算清秀但很耐看的脸庞,“是我。” 路潞笑了笑,“所以?” 虽然她并不大明白大热天的温小姐在室内还戴个墨镜把自己打扮成这幅模样是希望被人认出来还是不被人认出来,反正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温纾张了张嘴,对于女人见到她却依旧平静的反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也只是偶然在这边看到她,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 事实上,她们之间除了池骞没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话题交集。 她看着女人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不由怀疑自己最近听到的一些传闻,犹疑着开口,“你和池骞没……” “分了。”几乎不用等她说完,路潞就猜到女人想问的是什么。 听到她亲口承认,温纾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是有些吃惊,下意识开口问,“为什么?” 路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把玩着今天刚做好的指甲,漫不经心的道,“不合适,所以分了。” 温纾足足看了她好几秒,对于女人格外轻描淡写的回答她显然不相信,讥诮道,“你当初难道不是因为他的钱他的权才和他在一起?你为了他收拾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会这么轻易放手?” 都说一个人都气质是随着性格环境开始变化的。 路潞闻言,这才抬起头开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前段时间温纾被爆出曾经和池骞没的绯闻似乎并没有对她事业上造成什么打击,反而借着池骞没之势又更上了一层楼,除了冯导手底下的角色依旧没有拿到,其他各项资源代言简直拿到手软,一跃稳坐当红小花一姐咖位,甚至连曾经红极一时的江芷都被无情的碾压了下去。 哪怕她如今穿着打扮和之前没有太大分别,也仍是走低调实力派,但温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干净的眼里对她的不屑和轻蔑都像是要从骨子里溢出来。 路潞突然就来了兴致,踩着高跟鞋双手环胸的模样美丽而气势十足,“所以温小姐想听什么?”饶有趣味的笑,“池骞没甩了我吗?” “难道不是?” 女人欣长好看的眉形挑了挑,没承认也没否认。 温纾挺着背脊,“我曾经警告过你,池骞没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用真心,你却总以为是我对他余情未了,可是如今受伤的还是你。” 路潞无声的笑了笑,“这样听起来,似乎是为了我好。” 她其实想不通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地方提起关于那个男人的话题,于是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还约了朋友,如果温小姐对我和他的事那么感兴趣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单独约时间聊。” 笑脸盈盈的说完这句话,路潞绕过她们就要离开。 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她顺着那只纤瘦的手臂看上去,倒是有些意外拉住她的人竟不是温纾,而是从一开始就站在温纾身旁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你就是那个不仅抢了温姐姐男朋友,还抢了她资源路潞?” 路潞看着女孩儿恨不能把她生吃了的表情,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名气有这么大了,敷衍的应了一声,“嗯哼?” 被女人不温不火的回了一句,樊榆当即就被她的态度气笑了,她以为这些年在她所见的女人中关言晏和关珩那俩姑侄已经是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比她们还要过犹不及! “见过嚣张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温姐姐好心提醒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樊榆一脸鄙夷的打量着面前比她高上许多的女人,“现在的女人都这么不要脸以为自己凭着一张脸就可以没有道德底线去破坏别人感情当小三吗?!” 最后一句话女孩儿甚至刻意提高了音量,一下子就引来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樊榆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似乎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一个插足的第三者。 但路潞似乎对那些目光没有太大感觉,抬手撩了下齐胸的长发,姿态傲慢又赋有举手投足的优雅,“有本事你也长一张好看的脸啊,”半弯着腰慢慢的朝她笑,“试试能不能做小三。” 女人分明是笑着说的,但当樊榆对上女人那浅棕色眸子的瞬间,却觉得格外的冷。 这种冷甚至不是那种物理温度含义上的冷,而是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出于人体本能对某种事物感受到的下意识的……恐惧。 樊榆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温纾见状,连忙上去一把将樊榆护到身后,“路潞,你在感情上不甘心就算了,欺负一个小女孩儿算什么本事!” 路潞只觉得好笑,欺负?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 更何况一边说是为了她,怎么一边又提到插足了?不觉得矛盾吗? 路潞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身后突然响起女人熟悉的声音,“路潞。” 路潞回头看过去,正好见到言晏坐在轮椅中被推着过来,表情愣了愣,“言晏?” 她看到的同时,她身后的樊榆和温纾自然也看到了,前者脸色一度难看下来,温纾也皱了皱眉,对于关言晏聂太太的身份她很清楚,勉强叫了一声关小姐当做招呼。 言晏回了她一个不咸不淡但也算是礼貌的笑容,然后看向路潞笑容温静的道,“正好和安苏在附近逛街,看到你在这儿顺道就过来打声招呼。” 只不过刚才她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樊榆和温纾也在这儿。 显然,刚才她们的对话她是听到了一些。 路潞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态度比起来就显得格外熟络友好,一旁推着轮椅的安苏在经过言晏简单的介绍后恰似无意的就往路潞身后看了过去,顿时惊讶道,“哟,没想到樊大小姐和温小姐都在呐,我说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呢,”她眉眼弯弯的笑,“是有什么好戏吗?” 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温纾不论是对关言晏还是聂安苏都不怎么熟悉,虽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但也听不出这话里具体的意思,但樊榆不一样,一下就听出了女人话里的讽刺。 “我也没想到原来你们几个都认识,”樊榆冷着脸,先是看了路潞一眼,视线又落在那轮椅上的女人身上,泠泠的笑,“我就说难怪了,又是一个心机婊,又是一个白莲花的,你们几个不要脸的程度还真是能组成一个最强战队了。” 她说她怎么第一眼见到路潞就觉得恶心,敢情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道德底线的都聚在一起了。 安苏愣了愣,对于她这个形容一时没说上话。 “温小姐,”路潞这才淡淡的撇了一眼樊榆,转而看向一旁的温纾,低低的笑了笑,“都是做大明星的人了,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你们确定还要继续和我谈池骞没的事?就不怕闹上明天头条吗?” 说是笑着说的,但明显女人语气中已然有了几分冷意。 温纾在女人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就张嘴欲反驳,但又像是这才发现她们在这一处已经停留了好一会儿了,因为刚才樊榆的几句话,此时甚至不泛有人已经认出了她开始拿出手机在拍照。 她皱了皱眉,还是很快重新将墨镜戴上。 樊榆想也没想的反驳,“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温纾突然拉住她的手,压低了帽沿低声道,“算了,樊小姐。” 樊榆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温纾的样子才突然意识到她的身份不比普通人,随随便便一个八卦绯闻就足以让她一落千丈。 最后她也只能不甘的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几乎就没和她说过话的关言晏一眼,这才和温纾往人少的地方离开了。 见人走出商场,安苏皱了皱眉,突然弯下腰来在言晏耳边低声道,“这樊榆不是一向和秦思砚走得最近吗?什么时候和温纾搞在一起了?” 言晏静静的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杏眸微微眯起,一脸的若有所思,“谁知道呢。” 这段时间她的心思不是放在关珩身上就是放在离婚这件事上,倒是差点忽略了一些细节。 直到刚才看到樊榆她才突然想起,之前宋秘书就给她说过,她姑姑出车祸的事一直被他们压了下来,甚至包括警方和聂南深那边都没有向外界透露出任何消息,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当时樊榆又怎么会知道她姑姑当时就在医院里重病不起的事? 157 再早一点,她仍是聂南深瞧不上的名媛 显然樊榆和温纾的出现只是一个插曲,不论是路潞还是言晏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对了,”路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转身就朝她们走了过来,“正好我约了詹聿就在这附近,你们要不要一起过去?” “詹聿?” 言晏和安苏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和惊讶,显然没想到她刚才说的有约竟然会是詹聿。 路潞见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失笑,“别误会,”她顺了顺长发,淡淡的道,“是詹聿说关于关园的那件案子要结案了,所以才约过来谈一下,”顿了顿,看向言晏,“那件案子正好你也是当事人,一起过去也省得到时候再单独跑一趟。” 言晏皱了皱眉,关于路潞和詹聿的事她大概知道一些,正在犹豫该不该去做这个电灯泡,身后的安苏倒是很干脆很自然的回答了,“好啊,我也好久没有见詹聿了。” 言晏回过头,果然见到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精明。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只好答应。 路潞笑了笑,看了一眼言晏身下的轮椅,低声道,“需要帮忙吗?” 言晏笑着摇了摇头,路潞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跟在她们身边,期间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安苏全程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就在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安苏终于忍不住低头问言晏,“刚才樊榆说的白莲花是谁?” 言晏一愣,“什么?” “我知道心机婊指的是你,”毕竟樊榆那个女人一直这么称呼言晏,她不解道,“那白莲花是谁?” “我啊。”走在一旁的女人淡淡的笑,安苏扭头看她,一脸不明所以,“为什么?” “唔……”路潞眼珠子转了转,半天才轻描淡写的笑得很是温婉淑雅,“大概是温小姐觉得我抢了她的前男友,如今又在池骞没面前装可怜,很是对得起白莲花这个美称?” 说完,她先一步走进了店里。 安苏一下顿在原地,拧眉像是在认真的思考什么。 “怎么不走了?” 安苏低头看她,“那我是什么?圣母玛利亚?” “……”言晏冲她展颜一笑,“我觉得绿茶比较适合你。” 安苏,“……” 订的是家档次不错的西餐厅,整体的装修和风格都有一种西方复古的基调。 她们一起走进去的时候詹聿已经提前在里面等着了,因为提前不知道言晏和安苏会过来,所以只好重新换到另一张四人的位置。 四人方桌,言晏和安苏坐在一边,路潞自然就和詹聿坐到了一起。 虽然是下午,但这个时候还不到用晚饭的时间,所以店里的人不算很多,詹聿看了一眼言晏的模样,看向她一旁的安苏责备道,“言晏的伤还没好,你怎么把她带出来了?” “那……是言晏约的我,又不是我怂恿的,”安苏双手撑着下巴撇了路潞一眼,然后巴巴的望着詹聿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你这是嫌弃我们过来打扰到你约会了?” 虽然在关园出事的时候她就发现詹聿对这个女人格外的上心,不过那时候她打多的心思都在言晏身上,也自动以为那时只是詹聿在职责上的本分罢了。 她可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铁面警官居然还有开窍的一天,要知道,她和言晏认识詹聿这么多年,别说女朋友,除了她俩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犯事惹祸,其他连个女性身影都看不到。 原本安苏以为好不容易能抓到一点詹聿的把柄好好调侃一下他,谁知詹聿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的接过服务员送上的菜单,“如果是,在你坐下来之前我就撵你走了。” 一旁的路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苏兴致缺缺的摸了摸鼻子,“这么无趣,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言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懒得插入他们之间的话题,也拿过菜单开始点单。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中间一直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大多都是他们三个以前的事,路潞也在一旁听得津津乐道。 直到饭后的餐后甜点端上来,言晏抿了一口红酒,才突然看向詹聿问道,“我听说关园的案子要结了?” 刚才还笑声连连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是我说的,”路潞也拿起酒喝了一口,看了詹聿一眼淡淡的道,“这件事我想言晏应该也有些自己的想法,所以在路上遇到她们才一起约了过来。” 詹聿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道,“上面已经发了通告,恐怕最迟在下周之内就会结案。” 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需要隐瞒言晏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担心她的伤势,所以原本打算结案之后再告诉她的,“因为里面有些是内部资料不能给你们看具体的内容,不过照目前警方所掌握的证据来看,关园的案子最多也只能定罪到张龙身上。” 言晏蹙眉,“那陆骁呢?” 詹聿摇了摇头,“首先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陆骁买凶杀人,其次在这起案件中的主要行凶人还是张龙,他那边不肯松口,我们就算想查也没地方下手。” 言晏这才意识到,从一开始他们将目标锁定在陆骁身上那都不过是他们都猜测罢了,别说要直接指向他的证据,现在那份资料丢失,他们甚至连个动机都落不到在陆骁头上。 安苏察觉到话题的重要性,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言晏和对面独自饮酒默不作声的路潞,提醒道,“那关园起火的事呢?只要是他放的火,总会留下些物证才对?” “连买凶都查不下去,更何况只是一起区区的纵火。”女人浅淡的嗤笑声响起,安苏看过去,只见路潞低头晃着杯中的酒,然后才抬起头来微微笑着,“退一万步说,哪怕纵火真凶警方找到了陆骁的决定性证据,只要没闹出人命,陆骁要脱罪就有很多种办法。” 詹聿看了她一眼,也点点头,比起那个杀手,失火原由明显更容易洗脱罪名,他继续道,“这种办法甚至还用不上暗夜的势力,到时候人没抓到,万一真把陆骁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 原本陆骁就已经盯上了关珩和言晏,如果这时候再为了一件没有把握将其一击致命的举动而再次将她们置入险境,明显得不偿失。 言晏长眉紧拧,她也听出了詹聿话中的顾虑。 除了陆骁,他背后还有整个暗夜的势力,这起案子就算闹得再大也动不了暗夜的根基,权衡利弊,现在显然还不到和暗夜鱼死网破的时候。 气氛有将近几秒的安静。 “那如果,”路潞手里一直端着那杯酒,却一口没有喝过,好似那是多好玩的东西,“能找到陆骁就是买凶的幕后人,结果会怎么样?” 女人微垂着的睫毛纤长掩住了大半的神色,唯有那嗓音似是噙了些没有情绪的笑意。 詹聿微微一怔,扭头去看身旁的女人,俊美也跟着微微拧起。 安苏见他不说话,也好奇道,“对啊,那结果会怎么样?” 詹聿薄削的唇微微抿起,一双眼睛注视着路潞若无其事的脸,正要开口,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下眉,还是很快接了,“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言晏和安苏都看到詹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路潞淡淡的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继续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小口抿着红酒,嘴角似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詹聿刚挂掉电话,言晏就问道,“是局里有事吗?” “嗯,”詹聿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需要我亲自去处理。” 他一边说着已经起了身,“单我已经买了,待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言晏和安苏同时点头,詹聿这才看向身旁的女人,只见她也正抬头看着他,抿唇低声道,”你也注意安全。” 路潞笑了笑,“放心。” 说不是什么大事,但看上去又似乎很急的样子,詹聿在最后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离开了餐厅。 路潞无奈的将视线从男人离开的方向收回,顺便叫来了服务员送上菜单。 詹聿一走,他们几个女人对这起案子的讨论也差不多就到此结束,说是可能,但要想在结案之前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关于陆骁的证据又谈何容易? 言晏看着路潞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低头翻着菜单对她们道,“你们还要吃点什么吗?”抬头朝她们笑了下,“剩下的我请客。” 安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悠悠的叹了口气,“最近减肥。” 路潞眉梢微扬,像是突然间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那言晏呢?” “我都行。” 其实刚才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现在看上去时间还早而已。 路潞点点头,言晏看着她继续的低头挑选菜单,“路潞。” “嗯?” 女人头也没抬,那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像是在纠结哪份餐后甜点更好吃一点。 她也不在意女人漫不经心的态度,只是看着她的脸缓缓的道,“我想詹聿对你的意思,你应该不会一点没有看出来。” 路潞正翻着菜单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安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言晏一眼,吃饱了的她索性往后面靠了靠准备吃瓜。 女人脸色没什么变化,认真的点了两道甜点和一份水果沙拉让服务员退下去,然后才看向言晏,左手托着脸颊一副悠闲状,眯起眼睛笑,“你想说什么?” 刚才她们吃完饭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是五六点的样子,外面的昏黄的落日余晖从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投落了进来。 “这么多年我和安苏都难得见他对一个女人上心过,”言晏看着她毫无瑕疵的脸,“是不是最后一个我不知道,不过你确实是第一个。” 路潞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撑着下巴的那只手指轻轻的点着吹弹可破的脸蛋,脸上的笑容很浅但看上去很舒服,“我记得你之前给我说过,让我别招惹他。” “这并不冲突,”言晏笑了笑,“就算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更何况还是池骞没身边的人。” 她虽然信得过路潞,但信不过池骞没。 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路潞口里所说的分手不算,只要池骞没那边一刻不肯放手,那么只要是在她身边的人随时都可能被动站到那个男人的对立面。 更何况詹聿和池骞没之间原本就是死对头。 女人绯唇勾成好看的弧度,含着笑意,“放心,”另一只手贴着高脚杯杯脚缓缓的摇了摇,看着里面的液体,“就算我和池骞没分手了,我和詹聿的关系也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为什么?” “大概是,”透明高脚杯中的液体被外面金黄的余晖映成格外鲜红的颜色,女人端起酒来看向窗外,低泠的嗓音又像是含了些别的情绪,“詹聿要是真的了解我之后,就不会这么喜欢我了。” 分明是笑着说的,但那双映着夕阳颜色的漂亮透彻的眸子又像是多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透明的落地窗,西洋复古的餐厅,香气醇厚的法国红酒,让女人整个慵懒的姿态在夕阳下看上去就犹如一幅上世纪遗留下的绝美油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此时的言晏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看上去风光无限肆意张扬的女人背后,到底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晚餐结束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安苏原本打算的是先将言晏送回公寓再自己回聂宅,谁知人还没离开,就接到了纪容司的电话。 待她挂完电话的时候,言晏见她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了?” 安苏咬了咬唇,小声道,“纪容司说他就在这附近,这会儿正在过来的路上。” “这么巧?”言晏眯眼瞧她,凉凉的笑,“你们什么时候进度已经到这一步了?” 她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她不是还对那个男人爱答不理的? 安苏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我今天原本答应了他要和他吃晚饭的,结果我忘了……” 说完她看向身旁的言晏,言晏几乎秒懂她的眼神里的意思,头疼的揉了揉鼻梁,“行了,我让宋秘书过来接我。” “那怎么行!” 现在言晏这个样子断然是不可能自己回去的,她哥最近在躲着言晏她又不可能打电话让她哥过来接,她纠结了一会儿正要询问言晏要不一起坐纪容司的车先送她回去,一旁的路潞就笑着开口了,“不如我送言晏回去吧,正好我现在住的地方也离那栋公寓不远。” 她之前住在关园,只不过在关园被烧后那边的后续还没有重新整装处理好,所以就另外搬了一个地方先暂时住着。 安苏看向路潞,巴巴望着,“可以吗?” 言晏,“……” 那神情里几乎看不到疑问的成分,她可真是小看了聂千金重色轻友的本事。 路潞自然是没问题的,言晏除了觉得有点麻烦别人之外,倒也无所谓,与其让她坐纪容司的车当个电灯泡被送回去,那还不如和路潞一起。 走出餐厅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显眼的阿斯顿马丁。 男人欣长的身影正单手插兜半个身子倚在车门旁,五官既有西方的深邃又不缺东方的沉稳霸气,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指中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是在等人的模样。 入秋时节的高领风衣完美呈现出男人高大帅气又不失比例的军人身材,帅哥配豪车,光是那俊逸显赫的硬性条件就引来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与其说言晏她们一出来就看见了,倒不如说男人的存在在人群中足够的打眼。 “纪爷!” 听到声音的纪容司抬起头,就见到对面身材娇小满目笑意的女人在朝他招手,他站直身子顺手掐灭了雪茄,抬脚就走了过去。 就在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安苏一下就扑到了男人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仰起脑袋甜蜜的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啊?” 纪容司低头看着怀里脸蛋净是笑靥的女人,不凉不淡的冷嗤了一声,“放我鸽子吃得还挺欢快。” 安苏用下巴在他胸前蹭了蹭,“那……我也没说不陪你吃啊,只是先吃一顿垫垫肚子嘛。” 纪容司一眼掠过她身后的言晏和路潞,单手搂着她,开腔仍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吃二顿?” 显然,对于她放了他鸽子这事儿也让这个男人连应付她朋友的心思都没了。 安苏嘟了嘟腮帮,但还是回头朝言晏和路潞打了个招呼,“那言晏路潞,我就先走了啊,”向她们挥了挥手,又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你们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瞧她那副典型恋爱中女人的样子,言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见纪容司搂着女人转身就朝停车的方向走去,期间还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待会儿想看什么电影?” 安苏手抱着男人的手臂,“我都好啊……” 见人离开,言晏和路潞才转而朝另一个方向去。 路潞也是开车过来的,只不过没有停在这附近罢了。 车内,纪容司瞥了一眼自上车后就望着窗外出神的女人,淡淡的出声,“在想什么?” 闻言安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回窗外,“在想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 “比如?” 显然纪容司不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只不过是车内女人一旦不说话就会显得格外安静,所以才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比如我和你,比如路潞和詹聿,”安苏顿了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比如,我哥和言晏。” 在提到他们的时候,漠然讥诮的神色在男人眼底一掠而过,转眼便消失不见。 安苏百无聊赖的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充斥着霓虹灯的繁华街道,又像只是在单纯的感叹,“自从我知道我哥和言晏结婚之后,有时候我总在想或许时间再早一点,或许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再长一点,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前,她没想过他们会走在一起,如今,她没想过他们会分道扬镳。 离了婚的关系,怕是也很难再做回朋友了。 虽然他们曾经连朋友都算不上。 纪容司瞥她,“你不希望他们离婚?” “当然。” 车子突然停下,前面正好是红绿灯的人行道。 “啪嗒”一声,点燃的香烟在车内缭绕起烟雾,男人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再早一点,关言晏仍是当初那个聂南深正眼都瞧不上的江城名媛,聂南深也依旧是关言晏不愿靠近的男人,”纪容司瞥了她一眼,视线看向前方,墨黑的瞳孔渗着淡淡的嗤笑,“如果关家不出事,他们之间也仍会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安苏回过头看他,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被手指上那一点明灭不定的星火映出轮廓,眉目冷淡也挡不住那骨子里乖戾的雅痞气。 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她也明白这是事实。 一段没有交集的关系,一旦有了开始无非就是有人在强求。 安苏眨了眨眼,然后巴巴的将半个身子蹭了过去抱住男人的手臂,下巴靠上男人的肩膀望着他,盈盈的笑,“那这样比起来,我是不是幸运多了?” 纪容司低头看了一眼女人笑靥如花的面容,夹着烟的那只手在女人的脑袋上揉了揉,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巡捕局。 詹聿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叶琅就站在一旁,两人面前亮着电脑屏幕上不断的跳动着一段绿色音频波纹。 158 扔了的东西,还给我做什么 “你找死?!” “……” “人是我找的,火也是我放的,怎么着,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枪响从电脑音响内传出来。 “你找……” 在电脑自动循环播放前,键盘的空格键就被按下,偌大的办公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整段录音短暂到只有十几秒到内容,唯有男人熟悉阴冷的声音清晰可闻。 叶琅手里拿着对比过的资料解释道,“这是刚被匿名发送过来的录音文件,中间除了陆骁说话的那一段正常,其他人的声音都经过特殊的变声处理,在你过来之前我就拿给技术部的人看过,也说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音频。” 詹聿蹙着眉,“匿名人和发送ID能查到吗?” 叶琅摇了摇头,“把这份录音发送到我们手里原本就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对方既然选择匿名显然也是怕引火烧身。”他顿了顿,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有些遗憾,“只不过,我们恐怕要辜负对方的期望了,就凭这一段录音恐怕也很难定陆骁的罪。” 提到这儿,他不得不怀疑一下给他们发录音的人的智商,那人是电视剧看多了吗?在法庭上这样的录音甚至不会被当做证据采用,更何况还是一段不完整的证据。 “是不是想因为这一段录音就想搞垮陆骁还很难说,”詹聿的视线一直落在电脑屏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微眯着眸若有所思,“只要有了这个,起码就能证明之前我们怀疑陆骁的方向并没有错,至少,我们现在锁定了目标就是陆骁,他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动作都会受到jing方的牵制。” 只是,比起这段录音来说,他更疑惑的是到底是谁能让陆骁亲口承认他自己犯下的凶行? 还有录音里最后一段……那声枪响,最后是打在了谁的身上? 公寓走廊上,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路潞推着言晏从里面走了出来,最后停在左手边靠里的一扇门前。 在言晏伸手输房门密码的时候,路潞礼貌性的别开视线,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四周。 和她现在住的公寓差不多,像这种高级公寓楼就连楼道的装修也格外精致美观,一层楼大概七八家住户,楼道十分宽敞不会给人拥挤压抑的感觉。 整层楼靠里的就这一间公寓,再往里,是门没有被关严实的安全通道。 “好了,进去吧。” 言晏打开门,路潞收回视线,推着女人进了房间,似随口一提,“看不出来,聂南深对你挺上心的。” 她刚去开灯,一时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什么?” 黑暗的房间一下子被光线笼罩,路潞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什么。” 言晏见她还站在门口,不由笑道,“进来坐坐吧,家里有咖啡和果汁,你要喝什么?” 说着挪着轮椅要往厨房去。 “不用了,”路潞叫住她,又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刚才她们回来的时候堵了一下车,言晏这才注意到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强留,再加上待会儿时间太晚了让路潞一个人回去也确实不安全,只能道,“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开车,今天麻烦你了。” 路潞笑了笑,“我没事,倒是你,”看了眼没什么人气的客厅,有些不放心的道,“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 这间公寓虽然不能和关园和银南那种别墅相比,但面积也不算小了,尤其是没人的时候那种空荡和安静在夜晚尤其突出。 言晏怔了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问题。 路潞站了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言晏,“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言晏接过,看着她笑道,“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路潞转身朝她挥了挥手,“那再见,你也早点休息。” “嗯,路上小心。” 路潞应了一声,走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走廊上的声控灯顿时亮起。 手还握在把手上,路潞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尽头走廊紧闭着门的安全通道,然后提了提挎在肩上的包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门被带上,房间内唯一的声音也消失了去。 言晏看着被关上的门,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没有温度的灯光落在女人身上,一种久违的,侵染着孤独的气息在房间内悄然蔓开。 从前爷爷经常生病在医院,关珩忙于关家的事业也常年不在家,一个人独自呆在家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家常便饭。 想到这里,言晏突然自嘲的笑了下。 她低头看着手里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会让她突然感觉那么陌生可怕了? ……………… 聂南深回到银南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余妈还没有睡。 玄关的门被打开,余妈就见到略带醉意的男人手里拿着西装外套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连忙上前去扶住男人不算稳健的身形,扑鼻而来的尽是酒气,“天哪先生,您怎么喝这么多酒?” 聂南深一只手捏着自己的眉心,另一只手将手里的外套递给余妈然后摆了摆,然后迈着步伐缓缓的上了楼。 余妈看着男人疲惫的背影,转身还是去煮了醒酒茶。 聂南深来到二楼,停在卧室门口,刚握上门把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昏暗的光线仿佛在男人身上覆了一层浓浓的阴雾。 转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窗帘被拉上,连外面的月光都渗不进来。 聂南深第一时间没有去开灯,而是一步步走到书桌后坐下,整个人靠在背倚里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拿出了一支香烟点燃。 他深吸了一口,直到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味蕾和神经,聂南深才伸手去打开桌面上的台灯。 陌生的光线一下刺入眼帘,属于女人娇软而清晰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动作微微一僵,聂南深抬头看了过去。 沙发上,原本正在看书的女人见到他一下就皱起了眉,“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家里抽烟,”女人一边不满的抱怨,一边扔下手里的书朝他走过来。 “还喝这么多酒,让余妈给你煮醒酒汤了吗?” 他看着女人故意朝他靠近闻了闻,生气的眉目间尽是鲜活的嗔怒,薄唇泛出淡淡的弧度。 见他不说话,女人不由分说的就夺过他手里的烟头掐灭扔到垃圾桶里,烦躁的道,“我去给你煮醒酒茶……” 指尖猛然传来刺痛,女人的身影和埋怨的声音眨眼便随着青白色烟雾消散无踪。 空无一人。 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聂南深敛眉,低头看了一眼尚夹在指尖已经燃到尽头的烟蒂,再次抬手捏了捏眉心,低低的浓稠的苦涩从喉尖一点点溢出。 不是卧室,却连书房都充斥着她的气息。 余妈端着醒酒汤上来的时候,没有开灯的卧室里漆黑一片,她正疑惑先生去哪儿了,就看到隔壁书房的门半开着,有微末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书房的灯也没开,只有亮着书桌上的一盏昏黄的台灯,还有坐在书桌后正低头把玩着什么的男人。 她敲了敲门,“先生。” “进来。” 余妈走进去才发现,男人手里把玩着的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别样的璀璨。 “我给您煮了醒酒汤,您喝点再休息会好很多。” “嗯,”男人头也没抬,只道,“放下吧。” 余妈无奈的只好走过去将碗放到桌上,正想开口劝什么,视线便落在了那枚钻戒上。 很别致,但也算不上多惊艳的造型,除了上面的钻石比较大应该比较值钱之外,与市面上的其他戒指也没有多能吸引眼球的地方。 这枚戒指余妈只见过一次,却也能猜到这是什么。 见她还没走,聂南深这才抬起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台灯被调成最暗的光线,看不清男人五官的轮廓只听声音就好像与平常无异,“先生,”余妈看着男人晦涩无光的脸,低声问,“太太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聂南深半瞌着眸,看不清是醉了还是没醉。 过了一会儿,男人沙哑的嗓音才溢着些许自嘲的淡淡响起,“大概。” 哪怕灯光昏暗余妈看不清男人眼底在说这句话时的情绪,但她却能感觉到,男人在低头看那枚戒指的时候,目光下辗转的深沉缱绻。 她亦不知道男人此时在想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道,“您和太太的婚戒,太太好像一次也没有戴过,您既然舍不得,当初为什么不给太太戴上呢?” 聂南深目光微滞。 这枚戒指,似乎躺在书桌下的抽屉里很长的时间了。 自从他们结婚以后。 余妈虽然不懂这些有钱人的世界,但这枚戒指她就算不懂行情也能从外表看出来造价不菲。 半晌,余妈见男人依旧低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刚要退出去,男人的声音才淡淡的从身后传了过来,“明天把太太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余妈正打算带上门,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身后的男人靠在背倚里已经瞌上了眸,像是很疲惫又像是某种释然。 这是……真的要离婚了吗? 余妈微末的叹息声响起,应了一声,然后带上门出去。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聂南深缓缓睁开眼睛,搭在扶手上的手心摊开,视线再次落到那枚戒指上。 细细小小的一枚,微微的闪烁着。 第一次给她戴上戒指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在枫关别墅那次。 第一次,似乎也是唯一一次,她戴过这枚戒指。 似乎,很合适。 后来为什么不给她戴上? 他想不起来了。 两天后,言晏接到余妈的电话,说是让她过去取一下她的行李。 彼时言晏正无聊的在阳台上画画,她开的是免提,闻言顿住了笔,“聂南深的意思?” “是的,先生说您一个人住在那边东西也没有恐怕也不方便,还说……”余妈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 “先生还说,您的东西继续放在这儿……有些碍眼,如果您不愿意来取的话,就让我扔了。” 其实她多半猜到言晏不会回去取,只不过那些衣服看上去就值很多钱,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所以才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言晏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长卷的节目毛低垂着。 碍眼。 所以要把她的东西都挪出他的视线么。 划清界限,也好。 “我的东西不算多,你帮我随便收拾点衣服和书过来就好。”顿了顿,还是改变了主意,“算了,我自己过去取吧。” 那天她走得急,书房里还有很多外面买不到的绝版限量版的国外书籍没有带走。 让余妈收拾她也不知道那些东西该要不该要。 中午的时候,言晏让宋秘书开车送她到了银南别墅。 今天是周末,通常也不用上班。 虽然她搬出去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但她一来余妈还是很自然的迎了上来。 言晏看了一下客厅,顿了顿,“他在吗?” 余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聂南深,“先生最近都很少回来。” 意思就是不在。 言晏皱了皱眉。 她原本以为聂南深今天让她过来收拾东西还有另一层意思,但也没多说什么,“行李呢?” “都在楼上。” 言晏点了点头,然后让宋秘书扶她上了楼。 她卧室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衣帽间的衣服也只随便拿了些喜欢的,至于那些吊牌都还没拆,没有穿过的限量款高订款她一样没拿。 以往每个季度上了新款和流行款聂南深都会让人送到家里,都是花的他的钱,要留还是要扔对她没什么影响。 拿一些也不过是顺便。 衣服收拾好,她就让余妈和宋秘书把东西先拿下去,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显然,比起那些衣服化妆品之类的,这些书的价值就要高很多,有些甚至有钱也买不到。 她整整装了一个箱子才勉强装完。 期间在等宋秘书回来的时候,她四周转了转,回忆还有没有什么忘记的,脚下猝不及防的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个垃圾桶。 视线却微微怔住了。 眸色由深转淡,柔和的五官寡淡得没有任何波澜。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宋秘书从外面进来。 她淡淡的收回视线,“嗯,走吧。” 说着宋秘书上前来,一把搀扶着她,另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余妈走在最后,刚要关上门,就看到房间的书桌旁直直立着的一个垃圾桶,她有些疑惑,不知道原本在书桌后的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书桌旁来,还是转身回去将其放回原位。 刚摆放好,余妈却在低头不经意看到干净的垃圾桶里唯一存在的某样东西时顿住了。 “太太。” 言晏和宋秘书把东西都装上车,身后的余妈就追了出来。 她回头,见余妈气喘吁吁地,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还有什么事吗?余妈?” 余妈四五十岁的年纪,小跑一段身体就有些受不住,缓了好半天才将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迟疑道,“太太,这个……” 言晏低头看过去,视线在触到那枚被切割得极有造型的钻戒时,眸色就微微敛了敛,干净的脸蛋很平静。 半晌,她突然扬唇朝余妈笑了笑,“他都扔了的东西,还拿给我做什么?” 那轻慢的语调像是真的不解,又突然觉得,聂南深这段时间不接她的电话也不肯她,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不想见她单纯的在忙。 他退出她的生活,她退出他的视线。 过去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留着。 言晏看了一眼那枚戒指,没有伸手接过,慵淡又漫不经心的道,“扔了吧,或者,你要自己留着换点钱用也可以。” 说完,女人转身拉开车门,淡淡的道,“还有,我很快就不是聂太太了,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虽然她搬出去以后,她们可能也不会再见面。 余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人已经上了车。 不远处的车内,乔秘书收回视线,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目光直直落在对面那辆车上的男人。 或者说,从女人出来到上车离开,他就没有看过别的地方。 只是那张薄削的脸仍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漠得有些凉。 “聂总,您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都过来了,她家聂总宁愿在门外看着,也不愿意进去。 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婚戒扔了。 原本她以为,至少她家聂总是不想离婚的,但今天她又不确定了。 他这样做就像是……要将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都摒弃出他的世界。 从人,到物,再到感情。 还是说,原本就没有感情? 男人没有说话,直到那辆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不见踪影,聂南深才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掏出一支烟点燃,“回公司。” ………………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言晏都没有再见到过聂南深,当然,也没有电话联系。 她几乎每天都在家重复着同样的事,看书学习画画,偶尔无聊了也会找路潞解解闷,至于为什么不找安苏,倒不是因为聂南深的原因,而是安苏最近忙着和那位纪大jun长谈恋爱,没什么时间搭理她。 只不过,最近路潞好像也被池骞没缠上了,整天不是这版头条就是那版头条的报道,顺带还捎上了个温纾。 她看着那些新闻八卦几乎快将整个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的架势,于是也没好意思再去打扰路潞。 再有的时间就是去医院,探望关珩的时候顺便再复查下自己的伤势。 这样的状态,似乎签不签那一纸婚书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不过这样继续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甚至有些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压根忘了签离婚协议这件事。 直到一天早上,她突然接到了聂爷爷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她和聂南深的事先放一边不说,聂爷爷从小就对她很好,所以想了想还是接下了,“聂爷爷。” 声音响起的同时,言晏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劈头盖脸的就是对聂南深的一顿臭骂,“聂南深那个臭小子,你受伤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敢瞒着我!” 那声音足足震得她耳朵发麻,凶狠的语气连她听着都忍不住心颤。 她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到聂爷爷耳朵里的,当下也不敢出声。 直到骂了一堆解气之后,那边才稍稍缓和了语气,“丫头,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这才敢接话,“聂爷爷,我没事,已经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聂老爷在那边哼了哼,“你也别想着替他开脱,都断手断脚了怎么还叫没事?”想到这儿聂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臭小子,连自己的媳妇都保护不好,看他回来我不也打断他的腿让他尝尝滋味!” 闻言,言晏愣了愣。 聂爷爷是还不知道她快和聂南深离婚了吗? 还是说……聂南深没有告诉他们?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聂爷爷在得知她和聂南深结婚时候的反应,一时有些酸涩。 那时候聂爷爷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现在…… 她闭了闭眼,“聂爷爷,我和聂南深……”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老人家打断了,“对了言晏,今天下午和南深过来吃饭吧,你孟姨准备了你们爱吃的,爷爷也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南深不告诉爷爷,你怎样也不告诉爷爷呢?” 聂老爷这么一说,她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言晏犹豫了下,还是应下了。 她和聂南深的事一开始就瞒过聂爷爷一次,如今,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159 下意识觉得,他来了就不会有事 挂了电话,言晏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化了个淡妆。 现在时间还早,只不过她去聂宅之前,势必是要先去找一趟聂南深的。 然而刚收拾好,门铃就响起了。 换衣服之前她打了电话给宋秘书让他过来接她,她没多想,起身去开门。 “怎么这么快……” 门打开,言晏看着门口站着的黑衣男人时尾音一下就收住了,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 昏暗的房间内,女人坐在一张松软的沙发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黑衣保镖,自她进来之后便没有出过声,但又似随时关注着她的举动。 偶尔开关门时能听到些许外面吵闹喧哗的声音,大概应该是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言晏看着房间内一张巨大的液晶屏幕和几张毫无摆放规章的桌椅,装潢尽显奢靡却毫无半点审美。 正如此时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 依旧是那身俗气十足的花衬衫,单手随意的插在裤袋里,“Holle,Miss关,”一只手抬起朝她笑意明朗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女人眼底的厌恶和不适,挥挥手让手下出去,径直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再看向她时那笑容便成了阴冷,“我们又见面了。” 那张脸,出奇的好看也年轻,五官精致挑不出瑕疵,皮肤更是白得不像个男人,与左耳上那颗艳俗刺目的红宝石形成鲜明的对比。 阴柔,美艳,妖孽。 不谈气质光看外表,其实很难看出这个男人会是暗界的人。 言晏沉着眸,从他出现的一刻开始心底就有了警惕。 这个男人的阴冷,是骨子里的。 “怎么不说话?”陆骁看着她笑了笑,靠在沙发里翘起腿,“见到我很意外吗?” 那懒散的模样像极了外面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他的手段,还有那双漂亮眸子下隐藏着的凉凉寒意直逼她的话。 言晏眸子动了动,语气也很淡,“不算意外。” 从她被带上车的一刻起,她大概就猜到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陆骁本人。 但上一次……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映像。 甚至如果当时不是聂南深过来救她,她不知道落在这个男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要说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 背脊有些僵硬,不过至少她看上去还算镇定。 男人像是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啧啧,关小姐,瞧你这副样子,比起上一次可要狼狈多了。” 他连连摇头,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嘲讽她的胆量,还是在嘲讽她的伤势,“聂公子可真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言晏也跟着讽刺的笑了下,“这不都是陆老大的杰作吗?”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神情又好像很满意她用的杰作这个词。 言晏看他慢条斯理的掏出一支烟点燃,表情冷了冷,“关园的那件案子已经结案了,既然是你动的手你也应该清楚你想要的那份资料已经不在我姑姑手上,所以你这次抓我来恐怕没什么用。” 他们中间隔了一张桌,陆骁闻言瞥了她一眼,吞云吐雾中薄唇勾着笑,“关小姐放心,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关珩的事。” 他抖了抖烟灰,放下腿,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些,眼睛饶有兴致直勾勾的盯着她,“咱们来谈谈你最近新结交的那个好姐妹怎么样?” 言晏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夹着烟的手交叉在膝盖上,他笑着提醒,“路潞。” 言晏眼睛睁大了些,半晌好笑的笑出声,“看样子陆老大前面几次吃的亏还不够,现在是要与整个江城的权势为敌吗?”她十分匪夷所思的看着对面年轻又处处透着猖狂的男人,嗓音微冷又含着讥诮,“我就不说了,据我所知只要是跟过池骞没的女人待遇都不会差,更别说你提的那个路潞现在还在他的名下,你想招惹她?” 她知道聂南深难搞,但不知道池骞没难不难搞,不过她曾经也与那个男人打过照面,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她能感觉到那男人的阴狠程度恐怕不下于陆骁。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直觉,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本能,就像人在面对危险事物时会出于自我保护而产生的一种本能。 “不不,”男人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淡淡的提醒,“我和他们原本就是敌人,怎么能说是招惹?” 他又重新靠了回去,慢慢的吸着烟,不咸不淡的开口,“江城这么大,局势这么乱,也是该有人站出来好好管管了。” 言晏脸上的讥诮收了。 这么的堂而皇之,明目张胆,毫无半点忌讳。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想要我姑姑手里的那份资料,也是为了这个?” 陆骁瞥了她一眼,没接话,继续抽着他的烟。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这次陆骁却看也懒得看她,歪着脑袋弹了弹自己干净整齐的指甲,“因为她,我最近被紧方的人盯得有点紧。”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懒散散的像是在同她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但那话语下的狠意,也轻轻松松的就让人听出来了。 这个她指的是路潞。 但言晏其实不大能理解他这句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 “你想和我谈她的什么?” 陆骁满意的笑了笑,正打算开口,敲门声突然响了。 他顿了顿,“进来。” 然后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先是看了坐在沙发上面容清冷的女人一眼,然后停在陆骁身后低声道,“骁哥,聂南深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房间内就显得格外清晰。 言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猛然握紧,脸色也跟着变了。 “来得倒挺快,”陆骁皱了皱眉,语气嫌弃但也不意外,眯着眸又问,“一个人?” “没看见池骞没的人。” 挑眉,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陆骁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人,半晌,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出去会会他。” 说罢,陆骁带着人就出去了,只留了两个保镖在门外。 在门关上的瞬间,言晏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了来,整个人勉强撑着才不至于倒在沙发上。 掌心里全是汗。 她其实是怕陆骁会对她做什么的。 那个男人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来,要在这时候灭了她不过区区一句话的事。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聂南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好像就是下意识觉得,只要他来了,她就不会有事。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封闭空间里光线昏暗,无形间都透着一股难言的压抑。 言晏原本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逐渐绷紧,直到半个小时后,身姿欣长的男人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你……” 言晏眼睛睁大了些,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聂南深就一言不发的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往外走,眉目冷沉面无表情。 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廊上的光线比房间里还要暗,她看不清男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只隐约能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大好。 刚才守在门口的保镖还在,但没拦他们,言晏这才发现来的只有他一人,没见陆骁。 她不知道在她等待的这半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陆骁呢?” 男人冷着脸,“死了。” “……”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的仍由男人抱着她离开。 事实证明,陆骁将她带到的地方,确实是个夜总会。 一出了他们刚才所在的楼层来到大厅,乌烟瘴气的氛围吵得人头皮发麻,哪怕现在外面还是白天。 聂南深刚带着她刚出了电梯,言晏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撼到。 她不是没有去过夜总会之类的地方,但这里与名爵那样的氛围完全不一样,虽然同样的鱼龙混杂,如果说在名爵的那些人都是披着伪装良皮的权贵,那在这里,低至街头混混高至各界名流,仿佛连那层最基本的伪装都不屑,从里到外都最真实的暴露出人性的丑恶与不堪。 舞台上肆意扭动的躯体,黑暗角落中交织的赤果男女,斗殴的群众,还有那些震耳的音乐也挡不住的污言碎语。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从她出现开始就有无数道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粘稠恶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泛起一层恶寒的鸡皮疙瘩。 女人下意识就将脸埋到了男人怀里,原本搭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这个举动不算刻意,但聂南深还是感觉到了。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有些颤颤发抖没有出声的女人,眉目一沉,脚下加快了步伐。 大概是聂南深那张脸就算在夜瑟这样的地方也有不少人识得,一时也真没人真敢上去招惹,倒是所过之处都自动闪开了一条窄道。 二楼,两道人影站在扶手边,从这里往下正好可以将整个大厅的场面纳入眼底。 “骁哥,难得这次聂南深主动找上门来,就这么放他走了?” “当然得放他走,”陆骁半个身子趴在扶手上,手里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雪茄,懒散又怠慢的望着楼下两人离开的背影,凉凉的笑,“他和池骞没的底牌都还没亮出来,这次无非就是想借我的手把那个男人引出来,更何况现在关珩还躺在医院,我现在要是真动手了,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聂南深和池骞没这个时候忌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他们有他们的底牌,他自然也有他的。 文哲虽然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骁哥,我看良黎那女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为什么咱们不直接去找樊天逸搭一把火?”他顿了顿,“我看那男人似乎对关珩也没存什么善意。” 他们要想对付聂南深和池骞没,势必得先解决关珩这个祸害,这样一来利用樊天逸无疑要比良黎直接多了。 陆骁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摊了摊手,“得,那个男人我可不敢去招惹,”眯起眸,“这两年江城的动静樊天逸未必不知道,他既然没选择要插手极代表他不想管这档子事儿,那男人从当年的一个贫民窟里爬到现在的位置,虽说是踩着女人上位但比起良黎可精明多了,”说到这里,陆骁眼底浮出不屑的讥诮和阴鸷,“更何况樊天逸在江城呆了二十多年,手底的势力未必只有表面的一个江城。” 这些年那个男人虽然低调了许多,但没人会怀疑那是个心慈手软的善茬。 关言晏说得没错,现在江城的大牌势力他也差不多得罪了个遍,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让自己多一个强劲的对手。 更何况,他隐隐能感觉到,最近樊天逸似乎在调查他。 只是具体原因是因为良黎,还是别的什么他还不清楚,他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关珩去冒险。 楼下见人离开,陆骁像是也没了兴致,懒懒的直起身来,“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呢。”瞥了一眼大厅的场景,薄唇勾出冷笑,“咱们这次难得发现了好玩的事,这么早就大结局可就太没意思了。” 说罢,抽了一口烟准备离开。 文哲跟上去,看了一眼男人的肩头犹豫道,“那骁哥,路潞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当初路潞的那一枪,可是让他家老大躺了整整一周的病床。 他不认为这件事会善了。 男人走在前面,闻言低笑了一声,“那个女人作天作地的本事一流,到时候还轮不到我来动手,池骞没自己会收拾她。” 他语气不咸不淡,明暗不定的灯光下妖孽到极致的脸庞阴柔冷魅,眸底却有冷寒的杀意尽现。 只希望……到时候他家宝贝儿可别跪着来求他的好。 ……………… 言晏察觉到他们已经走出夜瑟时,是在耳边已经听不到周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之后。 外面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她这才将埋在男人胸前的头抬起来,低声的问,“我们出来了吗?” 闻言聂南深才低头看她,薄唇勾了勾,“怕成这样?” 男人眼底的冷冷的笑意不知是责备还是在嘲讽,言晏咬着唇蹙眉。 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混乱的地方,再加上之前陆骁给她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她不知道要是聂南深没来的话下场会是怎么样,这个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后怕的。 当然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只是在视线触到男人眼底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继续将头埋了埋,出奇的没有反驳。 这种下意识的举动也是让男人之前一直冷着的脸缓和了许多,见女人那难得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心头不由一软,原本要责备的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 这是一家地下夜庄,像是为了凸显那些见不得人的格调,连装修高端洋气的出口都是在地下好几层。 聂南深的车就停在外面,彼时梁元正焦头烂额的站在门口来回搓手跺脚。 此时一见他们出来,脸上的神情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走了过来,“南深,没出什么事吧?” 聂南深摇了摇头,安排道,“把车开过来。” 梁元看了他怀中的女人一眼,到底是陆骁的地盘不宜久留,点头后转身去了。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看到梁元言晏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绯唇微微抿了下,干净的五官也变得沉默。 她瞌着眸,“放我下来吧。” 聂南深低头看她,喉尖溢出不咸不淡的嗤笑,“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放你下来?” 没过多久,梁元就将车开了过来,聂南深没搭理她,抬脚就走了过去。 言晏微仰着头,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弧度性感的喉结,再往上,是男人英俊轮廓分明的侧脸,微敛着眉,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她突然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而已。” 她换了个问法,“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腔调,“宋秘书打你电话打不通,打给我了。” 她的手机出门的时候落在家里了,但男人这句话从逻辑上就是有问题的,宋秘书找不到她,但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梁元已经下车替他们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但聂南深直接将她带到副驾驶的车门前。 言晏看了一眼一旁站着一脸懵逼的梁元,突然笑了笑,语调轻慢,“聂南深,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开口,“先上车。” 她了然,伸出手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聂南深将言晏放到车上,梁元看着他关好副驾驶门的同时顺带关上了后座的车门,“南深……” 手里的车钥匙已经被顺走了。 男人看也没看他直接绕到了驾驶座,“自己打车回去。” 梁元站在原地,“???” 他好心陪他跑这一趟,这神特么利用完说扔就扔的兄弟情? 车上,男人弯腰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很近的距离,但这样的情形,让言晏莫名的觉得有些可笑。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如何都不肯见她的人,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她也不是傻的,自从上次路潞送她回公寓对她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到出门的时候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再加上男人刚才间接的默认。 派人盯着她,是想做什么? 还是说他早料到陆骁会找上她? 言晏低头看着男人几乎完全贴了过来的身体和动作,淡淡的开腔,“你的字签好了吗?” 聂南深扣着安全带的手微微一顿,俊脸微沉。 然后“咔哒”一声,确认好没问题之后男人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我最近很忙。” 聂南深没有看她,嘴里说出的依旧是那句万年不变的台词。 言晏一下就拧起了眉,开口正想问他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连签个字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但扭头看到男人侧脸的时候微微一怔。 刚才在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注意,这会儿才看到男人眼底覆了一层浅浅的青色,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心底有些不易察觉的酸涩。 他最近……忙到都没有时间好好睡觉吗? 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又突然想到刚才是他把她带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和陆骁到底谈了什么陆骁才肯放了她,但此时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一时无言,她索性扭头看向窗外,高耸别致的楼层上挂着巨大的夜瑟两个字随着车子的启动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大概是刚才在夜瑟的时候神经太过紧绷,导致这会儿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很容易犯困,再加上今天起得比较早,言晏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人就渐渐的睡了过去。 直到均匀浅淡的呼吸成了车内唯一的声音,黑色慕尚缓缓停到了无人的路边。 车窗被打开,微凉的风从外面渗了进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点燃一支烟,一双深沉邃然的眼睛看着前方,俊逸的脸庞在几口青烟白雾下被拉得格外模糊。 他拿烟的那只手搭在车窗上,时不时的深吸一口,然后吐出更多的烟雾,像是借此压制心底更多翻涌的情绪。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聂南深才扭头看向身旁全然没有被动静吵醒的女人。 半边脸蛋朝向他这边,长长的黑发垂到胸前挡住了些许眉眼,露出那精致小巧的鼻和娇艳欲滴的唇。 手指伸了过去,替她拨开那挡住了眼角眉梢的长发,便在触到那柔软肌肤的时候顿住了。 眼眸逐渐幽深。 有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似乎准确算来时间也不长,二十多天一个月不到,但又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了,这样安稳又恬静的睡颜。 他低头,忍不住就亲了上去。 160 惹我生气,就不怕我么 先是落在那张娇软的脸蛋上,再是唇角,最后停在那张总是说不出好听的话的唇上。 一遍一遍,轻浅又饱含思念的。 聂南深看着女人逐渐皱起但仍没醒来的脸,好几次恨不能一口咬下去。 离婚。 这两个字像是触到了一块禁区,隐藏在身体某个地方,阵阵的发疼。 ………… 言晏从迷糊的睡意中醒过来的时候,车子正以平稳的速度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 她刚要坐起来,低头却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醒了?” 男人的声音让她清醒了些,言晏看过去,只见聂南深正看着前面专心的开着车。 “嗯。”她取下身上的衣服,揉着眼睛坐起来,“还没到吗?” 车内空调也被打开了,男人与她睡着之前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原本身上穿着的外套变成了只有一件浅色衬衫。 聂南深微侧过头看她,视线不经意落在那一张一合的唇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才收回视线哑声道,“快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不过睡了帮小时左右,于是又靠了回去看向窗外。 直到车子又开了五分钟,女人才隐隐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眉头一下皱起,“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看这方向,似乎也不是回银南别墅的路。 他要送她,所以言晏就下意识就以为是送她回关珩的公寓。 “不是答应了爷爷晚上过去吃饭吗?”聂南深面不改色的打了个方向盘,“吃个午饭一起过去。” 然后她就见男人将车开入了一家地下停车场。 言晏这才想起这件事,顿了顿,“你没给爷爷说吗?” “说什么?” 她拧眉,“我们离婚的事。” “我没有签字,就还不算离婚。” 言晏蹙着眉,想也没想的开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签?” 话刚问出口,她就想起她刚上车时得到的答案,揉着眉心,这个问题又被绕回来了,却没有发现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顷刻阴沉的脸色。 下一秒,车子准确的倒入车位,那突然停下的速到让言晏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倾,她还没坐稳,就听到男人微凉的冷嗤声在身侧响起,“连个陆骁都怕成这个样子,”聂南深一只手捏上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唇畔噙着极深极暗的嘲弄,“言晏,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总这么惹我生气,就不怕我么?嗯?” 他的安全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此时半个身子俯过来,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属于男人的气息格外突出,尤其是那双锁着她的沉沉的眸。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此时身上的压迫感太强,言晏别过脸,“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聂南深却不允许她躲开,手上加重了力道,那嘲弄愈发的深,“还是说你觉得我宠着你惯着你,你说什么要什么我都必须得依你?” 言晏睁大了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他和陆骁,怎么可能一样。 男人又笑了,薄凉讽刺的,“你看,你现在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你还怎么跟我离婚?” “我说了这是两码事。” “那你确定没了我你能保护好你自己?” 言晏不明白分明是两码事他为什么总要混为一谈,眼底终于有了不耐,“这与你无关。” 她不想和他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结,推开他就要下车。 聂南深脸庞一僵。 与他无关。 呵。 言晏握在车门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下一秒手腕就被抓住,刚回过头,下巴就被用力扣住。 当铺天盖地属于男人的气息覆盖下来的时候,她猛然的睁大了双眼,一时竟忘了反应。 或者说有反应,只不过女人和男人天生就有力气上的悬殊,再加上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她唯一一只能动的手都被男人抓着,于是毫无悬念的处于下风。 汹涌,肆虐,毫无章法的吻。 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得到的蠢蠢欲动。 她在男人强硬的攻势下连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好几次想用力咬下去,下颚都被掐住了。 “聂……” 聂南深低眸看着女人愠怒叫嚣的眉眼,心头一动,狠狠的咬了下去。 言晏吃痛,低叫了一声,聂南深这才将她松开了些,沉迷的气息略带紊乱,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真想把你再丢回去!” 需要他的时候抱着他,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踹开。 有那么一瞬,聂南深甚至怀疑是不是一直以来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太好了,所以才让她产生了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说搬走就搬走,说离婚就离婚,丝毫不顾虑他的感受。 言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伤还没好,此时一张脸被气得通红,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滚!” 她不会骂人,但显然这种程度的谩骂对聂南深来说简直无关痛痒。 聂南深盯着她有些红肿的唇,呼吸蓦地沉了沉,“再亲会儿。” 言晏不可思议的看着男人再次压下来的薄唇,这才想起他问的那句‘就不怕我么’是什么意思。 他在用最实际的行动验证这句话。 言晏甚至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手和腿还没有完全痊愈,照这没完没了半点没有要停歇反而愈演愈烈的架势这个男人会直接在这里扒了她。 直到安静的停车场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鸣笛声,身上的男人才餍足般的离开。 那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脸上,准确的说,是落在她的唇上。 最后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男人退回了驾驶座上。 好在这个时候停车场并没有什么人,聂南深将她从车上抱下来,在这之前还不忘替她整理好在他肆虐下有些凌乱的衣裳。 “啪!” 言晏抬手,一记清澈响亮的耳光落在男人脸上,唇角冷笑连连,眸底不带任何温度,“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得很,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本就不是轻易动怒的人,但这个时候气得浑身都在抖。 说难听点她现在就是个残废,没有手机连打电话让宋秘书来接她都做不到,更别说转身就走这种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但男人看上去像是浑不在意,除去眼底还残留的神采,眼睑都没有动一下。 “我救了你,一个吻,不算过分。”聂南深低头看她,神情淡然嗓音微哑,“要知道我现在想做的远远不止这个。” 男人说这句话时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如果不是那双眼底下的饱含的侵略性太强的话。 言晏眼神顿时凉到了极点,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想冲他那张无赖的脸扇下去。 “继续,”聂南深抱着她走进电梯,俊脸邪肆染了一层淡淡的痞气,“是想去餐厅还是想开房?” 那语气下的跃跃欲试毫不掩饰,仿佛是在提醒她只要这一巴掌下去,那就不是一个吻就能解决的事。 言晏睁大眼,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可以蛮不讲理到这个地步。 咬着牙,手指逐渐握紧,却始终没有落下。 电梯门关上,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三楼。” 他抱着她,自然是没有办法按电梯的。 言晏看着他没动。 知道她在想什么,聂南深五官温和的笑了一下,淡淡道,“中餐。” 言晏这才伸手去摁电梯楼层。 她知道这个时候在他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但一张寡淡的脸仍是冷得厉害,好半天才凉凉的开腔,“我也没求你来救我。” 聂南深看着女人温凉愠怒的眉眼,低低的笑了一声,“你也只能在我面前嚣张。” 言晏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她嚣张?刚才到底是谁在嚣张? 三楼是家口碑不错的中餐厅,应该是提前就订好了包厢,服务员过来带着他们就往里面走去。 经过刚才的事,言晏对两人独处一个封闭空间顿时就有了阴影,想也没想的拒绝,“不去包厢。” 聂南深低着眸,温和而淡淡的笑,“怕我再对你做什么?” 言晏对上他的眼睛,唇畔笑意凉薄,“你不会吗?” 见他不说话,她索性懒得看他,“好,那你吃,我不吃了。” 男人停住了脚步,看了她一会儿,才对前面的服务员道,“换外间。” 刚走到包厢门口打算开门的服务员一顿,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人,说了一句稍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给他们在外间安排好了位置。 是靠窗的位置,不过相对来说还算安静。 她是比较喜欢吃中餐的,这一点聂南深也想到了,但她的右手石膏还没有拆,吃中餐需要拿筷子,这更像是让男人亲手喂她吃饭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聂南深将她放到椅子上,然后理所当然的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就要坐下。 “我一个人吃的时候也能自己来。” 她眉眼不动,聂南深继续看了她一会儿,这次倒是轻易答应了,“好,自己吃。” 说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服务员很快端着菜上来,典型的三菜一汤,腾腾的冒着热气。 他单独要了一副勺子,骨节分明的手替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很温柔,“有些烫,慢点喝。” 言晏看了一眼,没说话。 半晌,眼角溢着凉凉的笑意,看着对面的男人,“我以为你已经想好了,看这样子,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签字是吗?” 聂南深给她盛完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淡淡的笑,“我也以为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所以她才三番五次的这么提醒,迫不及待的像是生怕他忘了一般。 言晏蹙起眉,不够明显? 是的,一开始他躲着她不肯见她,所以她是觉得他不想签字的。 但是当那天在银南别墅看到那枚被扔掉的戒指的时候,她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不过,这不重要。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左手用勺子了,搅拌着汤汁的动作一下顿住,连带勺子也放回了碗中,“那好,你说说你要怎么才肯?”对上他的眼睛,唇畔勾出寥寥的笑意,“需要我帮你找出那份资料的下落吗?” 现在想想,他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娶她的原因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其他。 男人不咸不淡的睨了她一眼,“你有那个本事?” 言晏抿起唇,不说话了。 当然,这句话她原本也不过说说而已,连詹聿关珩都找不到,更别说是她。 聂南深对这个话题原本就没有什么兴趣,看了一眼她手边的汤,最后视线落在女人脸上,“不吃吗?”眉目含了点点宠溺温和的笑意,“还是说你不喜欢这里,想换个地方?” 言晏皱了皱眉,她这时候虽然没什么好脾气,但肚子是自己的,于是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低头安静的吃饭。 整个过程聂南深就静静的看着她吃,偶尔自己再吃一两口,但更多的是看着她吃。 小口小口的,动作说不上熟练但依旧矜持养眼。 吃到一半的时候,聂南深突然道,“不问我为什么丢掉戒指吗?” 言晏正低着头,闻言手上的动作有短暂的停顿,但那看上去更像是因为左手不方便导致的。 她头也没抬的淡淡道,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波澜,“你的东西,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自然也没看到男人因这句话邃然幽深下来的眸。 聂南深没有再说话,言晏却发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加深沉了,但她也权当没察觉,只要聂南深不主动招惹她,她也懒得发脾气,于是一顿饭下来还算相安无事。 因为原本就答应了聂爷爷要过去一趟,所以午餐结束后聂南深就直接驱车去了聂宅。 言晏的轮椅没有带出来,刚一下车的时候聂南深就理所当然的将她抱起往里面去。 出来开门的是周嫂,看到他们先是一愣,旋即欣喜道,“原来是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啊。” 听到少夫人这个称呼时,言晏下意识皱了眉,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嗯。”聂南深看了她一眼,抬脚往里走,“老爷子呢?” 闻言,周嫂脸色有些异样,但还是回答,“在客厅呢。” 聂宅内部结构很像洲域中世纪建筑,需要过了玄关才是客厅。 她不大想让聂爷爷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于是淡淡道,“放我下来吧。” 她今天过来原本就是要来说清楚他们要离婚这件事的,他们这个样子进去,势必待会儿解释起来会更加麻烦。 “我就算了,”男人不为所动,似乎丝毫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妥,语气宠溺嗓音低沉的哄着她,“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是想让他这么大年纪还来操心我们的事,还是想让老爷子借机揍我一顿?嗯?” 言晏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关于她和聂南深的事她虽然并不想再生出多余的事端和不必要的误会,但她也不想因此上升到关聂两家的交情上。 沉着脸,然而言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男人前一秒还温和儒雅的脸庞在顷刻间变得冷沉,连带脚步也顿住了。 目光落在客厅内。 微微一怔,言晏也顺着看了过去。 偌大的客厅内无形生出一种极端严肃压抑的气氛。 秦思砚和孟曼都在,与此同时,沙发里手拄着拐杖的聂老爷对面还坐着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 那个老人,她认识。 裴氏集团掌舵人,裴老爷。 眼睑微敛,心底谩过一层淡淡的讥诮。 “言晏?你们怎么过来了?” 安苏是刚从楼上下来,所以是第一个看见他们的。 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屋内沉寂的氛围,沙发后站着的秦思砚和孟曼同时也看了过来。 前者看到聂南深时先是诧异,然后又在看到他怀中抱着的女人时,眼底又好像闪过了什么别的情绪。 “呃……原来是南深和言晏回来了啊。”后者孟曼看了一眼沙发中的老人,然后才朝他们走了过来,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是说好下午才过来的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下班早。” “哦,这样啊,”孟曼敷衍的回了句,半个身子挡在他们面前,一边说一边不断的在朝聂南深使眼色,“那个南深啊,你们难得过来,我看言晏现在也不方便,不如你先带言晏上楼休息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聂南深看了孟曼一眼,这才将言晏放下,话是朝走过来的安苏说的,五官有些冷,“安苏,带言晏去我房间。” 言晏一双眸始终淡淡的垂着,看上去似乎是在笑着,但细了看又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 安苏看了言晏一眼,又看了聂南深一眼,明白了他这是要留下来谈事情,撇了撇嘴,“哦。” 言晏也没说什么,任由安苏扶着她往楼上去。 她这个样子要上楼梯还是很费力的,不过好在有安苏替她支撑了身体大半的重量,才不至于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摔倒。 一个简单的插曲过后,楼下的谈话还在继续。 裴老爷一张皱纹满布的脸有些踌躇,看了一眼沙发后面的秦思砚,才不得不拉下老脸道,“老聂啊,这件事确实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做得不对,你看……” “我说过,别的可以,但唯独这件事不会再有商量的余地。” 聂老爷手掌抚着拐杖,微微闭着眼睛,虽然看上去也是个年过耄耋的老人,但那岁月里留下的威信半点不少。 裴老爷一滞,还想再说什么,属于男人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裴老爷是么。” 气势冷漠矜贵的男人迈着长腿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裴老爷脸色再次有些难看,但还是恭敬的道了一句,“聂公子。”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言晏没有听清楚,直到踏上最后一步阶梯,她突然笑着对身旁的安苏道,“去你房间吧。” 安苏盯着女人笑意温婉的脸看了一会儿,半晌,“好。” 聂南深的房间和安苏的中间隔了一个书房,与聂安苏清纯的外表不同,一屋子的各种机车帽游戏机和看上去就十分专业的打碟机架子鼓。 虽然以前她就经常过来找她玩儿,但每次看到这些言晏还是忍不住感叹,聂安苏不愧是混迹各大夜店的夜场女王,那些设备放出去,谁也想不到会出自聂千金之手。 床上堆着的唯一看上去有点女孩儿味的那几个毛绒维尼熊还是前几年她送给她的。 安苏将她扶到床上坐着,然后又转身出去让周嫂端茶上来,吩咐完这一切聂安苏才扭头看她,“不是要离婚了?你怎么会和我哥一起过来?” 言晏顺手捞了一个娃娃单手抱着,下巴抵在维尼头上望着朝她走过来的女人,悠悠的道,“是啊,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会和他一起过来。” 安苏不明所以,就势盘腿在她面前的地毯上坐下。 末了,言晏又补充,“我还在想聂爷爷怎么会知道我断手断脚的事。” 安苏与她对视着,眨了眨眼,然后恍然般的正襟危坐,“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抬起手惶恐的做了个手势,连连摇头,“我也什么都没说。” 正好这时候周嫂给她们端了茶上来,言晏接过说了一声谢谢,这才懒懒的看了安苏一眼,眯起眸,“是么?” 她连忙点头。 言晏哼了哼,端着茶吹了吹,没有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周嫂拿着托盘退了出去,安苏打量着床上女人的表情,话锋突然一转,往她面前凑了凑,“话说,你不打算问问楼下是怎么回事?” 言晏没有抬眸看她,依旧不紧不慢的吹着热茶,悠闲的道,“你要是想说,我也堵不了你的嘴。” 说着,小小的喝了一口。 “……”安苏鄙夷的啧了一声,又退了回去,“你就可劲傲娇吧。” 言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喝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161 想你了 见她终于开口,安苏哼了哼,“还不是因为秦思砚和裴景旭那档子事儿。” 言晏蹙眉,喝茶的动作倒是顿住了,“他俩不是分了吗?” “分是分了,不过看样子秦思砚还是有些放不下,后面找过裴景旭几次,但都被裴景旭拒绝了,”安苏朝门外瞥了瞥,“估计是觉得他家宝贝孙子扫了我们家面子,这不,裴爷爷和裴叔叔亲自上门道歉来了。” 她单手托着腮,对这事儿其实也不是太上心,“不过我看裴家这次来未必是真心来道歉的。” “怎么说?” “裴家前段时间出了事儿,要想东山再起怕是没可能了,现在不过要想在江城找一个靠山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的份,之前秦思砚在罗马的时候已经答应了裴景旭的求婚,这事儿要是一定下那裴家和我们家就是一条线,现在单靠裴景旭一个人的反悔,裴家长辈那边自然不可能答应。” 言晏了然,表情没什么变化,“所以,这个靠山就是准备和你们家结亲?” 安苏点了点头,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这些年想借机与聂家商业联姻的企业多了去了,不过也好在他们家比较开放也不缺那点联姻势力,不然就她这年纪轻轻的恐怕也得像别家千金一样被拉出去相亲了。 “不过裴家算盘虽然打得好,但这事儿还得看秦思砚同不同意,被甩的人是她又刚掰没多久,”说着安苏表情有些嫌弃和不忿,“但咱家出去的人哪儿能受这个委屈,我妈和爷爷本来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更别说现在裴家这个样子,不管从哪方面都不是择婿最佳标准,所以就闹起来了。” 言晏看着手里的茶,随口一问,“那……她没有提过为什么会和裴景旭分手?” 安苏一怔,“这个?这还真不知道。”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八卦的凑过去,“你知道?” 言晏没好气的扫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安苏撇撇嘴,“也是,自从裴景旭从局子里出来后两人好像就有了嫌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掰了。” 言晏依旧盯着茶,似在出神。 安苏斜眸看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好半天才继续道,“不过这裴景旭可真够没有良心的,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是秦思砚为了帮他也废了不少力,这男人倒是一出来就把忘恩负义表现得淋漓尽致。”半玩笑半庆幸的道,“还好当初你没有和他真走在一起。” 言晏抬头看她,没说话。 安苏下巴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杯子,“你这茶凉得可够久。” 女人眉目温婉,朝她微微一笑,“渣男嘛,遇到一个也是遇,遇到两个也是遇,”面不改色,“不打紧。” 安苏,“……” 她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 当然,这些不过是个小八卦,聊聊也就过去了,秦思砚的私事她们也不好多谈什么。 但女人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更何况安苏原本就是个话痨体质,两人就这样有的没的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荤段子上,再然后就直接开始动起手来,直到走廊上的男人推门进来。 “来,宝贝儿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想男人了……” 彼时两个女人正抱在一起在床上打滚,引得一阵娇笑连连。 哦,说是抱可能不大准确,应该是安苏正好半个身子虚压在女人身上,作势就要去扒她的衣服。 聂南深一张脸唰的就黑了,“聂安苏!” 被安苏压在床上的言晏背脊一僵,一眼就看到迈着长腿走进来的男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难言的尴尬。 聂安苏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然而还没来得及爬下床,后颈就被男人遒劲的力道提到了一边。 言晏脸有些烫,自然的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梳着长发,没开口。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又看向一旁的安苏,俊脸不能更难看,“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聂安苏被他这突然的怒气吼得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眼床上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的女人一眼,转念一想不对,抓了抓头发哀怨道,“哥,这是我房间,你就不能敲了门再进来?” 她哥平时也不会进她的房间,就算有事也会先敲门得到她同意后再进来,谁知道今天就被他撞到了这么无耻的画面? 原本聂南深也没打算来她房间,只不过刚才他去了他房间没有看到人…… 聂南深沉着脸看了她一眼,弯腰抱着床上的女人就往外走,嗓音低沉听不出是担心还是责备,“不知道你的伤还没好?任由她这么胡闹?” 言晏闻言有些想笑,“你乱来的时候我不也阻止不了吗。” 女人脸上挂着笑,但这笑看上去和刚才与安苏玩闹嬉戏时全然不同。 有些冷。 聂南深,“……” “以后离这个疯丫头远点。” 这句话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言晏一下就皱起了眉。 他这俨然还是将她当做了他的所有物。 安苏走在后面刚关上房门,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趔趄。 望着她哥丢下她就走的背影心底一个凉笑,这会儿知道心疼媳妇儿,早些年还不知道是谁叮嘱她不要和言晏走太近来着。 呵,双标狗。 安苏两步上前跟在他们后面,“裴家的事处理好了?” 男人淡淡,“嗯。” 然后安苏就没有在问了。 聂南深低头看她,“爷爷在楼下,去见见?” “好。” 刚才他们来的时候不大方便,这会儿肯定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楼下裴家的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坐在沙发里的聂老爷这会儿看上去又和普通老人没什么两样,手里的拐杖也放到一旁,慈善又和蔼,半点没有之前凌厉慑人的气势。 倒是没看见孟曼和秦思砚,安苏顺口问了一句,聂南深也顺口答了一句,“在思砚房里。” 说是随口,但言晏却清楚的看到,男人在说这句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鸷。 聂南深在某些方面,其实是有些随聂老爷的。 外表看上去永远一副温润儒雅矜贵风度的模样,但只有真正了解的人才知道,这些曾经身居高位手掌大权的人骨子里多的是冷漠无情。 端看对象是谁。 楼下,此时聂老爷一见到他们下来脸上立即布满了笑,聂南深带着她坐到聂老爷身旁,然后自己站在一旁,不说话也没有坐下。 言晏乖巧的朝聂老爷笑了笑,“聂爷爷。” “你看你这丫头,伤得这么重也不给爷爷说,”后者见她那一身的石膏就满眼的心疼,握上她的手,“这是伤到骨头了?还疼不疼啊?” 言晏摇了摇头,“不疼,医生说要不了多久就能拆石膏了,恢复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聂老爷继续关心道,“怎么搞的?怎么会伤这么重?”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 言晏笑笑,不在意的道,“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了。” 她这么说,聂老爷自然不信,一张脸立即冷了下来,看向聂南深,“肯定是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聂老爷一边怒骂着,一边举起手边的拐杖作势就要一棍子打下去。 聂南深站着没动,言晏唇边挂着不深不浅的弧度,垂着眸亦没有出声。 到了现在,她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那拐杖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落下,大概是气氛有些僵持,言晏这才拉了拉聂老爷的手低声道,“爷爷,不关他的事,您别生气了。” 聂南深不卑不亢,“是我的错。” 那姿态势有一副任骂任挨的架势。 聂老爷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但最终还是没真打,冷哼了一声,“看在言晏的份上,我回头再收拾你!” 聂安苏从头到尾就坐在他们对面,之前见状就半点反应没有,闻言心底更是一阵悠哉的凉笑。 她爷爷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 平时骂归骂,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要真打哪儿能下得去手? 记忆中唯一一次也不过是当初聂南深在擅自收购关家时挨了一顿结实的。 这可不就是在唱双簧呢嘛。 她哥这招可真够损的,只不过…… 安苏看着对面神情始终平静的女人,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下午吃饭的时候,秦思砚依旧呆在房里没有下来,孟曼刚想让人去叫,被聂爷爷一句不用管她制住了。 今天因为裴家的人来闹了一通,所以看上去孟曼和聂老爷心情都不算好,只不过今天有言晏在,所以都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不知趣的提起这个话题。 晚饭后,聂老爷让聂南深带她到院子里走走,言晏也乖巧的应下了。 至少在长辈面前,她依旧是那个知礼孝顺的关家名媛,不会给任何人难堪。 聂安苏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刚想抬脚跟上去,坐在沙发里正在看报纸的聂老爷就叫住了她,“人家两口子,你跑去瞎掺和什么?” 安苏咬着棒棒糖,刚抬起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聂老爷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刚将女人抱着走出去的男人,脸上就差没写上嫌弃两字,“出息。” 院子里。 从屋子里出来后就能看到后院里复古式的庭院装修,大片的花草和几棵正在落叶期的银杏,别有风景。 “放我下来吧。” 聂南深低头看她,皱了皱眉,言晏没有看他,语气平静,“我想自己走走。” “好。” 秋天的风有些瑟有些凉,再加上最近昼夜温差大,聂南深扶着她随便走了两圈之后就带她坐到银杏树下的椅子上,“休息会儿,我去拿条毯子。” 从刚才之后,言晏便没再和他说过话,这时候看着前面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有聂老爷和孟曼在的时候,她起码还顾及一下长辈的感受,现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女人又恢复了这段时间以来面对他时温温凉凉的态度。 更像是无视了他的存在。 但聂南深也没恼,只是习惯性的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转身去了。 直到耳边脚步声渐远,言晏才将视线收回,左手搭在右脚膝盖上,下巴随意的靠在上面,百无聊赖的看着空空如也的草坪,怔楞得像是在出神。 头顶几片凋落的银杏叶从眼前飘过,夕阳斜下,缓缓落到了站在草地中央的男孩儿脚边。 “喂,起来,挡路了。” 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眉宇间的轮廓还没有那么凌厉,却也有了同年人不具备的沉稳。 躺在地上五官精致的女孩儿睁着一双稚嫩的眸看着他,神情微怯,但没有动。 男孩儿踢了踢她的手臂,“哑巴了?不是哑巴就说话。” 小女孩儿依旧没搭理她,转过身背了过去。 此时的小女孩儿自然没看到男孩儿眼底似掠过一丝戏谑,坐在长椅上的言晏眼底似浮现了一丝柔和的笑意,红唇微启,正好与画面中男孩儿的口型对上,“3……2……1……” “哗啦”一声,女孩儿刚躺过的地方突然涌起一片水花,女孩儿一声尖叫着跳了起来,跟着是男孩儿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声,“原来不是哑巴。” 偌大的草坪顿时被喷泉覆盖,水雾波光在艳红的夕阳下粼粼跳跃,有几滴水珠直接落到了她的脸上。 喷泉大概持续了两分钟,直到那仗高的水幕在夕阳渐弱中缓缓落下,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那后面。 言晏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看着在喷泉消失后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形,眉目又逐渐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秦思砚在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关言晏也在这里,此时见到她微微一怔,旋即淡然道,“有些闷,出来走走。” “嗯。”言晏阖下眼眸,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整个庭院很大,但能坐的地方只有这一张长椅,言晏看她站在那里,主动的往旁边挪了挪。 秦思砚自然的在她身旁坐下,“你们……和好了?” 女人依旧垂着眸,“没有。” 秦思砚皱起眉,她不大明白为什么两人都要离婚了,关言晏还会到聂宅来,但她也看得出来,她似乎并不想出现在这里。 秦思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再加上不久前在银南别墅吵的那一架,秦思砚原本以为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但没想到关言晏会先开口,“那天的事,抱歉。” 秦思砚微微一怔,扭头看她,只见关言晏一只手落在长椅一侧的扶手上微撑着下巴,半边脸看向别的地方,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淡静。 她指的,自然是那天晚上在银南别墅发生的事。 秦思砚突然就笑了,“你是真的觉得抱歉吗?”眉目讥诮,又像是对她这幅模样极其的不屑,“还是说那些只是你一直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 言晏回头看她,五官没什么表情。 秦思砚挑了挑眉,好笑又讥讽,“我不是南深哥,能让你甩个巴掌再给颗甜枣就能糊弄过去。” 显然,这个道歉她并不会接受,当然,言晏其实也不在意她接不接受。 她认为抱歉的也并不是那天说的那些话,而是她利用她来刺激聂南深达到离婚的目的。 “那你冤枉吗?”她也笑,轻轻袅袅的,“说实话我也挺冤枉的。” 那语气听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但偏生秦思砚从她那双坦荡清明的眼里读出了嘲弄的意思。 “关言晏,你还真是虚伪。”秦思砚定定的看着她,不笑了,眼底有些凉,“你难道不知道要想栓住一个男人,不是阻止他身边有别的女人,而是要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么?” “你说得对。”言晏笑笑,点头表示认同。 “你是不是做不到第二点,所以那天才会拿我当做借口发泄?”秦思砚见她不说话,又笑了,“你们在一起快两年的时间,其实说白了是你发现了自己仍然栓不住他的心。” 她顿了顿,“说到底,你要和他离婚并不是因为你不爱他,而是你觉得他不够爱你,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才会选择和他离婚,可是你这样做,就不怕把他越推越远吗?” 言晏长卷的睫毛微微一直半深不浅的阖着,这样的话,听着有些熟悉。 当初杜甄雅似乎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时怎么回的来着? 哦,她回——那么杜小姐是觉得,他不爱我,爱你? 言晏觉得自己现在的反应和那时候还挺像的,就莫名的想笑,也突然觉得当初那行为挺傻的。 她没有回答,秦思砚也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聂南深,手臂里挎着一条浅色薄毯,目光定定的锁在她身旁的女人身上。 秦思砚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她看到,言晏自然也看到了,女人看上去眼角含笑,但那笑又带着点一触既散的缥缈。 秦思砚站起来,“你们聊,我回去了。” 聂南深没有看她,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直到秦思砚走出一段距离,男人才抬脚走过去,一言不发的把手里的毯子打开,然后盖到她身上。 他是站着完成这个动作的,所以言晏只能仰头看他,那毯子落在她肩头,倒的确暖和许多。 “你想做什么?” 女人笑着,但眼底毫无温度,就像此时刮过的冷风般。 如果聂爷爷真的不知道,那今天早上的时候就会先打电话让聂南深来接她和他一起过去。 而不是直接将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只不过当她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刻意提起。 但她这会儿是挺好奇的。 聂南深看着她干净又疏离的脸,半点迟疑没有的吐出三个字,“想你了。” 那声音混在风中,仿佛都染上了秋风的萧瑟和温柔。 言晏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绷不住。 黄昏过后的天色已经晚了,聂南深以为她会生气,但没有,她只是抬手挥开那层薄毯站起来,看向一旁,“送我回去吗?”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爷爷说让我们今晚住这儿。” “好。”言晏也没拒绝,抬脚就要往别墅里去,“我去安苏房间。” 然而还没走出一步,手臂就被抓住了,语气俨然有些不悦,“在这里,你也要闹吗?” 言晏顿住,歪头看他,“你觉得我像是在闹吗?”绯唇噙着弧度,不深不浅的,唯有那双眼睛直直的与他对视着,“聂南深,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和你离婚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没有。” 他看得出来,她很认真。 她语气冷了些,“那你是觉得,我会看在聂爷爷的份上不离婚吗?” 聂南深俊脸逐渐紧绷,他还没有天真到那个地步,但仍是道,“去我房间睡,”似乎猜到她的顾虑,又补充道,“我今晚出去。” 言晏蹙着眉,她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执拗什么。 但她也确实不想在聂宅和他吵,于是展眉一笑,“好啊。” 言晏今晚就这么留了下来。 聂老爷和孟曼都睡得很早,一起聊完天后九点不到的样子就各自回房睡了,聂南深将她抱回房间。 安苏早在知道她要留下来睡一晚的时候就拿了套新的睡裙给她,言晏到浴室里换上,独自洗漱完出来后,见到卧室里还坐在床边的男人,脸蛋瞬间垮下,“聂南深。” 被熨烫得整洁的外套被他脱到一旁,此时手里燃着一支抽了一半的烟,“原来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聂南深低着头,短发遮住了眉眼,“是我的错。” 那清晰低沉的嗓音中溢出浓浓的自嘲,烟雾缭绕下让男人的身影看上去格外有种孤寂的落魄。 言晏站在浴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擦头发的毛巾。 她没觉得她和秦思砚的对话有什么好隐瞒的,抬脚走过去,将男人手中的烟灭在烟灰缸里,淡淡的笑,“聂南深,你好像一直都不懂。” 162 或许她是给过你机会的 聂南深也没阻止她,抬头看着女人在灯光下的脸,眼底似有些痛苦和迷茫,“我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告诉我。” 言晏没有看他,而是越过窗外看着更远的方向,淡淡的垂着眸,“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爱一个人也没有错,所以至少在感情上,我从没有怪过你。” 他们只是,关系错了。 也正如秦思砚所说,在这段婚姻里,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如今在利益上,她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聂南深眉心渐渐拢起,言晏回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然后道,“我去安苏房间。” 聂南深拉住她的手,“睡吧。”他拿着外套站起来,这次没有看她,在开门出去之前淡淡的道,“我今晚不会回来。” 门带上,连同男人的声音也隔绝了。 言晏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无力般的在床边坐下,望着窗外漆黑不见星辰的夜空,揉着太阳穴一阵怅然。 或许她今晚就不该留下来。 此时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男人的味道,比他们曾经的卧室还要浓。 夜晚,名爵。 近日业务繁忙的梁大律师对自己这么大晚上还被强行叫出来喝酒很郁闷。 离舞台很近的卡座,梁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兀自喝酒的男人,时不时有一两个身材靓丽的女人跑过去敬酒,他也来者不拒。 只不过那神情有些恹恹,目光也没落在那些女人身上,像是只为了把自己灌醉而喝。 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抬脚走过去,挥了挥手三两下把那些女人打发走,然后才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自己拿了个杯子,嫌弃又抱怨的嘲笑,“瞧你这样儿,怎么,被媳妇赶出来了?” 聂南深掀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梁元脸上的嘲笑立马僵住,其实他这话也不过是玩笑居多,哪里会想过堂堂的WK总裁会真的被赶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抱着好兄弟之间该有的关怀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 “没什么,”聂南深晃着杯中的whisky,球形冰块在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轻描淡写的道,“要离婚了而已。” 梁元看着他将那杯酒喝完,恍然大悟般的感叹,“难怪你最近有点嗜酒。”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梁元笑了一声,但要说意外也不是没有,只是也算不上太意外,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瞅着他缓缓地道,“你敢说你当初娶她的时候,没有料到这一天吗?” 聂南深顿了顿,薄唇微微抿起。 “看吧,其实你也早知道她知道真相后不会再和你过下去。”梁元一边喝酒一边悠悠的开口,“不过说起意外,关言晏能到现在才和你谈离婚才让我更意外。” 男人眉皱得更紧了,嗤笑了一声,自负猖狂又像是真的不解,“跟着我不好?” “好?”梁元忍不住想送他个白眼,“你以为关言晏是什么人?全天下优秀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虽然论财权论颜值你在江城确实首屈一指,能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最优越的生活保障,但人家曾经起码也是见过世面的天之骄女,虽然如今落魄,但她身后仍有一个关珩,缺了你人家哪儿找不到一个真心爱她的?” 他看着男人越来越沉的脸,叹了口气,“更何况你们结婚的初衷本就不是那么纯粹。” 纯粹。 聂南深手里把玩着第二杯酒,却迟迟没有喝下去,低低的笑声像是从喉尖溢出来,“原来连你也觉得我不爱她。” 梁元看了他一眼,却看不懂男人眼底的神情,他大概懂了聂南深今天约他出来喝酒的原因。 他放下杯子,“南深,你不想和她离婚吗?” 不想? 聂南深眯眸瞧着舞台上那些莺歌燕舞的女人们,薄唇掀出淡淡的自嘲,事到如今不想有什么用?她铁了心了。 梁元瞧着他喝下半杯酒,眯起眸不紧不慢的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想和她离婚?” 俊眉微蹙,手里的动作也顿住了。 “这年头,不想离婚的理由只有三种,”梁元伸出手指,“一个是钱,一个是孩子,还有一个是爱情。” 这个问题,对于梁元来说确实是个疑问,他用他站在专业律师的角度上淡定分析,“这要是放你们身上,孩子你们没有,钱你貌似也不缺,如果不是第三个,那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又或者说,你喜欢她,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非她不可的地步,而你不想离婚,也不过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梁元看着他的眼睛,有条不紊的道,“我想站在关言晏的角度,她会更偏向最后一种。” 聂南深的视线从舞台挪回梁元身上,遂暗的眸底不知是醉了还是什么,有些许的浑浊,似乎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得比他自己清楚。 于是他笑了一声,讽刺又嘲弄的,“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不爱她,而不是她费尽心思的想甩掉我?” 梁元没好气的睨他一眼,“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是她不在乎你,”嗤笑,“但是她在乎你的时候你都没能给她回应,你还想人家怎么在乎你?把自己的尊严拿给你摁在地上摩擦吗?” 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他作为兄弟自然也有所耳闻一些,只不过一直以来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谈论什么,如今更像是在提醒,“南深,不是每个女人碰上爱情都会失去理智的,至少关言晏不会,她年纪不大,却和她姑姑关珩一样,活得清醒自持。” “你有没有想过,在此之前或许她是给过你机会的?”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不是她不够爱你,至始至终都是你不够爱她罢了。” 梁元瞥了对面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但始终没有再吭声的男人一眼,顿了顿,耸肩继续道,“所以作为兄弟,我也劝你做人善良点,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耽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你也该放手了。” ……………… 一晚上言晏几乎到了凌晨四点左右才勉强睡着,陌生的环境睡得不是很好,所以第二天七点不到就起了。 房间里没有男人回来过的痕迹。 安苏过来找她的时候,言晏刚洗漱完准备下楼。 楼下,孟曼正在厨房准备早餐,聂老爷坐在沙发里看着晨间新闻,就连秦思砚也在客厅,却独独不见聂南深的身影。 安苏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我哥今天很早就出门了,说是公司有事。” 言晏微微一顿,她是知道聂南深昨晚没有在聂宅睡的,却不知道他今早居然回来过。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和安苏一起下了楼。 孟曼和聂老爷都是很开放的人,所以在饭桌上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偶尔也会一起聊天,在孟曼眼里如今都是一家人,说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先是在聊安苏最近学业上的情况,又聊到了恋爱上和纪容司的进展,安苏一直敷衍了了的有一答一,最后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聊到了言晏身上。 “言晏啊,要我说,你今年也快满21了吧,你和南深不如早点把婚礼办了吧,到时候还可以抓紧时间要个孩子,也好让你聂爷爷早点抱个曾孙子。” 一句话,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言晏正舀着碗里的粥,秦思砚和安苏一下把目光转向了她,前者淡淡冷笑了一声,后者一脸欲言又止,各有表情。 唯有聂老爷面不改色的吃着早饭。 孟曼不知道气氛为什么突然冷清下来,“怎么了?现在大学生要孩子不是很常见的吗?” 况且隐婚这个事也是聂南深之前没有给她提过,不然她是极其不赞成的,这种事对于男方还好,但对于女方的名声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的,她可不想哪天被人家说她们家娶了个儿媳连个婚礼都不给及时安排。 “妈……”聂安苏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言晏拿勺子的手紧了紧,好半天才抬起头道,“孟姨,我和聂南深他……” “行了,”言晏话还没说完,一直没有出声的聂老爷突然开口,话是对孟曼说的,“言晏都还没毕业,你着急什么?” 孟曼愣了愣,她着急?难道一直以来不是他在催聂南深赶紧给他生个曾孙?这会儿怎么就成她着急了? 聂老爷淡着一张脸,“年轻人,孩子晚一点要没关系,婚礼晚一点办也没有关系,”他看言晏一眼,“只要夫妻感情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言晏张了张嘴,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孟曼看了言晏一眼,旋即一想也是,于是也没有再提。 早饭结束后,孟曼和聂老爷都想留她在聂宅多休息几天,言晏都找借口拒绝了,聂老爷也没有多说什么,安苏倒是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出了别墅,安苏看着她犹豫道,“言晏,你和我哥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虽然她家老爷子看样子是知道了一些内情,但要不要挑明来还是一回事。 显然只要他们还没有领那两张绿册子,在他们眼里就还没有离婚,这一点他们和聂南深是一样的。 言晏头疼的抚着额,“我也不知道。” 她不想欺骗聂老爷和孟曼,但聂爷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种感觉,就和当初她和聂南深刚结婚的时候一样。 然而人还没走出聂宅的院子,隔着雕花大门,两人就看到了门外停着的商务车,言晏脚步一顿。 门外,正在等候的乔秘书见她们出来,连忙迎上去,“夫人。”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安苏,低声道,“聂总吩咐让我送您回公寓。” 乔秘书安苏自然是认识的,她扭头询问般的看向身旁的女人,“言晏?” 言晏不知道乔秘书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显然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朝安苏点点头,安苏又看了一眼乔秘书,然后才对她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就先别想那么多了。” “嗯,不用担心。” 安苏说了一声再见后离开,言晏这才跟着乔秘书上了车。 一路上女人都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偶尔几个瞬间,乔秘书会用余光看过去,最后都只在心里低叹两声。 从聂宅到关珩的公寓大概花了四十分钟左右,乔秘书扶着她上楼,到了门口时,乔秘书突然叫住她,“夫人。” 言晏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聂总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乔秘书顿了顿,然后从公务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袋递给她。 言晏皱眉,但还是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一边问一边将文件袋打开,随着就听到乔秘书口齿清晰的说出四个字,“离婚协议。” 赫然出现的四个字映入眼帘,言晏怔住了。 白纸黑字,立在文件最上方。 但也不过一秒,然后言晏的视线往下挪,最后落在最下方属于男人铿锵有力的签名上。 她怔怔的看着上面字迹锋利流畅名字,每一笔划过的地方像是终于将这段婚姻划上了句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蔓开。 昨天他似乎态度还很坚定,言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松口,她从纸页里抬起头来,“聂南深人呢?” 整个过程乔秘书都看着女人的表情,除了有些意外和疑惑之外,别无其他。 “聂总今天出国了,至于后面离婚手续的事,他说回来后会和您去办理。”乔秘书不知道这个情况她该说些什么,只能传话道,“聂总不在江城的这段时间,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扯出笑容,“好,我知道了。”手指捏着文件,她又问,“他还有什么让你转告我的吗?” 乔秘书看着女人的神情,“没有了。” 垂着的睫毛颤了颤,言晏收好文件,依旧是那副温婉文静的态度,脸上有淡淡的笑,“那慢走。” 然后也不待乔秘书回应,转身进了屋子。 门合上的瞬间,女人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消失,整个人无力般的靠在门上。 她拿出手机想给聂南深打个电话,最后还是作罢。 或许聂南深没有亲手把协议交给她,又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国,就已经明确代表了他的态度。 离了婚的两人,没有必要再见。 心绪像是终于得到解脱的释放,又像是突然少了点什么,空荡荡的漏着风。 乔秘书从公寓里出来,还没出小区,一眼就看到了路边半个身子倚在车门前正抽着烟的男人,抬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她抬脚走过去,“聂总。” 聂南深单手抄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里还燃着半截香烟,听到声音才淡淡的道,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她说什么了?” 乔秘书这才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那正是关珩公寓所在的窗户。 她有些踌蹴,“夫人她……什么都没有说。” “也是,”聂南深收回视线,低笑了一声,眸底噙着淡淡的自嘲,“她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可是……夫人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半阖着眸,模样有些淡漠的懒散。 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呵,这大概是她能给他的唯一安慰了,他淡淡的想。 乔秘书觉得,她家聂总从不是把情绪轻易表现出来的人,但此时她看着他抽烟低笑的模样,那些青烟白雾将他整张脸都笼住,她突然觉得她家聂总似乎很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就站在那儿不知抽了几只烟,乔秘书最终才不得不出声提醒,“聂总,航班时间快到了。” “嗯,”他哑着嗓音应了一声,“走吧。” 聂南深抽完最后一口,面无表情的扔掉烟蒂然后转身上了车。 ……………… 半月后。 言晏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去医院拆了石膏,也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转眼学校那边也开学了。 她今年大四,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学业实习。 原先和外交部的范部长谈好的出国实习机会是对方看在聂南深的面子上才答应了她,如今她和聂南深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她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范部长还会把那个名额给她。 但想归这样想,当高教授打电话约她去见范部长的时候,她还是去了。 时间地点约在下午五点的一家西餐厅,在场的只有范部长和高董。 聊了一会儿下来,范部长的大致的意思是,外交部那边临时有了一些变动和突发情况,实习地点由原来的米国改为瑛国伦敦,介于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实践基础有些薄弱,所以言晏会作为外交助理跟着代表团过去谈一个軍事国际项目。 言晏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差不多黄了所以也没抱太大希望,但当听范部长说完后,才发现对方并没有打算把她换下去,心底这才落下一块大石。 高教授也有些激动,毕竟言晏是他这一届最得意的学生,能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拿到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言晏,还不快谢谢范部长!” 言晏笑了笑,正打算端起酒敬范部长一杯,后者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哟,这不是乔秘书吗?” 言晏脸上的笑容一滞,回头果然就见到穿着一身女式西装的女人和另外几个看起来是商业合作伙伴的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她坐在靠里的位置,又是背对着走廊,不走近的话很难发现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乔秘书那边听到声音就看了过来,一见是范部长,扭头让助理先带客户去了包间,然后才走过来和范部长握了个手,“原来是范部长,好久不见。” 她脸上摆出官方的笑容,范部长笑了笑,有意无意的往她身后看去,“看样子这是要谈比大生意啊,乔秘书都在这儿,怎么不见聂总?” 言晏端着酒杯浅浅晃着,闻言动作顿了顿。 “聂总最近在国外处理一些事情,脱不开身,所以这边的事只好交代我来做了。”乔秘书面不改色的笑了笑,说话间视线不经意一瞟,正好就瞟到坐在范部长对面的女人,微微一怔。 “原来夫……”一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旋即又意识到什么她临时改了口,脸上那礼貌官方的笑容顿时少了些客套多了分恭敬,“关小姐也在。” 言晏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刚拿在手中的杯子又放了回去,没有多说什么。 比起范部长的殷勤,女人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但此时范部长一听聂南深没在,也像是少了些兴致,两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直到乔秘书那边有人开始催,她才对范部长说了句抱歉。 临走前又看了眼坐在里面的女人一眼,低声道,“那关小姐,我就先告辞了。” “嗯。” 人离去,范部长才将视线收回,一脸若有所思。 乔秘书是什么人?跟在聂南深手下七八年的得力干将,除了聂南深之外,恐怕很少有人能看到她对谁有这种态度。 他虽然一开始答应关言晏同意她跟这个项目,确实是有部分聂南深的原因,但两人具体的关系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到了现在他似乎发现这个决定也不是完全的错误。 接下来的话题各自都没有再聊什么,不过言晏隐隐能感觉到,自从范部长见到了乔秘书之后,从态度到言谈都对她客气了不少,偶尔两句话总是会扯到聂南深身上。 她不大想谈论这个,在聊到一半的时候借口去了洗手间,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乔秘书。 对方见到她有些愕然,“夫人。” 言晏看了她一眼,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淡淡的道,“我现在已经和你们聂总离婚了,以后你也不用再叫我夫人了。” 163 出国 乔秘书站在门口,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女人低着的头,细碎的长发落下正好遮住了半边眉眼,看不清神情。 女人不说话,但她也没有走,恭敬的站在那里。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言晏一边洗着手,一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人,淡淡的开口,“聂南深让你来的?” 乔秘书心底一惊,但脸上仍是面不改色的挂着标准的笑,“您说笑了,范部长是看中了您的实力。” “当然,”言晏笑了一声,关掉水龙头抽了两张纸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眉目酿出讥诮,“整个江城盼着能讨好他的不在少数,怎么,他怕我搞不定,所以派你来压阵?” 她可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大的江城,乔秘书谈个工作都能和他们正好碰到了一起,还正好被范部长看见。 况且刚才,她更不信以乔秘书的业务能力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那样的一面。 说白了就是不管她现在和聂南深是什么关系,只要在外人看上去他们之间有关系,那就总有人想借机讨好他。 乔秘书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心底一阵发怵,但仍是笑着,“关小姐,不管过程是什么,至少结果是对您百利无害的,况且……”她迟疑了一下,“就算离了婚,您也没必要和聂总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吗?” 言晏淡静的看着她,唇角一点点抿起。 去伦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时间就在下周。 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格外的忙,除了学校里的事,还有关珩那边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这段时间陆骁那边看起来没有什么动静,但她姑姑仍是呆在医院,不知是在忌惮着谁还是在以守为攻,再加上这段时间聂南深也不在江城,这对陆骁来说束缚就小了很多,她不敢确保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对此关珩自己仿佛不是很上心,“陆骁如果真的想做什么,你就算留在江城也只能成为把柄,比起这个,这段时间你去伦敦呆呆也未尝不是好事。” 彼时言晏只认为关珩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并没有听出其中更深层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言晏都在忙碌中度过,无意间也听说关珩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从柏林过来照看她,于是她对关珩那边也稍稍放了些心。 言晏刚从医院里出来,一辆蓝色宝马就停到了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男人那张许久不见的脸,“有时间吗?” 言晏犹豫了两秒,还是上了车。 医院附近一家相对安静的咖啡厅,服务员端上来两杯热咖啡。 男人坐在对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言晏看着对面面容有几分憔悴的男人,“但是你看起来,似乎不大好。”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高领毛衣搭秋季款风衣,短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也不是说外表看上去有多大的变化,但看上去似乎比一年多以前要成熟内敛了许多。 这是自从裴景旭去罗马之后,她第一次再见到他,包括裴家出事之后。 裴景旭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让言晏一时无言,裴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恐怕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太好。 裴景旭看着她,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听说你明天要去伦敦了?” “嗯,”言晏点头,也喝了口咖啡,“会去几个月,过了实习期再回来。” “这样,”裴景旭看着面前的咖啡,淡淡的笑,“机会难得。” 言晏抿唇不语,只是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裴景旭才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谈谈关于聂南深的事。” 有段时间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言晏一时说不上来是陌生还是其他的什么感受,或者说,其实她并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 裴景旭见她不说话,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了吗?”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言晏手指沿着杯壁,垂眸淡淡道。 裴景旭微微一怔,旋即了然的笑了笑,“原来你们已经结过婚了。” 关于她和聂南深两人之间的事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他只知道在他离开江城前不久他们才在一起,没想到这才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们竟然已经从结婚走到了离婚。 “不过我想,有些事你还是知道比较好,”他正色,“毕竟这也可能和你姑姑关珩有关。” 言晏皱了皱眉,她其实大概也能猜到今天裴景旭来找她不会是叙旧那么简单。 沉吟了两秒,也敛了神色,“你说。” 裴景旭盯着她,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有人想搞垮聂南深。” 言晏微微变了脸色,不大明白他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靠在沙发里,笑,“为什么这么说?” “照关聂两家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十四年前江城曾有过的那次动荡了整个江城的事件,”提到这个,裴景旭脸色有些凝重,“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家这些年的确还和松虎有过利益上的往来,只不过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件是也松虎在死前有一次和我父亲在酒后提起被我在无意间听到的,其中他们还提到你姑姑手里有一份文件。” 言晏心头微动,脸上的笑意收了些,“你是说那份已经消失了的资料?” 他点了点头,“那里面,是份名单。” “什么名单?” “与当年那起事件的相关人员名单,”裴景旭思忖着,“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偏偏这几次出事的都是与当年那件事有过牵扯的势力。” 言晏抿唇看着他,虽然这个猜测她不是没有过,从詹聿那边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是这个结论,但她此时更像是要从裴景旭眼中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 “照你这样说,这又和聂南深有什么关系?”她不深不浅的勾唇笑着,显然的不信这套说辞,“如今连到底有哪些人哪些势力都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那还要那份名单做什么?” 裴景旭摇了摇头,“那份资料里面,除了名单,还有一份记录了聂家这些年如何洗白的证据,只要拿到手,想要击垮聂家就不是难事。” 言晏瞳孔微微一缩。 “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你姑姑和聂南深仍在找那份资料,”裴景旭看着她,一字一句的条理清晰,“如果不是有人为了整垮聂家,那陆骁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去找那份资料?如果不是那份资料不能落入别人手中,你姑姑关珩和聂南深又何必费尽心思和陆骁周旋?” 周旋? 是了,他们确实是在和陆骁周旋。 按照常理,松虎虽然死了陆骁在暗夜那边没有了忌惮,但仅凭一个暗夜,她姑姑和聂南深,甚至包括池骞没手底下的墨道势力联手,不可能真的连一个陆骁都搞不定。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一直想借此引出陆骁背后的人,而杜家裴家甚至关家,都只是他们抛出来引对方现身的诱饵。 所以在这几次发生的事情当中,聂南深都有参与其中,但又不是真正的幕后始作俑者。 言晏眯眸看了他两秒,“你给我说这些,应该不是简单的只是想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原委而已?” 裴景旭无奈的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件事,关珩不可能一点不知道内情,”裴景旭顿了顿,脸上逐渐收了笑容,“这段时间我发现裴家一直被人盯着,我不清楚到底是那方的人,所以很多事情裴家不方便出面调查解决,今天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替我带个话给你姑姑。” “什么话?” “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想的那样,那至少大家都是统一阵线的人,关总没必要和聂南深把其他人都当做炮灰去引诱一个来路不明的敌人,与其正中对方下怀,不如大家都借机合作一把。” 听他说完,言晏有足足十分钟没有说话,亦没有马上答应。 其中利益其实并不难权衡,就算裴景旭说的话都是真的,照如今的局势来看就算合作裴家在这里面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相反假如裴家是那块诱饵,那么他们得到的收获将远大于他说的合作。 说白了裴景旭如今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能保全裴家的办法,而这个办法也只能依附于聂家。 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聂家的存亡,她其实不大认为聂南深和她姑姑会舍大取小的冒这个险。 但有一点她想不通。 “我想前段时间你父亲和裴老爷找到聂家赔礼道歉应该也是因为裴家如今的危机,”言晏不紧不慢的往咖啡里加了两颗糖,掀眸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说这件事其实比起找我姑姑,找聂南深会更直接一点,但他显然不会答应这个提议,而你唯一能说动他的筹码也就只有娶了秦思砚与聂家结亲。” 女人说得缓而慢,又像是带了一丝的好奇,悠悠的望着他,“我看秦思砚并不是完全不想嫁给你,你在这个时候选择分手,应该不完全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才对?” 依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要说裴景旭是因为不爱秦思砚才分的手,她是不大信的。 裴景旭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同时也有些颓然的自嘲,“聂南深不会让我娶她。” 言晏正搅拌着咖啡的手微微顿了顿,绯唇微微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他威胁的你?” 原谅她会这么想,毕竟这确实是那个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裴景旭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刚才说了,自从裴家出事以后一直在被人盯着,恐怕不久后就会有动作。” 言晏眯了眯眼睛,顿时了然几分,“所以其实你是想保护她,担心你要是娶了她,她会被你牵连?” 这次裴景旭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并不觉得一个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如今他确实有求于言晏的话,这件事他恐怕也不会说出口。 不得不说,从某方面,她还真挺羡慕秦思砚的。 裴景旭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言晏不是那么感兴趣,既然裴景旭自己都这么觉得,她也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当烂好人告诉秦思砚真相,临走时倒是答应了裴景旭会将话带给关珩,只不过有没有用就不是她能保证的了。 明天她就要去伦敦,言晏没有立马将这件事告诉关珩,而是下午回到公寓后先打了个电话给詹聿,把她和裴景旭今天下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詹聿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裴景旭说的未必不是真话,他的推测也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一种,”顿了顿,“这样一来也就能理解为什么照关聂两家这么好的交情,关总至始至终都不同意你和聂南深在一起。” 因为关珩一开始就知道有人想对聂南深下手,并且对方来头不小还藏在暗处。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裴家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现在没必要说谎。” 只不过言晏不大明白的是,为什么掌控了聂家命脉的那份资料会出现在她姑姑手里。 她要在伦敦呆一段时间,但真正要带的东西却没有多少,除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就是一些必备的资料,此时都被她堆在房间门口的角落里。 詹聿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突然道,“怎么,你担心他?” 言晏看着那一箱的行李,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聂南深。” 言晏微微怔了怔。 詹聿的声音有些微微的低沉,和一贯办公时秉直的腔调,“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搞垮聂南深,那么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聂家一旦真垮了,关总未必能独善其身,他这样做,或许也是在保护你们。” 这一点,倒是和裴景旭的做法有几分相似。 女人细长的腿盘坐在床上,左手拿着电话,此时微微的阖着眸,抿着唇好半天没说话。 “你说,如果真像裴景旭说的,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微微鼓着的腮帮像有些不服气的抱怨,“他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会和人结这么大的仇?” “显然不光是他,”詹聿慢条斯理的分析,“这件事牵扯到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其中聂家就是那场围剿的导火索,只不过比起对付聂南深,先解决像杜家裴家那样的小喽啰明显要省力许多,还能借此逐步打击某些人的联合势力。” 言晏一直紧蹙着眉,江城的那些势力分布她一直不是很清楚,但也听出了其中的牵扯不小。 她想了想,“关于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詹聿淡淡,“那件事的后续被聂老爷和上面的人处理得很干净,除了当时经历过的人恐怕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而当初残留下来的势力不是金盆洗手就是退隐江湖,现在要想去调查真正发生过什么怕是不好着手。” “再加上这里面或许还有不少如今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詹聿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拧眉若有所思,“说来,景方最近好像陆陆续续确实接到了不少上面人的把柄正在调查中,就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 言晏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一下子瓦解了江城这么多势力,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目前也没听说有什么新起的势力,似乎也不像是陆骁那种单纯的想要独吞权势。 “这人怕是和当年那场围剿也脱不了关系,”詹聿脸色逐渐凝重,“很有可能,也是参与了围剿的其中之一。” 言晏只觉得莫名的有些心悸。 如今江城出事的除了关家虽然都不是什么一线势力,但也不弱,对方既然能把手伸到聂南深和暗界那一块上,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脸色有些疑惑和难看,“你说,我姑姑会不会也知道一些真相?” 杜家和裴家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关聂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是怎么来的。 詹聿想也没想的阻止她,“这件事你问关珩没用,如果是真的,哪怕是为了不让你牵连其中,她也不会告诉你真相。” 她有些不放心,“可是……” “关于裴景旭的事,我会替你转告你姑姑,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詹聿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安心在伦敦学习,关总那边我会替你照看,顺便也借机会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言晏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好。” 毕竟这件事的牵扯太广,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只有在詹聿查出点东西后才知道该做些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言晏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又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詹聿刚才问她的问题。 担心么。 但是比起担心,她似乎又多了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很难去形容。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都抛开,然后起身简单的吃了晚饭,又准备了些资料,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就洗澡睡觉了。 从江城到伦敦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左右,第二天是早上九点的飞机,言晏一大早就带着行李出发了。 从这边出发的团队从外交员到秘书随员助理,七七八八大概有十来个人,范部长并没有参与这次的项目,其中带队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大腹便便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却并不油腻,反而有种特别的威严的气质。 都是些从未见过的人,但言晏几乎是在刚到机场和他们会合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眼光。 她眼风都没往那边扫,走过去和邢部长等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邢部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几人往VIP通道那边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年轻的随员。 三男一女,看上去都差不多毕业了一两年的样子,言晏应该算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 不过也是,外交部本来就不是那么好考的地方,她这么年轻就能进来跟团,很难不让别人心里有想法。 言晏在放行李的时候,偶然听到身后那个团里唯一的女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毕业证都还没有拿到的学生,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另外一个男人看了言晏的背影一眼,同样笑笑,“小点声,听说人家上面关系硬着呢。” 可不是,他们费气八力的才勉强考了进来做个随员,结果这新来的连毕业证都没能拿到就享受和他们平等的待遇,这事换谁谁都不服气。 只不过说是同样的随员,其实言晏在里面不过是个挂名而已,并不正式,但这也足够让人羡慕嫉妒了。 言晏对此没什么感觉,毕竟她这个实习名额到底怎么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面无表情的提起行李箱,因为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外,她还装了一些必备的资料,箱子难免就有些重。 这时一双属于男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道温润的男声,“需要帮忙吗?” 言晏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已经将她的行李放到了托盘上面。 她看着面前几乎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也是这次和他们同行的一个随员,礼貌的道了声谢,“谢谢。” “我说宋扬,你就算献殷勤也不用这么明显吧,”那女人就在一旁,见状阴阳怪气的出声,“怎么,这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另外一个男生跟着起哄,言晏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对方就被叫宋扬的男人反驳了回去,“别瞎说,认识而已。” 他这么说,言晏下意识以为他是在替自己解围而已,然后看了那女人一眼,好看是好看,就是好看得千篇一律没有什么辨识度。 “原来动在脸上的刀子是被吞了,难怪说话这么锋利。”言晏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然后朝身旁的男人微微颔首,面不改色的抬脚就朝登机口走了去。 164 被人跟踪 那女人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顿时一阵青白交错连五官都生出几分不协调来。 宋扬也愣了愣。 他们都是些常年在国外工作的人,对于江城的人事知道得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这个新人是高董介绍过来的学生。 原本看上去不温不火的一个人,说话居然也挺不留情的。 女人大概最听不得的就是关于自己的脸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切,摆什么谱儿,真当自己千金大小姐呢!” 回头又看了一眼宋扬,幸灾乐祸的讽刺,“瞧见没,人家大小姐都懒得领你的情。” 宋扬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言晏上了机就戴上了耳机,手里捧着一本书,直到感觉到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 “你好,宋扬。” 一只纤白的手伸到她的书本上,言晏愣了愣,抬头看过去,正是刚才替她拿行李的男人。 脸庞挂上了笑,取下耳机与其简单的握了握,很礼貌,“关言晏。” 男人笑了笑,“我知道。” 见她一脸茫然,补充道,“我以前也是高教授的学生,这次也是他特地嘱咐我好好关照你。” 言晏这才想起来之前高董似乎有跟她提起过,“原来是这样,”语气中的疏离稍微淡了些,“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说来我也算是你的学长,学长关照学妹,应该的。” 言晏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简单的聊了两句继续低头看书。 宋扬见她没什么兴致,也不好再出声打扰,只是不知道对方的淡漠到底是性格使然,还是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一行人大概晚上十点左右才抵达伦敦,因为不是常驻项目,所有人都暂时住在上面安排的离使馆不远的一栋公寓里。 除了那个叫梁静的女人就住在她的对面那套房,其余人都不在这一层楼。 所有人在将行李放回公寓后,几乎没有一点休息时间,立马就赶到了使馆进行项目洽谈的会议。 会议结束以后已经是凌晨一点过,其他人陆续已经走完,最后只剩言晏一个人整理明天要用的资料。 倒不是说有人刻意为难她,只是随员的工作原本就是做这些,再加上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她也需要抓紧时间熟悉业务和流程。 会议室在使馆二楼,言晏借着休息的空隙给自己冲了杯热茶,又走到阳台上吹了下冷风。 不得不说伦敦的夜景确实不错,十月的季节在瑛国已经开始进入冬天了,天上没有星光,远方却有明亮的灯塔。 从这里看过去,甚至能看到远处的哥特式钟塔,坐落在各色的彩光中,显得这样的夜色不那么冷清。 女人长长的发垂下,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茶,那风便吹了过来,几缕柔顺的发丝都贴到脸上。 她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微微一偏头,无意中就看到了楼下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 视线微微顿住。 没有开车灯,像是停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言晏不过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这里是使馆,周边经常出入各种身份显赫的人物,所以楼下停辆豪车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她喝完茶,回去又继续做完最后的工作整理,然后关灯离开。 刚走出大厅,正好遇上从外面进来的宋扬,“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抬脚朝她走过来,“很晚了,梁静说你还没回去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言晏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凌晨三点了。 “走吧,来都来了,我送你回去。”说着他自然的拿过言晏手里的资料。 说是送,其实大家都住在一栋公寓,言晏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住的地方离这里虽然不远,但毕竟不比江城,现在又确实很晚不好打车,她一个人回去确实还是有些怕的。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往之前停了辆车的方向看过去。 空空如也,那辆车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眉心微微皱了下,但还是没有多想,连忙抬脚跟上了宋扬的步伐。 第二天的洽谈是和伦敦ZF的进行,这一谈就是足足半个月。 事实证明这项工作比言晏想象中的还要忙,再加上中途出了点变故,导致这次带过来的人员不够,很多琐碎的事就全落在了他们四个随员身上。 在敲定了ZF那边之后,就是剩下的商业利益上的交谈,其他几个使员都被派去了其他任务,不参与这次洽谈,他们这边最后就剩下了一个秘书和三个随员,但言晏作为一个实习生,一开始两边都没有参与其中,只做一些基础的幕后准备工作。 于是后面的工作相对之前要轻松了一些,但在一次会议中她差点出了差错,还是宋扬替她挽救了回来。 言晏才松了口气,但脸色仍是不大好。 “还好没让你捅出什么篓子,不然你就等着谢罪吧。”梁静凉凉的讽刺了一句,开门离开了。 宋扬在一旁看着她,以为她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出声安慰,“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点就好。” 言晏揉着太阳穴,轻声嗯了下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车上,宋扬时不时会看她,却发现女人一直盯着窗外,眉头紧皱偶尔出神,有时候也会不经意的往后视镜看去。 下车后宋扬将她送回房间,他站在门口看着女人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言晏这时候其实有些累,但还是耐着心回答,“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最近工作时都有点心不在焉,”男人担忧的看着她,“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言晏怔了怔,细长的手指还搭在门把上,没有关上自然也没有要请他进去坐的意思。 闻言她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和犹豫,最后还是给了个安心的笑,“我没事。” 宋扬看着女人比起刚来时要憔悴很多的脸庞,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但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不好继续问什么,只好道,“没事就好,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后面的工作会轻松很多,你不用担心。” 言晏敷衍的笑了笑,“谢谢,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扬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 言晏把人送走后,关上门靠了一会儿,手指不断的揉着眉心试图让身心的疲惫放松一些。 她没有身体不舒服,但最近,确实状态不太好。 这间套房虽然比不上关珩的公寓和外面的酒店,但环境还算不错,只不过平时她也只有晚上回来睡个觉,所以窗帘都是紧闭的,暗沉沉的透不进光。 她顿了顿,还是走过去将窗帘拉开了一些。 下午时分,明晃晃的亮光渗了进来,外面没什么风景,就是一条普通的临河马路。 言晏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回到客厅给詹聿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言晏?” 她有些累,整个人都蜷在沙发里,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疲惫,“詹聿,你在忙吗?” 这个时候江城还是早上,“不忙,在吃早饭,”詹聿顿了顿,“怎么了?” 言晏蹙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试探的问,“你在伦敦这边,有没有什么在警署工作的朋友?” 詹聿那边像是想了一会儿,“有是有,不过很久没有联系了,”话说完,詹聿意识到什么,声音也严肃了些,“出什么事了?” 她有些烦躁,手指抓着长发,“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最近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 这种感觉一开始还不怎么强烈,但是越到后来她越觉得不像是她的错觉。 尤其是有时候晚上工作到很晚自己一个人回公寓的时候,老是觉得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她原本是想直接报警的,但是又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又或者是因为刚到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所以才导致自己这么敏感。 她之前旁敲侧听过梁静,但对方似乎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就让她更不确定了。 詹聿在那边沉吟了一会儿,才沉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到伦敦的第一天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但她那时候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那你到伦敦后有没有接触其他人?” “没有,除了团队的人,就是洽谈方,其余时间也没有外出过。” 她几乎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詹聿说了一遍,詹聿听了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或许真的是你最近太累了,陌生的环境有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最近尽量别一个人出门,我会联系我朋友让他帮忙查一下最近有没有过类似的案子。” “好,谢谢。” 挂了电话之后,言晏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怔怔的发呆,生平头一次感到了无助。 她在伦敦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连在团队里,除了一个宋扬,她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但担心归担心,工作仍是要继续的。 这次签订了协议之后,与供货商那边需要几天后才进行洽谈,邢部长给他们几个随员放了两天假,调整好状态再继续联系那边。 两天的时间她几乎都没有出门,好几次宋扬约她出去逛逛她都以身体不舒服拒绝了。 直到詹聿那边给了她消息,说是最近他们这附近确实抓到了一个喜欢尾随女性的跟踪狂,言晏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两天后的洽谈相比之前的不是那么正式,梁静和宋扬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所以留了他们,但事后听宋扬说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 这次负责商谈的魏旬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当天中午结束之后就回来带着他们开了个会。 大意是,上面的人都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供货商,但显然对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导致这次过去的集体都吃了个瘪。 梁静咬着笔头,“怎么办,邢部长那边要想签下协议合同,必定得先把供货商这边搞定,不然到时候责任下来我们可担不起。” 魏秘书头疼的抚着额,“这才第一天,我们也不是没有时间。” 宋扬接话,“可是对方今天只派了个秘书过来谈,显然诚意也并不是很足,会不会对方根本没有合作的打算?” 这一点,他们自然也看出来了,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次的所有资料整理都被安排在梁静手底下,她翻了翻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等等……” “怎么了?” 她脸上有些惊喜的道,“这次的负责人似乎是我大学校友,或许我可以联系一下对方看能不能正式约他的团队出来再谈谈。”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魏秘书当场就让梁静回去联系了,言晏对于这次的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候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会议结束后,魏秘书将她留了下来,淡淡的道,“下周你和我们一起过去。” 言晏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自然的应下了。 魏秘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文件就离开了。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个项目里有她没她会有什么改变,只不过今天在那边吃了亏之后他就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了范部长。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只让他下次去的时候把这个新人带上。 虽然他们这一行的人多多少少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儿有些偏见,但不管怎么样范部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梁静的效率很高,在还没有下班的时候就要到了对方的电话,彼时言晏正打算去找她要一些关于这个项目的详细资料,见她正在通话也不好出声打扰,只好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电话似乎刚接通,言晏听到梁静先是喊出了一个陌生的英文名,而后便是一口熟练的中文和对方打着招呼。 这让她有些诧异,梁静毕业于伦敦一所重点高校,所以她下意识以为对方是个隐国人。 对方说了什么她听不见,但一开始的对话无非是些客套拉关系的内容,后来聊着聊着似乎熟络了些对方也想起了她是谁,两人对话间的关系似乎一下就亲近了许多,隐隐还有些暧昧的意思在里面。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漂亮的脸蛋有些微微的泛红,连声音也染了些许娇羞,言晏站在那里,觉得接下来可能她再听下去难免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意思,于是在给梁静比了个待会儿再来的手势后又退了出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言晏估着他们的通话应该结束了,又去了一趟。 梁静坐在办公桌后,通话已经结束了,心情也像是比以往好许多,连见到言晏也是头一次没有之前的那种阴阳怪气,“有什么事吗?” 看她的模样,虽然已经猜到结果应该是谈得很成功,但还是问了一句,“对方同意了吗?” 梁静掀眸看了她一眼,自得的笑,“那当然,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淡淡的道,“我听魏秘书说了这次你也跟进来,不过依我看就不用了,这次我会全权负责,你到时候只要去做做笔记旁听就可以了。” 在她眼里,关言晏来到这里充其量不过是个打杂的,她这样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放在之前可能言晏还有心思和她争论一番,毕竟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只不过她最近手头的其他工作确实有些多,当下也懒得和她争这个差事。 这次多亏了梁静的那层不知是校友还是其他什么的关系,对方很快答应了第二次会谈。 时间定下来的当晚,队里组织了一次聚餐,商谈工作之余还有人不忘借机调侃这次的功臣,“梁静,看不出来你还认识这么个大人物,说说看,你是怎么把人家拿下的?” “什么叫做拿下?”女人一边喝着红酒一边不以为然的道,“人家也不过是答应了亲自出面罢了,能不能谈成还是另一码事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普通校友哪儿有这么好说话,你们怕不是还有些其他关系吧?” 梁静笑了笑,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于是后面的话题都牵扯到了梁静与这次的那个负责人的八卦上去了,言晏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全程都默不作声的吃着饭没有说话。 但有种人就是无论坐在哪儿都自带焦点,更别说论长相气质,女人打小就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在场的除了他们团队的,还有几个负责其他项目的同事,大多都是些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偶尔几个油腻的目光扫过来,言晏也只能当做没看见,饭也没吃多少。 事后结束他们还要继续下半场,言晏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就先离开了。 这个时候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不算太晚,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带现金,于是也只能走回去。 不过好在从他们聚餐的地方回公寓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言晏刚离开没多久,就接到了宋扬的电话,“怎么先走了?” 言晏不紧不慢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寒风阵阵有些冷,她拢了拢外套淡淡的道,“有点累,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男人在那边沉默了两秒,吃饭的时候有几个部长看向言晏的神情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只不过有时候他们人微言轻,就算心里清楚也不太好说什么,“那好,那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嗯。” 挂了电话,言晏看着手机,突然就想起拍个照发给安苏。 之前她去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或者觉得风景还不错的地方都会拍来发给安苏,可是就在手机拿起来打开自拍模式的瞬间,她顿住了。 从手机屏幕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就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正缓慢的行驶着。 言晏脸色一下就变了,她清楚的记得,那辆宾利就是之前她在使馆外面见过的那辆! 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她甚至来不及想那会是谁的车,刚才在吃饭时她也不记得哪些人到底都开了什么车来,或者说她更不确定那是不是那些人的车。 当下故作镇定的胡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朝夜晚中人多的地方去。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敢回头,却发现身后早已没有了那辆车的踪影。 她有些疑惑和不安,难道是错觉? 言晏不敢多留,趁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公寓。 好在一路上她都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了下来。 原谅她这么敏感,被人跟踪这种事她在江城就遇到过不少次,更别说这里还是异国他乡,治安还没有国内的好。 但为了保险起见,言晏还是把房门给锁了,然后回到沙发上把之前随手拍的照片翻出来。 不过没什么收获,她拍的时候就有些手抖,距离也不算近根本看不清车上坐了什么人。 言晏原本想打个电话给詹聿,不过转念又想到詹聿给她说的那个跟踪狂已经被抓获的消息,今天的事或许只是个巧合而已。 况且她只不过刚好拍到了一张照片,也不能证明确实是被跟踪了。 这么一想,她紧绷的神经要稍微放松了一些,放下手机,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 ……………… 一周后的洽谈地点在一家高级商务会馆,这次言晏自然也跟着到场了,男人西装革履,女人也是一身经典的职场西装,很正式,也显得很诚意。 对方出了名的守时,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提前到了场。 这里是对方的地盘,自然有人前来招待,会场内是一张占据了半个空间的长形议桌,魏秘书坐在最右侧的首位,言晏和其他两人都坐在另外一侧。 言晏对这次的会谈内容知道得不多,需要做的也不多,在等待的时候就一直在替魏秘书整理资料,偶尔几个瞬间能听到身侧的梁静和宋扬在谈论对方的来历和该怎么拿下这个案子。 直到梁静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止了声,言晏就知道人来了。 手里的资料刚好翻到对方的简介上,她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165 字都签了,总不会纠缠 偌大的会场里,其后跟着一行团队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或者说不止是她,包括在场的除了梁静之外的人都诧异了两秒,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年轻。 英俊从容气度不凡,身上的高定西装被熨烫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都充斥着一种沉稳的淡漠矜贵。 言晏一下忘了反应,或者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有什么反应。 “还愣着做什么?”直到所有人都站起来,魏秘书出声提醒,言晏才回过神从位置上站起来,双手自然的垂在身前。 “Holle,Wilson,”梁静是第一个走过去的,她今天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此时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落落大方的朝男人伸出手,“Itsbeenages。” 聂南深看向她,薄唇勾了些弧度,也回了一句好久不见,伴随着那一口流利的英文与对方简单的握了一下,“sorrytokeepyouwaiting。” 说话间他的视线似随意的朝其余几人身上扫过。 四目相对的瞬间,言晏几乎是下意识抿了抿唇,然后她便见到男人很快移开了视线,再次与梁静交谈在了一起。 疏淡而冷漠,像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绯唇微抿,她忘了,聂南深曾经也是伦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呆在国外。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他竟然会是梁静口中的那个大学校友。 言晏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天他让乔秘书把离婚协议给她时候的情形。 现在想想,他应该是很不想见到她。 于是她收回了视线,默默的站在一旁垂首等候。 梁静和聂南深两人之间的寒暄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梁静在给他们这边的人做了简单的介绍之后,大家的话题很快回到了今天的正题,言晏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简单的整理好思绪之后也很快将心思都放到了工作上。 在座的除了言晏都是常年在国外工作的人,所以对男人的了解都不算多,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对方竟然也是江城的人,梁静在里面算是对方的旧识,所以很多内容都由她出面来做简单的梳理和谈论。 聂南深偶尔几个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都只能看到女人低头专心翻阅资料的侧脸,黑色的长发被挽到脑后,搭配那一身利落的正装显得成熟了不少,但干净精致的脸蛋看上去仍是很年轻,也很认真。 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是很久,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但似乎又真的是很久不见,心脏处有种久违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不断的骚动着。 自他离开江城后,这是第一次。 哪怕签了字,哪怕他离开,也没有一通电话。 魏秘书正在向对面的男人分析这次的利益链,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点,他突然就见到对面的男人一直平静的脸色突然暗沉下来,他心头一跳,“聂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言晏在一旁做着笔记,一边听里面的详细内容,闻言抬起头来。 聂南深已经收回了视线,淡淡的道,“继续。” 言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男人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都比之前要冷了许多。 如果说之前的开场还算和谐,那么接下来的商谈就等于是在战场,一个点一个点的梳理下来,不到半个小时魏秘书几乎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当然,这是关于金钱的交易,魏秘书虽不至于以为借着梁静的一层关系对方虽就松口同意,但至少不会这么咄咄逼人态度强硬,可他没想到就一轮下来他们这边光气势上就被碾压了不止一点半点。 对方的团队很成熟,这是言晏的第一印象。 他们这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这一轮要是谈不下来,那接下来要再想让对方给面子继续后面的合作就更是难上加难。 从头到尾,那个坐在首位的男人几乎都没怎么开过口,但工作时候的样子又格外认真到不近人情,偶尔一次的发言都精准的踩在她们的死穴上。 在聂南深冷漠开口的否决了她们的最后一个提案后,会谈室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秒过后,男人随手将手里的文件扔到了桌上,扫过众人一眼,“如果你们试图说服我的水平只有这样的话,那接下来也不用再谈了。” 他懒散的靠在椅子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冷漠而气势十足。 魏秘书脸色有些难看,连忙朝梁静使了个眼色,后者几乎秒懂,“Wilson,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我们这次准备得确实不够充分,我保证下次……” 在场的也就只有她和聂南深熟一点,这个时候她开口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然而她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给你们时间,就等于在浪费我的时间。” 男人淡淡冷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 梁静脸色微微一白,言下之意就是,这次他能出面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聂总。” 直到在所有人见男人下一秒就要打开门走出会谈室时,从开始到最后都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突然叫住他,聂南深那朝外面走去的步子才微微顿住。 一旁的秘书已经替他打开了门,言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有几个问题,在您下决定之前我能否先问问?” 聂南深微微偏过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单手插兜,五官依旧冷漠。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行,但人是没有再走的。 不知道是男人眼底的冷意太重还是那嘲弄的神情有些刺眼,言晏下意识就想别开视线,但还是忍住了,“据我所知,聂总似乎并不具备这次洽谈的资格,只是不知道您接手这次的交易,是否合法呢?” 他们这个軍事项目谈的就是字面意思,不管聂南深再怎么有权势,但他本质还是一个商人,而他们这次谈的交易内容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商人所能接触到的层面。 聂南深看着女人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微微眯起了眸,“朋友那边抽不开身,这边自然由我代劳,有问题?” 朋友? 池骞没么。 她猜的果然没错,言晏一直知道那个男人私底下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却没想到能做到这一步。 然后言晏看见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比起之前的那个冷笑寒意更甚,“至于合不合法,这个问题你们的负责人之前没有调查清楚就敢来,这让我确实很质疑你们的能力。” 言晏咬了下唇,合上手上的资料镇定自若的道,“既然这样,我想我们有权利和您的朋友谈,毕竟您的想法不一定能代表他的。” 聂南深凉凉的瞧着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了算?” 最后一句话已经充分彰显了他的耐心耗尽,尤其是那种语气说出来,更让人无端的胆寒。 言晏还好,她算是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阴晴不定的态度,但在场的却没人有她那个胆子敢得罪面前这尊大佛。 原本可能还有点希望的项目魏秘书是真怕被关言晏这张嘴给坏了事,当下连忙上前解释,“聂总消消气,年轻人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 “我不计较,”聂南深看了他一眼,视线越过男人直接落到女人身上,英俊的脸庞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但我看上去你们这个新人似乎挺想计较的。” 言晏皱眉,张嘴就欲说话,却被一旁的梁静拦住了,“还嫌你不够多嘴?” 魏秘书也连忙拉着她打圆场,“言晏,还不快来给聂总道歉?!” 言晏站着,就这么看着门口处的男人没有说话,眉头微微拧着。 隔着一张长形议桌,聂南深看了她两秒,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然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有些兴致恹恹,“算了。” 魏秘书一怔,不大明白这句算了是什么意思,“那聂总……” 男人淡淡的垂着眸,离开前没什么语气的丢下两个字,“再说。” 再说就是,他们还有可以谈的余地。 魏秘书顿时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但还是连忙说了两句客套话,对方不知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没有再回头。 直到对方团队的人都离开了会场,魏秘书才松了一口气,瞪了言晏一眼,转身就让后面的梁静和宋扬收拾东西抓紧时间回去整理下一轮方案。 言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 好在人没有走多远,在转角处言晏就看到了正在朝电梯方向走去的一行人。 “聂南深。”言晏站在几米开外,出声叫他。 但男人就像没听到一般,步伐未停,言晏一咬牙,抬脚就追了上去,一下就挡住了聂南深的去路,“聂南深,”她抬头看着他,抿唇低声道,“我们谈谈。” 聂南深像是这才注意到她,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没什么表情的绕过她伸手去摁电梯,淡淡的道,“刚才不是还叫我聂总?” 言晏皱了下眉,“那是工作场合。” 他勾唇淡淡的笑了一声,似嘲非讽,“我还以为你打算形同陌路呢。”说完,聂南深抬脚就走进了电梯,见她还站在外面没动,五官淡然的道,“不进吗?” 言晏有些犹豫,她身后都是他带过来的团队的人,这瞬间似乎并不打算和他同乘一辆电梯,但……她对这种封闭狭小的独处空间,有种下意识的排斥。 “不是要谈吗?”聂南深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身姿欣长的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淡然,“这么怕我还怎么谈?” 那么一笑,男人浑身上下都彰显出他翩翩公子的儒雅风度,矜贵傲慢到不行。 言晏咬了下唇,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已经离婚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么想,她也没有了犹豫,抬脚就跟着走进了电梯。 门合上的瞬间,言晏觉得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不知道是太久没见还是怎么,此时鼻尖全是属于男人身上独特的香水味。 她刚想开口打破这沉默,身侧的男人却突然朝她靠了过来。 言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背突然就抵到了门壁上,“聂南深!” 这样的距离不算太近,但他身上的味道充斥着她的神经,几乎在男人刚有动作的时候她就慌乱的抬手抵住男人的胸膛。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紧张的脸色,轻淡的笑了笑,“这么大声做什么。”然后抬手——摁下了她耳后的楼层数字,“就这点空间,我听得见。” 言晏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她耳后就是电梯键。 有些窘,脸上也燃了片微烫的温度。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闭了闭眼道,“你先离我远点。” 她有些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那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聂南深眸底一暗,就这么看了她两秒,没说话,但还是松开她退了回去。 视线看向前面,找不出瑕疵的五官一下就变得寡淡许多,“要谈什么?” 言晏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抬手随意整理了下微乱的长发之后,重新走回了他的身侧,微仰着头看着男人薄削的侧脸,“你什么目的?” 聂南深和池骞没的关系她再清楚不过,池骞没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他那就代表他的意思就是池骞没的意思,不过她不大明白。 或者说,她认为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女人站着的地方不近不远的隔了他两步距离。 “你觉得我什么目的?”这次仿佛连看都懒得看她,薄唇掀出一抹漫不经心的淡笑,“看不出来?做生意。” “那好,我换个问题,”言晏一开始就猜到了他会有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池骞没的生意他应该没有必要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到你手上,就算有,从你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中你又能获得多少红利?这是与伦敦ZF的合作案,池骞没就不说了,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大笔生意,池骞没能自己解决的根本没有理由交给他,要么是池骞没那边出了麻烦不能亲自出面,要么就是…… 聂南深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的开腔,“看来你关心的不是项目,”笑了笑,“怎么,不想和我谈?” 言晏微微一怔,随后听到聂南深淡淡的道,“可以,你退出。” 她一下抿起了唇。 她承认,如果这个项目是和他谈,她确实不想因为这个让他们之间再有什么牵扯。 “字都签了,你总该不会认为我这么做是为了纠缠你?”聂南深看了她左右为难有所顾虑的模样一眼,抿唇淡漠道,“你想太多了。” 电梯门打开,还不待言晏有所回答,聂南深已经迈腿走了出去。 言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这次没有再跟上去。 这个项目无论如何她是不会退出的,也正如他所说,字都签了,他确实没必要对她再有多余的纠缠。 更何况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言晏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分手后的恋人,最终都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经的那些过去,她没办法完全放下和聂南深做朋友,但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多恨他。 会场外,林秘书已经开车出来等着了,见男人从里面出来,立马下车替他拉开车门。 聂南深刚上了车,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接听。 “谈好了?”那边传来池骞没懒洋洋的声音。 “嗯。” “什么时候交货?” 聂南深打开车窗,微凉的风从外面渗了进来,“不急。” “我看了那边之前给的方案,给的数量价格都还过得去,”池骞没顿了顿,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遇到麻烦了?” 从窗外望过去,隐约还能看到正对大门的电梯,他语气平淡的道,“再给你往上提百分之两个点。” 池骞没挑挑眉,没说话。 他目前的状态对这个项目并不算太上心,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聂南深要亲自接手还是要怎么谈,他也懒得过问,于是简单问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偌大的双人床上,清晨的曦光从窗外透了进来。 正在熟睡中女人听到动静往他身上蹭了蹭,双手环住男人的精瘦的腰,睡意惺忪嗓音娇滴的撒着娇,“当家的,不睡了吗?” 池骞没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淡定的将其推开,俊冷的五官没什么表情。 女人漂亮的脸蛋顿时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只见男人上身赤裸的下了床,她才默默的从床上爬起来,有意无意间露出被褥遮盖下的大片香肩,有些挽留诱惑的娇嫩腔调,“当家的……” 池骞没连眼风都没往她身上扫过,“可以滚了。” 面色冷漠的吐出这四个字,穿好睡袍,然后头也不回的打开门出去了。 坐在床上的女人一张脸微微煞白,但还是什么都不敢说,只好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的穿好衣裳。 池骞没洗完澡就直接下了楼,浴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单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直到微微一抬头,目光正好看到刚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的人影。 擦头发的动作微微顿住,落在阶梯上的脚步也停下了。 那张脸依旧精美绝艳,妙曼身躯包裹在精心设计的长裙里,只不过此时少了分往日情愫的娇嗔撩人,多了分不待见的淡漠冷然。 敛着疲倦烦躁的清俊眉目突然绽开,眸底也染出星点般的笑意。 他步伐缓慢的走下楼梯,唇角掀起,看着那站在客厅中央的女人,淡淡的笑,“来了。” 从他站在楼梯上的时候,路潞就看到了他。 似乎是刚洗完澡,短发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微敞着的白色浴袍下隐约露出古铜色的肌肤。 池骞没一只手贴上她的脸蛋,像是习惯使然,整个人就凑了上去,亲昵又自然,“既然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男人的呼吸都落在她脸上,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 路潞立即别过脸避开了男人的触碰,五官冷漠,“你千方百计的找詹聿麻烦,为的不就是逼我来见你?” 对于女人的态度池骞没也不生气,清俊的轮廓铺着一层清晨未散的慵懒痞意,似笑非笑,“是我。” 言罢,手掌扳过她的脸,作势就要吻下去。 路潞微微皱了下眉,正想开口,一道娇媚软嫩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池当家的,你昨晚不是……” 楼梯上女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连着面前男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唇间不过半指距离。 在楼上的女人看到路潞的同时,路潞自然也看到了她,越过男人的肩头。 艳红色的丝绸睡袍同样松垮的挂在身上,完美勾勒出模特般的火辣身材,长发凌乱,脸上在见到她时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清晨七点不到的时间,成年人的世界谁都懂。 路潞面无表情的,视线从衣衫不整的女人身上挪到眼前那张冷硬邪肆此时却出奇平静的脸上,明媚万分的五官突然划开一抹冷艳十足充满嘲讽的笑,“池骞没,” 她说,“你可真够烂的。” ……………… 下午回伦敦使馆的路上,言晏有一半的时间在望着窗外出神。 WK在伦敦有企业言晏一直都知道,只不过知道得不多,她事后才到网上查了一些资料,才发现WK不仅在伦敦有家规模不小的分公司,就连与当地的不少大企业也有所来往,聂南深更是在三年前曾登上过当地的年度三十岁以下的年轻精英榜。 优秀的人不管到哪儿都是优秀的。 当天下午在使馆里一起工作的人听说了今天的事,一时有不少年轻的瑛国女孩儿纷纷找到梁静打听消息,“我听说你们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是Wilson?” 166 没人会一层不变的 休息区大厅内,梁静和几个女生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闻言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哼。” “我见过照片,年轻帅气又多金,”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立即调侃道,“你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呗。” 梁静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身材火辣五官标致,但还是挥挥手调笑道,“得,别费心思了,他喜欢的可不是你这款。” 金发女生眼珠转了转,听出了女人语气中的酸味,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也受挫过?” “别说我,大学时候我们学校几个女生没受挫过,”梁静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唏嘘,“只不过人家身边一直跟着个娇美人,咱们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言晏刚好在一旁冲咖啡,一边无意听着她们的聊天,最后一句话猝不及防的就钻到了耳里。 手边的热水微微洒出来了些,鬓前碎发垂下正好挡住了半边脸,她微微的皱起眉。 “美骄人?”那金发女人有些诧异,一时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将其拿下,“他女朋友?” “也不算是吧,但他对那女人挺不一样的,”梁静低头喝着咖啡,眯眸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一起了没有。” 最后一句她声音极小,导致旁边八卦的女人们都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那金发女人微微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冲咖啡的女人,突然道,“言晏,我听说你从小在江城长大,你不认识Wilson吗?” 突然被叫到的言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拿出一旁的毛巾擦拭桌上的水渍,淡淡的道,“认识。” 她这个认识,在座的人都下意识认为是在各种杂志和各路道听途说中的认识。 金发女人一下来了兴致,极其热情的道,“他似乎在江城也挺有名气的,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是否有女朋友之类的八卦啊?” 言晏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这才发现坐在沙发里的女人们包括梁静,都直直拿着一种好奇的眼神的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不紧不慢的将毛巾放回原位,然后端起咖啡回办公室。 在经过沙发的时候,才没什么起伏的回了一句,“他离婚了。” 众人呆住。 晚上言晏回到公寓,洗完澡之后就拿出手机和安苏视频聊天,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聂南深身上。 江城的这个点江城还是落叶飘零的下午,女人却躺在那边的阳台上敷着面膜,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啧,你们原本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换了个城市换了个国家这都能再遇上,缘分呐。” 言晏从视频里看着女人连五官都看不出来的脸,“范部长原本安排给我的项目是去美国。” 聂安苏挑了挑眉,“你觉得这也是我哥安排的?” “不知道,”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慢悠悠的喝着,“他说我自作多情。” 聂安苏一时也搞不懂她哥这是什么操作,要说巧合吧,这不管怎么看起来都不像单纯的巧合,说不是巧合吧…… 得,不可能。 “那你们同事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 安苏眨了眨眼,问,“离婚了?” “不然?” 聂安苏想冷笑,但奈何敷着面膜,“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哥年纪轻轻就是个二婚人士?” “别把我想那么小人,”言晏别了她一眼,双腿盘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把声音调成了静音,干净的脸蛋上有些百无聊赖,“他和你家那位秦小姐有没有后续我不知道,不过我总不能挡着人家的新鲜桃花不是。” 聂安苏震惊了,看着她那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凉凉的笑,“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气哈。” 言晏把手机架在茶几上,一只手拿着啤酒,一只手拿起遥控器转换频道,“我这是作为一个模范前妻该有的标准。” 聂安苏默了几秒。 言晏的视线从电视转到了手机屏幕上,“卡了吗?怎么不说话?” “那我哥要是真看上了,作为一个别人印象里的标准模范前妻,”她顿了顿,睨着她,“你就真觉得没什么?” 言晏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面膜底下的表情是调侃还是认真。 蹙眉,“你大下午的敷面膜做什么?” “哦,今晚出去约会呢。” “……” “美丽的女人从保养开始,就算再天生丽质也抵不上后天呵护。”安苏手指一点点的按摩着皮肤,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自从结了婚之后对自己都有所懈怠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离了婚的女人更得注意保养,不然老得更快。” 言晏,“……” “我卡了。” 说完,她十分淡定的把视频挂了。 客厅里唯一的声音消失,只有无声的电视上播放着各种综艺的画面,言晏只喝了两口的冰啤酒被放到一旁。 窗外寒风瑟瑟,这个天气喝冰的,还是有点冷了。 夜晚,江城医院。 窗外梧桐枯枝,病房内开了暖和的空调,巨大的温差使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冰冷得没有生气的灯光堂堂亮着,哒哒的钟表走动着,床上的女人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专心的处理工作,除了偶尔纸张翻阅的声音,整间房都安静得死寂。 直到半个小时后,宋秘书敲门进来,“关总,来了。” 关珩拿着笔的手顿了顿,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唇勾了勾,终于。 她抬头看了一眼指针的方向,还有十分钟今天就结束了。 “让他进来。”说完,便又面不改色的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宋秘书无声的退出去,过了几秒,浑身都透着一股淡漠气息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来见我。”关珩头也没抬的淡淡笑着,手里笔尖在纸张上顺畅的划过。 “还有力气呛人,看来恢复得不错。”樊天逸淡漠的嗓音在病房内不紧不慢的响起。 “托你的福。”落下最后一个签字,关珩合上钢笔抬起头来,看向床尾对面站着的男人,眉眼含着几分轻袅笑意,“看到我安然无恙,是不是挺意外的?” “算不上。” 男人五官很立体,尤其在这样的冷调灯光下更显得轮廓分明。 关珩望着他那确实不算意外的神情,淡淡的笑了笑,下巴抬了抬指向一旁的沙发,问,“不坐吗?” 樊天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顺势将病房内的环境打量了一眼,最终回到病床上的女人脸上。 他单手插兜,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你在躲陆骁,这个时候找我来,”镜片下的双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就不怕我把你的消息放给他?” 关珩勾了勾唇,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手将面前的小桌收起,“我听说关园出事那天晚上你也在那里,在聊陆骁之前,”双手合十自然的搭在腹上,对上男人的眼,“我可以先问下樊总那天大半夜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樊天逸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路过。” “这么巧?”关珩挑了挑眉,用同样不急不缓的语气,“我还听说樊总经常出现在那一片,总该不会是对我余情未了吧?” 男人镜片下的墨眸极其平淡,“你想多了。” “我也觉得我想多了,”她点点头,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开的个玩笑,“那么就只有一点,你也在怀疑你太太吗?” 樊天逸皱了皱眉,脸色已然有了不悦,“如果你今天找我来是说废话的,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言罢,他半点迟疑没有的起身就要离开。 关珩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突然提高了音调,“如果我说,找人撞我的就是良黎呢?” 果然,男人的脚步停住了。 只不过从关珩这个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樊天逸才回过头,面色冷沉的看着她,“就算真的是她,你总该不会认为我能替你报仇?” 女人眉梢微挑,像是觉得这个结论挺好笑的,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只不过……”微眯起眸,语调轻慢,“你说如果我出面指控她,景方会不会顺着这条线把她和陆骁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扒出来?” 她可不信,樊天逸会真的蠢到不知道良黎和陆骁是一路人,于是淡淡的笑,声线冷冽,“只是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不能保住她了。” 买凶杀人,啧啧,那可不是小罪。 男人鼻梁上菲薄的镜片渗着冷光,“你不是一口咬定车祸是意外?”一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欺诈我?” 关珩挑了挑眉,姿态悠闲的往身后靠了靠,“我敢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底牌,而我找你来,自然是想换你手上那张底牌。” “如果你不谈谈你那天到关园的目的,那么我很难不怀疑那份资料是被你拿走了,”她笑了笑,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丝毫没有被影响,“这世上总没有那么多巧合不是?” 樊天逸看了她两秒,态度一如既往的沉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在威胁我之前,”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淡淡道,“你可以看看能不能先保住自己。” 从始至终关珩都没能在男人淡漠的神情中看出丝毫破绽,那语气有些凉,也有警告。 见他拉开门就要走,女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脸蛋也泛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放心,”左手落在腹部,语气几分轻描淡写的嗤意,“在没解决你们之前,我还死不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樊天逸微微顿住的脚步再次迈开,这次头也没回的抬脚走了出去。 宋秘书一直候在病房外,此时见男人从里面出来,视线刚好与其对上。 五官淡然沉冷,深邃墨黑的眼睛像是因为隔着那张菲薄的镜片,让人永远窥探不到任何的情绪。 在简单的朝对方颔首之后,樊天逸同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朝电梯的方向离去。 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宋秘书这才收回视线回到病房。 关珩这次会找上樊天逸的目的宋秘书很清楚,只不过看这情况,似乎谈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融洽,“关总,如果那份资料当时真的是被樊天逸拿走了,万一现在已经到了陆骁手里怎么办?” “不可能,”女人单手扶着额,短发遮住了半边脸,有些有气无力的道,“如今聂南深不在国内,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如果他们手上真找到了那份资料,不会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这也是她如今这个状况也敢把樊天逸叫过来的原因。 听她这么说,宋秘书顿时明白了几分,刚要说什么,却在低头看到女人脸色的瞬间,表情猛然一变—— 十一月凌晨的夜晚,冷风格外的萧瑟。 比起白天的人来人往,这个时候的医院无意显得冷清许多,除了外面停着的几辆救护车不停的闪着灯和忙碌的医护人员外,空旷的四周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查得怎么样?”樊天逸迈出医院大厅,一张脸淡漠得如深夜寒霜。 电话那边很快传出声音,“这段时间关珩确实一直呆在医院,外界的人似乎都还不知道她出车祸的事,至于公司那边为什么没有传出动静……应该是WK有聂南深替她兜着,柏林的业务上似乎也有人在替她出面。” 樊天逸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刚好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镜片下划过一丝冷光,“替她出面?” 在他看到的同时,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 昏暗的夜色下隐约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说是个美籍华人,最近刚从柏林来到江城就接手了关珩手里的工作……” 那边的汇报还没有结束,樊天逸就挂断了电话。 走出阴影,男人的五官终于暴露在明亮的路灯下,樊天逸眉头微微一皱,低沉的嗓音一下冷了许多,“原来是你。” 其实想想也是,聂南深不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替关珩出面解决外界的一些猜测,她出事的新闻瞒不到现在。 要说意外,大概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 男人四十多岁的年龄,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俊美的五官是典型的混血长相,结合了西方的立体深邃和东方的柔和阴美,深蓝色的瞳孔在夜色里犹如泛着湛湛寒芒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天逸看了他一眼,薄唇掀起一抹不咸不淡的冷笑,“这个问题,或许你该问她,”将手机放回口袋,“倒是你,作为一个丧家之犬,竟然还敢回来。” 同样差不多的身高,但樊天逸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居高临下,宛若一个优胜者的姿态。 男人微微蹙眉,但也没有动怒,“樊天逸,这么多年过去,你这目中无人自负猖狂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他心底冷笑,江城人人都说樊氏总裁樊天逸是个怎样温润儒雅成熟稳重的男人,但只有他无比清楚,这男人骨子里的性格是怎样的阴冷狠辣不择手段。 譬如此时他看他的眼神,那么多年一如既往的没有过任何变化。 哪怕他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 “彼此彼此。”樊天逸英俊儒雅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似乎没有多大兴致和他浪费时间,抬脚就要离开,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如果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当年一定不会离开。” 男人侧身看着他的背影,语气透着不容置喙的警告,“我不知道你和你家那位想做什么,只不过如今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她半分。” 樊天逸看着夜色冷蔓的街道,“是么,”微眯起的眸底划过一抹不动声色的阴冷,似嘲讽似不屑,“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 莫尔来到病房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眉头微微一皱,樊天逸刚离开,他自然不会以为关珩已经睡了。 敲门进去,只见床上的女人正低着头穿外套,前一秒还在收拾东西的宋秘书见到他时也连忙出声,“莫尔先生。” 关珩扣纽扣的手指微微一顿,抬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几分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温静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医生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莫尔看了一眼宋秘书刚才收拾的那些药瓶,神情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例行检查罢了。”关珩笑了笑,宋秘书见状,识趣的拿好东西离开。 关珩的视线重新回到男人身上,发现他还一脸担忧的盯着自己,有些无奈,“放心,我身体没事,倒是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莫尔低头看着女人若无其事的脸,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任何一个人在医院呆久了恐怕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这才放心了些,“你公司那边的董事会因为你很久没有出席的事,已经有了不少声音在怀疑你是不是出事了,”他顺势坐到床边,“再这样下去这件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关珩看了他一眼,拿过手边的文件淡淡道,“那就不用瞒了。” 男人眉心微微拧起。 他虽然知道一开始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陆骁那边会有什么动静,但现在明显还没有到最安全的那步。 只不过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打算。 他注视着女人批阅文件的侧脸,抿了抿唇道,“我刚才……遇到樊天逸了。” “嗯。”关珩头也没抬,似乎并不意外,当然,确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莫尔看了她两秒,俊朗的脸庞上有悔恨的情绪一闪而过,“对不起,当初要不是我……” “莫尔,”关珩没什么表情的打断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当年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淡淡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错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当年的选择…… 莫尔眸底暗淡了几分,“那你后悔吗?” 关珩愣了愣,旋即淡淡的笑,“事到如今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不管是谁都总得有人来付出代价。” 男人一时也怔住了。 是了,不论是谁,他们不都在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吗。 “阿珩,”他握上女人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几分柔和的乞求的意味,“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但是这一次,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管是利用,还是其他。 出了医院后,莫尔独自坐在漆黑的车内,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他离开前的对话。 他说,“阿珩,你变了。” 彼时坐在床上的女人平静的望着他,气势清冷多了分成熟女人的魅力和利落,她说,“没有人是会一层不变的。” 没有开灯的车像是隐匿在黑暗中,莫尔看着前方漫无尽头的街头,指尖燃着半截香烟,突然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个男人。 没有人是会一层不变的。 那……樊天逸呢? ……………… 樊天逸回到枫关别墅已经是凌晨两点,家里的阿姨已经休息了,所以没有开灯。 但就在进门的一瞬间,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光亮驱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中央的女人,“还没睡?” “嗯。”良黎坐在沙发里,从他进门的瞬间就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那张充满疲惫的脸庞上,脸色有些冷,“罗秘书说你不在公司也没有在应酬,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医院。”他在玄关俯身换了鞋子,又随手解开脖子下的衬衫扣子,才朝厨房里走去。 良黎一下就站了起来,“医院?你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已经从里面端着杯温水出来,语气淡淡,“见关珩。” 良黎觉得自己身体都跟着僵硬了。 167 一起吧,我做东 但樊天逸只是喝着水,似乎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莫名的升出一簇簇火苗在不断跳腾着。 “你这么晚去见关珩做什么?”盯着他的脸,“关珩怎么了,需要你在大晚上的跑去见她?”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这样的质问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樊天逸皱了皱眉,将水杯放回手边的餐桌上,“时间不早了,睡吧。” 然后抬脚就要上楼。 “你还没有回答我,”良黎已经先一步挡在他面前,直直的盯着他,唇边伴着极讽刺的笑,“还是说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在这么晚的深夜他背着她去见另外一个女人,恐怕放在任何一个妻子身上都不能忍受,她自然也不能。 但男人也不怒,樊天逸就这样看了她两秒,然后低低的笑出声,“那你觉得她会给我说什么?” 他很少笑,尤其是这样漫不经心带着寡淡的意味,但哪怕是笑着,却隐约让人能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一向不是把情绪摆上脸色的人。 这让良黎一阵没由来的心慌,手也不自觉的松了松,蹙眉道,“我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 她觉得?她当然不知道。 但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关珩已经醒了。 可是,那又怎样? “天逸,就算是看在小榆的份上,你就不能别去见她了,嗯?”良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你明知道她恨我们,恨不得我们都消失在江城,你就算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但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和小榆想想呢?” 那语气听上去甚至带了点乞求的味道,上一次他和关珩的绯闻已经闹到了樊榆耳里,谁又知道这次是不是关珩再次设的一个局?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樊天逸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她,透明的镜片下眸色看上去波澜无恙,又像是敛着更深层的涟漪,“到底是她想让我们消失在江城,还是你想让她消失?” 闻言,良黎脸色微微一变。 女人那点微末的表情变化樊天逸自然也察觉到了,将被她抓着的那只手自然的收回了口袋里,“我不过是去见了一下她你就这么草木皆兵,就这样你还怎么和她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仗着我护着你吗?” 良黎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但又很快平静下来,视线有些闪躲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樊天逸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低垂着的眸让人看不清情绪,“你和陆骁在谋划什么,我不会过问,但关珩,”语气平淡,“你可以看看她会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男人的情绪一直都很淡,外人看上去是面瘫寡淡,但只有她知道,只不过是外界那些事很少有让他上心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空气里有将近十秒的沉默。 良黎看着男人冷漠的脸,笑,“所以,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樊天逸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是提醒。” 说完,他抬脚就往楼上去,这次良黎没有在拦他。 分明是极其平静的语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从里面听出了些许怒意。 关珩醒了,他去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樊天逸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也正如他所说,这么多年,她不过是仗着他护着她。 可是他生气到底是因为她骗了他,还是…… “天逸,”女人背对着楼梯,突然叫住他,“如果我和关珩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我吗?” 冰冷的灯光铺洒下来在地上投下落寞的长影,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丝犹疑的不确定。 “这个答案,十七年前就有了。” 身后,楼梯上的男人突然顿住了脚步,一贯低沉的声线在夜色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良黎看着面前空荡得没有人气的客厅,目光伴着茫然的空洞。 十七年前,他选的是她。 茫茫黑夜,客厅的灯一直亮到天色拂晓。 茶几上摆了一瓶已经空了的红酒瓶,坐在沙发里的女人手里摇晃着最后一口红酒,出神般的看着窗外的天色从黑暗逐渐变成黎明。 就在她打算喝完最后一口酒就去睡觉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良黎拿过看了一眼,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接下。 “听说关珩醒了?”那边传来男人低低冷冷的笑声。 她看着窗外,淡淡的应,“嗯。” “依我看,怕不是才醒,她装了这么长时间,接下来樊太太有什么打算?” 男人的低笑声有种独特阴冷的刺耳,良黎收回视线,揉着眉心淡淡道,“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至于那份资料的丢失是你的责任。” 陆骁眉尖一挑,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她闭了闭眼,眉目充斥着通宵后的疲惫,“天逸已经知道了关珩出车祸的事,以后只要关于她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那边有将近几秒的沉默,陆骁突然就笑了,“怎么,就因为樊天逸几句话,你就心软了?”讽刺而嘲弄的道,“樊太太,您这样可做不了大事。” 双眼睁开,良黎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口红酒,不知是醉了还是什么,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的迷离,“我不想让他为难。” 她不想,把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信任都毁掉。 只要他选的人是她,那就够了。 天色刚明,路边来往的人极少。 陆骁听着手机里女人的声音,微微眯起了双眼,薄唇勾了勾,“是么,你想放过她,就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放过你了。” 良黎皱了皱眉,酒醒了些,但没有再开口,当然也没有挂掉电话,仿佛在等他的下文。 “樊太太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关珩不知道是谁找人撞了她吧?”陆骁半个身子倚在车门上,目光饶有意味的盯着对面大楼挂着的江城医院几个大字,那语气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态度,“她沉寂这么长时间,怕是准备放大招了,”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您好好准备一下。” 说完最后一句话,不待良黎回答陆骁就挂断了电话。 天刚灰蒙蒙的亮,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此时有两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与其说走,不如说是女人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一身西装的宋秘书。 陆骁身旁的文哲见了,立马疑惑道,“骁哥,那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那天取走高桥监控的人就是他,你当然眼熟。” 男人阴柔妖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嗤意,将手机放回口袋,然后打开车门扬长离去。 几天后,关珩重新出现在商业场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城。 之前报有猜测的董事会得到的一致答案都是前段时间关珩去了柏林处理其他工作,一时间也都安分了下来。 宋秘书是在舆论平息后才回到医院办的出院手续,彼时正好就接到了言晏的电话。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人,主治医生是个年轻男人,见状朝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宋秘书才接下电话,“小姐。” 办公桌后的男人原本正低头填写资料的笔顿了顿。 这里没有外人,所以宋秘书也没有回避,听着那头女人的声音,“宋秘书,姑姑出院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我打电话也打不通,她身体怎么样了?” 宋秘书看了一眼办公桌后的主治医生,一一回答道,“关总身体无恙,但因为公司那边堆积了不少工作,所以才没来得及告诉您,至于电话……现在关总正在开会,可能不大方便,小姐您不用太担心。” 对于关珩会住这么长时间医院言晏是知道内幕的,对此她也不算太过担心,于是道,“那行,如果姑姑那边有什么事,你记得提前通知我。” “好的。” 简单的两句通话后,言晏那边就挂了电话,办公桌后的男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将填好的资料交给他,“宋秘书,这是关于这段时间以来关总身体状况的详细报告,您拿回去给关总过目一下。” “谢谢。”宋秘书接过,就在他低头看资料的时候,主治医生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突然问道,“刚才与您通话的那位,就是关总的侄女吗?” 宋秘书将手里的报告仔细的看了一遍,眉头一点点紧蹙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看向他淡淡道,“是有什么问题?” 男人双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迟疑道,“宋秘书,关于关总的这件事……您确定不用通知家属吗?” 宋秘书皱了皱眉,主治医生指了指他手里的那份几页厚的报告,语气有几分苛责,“毕竟关总还年轻,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我很不赞同关总的做法。” “林大夫,您只要做好你本职范围内的事就好,”宋秘书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其他事不是您该管,也不是您能管的。” 离开前,他将那份身体报告装进文件包里,语气里俨然有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如果这件事被第四个人知道,您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主治医生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宋秘书离开,他才回到办公桌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钢笔,望着门口的方向微微眯起眸。 他没记错的话,关珩的侄女似乎是……关言晏? 伦敦,天边还残留着黑夜的痕迹,路上裹着大衣的行人匆匆。 言晏站在路边刚挂掉和宋秘书的电话,一辆通体蓝色的宝马就停到了她面前,紧接着她就看到宋扬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 “上车?”男人那张不算英俊但很耐看的脸淡淡的朝她微笑着,手里还扣着一把车钥匙。 言晏微微一怔,看了一眼他身后那辆看上去还蛮新的车,“你买车了?” 这几天他们几个各自都有需要交接的项目方,所以哪怕就住同一栋公寓也很少能碰面,更别说他什么时候多了辆车的事。 见到她楞然的模样,宋扬失笑,“没有,反正也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所以暂时借朋友的用用。” 言晏点点头,“这样。” 女人的态度不算冷淡,但也算不上太热情,哪怕他们已经一起工作有一段时间。 但宋扬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替她拉开车门,“今天中午会过去和Wilson那边进行第二次洽谈,梁静已经先带着人过去了。”说话间顺带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一起吃个早餐?” 言晏想也没想的拒绝,“不了,关于今天中午的洽谈有几份资料还在使馆,我得过去取一下。” 她的意思其实表达得很明显,但男人似乎并不在意,“那不如一起吧,正好我也要过去取点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言晏最后也只好答应。 八点,聂南深的人已经提前到达会场。 林秘书跟在其身后汇报,“聂总,使馆的人已经到了。” “人齐了?”男人走在最前面,一身西装革履矜贵优雅。 “这个……”林秘书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倒是来了些新面孔,恐怕是担心再次谈不拢,搬了几位有点实力的救兵。” 男人皱了皱眉,没再开口。 仪厅内,梁静和魏秘书等人还在准备今天的工作,抬头就见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团队,一时有些意外,“Wilson?”梁静看了一眼时间,连忙堆着笑脸迎上去,“之前不是约好的九点才开始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随意一扫,仪厅里除了他们团队的笼统五六人,谁在谁不在一目了然。 聂南深脸上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黯然,开口仿佛随口一问,“换人了?” 魏秘书微微一怔,像这种谈判半途换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下对男人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疑惑,但还是解释道,“没有没有,只不过不知道聂总会这么早到,我们这边人一时没到齐,请您见谅。” 闻言,聂南深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语气淡淡,“我时间不多,直接开始吧。” 魏秘书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朝梁静使了个眼色,梁静转身就偷偷发了个消息给宋扬。 其实他们这边的资料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对于这提前一个小时的突袭也不算手忙脚乱,只不过还有几分重要的文件需要言晏那边赶紧取过来。 言晏他们在刚去完使馆的时候就收到了短信,当下连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往了会场。 半个小时后,正激烈的对峙中突然响起敲门声,仪厅里徒然就安静了下来。 门从外面推开,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跟着响起,“抱歉,我们来晚了。” 聂南深扭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男人身后身姿纤细的女人,一身职场西装短裙,手里挎着大衣,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上了淡妆的脸蛋也挡不住微微泛红的颜色。 最后,视线落在两人尚牵在一起的双手上。 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敏锐,因为一路小跑有些累,言晏原本还在低头拍着胸脯,突然间就感到了一道视线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抬头,一下就撞进了男人讳莫若深的墨眸中。 但那对视不过一秒不到,就见聂南深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声线低冷,“还愣着做什么。” 魏秘书等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生怕因为这点失误再次得罪对方,连忙责备道,“言晏,还不快把资料拿出来!” 她抿了抿唇,这才意识到刚才宋扬担心她跑的时候摔倒,自己还被宋扬牵着,然后自然的收回了手,话是对着在场各位说的,“抱歉。” 宋扬已经回到位置上,短暂的缓和气息之后,言晏一一将带过来的资料分发给聂南深那边的团队,最后一份放到了聂南深面前,“聂总,这是这一次我们提出的具体方案,”低垂着眉眼,“您过目一下。” 聂南深看着她细长的手指,淡淡应了一声,“嗯。” 林秘书就坐在聂南深左手边的位置,他看着女人神情淡然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看了眼自己身旁同样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交易或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能尽快谈妥。 事实也确实这样,他们隐国这边的团队似乎一早就料到了他们今天会拿出怎样的方案来,每一项都给出了最精准的反驳,并且一下就在原来的基础上提升了百分之两个点。 这让原本就认为希望不大的魏秘书脸色一下难看到极点,“聂总,您要知道,这次的价格我们综合了各方面因素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合理的,如果这是您的意思,那么我们也只能选择下一个合作方了。” 男人靠在椅子里,“可以,不过你可以看看,别家的性能级别能不能达到这么可观的数量。” 魏秘书脸色变了变,他们的生产机构确实是目前为止他们能找到的最优质的一家,但原先的价格原本就比其他渠道的要贵不少,再提价他们恐怕就没办法有那么多资金来周转那么庞大的数量到手。 正在魏秘书犹豫不决时,林秘书突然道,“魏先生,您也应该知道最近爱尔兰内部有些不大太平,对这批货物的需求量也在大大上增,作为邻国只要您这边选了这批货,到时候伦敦ZF这边的收益可不止这百分之两个点。” 这个思量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这个价就算报上去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最后在他们商讨了半个小时后,魏秘书再次提出意见,“这件事我们做不了决定,不过我可以向上面先汇报,但有一个条件。” 林秘书接口,“您说。” “价格不变的情况下,您这边需要额外提供五架飞机和三艘潜艇。” 林秘书愕然,这简直比他们还要狮子大开口,不敢直接应下,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聂南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子上,在沉吟了半分钟后,才淡淡的笑,“可以商量。” 林秘书再次愕然,这样算下来他们提出的那百分之两个点几乎就缩水了一半,这可不像他家聂总的风格啊。 相反言晏这边的人倒是都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个也谈不拢,那这笔交易就差不多等于黄了。 同时不得不说对方在这方面是商业老手,虽然提了价,但又选了怀柔政策,没有一次性将他们逼死反而给出了极大的可谈空间。 言晏看着对面胜券在握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像……那百分之两个点只是他一时兴起随口提出,至于真的赚不赚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但言晏很快就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 聂南深是什么人?典型的资本家商人,永远的利益至上。 结束之后,双方团队的人面对站在一起,魏秘书朝男人伸出手,“聂总放心,一周之内,我这边会给您满意的回复。” 聂南深视线淡淡的扫过一旁目不斜视,连余光都没落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眼,然后才简单的和他握了一下,不咸不淡的吐出两个字,“不急。” 魏秘书一怔,不急?这不是越快谈拢越好吗? 还是说其实他那边已经有了别的合作方? 这个念头一下让魏秘书有些慌,毕竟那么大批量的货如果突然被人截胡了,他们这边损失可就大了,他眼珠子转了转,佯装看了眼时间,突然道,“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如果聂总接下来没有其他安排的话,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请您吃顿饭?”他呵呵的笑了两声,“当然,顺便咱们也可以继续谈谈工作上的事。” 聂南深挑挑眉,没说话,在魏秘书眼里那就是默认了,他笑着道,“不知道聂总比较喜欢什么口味?” “中餐。”男人淡淡回了一句,抬脚朝外面走去。 魏秘书和言晏等人紧随其后。 等电梯的时候,聂南深团队的人除了林秘书其余的都去了另一个方向的电梯,魏秘书打电话订好餐厅后吩咐道,“言晏,你和宋扬把资料拿回使馆整理一下,晚上发我邮箱。” “好。”言晏刚应下,电梯到达,聂南深头也没回的抬脚进去,“一起吧,”语气淡淡,“我做东。” 168 我在你这里,应该没那么重要 留下几人都有些微微诧异,唯有伸手挡着电梯门的林秘书眼观鼻鼻观心。 这种邀请,就是私底下的来往了,一个团队里像随员这种身份的是不方便跟过去的,梁静就不说了,毕竟是聂南深的校友,至于其他……这个聂总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人啊? 当然,既然对方都开了口,魏秘书自然不可能拂对方面子,于是顺着他的话,“那怎么好意思,这顿饭自然是该由我们这边请的。” 言晏站在电梯口蹙眉看着里面的男人,聂南深却连看也没看她,从始至终的目视着前方。 “关……小姐。”直到一旁的林秘书出声提醒,言晏看了他一眼,才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刚才在等电梯的时候魏秘书已经迅速订好了餐厅,离这里不算远,但车程也需要十几分钟左右。 大家的车都停在负一楼,林秘书刚替聂南深拉开车门,就看到从后面走过来的梁静。 “Wilson,”女人的声音浅浅的响起,聂南深回过头,“有事?” 梁静站在车前,长发拢到一边,眼神中隐隐透出忐忑的期待,“我今天没开车过来,你这边方便一起吗?”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一侧,简单的说了句你随意便先行上了车。 梁静在原地怔了怔,说是随意,但也没有很欢迎的意思,但她下意识觉得这是聂南深顾忌周围人的目光,也不在意,自行拉开门上了车。 林秘书关好门后,正好发现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女人,顿时有种莫名的尴尬。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家聂总被当面捉奸了一样。 但尴尬归尴尬,作为一个秘书该有的良好素质,他还是礼貌的朝对方微笑了一下,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而进入驾驶座。 “听说大学时期梁静有个爱慕许久的对象,看样子恐怕就是聂南深了。” 言晏收回视线,宋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淡淡道,“大概吧。” 宋扬手里扣着车钥匙,低头看着她,似随口一问,“你和聂南深之前就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他每次看你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一样。”宋扬沉沉的盯着她,似乎要从她平静的脸庞上看出点什么。 也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聂南深往这边看了一眼。 言晏垂了垂眸,没什么表情的道,“你看错了。” 倒不是刻意隐瞒,只不过她觉得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也正如乔秘书所说,就算离婚了他们也没有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当然,如果能够没有任何交集那就更好,但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允许他们没有交集。 “是么,”宋扬也没有继续追问,替她拉开车门笑道,“那上车吧,待会儿去晚了。” “好。” 言晏来的时候是搭的宋扬的车,所以这个时候自然也是要和他一起过去,至于开在他们前面的,正好就是比他们先一步的聂南深的车。 餐厅就在华人街附近,算是这一带中餐味道比较正宗的。 他们到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提前到了,聂南深那边就他一个人,倒是使馆这边占了五六个,所以特地定了个包间。 魏秘书和梁静分别坐在聂南深左右侧,偶尔聊些工作上的事,这就导致其他跟过来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餐桌上的都是些中餐的经典菜式,梁静就坐在聂南深身旁,顺手替男人夹了道菜,眼底几分秋波,“Wilson,我记得你以前似乎一直都吃的西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中餐了?” 魏秘书眼珠子转了转,视线来回往梁静和聂南深身上扫了一圈,心底顿时几分了然。 在场的都是和梁静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同事,虽然对聂南深不是很了解,但对梁静那是十分了解。 一贯眼高于顶傲气十足的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替一个男人夹菜? 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来什么意思。 但聂南深却看也没看她,慢条斯理的舀了碗汤,“记不清了,可能当真正喜欢上的时候,已经习惯了。” 他语气淡淡有些轻佻的随意,众人却在微微一怔后面面相觑,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有言外之意? 言晏正好坐在男人对面,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眸,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喝水。 整顿饭下来,全程除了梁静和魏秘书在和其聊天,其余人倒都像是来陪衬的,所以没多久就结束了饭局。 “聂总,今天时间比较仓促,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您多见谅,下次我们这边一定好好招待您!”魏秘书客气的握着男人的手,颇有种难舍难分的迹象。 聂南深简单的点点头,“下次。” 魏秘书直到目送着人离开后才收回视线,扭头对一旁的梁静道,“你和聂南深是怎么认识的?” “他学的是金融,一次辩论会上我们学院请他过来做嘉宾,然后就这么认识了,”梁静撩了撩长发,淡淡的问,“怎么了吗?” 魏秘书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拍着她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把握好机会,我看好你。” 梁静脸蛋一红,魏秘书看了她一眼,调侃道,“就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不过看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戏,指不定咱们这个项目还得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能搞定。” “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梁静不置可否,魏秘书看着车辆离开的方向,认真道,“那可不一定,之前聂南深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才应下了这次的洽谈?要只是简单的校友关系,我可不信他那种大忙人会随随便便卖你这个人情。” “车来了。” 言晏从头到尾就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聊天,直到看到不远处宋扬将车开了过来,才出声提醒。 两人的对话这才到此结束。 上车后,气氛却出奇的安静。 梁静坐在后面反复的回想着魏秘书刚才的一番话,他那么一说,好像也真是这样。 她自己原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不过转念一想,她上次似乎听关言晏提过聂南深已经离婚了,那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这安静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宋扬正想找个话题,扭头却看见副驾驶上的女人正望着窗外出神,长发垂下看不清神情,他要说的话顿时又咽了下去。 几天后,上面的结论下来,表示可以继续跟进,也就是说上面也同意了聂南深那边开的价钱。 两边谈妥,接下来只需要考查一下那边提供的质量,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下最后的交易合同。 他们这边需要派一个人带着专业人员过去,但是好巧不巧,原本接手的梁静突然接到邢部长的通知要处理另一个项目的后续,这就导致魏秘书在选谁跟过去上成了一个难题。 最后他的决定是,派出他们这边仅剩的唯一女性,并且还是个长得十分不赖的女性——关言晏。 言晏当时想也没想的拒绝了,“我对这一块不太熟,宋扬带人过去应该比我更合适。” 办公室内,魏秘书端着茶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又不是让你去动真刀真枪,熟练的自然有专业人员去检测,你就带人去走个过场,顺便谈谈合同细则就够了。” 言晏站在桌后,看着他回到位置上,好半天才问,“为什么是我?” “所以我说你还是太年轻,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听过吗?” 言晏蹙眉。 “像聂南深那种血气方刚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一般不会和女人斤斤计较,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花了这么大力气,到时候万一被宋扬搞砸了找谁说理去?”魏秘书瞧了她眼,悠悠的吹着热茶,“你别看聂南深平时好说话的样子,那也就是对女人稍微客气点,对男人,那可苛责多了。” 他淡淡道,“所以,咱们这边还是女性去比较合适。” 说完,他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再说,就连梁静都知道多和他攀点关系会有不少好处,你也得庆幸这次是梁静不在,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可不会落在你头上。” 看他一副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意思,言晏一下抿起唇,“如果我不愿意呢?” 她不知道魏秘书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聂南深是个会看在对方是个女人的份上而保持客气的人。 这件事换了任何人去可能这个项目都不会搞砸,但她去了,她着实不敢保证会不会砸。 魏秘书继续喝茶,意味深长的道,“这个项目结束,你的实习期就过了,就算是不想去,你也得为自己前途想想。” 他这么说的意思倒不是刻意为难她,只不过按照常理来说这个项目确实派她过去是最合适的,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况且从她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业务能力虽还有不足,但也比宋扬逊色不了多少。 而对于言晏来说,不论成败,这都关乎着她的实习成绩。 回到办公室,言晏刚坐下,魏秘书就将这次交接的资料和几名随行人员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她,顺带还有林秘书的电话号码。 像他们那种人,工作上的事一般都会直接联系秘书,不会直接给对方的联系方式。 言晏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敲门声就响起了。 她顺手关掉附件,转而打开了交接资料,“请进。” 宋扬从外面推门进来,“明天带人过去检测的事我听说了,”他走到办公桌前,关心的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去给魏秘书谈谈换人的事。” 言晏笑了笑,“魏秘书要是能答应,刚才我提到你的时候他就会答应了。” 宋扬有些担忧,“可是你毕竟是一个女生,这种工作难免有些不大合适。” 在设备基地里都是些大男人,她跟过去恐怕连个能互相照料的人都没有。 对此言晏倒不怎么在意,“也没什么不适合的,权当累积经验了,再说就去两天而已,我没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扬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魏秘书那边已经做了决定的事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晚上回到公寓,言晏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今天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站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拨出了聂南深的号码。 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她原本以为电话不会那么快接通,但那边铃声刚响了一下,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喂。” 很淡,几乎没什么情绪。 “是我。”言晏左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那边似乎愣了一下,转而是一声低笑,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那声音似乎一下子夹杂了几丝慵懒,“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联系我。” 言晏听不出他这是在嘲讽还是什么,只是淡淡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我就长话短说,明天我会带人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这边定好了人员,魏秘书那边肯定是第一个通知他的,该说的事也会提前告知一声,当下她也没有太多废话。 “直接过来还是先去使馆?” “使馆。” 明天她约好了专业人员先到使馆集合,然后他们再一起过去。 “好。” 说完还不待言晏回答,聂南深那边就直接挂了电话。 言晏举着手机足足愣了两秒,直到看到手机已经黑屏显示通话结束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把她电话挂了? 关键是,他还没告诉她地址!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下就升出几分无名火,但当她再次将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对方提示已关机。 她下意识以为那边是没电了手机自动关机,想了想只好明天再联系。 将手机随手扔到床上,然后简单的擦干头发后睡觉。 第二天,言晏破天荒的睡过了头。 直到听见闹铃响起,她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时间,六点三十。 离原本约好的时间七点不到半个小时,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梳洗后就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言晏一边摸出手机给那边打电话,十分抱歉的道,“喂?周先生,不好意思,我这边可能会晚点到……” “嗯?”那边明显迟疑了一下,“可是那边已经有人过来接我们了啊。” 言晏刚走到路边打算拦车,脚步一下顿住了,她正想问是怎么回事,一辆黑色慕尚就停到了她面前。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的人说你会和聂总一起过去,所以我们几个就先走了,关小姐您现在还没见到人吗?需不需要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用了。”言晏看着车里的男人,然后挂掉了电话。 面前摇下的车窗内刚好露出男人俊逸的脸庞,薄唇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上车。” 言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收好手机,上车。 今天天气还算好,至少没有下雪,但她脖子上还是戴了一条深色围巾,衬得那肤色格外雪白,但五官情绪也格外的淡。 兴许是真的很久不见,或者说是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光是这样看着,聂南深就觉得她似乎比以前更加赏心悦目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上车后言晏的第一句话。 聂南深唇角弯了弯,眸底藏着些许星点般的笑意,“别误会,顺路而已。” 说着,他弯腰过去替她系安全带,几乎是下意识的,言晏就往身后躲了躲,聂南深的动作一下僵住。 但也只有一瞬,他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言晏这才察觉自己反应有些过了,低声道,“我自己来。” “咔”的一声,安全带已经扣好,聂南深抬头看她,薄唇挂着不咸不淡的弧度,“不过是系个安全带,”他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正好一左一右的落在两旁几乎没有让她有多余的空间,“你这么敏感,会让我怀疑你还对我余情未了。” 这样近的距离,连呼吸都落在她脸上。 言晏低垂着的睫毛轻微的颤了颤,却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突然就笑了,“大老远的绕到这里来接我,难道不是你对我余情未了吗?” 顺路?顺路那边的人怎么会提前知道她会和聂南深一起? 现在想想,昨晚那个电话八成也是他主动挂的,他早就算好了今天过来接她。 聂南深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又像是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也没否认,低低的笑出了声,“对,是我。” 言晏皱了皱眉,不想听他说这些,“还不走吗?时间不早了。” 聂南深挑挑眉,也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坐回位置很快发动了车。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是很好,不然今天也不会睡过头,所以车没开多久她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停机场。 下了车,林秘书已经在一架私人直升机旁候着了,见他们过来,抬脚迎了上来,“聂总,关小姐。” 言晏看了一圈,机场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其他人呢?” “不用找了,”聂南深看了她一眼,将车钥匙扔给林秘书,“你们的人先坐另一架直升机过去了,我们晚点到。” 他们的设备基地在一个偏僻的无人岛上,没有其他的海路和航班都没有路线可到,而这个意思就是,他们两会坐同一架直升机过去。 原本这样一起坐同一架飞机过去也没有太大问题的,但言晏又觉得这样的伎俩似乎太过明显。 聂南深走了两步,才发现女人没有跟上来,“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吗?”言晏站着没动,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你把我的人提前安排离开,这样会对我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困扰。” 由于之前聂南深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再加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确实也没有表现出要纠缠她的意思,所以在她答应过来之前虽然有些顾虑,但也并没有想太多。 可是此时她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样的工作聂南深原本是可以完全交给他手下的人来进行的,没有必要亲自陪他们跑一趟。 相隔一米的距离,聂南深沉沉的看着她,单手插兜,薄唇掀起淡淡嘲弄的笑,“到底是真的造成了困扰,还是你只是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言晏也没有否认,“都一样。” “我说过,如果不想和我谈,你可以退出。”聂南深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低低的笑了一声,抬脚来到她面前,“但是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还在这个项目里,你就不可能避开我,”低头看着她干净冷然的脸庞,眸底有些深不见底的黯然,“怎么,难不成你要为了我,放弃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吗?” 手指捏上她精巧的下巴,性感的嗓音带着些许低哄的味道,“言晏,我在你这里应该没有这么重要才对,是不是?” 言晏对上他的视线,那样深而沉的目光,几乎压得她连呼吸都跟着不顺畅起来。 几秒过后,她扭头就避开了男人的触碰,“你说得没错,工作而已。” 言罢,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越过他身旁朝直升机走去,走得半点顾虑没有。 聂南深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脸上划过一抹自嘲。 分明是已定的答案,但那一瞬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期待过她的拒绝。 直升机很快起飞,巨大的风流在耳边嗡嗡作响,三个小时的行程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这次林秘书没有跟来,到了岛上的时候,其余人员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基地就建在无人岛中央,他们在这边只能呆两天,时间很紧迫,所以言晏一下了机就先找了那几人汇合,其余事项聂南深那边在过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在等言晏这边简单的安排结束之后所有人就直接开始进行了检测工作。 由于正式合约还没签订,所以他们这次过来也只是随机抽取一部分来检测,从飞机到潜艇再到各种热冰气各自都有专业人员去进行,言晏最主要的是跟着他们做一个详细的器械记录,相比起那些专业人员她的工作虽然要轻松许多,但每一项都需要她一个人进行跟进,一时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169 早知道会这样…… 再回过神的时候,聂南深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概是还有其他工作需要处理,言晏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初步工作直到晚上七点才勉强结束,一整天的工作下来,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宋扬还特意提醒她了。 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好在器械的装置设备在今天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明天只需要进行几次现场测试,如果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回去就可以给上面提交检测报告。 基地里有专门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晚餐结束后,基地的负责人先是带同行的几位专业人员到了宿舍,“这是几位的房卡,晚上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因为只在这边呆一个晚上,所以大家都没带什么行李,各自拿了房卡就回了房间。 言晏见其他人都离开后才问道,“请问我的房间呢?” 负责人笑了笑,“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男性,关小姐自然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您这边请。” 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前面为她带路。 是个瑛国中年男人,头顶秃了一片,颇有研究员的样子,言晏跟在他的身后,突然问道,“你们聂总做这一行,有多长时间了?” 走廊尽头,这间宿舍几乎与其他房间隔了不小的距离,男人在门口处停下,十分礼貌的道,“关小姐,如果对我们聂总有什么疑问的话,您可以亲自去问他。” 言晏看着他递过来的房卡,没有再说什么的接下了。 房间正好临海,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深蓝大海,原本言晏打算回到房间洗完澡就休息,但她仍是有认床的毛病,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还是起身披了件外套打算出去走走。 凉风瑟瑟的海边,除了风大一点,倒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刺骨。 远方海界轮廓边,挂着一轮圆月,将海面翻涌的波浪映出层层波光,隔着老远的距离,言晏就看到了海边的一道人影,半截明灭不定的香烟在其指尖燃着。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的半边侧脸,月色下的几缕烟雾缥缈不定,将那张英俊的脸庞显得有几分落寞冷清,另一只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在铺了一层朦胧雾色的月色下还泛着点点微光。 她刚打算转身离开,男人伴着风声的低沉嗓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脚步一下就定住了。 犹豫了两秒后,言晏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微仰着头看他,“看你似乎不想被人打扰。” 说话间看了一眼他指尖的烟头,聂南深注意到她的视线,顺手掐灭了手里那半截香烟,似随口一问,“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他手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收起来了,她没有太在意,“睡不着,出来走走。” 聂南深蹙眉,“认床?” “有点。”言晏也没否认,聂南深看了一眼她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从脖子上取下围巾给她戴上,“我陪你。”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样的语气举动太过顺其自然,言晏几乎下一秒就要开口拒绝,但转念又想到今早他们之间的对话,又觉得这样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太过刻意矫情,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月冷如霜,风声和海声交织在一起。 两人肩并肩走在海边,偶尔层层海浪拍打上来,溅起的浪花轻易就掩盖了沙滩上被月光拉得老长的两道身影。 聂南深不说话,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低头看着地面一长一短的两道影子,周围除了风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月夜朦胧,半轮月光将女人身形勾勒出细腻的银色,聂南深低头看着身旁的女人,微风轻撩着那细软的长发,偶尔几缕拂到他脸上,如同羽毛般轻易撩动着心底最深处的瘙痒,却又伴出更多难以自持的空落,渗着冷风。 聂南深脚步一顿,心脏像是突然被只大手扼住,而后是独自低喃的自嘲,“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应该多爱你一点。” 那声音轻易就被淹没进海浪声中,言晏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聂南深薄唇抿起,心底一声低嘲,正欲跟上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心微拧,再次看了眼女人的背影,在犹豫了两秒之后还是拿着电话往另一边走去。 直到身后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言晏走在前面的脚步才渐渐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留下的唯一一道属于自己影子,长卷的睫毛微微阖着,抬手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味道,随着海风轻易就飘进了鼻尖,挥之不去。 聂南深走出一段距离才接起了手中的电话,“什么事?” “Wilson,是我。”那边传来梁静娇嫩的声音,聂南深看着海滩上女人所在的方向,淡淡的回了一个音节,“嗯。”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他态度如此淡漠,但一想到在她不在的时间竟然是关言晏取代了原本属于她的工作,一时有些不放心,“我听说魏秘书似乎将我们部门的那个新人派去你那边了,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她……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这个失礼,囊括了许多方面。 不过聂南深心思不在这里,自然没有听出梁静话语中的意思,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女人双手抱膝坐在海滩上,今夜无星,她便眺望着远方挂在海平线上月亮,画面是许久没有过的静谧安好。 似乎只有他不在的时候,她身上的疏离冷漠才会稍微淡一点。 又或许,她其实只对他这样。 聂南深看着女人的侧脸,淡淡的道,“她很好。” 梁静在那边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觉得这语气听起来,他似乎有些难过? 将近十多分钟的电话,大多还是在谈工作上的事,偶尔女人话语中带着试探,聂南深也懒得深究,直到梁静隐隐听出他的心不在焉,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了再见。 聂南深挂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原本坐在海滩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上面睡了过去。 长发肆意的披散在肩头和沙滩上,几缕发丝被风吹来贴到脸上,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近乎透明,熟睡的模样像极了魅惑至极的海妖,诱人而不自知。 聂南深眉头微微蹙着,将身上的外她脱下盖到她身上,“言晏?” 没有动静,她睡得很熟。 聂南深指尖一点点的抚摸着女人的脸蛋,冰凉得没有温度,动作小心翼翼得生怕一点动静就会将她惊醒,却又爱不释手。 这么冷的夜,他其实不该纵容她在海边散步,很容易着凉,但私心又想找借口和她多相处哪怕一点点的时间。 这个时候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轻易就能捕捉到男人在看着地上的女人时,那眸底的情绪仿佛浸入了如海洋般深沉缱绻的无尽温柔。 “别闹……”似乎是被他弄得有些痒,女人轻轻的嘤咛了一声,模模糊糊中下意识抬手就想将脸上的东西拿开,却被聂南深一手握住,“困了?” “嗯……”她睡得很沉,这样的回答似乎只是潜意识里的,聂南深宠溺的笑了笑,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俯首到她耳边低声哄道,“那我带你回去睡觉?” 海边很冷,尤其是这样的冬天,女人下意识的就往他怀里钻了钻,然后没声了。 聂南深低头看她,五官都被晕染了一层柔和,视线一扫,却突然停留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眸底的光泽渐渐褪去,这个地方,原本应该佩戴着他们的婚戒。 如今,空无一物。 海边别墅。 准确来说,应该是池骞没的私人别墅,客厅内,之前那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堆资料正询问别墅内的佣人,“聂总在吗?” 佣人摇了摇头,“聂总之前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男人眉心紧蹙,刚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面前的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立马朝他身后恭敬的出声,“聂总。” 他一听,立马就收回了手机,“聂总,这是关于明天……” 刚回过头转身,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此时聂南深身上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而自己唯一的外套正盖在他怀中的女人身上,裤脚还沾了些许湿意,显然两人是刚从海边回来。 直到走近了,他才看清了女人的脸,可不就是今天从使馆过来的那个女人吗? “聂总,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聂南深一个眼神给制住,转而压低了声音朝一旁的佣人道,“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中年男人顿时意识到什么,默默退到了一边,聂南深淡淡扫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 第二天,清晨天未明,言晏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但整个脑袋仍是迷迷糊糊的。 她摸到手机放到耳边,嗓音微哑的接起电话,“喂,您好……” 对方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没起,愣了一下,“关小姐,您现在在哪儿?” 她眼睛睁开了一点,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工作的时候,旋即翻了个身,左手搭在额上声音含糊的回答,“我还没起,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再次愣了一下,“您没在您房间吗?我现在就在您门口。” 闻言,她的睡意终于散了一点,眼睛也缓缓睁开。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环境。 但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种令人熟悉的味道。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偌大的卧室,窗外望过去仍是一片蔚蓝大海,却不是她的房间。 “醒了?” 言晏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属于男人低沉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聂南深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擦拭湿发的毛巾。 眉心一下就拧在了一起。 “关小姐?” 电话那边的声音仍在继续,她的声音也变得清晰,“我在。” “您现在方便的话可以开下门吗?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担心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言晏看着朝她走过来的男人,语气平静的道,“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那……好吧。” 见她挂了电话,站在床前的男人才淡淡的出声,“正打算叫你吃早餐,”视线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是先换衣服还是先洗漱?” 言晏放下手机,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最后的画面停在她凝望着男人背影的瞬间。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属于男人的衬衫。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聂南深淡淡的道,“你昨晚在海边睡着了,衣服湿了,这里也没有女人的衣服,所以就将就给你换了一套。” 从头到尾他脸上的神情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言晏看着他从衣柜里挑出一套崭新的衬衫,紧蹙着眉,“只有这样?” “不然?”聂南深回头看了她一眼,手指慢条斯理的解着衣扣,淡淡的笑,“你以为还有什么?” 言晏看他一副旁若无人就要换衣服的架势,下意识就别过了视线。 她有些烦躁,想不起在她睡着后又发生了什么,将四周环顾了一圈才故作镇定的问,“这是哪儿?” 她不记得岛上有这么个别墅,至少昨天来的时候没有看见。 聂南深有条不紊,“池骞没的私人别墅。” 池骞没?是了,这整个项目按理来说应该都是由池骞没接手。 言晏刚回过头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视线猝不及防就撞入了男人赤裸着的上身,健硕的肌肉线条分明,勾勒出性感有力的人鱼线…… 偏生那张英俊到极致的脸庞还一副若无其事自然而然的模样,言晏一下就恼了,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你就不能出去换?” 聂南深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就挡下了枕头,“这是我房间。” 他直接将脱下的衣服扔到床上,掀眸看着她因恼羞成怒而泛红的脸,“更何况摸也摸过,睡也睡过,”唇畔勾起寥寥的弧度,“这会儿你在矫情什么?” “那是以前。” 好歹现在他们已经是离了婚的关系,这算怎么回事? 等等,他房间? 她抬头看他,“你昨晚睡的哪儿?” 聂南深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我说隔壁,你信吗?” 语气淡淡,又似有更深的愉悦笑意在里面。 言晏,“……” 聂南深穿好衣服,不等她回答,伸手不知从哪儿拿起一个装衣服的袋子放到床边,顺势就俯身下来凑到她面前,“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下去吃早饭?” 言晏咬牙,“滚出去!” 手边最后一个枕头也被她扔出去,这次准确无误的砸到了男人的脸上。 聂南深也不恼,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将两个掉到地上的枕头重新捡起来放回床上就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卧室一下恢复了寂静。 言晏有些烦躁的抓了抓本就凌乱的长发,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就算是睡着了她也不至于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么想,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下楼的时候,佣人说聂南深已经去基地了,言晏看了一眼桌上摆好的早餐,犹豫了下还是道,“早饭我就不吃了,你收了吧。” 见她抬脚就要走,佣人一脸踌蹴的拦住她,“可是……聂总叮嘱过说一定要看着您吃完才可以……” 这是池骞没的别墅,但又常年没人居住,所以大概连佣人也是临时请的。 言晏皱了下眉,显然对聂南深这样的吩咐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再为难佣人,只好应了。 更何况她也确实有些饿。 基地的伙食并不算好,她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闻到餐桌上的味道,很快就有了胃口。 佣人在一旁见她吃得还算可口,总算松了口气,“那小姐,您先吃,我去安排人收拾一下卧室和客房。” 言晏正低头喝粥,闻言抬起头来,“客房?” 佣人笑笑,“对啊,昨晚聂总带您回来后,就去客房睡了。” 碗里的粥冒着热气,言晏收回视线,“是么。” 说罢,低头继续喝粥。 或许,一切真的只是她多虑了而已。 一段感情,对聂南深那样的人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放下。 花了十多分钟解决早餐,差不多才七点过,言晏直接去了基地。 会议室内,他们的人差不多都刚到,却独独不见聂南深和他们那边的负责人,她蹙眉,“他们人呢?” 其余几人看了一眼时间,同样搞不清楚状况,这时一个人站起来,“我去看看。” “嗯。”言晏点头,然后走到会议室里坐下,在他们到来之前先给自己人简单的开了个小会。 没过多会儿,那人就回来了,言晏刚拿过关于今天的检查资料还没翻开,就听他道,“那个……梁小姐过来了,”男人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聂总现在和她在一起。” 言晏动作一顿,“梁静?”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悦,“她来做什么?魏秘书安排的?” 男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女人的脸色,“看样子……不像。” 这个项目原本是魏秘书该留给梁静的,只不过正好遇上她有别的项目要处理,所以不得不由关言晏过来接手。 但在事情敲定后梁静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他们之前就把聂南深的人都带了过去将他们丢在这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些示威的意思。 别说关言晏,就连他们几个跟过来的专业人员都有点看不过去,这可不就是摆明了想抢功劳吗? 到时候谈成了一回去,魏秘书就算是看在聂南深的份上也会直接将这一笔记到梁静头上,而关言晏这一趟八成就成了陪跑的炮灰。 当然,这件事与他们没什么直接关联,大家各自心照不宣,顿时带着几分同情的看向上座里的女人。 言晏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手里的资料合上,“他们现在在哪儿?” “靶场。” 今天检查的第一项,就是枪支配件。 言晏带着人来到靶场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一群人,还有隐约的几阵枪声。 看上去应该是在进行初步测试,聂南深和梁静各站两张枪靶前,一前一后的开枪,一旁就有人立刻做了记录。 只不过梁静显然是个学了没多久的新手,期间好几次脱靶,偶尔会凑到聂南深身旁低声的询问什么。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眼尖,提前看到了他们,走到聂南深身旁低声道,“聂总,关小姐他们过来了。” 聂南深正准备开枪的动作停住,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到身后带着四人朝这边走过来的女人。 长发被简单的挽起,穿了一身长款的米色风衣,那走路带风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是来捉奸的。 只不过女人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往他身上扫过。 当然,那张脸上也没什么怒意,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聂南深低低笑了两声,随后低头一边取下弹夹一边意味不明的笑道,“看样子是来找你的。” 梁静自然也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关言晏,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的放下枪,然后抬脚朝她走去,“有事吗?” 言晏在她面前停下。 双手自然的放在衣服口袋里,只穿了一双平跟鞋看上去也比梁静高了一截。 她看了一眼梁静身后单手插兜似在看好戏的男人,最后视线才回到梁静身上,“你提前开始测试就算不通知我,起码也该通知我们这边的专业人员一声,”语气平淡,“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上去像是在质问,但那轻描淡写的模样一如既往的端庄温婉,甚至带了些许傲慢。 170 您在等关小姐,为什么不主动呢 还真是她的风格,梁静心底淡淡的嗤笑。 “提前过来看看而已,”梁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更何况现在也还没到工作时间不是吗?” 见她这懒懒散散毫不上心的态度,言晏也不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淡淡的道,“现在到了。” 梁静拧了下眉,但依旧漫不经心的,“魏秘书担心你一个人搞不定,所以让我过来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好帮你一把不是?” 她脸上挂着笑,言晏也跟着勾了下唇,“可我没接到通知。” 梁静脸色一下冷了。 “关言晏,你可能不大清楚,”她上前一步,压低的声音几乎贴到言晏耳边,“我和Wilson是多年的校友,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其他,我比你跟他……更有默契。”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掀起的眸静静的看着女人的侧脸,有种势在必得的意味。 女人对女人之间那种敌意,有时候甚至不用一句话,光靠一个眼神就能察觉。 梁静对她,她能感觉到。 “是么,”言晏淡淡的笑了一下,侧脸看向身旁的女人,“不过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们的工作无需和聂总直接对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找魏秘书谈谈。” 她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梁静过来的真正目的,只不过她想要接近聂南深势必得打着工作的借口。 但显然言晏不会让步。 原本这个任务她不愿意接手就算了,但既然接手了,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不会允许被别人抢走。 梁静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她的意思很明显,但没想到关言晏这个女人平时看上去温婉无害,但实际上这么软硬不吃。 现在去找魏秘书?一是耽误了时间不说,二是她连这次工作的具体资料都还没来得及看,怎么谈? 见梁静没话说,当下言晏也懒得看她脸色,抬脚就朝她身后的聂南深走去。 “谈完了?” 就在她们聊的这一会儿聂南深已经点了一支烟,此时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他这幅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了今天梁静会过来。 言晏面色温静,“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当然,”聂南深挑眉,手指弹了弹烟灰,笑道,“还开会吗?” 分明他是老板其他人都是员工,但这句话问出来,倒显得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言晏脸上扬起一抹淡笑,“我相信聂总的业务能力,似乎不需要了。” 聂南深眯眸看了她两秒,嗯,笑得挺假。 是有点生气的模样。 但总归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生动得仿佛触手可及。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笑,然后灭掉烟朝工作人员吩咐,“那开始吧。” 说话间似乎全然忘了一旁还站着的梁静。 众人看得一脸茫然,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聂总怎么不仅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很快,工作进入正题,言晏这边的专业人员开始着手测试分析。 事实也确实如言晏所说,他们的工作大部分根本不用直接与聂南深交谈,有更专业的人带领他们,只不过聂南深也没离开,完全就是个领导者的姿态,他们测他们的器械,他就在一旁练他的靶。 当然,陪着他练靶的还有梁静。 人都到这里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孤岛上,就算是没有参与到工作中也没人会开口让她离开。 梁静从头至尾就在一旁看着,视线偶尔从两人之间扫过,然后她便发现,除了偶尔工作上的一些问题,两人几乎全程无交流。 男人都是看脸的,虽然她不认为聂南深是个肤浅的男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关言晏的长相确实就长在很多男人的审美点上,但看到现在这幅场景,她心里的忧虑这才降了些,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在测试的时候,言晏这边的几名专业人员也会随机挑选几种类型不同的枪进行试打,然后言晏跟在一旁记录数据,这时候几声枪响落,不知道是谁奉承了一句,“聂总好枪法!” 言晏这才侧首看过去。 男人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此时正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换子弹,沉敛的眉目底下渗着几分生人勿近的俊冷。 下一秒,子弹上膛,一枪即发,稳中红心。 言晏心口几乎在枪响的瞬间就紧跟着瑟缩了一下。 聂南深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在开枪的那一瞬几乎看不到男人平常的矜贵儒雅,浑身气场都裹着一股凛冽的杀伐果断。 她这才突然想起,池骞没曾给她说过,他和聂南深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同一种人。 “看起来我比聂总的枪法还差得远呢,”梁静也有些吃惊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娇声试探道,“Wilson,不如回去了改天你找时间教教我可以吗?” 她觉得,射击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一个闲暇时间的消遣,这原本就不是多过分的要求,就算是看着曾经校友一场的份上,聂南深应该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 但聂南深却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女孩子还是少碰这些东西,免得骨折。” 梁静微微一怔,这里的枪械要比射击俱乐部的更专业,她一个刚学没多久的半吊子确实很容易受伤。 所以……他这是在担心她? 女人脸上很快浮现一抹淡淡的粉红,她娇笑道,“怎么会,有你这个专业的在一旁,我可是放心得很。” 说话间眼角余光正好瞥到一旁在工作的关言晏,她眼眸一转,突然道,“言晏,你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不亲自来试试吗?” 聂南深刚拉下枪栓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她。 视线刚触到一起的瞬间,言晏便收回了视线,“我不会。” 丢下这一句话,她转身就拿着资料去了另一片测试区。 聂南深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英俊的五官轮廓渐渐变得深沉。 他低头看手里的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记得她右手在关园断的那一次,医生说有部分原因是开枪时的后座力导致。 当天下午所有人员就完成了这次的检测工作,由于晚上开直升机视野不好,所以他们赶在天黑前就离开了基地。 回到伦敦的时候差不多晚上八点。 聂南深一边拉开副驾驶车门,视线扫过女人的侧脸,淡淡的道,“时间不早了,吃了晚饭我送你们回去。” 回来的时候梁静和他们乘的一架直升机,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一起的,她单手自然的挽上男人的手臂,当下就应了,“好啊,我正好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中餐。” 言晏正好站在车门前,视线扫过梁静的手挽着的地方,自然道,“不用了,我还要去趟使馆,你们吃吧。” 说完,她便直接绕过了车身,此时正好来了一辆的士,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人刚离开,梁静挽着的那只手臂就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 “那Wilson……”她回过头,脸上笑意还没露出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只见聂南深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视线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面沉如水,“突然想起还有事,改天吧。”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见聂南深已经绕到另一边的车门前,半张侧脸寡淡冷漠得厉害。 下一秒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驱车离开了。 ………………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不过因为提前联系过所以魏秘书还在使馆。 言晏把这两天的工作内容直接交给了魏秘书,然后又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工作汇报,差不多到十点过的时候才打车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没什么胃口也懒得叫外卖,于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直接睡了。 半夜睡到一半的时候,她是被痛醒的。 胃里一阵阵的绞痛,翻来覆去好几次,额头都渗出冷汗来,根本无法入眠。 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手摸到枕头边的手机下意识翻出号码要打出去,却在看到聂南深这几个字的瞬间又清醒了些。 她顿了顿,手指继续往下划了几行,然而才发现都不知道该打给谁,这个时候也没有药店还开门。 于是又把手机放下,直到凌晨天边泛起白色,她才在痛意消散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直接感冒了。 原本就是天气极寒的冬天,岛上和市里有极大的温差,再加上当晚出了很多汗,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乏力,连带意识都有些模糊。 她扶着脑袋还没坐起来,整个人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中午十二点,手机里来了好几通魏秘书的未接电话,她索性拨回去请了半天假,但正好手上的项目做完了,魏秘书看了昨天的报告很满意,当下直接允了她两天假让她去医院看看。 工作上的事放下心来,她也没什么胃口,爬起来喝了两口水后又继续回到床上睡觉。 两天后,WK伦敦分部。 一场会议结束,聂南深坐在办公桌后,林秘书从外面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男人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他走过去,“聂总,这是您要的咖啡。” “嗯。” 聂南深把手机放到一旁,拿过一旁的文件开始低头签字,漫不经心的开口,“使馆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林秘书正好要说这个,“使馆那边派人来问,想看看我们这边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把合同签了?” 笔尖在纸上利落的划过,男人头也没抬的道,“不急。” 林秘书继续站了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两天关于项目的事宜使馆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看他们聂总……不拒绝,不同意,只是一拖再拖。 聂南深这才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聂总,”林秘书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思忖了一会儿道,“您既然是在等关小姐……那您为什么不主动找她呢?关小姐的性子,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他不大明白,他们聂总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接下池当家的生意,其中目的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不同意签约,无非就是当真正签了合同这个项目结束之后,那么就真的是连最后一点借口都没有了。 但最近这段时间看来,两人似乎除了偶尔工作上的交集,其余半点接触都没有,这实在不像他们聂总一贯的作风。 林秘书看着男人沉默的脸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关小姐想要和您划清界限,但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话音刚落,他就清楚的看到男人眼底落下的一抹不易察觉的晦暗。 当下林秘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无声无息的便退了出去。 门带上的一瞬,办公室内一下恢复了死寂。 聂南深单手转着钢笔,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 他淡淡的垂着眸,视线正好落到放到一旁的手机上。 半晌,还是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当第一个电话没人接的时候,聂南深的脸色还好,然而在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的时候,那张脸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 手指用力挂掉电话,喉尖溢出一声冷笑,“呵。” 故意躲着他? 他这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不待见他连电话都不肯接了? 聂南深当即起身,取过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出门,桌上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动作微微一顿,五官轮廓稍微缓和了些,走回去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再次皱起。 但在犹豫了两秒之后,他还是接起了电话,语气寡淡得很,“梁小姐。” 大抵是聂南深给外人的感觉一直是这么不温不火,所以梁静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低软的娇笑声从那边传来,“我说Wilson,那天说好的请我吃饭,你这个大忙人不会给忘了吧?” 聂南深抬了抬眼皮,在沉默了两秒之后突然道,“那就今天吧。” 梁静似是没想到他这么突然,但还是很愉快的答应了,“好啊。” ……………… 当天色差不多暗了,言晏才扶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家里仅剩的一些退烧药已经吃完了,她这才不得不下楼再去买药。 好在公寓楼下就有一家药店,不算远,她随便裹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Wilson,今天用餐很愉快。”然而在门刚打开一点的时候,属于女人愉悦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还有……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男人得淡漠不带情绪的声音跟着响起,“不客气。” 言晏握在门把上的手一下子顿住,低垂着的视线怔楞的看着地面,此时脑袋昏沉得难受,隐隐的似连眼前的画面都出现了重影。 但偏偏属于男人熟悉的嗓音那么清晰。 她一下子竟忘了自己刚才出门是要做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你打算这样站到什么时候?” 言晏怔怔的抬头,走廊上亮堂的灯光落在男人肩头,她看着聂南深英俊冷沉的面庞,有一瞬,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视线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对面梁静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抱歉,”她有些不舒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直到头疼缓和了些,才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的。” 说完,她也想不起自己刚才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关上门。 然而男人的力道比她想的还要大,掌在门框上的手半点动静没有,唯有那凉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那你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言晏怔了下,恍惚间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出门买药,低声道,“出去一趟。” 聂南深这才注意到,女人的长发被一根皮筋松散的绑着,碎发几乎挡了半张脸看不清脸色,身上也只随意的披了件外套,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虚弱的疲态。 是要出门,但似乎要去的地方不远。 “要去哪儿?” 她单手扶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不关你的事。” 区区几个字,聂南深就觉得心口那簇火苗被腾的一下点燃了,额上有隐隐青筋跳跃,怒极反笑,“所以你不接我的电话,就是因为觉得什么都不关我的事?”凉薄的讥诮,“打你电话不接,梁静也说你已经两天没有去使馆,怎么,合同都还没定下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和我撇清关系?” 她这时候头疼得厉害,一句话下来压根就没听进去几个字,顿时就有些烦躁。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出个门偏偏就撞上了他和梁静一起回来,也不知道他刚才明明还在梁静的门口现在怎么又跑来她这里兴师问罪,“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至于合同……” 她整个人都是晕的,也没有心思向他解释,“有什么影响吗?就算没有我,梁静也会和你做好接下来的交接工作。” 原本这个项目就不是非她不可。 聂南深看着她一脸冷漠不耐的模样,一声冷笑,“你这是希望她来和我交接?” “聂南深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这句话言晏几乎是吼出来的,原本她就难受得紧,耳边都是些嗡嗡声,这时候听他说些有的没的更是烦到了极点,“看你这样子也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光是说完这句话,言晏就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带意识也开始模糊,当即转了身就要回房,自然也没有看到男人顷刻间便阴沉下来的脸庞。 然而人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聂南深原本就没用多大的力气,但没想到女人被他这一拉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眼见就要往地上摔去! “言晏!” 聂南深瞳孔重重一缩,猛地上前将人扶住,女人整个人顿时就瘫软到了他身上。 这样近的接触,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女人身上传来的灼热的温度,低头看去,这才清晰的看到女人此时惨白的脸色和额间渗出的细汗。 “shit!” 低咒了一声,之前有再大的怒意也在看到女人紧闭的双眸时消散无踪,这时候也来不及懊恼刚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她状态的不对,直接将人抱进了卧室。 整个房间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密不透风的沉闷。 聂南深将人放到床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一张俊脸顿时沉得厉害。 发烧了。 女人似乎已经完全晕了过去,一双纤长的眉紧紧的拧着,聂南深从身上摸出手机,立马拨出了医院的电话让人过来,然后起身就去了浴室拿了毛巾和打了一盆水出来。 好在这里离医院不远,不到半小时就有医生和护士赶了过来,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来自男人的权威让他们不敢有半点耽搁。 期间聂南深已经替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整个看诊过程就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 跟过来的护士有个年轻的女护士,在偶尔的几个瞬间,她清晰的捕捉到男人在看向床上女人时眼底的那种深和缱绻。 她微微怔住了,然后便带着好奇仔细的打量着床上的女人。 很漂亮。 是那种典型的东方人长相,温静不失艳丽如海水一般的,不带任何攻击性,却让人连嫉妒这种情绪都不敢生出来的漂亮。 大概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显得那张精致的脸庞格外的苍白没有血色,连带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悄无声息的虚弱。 几乎是在医生刚检查完的瞬间,聂南深就来到了他面前,语气都带着一种紧张的小心翼翼,“大夫,她怎么样了?” “39.7,这种程度的高烧是很严重的了,”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了一眼手里刚取出来的体温计,眉头微蹙道,“不过好在刚才您已经做了降温措施,待会儿打了点滴后情况应该会有好转。” 闻言聂南深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但仍是沉着的,“怎么会一下子烧这么严重?” “我看房间有已经吃完了的退烧药,关小姐恐怕前几天就感到不适了,只不过没有及时去医院,这才导致感冒加重引起了发烧。” 171 既然惯不惯着都一样 聂南深薄唇抿起,眼神也一度暗了下来。 察觉到男人脸色不对,医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就以为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病人病情加重,但碍于男人的身份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安慰道,“聂总不用担心,这个季节是感冒的高峰期,会发烧很正常。” 他一边安排人注射点滴,一边拿着笔和纸写下一些注意事项,“只不过这个烧需要慢慢退,我这几天会定时过来给关小姐输液,至于关小姐这两天最好是在家多休息一下,不要过度劳累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聂南深点头,嗓音低哑,“麻烦大夫了。” “不客气,”说着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他,“这是一些退烧药,最好等关小姐醒来后吃点东西再给她服用。” “好,谢谢。” 医生笑了笑,“应该的。” 在将医生送走之后,聂南深才重新回到了卧室。 床上的女人此时正安静的躺在上面,苍白的脸蛋几乎与雪白的枕头颜色相差无几。 他抬脚走过去,伸手动作轻柔的将女人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才沿着床沿坐了下来。 一整晚女人身体都忽冷忽热的睡得极不安稳,偶尔还会低喃着说些梦话,聂南深便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但凡有半点动静他就起身去给她换热毛巾和倒水,眸底溢出的都是满满的心疼。 直到这样折腾到凌晨四五点,床上的女人才终于安稳的睡了过去。 聂南深拿出体温计给她测了体温,见烧终于退了些才松了口气。 直到天刚蒙蒙亮,见女人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厨房里,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装裤男人身形依然笔挺,袖口挽着露出强有力的小臂,手里拿着菜刀,垂首切着土豆,动作均匀而有力,刀工一流。 极有规律的声音突然就停住了。 他早该想到她不是那种会为了私事耽误工作的人,早在得知她两天没有去使馆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她是生病了。 生病了也不愿意找他,呵。 男人英俊而儒雅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刚要继续切菜,动作就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聂南深微微掀眸,两秒过后,面无表情的擦完手,转身去开门。 宋扬正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 这几天他刚好在外面工作,今天一回来就听说言晏已经几天没去公司了,这才不放心的过来看看。 大概等了几分钟,里面还没有动静,他正打算拿出手机来,就听到“咔哒”一声。 他着急的开口,“言晏,我听魏秘书说你生病了……” 门从里面打开,宋扬在看清面前男人那张英俊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时,整个人徒然就愣住了。 然而比起他的吃惊,聂南深对于他的出现半点也不意外,微微挑了下眉,嗓音低沉慵懒的吐出两个字,“有事?” “聂……聂总?”宋扬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您怎么会在……” 话还没说完,他视线下意识就扫到男人身上,脸色一下就变了。 聂南深现在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大概是因为没有换过所以有些浅淡的褶皱,连带着短发也有些微乱,但这丝毫不影响男人本身矜贵儒雅的气质,反而凭添一丝意味不明的慵懒。 但这代表了什么,作为男人他很清楚,尤其是现在才早上七点不到。 见他不说话,聂南深半句废话都没有,抬手就要关门。 下一秒,门框就被一只手把住,“我找言晏,如果方便的话……” “不方便,”聂南深淡淡的打断他,掀眸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她在睡觉。” 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简直连敷衍都算不上。 这次宋扬的脸色直接由青转白,见男人又要关门,遂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聂总。” “还有事?” 聂南深淡淡皱眉,表情已经有了些许不耐。 宋扬余光扫了一下屋内,并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但碍于男人的身份他也只能低声道,“恕我直言,您和言晏……是什么关系?” “你看到的关系。” 他看到的关系?他们这才认识多久? 在他的认知里,聂南深虽然与那种只会消遣女人的纨绔公子不同,但常年混迹商场也绝不会是什么正人君子。 宋扬当即就沉了脸,“聂总,您常年身居高位可能不大清楚,”他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言晏和您之前接触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玩玩的。” 闻言,聂南深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下,这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很普通的样貌,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薄唇掀了掀,“男朋友?” 宋扬微微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他是不是言晏的男朋友。 但说是问,男人那语气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当下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寥寥的笑,“既然不是男朋友,那宋先生关心的还挺多。” 那看向宋扬的眼神里有轻蔑,有嘲弄,言语间的不屑更是毫不掩饰。 当然,他也不需要掩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那点心思聂南深怎么会看不出来,尤其是像他这样精明的人。 只不过对于宋扬这样的人,别说当做对手,他甚至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宋扬还想再说什么,但聂南深刚才一句话就直接否定了他可以插手的资格,别说男朋友,他们之间充其量不过是同事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当下聂南深也懒得再和他废话,转身就将人关到了门外。 然而人刚回到客厅,抬眼就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女人,一只手扶着脑袋,走路都有些晃悠踉跄。 他眉头一皱,抬脚就朝言晏走过去,“怎么出来了?” 言晏只觉得脑袋还有些不清醒,听到声音下意识就回答,“听见有人敲门……” 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身体一轻,接着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言晏低叫了一声,待看清聂南深那张近在咫尺不像幻觉的脸庞时,足足愣了好几秒,原本反抗的手也下意识挽住了男人的脖颈。 他没有看她,但从侧脸就能看出他此时心情不好。 清晰的触感,熟悉的温度。 如果是幻觉,那未免也太真实。 不知是不是刚醒的缘故,女人一双杏眸里尽是迷茫,嗓音也还带着鼻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都不记得了,”聂南深凉凉的笑了一声,将她放进沙发里,俊脸沉得可怕,“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死了都不打算让人知道?” 俊脸逼近,言晏下意识就往身后避了一下,别开视线,“没那么严重,普通的感冒而已。” 聂南深冷笑,“普通感冒你会要死不活的在家躺两天?” 男人那沉沉盯着她的目光也让她一下有些无所适从。 他都知道了。 “我说了没事,”她将男人的身体推开了一些,双手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垂眸淡淡的道,“发个烧而已,我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她的声音很淡,表情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聂南深明显身体都跟着僵硬了一下,连带空气也变得沉默。 言晏没有去看他,况且她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再加上精神不大好,导致整个人看上去都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 然而她这幅模样落在聂南深眼里,全然是一副将所有人都摒弃在了她的世界之外的姿态,包括他。 这个意识,一下就像一根针般狠狠的扎进他的心里,尖锐而绵长的刺痛。 “言晏,你故意的是不是?” 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言晏抬起头,聂南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低而沉的讽刺着,“我才没看着你多久,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你就是故意让我内疚是不是?” 言晏皱了皱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五官依旧很淡静,“聂南深,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其实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什么牵扯吗?” “牵扯……”聂南深低低笑了两声,薄唇不断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他抬手抚着女人的脸,淡淡的笑着,“可是言晏,异国他乡,你除了依赖我,还可以选择别人吗?” 她不大懂他的意思,“凭什么你觉得,我没有你就不可以呢?” “原本我打算再过一段时间,”聂南深一双眸沉沉的盯着她,“可是现在看来,既然惯不惯着你都一样,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忍了不是吗?” 他的手指不断的在她脸上抚摸着,有些痒,言晏看着那人眉宇间逐渐散开的深情柔和,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然而还不待她开口,面前的男人就突然就松开她站起来,“我去做早饭,你休息会儿吃东西。” 见他转身就要去厨房,这次言晏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聂南深,你是不是忘了……” 聂南深脚步一顿,“我记得我签了字,”那声音有些察觉不到的冷,“所以你不用时刻提醒我。” 淡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 言晏,“……”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但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力气和他吵,他非要做,她也拦不住。 虽然她现在依旧没什么胃口。 大概十分钟左右,男人就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粥和几个清胃的小菜。 言晏坐在沙发里看着他进进出出的将菜都摆放到餐桌上,又看了一眼桌上准备的都是她喜欢的菜色,抿唇没吭声。 聂南深取过几张纸巾擦完手,才来到客厅在她面前蹲下,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低声问,“测体温了吗?” 言晏看着这男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的态度,没什么语气的道,“测了。” “多少度?” “37.8。”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然后起身往她的卧室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体温仪。 言晏瞧着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心底一时说不出什么感受。 分明是她的房间她的卧室,他似乎已经比她还要熟悉很多。 但她也没动,任由男人拿着体温仪在她额头扫了一下,“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聂南深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温度,确实是37.8。 他没说什么,弯腰就把沙发上的女人给抱了起来,言晏也没反抗,或者说,现在的她哪怕反抗也没什么用,她也懒得费那个力气。 聂南深将她带到餐桌上,盛了一碗热粥递到她面前,淡淡的嘱咐道,“还是有点烧,吃了早饭再吃点药。” 言晏看着他坐到自己的对面,男人一头没有打理过的短发显得有些微乱,眼睑处也有着淡淡的青色,算不上憔悴但显然一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好。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低头开始吃东西。 她生病了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但聂南深面前放着的也是一碗清粥,他也只是看着她吃,“好吃吗?” 言晏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嗯。” 口里有些发苦,她现在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但他的厨艺自是不用说的。 聂南深在看她吃了几口后,才终于拿起筷子,“中午会有医生过来给你输液,有哪里不舒服的记得给医生说。” “嗯。” “这两天好好待在家里休息,使馆那边请个假。” 言晏舀粥的动作一顿,这样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这语气俨然是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 她抬头看他,“我已经请了两天假了。” 聂南深也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中午输完液就好得差不多了,”微微蹙着眉,“况且我还有工作要做。” “就凭你那点能力,”男人似笑非笑,“除了我,还有哪项工作是非你不可的?” 言晏脸蛋微红,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沉声道,“这是我的事,去不去也是我的问题。” 使馆那边的工作一直很忙,她这边已经耽误了三天的时间,虽然魏秘书那边没有来催,但这也不是她不去的理由,况且……现在离实习期结束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男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固执。 “所以,”聂南深放下勺子,淡淡的看着她,“你是自己打电话请假,还是要我亲自去说?” 见她不说话,聂南深也没再开口,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翻找号码。 言晏握着汤勺的手紧了又松,好半天才咬牙道,“我自己来。” 男人的手指停在拨号键上,闻言宠溺的笑了笑,“好。” 早饭结束后,言晏吃了药就给魏秘书打了个电话,那边倒没说什么,只嘱咐了两句让她好好休息,病好了再去上班。 言晏回了句好便挂了电话。 窗外的光线透进帘子,冬季偏冷色的光照得连带屋内的温度都好像冷了许多。 “药我吃了,假也请了,”言晏转身看着站在她身后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温婉无害的笑容,“现在,你可以走了。”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嗓音也低哑许多,“嗯。” 言晏在客厅扫了一眼,很准确的就在沙发上捕捉到了属于男人的外套,“记得带走你的东西。” 聂南深没搭理她,长臂一伸就将她抱了起来,“去房间再睡会儿。” 言晏顿了两秒,“好。” 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将女人放到床上,聂南深替她掩好被子,又出去倒了一杯水和取了几粒药放在床头,然后才在床沿坐下,手掌顺势就贴到她脸上,低声的道,“别睡过头,中午记得给医生开门。” “好。” 聂南深低头看着女人温静柔婉的脸,似乎只要他离开,说什么都是好。 “还有,记得吃药。” 言晏觉得有些好笑,“聂南深,我不是小孩子。” 聂南深只是看着她,“嗯,”顿了顿才道,“有事打我电话。” 女人已经闭上眼了。 他也没再出声打扰她,大概就这样看了十多分钟左右,才起身退出房间。 言晏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除去本身的不舒服,退烧的感冒药多少都有点嗜睡的副作用,她不知道聂南深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待醒过来屋子里已经没有男人的痕迹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记忆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从昨天男人突然出现开始。 比起幻觉,倒更像是一场梦。 舔了舔干涩的唇,正想下床找水喝,视线一下就触到了床头放着的药和水,还有一个体温仪。 她有些出神,门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没有多想,起身去开门,是个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手里提着药箱,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士。 男人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关小姐,我们是聂总让过来帮您看病的。” 言晏这才隐约想起聂南深走之前给她说的话,“哦,”她侧身往旁边让开了一些,摸了下还有些烫的额头,淡淡道,“请进吧。”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几人才跟着进了房间。 先是做了简单的检查,除了依旧有些烧之外其余已经没有大碍,但还是给她准备了输液。 女人很配合,全程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除了针扎进那细嫩的手背中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其余连多的表情都没有。 医生抬眸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关小姐,聂总不在吗?” “嗯。” 言晏看着那针扎进的地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听说关小姐才到伦敦没多久,”医生往她手背上贴了几条胶带,关心的道,“女人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心疼,还会有哪个男人心疼呢?” 他这话倒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看聂总还是心疼您的,昨天晚上一直在给我发消息,应该是担心照顾不好您。” 大概也是没有多少照顾病人的经验,所以问的都是些常识性的问题。 言晏却突然怔住了。 男人冲她笑了笑,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房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自从来到这边,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大多会打开电视或者放点音乐,至少喧闹的声音听起来会没有那么冷清。 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人气。 言晏就这么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水和药,想了想还是点了个外卖。 配送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于是言晏扯过被子又继续睡了过去。 反正到时候外卖到了也会按门铃,她也确实还有些困。 但这一觉始终睡得不安稳,所以当门外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女人轻易就被吵醒了。 言晏有些烦躁,原本这个地方的隔音就不算太好,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当即就爬下床,单手推着吊瓶的架子打算出去看看。 她是一个人住,所以自然也没想过那声音会是从家里传出来的,然而当她走出卧室才意识到,那声音是从厨房传过来的。 当下也没有多想,抬脚就走了过去。 门没有被关上,正好可以看到男人欣长的背影,似乎是在低头切着什么,小臂以极有力而流畅的小弧度摆动着。 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与早上穿的那一身不同,应该是换过衣服了,深灰色的毛衣搭配一条休闲裤彰显着男人的品位,哪怕是下厨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举动也丝毫挡不住骨子里的优雅矜贵。 她有些怔然,但更多的是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切菜的声音徒然顿住了。 聂南深回头看了她一眼,“醒了?”将切好的菜放入菜碟中,又从橱柜里拿出炒锅淡淡道,“点滴还没有打完,你先回去躺着,午饭很快就好。” 其实男人的动静并不大,只不过是整间屋子空间太小,所以那点声音就被放大了许多。 172 温水煮青蛙 说话间言晏扫了一眼厨房,该洗的该切的都已经准备好放在一旁了,显然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她也记得,她家里原本就没有准备得有那些食材。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指尖嵌入掌心,那尖锐的刺痛终于让她清醒了一些。 言晏缓缓吸了一口气,语气也淡了下来,“我记得早上我让你走了。” “早上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聂南深头也没抬,仍在低头做菜,“我没说不回来。” 回来。 分明只有属于自己的地方,才能叫回。 她闭了闭眼,“聂南深。” 那声音不大,却出奇的有效果。 聂南深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菜刀又洗了手才朝她走过去,俊雅的五官笑意温和,“怎么了?” 言晏看着他似乎满不在乎的脸,有些疲惫有些无奈,“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依旧在笑,“你包里有备用钥匙。” “你这是盗窃,”她淡淡道,“还私闯民宅。” “是,”聂南深承认得很干脆,低头看着她,轻声笑道,“怎么,要告我吗?” 那无赖的模样,脸上就差没写如果你要告我,我就跟你去景局了。 她有些想生气,却发现此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明明已经休息了很久,却比早上的时候还要觉得累。 “你不用做了,我点了外卖……” 说完就准备回房,却在转身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垃圾桶里的包装盒,男人的声音就跟着不紧不慢的响起,“已经扔了。” “……” 聂南深不温不火的解释,“吃外卖没有营养,更何况也不一定合你的口味。” 她胃口不是一般的挑,就连以前在江城的时候,除了家里的菜,在外面吃她也只去固定的几家餐厅,更不用说在这个连个正宗中餐都很少的陌生城市。 言晏一下就觉得有些头疼。 她这辈子没遇上过这么难缠这么心累的事。 单手扶着额,脸上尽是疲色,“所以,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聂南深盯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只是上前将她扶住,“先回房间。” 言晏没有再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站得有些久了所以感到头晕,直到回到房里躺了一会儿才好了些。 聂南深就坐在床边,“你需要人照顾。” “我会找人。” 吊瓶里的液体已经空了一半,女人单手露在外面,另一只手搭在额头,正好挡住了紧闭的双眸。 不知道是为了遮去外面的光线,还是只是不想看到他。 “我不放心。” “这就是你照顾病人的态度?”言晏睁开眼,搭在额头上的手也拿开了些,看着他兀自的笑了笑,“是我今天说的话还不够明白,还是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做什么,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的语气不算犀利,但有种莫名的冷,“趁人之危有意思吗?” “言晏,”女人墨色的长发全数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聂南深伸手轻抚着她的干净的脸蛋,“既然不想跟我有牵扯,你一开始就不该让我有机可趁。” 如果不是因为她生病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惹她生气。 “所以是我的错?” 见女人凉凉淡淡的模样,聂南深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有种妥协低哄的意味,“那等你身体好了,我再走,好不好?” 那低声下气的模样似乎有些受伤,言晏原本要赶他走的话就这么哽住了。 “早上你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我不在,你连药都没吃。” 言晏这才看到床头还放着的药。 她原本是吃了外卖再吃的,但没想到他来了。 别过脸,“我会吃。” “好,”聂南深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吃了午饭再吃。” 言晏咬着唇,如果不是不舒服,她现在就想一巴掌朝那张脸扇过去。 她不说话,聂南深就自动当她默许了,看了她几秒,然后才替她掩了被子起身走出卧室,顺手还带上了门。 没过几分钟,就有炒菜的香味从外面飘了进来,言晏伸手摸了摸自己空扁扁的肚子,撇了撇嘴角。 饿了。 身体仍是有些不舒服,体温也与早上差不多,不过好在终于有了点食欲。 也不知道是她身体有了好转还是男人厨艺太好,聂南深端进来的饭菜几乎被她吃了大半。 言晏看着男人继续递过来的勺子,没有再张口,“我吃饱了。” “嗯,”聂南深也没有强行让她吃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叮嘱道,“半个小时候再吃药。” 言晏没说话,聂南深端着东西就出去了,再回来正好是半个小时左右。 想也不用想,他刚才应该是吃饭去了,这个时候吊瓶里的液体正好空了,聂南深盯着她把药吃完,然后才给她取了针。 全程都是聂南深一个人在忙碌,言晏半个字没说,没多会儿又趁着药效睡了过去。 聂南深看着她睡着了之后,才一言不发的退出房间,然后打了个电话让人将工作要用的文件送过来。 晚上的时候,言晏睡得很不舒服,刚从床上爬起来,就正好被推门进来的男人撞上。 纤细的双腿落到地上,聂南深抬脚就朝她走了过来,“要什么,我帮你拿。” 房间没有开灯,月光从窗外渗进来,隐约能看清男人蹲在她面前的轮廓。 “洗澡,你也要帮我吗?” 她只是感个冒而已,这个状态比她之前摔断腿无法独自行动的时候好多了。 聂南深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去放水。” 说着,人已经往浴室去了。 没多会儿,里面传来淅沥沥的水声,言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去拿换洗的衣服。 她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出了很多汗此时头发和身上都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浴室不大,除去浴缸就没剩多少空间。 言晏抱着衣服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半蹲在浴缸旁试着水温,里面的温度也调到了很暖和的程度,但对于还在发烧的她来说有些偏热。 橙黄色的光线溢满了整间浴室,聂南深挽到小臂上的袖子也被水打湿了一大截,但他似乎半点也没有注意到,一张线条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好似那是一件多么需要严谨的事。 这样的画面就像是一道开关,拉出了那些明明不算久远,似曾相识却又回想不起的过去。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酸涩得发苦。 直到水快从浴缸里溢出来,聂南深才发现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女人。 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不舒服?”他站起来就朝她走过去,急切的担心。 言晏抱着浴袍的手紧了紧,睫毛的阴影落在白净的脸蛋上,“没有。” 聂南深原本不是很赞同她以这幅随时可能会晕倒的样子去泡澡,只不过一来是知道她确实不洗会睡不好觉,二来是泡澡确实能起到血液循环的作用,对她感冒发烧有好处。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烧虽然还没退但也和下午差不多。 他低声道,“水温刚好,你去试试。” 闻言,言晏终于抬眸看他,突然道,“你打算在我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就算不看时间,她也知道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聂南深看着她的眼睛,“你病还没好。” “你也看到了,”言晏笑了下,眉眼讥诮,“我住的地方很小,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给你睡。” “我睡沙发。” 这次聂南深回答得很快,言晏瞬间就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 聂南深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自嘲的笑了笑,“言晏,你应该明白,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毫不费力。”摸了摸她的脸蛋,低声的道,“相信我,嗯?” 那眼里的真挚,半点水分她都看不出来。 视线扫过男人几乎都湿透了的袖口,过了一会儿言晏才淡淡的道,“随便你。” 说完也没有再看他,径直就从他身旁走了进去。 聂南深看着女人的背影,唇角掠过一丝自嘲的苦涩。 倒不是他真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是他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儿。 是夫妻的时候就算是再过分的举动她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发脾气就过去了,但当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如果再越界,就等于直接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还不至于那么蠢。 “我就在外面,不要泡太久。” 言晏没有回答。 他抿了抿唇,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感冒发烧这种事没有什么急效药,就算输了点滴也只能慢慢养,说白了就是反反复复的醒了睡睡了醒,然后按时输液和吃药。 言晏这两天尤其的嗜睡,白天她在睡觉的时候,聂南深就在客厅处理他的工作,然后到点了就叫她起床吃饭和吃药,有时候甚至医生来了也没有叫醒她。 像个专业的护工。 然而事实也证明,生病了有个人照顾确实要方便许多,起码她不用操心早中晚吃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晕倒而不省人事。 男人的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她甚至都挑不出一点的不好来。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放松了,连带着身体也会跟着变得脆弱,原本以为要不了两天就能好的感冒,硬生生拖了好几天都不见好转。 整个人的体温时而高时而低的起伏不定,却迟迟没有要退下来的迹象,期间医生来了好几次,也都说是正常情况,但迫于男人的威严,还是加强了药剂。 然后就是咳嗽,有时候半夜聂南深在客厅都会听见声音,然后起来给她倒水拍背,稍稍好一点了便又半梦半醒的睡了过去。 聂南深扶着女人躺下,伸手替她捋开额上被汗打湿了的长发,暗不见光的眸底溢出的都是心疼。 在确定她睡着了之后,聂南深才起身准备去打点水替她擦汗。 “不要走……” 然而人刚有动作,女人低低软软的声音就传入了耳里。 聂南深身形一顿。 窗外月光隐隐绰绰,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刚才咳得太厉害,女人眼角还泛着水光,双眼紧闭着,嘴里不断的在低喃着什么。 聂南深握住女人冰凉的手,心脏一下就软了下来。 “好,我不走。” 俯身在她额上如点水般的轻吻了一下,嗓音伴着无尽的温柔。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女人的情绪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男人指尖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心疼的看着她,在某一瞬间,心脏突然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他恍然间回忆起,她曾经生病在他不在的某一个夜里,是不是也曾这么旁若无人的低泣过。 眸色变得晦暗,看不清情绪。 黑沉沉的夜,如死寂般漫长。 ……………… 言晏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好转,体温也逐渐偏向稳定。 她自己也感觉好多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咳嗽,但已经不影响正常的作息了。 厨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切菜的声音。 言晏坐在客厅,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的背影,认真,专注,偶尔别过来的侧脸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有那么瞬间,像是回到了他们新婚的时候。 但哪怕是那时,他也很少这样亲自下厨。 长卷的睫毛微微垂下,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直到聂南深朝她走过来,言晏才回过神。 男人已经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她看着餐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饭做好了吗?” “嗯。”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低低的笑,“饿了?” “有点。” 聂南深将她放到位置上,宠溺的笑,“那我去盛饭。” 言晏抿唇看着他往厨房去的背影,然后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点菜放进嘴里。 很好吃,一如既往的合她的口味。 中途吃到一半的时候,聂南深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他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看了对面没什么反应的女人一眼,起身就拿着电话去了阳台。 几分钟后,聂南深重新回到餐桌。 女人吃得很慢,小口小口的,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 言晏正在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工作吗?” “嗯。” 言晏没说什么,然后低头继续吃饭,聂南深又继续道,“晚饭后记得吃药。” “好。” 全程聂南深都在注视着女人的表情,比起淡漠,更多的像是漠不关心。 午饭结束后没多久医生就过来了,在确定她已经没有多少大碍之后,还是给她开了今天最后一天的液水,然后又叮嘱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聂南深没有立马走,而是盯着她把药吃了,“要睡会儿吗?” 她摇头,“这几天睡了很多,不困。” “那去客厅看会儿电视?” 言晏没有拒绝。 聂南深将她带到客厅,然后打开电视又把遥控器放到她手里,“不要看太久,困了的话就回房间睡会儿。” 右手插着针,她只能用左手去挑频道,一边淡淡的回应,“嗯。” 聂南深蹲在她身前看了她一会儿,但女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液晶屏幕上,他没有再打扰她,拿过外套和车钥匙就离开了。 门刚合上,电视上不断挑来挑去的频道突然定在了某个综艺节目上。 吵吵闹闹的欢笑声与房间冷清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言晏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吵得心烦,索性就直接调成了静音,遥控器也随手扔到了一旁。 她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下巴靠在手臂里,分明这几天睡了很多,但整个人还是觉得好累。 言晏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刚才聂南深带她出来的时候,顺便把手机也拿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是安苏的电话。 大概响了二十多秒,她才伸手去拿手机,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在工作吗?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有,在家呢。” “嗯?今天不是周末啊。” 她撇了撇嘴,下巴靠在膝盖上闷闷的道,“感冒所以请假了。” 安苏在那边似乎很惊讶,“感冒了?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啊?现在好点了吗?” 言晏,“……” 她淡淡,“你是真不知道才问的吗?” 女人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收起那假惺惺的语气干笑了两声,“我哥呢?” 言晏想翻白眼。 “不知道,可能上班去了。” 其实安苏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前天晚上打电话给她,正好被聂南深接到了。 “所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突然找上门来了?”安苏悠悠的笑了一声,缓缓的道,“照你的性格,就算他找上门来你应该不会让他留在你那里才对?” 怎么回事? 她也不清楚,于是言晏就将聂南深的事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安苏,我不明白。” 这段时间整个人似乎都不在状态,当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有免费的保姆干嘛不要,做饭好吃照顾也周到,既然他自己上赶着来,你就权当做慈善施舍了,”聂安苏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淡淡的道,“反正你就忍他这几天,他自己不也说了你病好了就走吗。” “可他一开始也说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纠缠。” “青蛙是要用温水煮的,”安苏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她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你敢说,如果我哥一开始出现在伦敦就缠上你,你不会立马二话不说连工作都不要了就跑回江城?” 迂回战术,他哥倒也真能演。 言晏抿唇没再说话。 “其实我哥说得也没错,谁让你自己留了空子给他钻?你要是不把自己搞生病,他还找不到借口出现在你身边呢。” 客厅里没有声音,电视里的那些画面看上去就显得尤其的滑稽,言晏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看着那些哗众取宠的人就像小丑一样。 “这么大费周章,”她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淡了下来,“那他确实够精明。” 安苏吃橘子的动静却突然停住了。 “言晏,其实这些就算我不说,我想你也能够猜到几分,”她顿了顿,缓而慢的语气,“但你既然没有挑明,就等于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 言晏面无表情,“你也说了,我只是生病了需要人照顾而已。” “但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需要也是一种依赖。” 依赖这两个字,从来只对最亲近的人所有。 言晏瞌着眸,没有再说话,只是听到安苏的平静的嗓音在耳边淡淡响起,“说到底,关家的事我哥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那并不完全是我哥的错,”她顿了顿,“你难道真的不打算再给你们之间一个重来机会吗?”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挂了电话后言晏静静的看着窗外出神。 重来,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晚上聂南深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女人还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姿势坐在沙发里,唯一不同的是手上的针管已经被她取下了。 没有开灯,只有无声的电视在播放着,微弱的光线落到她身上,勾勒出纤瘦单薄的身形,长发披肩,质感极好的睡裙也垂到地上,看上去有种冷清孤傲的美。 “怎么不开灯?” 聂南深皱了皱眉,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去拿开关的遥控器。 原本黑暗的客厅一下就明亮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言晏一下有些不适应,再次睁眼时聂南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吃饭了吗?没有我去做。”聂南深一边说着看了眼时间,一边已经挽起了袖口。 外面的天色暗得很早,但现在其实才七点不到,想来她应该也是没吃的。 聂南深刚要转身去厨房,却被女人的声音叫住,“吃过了,”言晏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继续补充道,“药也吃了。” 173 Merry Christmas 聂南深脚步一顿,这才看到茶几上喝了一半的水杯和药盒,还有与那些东西放在一起的体温仪。 在他注意到的时候,言晏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体温37.2度,我已经好了。” 聂南深身体微微一僵。 眸色微敛,目光也落到了女人身上,只见她干净的眉目清秀,淡淡的朝他弯唇浅笑着,“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吧?” 有那么大片的灯光被男人站着的身形挡去,言晏整个人都被阴影覆住,唯有那双眼眸底下干干净净清澈明白。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突然唇角一勾,淡淡凉凉的笑,“病一好了,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他今天办完事情就立马从公司赶回来,半点休息都没有就为了给她做一顿饭,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再好的脾气,在这刻终是生了点怒意。 但言晏仿若没有察觉,仰头看着男人此时冷沉沉的脸,“我承认,这几天你确实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也确实有些过于依赖你,”嗓音微低,却带着些许笑意,“不过,我现在确实不需要你了。” 聂南深薄唇微微抿起,一双眸沉沉的盯着她。 那眼神让言晏脸上的弧度几乎挂不住。 “原本今天中午就想告诉你的,只不过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言晏从沙发上站起来,别过脸没有看他,“更何况当初也是你自己说的,等我病好了你就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聂南深依旧没有说话。 “这几天,谢谢你,”她顿了顿,“也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这句抱歉,她发自内心。 但男人只是低头看她,“说完了?” 言晏一怔。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我去做饭。” 说完,也没有再看她,抬脚就朝厨房的方向走去,这幅模样,仿佛压根没听见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聂南深……” “你不用费尽心思赶我走,”男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既然是你希望的,你吃完饭后我会遵守承诺离开这里。” 家里没有吃过饭的痕迹,他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言晏站在原地,刚要开口就看到了男人放到一旁的外套,肩膀的位置还残留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她不大明白这一顿饭的意义到底在哪儿,但原本要阻止的话还是忍住了。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虽然这几天他们也差不多都是这种相处模式,但气氛明显比起今天中午的时候要少了点什么。 至于到底少了点什么,言晏没有去细想,也没有打算去深究。 ……………… 第二天,言晏一早就直接去了使馆。 人刚到使馆门口下车,就看到了使馆里刚停好车的宋扬,她正好将对方叫住。 宋扬在回身看到后面的女人时,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后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是辆普通不过的的士。 言晏没注意到男人眼底的异样,走到他面前笑道,“怎么了?” 宋扬回过神来,目光落到女人身上,抿了抿唇低声道,“没什么。” 她看上去气色不错,穿了一件高领毛衣搭配长款棕色大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深色围巾,微微挡住了半边精巧的下巴,看上去休闲低调却不落时髦。 但只要稍微懂点时尚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光是她脖子上那条看上去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围巾,就不下五位数。 他看着女人浅笑温静的脸蛋,恍然间想起那天出现在她家的聂南深,一时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你……身体好点了吗?” 言晏生病请假的事原本没打算让人知道,只不过她一个多星期没有来使馆,宋扬会知道也不算太稀奇,于是她也没有多想,“嗯,已经好了。” “这样……那就好。” 男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言晏也没有多问,两人一起走进使馆,中途偶尔遇到一些同事也会简单的打下招呼。 直到上了电梯,言晏才道,“对了,今早有个会议,我这段时间不在,你待会儿可以把会议内容发给我一份吗?” 宋扬看着她,“没问题。” 她颔首,礼貌的道了声谢。 温静柔婉,连声音都带着端庄矜持的语调。 共事了这么长时间,她的性格一贯这样对人谦谦有礼笑脸相迎,不算疏离,但也绝对算不上熟络。 他想不出来,她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被聂南深那种男人所迷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就在言晏道别后抬脚就要走出去的瞬间,手臂突然被拉住了,“言晏。” “嗯?” 言晏回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宋扬注意到她的视线,顿了顿,还是松开了手,看着她蹙眉欲言又止,“言晏,你……” 见他半天说不出话,言晏突然笑了笑,“还有什么事吗?” 她这一副云淡风轻毫不知情的模样,倒让宋扬要问的话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没什么,会议资料我待会儿发你邮箱。” “好的,谢谢。” 说完,言晏也没有再停留,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由于昨天她就给魏秘书说过今天回来复工,所以早上言晏也没有急着去报道,没过多久,宋扬那边就发来了今天的会议内容。 她粗略看了一遍,大多都是关于之前的工作内容进度和该汇报的项目,不过,独独没有关于聂南深那个项目的进度。 她不觉得在她没有来的这段时间,魏秘书还会把这个项目放在她手上来耽误时间,所以……这是还没有完全谈下来吗? 她咬着笔杆,有些苦恼。 十分钟后,言晏来到会议室。 在场的除了他们团队的几个熟面孔,还有其他另外的几个团队的人都在。 她来得还算早,但陆陆续续后面也跟着不少人也走了进来,当身旁的空位突然被人拉开时,她下意识的抬头。 女人同样也看到了她,手里动作明显一顿,“哟,还以为偷懒都舍不得回来了。” 梁静红唇掀了掀,然后也没再看她,兀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言晏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整场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就在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坐在正上方的魏秘书才淡淡道,“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家的工作就这些,需要跟进的项目继续跟进,需要准备的大家也做好充足的准备。” 简单的吩咐完,魏秘书突然将会议册合上,然后笑脸盈盈的开口,“下面,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他故意顿了顿,一时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唯有言晏仍在低头整理今天的会议内容,直到她听到男人兴奋的声音,“关于之前的那批軍火,昨天聂总那边终于和我们把合同签下来了!” 手中的笔突然停住了。 昨天? 言晏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了起来,握着笔的手指也微微紧了紧。 昨天……他确实说要出去工作了来着。 “这件事,说到底咱们还得好好夸一下我们的大功臣梁静同志,”魏秘书的视线往言晏身旁的梁静看过去,一脸自豪的道,“要不是她,咱们这次的合同恐怕也签得没有那么顺利。” 说罢,魏秘书带头一起鼓起了掌。 几乎是同时,宋扬下意识去看对面女人的反应。 但言晏此时脸上仍是没有太多的表情,要说有,那就是在放下笔跟着众人鼓掌的时候那张精致的五官表现得太过于寡淡。 梁静对这个结果也没有太多意外,似乎提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谦虚着道,“魏秘书过奖了,这都是分内的事,况且这里面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啊,大家都辛苦了。” 女人一脸笑意的说着,但也难掩语气里的优越。 唯有坐在对面的宋扬,闻言微微蹙起了眉,视线从头至尾都看着对面的言晏。 他不大认为,聂南深在这几天的时间内签下这个合同,是因为梁静。 不过她似乎对这一点并不在意,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在和梁静调侃她和聂南深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原本坐在她身旁的言晏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办公室内。 电脑屏幕上还放着今天的会议内容,言晏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单手拿着鼠标却迟迟没有动静,视线也不知到底聚焦在哪里。 耳边响起昨天男人冷漠嘲弄的声音。 【病一好了,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你不用费尽心思赶我走。】 【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会遵守承诺离开这里。】 后来?后来哪怕到离开前,他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是失望透了,还是…… “言晏?”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言晏猛的回过神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微微愣了愣。 “在想什么呢?敲了半天的门你也没听见。”宋扬看了她一眼,顺手递给她一杯刚泡好的咖啡。 言晏这才看到他身后被打开的门,淡淡道,“没什么,”收回视线的时候瞥了一眼男人身侧的另一只手,然后面无表情的接过咖啡,“倒是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扬就站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女人小口小口喝咖啡的样子,轻声笑道,“是这样,朋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你明天晚上如果有空的话……” 言晏刚抿完一口,眼角就瞥到了被男人放到桌上的两张崭新的电影票。 她放下杯子,然后才抬头看他,“抱歉,”温婉的五官依旧是客气的笑容,“我明天已经有安排了。” 宋扬也不意外,但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失落,他仍是不死心,“你也不用忙着拒绝我,”略带尴尬的笑了两声,“据我所知你在伦敦似乎也没什么朋友,你来这里这么久也没有去逛逛,那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也好。” 言晏一下就皱起了眉,“宋扬。” 她的话说得如此明白,她不认为宋扬会没有听出来。 “更何况……”宋扬看着她,淡淡的笑,“现在关于聂总的合同也已经签订了,工作上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不是吗?” 没有朋友没有工作,那她所谓的安排显而易见就是个借口。 当然,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这是个借口。大夏中文网 “我明天确实有事,”言晏也不想因为这个去解释什么,没有再看他,“我手里还有些工作,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是聂南深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言晏微微怔住。 见她错愕疑惑的表情,宋扬直直的盯着她的脸,“我那天在你家遇到了他。” 眸色微颤,言晏搭在鼠标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聂南深没告诉过她。 虽然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于是面不改色的否认,“不是。” 说的不是,但宋扬还是清楚的看见,他在提到那个名字时,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 “言晏,”他有些迟疑,终于还是把这几天都憋在心里的那句话问出口,“你是不是和聂南深在一起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聂南深那样的身边什么女人没有,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宋扬,”言晏一下打断他,她不大喜欢和别人谈论这些,尤其是现在还是在工作场合,“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女人眉目冷然没了半点往日的温和柔婉,宋扬看着她,一下就僵住了。 就在空气突然陷入寂静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敲门进来,“言晏,魏秘书让你现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言晏往门口看了一眼,“好的。” 没有再多说什么的从位置上起身,在从男人身旁走过的时候,她顿了顿,低声再次不失礼貌的道,“谢谢你的咖啡。”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扬站在原地,看着窗外絮絮扬扬飘落的雪花,唇边蓦然划过一抹苦涩的笑意。 映像里,自从认识以来,她这幅模样似乎还是第一次。 却是因为那个男人。 ………… 抬手,敲了几下门。 “进来。” 直到里面传出声音,言晏才推门走进去,“魏秘书,您找我?” 魏秘书正在窗前打电话,见来人是她,立马挂了电话走到沙发旁,朝她笑道,“是言晏啊,快进来坐。” 言晏也没有拘束,走过去在沙发里坐下,“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今天的会议内容你都听到了吧。”魏秘书亲自泡了两杯茶端过来,面带笑意的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言晏双手接过,“您指的是?” 魏秘书在她对面坐下,注视着女人的表情,“那批軍火。” 言晏垂眸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热茶,腾腾的冒着热气。 “魏秘书,”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您有话可以直说。” 魏秘书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倒是有些尴尬,笑了两声之后才道,“是这样,这个项目最后能谈成呢,我看梁静在中间周旋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所以聂总那边的后续跟进我已经交给了梁静来处理,”说到这里,他试探的将语气都放缓了许多,“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红唇不着痕迹的掀了掀,言晏端着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才看向他淡淡的反问,“我的意见?” 魏秘书被她看得眉心一跳。 虽说这种事只要他安排了就可以,可是毕竟言晏是范部长那边带过来的人,他多少也不好得罪。 况且,之前这批货物的审批都是她一个人带出来的,突然自己手里的项目变成了别人的,恐怕换做谁都不乐意。 “我知道,为了这个项目你也付出不了少,为此还病了一场,但是你现在身体刚恢复,后面的工作会更辛苦,你也不一定能吃得消啊,”魏秘书苦口婆心的劝道,“不过这件事你确实也功不可没,所以你放心,你的实习报告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成绩!” 她知道,魏秘书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够给她面子了。 换做是别人,恐怕就是一纸通知的事,更别说还给她拍胸脯保证什么。 魏秘书试探的问,“怎么样?” 言晏吹了吹茶里的热气,淡淡的开腔,“项目方那边呢?” “这个你放心,那边已经和聂总的秘书沟通好了,说没有问题。” 言晏抬了抬眼皮,然后又垂下,“那我无所谓。” 闻言,魏秘书当即松了口气。 毕竟在他看来,后续要讨好聂南深他们还得靠梁静,但一边又是范部长,如果在这件事上他没能协调好,后续怎么算都是亏本生意。 关言晏能答应,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从魏秘书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带上门,言晏看着手里的文件袋,一时有些失神。 两个月,这么快。 梁静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接下来的几天,言晏几乎都在整理手上的资料交接给梁静那边,聂南深那边的项目交接完毕后她手里的工作也基本没剩多少,一时倒有些清闲,然后更多的时间就在准备毕业论文和实习报告上。 自从她和那个项目断了联系之后,也就很少接到那边的消息,其中也包括聂南深。 只有偶尔听到同事谈论起,似乎进展还不错。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个周五。 圣诞节。 言晏还是一次在和安苏聊天的时候才发现圣诞节快到了。 她平时就不怎么关注这些,但好歹是个节日,虽然人不在江城,还是提前准备了圣诞礼物给安苏詹聿还有她姑姑寄了过去。 当天下午很多同事都提前下了班,毕竟在伦敦这边还是比较重视的,言晏也没有在意,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左右。 使馆里基本已经没人了,只有大厅中央架着的那棵挂满装饰的圣诞树还闪着五彩灯。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下,言晏站在硕大的圣诞树旁,拿出手机刚点开,里面就跳出一条短信—— 【MerryChristmas。】 ——詹聿。 言晏笑了笑,同样回了个祝福的话语过去。 这个时间点不算晚,但不知道是不是节日的原因,今晚路过这边的车辆很少。 言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打算走回去。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又接到了安苏的来信,【宝贝,礼物我收到了,MerryChristmas!】 下面还附带一张安苏抱着一个维尼熊的照片,笑靥明媚娇气逼人,而在她身后不远的大街上,热闹非凡的人群中隐约还能看到纪容司的半边侧影。 言晏看着屏幕笑了笑,大概也能猜到是纪容司不愿意拍这种沙雕合照,她这才偷拍了个侧面。 她拿着手机正想回复,那边立即又来了一条,【快说,我是不是第一个发祝福的人!】 她毫不迟疑,【不是,詹聿第一个。】 【切……】安苏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早知道做不成第一个,就做最后一个了。】 【为什么?】 【因为最后一个永远比第一个要浪漫啊!】 言晏想了想,不知道她这个逻辑是哪里来的,也没在这话题上多聊,很快编辑了几个字过去,【礼物还喜欢吗?】 安苏那边回,【那可不,看中了都还没来得及买你就送我手上了。】顺带还添了个输入法自带的爱心表情包,【果然还是宝贝你懂我,哪儿像那根木头,连礼物都没有给我准备。】 言晏,【……】 她不知道聂大小姐这是在抱怨还是在故意秀恩爱,来来回回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期间也接到了好几条大学同学的祝福短信,她都一一回了过去。 后来聊着聊着安苏那边突然就没有回信了,大概是被纪容司抓走了,她也没再回,转而给她姑姑和聂爷爷编辑了几句话。 最后手指停在聂南深三个字上。 他们最近的一条短信聊天记录还是半年前,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 言晏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将原本编辑好的话逐一删除,转而给通讯录的其他人发去了祝福短信。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耳边的寂静不知何时被喧嚣充斥,言晏才后知后觉的已经来到了市中心。 四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穿着圣诞装扮的男女老少,特拉法尔加广场的气氛几乎被炒到了极点。 脚步突然就停住了。 圣马丁室内乐团现场演奏,中央喷泉随着优美欢悦的交响乐起伏跳跃,其背后就是足有几人高且装饰华丽的圣诞树。 再热闹欢乐不过的画面。 言晏手中还握着未发送出去的消息,她笑了笑,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前方,刚想拍下照片发给安苏,突然,眉间落下一片冰凉。 睫毛微微抬起,黑沉的天空上星星点点的开始落下些许白色,飘飘絮絮如羽毛般的,轻触到肌肤上。 下雪了。 十二月的季节,原本就经常下雪。 一时间,四周的行人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欢笑嬉戏声遍布于耳。 人群中,女人一身红衣显眼夺目,半边脸蛋露在围巾外面,看着那些雪花精致美丽的脸蛋都染了一层柔和的笑意,眉目如画,明艳动人。 她微微仰着头,睫毛被染湿了也毫无察觉,伸出手刚想要去接住那些雪花。 突然,一把红伞,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闯进了视线。 纤细的身体被遮住了大半,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眼前划过。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 “MerryChristmas。” 最终一片落入掌心,女人睫毛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喷泉水柱顷刻达到最高点。 十二点整,圣诞钟声敲响。 那一瞬,万籁俱寂。 174 无非是疲倦了,厌恶了 人来人往,嬉戏的孩童,相拥的情侣,偶尔还有几个圣诞老人从身旁擦肩而过。 言晏看着身旁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放在伞外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被风吹太久还是太冷,此时女人白皙的脸庞泛着一层红色,聂南深低头看着她,“我一直跟着你,”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手机,“不过你都在专心发短信,没有注意到而已。” 不过她发的那些短信,却没有一条是给他的。 言晏将手机放回口袋,手也没有再拿出来,“我以为,没了工作上的交集,私底下我们也可以不用见面了。” 男人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淡淡的笑,“你真这么想?” 足够遮挡两个人的伞,此时男人却有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肩头发梢都染了不少白色,但他似乎浑不在意。 冰凉的风吹打在脸上,言晏就这么抬头看着他,“你之前一直不肯签合同,是不是因为我。” “是。” “那为什么突然又把合同签了?”她听到男人毫不迟疑的回答,突然就笑了,凉凉的笑,“你一直不愿意签,难道不就是想用这个借口一直把我留在这里?” “你生病了。”男人低着头,幽深沉静的眸盯着她,“工作上的事没有定下来,你就不可能安心呆在家里养病。”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她病了,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 言晏微微一震,出乎意料的回答,却让她觉得愈发可笑,“聂南深,你就不生气吗?” “怎么会,谁让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呢,”聂南深勾唇笑了笑,俊颜漫着自嘲和无奈,“更何况,我心甘情愿。” 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或者言晏,你也可以试试,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我更生气。” 生气?他也想。 他的费尽心思,她的视若无睹,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而这一切不过是如今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仍在笑,“最好是让你一气之下就主动消失在我面前吗?” 唇角抹平,聂南深一双眸沉沉的看着她。 言晏勾了勾唇,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抬手捋开被风吹散的长发,看着来往的人群已经没了之前的兴致,“听说梁静那边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是快结束了吗?” 男人抿着唇,“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有。”言晏回过头,脸上的笑意顷刻变成了不见温度的冷漠,“关家出事你知道多少,我和我姑姑,你又利用了多少?” 寒风瑟瑟,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节日潮点一过,广场内逐渐也没剩下多少人。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清晰直白的亲口向他问出这个问题。 他也一直知道,这才是她心底的结。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而后是笑,“我说了,你就能原谅我?” 言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她是好奇,但事成定局,如今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但手臂很快的被拉住,“一开始,”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从容沉静,“从关珩离开江城到柏林,池骞没就一直有让人跟踪她。” 他低头看着女人的侧颜,有些说不出的自嘲,但更多的是条理清晰的陈述着事实,“我知道你让詹聿帮你调查了不少,那么你也应该清楚,关家出事是必然,你姑姑的对手是樊家和陆骁,不是我。” 她终于回过头,眸色清明的迎上他俊美的脸,“那你的对手又是谁?” “陆骁背后的人。” “他对你有威胁。” 言晏这句话,是陈述的语气,聂南深却半点没有意外,抿着唇,“是。” 她歪了歪脑袋,嫣然的笑着,“你在找他,所以就利用了我和我姑姑,这个也是吗?” 聂南深蹙眉。 她红唇勾了勾,双手都放进口袋里,仰脸笑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意思,“那说来听听吧,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言晏。”聂南深伸手就想去握住她,却被她退后一步躲开了。 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言晏已经先一步开口,温静的容颜撩起的唇角,有些淡淡的凉和冷,“之前你并不确定我姑姑是站在哪边,所以你不信任她,于是娶了我,一是可以用我牵制住我姑姑,二也可以试试能不能用我来交换我姑姑手里那份资料,不过我姑姑没有你想的那么蠢,关乎命脉的东西她不会轻易交出去,于是你将计就计,反正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你笃定我姑姑哪怕是为了我也不会出卖你。” 几乎是她每说一句,她就可以看到男人的俊颜暗沉一分,那几近融合在寒风里的嗓音继续轻轻浅浅的响起,“至于后来,樊家也好陆骁也罢,只要有我姑姑在,那两边甚至根本不用你亲自动手,到时候不管哪一方的成败,陆骁背后的人最终都会出面,你只需要坐观局势就可以达到目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男人隐匿在黑暗中的瞳眸狠狠一缩,伞柄末尾的手指骨节僵硬得阵阵泛白。 言晏笑言着,还有那站得笔直的背脊,“所以,包括我姑姑和我在内,其实都只是你手中的饵罢了,”那笑容温凉又平静,眼也不眨的,“我说得对吗?” 她的眼神不闪不避,话语字句条理清晰有根有据,聂南深看着她,心底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薄唇吐出一个极沉极哑的音节,“是。” 眼帘不可自抑的颤了颤。 “这样,”言晏笑着点点头,对上男人沉寂不见光的眸,“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下一秒,风雪渐落,男人抬手就将她整个身子揽入了怀中,猝不及防。 “言晏,”他低低叫着她的名字,微哑的嗓音有些晦涩,连着用力拥抱着她的手臂都带着颤抖和慌乱,“我承认……我承认是我错了,一开始是我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但那只是之前,现在不一样。” 言晏看着落到雪地里的伞,一抹艳红格外扎眼。 她任由他抱着,淡淡的笑,“有什么不一样呢?”垂着眸,音调清冷的嘲弄,“现在和之前,能有什么不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聂南深更用力了,“我爱你。” 那声音似融进风雪中,察觉到女人身体顷刻间的僵硬,聂南深低头去亲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的,低哑性感的嗓音带出灼热而缠绵的蛊惑气息,“言晏,我爱你。” 她僵住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此时却如巨石般重重的压到心口。 如果不是此时的四周没有人而显得太过安静,言晏甚至会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有好半晌,她甚至忘了如何去反应。 她抬眸看着男人近在咫尺俊美沉迷的脸庞,唇角扯出几分弧度,眼里却尽是迷茫,“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聂南深终于停止了那绵绵不断的吻,单手爱惜般的捧着她的脸,额头就这么抵着她的,灼热急促的呼吸都喷洒到她脸上,嗓音低哑,“我也后悔了不该签字不该同意离婚。” 他说,“言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么近,那呼吸和嗓音让言晏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 “所以,这是在告白吗?” 那冰凉的声音,像是突然从头顶泼下一盆冷水,聂南深一下就怔住了。 女人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抗拒的意思很明显,但又似乎没有防备,所以男人一下就被推开了。 白色的雪花纷纷从头顶落下,比最初的时候还要多还要密,四周早已空荡得没有人气,连带他们的对话都能听到些许回音。 “你也说了,我会让詹聿帮我查一些事,之前这些事没有说破,不过是我觉得既然已经离婚了,那过去的事就没有必要再提。” 言晏退后一步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笑,温婉的五官轻描淡写却有种别样的冷艳,“不过聂公子好像不懂这个道理,也不大懂我的良苦用心。” 聂南深抬头看着已经站在一步之外的女人,很近的距离,此时却遥远得难以触及,“你不相信我爱你?” “你说你爱我,”言晏依旧是低低的笑着,清秀的眉目间有些讽刺,又有些漫不经心的自嘲,“可是聂南深,你和秦思砚这么多年,你连自己对她的感情都摸不清楚,如今你又怎么能确定,你是真的爱我呢?” 聂南深身体猛地一震。 深夜,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车灯在远方照亮一层朦胧,最终停下。 言晏伸手手落在门把上,转过头看着他,微微颔首,“谢谢。” 聂南深没有看她,视线直视着前方,直到那门打开了一条缝,他才淡淡的开口,嗓音低哑,“要怎么样,你才会觉得我是真的爱你?”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也只有一瞬,言晏推开门就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小区。 直到她的身影走进了大厅,聂南深才微微的侧首,眸底深寂映出窗外的雪色和女人的背影,透不进光。 回到公寓,言晏摁下密码然后走进去,再关上门。 没有开灯,漆黑一片的客厅只有窗外隐约能透进些许微亮。 她整个人靠在门板上,高跟鞋穿了一天,此时浑身顿时就没了力气,缓缓的蹲到了地上,双手支撑着额头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就这么蹲了一会儿,然后才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然后开灯,换鞋,洗手去厨房倒水。 出来的时候,视线一下就触到了餐桌上摆放凌乱的几份文件。 言晏正在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上面的实习总结几个字,久久没能回过神。 那是之前魏秘书交给她的。 “言晏,等你交接完你手里的工作,你的实习期也差不多到了,这是你的实习总结,你填好后可以看看是要选择什么时候回去,当然,我个人是希望你能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的。”点点书库 魏秘书在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满是真挚,“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你可以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 她当场就接下了,说会考虑。 言晏看着那几页纸,里面的内容已经被她填写了一半。 她伸出手,刚要去拿起那些文件,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的来电,下意识以为是聂南深的,她拿出来刚要挂掉,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唯一能认出的只有号码首位,是江城的区号。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下了。 “请问……是关言晏小姐吗?” 是个男声,语调温和沉稳,裹着一股的儒雅斯文的气息,但她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我是,请问您是……” 对方听她确认,似乎在那边松了一口气,连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是林一鸣。” 林一鸣?这个名字她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男人笑了一声,“去年杜老爷的生辰宴会上,我们有见过。” 言晏恍然,但语调仍是很淡,“我想起来了。” 男人的低笑声从那边传来,“那就好,不过就算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毕竟一面之缘,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 言晏对这种叙旧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手机,蹙眉,“不过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关小姐不用紧张,”听出女人语气里的戒备,林一鸣笑了笑,“我这次找你,是关于你姑姑关总的一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 姑姑? 言晏走到窗前,将面前的帘子拉开了些。 她住的二十层,视野很好也不至于太高,隐约还可以看到仍停在楼下的那辆黑色世爵。 她抿了抿唇,“我现在人不在江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电话里告诉我。” “是这样,这件事确实不大方便在电话里谈,你要是什么时候回来了,可以随时联系我。”他顿了顿,“当然,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言晏将视线收回,顺手也重新拉上了帘子,“好。” “还有,”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我找过您的事,希望您可以对关总那边保密,否则我这边可能会有点难办。” 大概是出于当初对这个男人的第一映像还不错,当即言晏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没问题。” ……………… 论文总结整理完成,后期的工作交接言晏也已经处理妥当。 第二天一早,言晏就去了魏秘书办公室。 魏秘书看了一眼被放到桌上的辞职信,好半晌才开口,“考虑好了?” “嗯。” “打算什么时候走?” “下周。” “这么快?”魏秘书皱了皱眉,也没有立即在上面签字,“言晏,说实话我是希望你能继续留一段时间的,毕竟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很看好的,你要是能够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对你好处也不小。” 言晏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学校那边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更何况实习时间早就已经到了,我再耽搁下去恐怕对毕业也会有影响。” 魏秘书看了她几秒,这样的话在他这里自然是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考虑毕业的事情,然后我打算去考研。” 魏秘书点点头,“这样也好,”他没有再劝,而是拿出笔在上面签了字,“到时候我倒是有不错的学校推荐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把同时签好名的实习报告递给她,言晏接过,“好的,谢谢魏秘书。” 就这样,她要回江城的事,除了魏秘书之外整个使馆几乎没有人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言晏也很少再去使馆,一边抽空整理行李,一边也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四处逛逛给安苏他们买了些礼物。 也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那批軍火在梁静的带领下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交接工作。 偌大的办公室内,午后的光线从落地窗外洒进。 梁静接过男人签好的审批同意书,在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脸上展出一抹嫣然的笑,“Wilson,这次多亏你了。” 聂南深手指转着钢笔,拿过第二份文件边看边淡淡的回,“不客气。” 对于男人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梁静也已经习惯,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几乎对谁都是这样。 当然,除了那个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女孩儿…… 不过那又如何?他已经离婚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总归是……不爱才会离婚的吧? 她看着男人俊美得没有瑕疵的五官,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你今天很忙吗?” 聂南深抬起头来,似乎这才察觉到她还没有离开,“还有什么事吗?” “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啊,”梁静看着他,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那模样颇有几分试探的味道,“我的意思是,如今合同也签了,那接下来我们可就不再是合作关系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突然,门就被敲响了。 聂南深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签字,“进来。” “聂总……” 林秘书刚从外面推门进来,就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女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梁小姐。” 对方同样也看了他一眼,不过那一眼中倒是没有太多善意。 林秘书一脸莫名,梁静也懒得再看他,转而朝对面的男人柔声笑道,“那Wilson,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约你吃饭。” 男人头也没抬,敷衍的意味很明显,“嗯。” 直到关门声再次响起,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聂南深才淡淡的开口,“什么事。” “聂总,”林秘书有些踌蹴,“我听说……关小姐在使馆已经办了离职手续,马上要回江城了。” 笔尖一下顿住。 林秘书小心翼翼的去看男人的神情,继续道,“三天后的飞机。” 窗外飞雪飘扬白芒一片,开了空调的室内温度仿佛也骤然降了下来。 办公室有足足半晌的寂静,最后只有男人没什么起伏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林秘书皱了皱眉,不大明白他这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是早就知道了她会离开,还是为什么会离开? 林秘书有些担忧,“聂总,您和关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聂南深笑了笑,“那你觉得,”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那云淡风轻的神情中有些如窗外雪色般凉寒的冷,“要发生什么,她才不会离开?” 林秘书被问住了。 夜晚,当地有名的夜场。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林秘书看着此时卡座里正在应酬的男人,眉心拧得死紧。 在座的都是些生意往来的客户,这种场合林秘书也不是没见过,不过他只觉得他家聂总今天情绪不大对,导致时而靠近的一些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被他一一拦了回去。 众人见聂南深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就都没好说什么,只好喝酒。 男人的应酬也无非就是喝酒,刚开始还好,有人敬他就喝,当然,这种场合也没人敢灌他酒,所以大家一开始都还敢多敬两杯,不过到得后面各自察觉有些不对劲,渐渐的也就没人敢上去了。 但没人敬的时候,他也在喝,那杯中的酒也总是空了就会有人主动为其满上。 莺莺燕燕的四周像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聂南深低垂着眸看着杯中在灯光下潋滟的液体,耳边响起的却都是女人的声音。 【如今你又怎么能确定,你是真的爱我呢?】 薄唇掀起冷嘲的弧度,眸底像是被一层薄雾覆住,深暗朦胧。 连林秘书都能看出来她其实是因为他才选择这么快回去,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无非是疲倦了,厌恶了…… “聂总今天似乎兴致不高啊?”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聂南深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是个大腹便便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没什么映像。 他倚在靠背上,分明喝了不少酒,但那眼中却还有不少清明,他勾了勾唇,矜贵儒雅的气质下带着那么点淡淡的痞意,“那照柏克先生看,要怎么样才算是有兴致?” 兴致?他觉得他今天挺有兴致的。 175 在此刻似乎再也藏不住 中年男人一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说酒,他确实也喝了不少,除去周边那生人勿近的气势,确是不像没有兴致。 其中有个喝高了的,这会儿端着一杯酒就凑了过来,“聂总,这可不像您平时的作风,”就着杯子与他的碰了碰,“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听听?”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拿起酒与对方简单的碰了一下,“那你们说说看,”薄唇始终都挂着那么点弧度,也有那么点的漫不经心,“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才不会相信一个男人是真的爱她?” 林秘书皱了皱眉,下意识扭头去看男人的神情。 炫彩晃动的灯光从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掠过,此时望着酒杯的眼眸看上去又不那么清醒。 “这还不简单,”另一个男人立即接过话头,话都说不利索的笑道,“要么是这个男人太渣不值得信任,要么就是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失望透了。” 失望透了。 低低的笑声从喉尖溢出,“似乎有点道理。” 言罢,众人就见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秘书就这么看着他,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陆陆续续的,只有酒没有女人的场合一是少了兴趣,二是那些客户渐渐也有些撑不住了,但聂南深没说要走,他们自然也不好提前离开。 还是林秘书从中周旋,才提议了让他们先走。 众人见那仍坐在沙发里的男人没有反对,这才一一找了借口离去。 “聂总,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男人没吭声,虽然看上去仍是不像醉了的模样,但林秘书还是有些担心再喝下去会出事,正要劝他,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上方传来,“Wilson?” 几乎是同时,魏秘书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聂总?” 林秘书闻声看过去,“魏秘书?”只见为首的魏秘书和梁静宋扬一行总共七八个人,他诧异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部门聚会而已,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聂总。”魏秘书笑笑,看了眼桌上显然已经过一轮的酒局,“不过看样子聂总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聂南深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缓缓的抬起头来,几个熟面孔几个生面孔,一眼扫过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过最后还是略带失望的收回视线,薄唇挂着笑,淡淡的开腔,“你们那个新人没来?” 他一出声,众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使馆的新人只有一个关言晏,显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唯有靠在边上的宋扬,看向此时正低头兀自往自己杯中添酒的男人,“言晏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闻言,聂南深又低低的笑了一声,眸底晦涩,“也是,是没必要再来。” 手指轻晃着杯中清澈的液体,掀眸随意的扫了那众站着的人群,下巴抬了抬,“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说完,再次将酒喝下。 魏秘书见男人一幅显然已经有些醉了的模样,原本是想开口拒绝,但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只好应下。 林秘书没办法,只好让服务员将这边收拾了重新开了一桌。 不是那么正式的场合,在场的人除了梁静和魏秘书,其余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束,但到了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渐渐都聊开了来。 气氛一时间被炒得很热,聂南深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他们,也没有参与其中,偶尔有人过来敬个一两杯也都照收不误的喝下。 梁静就坐在他身旁,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看到男人眼底的迷离。 那是醉了的迹象。 “Wilson,你醉了,”她握住他去拿酒的手,“别再喝了。” 同样坐在聂南深身侧的魏秘书也多少察觉到了男人的状态不对,当下也附和道,“对啊聂总,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咱们改天再聊如何?” 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起身,他们是没喝多少,不过显然在此之前聂南深已经喝了不少,照这个状况下去难保不会出事,到时候他可负不起这个责。 “怎么,”然而人刚有动作,男人慵淡懒散的笑声就响了起来,“魏秘书这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扫了在座各位的兴?” 魏秘书对上男人的视线,只觉背脊一凉,立马尬笑道,“那怎么会……” 于是又放下东西默默的坐了回去。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这才将话题扯开。 聂南深淡淡的收回视线,正要重新倒酒,发现酒瓶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梁静手里。 女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好半天才道,“我帮你。” 聂南深掀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接过了。 不过有了刚才那一茬,后面倒是没人再敬聂南深的酒,但也没有谁敢再开口说要散局的话。 林秘书看着眼前再次恢复热闹的酒局,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给一旁的人打了个招呼,起身就拿着手机往外走去。 彼时言晏接到林秘书电话的时候,刚收拾完房间的行李从浴室里出来。 她拧眉看着来电显示,在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接下,“林秘书。” 林秘书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关小姐,您终于接电话了。”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关小姐,是这样,”他顿了顿,“我们现在和使馆的人在Fabric,聂总他今晚喝多了,我担心……” 喝多了? 言晏微微皱眉,看了眼外面暗沉的夜色和墙上快指向十二点的钟表,抬手擦着湿润的长发,淡淡道,“喝多了你就送他回去,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林秘书一滞,为难道,“我的意思是,您看下现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过来接一下?” 言晏抬了抬眸,有些好笑,“你是他的秘书,负责接送他难道不是你的工作吗?” “可是……” “我没空,”她看了眼床边放着的行李箱,淡淡的道,“你今晚怎么把他送过去的,就怎么把他接回去吧。” 这边林秘书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看着已经暗掉的屏幕,一时有些唏嘘。 这女人一旦无情起来,还真是雷打不动啊。 当林秘书抱着头疼的心思回到酒局上的时候,桌上再次多了不少空瓶。 聂南深靠在沙发里,外套被脱到一旁,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此时领带松垮的挂套在脖子上,垂眸喝酒的模样少了分平时的儒雅矜贵,多了分颓靡的懒散性感。 就在刚才的几局下来,连魏秘书等人也渐渐有了上头的迹象,在酒精的作用下也逐渐忘掉了之前短暂的不愉快,聊了会儿工作,聊了会儿八卦,最后不知是谁起头,话题聊到了他。 从事业有成到家庭环境再到处事手段,只要是报道上能找到的,那些人几乎把所有能夸的话都阿谀奉承了一遍。 聂南深淡淡的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怎么,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唯有薄唇始终溢着一抹不着痕迹的讥诮。 但年轻的姑娘们总是对这样的男人充满了好奇与向往,这次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此时一张净白的脸染着微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坐到了梁静身旁,含糊不清的叫他,“聂总。” 见他似乎没听到,女人也不在意,趴在梁静肩头好奇的望着他,“我们听说您年纪轻轻就离过婚了,”低低的娇笑道,“这是真的假的啊?” 手里的动作已然顿住。 聂南深抬起头来,眸底几分迷离的醉意,“嗯?” 见他没有否认,女人也吃了一惊,“原来是真的啊,”她似乎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啊,像聂总您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离婚啊?” “Megan!”梁静立马就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Wilson,你别生气,她喝醉了。” 但话是这么说,那看向男人的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些许的期待和好奇。 这个话题,是他们之间从未谈起过的。 男人此时似乎也醉得厉害,并不介意这个话题,唇畔的弧度勾得极深,“离婚而已,需要理由吗?” 没人想过他会真的回答这个问题,这一片的喧哗和吵闹莫名的安静下来了一点。 “当然要啊,”女人半眯着眸,口齿不清的笑道,“两个人走到一起,最后又分开,总归是有些理由的,也许是不合适,也许是不爱了。” 也许是不合适,也许是不爱了。 “是么。”聂南深半瞌着眸,看着地面上缓缓靠近的一道影子,熏意愈深的眼眸像是被一层薄雾蒙住,染着笑意和说不出来的更多意味,“那大概……是我对她不够好吧。” 有不算明亮的光线,像是晕染出了更多的落寞和嘲弄,一直坐在他身旁的的梁静看着男人此时微醺的侧脸,微微的怔住了。 嘈杂的音乐中夹杂了轻微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而近,逐步清晰。 “聂南深。” 最后那双高跟鞋停到面前,头顶响起女人熟悉而冷漠的嗓音。 有那么一瞬,像是幻听。 聂南深抬起头,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那站在逆光下的女人,英俊的五官突然划开一抹柔和的笑意,嗓音是被酒精浸染过的沙哑性感,“来了。”180 那一笑,便是颠倒众生。 与环境不符的极致安静,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时都愣住了。 唯有林秘书,在看到言晏的瞬间,心下终于松了一口长气。 她双手放在口袋里,也没有在意此时从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粗略扫了一眼桌上四散的酒瓶,最后视线落在男人脸上,“你喝醉了。” 他淡淡的笑,神色迷离,“嗯。” 她站在那里,“让林秘书送你回去。” 聂南深倚在沙发里,慵散而漫着沙哑的低笑声从喉尖渐渐溢了出来,“关心我?” 言晏蹙眉,低头看着他没说话。 他又笑,“你送我吗?” 似乎从她出现开始,这个男人脸上的所有冷漠和倨傲都烟消云散,俊朗的眉目间就只剩下了淡淡的笑和宠。 隔得近的距离,梁静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在说出这几个字和此时看向女人时眼底那抹不难察觉的期待。 见她没动,聂南深也不生气,但也没有再看她,“既不是关心我,也不打算送我,”唇畔掠过凉薄的讥诮,“那你来做什么?” 伸手就去拿边上的酒杯,然而刚碰上杯子,一只手就拦住了他,“林秘书说你不肯走。” 聂南深看着眼前那只纤细的手,低低的失笑,“我打的电话你不肯接,倒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电话你接了。” 言罢,言晏见他拿起酒又要喝下,一时也生了些怒意,“聂南深!” “嗯?”男人抬眸,眉目展出笑意,和淡淡的宠溺,“你说,我听着。” 不知道是不是醉得厉害,那低沉的嗓音中还带着淡淡的鼻音。 言晏皱了皱眉,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得太难看,终究是妥协的叹了一口气,“我送你。” 一句话落,众人便看到男人英俊的脸庞顿时露出了笑容,半点犹豫没有,“好。” 众人眼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面面相觑,更不知道这种情况他们该说点什么。 与先前的不同,这次聂南深很配合,由女人从位置统领他扶起,手臂自然的搭在她肩上,整个人也几乎都贴到了她身上,全程安静得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唯有在她弯腰去拿外套时,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背影。 那种隐在骨子里的深和眷念,在此刻似乎再也藏不住。 林秘书在这时候也上前搭了把手,言晏看了他一眼,“单买了吗?” 林秘书接过女人递来的外套,连忙道,“我去埋单。” 言晏点头,然后又简单的朝在座的魏秘书等人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人离开了。 人前脚一走,魏秘书后脚就拉住了正在结账的林秘书,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试探道,“林秘书,这聂总和言晏……” 林秘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沙发里脸色铁青的梁静,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总归是有理由的。” 说完,签完单他就拿着外套和公事包跟了出去,留下众人一脸不敢置信。 出来的时候,两人正站在路边等他。 男人似乎醉得不轻,此时半个身体都靠在女人身上,一双眸微微阖着,薄唇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秘书立马走过去,“关小姐。” 言晏看了他一眼,“你喝酒了吗?” 原本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这种场合林秘书要负责送他一般都不会碰酒。 但林秘书却迟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家聂总露在女人腰肢上的手,到嘴边的话临时改了口,“喝……喝了一点。” 见女人皱眉,他慌忙的解释,“刚才我看聂总喝得太多,就帮他挡了一点酒……” 话音刚落,言晏就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在耳边泛起,她看了他一眼,最后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对林秘书道,“那你去帮我们打个车,我送他回去。” “好。” 林秘书巴巴去了。 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不过好在现在雪已经停了。 一阵风吹来,便是扑鼻的烟酒味。 聂南深的下巴在她额头微微蹭着,染着醉意的嗓音低低的问,“冷吗?” 言晏看了眼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衣,抿了抿唇没搭理他。 聂南深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低低的笑了笑便也没再开口。 这个时候虽然夜深,但夜场附近的车还算多,没多会儿林秘书就回来将他们送上了车。 几乎是人刚一上车,男人就朝她靠了过来。 言晏扳了扳他的手,没扳动,直到司机问他们要去哪儿,她才作罢,耐着性子问,“你住哪儿?” 男人意识不清的靠在她肩膀上,唇角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脸蛋,好半天没出声。 言晏被他扰得有些烦,一下就加重了语气,“聂南深!” 这次他似乎听到了,淡淡的报了个地名,然后又继续往她脸上蹭。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发动了车子,“小姑娘,这大晚上的,怎么能让你男朋友喝这么多酒呢?” 言晏一边去推身上的男人,一边蹙眉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笑了笑,只当是她害羞了,“不是你男朋友他这么粘你?” 她一张脸沉了沉,想要继续解释又觉得太过刻意,索性扭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聂南深也不闹了,半张脸埋在她肩窝里,眼角眉梢都漫着愉悦低懒的笑意。 聂南深确实醉得不轻,中途甚至已经睡了过去,导致最后下车的时候还是司机担心她一个人没办法,一起将人送到了公寓才离开。 说是醉了,但聂南深多少还有点意识,半个身子由她支撑着但也控制着重量,不至于让她单薄的身子显得太过吃力。 言晏将人送进卧室,然后才去打开房间的灯。 光线使周围一下亮堂起来,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属于男人的味道。 一贯如他喜欢的风格,单调不失品位,就连配色也和银南别墅的差不多。 聂南深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单手搭着额头,那闭着的眼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言晏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又去了浴室。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从里面走出来,男人依旧维持着刚才躺着的姿势,只是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那脖子上的领带也不知道被他扔哪儿去了,白色的衬衫满是褶皱,被解开的两颗纽扣下露出起伏不定线条均匀的锁骨。 于是她又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浴室给你放了水,你去洗下吧,”她看着男人的脸,将衣服放到一旁,“我走了。” 然而脚步刚刚抬起,男人淡淡的低笑声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你生病的时候我照顾了你几天几夜,让你送一下我就发这么大脾气?” 言晏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我只负责送你到家。”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手臂挡住了脸上大部分的光线,“是你跟他们说的我们离婚了?” “难道不是事实吗?”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甩掉我?” 言晏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不是。” 只是现在到了她该回去的时候。 聂南深缓缓睁开眼,一时不知道是清醒还是醉着,揉着眉心从床上坐了起来,嗓音沙沙哑哑的,“让你来伦敦的人是我。” 言晏蹙眉,红唇敛开一抹讥诮,“所以当初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也是你?” “是我。” 勾唇浅笑,“既然一开始就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男人薄唇染着同样的笑,“我以为你知道。”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挽留她,而如今告诉她的意义也不过如此。 言晏脸上弧度淡了些,早就有猜到,不过没有证据,所以现在也不算惊讶,“那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你可以现在就报警,”他坐在床沿,双手自然的搭在膝盖上,一双眸盯着她,眼底的神色时儿清醒时而恍惚,徐徐淡淡的笑,“也可以现在就走。” 言晏看了他两秒,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后面跟上的男人一把抱住,后背撞进结实的胸膛,低低的笑声贴在耳畔,“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那手臂扣着她,聂南深顺势就倒在了她身上,“看在我照顾你那么多天的份上,”闭上眼去嗅她身上的味道,“言晏,帮我煮碗醒酒茶,好不好?” 那声音伴在耳边,低染的笑意徐徐,像是最情深的亲昵。 言晏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在曾经那些看似甜蜜却半真半假的回忆里,总有那么一两件会成为彼此之间仅有的契点。 176 纯粹,永不消逝的爱 厨房里,淡凉的水在锅中不断升温,四周安静得只有烧水的声音。 女人站在橱柜前,伸手去拿茶盒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长而卷的睫毛微微落下,灯光在白皙的脸蛋上覆下一片阴影。 言晏端着托盘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浴室的灯还亮着,里面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房间也没有男人的身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他私人住的地方,不过这里看上去又和江城的公寓有些不一样,明明是他最近每天都在住的地方,但看上去更像是酒店,少了些许生活的痕迹。 房间内也没有多余的装饰,言晏巡视了一圈,最终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正欲起身离开,视线却被上面同样摆放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或者说,原本上面除了一个盛着烟蒂的烟灰缸和台灯,就再没有其他东西,所以就显得格外的突兀显眼。 是个不大甚至只有巴掌点的礼品盒,深蓝色的包装在橙色灯光下没有任何的文字或logo图案。 但身为曾经的江城第一名媛,从小到大经手过各种奢侈品和珠宝首饰,言晏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独特的设计风格出自哪个品牌乃至哪个设计师。 记得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曾和安苏提起过关于这个品牌的设计理念,浪漫,神圣,唯美,几乎满足了所有女人对爱情婚姻的美好幻想。 言晏有些出神,导致浴室里的水声什么时候停下的都没有察觉。 直到那浑身都染着湿意的胸膛从背后贴上,“在想什么?” 言晏微微一僵,聂南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顿了一下,最后落到旁边的那杯蜂蜜上,湿软的气息从她耳尖拂过,“怎么不是茶?” “你家没有茶叶,给你泡了蜂蜜。”言晏垂着眸,抬手就要去拿开男人搭在她腰间的手。 然而刚一碰上,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有力而结实的手臂,似乎没有仔细擦干,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珠。 他没有穿衣服。 “那就不喝了。”哪怕看不到她的脸,聂南深也清楚的察觉到了女人的变化,低头靠在她肩上轻声的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那嗓音里蕴含的暧昧暗示的意味太强,言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是他的卧室。 而旁边,就是他的床。 她抬手就去扳他的手,“你酒还没醒,快喝了睡吧。” “可你答应了给我煮茶。”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聂南深整个人都是闭着眼睛靠在她肩上的,像极了小孩子埋怨时的撒娇,无助又可怜。 “都一样。”言晏蹙起眉,只觉得状况好像有点不对,“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但是这样的话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那力道更加深了一些,“嗯……” 然而言晏等了半天,也没见男人有松手的意思,她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靠着她睡着了,于是不得不出声提醒,“聂南深,我说我要走了。” “言晏,”聂南深低低的笑声像是从喉尖溢出来,带着沉迷性感的蛊惑,“你好香。” 刚才一路在车上,他就闻到了。 不似那种浅薄的香水味,反而带着点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再加上女人本身的体香,独特得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引诱。 聂南深低头就去吻她。 言晏被吓了一跳,“聂南深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他手臂紧了紧,语气里的醉意弥漫,“你就当是我得寸进尺。” 言晏心底一紧,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直接被带到了床上,然后带着酒味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她以为至少他洗了一个澡之后就会清醒,然而并没有。 男人那黑得可怕的眸让她心悸。 言晏头脑一白,“聂南深!”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聂南深沉而黑的眸袭卷着她的脸,低低的笑着,“那你怎么又能相信一个男人半夜让一个女人留下来的话呢?”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想要我给你煮茶?” “原本是,”手指留恋的摩擦着她的脸蛋,低而深的自嘲意味遍布了整张俊美儒雅的五官,“可是你不愿意了。” 伴着肆无忌惮的醉意朦胧,低哑的笑声中像是隐匿着更多的落寞。 她不会知道,他一开始并不打算这么做。 煮茶终究不是他的目的,只不过如今,她是连一碗茶都不愿意为他煮了。 胸膛深处像是灌着风,突兀出更多的空落,此时像是迫切的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 言晏这才发现,他只是没有穿上衣,下面有简单的搭了条浴巾。 只不过现在也有隐隐要掉落的迹象。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执着这个,“我……我重新去给你煮,”她不敢去看他,“聂南深你别这样。” 聂南深低头看着神色隐约透着慌乱的女人,嗓音黯哑得很模糊,“可是比起一碗茶,我现在更想要你。” 言晏看着他遂而幽深的眼眸,这次还没来得及出声,唇再次被堵住。 她没想过,饶是她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这样过。 她抬手就去推着他的胸膛,但聂南深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半点感觉。 言晏睁大了眼睛,她甚至不知道刚才还醉得人事不省的男人这会儿哪儿来的力气,眸底映出男人闭眼而显得沉迷陷溺容颜,处处蓬发着张扬的危险,惊心动魄又心尖生悸。 她甚至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头脑缺氧的时候,聂南深才稍稍的离开了她。 “言晏别怕……”聂南深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哄着她,像是压抑许久而终于得到的欢愉,任由她打她骂都置若罔闻的不管不顾。 眉目始终伴着温柔。 一开始言晏还有力气反抗,到了后面整个人意识都变得不再清醒,长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那鲜血欲滴的肤色勾魂夺魄。 聂南深低头咬着她的耳朵,伴出更多粗重的呼吸,“言晏,我爱你。” 思绪有过短暂的停顿,她的眼睛睁开了一些,逆光下男人干净的眉目间只剩下了迷乱的沉沦,和那不断萦绕在她耳边的我爱你三个字。 那么近,那么远。 但也只有一秒,她再次被淹没。 导致后面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意识模糊间,男人的手掌沿着她的小臂一寸寸往上,最后停在了那张纤小的手背上。 似在把玩,似在研磨,不知什么时候她只觉得手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她刚想抬头去看,脸蛋就被男人的手掌扳过。 十指紧密相扣。 第二天早上言晏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外的一片雪白,思绪有过短暂的空白。 直到耳边响起属于男人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 她微微侧首,面前就是男人紧闭着眸放大了的俊颜,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眉心微蹙,分明睡得很沉,却不似那么安稳。 那只手臂搭在她的腰肢上,没有用力,却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窗外下了很大的雪,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也蒙了一层雾色。 言晏揉着发疼的脑袋就要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在无意间扫过时,一下就定住了。 形似雪花般,精致而小巧的钻戒,此时正稳妥的佩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中间那一点低调而不失奢华的璀璨,正好与此时窗外纷飞的雪色相形益彰。 不大不小,刚好的尺寸。 脸埋进手臂里,身心俱惫。 言晏就这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爬下床,从一旁捡起昨晚被男人扔到地上的衣服穿上。 早上七点,时间还算早。 昨晚那样的突发情况,他肯定是没有做措施的。 言晏在房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拿上了手机和钱包带上门出去,昨晚她来的时候也只带了这两样。 在打车回公寓的路上,正好经过一家药店,言晏顺道就让司机停了下来,然后走进去买了一瓶水和一盒事后药。 回到车里,她按照说明书取了两颗药放进嘴里,又喝了两口水咽下去,才告诉司机可以开了。 伦敦的雪景很美,有种复古画卷的意境,言晏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搭桥,一路失神。 房门紧闭的卧室内,床头的手机延绵不断的震动着。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似被吵得烦躁,聂南深伸手去拿手机接起,嗓音带着未醒的模糊沙哑,“喂。” 而另一只手下意识往身旁去。 一片冰凉。 一直紧闭的眼睛徒然睁开。 窗帘被拉上了,显得整个屋子都有种偏暗的色调,透不进光。 而身边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 紧接着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英俊的脸庞上逐渐落下寸寸阴霾。 约莫在登机前十分钟,言晏接到了男人的电话。 四周嘈杂,唯有耳畔属于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言晏之前已经回公寓换了一套衣服,从围巾到设计简单的风衣,严严实实的包裹住纤细的身姿,露不出一点痕迹,长发也被绾到脑后,装束温婉不失端庄。 她等了有足足半分钟,“不说话我挂了。”17 “林秘书说你改了今早的机票。”那语气几乎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但又像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 言晏眉眼未动,“是。” “是不是昨晚我又惹你生气了?” “你指什么?” 那边有半秒的沉默,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单词,“sorry。” 言晏看着不断有人走近的登机口,泠泠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聂南深薄唇抿起,具体的他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不过身体的印象和满屋的狼藉还是很清晰的告诉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捏着眉心,“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到底是真的对我感到抱歉,还是蓄谋已久,只有你自己清楚。” 没有听到那边否认的声音,女人红唇掀了掀,带着嘲弄的弧度,“聂南深,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爱我的话,那我恕难恭维。” 聂南深顿了下,“可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反正事到如今不管他做什么在她的眼里都成了徒劳。 言晏笑了下,“原来你都清楚。” “言晏,你在躲我。” 男人笃定的语气和机场广播中的声音混在一起,她推着行李抬脚就往前面走,“有什么区别吗?这和我不想再看到你是一个道理。” “合同已经签了,你要走,我也确实拿你没办法。”聂南深坐在床上,微瞌着眸,聚焦在某个地方,“可是言晏,全世界这么大,你最终能逃的也就只有一个江城而已,”他顿了顿,语气是低缓而平静的清醒,“但凡你心里没有一点我的位置,你就不会这么慌不择路。” 眼帘微掀,刚抬起的脚步也停下了。 慌不择路。 言晏望着前方即将关闭的登机口,思绪有一秒的恍惚。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角逐,那么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里,聂南深一直都是赢家,而她也从未妄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但至少,也不曾想过这么一败涂地。 …… 电话被挂断的最后一秒,那边响起的是不断重复请登机的广播声。 昏暗而不见光的卧室,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女人的味道。 男人低垂着眸,凌乱的短发挡住了半边眉眼,眼底渗着深而绵长的幽暗。 指腹不断在手中那枚工艺精湛的戒指上来回抚摸,上好的质感,完美的技术切割,出自噫大利有名的珠宝设计师。 纯粹,永不消逝的爱。 …… 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言晏到达江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夜。 手机也在飞机上的时候因为没电而关机了,奔波了一天,再加上原本昨夜也没有睡好,所以在回到公寓的时候她简单的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她回来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于是在倒了两天时差之后才联系高教授把这几个月的实习资料交了上去。 学校还没有放假,最近也是实习结束的高峰期,所以在教务办公室外徘徊的也大多都是大四的学生。 但言晏也没想到她回来之后第一个遇见的人,会是秦思砚。 走廊上,双方都顿住了脚步。 但那交错的视线不过一秒,言晏踩着高跟鞋便要从她身侧走过。 “什么时候回来的?” 言晏没有看她,“不久。” “我听说你在伦敦遇到南深哥了,”秦思砚看着女人目不斜视的侧脸,“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脚步顿住,言晏扭头看她。 同样差不多的身高,这样的角度几乎是在平视着。 似乎担心她会误会,秦思砚淡淡的解释,“你放心,关于你的事他从来不会主动跟我提起,更何况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 只是她和安苏毕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少总会听到一些风声。 但那不温不火的嗓音听上去就很难让人有好感。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跟我一起回来?”言晏挑眉,轻寥的笑了笑,“脚长在他的身上,这总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并没有谈拢是么。” 谈拢。 这个词听上去更像是一笔交易。 女人杏眸微掀,不咸不淡的笑,“那又如何?” “关言晏,你到底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秦思砚瞧着她漫不经心的脸蛋,心底莫名就生出了怒意,“你难道不知道南深哥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的江城?做人自私也该有个底线。” “所以你是觉得他离开江城甚至不愿意回来,都是因为我?”言晏勾唇笑了笑,“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妄自菲薄,”秦思砚凉淡的扫了她一眼,“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他继续这段关系,那不如趁早结束,别到最后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言晏眯起眸,看着女人冷淡清傲的脸,笑,“所以这个大家,你指的谁?” 脸色微变,秦思砚眼神有过片刻的闪过,旋即淡淡道,“南深哥曾经承诺你毕业后就举办婚礼,但你们现在都还没有离婚,甚至没有让爷爷和妈知道这件事,你们继续这样下去打算后面要怎么收场?” 她看着女人精致的脸,五官清冷处处漫着讽刺,“扪心自问,你就算不喜欢我那也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但聂爷爷对你们关家一向照顾有佳,你这样对南深哥,就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聂爷爷。 言晏垂着眸,“这个问题,或许你亲自去问聂南深会比较合适。” 言罢,她也没有再看女人的神色,抬脚就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 她脚步一顿,语气冷漠,“既然你觉得聂南深是为了我才离开的江城,那么你应该也清楚,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不愿意回来。” 秦思砚怔住了。 为什么。 无非就是回到江城,她就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让他离婚。 出了外交学院,言晏拿出手机就要给关珩打电话。 关珩这两天都没有回公寓,她原本打算去公司看看,却又担心临时过去遇不上人,所以还是打算先打个电话问问。 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抬眼就看到了学校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景车和站在一旁的詹聿。 身后跟着叶琅和另外两名便衣,都在局里见过几面,所以言晏一眼就认出来了。 “詹聿。”她收起手机走过去。 “言晏?”詹聿见到她也吃了一惊,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天了。”正是临近午后,这个时候校门口来往的都是些学生,言晏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低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詹聿皱了皱眉,然后对叶琅几人道,“你们先进去。” “是,头儿。”叶琅点头应了一声便带着人走进了校园。 言晏看着他们离开后才收回了视线,看着男人严肃的脸色,一时有些疑惑,“这是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詹聿看了她一眼,这才收起手里的手册对她道,“正好你回来了,我也有事要问你,先找个地方吧。” 言晏一脸茫然,但还是点头,“好。” 正好学校对面就有家咖啡店,从这里还能看到那辆停在校门口的景车。 “最近在伦敦过得怎么样?”詹聿点了两杯美式,这才看向在对面坐下的女人。 “也就那样。”言晏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倒是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学校最近发生什么案子了吗?” 闻言,詹聿一脸欲言又止。 正好这时候服务员端上咖啡来,他简单的喝了一口才道,“自你去伦敦之后,裴景旭有再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啊,怎么了?” 记忆中最后一次,好像还是她在离开前裴景旭突然找到她那次。 詹聿抿着唇,看着她简单而直白的吐出四个字,“他失踪了。” 言晏有一瞬没反应过来这个失踪的含义,“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裴家被樊天逸收购,裴老爷受到打击不幸去世,裴家的其他人也被送往了国外,但其中只有裴景旭下落不明。” “那他会不会也出国了?” “我们这边没有查到有关他的出国记录。”詹聿摇头,神色凝重,“所以现在不能确定的是,他是自己主动消失的,还是有其他原因。” 言晏愣了愣,“你怀疑……是人为?” “目前尚不能下定论,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言晏恍然,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那就很有可能是绑架。 但消失一个多月,并且没有接到任何举报,那这个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詹聿看着女人迷茫的来脸,“所以我想问问你在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淡淡的道,“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初找上你就是为了关珩?” “嗯,”言晏仔细回忆了一下,“他那边不方便直接出面,所以才会找到我……”顿了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他当初说裴家好像一直被什么人盯着,就连找我姑姑合作也像是迫不得已,那他失踪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177 世间佳话,不过如此 “有人盯着?”詹聿眉心一拧眉,“什么人?” “不清楚,”言晏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道,“不过……似乎也和那份名单有关。” 好半天,詹聿眯起眸,“果然么。” “你知道什么?” 詹聿思忖了一下才道,“其实内部有调查,裴老爷的死有蹊跷,我怀疑裴景旭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那份名单的内容,所以他的失踪要么就是自己在躲,要么……就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说到这里,詹聿看了她一眼,“这一点和你姑姑一样,只不过裴家没有那么大的后台,裴家被收购,就已经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言晏有些吃惊,“你是说,他是知道了这些才会想要和我姑姑联手?” “毕竟在所有人当中,只有你姑姑能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言晏双手交叉搭在桌上,好半天才掀唇笑道,“言则,我姑姑也可能知道这里面的内幕,甚至也有嫌疑?” “你别多想,”詹聿低声,安慰道,“关总那边我们已经有交涉过,但她始终没有联系过裴景旭,所以动机并不大。” 闻言,言晏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可能并没有因为那份名单的消失而结束,但她始终不希望她姑姑再牵连进来。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学校门口,“所以你们才会到学校来?” “嗯,”他再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缓缓的道,“虽然裴景旭已经退学了,但可能还有部分人与他有过联系,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线索。 言晏突然想到她刚才遇到的女人。 手指扣着桌面,她斟酌了下,还是问道,“这件事,你们有联系过秦思砚吗?” “有,”詹聿顿了顿,表情有些疑惑,“不过秦思砚似乎并不知道裴景旭已经失踪的事。” 不知道? 这倒让言晏有些意外。 她和裴景旭都是外交学院的,但秦思砚……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艺术学院的? 如果秦思砚不是因为裴景旭,那她刚才为什么会出现在外交学院? 言晏没有深想,只是道,“或许你们可以问问她,毕竟目前除了裴家的人,在江城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也就只有她。” 詹聿点头,说会考虑。 这件事她知道的肯定没有詹聿多,当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言晏也没有再多问。 之前端上来的咖啡已经凉了一半,她端起来顺口问了一句,“对了,最近我姑姑那边很忙吗?我回来后就没见过她。” “你不知道吗?”詹聿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旋即道,“关总今天去了樊家的慈善会。” “慈善会?”女人喝咖啡的动作一顿,眉梢微挑,“她和谁?” 詹聿看着她,薄唇缓缓的吐出一个名字,“乔尼·莫尔。” 与此同时,郊外。 隆重的剪彩仪式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而台下站着的无一不是江城名流和各路记者。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前是以新建福利院为背景的一众慈善家,众人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主持人正在对此进行简单的现场直播,“首先,我们恭喜樊太太名下的第二十七所福利院在今天建造完成……” “……最后,我们有请樊先生和樊太太为我们的福利院进行剪彩仪式!” 主持人话音一落,台下立即响起一片欢涌的掌声。 樊天逸和良黎站在众人中间,各执一方红绸,良黎对着镜头笑了笑,然后才拿起剪刀对着中间的地方剪下去。 仪式完成,场内又是一片掌声,主持人也很快整理了现场热闹的气氛,笑道,“那么接下来樊太太对于这些年全身心投入的慈善事业有什么想说的吗?” 女人一身深色定制旗袍尽显气质,长发绾在脑后,看上去慈蔼又亲切,“首先今天感谢各位的到来,公益慈善一直是我和我先生毕生致力的事业,我不敢说自己为此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但至少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些绵薄之力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个家,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当然,这也离不开在场各位的信任和支持,对此我深表荣幸。” 女人举手投足都透着富家太太的涵养优雅,主持人笑了笑,“怎么会,应该是我们感到荣幸才对,”她继续提问,“那么刚才樊太太有提到,建造福利院是为了给那些孩子们一个家,我听说樊太太曾经也是个孤儿,这是否是您致力于此的一个原因呢?” “是的,”良黎笑了笑,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不过我能做到这些,同时也要感谢我的丈夫,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背后默默支持和鼓励我,如果没有他,我恐怕也走不到今天。” 主持人看着女人在看向身旁男人时,眼角眉梢都溢着满目的幸福,一时心底既艳羡又感叹。 精于心计的商人,最终都会被善良的人救赎。 所谓世间佳话郎才女貌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主持人正想开口,突然,一道突兀的掌声在人群中响起,伴着女人悠悠铃脆的笑声,“樊太太和樊先生的故事真是鹣鲽情深令人羡慕。” 几乎是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良黎脸色顿时一僵。 主持人也愣了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下方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人群外,几道身影缓缓靠近。 为首的是个女人,一身蓝色西装阔腿裤和一头齐肩的短发,令那张忽略岁月而显得更有韵味的脸凭添几分干练的冷艳。 那张脸,她认识。 曾经高高在上的关家掌舵人,也是人尽皆知的樊家死对头,关珩。 而其身旁还跟着除了宋秘书外的一个男人,身姿欣长五官俊美,典型的混血长相,却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樊天逸淡淡扫了过去,最终在男人身上稍稍顿了下,而后便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五官没什么表情。 樊家良黎名下举办的慈善会,向来是江城公益组织的一大巨擘,今天在场的不是樊天逸的商业合作伙伴,就是慈善会和那些抢新闻的记者,此时见到她的突然到来,一时面面相觑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对于这一幕,关珩仿佛置若罔闻,最终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停在台前,手中的掌声也跟着停下。 “听说樊氏刚收购了裴家的公司,恭喜。”她望着台上的女人,红唇挂着不深不浅的弧度,“樊太太如今的慈善事业也当真是愈发的成功了。” 说话间扫了一眼其身后的福利院,嗓音清脆而悠慢。 感叹是真感叹,笑也是真的笑,不过众人还是从那张美艳的脸上看到了并未掩饰的讥诮和虚伪。 良黎抿着唇,这时候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不咸不淡的开腔,“伤好了?” 关珩这才看向一旁的樊天逸,从容的笑,“托令夫人的福。” 良黎身侧的手指蓦地攥紧,看了一眼关珩,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好半天才开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者是客,”关珩抬了抬下巴对上女人的视线,微微的笑,“自然是来道贺的。” “这里不欢迎你。” 关珩笑笑,并未答话。 其身后的宋秘书拿出一份文件,走到台前递了过去。 良黎看了一眼,脸色微冷,“关珩,你在耍什么把戏?” 女人红唇微勾,“打开看看。” 从关珩出现开始良黎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但似乎又顾忌在场这么多记者又是现场直播不好发作,当下只能接过打开。 是份地契。 良黎看着文件上方标明的几个大字,瞳孔猛地一缩。 “我听说那位最近很中意这块地,今日就权当薄礼一份,”关珩看着女人逐渐变得僵硬的五官,轻慢的笑,“还得多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悉心关照。” 一番话,众人肉眼可见台上的女人脸色变化。 偌大的液晶屏幕上,画面里一度陷入安静。 孟曼从厨房里端着刚泡好的两杯茶上来,注意力一下被电视上的画面拉了过去。 良黎和关珩,画面中聚焦的两个女人在这一刻似乎成了这场慈善会里所有人的焦点,前者面色微僵,后者从容嫣然,无声中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暗涌对峙。 “这不是关珩吗?”孟曼将茶放到老爷子面前,随口一问,“她跑到樊家的慈善会去闹什么?” 沙发中间,聂老爷双手搭在拐杖上,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平静无波,却突然道,“南深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孟曼一顿,看了眼老爷子的脸色,“这个……南深没给我说啊。” 聂老爷扫了她一眼,然后起身,沉声道,“给他三天时间处理完那边的事,让他马上滚回来。” “……” 孟曼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以,她儿子这是哪儿又犯错了? 现场,关珩见台上女人盯着她一言不发却愈发难看的脸,眼梢微微扬了扬,漫着轻嘲绵长的笑意。 “说完了?” 低沉不带情绪的嗓音响起,关珩看了一眼出声的樊天逸,似乎这才想起这是现场直播,“看来是我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说是这么说,但她也并没有因为现场这尴尬的气氛感到不妥,看了一眼此时正将镜头对准她的摄影师,挑唇轻笑,“这是樊太太的慈善会,各位可别让我喧宾夺主了。” 台上的宋秘书也回到她身侧,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台上的女人说的,“那么,告辞。”中国库 说完,那抹高挑的身影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了。 似乎她的出现,也只是单纯的来道贺。 当然,在场但凡有点耳闻的都不会真的这么认为。 关珩一行人前脚刚走,四下立即议论纷纷,“关珩刚才送的那块地,莫不是最近被不少人抢得火热的那块?” “我看八成是,”有人哼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气势冷艳的女人的背影,似嘲非讽的道,“这女人可真有本事,听说那块地连道上的人都有插手,没想到最后居然能被她搞到手。” “可他们关家和樊家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关珩费尽心思搞到的地产就这么送出去,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谁知道呢,不过看起来,这位樊太太似乎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关珩最近在抢城郊外的那块废旧老地,这件事只要有点耳闻的都多少知道一点,不过更多人更好奇的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能让关珩亲自出马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身后喧嚣仍在继续,宋秘书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向眼前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道,“关总,您说良黎会不会真的把那块地交到陆骁手上?” 毕竟那么大的资产,一旦她交出去了,她和陆骁背地里的联系很有可能就瞒不住了。 “现场直播,”关珩目视着前方,“就算她不给,陆骁迟早也会收到这个消息。” 宋秘书了然,那块地是松虎生前唯一没有被警方没收的资产,陆骁觊觎了许久,如今只要他还想拿到那块地,就一定会找上良黎。 “这样一来,是便宜他们了。” 关珩笑笑,“怎么说?” “您借良黎的手送出那块地,一来不仅让陆骁避开了警方的视线拿到那块地,二来良黎还可以顺道卖陆骁一个人情,”宋秘书有些不解,“关总,这个警告,成本是不是有些大了?” “警告?”女人眉梢微挑,有些好笑,红唇跟着撩起不屑轻蔑的弧度,“陆骁就算真的想要,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胆量收才行。” 宋秘书一脸茫然,正想问为什么,就听到身后响起匆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关珩。” 他还没回头,面前的女人就被一声冷喝叫住了。 区区几个呼吸间,良黎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头绾起的端庄长发依旧,唯有脚下步伐显得匆忙和愤怒。 关珩回过头,看着妆容精致的女人来到她面前,唇角勾起,“怎么了,樊太太?” “啪!” 然而人刚转过身,那一沓文件就被扔到了她的身上。 “关珩,你真的不怕死!”这里刚好在转角,远离了人群和那些摄影机,面前的女人也在此时卸下了那层和善的伪装,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事到如今你还敢招惹他,是嫌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良黎!”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旁的莫尔下意识将关珩护到了身后,目光沉冷的盯着她。 男人很高,往那里一站就几乎将关珩整个身影都挡了去,有种无形的威严。 良黎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女人的脸上,怒极反笑,“关珩,这就是你的倚仗?” 关珩扫了一眼落到地上的文件,这才从莫尔身后走出来,面不改色的轻笑,“樊太太这么不顾形象的追上来,就是为了和我探讨这个的?” 良黎面色微冷,“把你的东西拿走。” 关珩不为所动,“送出去的东西,哪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直播已经播出去了不是吗?” “所以你觉得仅凭这个就能让我身败名裂?”良黎看着她的脸,冷笑了一声,“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关珩失笑,“是挺天真。” 一份牵扯利益的地契而已,就算良黎现在光明正大的交给陆骁,众人顶多也只会认为是金钱交易而已。 她上前一步走到女人面前,身高差距显得她居高临下,刻意压低了嗓音,笑意弥漫的眸底噙着讥诮,“说来,当初松虎的死也挺莫名其妙的,你说,暗夜里面,现在还有没有松虎的人?” 良黎一下睁大了眼。 与女人凌厉微凉的视线相对,她似乎在这一瞬才反应过来,她今天原本就是有备而来。 是警告,也是威胁。 不远处,有男人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关珩淡淡的收回视线转身,刚要抬脚离开,又再次被女人叫住,不过这次叫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男人。 “莫尔是吧。” 良黎目光讥诮的看着男人的背影,凉凉的笑出声,“你当初既然选择了背叛她,事到如今怎么还好意思回来呢?” 关珩脚步一顿。 女人的声音仍在背后继续,“关珩,你不是一直很骄傲吗?”那嗓音带着寥寥轻笑的讽刺,“以你如今的资产,想要敲下这块地怕是不容易吧?现在找来一个曾经抛弃过你的人当帮手,你就不怕他再次背叛你?” 关珩回过身来,同样讽刺的笑,“樊太太这话说得好像你在为我打抱不平,有多担心我一样。” “吃一堑长一智,关珩,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明白这个道理。”良黎淡淡的笑,“不过也是,看样子你也不过是利用他罢了,哪儿会付出真心呢。” 挑拨离间,不是多高明的手段,却向来出奇的有用。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哪怕明知自己没有局面再赢回来,却还是忍不住总想刺对方一下。 像是刺得越深就越痛快。 莫尔下意识的去看身旁女人的脸色。 红唇微微抿着,面无表情下的五官又似渗出层层冷意,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反驳。 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掠过一抹自嘲。 事到如今,他还在奢望什么呢? “以前是我对不起她,不过如今,”自然的握上女人垂在身侧的手,莫尔看向良黎身后的男人,湛蓝色的眸子里神色坚定,“只要她需要我,利用也好欺骗也好,我心甘情愿。” 关珩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莫尔自然也不会再与良黎多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然而刚走了两步,关珩再次停了下来。 莫尔低头看她,“阿珩?” 阿珩。 有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说到背叛,”关珩低头看了一眼被握在男人掌心的手,笑了笑,“难道樊太太不清楚吗?” 她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抽出,回头看向良黎所在的方向,冷艳逼人的五官已经绽开了一抹的冷笑,“当初到底是他抛弃了我,”嗓音穿过在场每个人的耳膜,“还是我背叛了他。” 大概是女人眼底的温度太渗人,良黎背脊微微一凉,下意识的回头,樊天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镜框,透明的镜片下暗沉沉的一片,像最深的夜,透不进光。 回到车上,莫尔安排宋秘书回去,自己开车送关珩回公寓。 “良黎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副驾驶上,关珩摁着眉心。 莫尔看了她一眼,低笑,“哪句?” 见她没有说话,他看着前方的道路,半玩笑半认真的道,“没有真心那一句,也是吗?” 女人摁眉心的动作一顿,眼帘微微抬了抬,“莫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男人打断她,虽是笑着,眉目却透着些许苦涩的自嘲,“你放心,这些事我不会在意,所以你也不用在意,更不用因此感到有什么负担,我也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关珩蹙眉,看着男人的侧脸正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是摁下了接听键,“言晏。” 莫尔看到,虽然女人仍是一层不变的语气,但在通话时,尤其是那双常年冷厉严肃的眉目在不经意间还是渗出了些许柔和。 在女人挂断电话后,他才开腔,“言晏找你什么事?” 关珩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语气平淡,“她看到新闻了。” 男人眉心微拧,“她不是在伦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天了。” 只不过这两天她都在忙那块地的事,没有时间回公寓所以不知道。 从郊区回市里的路上车很少,车速平稳的驶在道路中央,莫尔看她又开始揉眉心,和那脸上掩不住的疲惫,一时有些心疼,“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还小,没有必要被牵连进来。” “阿珩,”男人抿着唇,眸色晦暗,好半天才道,“这些年你为了言晏做这么多,是不是还在为当年她父母的事情内疚?” 关珩怔了怔,扭头看向窗外,“与这无关。” 莫尔看着女人冷漠沉稳的侧脸,有那么瞬间眼前浮现出曾经那张天真明艳的笑脸,心底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隐隐发疼。 178 下了一盘死棋 言晏这边挂了电话,转而又打开微博搜了一下她不在的这几个月的话题,最后发现除了裴家和那块地的消息,其余都没什么特别的。 莫尔·乔尼。 她没记错的话,是那个男人吧? 晚上,关珩回到公寓的时候言晏正坐在沙发里等她。 客厅的灯亮着,关珩一进门就看到了她,言晏从沙发里站起来,看着一边换鞋一边在打电话的女人,安静的没有出声。 应该是和客户,约了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然后才看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言晏看着她脱下外套朝厨房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水杯,然后才道,“莫尔叔叔送你回来的吗?” “嗯。”关珩面色如常,言晏一下拧起眉,“他回江城来做什么?” “有事找他帮忙。” “是那块地吗?” 关珩的水才喝了一半,然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全是。” 说完,她放下水杯就朝书房走去。 门被带上,隔绝了一切声响。 言晏站在客厅,薄唇微微抿起。 书房里,关珩刚坐下打开电脑处理今天的工作,门就被推开了。 女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见她从外面进来,淡淡道,“言晏,我在工作。” “那份地契,你是不是要给陆骁的。” “是。” “为什么?” 关珩看了她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电脑上,“没有为什么。” 房间内响起不规律的键盘敲打的声音,一旁还放着一堆没有处理过的公文。 言晏看着书桌后的女人,好半天才道,“今天詹聿告诉我,裴景旭失踪了。” “我知道。” “那你知道裴景旭为什么会失踪吗?” 那键盘的声音终于停下,女人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裴家因为这件事已经被人盯上了,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姑姑,你明知道陆骁和良黎背后还有人在针对着这件事,为什么非要和他们死磕?”言晏一双眸紧紧的盯着她,语气不解又茫然,“那份资料已经不在你的手上了,你也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陆骁一开始找上她姑姑原本就是为了那份资料,现在那份资料失踪,陆骁已经没有理由再找她们的麻烦,她不明白关珩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置身险地。 关珩的脸色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掀眸看着她,反问,“那你觉得,裴家和这件事的牵扯能有多大?” 言晏一滞。 能有多大? 不论是从关家本身来说还是从聂家的角度,关家涉及的都远比裴家的深。 “有没有关系,这件事都不是你我说了算,只要主动权还在他们手里,谁都脱不了干系。”见她没有说话,关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更何况你现在应该不是可以关心我处境的时候。”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拿过一旁的文件开始签字,不咸不淡的开腔,“比起这个,你先想好该怎么处理你和聂南深的事吧。” 言晏一怔,看着书桌后面色平静的女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和聂南深的关系,从某方面来说更像是这里面的其中一道枢纽。 不出意外,第二天关珩出现在樊家慈善会的新闻就上了实时热搜榜。 底下一时猜测四起,从所有与两人能有共同交集的人都翻了一遍,不过最终都没有找到实锤证据,在下午的时候热度又降了下去。 甚至还有更荒唐的言论——关家不会是真的要和樊家握手言和了吧? 言晏冷漠的看了一眼,便退出了界面。 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人都看得出来,关珩的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想要向所有人公布出良黎和陆骁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过显然摆台面上明说达不到让观众自己去猜测的效果。 夜瑟。 顶层奢华包间内,占据了半面墙的液晶屏幕上正不断循环播放着昨天下午慈善会上发生的一幕。 茶几后的两张沙发内,男人一双渗着寒意的眸子死死盯着画面里冷艳倨傲的女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狠的气息,连带整间屋子都显得压抑暗冷。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 他头也没回,直到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怒气冲冲的来到他面前,在茶几上扔下一份牛皮袋文件,“你手底下的人是不是还没清理干净?” 陆骁这才抬眸扫了她一眼,薄唇挑起,语调阴冷,“关珩告诉你的?” 她一声冷笑,“陆骁,你可以啊,这么大的事瞒着我?” “你当松虎这么多年的势力说解决就解决,”陆骁一个眼神冷冷的睨过去,“我这个位置给你坐。” 男人语气不算客气,显然他也因为这件事心中憋了火气,良黎也懒得和他计较,“我现在没心思和你废话,”直奔主题,“你拿这块地来做什么?” 电视画面被调成了静音,他靠进沙发里,似是有些烦躁,摸出了一支烟点燃,“这是松虎的资产,出事头一天转到了别人名下,我需要用它来敲定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良黎有一瞬的诧异,“关珩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我问谁?”陆骁扫了她一眼,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薄唇挂着凉浅的嘲弄,“倒是关珩,这是明晃晃的给了你我一个下马威啊。” “所以你收还是不收?” “关珩今天敢当着全江城的面把东西给你,无非就是她量我不会收下这块地,”男人盯着屏幕,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才道,“你也别忘了松虎是怎么死的,一旦我和你的联系坐实,那帮老东西迟早会扒出你这条线。”眼角扫过女人的脸色,嗓音都是被香烟熏染过的阴鸷冷厉,“到时候你损的只是名声,我可是要丢命的。” 说到底松虎是死在谁的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认为是他陆骁,那就够了。 良黎脸色微变,看了他半晌,才道,“那正好。” 说完,拿起桌上的文件就要离开。 “别想了,”男人起身抖了下烟灰,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沉声开腔,“那块地你留不住。” 女人脚步一顿,眉目不悦,“什么意思?” 陆骁见她这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一下竟觉得可笑,“樊太太,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凉凉的讽刺,“难怪就连关珩那个女人都能把你当猴耍。” “陆骁!”良黎脸色青白交错,声调也提高了好几度,“别以为没了松虎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陆骁顿时也冷了脸,“我说过,暗夜里有几个家伙想要这块地,它现在就在你手上你觉得你躲得过?” 简而言之就是,这块从关珩手里出去的地,只要他们收了,暗夜的人就会把矛头指向他。 不收,那块地放在谁手上都只是一颗定时炸弹。 尤其这个人还是良黎。 良黎心底猛然一惊,她原以为,关珩只是想要曝出她和陆骁之间的联系。 却没有想过,她给她下的是一盘死棋。 她脸色急剧的难看下来,好半天才压下心底腾腾的怒火,冷声道,“陆骁,你别忘了,当初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帮你!” “帮我?”陆骁一下就笑出了声来,“瞧樊太太这话说得,咱们这叫各取所需。” “看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左耳上那枚血红色的宝石耳钉绽着妖冶的颜色,衬得那张妖孽的五官愈发阴柔狠厉,“当初你要是能把关珩一车撞死,能有现在的事?” 良黎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她也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思绪更是乱成一团,“那现在怎么办?等着这块地引火自焚?” “慌什么慌?”陆骁一声低喝,面色阴冷的扫了她一眼,“关珩手里有车祸现场的监控录像,她现在要搞死你比捏一只蚂蚁还容易她既然没有选择公布监控,就证明她这次的目标不单单只是你和我。” 关珩要扒出那个人的身份,就必须先把他和良黎解决。 她这是终于开始动手了。 男人眉梢隐着戾气,他一边将见底的烟蒂掐灭,一边冷声道,“这几天我先稳住下面那几个老东西,你想办法把那块地尽快解决掉。” “怎么解决?” 陆骁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暗夜里有个叫左岸的,是松虎不见光的私生子,你自己找到他把那块地交出去。” 良黎眉头一蹙,“私生子?”全球 “这件事恐怕连松虎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就算有人查下来,只要能查出他私生子的身份,目光自然不会再放到我们身上。” 她脚步一顿,仍是不放心的道,“那关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总该不会以为她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陆骁落在门把上的手停了下,欣长的身形单薄又纤瘦,带着似痞气,“自然是……”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染出一抹悄无声息的笑意,眸底却溢着冷光,“先下手为强。” 半个小时后,良黎才戴上礼帽和墨镜从夜瑟出来。 刚办完事赶回来的文哲正好撞上,礼貌的和其打了个招呼,却只见对方连眼风都没从他身上扫过,手里拿着来的时候带着的那份文件,冷着一张脸就离开了。 直到女人上了一辆的士,他才转身朝里面去。 先前的房间已经没了男人的踪影,文哲想也没想的朝另外一个方向去。 这一层有个专门的私人靶场,一眼扫过去,果然见到了男人那花里胡哨的身影。 一只手举着枪,另一只手里燃着半截烟,年轻精致的五官眉目阴沉。 这是他少见的这个向来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男人露出这样的情绪。 直到里面再次连续的响起两道枪声,他才缓过神抬脚走过去。 不远处的靶心已经中了几发子弹,文哲看了一眼,才低声道,“骁哥,您就这么让良黎把那份地契带走了?” “不然?”陆骁眯着眸,薄唇挑着轻嗤的弧度,“良黎那女人虽然靠不住,但好歹背后有个樊天逸,她要是中途真出了什么事,樊天逸未必不会插手。” 文哲点头示意明白,又听他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哦,查出来了。”他回过神,里面把手里的资料递了上去,陆骁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枪接过直接翻开。 “这块地在江城市值不小,未来升值的空间也大,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竞标的人也不少,其中除了我们也有不少房开商打算盘下来,只不过……” 陆骁头也没抬,一排排下去全是竞标人的名字和开过的价,“不过什么?” 刚问出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最下面的那个熟悉的名字,阴柔妖孽的五官瞬间被冷鸷覆盖。 “不过……”文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路潞那个女人似乎也打过这块地的主意……” “啪”的一声,资料被用力合上,冷嗤阴狠的笑声从男人喉尖溢出,“我他妈就知道!” ……………… 原本言晏以为接下来几天会不大太平,但出乎意料那天的事像是就这么过去了,舆论点也被降到了最低,陆骁和良黎那边更是没有什么动静。 关珩依旧在忙于工作上的事,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与莫尔那边的联系越发频繁。 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媒体的视线,期间偶尔也有些关于其两人的小道八卦绯闻流出,言晏对此也不过看看无法置评。 她对莫尔的映像不过是留在年少时那些零碎的记忆里,至于他和关珩的过去她知道得并不多,更不知道他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会离开江城,只不过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如今她姑姑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人陪在她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天后,言晏收到了路潞海上专场演奏会的邀请。 原本在这个节骨眼上言晏是想拒绝的,不过是路潞亲自开的口,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演奏会要在晚上才开始,游艇在下午的时候就驶出了海港。 说是演奏会,实际更像是一场晚宴。 来的人比言晏想象的还要多,据说这次是池骞没花了巨金投资,几乎是江城各界名流只要是排得上号的都收到了邀请。 一来路潞原本在音乐界名气不小,确实有不少人想见识见识这位后起新秀,二来也可以顺道攀攀池骞没这根大树的交情。 其中自然也有不少熟面孔,不过都没什么交情。 但安苏不一样,江城那些富家公子千金的就没几个她不认识的,一时他们这边就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边喝酒边聊天,也有不少女生凑上来,禀着好奇艳羡的目光扫过其身后的男人,笑着打趣,“安苏,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纪爷吗?怎么都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说话间安苏也扫到男人逐渐不耐的脸色,十分傲娇的挑挑眉,“去去去,少在这儿揶揄我。” 她和纪容司的关系早八百年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更别说男人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放哪儿去谁还能不认识啊? 但仍有人忍不住好奇心的继续追问,比如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之类的话题,安苏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话题似一下就打开了,嘴里说着的是抱怨,但眉目间隐隐透着的都是甜蜜。 这些话题在男人听起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眉宇间有几分不耐,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偶尔安苏问他一两句的时候才会顺势答个一两句。 但还是看得出来,他对安苏的纵容。 要是放别的女人身上,纪容司恐怕早转身走了。 言晏和詹聿站在一旁,看了一眼便无奈的挪开视线,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期间她目光扫过大厅,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红酒杯,突然低声道,“怎么没有见到樊家的人?” “路潞和樊家没什么交情,自然没有宴请,”詹聿也在大厅内看了看,最后视线才落在女人身上,“更何况前几天才闹出关总和慈善会的事,八成也是顾及几分你的面子。” 言晏晃在酒杯的动作缓了缓,倒不是很意外。 偌大的装修奢华的大厅内,一眼放过去在人群中很轻易就找到了正在和人聊天的女人的身影,杏眸微微眯了一下。 “给安苏说一声,我去和路潞打个招呼。” 说完,她将酒杯递给詹聿,抬脚就朝大厅中央的地方走了过去。 今天原本就是路潞的专场,主角自然也是她,人群中女人被包围在一个小圈子内,此时正在和什么人交谈着,笑靥明媚优雅,是那种旁人模仿不来的渗着艺术的独特气质。 其对面的女人拿着酒杯与其简单的碰了一下,夸赞道,“恭喜路小姐这次又在国际上拿了大奖,今天算是能有机会见识一下。” 路潞笑笑,颔首回礼,“关总客气了。” 正当两人交谈甚欢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姑姑?” 关珩一怔。 闻声,路潞也顺着女人肩头看了过去,脸上立马扬起一抹笑,“言晏,你来了。” 言晏点头,走过去视线在两人之间过了一遍,最后才看向一旁的关珩,疑惑道,“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珩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有几个合作方一直很欣赏路小姐的才华,借此才要了这几个名额,”看向路潞,“希望路小姐不要介意才是。” 言晏这才注意到,就在其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一直在往这边看,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合作伙伴。 对此路潞倒不怎么介意,“关总说的哪里话,言晏是我的朋友,能帮到您自然是最好不过。” 关珩笑笑,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那你们玩,我去陪那几个客户喝一杯。” “关总请便。” 关珩笑着点了点头,又嘱咐了言晏一句少喝点酒,转身便去了另一处。 身边正好路过服务员,路潞从上面拿过一杯酒递给她,“到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一会儿,”言晏接过,这才将视线从关珩那边收回,“是你邀请的我姑姑?” “不知道啊,”路潞耸耸肩,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淡淡道,“除了你和詹聿几个,其他人都是池骞没安排的。” 言晏这才好好的端详着她。 一袭裁剪精致的鱼尾修身长裙,刚好将完美的身材显露出来,大概是因为演奏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脸上也没有来得及化太精致的妆容,不过倒是将那明艳干净的五官很好的衬了出来。 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简单的披散在肩头,显得很随和。 路潞被她盯得莫名,手在脸上摸了下,“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言晏笑了笑,唇贴着杯沿悠悠的喝了一口,“池骞没为了讨好你,还真是下得起血本。” 她和池骞没最近发生的事她多少也有些耳闻,不说池骞没包一辆游艇举办专场演奏需要花费多少,光是刻意为她宴请的这一帮人,怕是就要耗费不少面子。 虽然那些人也很乐意卖他这个面子。 闻言,路潞晃着杯中的液体,漫不经心的哼了哼,“既然是他愿意给,那我也没理由不收着,不是吗?” 言晏看着女人在说这句话时眸底不经意露出的讥诮,正想开口说什么,抬眸就看到了对面正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她话锋突然一转,“那詹聿呢?”不咸不淡的笑着,又像是由衷的劝告,“照你这么说,不妨也可以给詹聿一个机会,他可不比池骞没差。” “詹聿啊……”路潞低头看着杯中潋滟的红色液体,在这一瞬似乎连那笑意都柔和了许多,“詹聿他不一样……” 眸底掩着淡淡的自嘲,她哪儿配得上詹聿啊…… 言晏微微一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面前的女人突然被一只手搂到了男人怀里。 “在聊什么?” 那带着笑意却渗着阴冷的嗓音就贴在她头顶,路潞也微微僵住了。 但也不过一瞬,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张明媚嫣然的笑脸,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聊当家的财大气粗啊,这么为我一掷千金呢。” 179 几天不见,情话本事见长 池骞没低头看她,娇媚是真娇媚,也是这女人一直以来惯用的手段,但也掩不住那眼底的虚情假意。 他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声,“是吗。” 她也不在意男人的态度,更像是突然没了兴致,直接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他,“时间差不多了,我上去换衣服。” 池骞没看了她一眼,还是接过,“嗯。” 她撩了下长发,又笑着对言晏打了声招呼,“那我先上去了,待会儿见。” 言晏同样笑道,“好。” 人一走,这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男人这次到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手中晃着那杯色彩鲜艳的红酒,悠悠轻笑,“瞧关小姐这样子,似乎对我很不满?” 她站得端庄,回以微笑,“怎么敢。” “不敢?”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连南深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言晏看着男人眼底没有太多温度的嘲弄,淡淡的想,她对这个男人的不满,大概也不是完全没有缘由。 她没有说话,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身就欲离开。 “哦,忘了告诉你,”然而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男人噙着讥诮的嗓音淡淡响起,“南深回来了。” 脚步猛然一顿。 “这个时候……”池骞没没有看她,而是神色悠哉的贴着杯沿抿了一口酒,慢慢悠悠的低笑,仿佛在看一出好戏,“他应该已经上游艇了吧?” 几乎不用他提醒。 因为就在男人话音刚落的瞬间,言晏就看到那道刚走进大厅就引起众议的身影。 高大英俊,矜贵儒雅,几乎在一出场的瞬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唯有那张五官分明的脸没有半分波动,被包裹在熨帖笔直西装下的长腿径直朝他们这边的方向走来。 楼上套房内,身材姣好的女人已经换了一套新的礼服。 造型师助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替她拉上背后的拉链,看着镜子中倒映出的女人近乎完美的脸蛋和身材,由衷的羡慕,“路小姐您长得可真是好看。” “是吗?” 路潞站在镜子前,化完妆的五官看上去精神也精致了许多,倒也没觉得有多惊艳的地方。 “当然,”助理也不吝啬夸赞,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给娱乐圈里的那些美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造型,还没见过像您这样有气质的,”又从一旁拿过一条水晶项链替她戴上,“这套白色礼服穿在您身上,看上去简直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公主? 路潞抬手撩着长发,这才好生端详着镜子中的那道身影。 茶色的长发被编成鱼骨辫搭在左肩,正好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锁骨,再搭配着这样一条无论从设计还是风格上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晚礼服,比起之前那条鱼尾裙,倒是少了分性感多了分优雅和矜持端庄。 美艳而不可方物。 忽而,女人美丽的五官划过一抹长长的讥诮。 仿佛那干净的镜面中倒映出的,原本就是一张滑稽至极的脸。 也是,听说这套晚礼服的操刀设计师原本就是个充满童心的浪漫主义者。 她有些恹兴,摆了摆手,一边整理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一边淡声道,“你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那助理看着镜中女人突然冷漠下来的表情,愣了愣。 她这是说错话了? 可这世上还有不喜欢被人夸自己漂亮的女人吗? 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巴巴的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偌大的套房内一下便恢复了安静。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唯有空气中还伴着从窗外飘进的淡淡海风味。 路潞对着镜子顺了顺长发,在满意之后才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坐下,从最上面的首饰盒里取了一对耳坠出来。 项链和首饰都是配套的,设计低调又不失华丽,听说还是池骞没特意找人的专属定制款,叫什么来着? 哦。 LightofAbyss。 路潞瞧着掌心里那对耳坠,绯唇轻蔑的勾了勾,分明就是个见不得光性格阴暗的男人,却偏偏喜欢这种看上去就仙气飘飘清纯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 她看了一眼便没有多大兴致,正拿起其中一只准备带上,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掌声,“我家宝贝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啊。” 男人湿冷刺耳的轻笑声钻入耳里,路潞手里的动作徒然顿住,眸底骤然浮现一抹冷色。 她微微抬头,果然从她面前的镜子中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明亮的灯光将男人左耳上的那枚红宝石显得刺眼夺目。 她刚抬起来的手又放了回去。 男人一身被黑衣包裹,甚至还戴了个鸭舌帽,如果不仔细看,甚至认不出是谁。 她嗓音低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因为是池骞没特意给你举办的宴会,所以我不能来?” 陆骁笑着挑了挑眉,踱步来到她身侧,视线扫过四周的环境,最后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嫌弃的啧了两声,“不过,白色果然还是不适合你,”手掌拨了拨她的长发顺势搭在她肩头,弯下腰与镜中的女人对视着,低低讽刺的笑声像是从喉尖溢出来,“我家宝贝儿的这张脸,怎么着也得配个艳丽的颜色不是?” 镜面中同时映出男人妖孽的面容和女人冷艳的五官,姿态暧昧却有种说不出的寒凉暗涌。 “哼。” 路潞一声冷笑,抬手就打开了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池骞没的地盘你也敢找上门来,”重新拿起耳坠戴上,“你也真是不怕死。” “这有什么?”陆骁无赖的摊了摊手,被黑色帽檐遮住一半的阴柔眉目里浸着的都是寒凉,“他这不是被你迷得团团转么,自然不会注意到我。” “是么,”嗤笑,“那你最好祈祷不要被他发现。” 路潞扫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漫不经心的看向镜子整理妆容。 不得不说,这套首饰确实很衬她今天晚上的气质,白得像雪,不掺一点杂质。 “人家关言晏落魄归落魄,但好歹曾经也是真公主,”陆骁看着镜中映出女人端庄又美丽的面孔,又看她一副对此很满意的模样,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寒,再次忍不住出声嘲讽,“你这算什么?麻雀摇身一变,就成凤凰了?” 他冷嗤,“还是只黑麻雀。” 几乎是同时,陆骁清楚的看到女人瞬间冰冷下来的神色。 手指沿着女人光滑的脖颈落在那条镶满钻的项链上,语调是一贯吊儿郎当的慢慢悠悠,凉薄又刺骨,“你说,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夸得出刚才那样的话来吗?” 然而就在手刚碰上那条项链的同时,手腕已经被抓住,“如果你是来这里说废话的,那你可以滚了。” 对上女人愠怒又面无表情的视线,陆骁眼皮一跳。 这还警告上了。 他挑挑眉,“行,”双手举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散漫的笑,“谈正事。” 身后就是沙发,陆骁一屁股坐下,“前两天闹上的新闻我想你也看了,松虎那块地我势在必得,我想来想去,知道其中缘由的人除了你就没有几个,”取下帽子露出那张妖冶的五官,他揉着凌乱的短发不紧不缓的笑,“来吧,说说你这是想搞死我呢,还是想搞死你自己。” “怎么,”路潞瞥了他一眼,唇角漫出讥诮,“你自己和良黎搞的那些肮脏交易,还怕被人揭穿不成?” 陆骁当即垮了脸,“言则还真是你搞的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漫不经心的对着镜子梳理长发,“我对你那破档子事儿也没兴趣。” “听不懂?”陆骁低低的笑了两声,显然不信女人这套说辞,但他也不在意。 “听不懂没关系,”双手搭在沙发上,慢条斯理而又势在必得的语调,“只要你帮我个忙,我可以答应以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路潞饶有兴致的挑眉,这个诱惑倒是对她挺大。 “说说。” “买下那块地。” 路潞轻笑,“那块地你不是已经解决了?” “那只是权宜之计,暗夜的那帮老家伙没那么容易糊弄。”男人手指悠闲的敲着扶手,唇角噙着弧度,不紧不慢的道,“只要你借池骞没的名义从良黎那里取得那块地,那么我面临的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路潞顺着长发的手指一顿,好半天才看着他失笑,“你想把松虎的死栽赃给他?” 别说她借池骞没的名义,现在整个江城谁不知道她是他的人?但凡她一出面,暗夜的人也能轻易联想到那个男人。 再加上暗夜和墨道原本就水火不容的局势,池骞没无疑是背锅的第一人选。 “哎,反正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说是栽赃呢,”陆骁摇了摇手指,字正腔圆的纠正,“再说,就凭池骞没的本事,那几个老家伙难不成还真敢对他做什么不成?” 恐怕当初要不是想用松虎牵制他,池骞没恐怕早就对松虎下手了。热搜 只不过他的动作更加快了一步,没给他这个机会罢了。 路潞看着男人那张阴测的俊脸,双眸微眯,声调也降了几个度,泠泠冷笑,“到时候你不仅可以洗脱嫌疑,还可以借机对墨道下手,顺便巩固自己在暗夜的地位,一举三得。” “bingo!”男人一记响指打起,赞叹的夸奖,“不愧是我家宝贝儿。” 女人脸上笑意顿时消散,绯唇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说完,她起身就欲离开。 要她从中插手?不说池骞没没那么傻,到时候万一他出事,她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就在她刚站起来的瞬间,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脚步猛地顿住。 屋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路潞下意识的就去看沙发上的男人,但陆骁似乎半点忌讳也没有,不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悠悠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介意她去开门。 路潞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出了声,“你觉得要是池骞没知道你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饶有兴致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会不会放过这个铲除你的绝好机会?” 陆骁耸耸肩,一副任君抉择的悠闲姿态,“你可以试试。” 那笑意敛下,双眸微眯,似乎真的在权衡。 直到那声音又不耐烦的响了几下,她才放平了声音,“谁?” 低沉的两个字,“是我。” 瞳孔微缩,仿佛身体都跟着僵硬了。 陆骁双眸微眯,那么有辨识度的声音,几乎不用猜,他就已经知道了是谁。 “哟,这是说曹操曹操到,”起身来到女人身前,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女人苍白的脸色,低低的调笑,“看来是挺关心你啊。” 路潞站着没动,看着面前肆无忌惮的男人,一声冷笑,“还不走,留着等死吗?” 船上的隔音都不太好,所以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凉寒还是轻易就钻进了男人耳里。 陆骁这会儿似也不在意,语调暧昧又轻佻的叫她,“宝贝儿,那你说……”弯腰凑到她面前,态度恶劣的朝她耳边吹了一口凉气,眸底狠戾尽显,“要是池骞没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你先完蛋,还是我先遭殃?” 路潞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攥紧,“你敢。” “呵,这是真爱上他了?”陆骁看着女人冷寒的双眸,嫌恶的轻嗤,“还真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路潞看了他两秒,直到门口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她才咬牙吐出一个字,“滚!” 陆骁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冷意弥漫的脸,抿了抿唇,这次倒没有过多的纠缠,“得,”无奈的耸肩,“好好享受你这来之不易的风光吧,我看,你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快到头了。” 听门口那敲门的架势,怕是再不开池骞没就会直接踹门了。 他犯不着这个时候和池骞没起冲突。 陆骁扫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向沙发拿起了那顶黑色帽子重新戴上。 “你选别人也就算了,”帽檐一压,便挡住了半边妖邪的五官,淡淡的嗓音跟着响起,“却偏偏挑中了池骞没。” 路潞刚走到门口,白色的曳地长裙占据了大半空间,搭在门把上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偌大的房间内被光亮照满,男人的一身黑衣与这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又像是从中间将两人划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路潞,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回头,看着女人欣长的背影,语气是难得的正经,“你当初是怎么爬上来的,迟早有一天,池骞没那个男人都会把你拉回曾经你最憎恶的那片地狱。” 那嗓音悠远得像是一阵寒风,冰凉而刺骨,随后再没了动静。 她打开门的一刻,正好对上男人幽深遂暗的眼眸。 深不见底,像是从未有过光。 “怎么这么半天?” 池骞没蹙眉看着她,眉宇间都是淡淡的不耐。 “刚才在换衣服啊,”女人脸上扬起一抹娇艳的笑,“好看吗?” 池骞没像是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那件礼服,还有戴着的首饰。 那抹笑容绽开,便像一朵花儿般,娇嫩欲滴,她说话时那对耳坠便轻轻的晃动着,衬得连肤色都动人心魄。 池骞没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一伸便将女人直接揽进了怀里,低笑的嗓音贴在耳边,亲吻着她,“喜欢吗?” “当然,”路潞也没躲,任由男人的吻落到耳后,骄傲的笑道,“整个江城怕是也找不到比我还适合它的女人了。” 适合。 池骞没低低的笑了两声,那轻慢的吻一路从耳后到脸蛋,逐渐变得深情而忘我。 某个瞬间,男人微阖着的眸缓缓睁开,看着房间内敞开的窗户,薄唇漫开一抹绵长的笑意。 一楼宴厅。 四周嘈杂,在演奏会开始之前已经播放起了交响乐。 灯光下觥筹交错,男女间优雅的跳起了舞曲,一时间大厅内热闹非凡。 言晏站在一个角落面无表情的品着酒,与这样的环境相比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倒不是没人邀她跳舞,只不过聂南深就站在离女人的不远处,一时间也就没人敢上来搭讪。 她也没有注意,只是那酒品着品着便觉得有些索然,言晏刚放下杯子准备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只五指修长有力的手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关小姐,”噙着低笑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些许狡黠,“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请你跳支舞?” 她微怔,微微的抬头便看到了男人在逆光下显得格外俊雅的脸庞,秀眉蹙起。 聂南深笑了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还不待她有所回答,聂南深的手掌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肢。 举止张弛有度,绅士有礼毫无冒犯的地方。 刚才多少有点微醺的程度,当言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到了舞池中央,下意识的连步伐也被男人的节奏带动融进了舞曲当中。 由于聂南深时隔几个月首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这片舞池已经莫名的成了焦点。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微微的仰头看着面前那张俊美如斯的脸。 三天前,她还信口开河的反问秦思砚,他为什么至今不肯回来。 现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连带着在伦敦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就在言晏看着他的同时,聂南深自然也在低头看她,半晌失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这是他朋友举办的晚会,言晏自然不会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 言晏下意识想问回来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但想了想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也确实没有必要什么都告诉她。 聂南深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先一步开了口,“回来第一个见的就是你。” 音乐节点正好转变,言晏一个走神不小心快了个节拍,一下就撞进了男人怀里,聂南深顺势就将她搂住了。 大概是因为路潞的邀请,她为了给足面子才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长发绾在脑海,几缕发丝垂在额头,看上去清秀绝伦年轻又优雅。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五官染着那光晕的柔和,从始至终的目光都锁在她脸上再没挪开过,“你今天很漂亮。” 言晏一双杏眸微微睁大了一点,对上男人深情缱绻的瞳眸,像是一不小心就要陷进去。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没推动,她蹙起眉,“几天不见,聂公子说情话的本事愈发见长。” 聂南深笑了笑,也不在乎在舞池当中他们停下来的突兀,手掌贴着女人柔软的腰肢,似在享受着这难得在怀的温香软玉,眉眼含笑,“我说过,你最终能逃的不过一个江城而已。” 言晏逐渐抿起唇,不大想和他谈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别过视线,“不是要跳舞吗?这么多人看着。” 聂南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嗓音温顺的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不远处,梁元靠在桌子旁,目光直直的落到正中央最引人注目的两道身影上。 男的英俊儒雅,女的清秀绝伦,配合着精确踩点的舞步,放哪儿看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极其养眼。 除了那对话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大愉快。 “我不是听说你哥已经离婚了?”梁元端着一杯酒晃了晃,冲身旁的女人疑惑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安苏瞥了他一眼,慢慢的喝了一口酒,“字虽然签了,但证还没领呢。” 梁元心底长哦了一声。 那就是说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刚想再问什么,就见身旁的女人放下了杯子挽住她身旁男人的手臂,眉眼含笑的撒着娇,“纪爷,咱们也去跳支舞呗。” 180 但凡他想要,从来没有得不到 纪容司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多大的兴致,但还是受不住女人的软磨硬泡,搂着她的腰就迈进了舞池。 两人一走,这边就只剩下梁元一人。 他看着那舞池里面都一对一对的在虐他这个单身狗,顿时一阵莫名的尴尬感袭来,正想也找一个舞伴,然而刚一回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男人,四目相对。 呃…… 梁元扯了扯唇角,才露出一个不算尴尬的僵硬笑容,“詹警官,好久不见啊。” 詹聿是过来放杯子的,但对于梁元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意外,唇角不咸不淡的勾了下,“巧。” 梁元嘴角抽了抽,这是池骞没的主办,路潞把他请来,怕不是想见识见识修罗场长什么样? “哈哈哈哈巧,真巧,”他应和了两声,尬笑道,“不如咱两来一支?” 詹聿,“……” VienneseWaltz,原本就是一支充满浪漫情调的舞曲,但言晏总觉得,他们现在的这个姿势似乎比之前更加亲密暧昧了许多。 如果说之前男人还保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没有逾矩,那么她现在几乎半个身子都快被搂到他的胸前,偶尔的几个动作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的薄唇总是会贴上她的额头。 这完全不符合这支舞的标准姿势,她索性别过脸蛋,“你回来聂爷爷知道吗?” “也许。” 聂南深回答得心不在焉,比起跳舞,他似乎更享受就这样看着她。 不过那优雅的舞步倒是一步也没有出错。 言晏摸不准他说的是也许知道还是也许不知道,不过都不重要,“正好,”她淡淡道,“既然你回来了,抽个时间一起回一趟聂宅吧。” “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已经过去的事,没什么好生气的。” 况且他这样也不是第一次,她也可以全当他是酒后冲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言晏,”女人侧着脸,以这样的距离和这样的身高差,聂南深垂着眸只能看见女人弧度好看的睫毛,“我还记得,你曾经说是因为觉得我不爱你,所以感到疲惫才想离婚。” “那又怎样?” “可现在我爱上你了,”他低低的笑了笑,“这是不是就代表我们已经没有理由离婚了?” 舞步一下就顿住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着面前神情认真的男人,止不住就笑了出来,“字都签了,难不成你还想反悔?” 大厅内的交响乐还在继续,他们仍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我当初在签字的时候在想,或许我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不想离婚,也可能真的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脸上始终漫着温柔的笑意,“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但凡是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 言晏收回了搭在男人肩上的手,笑,“那可真不巧,我成了那个例外。” “嗯,你是个例外。”他五官染着温和的笑意,抬手去替她整理鬓边碎发,这样的动作本就属于亲昵的范畴,深邃的眸底亦蕴着温度,“于是后来我发现,比起那所谓的得不到,其实更多的是我想要你。” 得不到顶多就是遗憾,而想她,是控制不住的思念。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忍的,在伦敦那段时间只要不去刻意的想,他甚至会忘记他们已经签字快要离婚了。 但一两天还好,后来时间慢慢长了,就越发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也许是一杯热茶的温度开始逐渐变凉,也许是工作到夜深人静,打开手机却再没有一通未接来电,更也许是香烟点燃后再没有听到那个嗔怒责怪的声音。 最后到底是他先没忍住,想方设法把她骗到了伦敦。 她刚到伦敦的那个晚上,他在使馆外看了她一夜。 她捧着杯子站在阳台上吹冷风,望着风景,偶尔寒风吹过撩起那墨黑的长发,她便微微的瑟缩了一下,呼吸出的都是白色的冷空气。 有那么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下车去到她的身边,像往常一样从身后抱住她。 但他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怔住了。 似乎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真正意识到,离婚以后的关系,他再没有资格站到她的身边,给她拥抱给她温暖。 再到后来,那天夜里他看到宋扬接她回家。 他又想,或许离婚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会有别的男人送她回家,可能是同事,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她未来的丈夫。 最后一个他甚至不敢去深想,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未来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那个人却独独不会再是他。 嫉妒。 挠心挠肺的嫉妒。 他对爱这个字一向没什么概念,但当这两个字出来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感情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才是爱,那些隐埋在过往里平淡而不起眼的情愫,早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底深处萌芽生根。 悄然无痕,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一曲舞结束,音乐也跟着停了下来。 灯光依旧璀璨而美丽,处处洋溢着奢华的浪漫。 言晏五官上的笑容逐渐敛下。 退后一步顺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垂在身侧看着他,“这就是你反悔的理由?” 那表情平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波澜,聂南深也不在意,“如果不是那天你突然改签回到江城,或许我真的会放弃。” 他虽然没有多高尚的品格能够做到爱一个人就会给她想要的成全,但毕竟曾经是他做得不对,伤了她的心。 “可是言晏,你动摇了。”他轻轻的笑着,脸上难有的温和耐心更是从未变过,“或者说,你担心自己会被我动摇,所以才会选择主动离开我的视线。” 言晏挑起眉,不知道这么荒谬的结论他是怎么得出来的,“所以你是觉得,是我给了你机会?” “不是,”聂南深很快否定,“是我不想再错过。” 错过错过,先有错再有过。 他们之间已经错了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哦……”女人恍然般的拉长了尾音,抬手捋着长发,轻淡的笑了一下,“那么同理,我们既然已经错了一次,也就没有必要再重蹈覆辙,不是吗?” 女人湛湛的眸光透着点轻懒,见他只是看着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方敛了神情,也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舞也跳了,该说的也说了,明天回去就找个时间把手续办了吧。” 说完她抬脚就要离开。 但毫不意外的,手腕被拉住了。 “要怎么样,”英俊的眉紧紧蹙着,“你才会觉得我是真心的?” 将近十公分的身高差,导致言晏只能仰起脑袋,她瞧着男人此时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仿佛那双湛黑又深沉的眼里只剩下她的影子。 唇畔忽而划过一抹嘲弄,她是真的觉得蛮好笑的,“怎么,要证明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 聂南深双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正在这时,头顶的灯光突然暗下,只剩下四周斑斓的微芒。 看不清男人的脸,她亦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 另一边,主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舞台上。 大厅光线暗下来的瞬间,一束绚丽的灯光骤然聚焦在楼梯顶端的那抹明艳动人的身影上。 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婉又不失倨傲,随着主持人开始介绍这场音乐会的同时,路潞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的走下阶梯,那裙摆便随之步伐微微摇曳,最后来到舞台中央。 优雅的举止和那完美的曲线,再搭配着那一套LightofAbyss在灯光下闪着的璀璨,使路潞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个出尘不染的天之骄女。 刹时万众瞩目耀眼万分。 池骞没站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慢条斯理的抿着红酒,视线在她踏上舞台的一瞬间,便落到了女人露在空气里线条优美的锁骨上。 那里还残存着不算明显,却隐隐泛红的痕迹。 池骞没微微眯眸,唇角始终伴着弧度,此时又像是餍足般的舔了下嘴角沾到的红酒,使他一张本就俊冷的脸看上去多了分邪魅的性感。 在主持人介绍完之后,便将话筒交到了路潞手里,某处不起眼的角落,关珩醉眼朦胧的看着这一幕,身形不自觉就偏了一下。 好在身旁有人及时将她扶住,担心道,“关总,您没事吧?” 她揉着太阳穴,“没事。” 这里光线虽暗,却也不难听出女人声音里的醉意,那人连忙道,“那要不我找个地方给您休息一下,或者送您回房?” 一晚上的狂嗨,船上肯定是给所有来宾都安排了房间的。 关珩却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出去吹吹风就好。”然后才礼貌的朝身边的几个客户微笑道,“抱歉,有些不胜酒力,就先失陪了。” 在场的自然不敢挽留,于是便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女人带着微醺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言晏寻回安苏这边的时候,路潞在台上的演奏已经开始了。 全场安静得只有那悦耳的钢琴声,大厅内的光线也一直被调成了很暗的程度,但并不会太影响视线。 她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关珩,随手拿了一杯服务员端着的酒,压低声音问,“我姑姑呢?” 正好池骞没不在,安苏腾了旁边个位置给她,“我看见关姨刚才出去了,大概是觉得有些累,到外面休息去了吧。” “哦,”言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安静的低头尝酒。 由于光线暗,所以安苏也不能看清女人此时的神情,她瞥了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舞台上,悠悠的抿着酒,“怎么,心软了?” 很醇和的口感,带着淡淡的酒香,“没有。” “要是没有心软,那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优美的曲调覆盖了整片大厅,言晏低头轻晃着杯子,“我只是有点累。” “累?”安苏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但始终都看着这边的男人,轻松道,“这有什么好累的?我哥要是真的不愿意去办手续,大不了你就去找我爷爷告他一状,再大不了,你就直接起个离婚诉状……哦不对,”她思忖了一下,“有梁元那个阴损货在,这场官司还真不一定能打赢。” 言晏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这就是不想闹得太难看,”安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本就是隐婚的关系,结婚的时候都没人知道,那离婚就更没必要闹得满城皆知。” 言晏看着杯中潋滟的液体,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然后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 相比起船里灯火通明的热闹,外面的甲板上反而显得冷清没有人气。 夜空无月,倒是有几颗繁星闪烁。 关珩刚才出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此时半边身子倚在护栏上,搭在上面的手里端着半杯红酒悠悠摇晃着,淡淡的透出一种慵淡的懒态。 这里是二楼的甲板,也算是这艘船上唯一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远远望过去,不远处似乎也有一艘正在举行party的豪华游艇正缓缓朝这边驶来。 这里是近海,三天两头都有人办海上晚宴。 女人那艳红的唇勾了勾,有钱人们总爱这样玩儿,烧钱对他们来说原本就只是一种消遣的乐趣。 半醒半醉的状态有种别样的美艳,她有些恹兴,这才将那剩下的半杯酒放到护栏上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刚站直了身体的瞬间,突然,有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就抵上了后脑。 忽而一阵寒风掠过,深夜的海面悠荡出一种暗沉的死寂,船上那悠扬的钢琴声仿佛成了这片海里唯一的不平静。 阴影下,男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下那张极端妖冶冷白的脸,“关总,别来无恙啊。”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如同他手里的那把枪,无端中给出人一种危险的信号。 醉意顷刻消散,原本刚站直的身体也跟着僵住。 关珩望着远方如死水般的海面,谙着冷冽寒芒的两个字同时从唇齿间迸出,“陆骁。” “瞧关总这语气,跟恨不能杀了我似的,”男人低冷的嗓音混在寒冷的海风中,裹着一层层延绵不绝的冷笑,“我该将它理解为愤怒呢,还是惊喜呢?” 关珩同样冷笑了一声,一双纤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大概是意外更多一些。” “怎么说?” “池骞没的地盘你也敢这么孤身闯进来,”关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语气中蕴含了满满的不屑和嘲弄,“我该说你是自负还是猖狂?” 陆骁眉梢一挑,轻笑,“人总要有点冒险精神不是?”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敢在池骞没的眼皮底下动手。 “为了解决我陆老大也真下得起血本,”唇角微勾,“怎么,这次是踩到你的逆鳞了吗?”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陆骁十分无辜的笑了一声,眉间却布着阴冷的狠戾,“原本那份资料不在你手上我确实是打算放过你,可是谁叫你这么不知好歹送上门来?” 他看了一眼下面被船底掀起的海浪,声响不大,溅起的浪花不过顷刻间又再次落入暗沉而深不见底的水里。 “不过不得不说,关总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他轻缓的笑着,随着手中扳机被扣响,那眸底的笑容骤然化作了一抹冷厉阴狠的杀意,“今晚你恐怕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替你收尸。” 船上有池骞没安排的保镖,不过都安排在了一层,这个时候所有的来宾都在船内的大厅享受着演奏会,这种情况下也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那把枪就抵在关珩脑袋半毫米不到的距离,上膛的声音通过头骨传入耳膜,她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开枪,“你能装成保镖混进来确实本事不错,” 她缓缓转过身来,扫了一眼那把依旧抵在她头上的枪,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定的从容,“不过看起来,陆老大似乎并没有本事能搞到一个匹配的消音器?” 陆骁眉心一跳。 保镖配的枪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消音器? 虽然里面此时正在举行着演奏会,不过枪声,尤其是在这样的海上,回音足够传到一层。 船上安检严格,他要躲过池骞没的人混进来已经废了不少功夫,再自带枪无意是找死。 他看着女人在夜色下依旧美丽的脸,虽看不清神情,却能听出那语气中不但没有半分恐惧,更多的是那抹骨子里的倨傲和优雅。 “不愧是关总,这曾经关家掌舵人的气魄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陆骁眉梢微扬,那看她的眼神不知是褒扬还是讽刺,“也难怪你有胆子想一个个把我们解决掉。” “你觉得我不能?” 他冷嗤,“就凭你?” 关珩面不改色,“如果不是担心被我泄露出松虎真正的死因,你也不会这么快想杀人灭口。” 陆骁脸色微变,长眸微眯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关总,空口无凭可不是个好习惯。” “如果有他杀的证据,我想警方也不会向外公布松虎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关珩看了他一眼,似是丝毫不担心他随时会开枪,而是顺手重新拿起了刚才放在护栏上的红酒,一口一口的慢抿着,“松虎的死这么大动静,你不会亲自动手,当然,良黎也不会为了你去冒这个险,”话语间扫了男人一眼,“不过……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她说得慢条斯理,这会儿陆骁像是也来了点兴致,“哦?”那枪始终离她不到一指距离,“看样子关总知道是谁?” “松虎一生孤寡,无亲无子,但能够在他家中对他下手的,无疑是他最信任的人,”关珩没有看他,轻慢的笑了笑,“不是吗?” “那关总应该也清楚松虎生性谨慎狡诈,”男人挑着眉,“据我所知就连暗夜对他最忠心的那几个老家伙可都没这个本事。” 女人不以为然,“我没记错的话,松虎曾在狱中呆了三年,那陆老大觉得作为一个曾经在暗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牢狱那样的地方不懂得如何收买人心吗?” 那杯中的酒几乎见了底,她拿起透明的杯壁对着空中仔细的端详着,“我听里面的人说,那三年时间有个叫陈庆的一直在为松虎做事,”掀眸瞧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淡淡的笑,“很不巧,那块地在松虎出事的前一天,就正好转到了他的名下。” “那又如何?” “说来也奇怪,陈庆现在还没有刑满释放,但就在松虎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却没有任何人在里面见过他,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大活人如果没人见到,那就说明那时候人根本不在狱中。 繁星微烁,这个地方基本被阴暗笼罩,陆骁眯眸看了她两秒,才嗤笑出声,“照你这么说,你觉得警方不会找到他身上?更何况要把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面弄出来,那可不是变戏法那么简单。” “只要他没有出狱,景方顶多找他录一下口供调查一下他有什么仇人,但做你们这一行的,谁身上没有几条血仇?” 所以警方根本不会在调查陈庆上花太大的精力。 关珩淡淡的看着他,“这么大的资产要移户不是一两天的事,只不过陈庆大概没有想到松虎早就做好了准备,我想他应该是后来才知道那块地已经到了他的名下,不过那时候松虎已经死了,为了避免警方的调查,所以他这才会这么着急的把那块地给卖出去。” 女人脸上始终漫着淡笑,“至于陈庆那天是怎么出来的……打点人脉无非就是金钱关系,况且,陈庆为谁做了事,也总得收取比那块地还要诱人的价钱不是?” 红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而我只需要查一下在松虎死之前整个江城能有这个本事,并且能有这个动机,汇出了这么一笔巨款的账号就够了。” 她说得缓而慢,手指轻轻的晃动着高脚杯,对比着男人此时越来越阴沉的脸,更显出一种游刃有余的傲慢态度,“不过看起来,樊太太似乎只负责砸钱,并不知道那块地的原由?” 181 关珩,你够狠! 空气有足足十几秒的安静,耳边灌着的都是刺骨的冷风。 陆骁一双妖孽的眸缓缓眯起,忽而就笑了出来,“难怪这几个月你这么安分,原来是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关珩弯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你还真是够抬举自己,”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男人眼底却湛着森森的寒芒,“不过可惜,你算错了一点。” 她挑眉,“比如?” “比如……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该交到良黎手上,更不该让其成为威胁我的筹码,”陆骁一步步打量着她,似在斟酌该从哪个地方开枪才不会引发动静,一边凉凉的笑着,“保命的东西,还是留在自己手上比较安全。” “而你……”他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那冰凉的枪口对准了女人的眉心,“也没有机会再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话音刚落,男人眸底的笑意徒然化为一抹狠戾的杀意! 关珩身后就是森冷大海,耳边呼啸过寒风肆虐。 然而就在陆骁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一瞬,他原本悠闲的脸色却猛地一变! 四周极静,海浪有力的拍打在船底,却迟迟没有响起枪声。 对上男人紧缩的瞳眸,关珩轻缓的勾起唇,那清冷的嗓音混在海风里,“你也说了,这里是个埋尸的好地方。” 一番话女人说得轻描淡写,陆骁脸色急剧的难看下来,却再没有动作。 他眼角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的位置,只因此时,背后同样有一把枪抵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在这充斥着海风和引擎的空间里,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这才悠悠跟着响起,“关总这一招扮猪吃老虎藏得可够深的。” 她这才将手里空了的高脚杯放回栏杆上,不急不缓的从男人枪口下走出,傲慢又从容,“彼此彼此。” 几乎不用转身,陆骁已经听出了那第三人的声音,“左、岸!” 双眸微眯的看着远方逐渐靠近的游艇,蕴着浓稠杀意的两个字从喉尖压出。 云层拨开,对面游艇上的一抹光从男人脸上掠过,正好露出那张同样年轻的面孔,和响起的森凉嗓音,“骁哥,”笑着的同时又将手中的枪口更压进了一分,“您别乱动,这子弹可不长眼。” 下颌紧绷,陆骁视线落到已经退到安全距离的女人身上,眸底逐渐被阴冷覆盖,“借酒装醉,原来是为了引我出来?” 关珩笑了笑,神色清醒半分醉意也无,“陆老大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目标不就是我吗?” “你早知道我会来?” 关珩挑眉,不置可否,“松虎的死因对你来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你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再加上陆骁原本就对她抱着杀心,只需在这上面稍稍刺激一下,她不怕他按捺不住。 “更何况你也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如今四面受敌,要想不动声色的除掉我,只有把地方选在这里。”女人笑得温婉,上前一步将男人手中的枪取下,“不过到底是池骞没的地盘,就算再怎么迫不及待的想除掉我,你也不敢太嚣张。” 关珩摸着手里的枪,似也没看到男人逐渐阴沉的脸色,不紧不慢的道,“但也只有在池骞没的地盘,你才会只身犯险。”说着,她直接将那把枪扔进了海里,抬头朝他微微的笑,“人多了,我确实有点对付不住。” 巴掌大的东西落进海里连水花都没有,很快沉了下去。 陆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开始她说的意外不是因为他要杀她,而是他真的敢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呵。 还真他妈是算计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阴冷的语气像是淬着冰,“所以你当着媒体的面将那块地交到良黎手里,目的也不只是威胁我和良黎而已?” 左岸会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关珩已经完全说服了他,但关珩要想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无疑是大海捞针,而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他自己找上门来。 那份地契,就成了最好的诱饵。 她漫不经心的笑,“如今事成定局,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 “兵不血刃,”陆骁一双猩红的眸死死的盯着她,“关珩,你够狠!” 她没有直接承认,但那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而眼下的情况更是表明了她甚至不打算亲自动手。 如果不是现在形势不对,他恐怕都得拍手叫绝了。 关珩看了他一眼,轻笑,“过奖。” 做完这一切,她才越过男人身侧来到左岸身旁,扫了一眼对方手里装着消音器的枪,笑,“对于做你们这行的,应该知道怎么安静的解决?” 是个和陆骁年纪相差不大的男人,只不过声音听上去比陆骁的还要年轻一些,“江城人人都说关家掌舵人关总是个狠角色,”看着她似笑非笑,“如今看来,应该是有过之无不及才对。”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同样听得清楚,也难怪哪怕关家在垮台之后关珩还能在江城拥有一席之地,连陆骁和樊家都没能把她怎么样,论心智手段,不得不说他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女人。 那话里听上去一时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不过关珩也没在意,漫不经心的道,“身上背的人命多了,也就不差这一条了。” 他来了些兴趣,“那么……樊太太也是这样吗?” 左岸细细的打量着她,不过黑暗中并看不清女人脸上的神情,只见其自动退后了一步,他了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看向陆骁,“那么骁哥,得罪了!” 下一秒,子弹上膛, ——砰! 紧接着就是一到被海浪淹没的巨响! —————— 大厅内,聚光灯下万众瞩目。 突然,女人跳跃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 眉头微蹙,但也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路潞再次调整了状态恢复到演奏中,速度快到几乎没有人发现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误。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刚才弹错了琴键,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处隐隐浮出一丝不安,导致她整个人此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隔了半个大厅的距离,言晏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安苏,“刚才路潞是不是弹错了?” “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在这上面,而是环顾着四周同样疑惑道,“话说言晏,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啊?” “声音?什么声音?” 安苏摇摇头,眉头却逐渐紧锁。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不远处的聂南深正朝这边走来,“哥?” 言晏也没说话,只是继续观看着台上的演奏,眼角余光也扫到了男人的身影,和那从头顶落下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言晏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问,“你要去哪儿?” 她这才看到男人微沉的脸色,但一晃而过又像是什么也没有,语气一向的柔和,“我出去看看。” 说完聂南深看了一眼安苏,然后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步伐略显匆忙。 言晏一脸不知所以,然而刚收回视线就见到安苏同样露出担忧的神色,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苏没回答她,只是再次扫了一圈大厅后才面露凝重的道,“池骞没和詹聿也出去了。” 不止他们,甚至连纪容司都不见了踪影。 然而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台上的演奏也突然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一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些声音却在此时被无限放大,路潞低头看着自己在琴键上不断颤抖的双手,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浓,一张白皙的脸蛋在灯光下更是呈现出无血色的惨白。 四周顿时有人议论纷纷,“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主持人也在这时候连忙上台救场,然而就在这时,安苏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都是曾经在部队呆过的人,对于某些特殊的声音向来比常人敏觉许多。 她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是……枪声! 别说安苏,这个时候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了不属于演奏的其他声音,顿时众人面面相觑,言晏也察觉了不对劲,一眼扫去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难看到不行,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慌乱的颤抖,“安苏,我姑姑她……是不是一直没回来?” —————— 甲板上海风呼啸。 左岸勾着唇角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么骁哥,得罪了!” 然而还不待他嘴角的笑容扩散,属于男人狠戾的嗓音就跟着响起,“想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瞳孔紧缩,左岸猛地扣下了扳机,紧接着眼前黑影一晃! “砰——!” “啊!” 两道枪声前后响起的瞬间,同时还有关珩猛然睁大的双眼,“左岸!”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想到陆骁身上还有一把枪! 关珩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猛地上前一把将左岸手中的枪夺过,身体猛地往后退去! “砰砰砰!” 双方上膛到连开几枪快到不过十秒不到的时间! 夜色极暗,直接将命中率降低到一个忽略不计的程度,在甲板上发出枪击清脆的撞碰声,其中一发子弹险险擦过陆骁耳边呼啸而过,脸颊立即溢出鲜红的血丝! “咔哒!” 双方子弹上膛,在陆骁枪口指向她同时,关珩也举起了枪! 乌云渐开,四周顿时明亮许多。 左岸倒在一旁发出痛苦的呻吟成了此时甲板上唯一的声音。 空气有半秒钟沉静,无声的气氛中充满着剑拔弩张杀意弥漫! “枪法不错,”因为刚才一番搏斗男人头上的帽子已经掉落,他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丝,歪了歪脑袋看了一眼女人中枪的左臂,一脸肆邪,“可是怎么办,现在看起来咱们是势均力敌了?” 关珩额间溢出冷汗,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左岸,要不是刚才反应快,陆骁的那颗子弹怕是已经穿过他的脑门了。 当然,她的情况也比陆骁好不到哪里去,陆骁的几发子弹都差点打中要害。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他们谁先开枪,都只能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她甚至无暇再去顾忌中枪的地方,“左岸!” 厉声刚响起,就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让他乖乖躺着别动!” 左岸刚起身的动作也猛地僵住,陆骁一声嗤笑,“为了替松虎报仇,倒是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看了他一眼,“以前倒是我小瞧你了,左岸。” “骁哥说笑了,”他的身手不如陆骁,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的念头,“松虎连有我这个亲生儿子都不知道,我又何苦为了他冒这个险来得罪你?” 左岸捂着肩部的伤口坐起来,目光狠狠的盯着他,“只不过您消失了,我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在暗夜也总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不是?” 陆骁微微挑了下眉,“想拿下暗夜?” 他笑,“我这可都是跟您学的。” 陆骁点点头,视线却始终盯着对面的女人,唇畔划开一抹讥诮的弧度,“那我再教你一招如何?” 关珩眉心一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杀了她,暗夜总舵的位置我让给你怎么样?” 左岸微愕,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过,而眼底那抹确实闪过的犹豫也正好落入关珩眼中。 心底微沉,她倒是没想到陆骁为了解决她会放出这个提议。 “左岸,陆骁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她沉声开腔,却半分警惕不敢松懈,“更何况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下面的人,我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上岸。” “关总,您说笑了,”左岸心底急速的衡量着利弊,随后才从地上站起来,却没有走向任何人的一边,“依我看,你们之间的争斗,我还是不参与进去的好。” 那态度堪称毕恭毕敬,说着便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关珩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刚才那一阵的枪声必定已经引起了一层保镖的注意,他这个时候再不想办法脱身,怕是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骁原本阴冷下来的脸也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缓和了许多,冷笑道,“不愧是我暗夜的人,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而对于左岸的举动关珩脸色却难看了许多,她与左岸虽不是什么信赖的关系,但这个时候她一旦少了这个帮手,无疑就处于了下风。 两米不到的距离,陆骁将女人紧绷的神色纳入眼中,眉间溢着一贯的嚣张,“怎么办,看起来应该是我赢了?” 也就在这时,通往一层的楼梯口却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打算离开的左岸身形也定在了原地。 下面的人估计已经有所察觉,关珩一声冷笑,“现在说这话怕是为时过早了些!” 她听到的同时,陆骁自然也听到了,妖孽的五官顿时被阴冷覆盖,刚散开的云层被风吹动,露出的那点微弱的光也逐渐消失。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背脊都已被冷汗渗透,关珩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男人,鲜血从手臂一路沿至指尖,清晰得仿佛能听到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谁在上面?!” 直到不知道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死寂! 也就在这时,陆骁眼底掠过一抹狠色,一个弓身朝她飞速的冲了过来! 关珩瞳孔猛地睁大,手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铛!” 枪声响起的瞬间詹聿一眼就在甲板上找到了两人的身影,脸色巨变,“小心!” 一击落空,陆骁的动作快到关珩根本来不及有多余的反应,刚要第二次上膛,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手腕一阵剧痛! 手中的枪直接被踢落,凛冽的杀意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关珩脸色猛地一变,然而还不待她有多余的动作,脖子直接被一只手臂扼住,紧接着尚还漫着硝烟味的枪口已经抵上了太阳穴! 一切的发生不过两秒不到,局势就以雷霆之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过来!” 詹聿脚步猛地僵住! 靠近船沿的地方,两道身影此时正面对着他,詹聿这才看清男人的面容,脸色急速阴沉下来,“陆骁!” 陆骁面色阴冷的看了他一眼,“詹警官,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甲板上陆陆续续的响起匆匆脚步声,双眸微微眯起,“看来来的也不止你一个人,”低低笑了两声,“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关珩的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手臂失血过多连唇色都变得苍白,沉声沙哑道,“把事情闹大了对你同样没有好处。” 他悻悻的笑,“要完蛋的人是我,怎么看上去关总似乎比我更担心被人发现?” “你以为挟持了我就能有用么?”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陆骁冷声,视线越过男人身后,握着枪的手也不由紧了紧,顷刻间话语却轻松得仿佛是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池当家的,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你。” 池骞没和聂南深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也正如聂安苏所料,在第一道枪响时他们就察觉到可能出事了,但谁也没想过陆骁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显然之前这里已经经过了一场搏斗,见到此时的情况脸色纷纷变得凝重,“你这保安系统做得够烂的,什么人都能混得进来。” 池骞没看了一眼地上四散的血迹和几处明显被枪击过的地方,凉凉的开口,“我看着关珩也不是省油的灯,能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聂南深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搭理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再次响起了一片骚动。 “姑姑!” 聂南深下意识回头,只见言晏和安苏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甲板,身后还跟了一众的晚会宾客。 言晏几乎是想要没想的就要冲过去,哪怕被陆骁拿枪抵着也一向从容的女人此时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言晏别过来!” 手腕猛地被人用力拉住,“言晏!” 她甚至没有去看拉住她的人到底是谁,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也几乎是她刚有动作的同时,她亲眼看到陆骁那拿枪的手更用力了些,跟着响起的还有男人狠厉的声音,“不想她死的话,你们最好都乖乖站在那里别动,不然我一个紧张走火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她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抓着男人的手臂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怎么回事?陆骁怎么会在这里,我姑姑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安苏也连忙上前来,“对啊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聂南深也只能沉默的摇头,在场的估计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拦着她沉声道,“言晏你先冷静,你现在冲过去谁都没办法保证关总的安全。” 陆骁手里有枪,甚至她自己也有可能会受伤。 言晏却只是一味的摇头,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可我姑姑在他手里!你要我怎么冷静?!” 怎么办……怎么办?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慌乱过,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陆骁……陆骁是真的会杀了她姑姑的啊! “不会有事的,”聂南深抬手去抚女人脸上的泪水,沉沉的看着她,低醇的嗓音在夜里裹着一层笃定的柔和,“言晏,相信我,我不会让关总出事。” 言晏微微一怔,泪眼模糊中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安苏见状也连忙上前安慰她,“言晏,我哥说的没错,你现在先冷静,陆骁既然只是把关姨当人质,就说明他现在还不敢把关姨怎么样。” 那后面的一众宾客也被面前的场面吓到,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当然,这个时候也没人有心思再去注意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另一边詹聿也已经开始了交涉,“陆骁,我劝你赶紧把人放了,鱼死网破谁也讨不了好处。” “现在应该不是你们可以威胁我的时候?”陆骁一眼扫过去,原本难看的脸更是雪上加霜。 虽是笑着,但他额间还是渗出了冷汗,苦笑着喃喃自语,“这下是真栽了啊……” 182 活着,比死了煎熬 对面少说也站了好几十来号的人,甚至此时那些穿上的黑衣保镖也纷纷掏出了枪指着他。 他丝毫不怀疑只要池骞没一声令下,他会立即死得体无完肤。 现下的局势清晰可见,关珩同样冷声道,“你也看到了,这里是池骞没的地盘,你逃不掉。” “是么?”陆骁不置可否的冷笑,目光随时警惕着对面那帮人,“那关总您说说是他们的枪准,还是我的枪快?嗯?” 他带着人一步步往后退去,那副模样是做好了但凡对面有一点动静,他就立即下杀手的打算。 所有人都因为男人的举动不敢有半分逾越,池骞没也在此时开腔,“陆骁,你现在只有把人放了才有机会离开这里,我也可以答应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当我三岁小孩?”他现在可没心情天真到去相信任何一个人的鬼话,“我说过,保命的东西还是留在自己手上比较安全。” 而关珩,现在就是他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 聂南深把言晏交给安苏,看了一眼关珩后才将视线挪到男人脸上,沉声道,“那你说说,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人?” “好说,让你的人放下枪,”他抬了抬下巴,“等我安全上了岸,人我自然会还给你们。” 男人半秒犹豫都没有,“好。” 池骞没眉头一皱,关珩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又看了一眼聂南深沉冷的脸庞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吩咐一旁的梁元,“让船立即返航。” 不说陆骁最后会不会真的放人,但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 梁元也明白,点了点头立即转身去了船舱。 那些黑衣保镖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枪。 虽然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但对于他们的反应陆骁多少还是有点吃惊,低声冷笑,“没想到你这一条命还挺有用。” 双方在此时都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僵持,但关珩除了脸色略显虚弱一些,连语气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里是中海,就算现在返航也要天亮了才能靠岸,你撑不到那个时候。” 他冷嗤,“照你这么说,你们这人多势众的,我现在放了你还能有活路?” 现在已经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但整片海域一眼扫过去除了两艘巨型游艇外别无他物,关珩一眼就猜中了他在想什么,不急不缓的道,“放心,中途不会再有人来接应你,所以你现在别无退路。” 心底微诧,陆骁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又看了一眼船上的人果然没有见到宋秘书,语气一下阴冷下来,“难怪,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居然没有带你那个贴身秘书。” 他指的重要场合当然不是因为晚宴,而是关珩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他会出现在这里。 而这个时候,恐怕他安排接应的人也已经被宋秘书那边带人解决了。 这局棋,安排得简直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啊。 女人依旧面不改色,“既然来了,那总得保证万无一失。” “他说的没错,”身后退无可退,心底更是因为关珩一句话凉到了极点,冷笑道,“你果然没那么好对付。” 关珩双眼微眯,很精准的捕捉到了一个字,“他?” 然而此时的陆骁像是压根没听到她说了什么,扫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海面,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对策,但放在此时不管哪一种对于他来说都是绝境。 对面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陆骁自然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也还没有天真到一旦上了岸池骞没会有真的放了他的打算。 丝丝冷汗从男人额上溢出,原本以为是一出好算计,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把自己也算在了里面。 这最好的葬身之地说不定还真是为他准备的。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良黎一直都不是你的对手了,”他望着对面不敢有丝毫动作的一群人,凉缓的笑,“那个女人估计到最后也不知道,你要是真想下杀手,她活不到现在还能到处作妖。”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他压低了嗓音,海风中混着的声音也只有两人能听见,“比起我,你更恨的人难道不该是良黎么?” “那又怎样?” “与其废这么大周章让我掉入这个陷阱里,你先解决她不是更来得轻松?” 关珩笑了一声,“我没想过要杀她。” “哦?”陆骁微诧,语气尽是讽刺,“看不出来你还挺善良。” “善良?”一声嗤笑,女人直视着前方,红唇缓缓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你大概不知道,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更煎熬。” 陆骁微微震住了。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人平静的侧脸,但那平静下隐藏是更深的无情和残忍。 他忽而就低低的笑了出来,“有道理,”一字一句的重复,“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煎熬……” 尤其是那人原本就罪孽深重。 此时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更不知道陆骁在笑什么,他也不在意对面那些人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只是那么一眼过去,他还是轻易看到了对立面隐藏在人群中的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 嘴角的笑意突然就僵住了。 隔得太远的距离,再加上光线昏暗,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高兴,释怀,还是紧张? 呵,估计倒还有那么点心疼的意思。 然而就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两人身上时,谁也没有察觉到,角落里一个被黑衣笼罩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捡起了最初落在甲板上的手枪…… 远方有鸣笛声响起,那是今晚的另一艘游艇。 对方的环照灯从甲板上来回扫过,忽明忽暗的照亮了海面,关珩淡淡开口,“陆骁,事到如今,你已经输了。” “输?”握着枪的手渗着冷汗,男人的五官神情仿佛都要沉入这样冷寒的夜色当中,和他一贯的冷声嗤笑,“我陆骁这一辈子还没向谁低过头。” 他这一生不算风光,但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逼入这样的绝境。 哪怕是当年背叛松虎时,他也未曾这样狼狈过。 一抹光从远方照来,顷刻间明亮了整个甲板,他说,“关珩,我虽不至于像你这么恶毒,”那低冷嘲讽的笑声从女人耳边划过,“但我可是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陆骁一双湛冷的眸低刹时迸出阴狠的杀意,枪口猛地指向对面—— 隔得近的距离,关珩几乎是第一个察觉男人动作的,她猛地睁大双眼,“言晏小心!” “砰——!” “放下枪!”几乎是保镖们刚要举枪射击的同时,詹聿猛然将人喝住! “啊!”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惨叫,现在也无人顾及,因为就在陆骁开枪的同时,关珩猛地将人带着跳入了海里! 海面掀起巨大的水花,独留一地血迹。 “姑姑!” 聂南深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女人已经冲了过去! “詹聿!”聂南深一声厉喊,对方当即就把言晏拦了下来,甲板上急速掠过一道身影,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 安苏一声尖叫,“哥!” “南深!” 安苏和池骞没已经冲到了护栏旁,望着那急速沉下去的身影,后者一声咒骂,“该死!” 奈何海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梁元这才反应过来,大声朝那些保镖吼道,“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 “是!” 那些人很快展开了施救措施,詹聿一张脸难看得紧,谁也没想到聂南深会突然跳下去。 他低头,怀中的女人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布满泪水的眼睛怔怔的望着甲板顶端,空洞无神。 甲板上顿时乱做一团,然而也没人看到,人群中路潞在两人落入海里时惨白无血的脸色。 脚边还落着一顶被无数人踩踏过的黑色帽子。 ………………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时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甲板上其他无关的宾客已经被梁元带回了大厅,这个时候船上所有的保镖全部下到了海里,安苏来回不安的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就要上前看一下海里的情况。 怎么办……她哥要是也出事了…… 突然,一只手轻轻的搂上了她的肩,和低沉安慰的嗓音,“不会有事的。” 安苏回头,正好对上纪容司平静的眼眸。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点点头,但那身前搅着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不过现在担心的也不只有她一个人。 视线越过男人肩头,安苏看着此时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的女人,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梁元在下面安抚宾客,池骞没则在指挥救援工作,而詹聿至始至终都守在言晏身边看着她,这会儿见安苏过来主动让到了一旁。 她在言晏面前蹲下,握上她冰凉的手时才发现她浑身抖得厉害,“言晏……” 大概是泪已经流干了,女人那双漆黑的眸此时空洞得可怕,“是我太天真了……我早该料到姑姑和陆骁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要是我能早点察觉的话……” 她看着女人布着泪痕的脸,心底一阵酸涩,“言晏,这不怪你,谁都没想到陆骁会出现在这里。” 言晏怔怔的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哭过,嗓音沙哑得厉害,“那聂南深呢?” 她想起聂南深从她身旁跳下去的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要是他出事了,你会恨我吗?” 安苏摇了摇头,“言晏,这是我哥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看着女人没有生气的脸,她安慰的笑了笑,“更何况我哥水性那么好,他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也不会让关姨有事的。” 虽然这样的话在她听来都没有任何说服力。 言晏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亦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从来没有觉得等待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那紧绷着的神经像是随时会断掉。 看着言晏这样,安苏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刚要起身去看看进展如何时,海面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找到了!” 闻声,在场的所有人都连忙冲了过去。 一旁早已安排好了急救人员,光是把人运上甲板就花了十多分钟,关珩是第一个被送上来的。 人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一时间周围围满了抢救人员。 “姑姑!” 好几次言晏想冲上前去查看情况,但又担心影响抢救工作,安苏看了一眼关珩,也忙抓住刚上来的人问,“我哥呢?” “聂总在后面。” 那人挥挥手,没有功夫再回话,第一时间就进行抢救,半分钟后松了一口气,“关总还有呼吸!” 池骞没站在一旁有条不紊的吩咐,“先把人送回房间,里面已经安排好了急救设备。” 很快人被抬上担架,言晏刚跟着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下了停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船头的位置,充满焦虑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的犹豫。 聂南深还没有被运上来。 安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忧,忙道,“言晏,我哥这边有我,你先去看看关姨。” 两秒后,她点点头,随后也没有再迟疑,紧跟着医护人员回到了一层。 临时的设备都被安置在宾客房间内,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抢救室。 好在一般这种游艇上都会跟一两个专业急救的医生,一切的抢救措施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卧室里传出的都是机器的声音,在这无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言晏坐在外面的客厅沙发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将整张脸都埋在了里面。 从进来开始,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詹聿就守在一旁,看女人浑身颤抖得厉害,走上前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后又将外套脱下给她披上,“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依旧没有出声,詹聿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安慰的话,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喝点热水等吧。”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接过,“谢谢。” 那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尽是疲惫和无力。 她手里捧着那杯热水却迟迟没有喝下,像是只有依靠手里传来的那点温度才能让她稍微暖和一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池骞没从外面走了进来,詹聿看了一眼身旁没有反应的女人,抬脚走了过去。 看了他身后一眼,见只有他一个人,蹙眉问,“聂南深呢?” “刚送进隔壁房间,没什么大碍。”池骞没单手插兜,扫了一眼坐在那里连眼风都没有往这边瞥过的女人,淡淡的开腔,“不过在水里呆的时间过长,再加上带着另一个人的体重所以体力消耗得厉害,这会儿刚晕过去。” 言晏还保持着端水的姿势,低垂着的眸掩过了大半的情绪。 男人唇角嘲弄的掀了掀,想起刚才聂南深刚上来的第一句话,顿时不冷不热的道,“南深让我过来看看,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句话他问得半点不走心,比起话语中的关心,更像是故意说给在场某个人听的一般。 詹聿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沙发里没有动静的女人,还是道,“之前关总手臂中了一枪,刚取出子弹,但肺部入水太多,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池骞没点点头,也没看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仿佛他过来原本就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对了,”詹聿突然叫住他,想起刚才在甲板上发生的一幕,疑惑道,“之前开枪的那个人……” 脚步顿住,“在我的地盘出的事,我会给出一个交代,”他凉散的道,“至于其他的,就不劳詹警官操心了。” 詹聿皱了皱眉,就见池骞没拉开门,“顺便我也提醒一句,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天媒体那边怕是也瞒不住,”他从这个角度看了一眼卧室,淡淡道,“在船抵达岸上前,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回去该怎么应付。” 下一秒,门被带上,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现场那么多人目击了过程,要堵住悠悠众口光靠梁元的安抚自然不够,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詹聿回到沙发旁,还没开口,就听到女人低哑的声音,“詹聿,你先去忙吧,”她低头看着杯里的已经没有温度的水,“姑姑这里我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他蹙眉,“可是……” 别说关珩,就连她自己的状态都是需要人照顾的。 言晏摇了摇头,将水杯放回桌上,“池骞没说的没错,今晚的事没那么容易压下去,”闭上眼有气无力的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没有办法去处理这些事情。” 池骞没的态度明显不想让詹聿过多的插手,但詹聿身份摆在那里,不可能完全视而不见。 詹聿看着言晏再次将整张脸埋入掌心,犹豫了半晌才道,“好,”在女人面前蹲下,低声安慰道,“言晏,我已经通知了警方的人,明天一早就会在码头等着,你现在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只关注关总的情况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给我。” 她点点头,詹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出了房间。 一整夜,各有各的忙碌,整个抢救的过程一直持续到凌晨。 直到某个瞬间,卧室里机器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言晏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见医生从里面出来,一脸焦急走过去,“大夫,我姑姑怎么样了?” “刚清理完肺部的水,人也勉强恢复了意识,不过明天还是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会比较保险,至于手臂的枪伤倒没有什么大碍,”由于刚才进行了一场费力的抢救,医生的脸色也忍不住泛着疲惫,“总之整体的情况还算是比较乐观。” 闻言,言晏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才终于得到了松懈,医生也庆幸道,“不过也多亏了人上来得及时,如果再晚个三四分钟,导致缺氧脑死亡,到时候恐怕人救活过来也多半会成为植物人。” 女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看着卧室里躺在床上的关珩,抿了抿唇,好半晌才低声问,“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人还不算太清醒,不要太打扰到就好。”医生说着又安排了几个人,嘱咐道,“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今晚也会有医护人员全程守着,不出意外人今晚就能醒过来,不过明早一上岸你们也尽快把人安排到医院去。” 她一一记下,“好的,谢谢。” 医生也没再多说什么,几个小时的抢救耗费的精力足够让人身心疲惫。 卧室里留了两个助手,言晏轻声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水里呆的时间太长,此时女人整个皮肤都还泛着不正常的白和皱。 漂亮的脸蛋上连着一个呼吸机,此起彼伏的频率都不算平稳,里面的空调也被调到了一个很高的温度,言晏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但再高的温度也掩不住那触手的冰凉。 原本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全涌了出来。 哪怕在抱着与陆骁同归于尽的最后,她嘴里喊的都是她的名字。 那么黑那么冷的海,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她姑姑该有多无助多害怕,又有……多放不下她。 凌晨四点的时候,关珩醒了一次,医生看了下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詹聿听到消息也回到了房间。 “关总呢?” 彼时言晏刚从房间里退出来,放低了声音,“刚睡下。” 詹聿神情也放松了些,看了一眼时间低声道,“还有两个小时船就会靠岸,联系医院了吗?” 她揉着眉心,“嗯。” 今天晚上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会儿脸上尽是倦色,詹聿拧眉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关心道,“既然关总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你也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 “不用了……”她刚要拒绝,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言晏抬头看了过去,安苏此时正站在那里,疲惫的神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言晏,”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詹聿,踌躇道,“我哥醒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言晏一怔。 刚按着眉心的手缓缓垂到了身旁,抿着唇,好半天才哑声回了一个,“嗯。” 183 用一条命换你的内疚 大厅内,灯光通明。 被聚光灯所笼罩的舞台上现在只剩下一台孤零零的钢琴,原本热闹的晚宴在这一刻被沉重的气氛所掩盖。 今晚来的都是些大人物,在安抚这一块梁元费了些力气,不过也算勉强稳定了众人的情绪。 累了一晚上,他随手就在一个桌上顺了一杯水,“詹聿刚去了一趟左岸那里,”大口大口的喝完,这才看向二楼的方向,“这件事想要他不插手调查,恐怕有点难度。” 池骞没没吭声,眯眸看着刚走进房间的男人,像是在沉思什么。 “话说路潞呢?好像从一开始就没见到她,”梁元看了一圈没见着人,倒是有些替他担心,“该不会是被吓坏了吧?” “没心没肺的女人,还指望能吓住她?”池骞没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似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顺手掏出了一支烟点燃,“陆骁人找到了吗?” 他吸了一口,青烟白雾顿时拉得俊颜模糊。 “难,”梁元摇了摇头,“关珩身上除了手臂的伤,没有发现其他中枪的地方,左岸那一枪应该是打在了陆骁身上。” 还有甲板护栏上的那一大片血迹,八成也是他的。 想到这点,梁元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么大片海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看怕是没戏了。” 池骞没看了他一眼,狭长的眸微微眯了下,好半天才道,“今晚海上另一艘船是谁的?” “江城一个富商千金,今晚正好在上面举行生日party。”说着他正要喝水,却发现杯子空了,寻了一圈没看到哪儿还有水,只好端起一杯香槟,又听男人继续道,“去查一下。” 梁元喝酒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池骞没不紧不慢的将烟头掐灭,嗓音低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楼房间内,詹聿看着言晏离开房间后,犹豫了两秒,还是转身进了卧室。 床上的女人双目紧闭,他看了旁边守着的两个助理一眼,“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听话的离开了。 门一关上,卧室里顿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床头呼吸机的声音。 詹聿刚回过头,就见原本在床上躺着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抬脚走过去,“言晏说您已经睡下了。” “她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女人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将脸上的呼吸机取下放到一旁,詹聿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詹聿站在床前,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可以现在就问我,”勉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关珩这才抬头看向他,“既然言晏不在,你也不用因为我的身份感到为难。” 那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沙哑,甚至脸色也透着无力的苍白,但那话语中的气势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詹聿会找来,她并不意外。 甚至在陆骁将所有人都引到甲板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此詹聿也没有否认,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他也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关总,”迟疑了一下,“左岸那边的证词,对您目前的情况不是很有利。” “是么,”女人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左岸那边她也没想过能隐瞒多少,为了明哲保身把她供出来也不是多意外的事,她淡淡的笑,“那照我这个情况,最多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正当防卫?” 詹聿眉心一蹙,声音沉了些,“关总。” 关珩也不在意,“詹聿,作为你巡捕的身份,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但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不是么?” 对上女人直白坦荡的视线,詹聿有几秒的沉默。 就算是唆使杀人,在没有证据只有证词的情况下,怕是也没办法定罪。 而且就客观来说,左岸对陆骁的动机显然比关珩更有说服力,更不用说现场那么多的目击证人都亲眼看见,关珩才是那个受害人。 但他没有料到关珩会是这个反应。 随后他退后了一步,挺直背脊不咸不淡的看着她,“那您应该也清楚,作为一名巡捕,哪怕您是言晏的姑姑,我也不会因此有任何的徇私。” 女人笑笑,“那是自然。” 詹聿看了她两秒,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让言晏知道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她说的不会为难是什么意思。 她一开始就料到了他的立场,只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至于要不要继续深究下去的决定权就落在了他自己手上。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既然您一手算好了左岸对陆骁动了杀机,那在这个时候何必非要亲自动手呢?” 这个时候女人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扫了一眼,“就算您不考虑自己的安危,我想言晏应该也不是您能轻易放下的。” 关珩表情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可以等上岸之后再聊。” 言下之意就是,无关案件的问题,她也没有必要回答。 聂南深的房间就安排在关珩隔壁。 原本是隔了一段距离,不过因为突发的事故临时做了变动,也方便医生的观察。 安苏带着言晏停在了房间门口,“言晏,我哥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嗯。” 她低垂着眸,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走廊极静,连灯光都是冷白色。 然而女人的手刚落到门把上,正要开门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长而卷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怎么,要证明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 她需要的话…… 房间内是装潢奢华的布局,从卧室到门口只有一个小厅的距离。 聂南深正在换衣服,刚扣好扣子就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 “什么……”回头看到是她,旋即抬脚就走了过去,“怎么过来了?” 房间内的光线比外面走廊的还要明亮,女人眼眶还有泛红的痕迹,但脸蛋很干净,也不见泪痕。 但精致的五官面无表情得厉害。 “怎么了?”聂南深的心一下就跟着紧张起来,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关总情况不好吗?可我听骞没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啪!” 那力道不轻不重,声音却格外响亮,“清醒些了吗?” 聂南深一下怔住了。 “怎么,”她嫣然的笑着,气息逐渐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化成温凉的冷嘲,“醒来之后迎来的不是我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而是一个巴掌,你很失望么?” 他拧起眉,嗓音逐渐低沉,“言晏……” 抬手就要去拉她,却被女人退后一步躲开了。 “聂南深,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的牺牲精神有多伟大?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我就会有多感动?”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逐渐阴沉的脸,不知道是可笑还是愤怒,连声调都不自觉提高了许多,“还是说哪怕你丢了这条命,我就会因此感到惭愧和内疚?” 眉目间剩下的都是讽刺,她一字一句的道,“那么很抱歉,我都不会。” 橘色的暖光下,男人英俊的五官唯独剩了冷。 “用一条命换你的内疚,在你眼里,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回答的是女人没有半点犹豫的清冷嗓音,“是。” 他勾起唇角,抬起的手也缓缓放回身侧,闲情凉散道,“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姑姑于情于理我也该来道个谢,”她站直了身体,嗓音格外清晰的道,“不过说难听点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今天就算是死在海里,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性子向来温和,哪怕是生气时说出的话那也是绵里藏针伤人于无形,但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言语直白处处找准了最精准的地方刺下去,不留半点余地。 有好半晌,聂南深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唇沉沉的看着她。 他刚才的衣服其实只换了一半,胸前两颗扣子都还没有完全扣好,这会儿才转身走到床前将刚换下来的那套衬衫捡起来扔到沙发上,“看样子关总是没事了。” 她一下加重了语气,“聂南深。” “你现在还有心思来找我发脾气,就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聂南深回到镜子前,这次却没有再看她,而是专心的在整理领子和袖口,“你也说了,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感激也好愧疚也罢,反正你都不会因此回到我身边,”掀眸看了镜子里的女人一眼,不紧不慢的道,“那我何必用自己的命去博无关紧要的同情。” 那副模样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连之前阴沉的气息都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她冷声,“你清楚就好。” “嗯,我很清楚,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他就站在那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言晏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的时候视线猝不及防就看到了沙发上湿成一团的衣服。 这间房的温度明显不如关珩那间的高,甚至带着丝丝凉意。 她身侧的手指紧了紧,抬脚就出了房间。 门开门合,轻易隔绝了一切声音。 手上的动作也随着空气的安静而顿住了。 视线从镜中落到紧闭的房门上,聂南深唇角泛出点点自嘲的苦涩。 还真是,连句关心也没有。 走廊上,四周已经没了安苏和纪容司的身影。 手还维持着带门的动作,言晏低头看着脚下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她强忍住想要蹲下的冲动,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回到关珩的房间。 游艇靠岸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天际刚泛出点幽冷的鱼肚白。 媒体的人应该是昨晚就接到了消息,一大早就在岸边候着了。 码头几乎被车辆塞得严实,黑的白的各式各样,除了医院和警方的车,还有部分应该是池骞没的人。 一下船关珩和聂南深都被同时送往了医院,左岸因为昨晚中了两枪情况不太乐观,也被警方的人带着上了救护车。 在将人群疏散之后,游艇很快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此时正在甲板上进行取证工作。 梁元刚把媒体的人打发走,又带了些消息回来,“詹聿已经安排警方出海捞人去了,我们这边还要继续吗?” 现在的天已经完全亮了,海岸线彻底从雾气中清晰浮现。 他们这边几乎与警方那边完全隔绝开来,池骞没弹了弹指尖的烟灰,“让我们的人回来,剩下的人盯着。” 说完他从车身前直起身,径直上了车。 梁元了然,立即朝一旁招来人把安排吩咐下去。 能有警方卖力的事,他们犯不着折腾自己人,更何况陆骁和关珩捅的篓子原本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需要确定的也不过是陆骁到底是死是活而已。 随后他刚拉开车门坐上去,引擎就发动了,“陆骁是怎么上船的?” “查了监控,我们在起航半小时的时候就被一艘快艇跟踪了,陆骁是中途上的船,凭他的身手一个人要躲过船上那些保镖不是难事。” 更何况是那么深的夜,又是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陆骁身上还会另外带着一把枪。 “不过那艘快艇在将他送到后就离开了,所以我们的人也没有察觉,”梁元沉吟道,“我想他应该是安排了两批人,一送一接,至于为什么后来接应的人为什么没有出现,关珩那边可能提前就动了手脚。” 毕竟她的目的原本就是让陆骁有来无回。 回城的途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有巡逻车和救护车开过路的原因,来往的车辆少得可怜,见池骞没不说话,梁元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这下陆骁没了,左岸又被抓,暗夜那边怕是要炸开锅了。” 呵,能把陆骁都逼到这幅田地,关珩那个女人也真是够绝的。 —————— “啪——” 水杯摔落在地的声音猛然打破了别墅内的死寂。 女人像是半点未察觉,强压着颤抖的嗓音,“应太太,你……你刚才说什么?” 陆骁……死了? “你没看新闻吗?今早估计就会上头条了,我可是想着樊太太你和关珩的关系不怎么样这才一下船就把这劲爆的消息告诉你,所以都说恶有恶报,昨晚我可是亲眼目睹关珩和那个男人一起掉进海里的,不过关珩命大被救了上来,那个男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边话还没说完,良黎一下就掐断了电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连拨号的手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樊榆已经去了学校,樊天逸昨晚也因为工作一直没有回来,这么早的清晨就连家里的佣人都还没有起床,自然也不会有人看见女人此时慌乱而惶恐不安的神情。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快速朝外面走去,刚接通就急促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陆骁那边一旦有什么动静就立马通知我吗?!” 电话那头也很快有了声音,“抱歉夫人,我们也没想到陆骁会这么快就动手。” “一群废物!” 骂完她才发现现在找人发泄也无济于事,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现在关珩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人刚被送去了医院,”那边顿了顿,突然道,“对了夫人,您之前让我们找的那个叫左岸的,似乎也一起被送到了医院。” “左岸?”良黎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他怎么会在那里?” “具体还不清楚……” “那还不快去查!” “是!” 甚至还不等那边回话,良黎猛地就挂了电话,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她再傻也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人要的资料还下落不明,如果这个时候陆骁死了,陆骁一旦死了,他们那把火迟早要烧到她身上! 那下一个完蛋的……就是她了! —————— 医院。 他们赶到的时候,宋秘书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由于关珩需要做的检查很多,医生吩咐了不能打扰,于是言晏和宋秘书也只好在外面等着。 约莫半个小时后,安苏寻了过来。 虽然给关珩和聂南深安排的都是VIP病房,但其实并不在一层楼,所以直到安苏走到面前了言晏才发现,“怎么过来了,你哥呢?” “医生看过了没有问题,不过还是建议先住院观察一天。” 言晏抿了抿唇,没有再开腔。 安苏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好半天才面露为难的道,“言晏,我妈和爷爷过来了。” 事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瞒不住,一大早聂老爷和孟曼看到新闻就匆匆赶了过来。 直到她们快到聂南深病房门口的时候,一声怒骂声直接穿过走廊,言晏才反应过来安苏为什么会去找她。 病房内被一种无声的威严笼罩。 男人已经换了一套患者服,此时坐在床上半阖着眸,任由那怒骂声铺天盖地的落下。 突然,老爷子手中的拐杖狠狠一跺,“我说过多少次,少和那些人来往少和那些人来往,偌大一个聂是还不够你造吗?”那手里的拐杖恨不能戳到聂南深脸上,“如今倒好,把你关姨和言晏都牵扯进来,我看你小子就是成心想气死我!” 那中气十足的嗓音直接骇得孟曼瑟缩了一下,孟曼原本只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听训,但此时见老爷子那怒火中天的气势生怕他会真的动手,当下连忙上前去拍聂老爷的胸脯安抚,“好了爸,您消消气,别和他见识,”又朝聂南深使了个脸色,“南深,还不快给你爷爷道歉!” 聂南深难得的温顺,“是我的错。”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聂老爷瞧他那敷衍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他这副死样子!是认错的态度吗?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您就别怪南深了,他还躺病床上呢,更何况交个朋友而已,您犯得着动这么大肝火吗?”听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孟曼这个做妈的心里也不好受,“再说了,这次的事要不是因为关珩,南深至于冒着风险跳海去救人吗?” 她小声抱怨,“现在人没事,您倒好,不说点安慰关心的话也就算了,还把他骂了一顿。” “那也是他该的!”聂老爷怒目一瞪,气得手直发抖,“你看看他成天给我招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个池骞没是谁,陆骁又是什么三教九流!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孟曼顿时就不敢开腔了,男人的低缓的嗓音却淡淡响起,“您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聂老爷脸色微微一变。 “南深!” 孟曼一声冷喝,原本慈祥的脸蛋也沉了下来,眸底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恸。 然而就在病房内被一种压抑的氛围充斥时,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开了。 孟曼是第一个收拾好情绪的,“言晏?” 言晏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然后乖巧的叫了一声聂爷爷和孟姨。 “言晏,你怎么过来了?”聂老爷也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皱了皱眉关心道,“你姑姑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刚到一会儿,都还没来得及上去看看她。” 说到这里,聂老爷脸上浮现了些许愧疚的神色。 “做完检查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以爷爷您不用担心,”她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聂南深,想起刚才聂爷爷拿着拐杖就要打他的架势,过了会儿才抿唇道,“爷爷,这次在船上发生的事情,和聂南深没有关系……” 聂老爷无奈的摆摆手,言晏要说的话又这么咽了下去。 似乎因为刚才吵了一架,老人家看上去有些疲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跟着言晏一起进来的安苏道,“安苏,你关姨在哪个病房,带我和你妈过去看看吧。” 安苏一怔,看了眼她哥和言晏,顿时明白什么意思,“哦,好。” 说着忙上前去将聂老爷扶着往外走。 184 人与人的关系,原本就无法预测 纪容司一直在门口。 等的是安苏,这会儿门打开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女人扶着的年迈老人。 头发花白,满脸都布着岁月留下的皱纹。 此时由安苏扶着出来,那微微佝偻的身形看上去苍老而慈祥,半点不复当年叱咤风云的气势。 聂安苏像是这才想起他一直在外面守着了,当即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纪容司也主动退到一旁让开了路。 但有种人哪怕不声不响的光站在那里就有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军人的气质。 也就在他主动让到一旁的时候,聂老爷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任何闪躲的四目相对。 但也似乎就那么一眼,聂老爷便收回了视线,随后便是没有停留的擦肩而过。 * 几乎是从女人进来开始,聂南深的视线就没从她脸上离开过。 聂爷爷的意思很明显,更何况这个时候他们去看关珩也没走远,于是言晏也没有着急离开。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更像是在打量这间病房的格局,“秦思砚没有一起过来吗?” “不知道。” 她问得随意,聂南深回答得也随意,言晏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刚走到沙发的位置坐下,就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是说,我死了也和你无关么?” “那这算什么?”聂南深姿态闲适的靠在床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言晏顺手打开桌上一本杂志,头也没抬的道,“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既然不关心,就一点不要关心,”聂南深始终看着女人清秀的五官,薄唇噙着淡淡的弧度,“言晏,你这样就不怕我误会吗?” 手中动作微顿。 “是么,”刚打开的杂志还没看完一行,她就合上了,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然后站起来,“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聂爷爷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再打断你一条腿,”没什么语气的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头也没回的往外走。 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没有看到男人眼底划过的那抹晦暗的失落。 她走的速度不算快,刚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窸窣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腕就被抓住了,“不是就不是,”眉心微微蹙着,带着分宠溺的无奈,“说两句就走人?” 男人身上仍是那套病患服,但丝毫不影响那份儒雅矜贵的帅气。 言晏皱了皱眉,有些不悦,“毕竟聂总纠缠人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聂南深盯着她看了两秒,“吃东西了吗?我刚让林秘书送了午饭过来。”顿了顿,“还是说想出去吃?” 言晏见他转身就要回去换衣服,拧眉道,“不用了,我不饿。” 现在还没到中午,但这样的话聂南深自然是不信的,他们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忙,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医院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出去走走也好,顺便我也去看看你姑姑。” 两句话的时间,聂南深已经穿上了外套朝她走来,半点没有给她回绝的机会。 言晏正想开口,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聂总……”林秘书站在门口,一脸的不明所以,“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手里还提着打包的饭盒,一看就是两人的分量。 言晏看着林秘书,他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忙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哦,对了,关小姐您来得正好,我正打算给您送……”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住了嘴。 聂南深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不用了,我们出去吃。” “可是待会儿还有医生要过来做检查……” 男人置若罔闻,抬脚就往外走,“很快回来。” 袖口突然就被拉住了。 他低头看过去,女人的手已经松开了,抬脚的方向却是往回走,“就在这里吃吧。” 聂南深看着女人的背影,薄唇终于勾出了些许弧度。 林秘书愣了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关小姐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还是懂事的将两份午餐带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聂南深,放低了语气,“聂总,您是要回床上还是……” “不用。” “哦,好。” 于是他将两份饭都放到了桌子上,最后说了一声慢用,有需要叫他,就默默退了出去。 聂南深也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外套已经被他脱下,却迟迟没有要动筷的意思,一双墨眸就这样安静的望着她。 饭盒被包装得很精致,言晏一一将其打开,典型的三菜一汤,菜品看上去也不是医院食堂能做出来的水平,味道闻起来也还算不错。 她抬头,“不是说是医院的饭菜吗?” 聂南深面不改色,“估计怕我吃不习惯,林秘书换了地方买的。”顺手将一碗热汤递给她,“先喝汤。” 言晏挑了挑眉,看着那几个菜都是她喜欢的,当下也懒得揭穿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聂南深看着她一贯文静的吃相,眉间的褶皱这才缓缓舒展开。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如果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她的身体也会跟着吃不消。 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关珩需要她照顾。 言晏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但这会儿还是多少来了点食欲,喝完汤之后就开始安静的吃饭。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但她的饭量一向不大,再加上没胃口,于是很快就结束了这顿午餐。 聂南深看着她碗中还剩大半的饭菜,皱了皱眉,“吃好了?” “嗯。” 聂南深的速度一向比她快,于是在她放下筷子的时候,他又将一碗汤递了过来,“再喝碗汤。” 言晏从一旁取过纸巾,没再接,“我已经吃饱了。” “最后一碗。” 她看了一眼他手中仍冒着热气的汤,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接过了。 温度刚好,她轻轻的吹了吹,“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问,“你和池骞没……是怎么认识的?”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一开始是听见聂爷爷好像是因为这个才和他吵起来的。 她实在很难想象,像他们两个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甚至连性格都如此迥异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他们成为朋友。 女人此时仍是穿着昨晚那套礼服,不过长发已经被全部挽到了脑后,露出那饱满的额头,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比昨夜要精神许多。 聂南深看着她小口小口喝汤的模样,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同样漫不经心的答,“忘了。” 言晏喝汤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显然不满意他这敷衍的回答。 聂南深笑了笑,深邃清明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脸上,嗓音附着一贯低沉的磁性,“言晏,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原本就无法预测。” 曾经他也以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譬如他和池骞没,再譬如,他和她。 对于他这不算回答的回答,言晏自然也不会继续追问,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虽然她也只是纯属好奇。 不说就不说吧。 她撇了撇嘴,埋头继续喝完最后一碗汤。 午饭结束,言晏也没有继续多留,去了检测科那边,说是关珩已经被送回了病房,她又折了回去。 然而人刚到门口,她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道人影。 她以为这个时候,聂爷爷他们已经离开了。 “聂爷爷,孟姨。” 她抬脚走过去,听到声音的孟曼和聂老爷同时看了过来,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柔声道,“爷爷,怎么不进去坐?” 从门上的窗口可以隐约看到床上躺着的关珩,她刚要推开门,孟曼就打断了她,“不用了,刚才我和爷爷已经和你姑姑打过招呼了,医生说她现在需要休息。” 说着,她看了眼一旁的老人家,“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言晏搭在门把上的手又收了回来,只见聂老爷双手拄着拐杖,手腕处还被孟曼搀扶着,微笑着目露慈善的看着她,“言晏,方便和爷爷出去走走吗?” 她看着聂老爷布着皱纹看上去格外慈祥的脸,手臂垂到身侧。 “好,”脸上牵出笑容,“正好我也有话想对爷爷您说。” 正是中午,医院草坪上多了许多散步的患者,喧喧闹闹在这样的地方也算是有了生气。 孟曼在草坪外看着不远处那搀扶相走的一老一少,心想看上去还真有点爷爷和亲孙女的感觉。 正月的天气,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不过聂爷爷执意要到外面来,言晏也不好拒绝,“爷爷,要不要到前面坐着休息一下?” 聂老爷看着四周来往的病人,笑了笑,“不用,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腿脚还算利索,这点不算什么。” 于是言晏也只好继续搀扶着聂老爷往前走,不过刻意放缓了脚步。 聂老爷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了前方,淡淡的开腔,“言晏,从昨晚到今天,你受到了不小惊吓吧。” 昨晚发生的事今天已经在媒体上闹开了,所以她也不意外聂老爷会这么问,“没有,”她顿了顿,又想起聂老爷之前对聂南深的态度,抿了抿唇,“只是爷爷,聂南深他……” 却只见聂老爷目视前方摆了摆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会有警方调查,我也操不了那个心,”话语中的无奈已然没了之前的愤怒,“至于南深,要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聂老爷看着她不放心的模样,笑了笑,“我刚才也问过医生了,关丫头的伤没什么问题,这次的事不论是南深还是你姑姑,总之人没事就是好的。” 聂老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爷爷不会怪他。” 从手上传来温暖的温度,言晏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只苍老的手掌,咬了咬唇。 聂爷爷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她姑姑一直都当亲人对待,虽然已经准备了很久,但她还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毕竟当初聂爷爷在知道她和聂南深结婚的时候是真的很高兴。 但……该来的总会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爷爷……其实我和聂南深……” “言晏,”聂老爷却突然打断她,语气缓和的道,“爷爷知道你要说什么。” 言晏愣了愣,只听聂老爷继续道,“离婚协议签了是签了,但证还没有办下来,就还不算离婚。”聂老爷无波无澜的看着她,“一张协议而已,只要不拿到法庭上,就没有任何的法律效益,”淡淡的语气像极了这冬天凋零的树木,“不论是这张离婚协议也好,还是当年的那一纸婚契也好,都是一个道理。” 她抿着唇,声音也小了许多,“您都知道了?” 看着女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聂老爷失笑,眸底尽是清明,“你们这些年轻人,有点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我虽然老了,但也不糊涂。”他将言晏搀着的手轻轻放下,自己拄着拐杖缓步向前走着,“至于关丫头最近在做些什么,爷爷心里多少也有点谱。” 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有些事他不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言晏立马跟了上去,“那您为什么还……” “池骞没和陆骁那些人的身份,放在江城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光,进去了事小,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也是常事。”聂老爷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南深的父亲,就是这么没的。” 他看着远方,语气中不经意还是透出了苍老的疲态,“爷爷年纪大了,这辈子怕是也承受不住再来一次了……” 那语气听上去平静,却隐隐藏着无法言喻的沉重和悲痛。 医院里种植了不少树木,不过在这个季节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只余光干的枝丫孤零零的立在那儿。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往事,老人家像是一下就苍老了许多,言晏顺着聂老爷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长椅上,孟曼正失神的坐在那里,视线所及出正好是一家三口从医院大门走出的画面。 心底有些微微泛疼的酸涩,如果聂南深的父亲还在的话…… “呵呵,不说这些了,”聂老爷像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干枯的手掌抹了抹脸,收回了视线朝她笑道,“果然人不服老不行,走吧,带爷爷去那边坐坐。” 言晏回过神来,“好。” 立马乖巧的扶着聂老爷往长椅去。 “爷爷老了,”刚扶着聂老爷坐下,就听聂老爷淡淡的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直不愿意插手,也没地方插手,但是言晏,”他看着女人乖巧的脸,一时有些愧疚,“我一直不希望他和那些人有来往,可事与愿违,终究还是把你们牵扯了进来。” “爷爷您说的哪里话,”言晏将拐杖放到一旁,然后才坐到聂老爷身旁,握着老人的手蹙眉道,“这些事原本也与您无关不是吗?” 聂老爷却摇了摇头,心疼的道,“关丫头这辈子命苦,先是受亲人背叛,再是离婚丧子,这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不幸的遭遇,更何况她一直都觉得你父母的死是她的责任,所以这么多年她不肯放过别人,也不肯放过她自己。” “但是言晏,在江城这个地方,树敌太多,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言晏从头至尾都静静的听着,微微垂着眸不发一语,而聂老爷的话在这个时候更像一个长辈由衷的劝告,“爷爷虽然也想替你们做点什么,不过到底不是亲的,关系再好,我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个叔叔,比不上亲生父亲。” “更何况关丫头的性子你比我清楚,这个世界上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不然也不会在闹出这么大的事后关珩还想一个人扛着,她无非是信不过聂南深,更信不过聂家罢了。 想到这里,聂老爷也有几分无奈,语调也缓慢了许多,“这两年来,媒体那些风言风语的报道,虽不至于全是真相,但也未必都是空穴来风,关丫头性子要强,自从关家没了开始,她的执念就只剩了你,”聂老爷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她做的这些,无非是希望你能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而已。” 言晏看着那只手,然后才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爷爷,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的。” 看着女人直白的视线,聂老爷微微一怔,旋即又是一口长气,“感情的事,爷爷知道强求不来,”顿了顿,看着她语气柔和的道,“但爷爷也看得出来,南深心里有你,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关丫头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言晏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这次的事,我很感谢他。” “傻丫头,”聂老爷失笑,“不要忙着否认自己的感情,你若真的不爱南深,爷爷今天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了。” 聂老爷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和蔼的道,“爷爷虽然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孙媳妇,不过还不至于去强迫一段感情,只不过生活是两个人过的,爷爷虽然不知道你和南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生死面前,我想曾经那些过往,也就不值一提了。” “一段婚姻中,或者说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爷爷只是不希望你步你姑姑的后尘,错失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聂老爷说得缓而慢,布着皱纹的脸上泛着无奈的苦涩,“所以言晏,关于离婚的事,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最后,他再次拍了拍女人的手,然后拿起拐杖起身离开了。 望着老人带着些许佝偻的背影,言晏久久没有动作,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错失……么。 唇边泛出苦笑,可是,她和她姑姑,又怎么可能会一样? ……………… 夜色如霜。 黑色阿斯顿疾驰在路灯敞亮的道路中央。 安苏今天在医院呆了一天,被纪容司送回聂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不过纪容司自然是没能陪她一整天的,中午过后回了一趟軍区,晚上的时候接她出去吃了晚饭才将她送回家。 车内有种莫名的寂静。 安苏含着棒棒糖,一脸苦恼的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 今天中午的时候也是,她回到聂南深病房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中途发了条短信告诉她需要回趟部队,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然而还没待她开口,男人低沉的嗓音已经打破了这无声的安静,“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正式介绍给你家里人认识?” 安苏一怔,想蹭过去,却发现身上系着安全带,于是只能巴巴的望着他,“今天没让你和我爷爷打招呼,你生气啦?”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淡淡的开腔,“有点。” 说是有点,但看他的脸色确实不像很生气的模样,不过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今天她还做出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 她撇了撇嘴角,再次咬住棒棒糖看向窗外,含糊不清的道,“再过段时间吧。”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那也没办法啊,”她有些小委屈,一只手把玩着发梢,“关姨这边刚出了事,言晏和我哥的事也还没个着落,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添事。” 男人挑眉,“喜事也不行?” “当然了,”今天忙了一天,她也有些累,整个身体都靠进了座位里,“而且现在我也没心情。” 她哥那边还在闹离婚,她这个做妹妹的哪里还好意思谈这个? 这不给她哥添堵嘛。 纪容司看着她那漫不经心又懒散的模样,冷嗤,“言则,你哥要是和关言晏一直不离婚,你就不打算和我结婚了?” 闻言,安苏一下就蹭了起来,扭头看向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巴不得我哥离婚了?” “你哥离不离婚和我无关,”纪容司淡淡的笑,只是那笑看上去带着几分讥诮,“不过我当初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和你在一起,我是冲着结婚来的。” 安苏眉头一皱,“你这是求婚的态度吗?”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悠悠的笑,“我怎么听着像是冲我家产来的?” “就你家那点家产,”纪容司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也好意思?” 她挑眉,“还挺清高。” 她说是这么说,不过多的是玩笑成分,不看其他,就看纪爷平常出手那么大方阔绰,想必也不可能真是觊觎她的家产才让她追着跑的。 “再等等吧,等关姨的事解决完再说吧。” 说着,她把棒棒糖用纸包了起来,然后塞到车内的烟灰缸里,两手一环就靠到了座椅上,闭眼睡了去。 黑暗中,纪容司看着女人没心没肺天真无邪的睡颜,眸底深处似有什么在暗暗浮动。 185 新的,也未必不是我 关珩的检查结果一直到晚上才出来。 医生说没有问题,只不过还要住几天的院,言晏原本是要留下来照顾她,但直接被关珩拒绝了。 宋秘书刚带了些换洗的衣物过来,闻言立马道,“小姐,您从昨天开始就没有休息过,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更何况关总这边还有我,您不用担心。” 最后言晏也无奈的只好答应。 出了病房,宋秘书跟着带上身后的房门。 见宋秘书要送她,言晏停住脚步,“我已经叫了车,你回去照顾姑姑吧。” 走廊上,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所以显得格外安静。 宋秘书却只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宋秘书迟疑了一下,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小姐,聂总他……怎么样了?” 言晏一怔,旋即淡淡道,“他没事。” 宋秘书皱了皱眉,“那您和聂总离婚的事……”他看着女人面无表情的脸,顿了顿,“另外,离婚协议里的那三个亿,关总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等手续一下来,立马就可以汇到聂总账号里,”他小声的试图问道,“您是……怎么打算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是因为聂南深关珩才躲过一劫,他们也算是欠了聂南深一个恩情,只不过这个情到底要用什么来还……那就不清楚了。 言晏却只是淡淡垂着眸,没有直接回答,“先等姑姑的事平息下来再说吧。” 宋秘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再追问,“好的。”看了一眼没什么人的走廊,“这么晚了,我送您下去吧。” “不用了。” “那您今晚早点休息,关总的事您就不用担心了。” “嗯,有事打我电话。” 宋秘书点点头,然后直到看见女人转身上了电梯,才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言晏在一层的按键上顿了顿,最后还是转而按下了另一层楼的按键。 这个点除了夜里值班的护士,患者基本都睡了,走廊上只剩空荡荡的一片。 言晏停在VIP病房外,刚抬手将门打开一点,属于女人娇嫩的声音就传入耳里,“南深哥哥,你没事吧?我听说你是因为关珩那个女人才掉到海里的……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病房里面不止樊榆,连秦思砚也在一旁。 此时男人眉心淡淡蹙着,似是有些不耐,言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转而带上了门。 然而她刚打算转身离开,迎面就看见了朝这边走过来的林秘书。 “关小姐?”林秘书也诧异这么晚了她会在这里,“来了怎么不进去?” 说着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不过窗户的位置正好被女人挡到,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聂总睡着了吗?我这就去叫一下。” 说着就要走过去开门,言晏淡淡的叫住他,“不用了,他没睡。” 她看了一眼林秘书手里拿的,厚厚一叠全是工作文件,“只不过看样子不大方便。” 不方便? 她来了他家聂总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方便? “那您过来是?” “中午有东西掉在这里了,我只是过来取一下,”她抬起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变化,“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明天来拿也是一样的。” 林秘书还想再说什么,女人已经越过他径直离开了。 林秘书一脸莫名,转身拿着东西就推门进去了,“聂总,刚才关……” 话音顿住,因为他看到了房间里此时三个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空气有一秒的安静。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关言晏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聂南深率先收回视线,手里继续签署着文件,话是对着病床旁的两人说的,“思砚,时间不早了,你带着樊榆回去吧。” 秦思砚蹙眉看着床上的男人,语气有种哀求急切的味道,“那南深哥,景旭他……” “你刚才说的事我会留意。” 会留意,但不一定会出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些文件上,辨不出情绪。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思砚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只能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叫上一旁的樊榆,又看了一眼他专注的模样,关心道,“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不要工作太晚。” 聂南深头也没抬的嘱咐,“回去注意安全。” “嗯。” 樊榆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两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门刚关上,林秘书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了男人淡漠的嗓音,“还愣着做什么?” “哦,”他反应过来,忙走到床前将手里的文件都递了过去,“聂总,这是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其中还有几项需要明天开完会议才能决定。” “放着吧。” 他从回江城后就没去过公司,手里还有一堆事情等他处理,这些文件也不过只是一小部分。 林秘书看他忙碌的模样,也不好打扰,正打算退出去,突然,男人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就停住了。 聂南深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似随意一问,“你刚才说,关什么?” ……………… 言晏刚上了出租车,行驶不到五分钟就接到了男人的电话。 “在医院?” 雪季还没有过去,车窗外已经开始飘落着零散的白色。 男人低缓的声音像极了那雪花的柔软,却又覆着一层似不经意的温度。 她看着窗外,淡淡的回,“没有。” 病房里,林秘书已经退了出去,空调被调到舒适的温度,窗户也蒙上了一层寒冬的薄霜,勉强倒映出男人模糊的侧颜,“林秘书说你有东西掉在我这里了,”薄唇噙着淡淡的弧度,“是什么?” 长发垂下,言晏抬手将其捋到耳后,“不是什么重要的,也许掉在其他地方了。” 紧接着那边传来的是男人低低的笑声。 聂南深低头看着手里把玩着的一条设计别致的细链,嗓音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愉悦,“我没记错的话,这条手链应该是去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耳后手指顿了顿,“是吗。”她掀了掀眸,有那么几片雪花落到窗户上,很快就融化了,漫不经心的道,“时间太久,记不清谁送的了。” 只不过觉得正好搭配她昨天那件礼服,于是便戴上了。 “明早给你送过去。”他嗓音柔和,那笑意伴着属于夜色的浓稠温软,“晚安。” 言晏看着窗外的雪景,久久没有说话。 但那端似乎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言晏听着耳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仿佛就撩拨在耳边,她手指一摁,直接将那声音隔绝了。 第二天一早,言晏原本打算直接去医院,不过林秘书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没什么事,再加上网上舆论发酵得愈发厉害,她临时就改变了主意。 刚出了公寓小区,她就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黑色世爵。 见到她,聂南深抬脚就朝她走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大衣,高大完美的身材仿若从画面中走出的模特,矜贵儒雅的气质浑然天成。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这时候已经停下了,但地上覆着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踩在地上发出细软的声音。 最后停在她面前,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言晏,早。” 言晏抬头看着他,像是在风中等了许久,男人俊美的五官都染着一层寒气,唯有那双看着她的眸中蕴着炽热的温度。 她这才想起昨晚他说的话,是明早,就不会等到下午。 她别过视线,“怎么不在车上等?” “正好出院,顺路就过来了,”聂南深笑了笑,抬手就想去摸她的脸,却又想起自己手上的温度有些凉,遂又收了回去,“刚到。” 从医院不论是到他的公司还是聂宅都不在这个方向,自然不可能真的只是顺路,言晏也懒得拆穿他。 他的动作并不明显,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来还东西的吗?” 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扣子有些松动,所以掉在了沙发上,不过已经修好了。” 言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盒子,和当初他送给她时的一模一样。 设计独特,连颜色也选了她最喜欢的蓝色。 她没什么表情的接过打开,一条精致得完全像是崭新的手链静静躺在里面。 “坏掉的东西,就算是修好了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 没有看到男人邃然暗下来的神色,不过她还是收下了,“谢谢。” 她今天出门匆忙,脸上没有上妆,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简单却不失设计的毛衣和外套,头发全部挽到了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看上去少了分冷漠多了分她这个年纪原本拥有的少女感。 聂南深盯着她,“去医院吗?我送你。” “不用了。” 将手链放进口袋,她抬脚就要走。 手臂一下被拉住,她刚抬起头,就见男人已经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她戴上。 “聂南深。” 要躲的动作被男人摁住,方听他淡淡的道,“言晏,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你都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误会什么,”聂南深替她整理好脖子上的围巾,视线往上了一些,目光深而沉的落在她干净的脸上,“就算我要送你,那也不过是我想送你。” 他抬手摸了摸女人干净的脸庞,俊颜深沉柔和,“你说得没错,坏掉的手链就算修好了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成原样,但也可以换一条新的。” 她抬眸看着他,同样淡淡的笑,“可新的未必是你。” “我知道,”聂南深唇角划过一抹轻浅的自嘲,“但也未必不是我,不是吗?” 言晏看着男人认真而专注的俊脸,半晌后轻寥的笑了出来,嗓音温婉轻快得漫不经心,“看样子聂公子这么多年是没受过什么挫折。” 聂南深无声的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讽刺,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嗓音淡淡不容置喙,“我送你。” 说着也不待她拒绝,直接搂着女人的腰打开了车门。 上了车,言晏已经把脸别到了一边,没有看他,“去巡捕局。” 聂南深正在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 抬眸看了眼女人平静的侧脸,抿了抿唇,方启动引擎,“好。” 二十分钟后,车准确的停进车场。 她今天出门前已经提前联系了詹聿,所以一下车就直接进去找到了人。 关于陆骁的事已经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只不过这次言晏过来不是接受调查的身份,所以詹聿还是将她带到了休息室。 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詹聿又看了眼门口站着明显是等人架势的男人,下巴指了指,不咸不淡的开腔,“他送你过来的?” 言晏端起茶吹了吹,“顺风车。” 其实就算不用问也知道,言晏不可能主动让聂南深送她,只不过聂南深非要跟过来,她同样也没理由拒绝。 詹聿挑挑眉,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聂南深该不会拿救了你姑姑的事,威胁你吧?” 言晏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的道,“我看上去像是会被威胁的人吗?” 说话间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杯子,“不说这个了,”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拧眉正色道,“陆骁那边有消息了吗?” 闻言,詹聿脸色也沉了沉,“没有,那天落海的位置正好在海中央,再加上警方派去搜援的人隔了将近十几个小时才到,就算是尸体恐怕也很难打捞上来。” 女人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有没有可能人没死?” 詹聿沉吟了一下,“不好说,距离落海已经快过去48小时,一般对于这种落海的情况,尤其是这个天气,”语气低沉的道,“理论上来说生还的机率很渺茫。” 这还不算原本陆骁就身受枪伤的情况下。 詹聿看了她一眼,缓缓的道,“只不过没有找到尸体,按照法律上来说,这种情况也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判定为死亡。” 不过那也只是规定上来讲,如果人真的就这么死了,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具体该怎么判定,与他们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言晏仍是有些不放心,“那我姑姑会怎么样?” “这点你不用担心,”看出女人的焦虑,詹聿淡淡的解释,“陆骁落海的事已经定性为意外,最后开枪的也人是左岸,而关总那边最多只是按防卫过当来处理,”他顿了顿,“只不过当时的场面混乱,再加上陆骁的身份特殊和关总原本就是受害人,所以警方这边不会过多为难她。” “至于暗夜,那边最近也乱成了一锅粥,虽然陆骁在的时候看上去有不少人对他忠心耿耿,不过现在群龙无首,他们内部也有不少矛盾因为陆骁的死被激化,应该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面报复你姑姑。” 听到他这么说,言晏这才放心了许多。 暗夜那边的动静确实是她担心的,不过詹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暗夜不比其他地方,要因为一个陆骁惹上麻烦,显然不会是一个理智的举动。 更何况……陆骁的位置,原本就来得不算光明。 明面上跳出来了一个左岸,但私底下内部想要除掉他的也不知何几。 她端起面前的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顺口问了句,“那左岸那边呢?交代出什么没有?” 詹聿有过一秒的怔楞。 言晏看着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事,只不过……”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但接下来他还是将整个事情的经过都给言晏叙述了一遍。 从头至尾,言晏都只是垂眸静静的听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在杯沿边缘,看不清神情。 其中除了一些警方不能透露的细节,包括了关珩是怎么引出的左岸,最后又是怎么断了陆骁的退路,都一一告诉了她。 说完,詹聿看了眼女人的脸色,拧眉道,“在樊家慈善会过后的第三天,左岸就找上了关总,我想那块地,应该就是陆骁想要杀你姑姑的最后动机。” 最后动机。 心底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既然之前因为那份资料的时候陆骁都尚没有完全动了杀心,那这次,显然是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 言晏就着杯中的茶抿了一口,才淡淡的开腔,“姑姑是在樊家慈善会的时候将地契交出去的,也就是说,”她抬起头来,五官清冷,“接下来樊家也不一定会坐视不管,是吗?” 樊家。 这次的事,除了陆骁和关珩,那么还有一个始终没有露过面的人,就是樊家了。 詹聿皱了皱眉,“现在陆骁失踪,他和良黎的线索就这么断了,”看着女人顷刻间变得冷漠的神色,沉声道,“不过根据左岸的口供,目前我们还在调查那个叫陈庆的,如果证据坐实了,樊家这次也跑不掉。”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詹聿立马安慰道,“不过你放心,等结果下来了,过几天就会传供,你这几天先想办法解决一下媒体的报道,我这边一旦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 见詹聿没有否认,女人无声的笑了笑,却更像是无奈的嘲弄。 她没有看詹聿,而是低头看着手里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喃喃的道,“詹聿,你说,我姑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细软的声音低不可闻,更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衬得她整个人都有种无力感,“我原以为,他们想找的那份资料已经不在我姑姑的手上,她就可以与他们再没有关联。” 左岸是由她姑姑带着上船的,那就代表,这原本就是关珩事先设好的一个局。 以她自己为诱饵。 詹聿始终拧着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关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他叹了口气,只能以理论的角度来替她分析,“更何况,不管那份资料现在在谁的手上,但那东西是从关总那里消失的,陆骁那些人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与其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才会更安全。” 只不过这次的风险,确实冒得有些大了。 将近一个小时后,言晏才从巡捕局里出来。 回到车上,聂南深见副驾驶上的女人没有动作,这才俯身过去替她系安全带,“警方怎么说?” 他虽然没有跟着进去,不过大致也能猜到她来巡捕局是为了什么。 直到那俊美的脸突然靠近,言晏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她也没动,只是看着眼前男人五官立体的侧脸,突然开口,“池骞没那边也没有找到人吗?” 这个人具体指谁甚至不用多余的解释。 聂南深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嗯。” 这件事不说关系到关珩,光是暗夜和墨道的关系也不言而喻,所以他确实有跟进,不过结论应该也和警方的差不多。 紧接着“咔”的一声,安全带栓好,聂南深却没有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手指扣上女人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轻声的道,“死了就死了,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担心你姑姑再受到威胁了,不是吗?” 她眼神有些呆滞,“是吗?” 聂南深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言晏,你姑姑做得没错,”那语调平缓更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她除了胆子大一点,手段狠了一点,但至少,结局是好的。” 言晏抿着唇,好半天没出声。 她当然不会怪她姑姑,原本就已经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局面,总有一方要先败下阵来。 只不过没了一个陆骁,还有一个樊家。 樊天逸…… 她姑姑又该怎么解决? 见女人不说话,聂南深眸色暗了暗,视线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那张小巧的红唇上。 喉尖微微滚动。 然而还不待他有多余的动作,车内安静的气氛就被一道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近,言晏可以清晰的听到男人呼吸变重的声音,于是出声提醒,“你来电话了。” 186 关总……肾衰竭晚期 她脖子上的围巾已经脱了,露出光洁的肌肤,低领的毛衣下隐约能看见形状美好的锁骨线。 聂南深就这么看着她,嗓音黯哑,“嗯。” 这里是停车场,虽然还是白天,但来往的人很少,连光线都暗到不怎么清晰的程度。 就算他在这里把她X了,也不会有人看见。 见他仍是没动,反而那眸色越发深暗灼热,女人皱起了眉,“聂南深。” 他呼吸沉了沉,薄唇划过一抹自嘲,最后化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放心,你不点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平静的望着他,“你没有过吗?” 聂南深眉心一跳,想起了在伦敦的时候,“上次是意外。” “那你坐回去。” 聂南深盯着她看了两秒,最后还是强忍住想要亲她的冲动,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 回到位置上,聂南深往下面瞥了一眼,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唇角泛出苦笑,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越想要。 现在光是看着她,就这么容易起反应。 手机已经响起了不知第几通。 大概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调整呼吸,男人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矜贵儒雅的模样。 他接起电话,除了那说话时嗓音隐约还带着不正常的沙哑,“什么事?” 手机那端很快传来声音,聂南深抬了抬眸,神色已恢复了正常,嗓音淡漠,“什么时候的事?” 接下来有将近半分钟,聂南深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某个瞬间,他眉心突然一皱,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只不过此时言晏已经将脸别到了一旁看向窗外,看上去不像是因为刚才的事在生气,反而更像是在出神的想什么。 他收回视线,“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挂了电话。 言晏回头看向他,“谁的电话?” 一开始聂南深的手机就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中间,只不过刚才她也没有注意到是谁的来电。 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才将手机收起,“思砚。” 言晏没有继续再问。 其实哪怕他不说,她也隐约猜到了,至于他们的对话内容是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 下午,枫关别墅。 餐桌上沉闷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 樊天逸和良黎各坐一方,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无人开口。 樊榆刚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出了面前的气氛有些不对。 家里的佣人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叫她,就被樊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 她看了一眼玄关后餐厅里的两人,旋即小心翼翼的带上门,悄声问,“我爸和我妈这是怎么了?” 佣人替她接过包,也只能表示不知情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今天先生回来后两人就没说过话,不过这两天太太的心情看上去都不太好,”说完还不忘提醒她,“小姐,您也注意点,别惹太太不高兴了。” 樊榆撇了撇嘴,还是不打算在这个情况下踩雷区,换好了鞋,蹑手蹑脚的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站住。” 良黎一声淡喝,樊榆猫着的身形猛然僵住。 她尴尬的闭了闭眼,旋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朝餐厅走去,看了一眼樊天逸,又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女人,甜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樊天逸掀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良黎却头也没抬的冷声道,“你昨天晚上回来那么晚,去哪儿了?” 樊榆一边拉开良黎身旁的椅子,一边道,“原本思砚是有事要找南深哥哥帮忙的,不过后来听说南深哥哥住院了,我就和思砚一起去看了一下。” 她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着他们的,于是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良黎正在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神情已然有了不悦,“秦思砚找聂南深,你跟着去做什么?” “妈,我这不也是担心南深哥吗?”樊榆坐在她身旁坐下,让佣人上了一副碗筷后才挽着女人的手撒娇,“再说了,我们两家好歹曾经也是合作伙伴,我去探病也说得过去……” “那是以前。” 良黎看着自己女人那副天真的模样,语气一下子严厉了下来,“樊榆,现在是不是妈妈说的什么话你都不听了?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离聂南深远一点,离聂家远一点!?” 樊榆被女人突然来的斥责吓了一跳,脾气也一下就上来了,“凭什么?”甩开女人的手,不满的抱怨道,“南深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都很照顾我,我连关心一下都不可以吗?” 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才说了两句樊榆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但这次女人不为所动,半点没有心软的意思,“照顾?要不是看在秦思砚的面子上,你以为聂南深会搭理你?更何况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聂南深和关家……” “行了。” 她越说越激动,直到男人清淡的嗓音突然将其打断。 良黎的话一下停在嘴边,扭头看向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眼中的隐忍的情绪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 “孩子还小,你凶她做什么?”樊天逸却只是掀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对一旁快要哭出来的樊榆道,“去洗完手再过来吃饭。” 语气淡漠,始终没什么波澜。 樊榆咬着唇,看了一眼樊天逸,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良黎,最后忿忿的哼了一声,“我不吃了。” 说完脸色一甩,直接上了楼。 直到餐厅内只剩下两人,良黎才看向面前若无其事的男人。 “还小?”她突然就笑了出来,“小榆都已经成年了,连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到底是分辨是非,”男人这才放下筷子,“还是因为这次聂南深救了关珩的事让你不快了?” 樊天逸抬头看着她,镜片下的双眼平静得像滩死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语气甚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冷意。 良黎瞳孔微微一缩,五官有过短暂的僵硬。 樊天逸看了眼她紧握筷子的手,面无表情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你也知道她已经成年了,那她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没什么语气的道,“不管怎么样大人的事都和孩子无关,你也没有剥夺她交朋友的权利。” 不知道是他态度的问题,还是这句话的原因,良黎只觉得可笑,一下就把筷子拍到了桌上。 “我剥夺?”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看着面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觉得有些陌生的男人,眼底的讥讽就差没溢出来,“说得好听,樊天逸,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真正关心过我们的女儿了?” 丢下这一句话,她也没再看男人的脸色,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 游艇的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发酵得愈发厉害。 有人说,是关家的关总关珩在道上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引来了杀生之祸。 也有人说,关珩一直与陆骁有利益往来,八成是分赃不均,两人争夺中出了意外。 更有人说,陆骁的死原本就不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有人暗中操作罢了。 总之众说纷纭,各执其词,什么猜测的都有,其中也不泛将暗夜墨道牵扯进来的阴谋论。 于是就有了关珩所在的医院每天被各路记者围堵的情况。 陆骁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珩。 不论是最开始的关家破产,还是后来与樊家的争斗,关珩作为曾经的天之娇女,在没了关家之后仍屹立不倒的一直处于舆论的风暴中央,总有人期待看到她跌下神坛的那一刻。 人心都是这样。 不过好在医院已经由聂南深安排了人守着,一时也没有记者再敢去打扰,言晏就专心下来应付着媒体的事。 她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和各大媒体公司中间来回奔走。 虽然这些一开始言晏就有让宋秘书着手处理,不过当日目击证人太多,又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取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聂南深也每天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她面前,不论是早晚的接送,还是到饭点的时间,不论她在哪儿,他总能轻易找到她。 一开始言晏还有些抗拒,不过后来她发现出去的时候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办事的效果总要比她想象的好很多,于是她也就默认了。 直到第三天,不论是新闻还是杂志报纸上关于这次事件的报道统统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手段迅速果决,不留半点余地。 自此也无人再敢拿这件事当做茶后谈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有传言流出,最终是聂家亲自下场买断了这次所有相关媒体的报道。 不过至于这个所谓的聂家,到底是聂南深还是聂老爷,就无从得知了。 事情勉强算是平息下来,言晏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才接着去医院。 用聂南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希望把自己再搞进医院好让我每天都来照顾你,那么你可以直说。” 她当时就没说话了。 一来是最近奔波确实有些疲惫,二来也是宋秘书那边一直给她提到的关珩没有大碍,她这才妥协。 中午的时候,江城医院已经挤满了患者。 而相比起下面的人来人往,高层搂的VIP病房外倒显得要冷清许多。 言晏刚下电梯,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关珩的病房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士。 很年轻,边走边低头看着手里的病例表,“情况比想象中的好一点,还好没有受到落水的影响造成肺部感染,”拿起胸前的笔在上面签了字,“还有,下午记得再安排一下关总这次的透析时……” 他刚抬起头,尾音突然就顿住了。 他看着不知何时站在电梯口的女人,俊秀的眉微微蹙起。 见他突然停下,一旁的护士出声提醒,“林医生?” 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护士,淡淡嘱咐,“记住我刚才说的,去忙吧。” “好的。” 直到两名护士离开,男人才将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抬脚朝她走去,“关小姐。” 男人身上有一种温润儒雅的气质,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尤其那笑容看上去如沐春风。 言晏皱着眉,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淡淡开腔,“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我姑姑的主治医生,应该是郑大夫。” 郑大夫是这个医院资历最老的内科医生,论经验论成就在整个江城都算排得上号的顶尖专家。 但眼前这个,有点过于年轻了。 见到女人的反应,男人愣了愣,旋即低低的笑出声,“看来关小姐是真的把我忘得彻底。”他伸出手,举止温雅的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正式介绍过了,我是林一鸣。” 距离医院不远处的咖啡店。 室内开着空调,大厅放着悲伤抒情的古典音乐。 言晏看了一眼被端上来的咖啡,朝服务员道了谢之后才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语调婉和的道,“抱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时间联系你。” 距离她回到江城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但她几乎将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句抱歉倒也是真心的。 林一鸣苦笑了一声,“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毕竟关总会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想到。” 他看着女人干净而显得格外耐看的脸,“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你,所以在得知你回到江城后也一直没有再打扰你。” 现在是中午,来往咖啡店的人不算多,他们这处更是格外的安静。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所以,你上次想要给我说的关于我姑姑的事,是什么?” 男人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神情转而化为了严肃的凝重。 半个小时后。 林一鸣在中途接到医院的电话,已经提前离开了。 行人来往的人行道上,寒风萧瑟凉得刺骨。 言晏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仿佛四周都静了下来,脑海里回响的都是男人刚才说的话。 “关小姐,我很抱歉现在才让你知道关总的病情,不过作为大夫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有替病人保密的义务。” “目前大部分肾衰竭患者在透析以后存活的时间都在5-10年之间,甚至也可能更长,关总也一直都有配合医生在靠着药物和透析治疗缓和病情,可是以关总目前的身体情况,后续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其他并发症出现,所以我们给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为什么不?” 林一鸣摇了摇头,“首先肾源的匹配一直很困难,哪怕匹配成功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同意,其次,关总似乎也因为某些原因一直不肯配合,也拒绝了让医院寻找合适的肾源,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事到如今如果再不进行手术的话……关总剩下的时间恐怕不会超过两年。” 两年。 时间短到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道路上的行人很少。 她怔怔的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言晏双目空洞的不知看向哪里,但声音听上去尤为平静得过分,“姑姑肾衰竭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秘书一怔,好半天才回,“……您都知道了?” 指尖用力得有些颤抖,手机几度无法握住。 脸色更是顷刻间惨白得厉害。 宋秘书,跟了关珩十几二十年,除了她以外,是她姑姑身边最信任的人。 连他都这么说。 “现在……”她喉尖忽然哽咽了一下,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再次开口,“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肾衰竭晚期。” 宋秘书在那边顿了顿,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关总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有慢性肾炎的问题,只不过半年前出的那场车祸,直接导致了肾脏衰竭的加剧,关总怕您担心,所以才一直让我瞒着您。” 她扶着额,一阵冷风吹来险些站不稳,好半天言晏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姑姑为什么拒绝手术?” “这个……” 宋秘书看了一眼透析室紧闭的门,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还是亲自见一面之后再告诉您吧。” 十分钟后,透析室门口。 这个时候走廊上没什么人,医院那种消毒水的味道将空气都带出一种死亡般的寂静。 女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双手合十将整个脑袋都靠在了上面,有将近五分钟没有说话。 宋秘书恭敬的站在她面前,一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到女人苍白的声音响起,“也就是说,裴景旭就是目前你们找到已经配型成功的人?” “关总血型特殊,光在这一点上匹配的成功率就被降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整个江城翻下来也不超过十例,其中再去掉各项检查的匹配概率,和不同意活体移植的……” 宋秘书心疼的看着她,方迟疑道,“裴景旭虽然不是唯一,但却是目前匹配程度最高的。” “所以,”言晏这才从手中抬起头来看着他,语气苍白而无力,“裴景旭其实不是失踪,是么?” “您也知道,裴家之前的情况一直不乐观,”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宋秘书也只能如实道,“他说只要我们答应将裴家的人安全送往国外,他就同意手术。” 言晏突然想起去伦敦之前裴景旭找她的那一次。 因为那份资料,整个裴家都牵扯了进去,他那时候恐怕是猜到有人想对裴家赶尽杀绝了。 对于他来说同意手术不过是一颗肾,而对整个裴家来说,却是全家人的安危。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言晏揉着眉心,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同情谁,“裴景旭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 “这……恐怕有点困难。” 言晏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既然有人想要对裴家赶尽杀绝,那自然也不会放过裴景旭。 两个多月在警方都没有找到人的情况下,裴景旭显然是被关珩藏得极好。 之前有陆骁一直虎视眈眈,不说裴景旭那边的问题,一旦她的病情被泄露,裴景旭的安全就更没有办法可以保证,所以她才一直不肯同意立马做手术。 言晏这才冷静下来,声音有些虚无的缥缈,“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宋秘书摇头,“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除了关总和我没人知道,裴景旭那边也提前打了招呼,他不会轻易露面。” 所以他们才拒绝了让医院寻找肾源的提议。 见她疲惫的模样,宋秘书安慰道,“小姐,您放心,关总不是那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 既然有了肾源,陆骁也死了,那做手术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了,”她往身后靠了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累,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才道,“你想办法安排个合适的时间,我再和他见一面吧。” “好的。”宋秘书看着她,“那关总……” 闭着的眼缓缓打开,言晏扭头看向透析室的门,呆滞的目光有些失神,“我已经知道的事,暂时也不用告诉姑姑吧。” 宋秘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应了一声,“好。” 一次透析做下来,差不多需要五到六个小时,关珩从透析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暗了。 言晏没有一直在外面等着,而是先回到了病房,当关珩被宋秘书搀扶着回来的时候她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女人脸色有些不明显的苍白,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原本由宋秘书搀扶着的手不着痕迹的就收了回去,“不是说让你休息两天吗?”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又过来了?” 做透析原本就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如果不是女人脸上无法隐藏的疲惫,关珩此时的模样几乎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言晏当即就上前扶住她,“没什么,媒体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 她低着头,所以关珩看不见女人的神情,不过那声音听上去明显有些哽咽。 187 就算不是,那又怎样? 关珩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哭过了?” “没有,”言晏摇摇头,这才抬起头来扯出笑容,“只是想姑姑你了。” “我有什么好想的,”关珩不咸不淡的睨了她一眼,才随口问了一句,“自己来的?” 言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只要她来医院,聂南深几乎都是跟着她一起来的。 她抿了抿唇,“最近他公司堆了不少工作,今天加班。” 关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偌大个公司需要人撑着,聂南深自然不可能把全部的精力都耗在她身上。 她任由言晏扶着上了床,然后才淡淡的道,“再过没多久你就要开学了,虽然大四不会有什么课程,但你接下来还要准备考研,有空还是多回学校呆呆,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 说着她顺手拿过柜子上的平板打开,“宋秘书,公司的文件发我邮箱了吗?” “已经发了,不过待会儿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宋秘书看了一旁的言晏,抿了抿唇,担忧道,“关总,您看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通知他们时间准备好,准时开会。” “……好的。”宋秘书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听话的退了出去。 房间内一下恢复了安静。 邮箱里几乎堆满了工作邮件,关珩将其一条条点开,全部浏览了一遍之后才逐一提出修改意见。 女人工作时候很认真,如果不是那脸上的疲态越发明显和始终没有松开的眉的话。 言晏看着女人若无其事得专注的模样,鼻尖有些微微酸涩,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姑姑,你的伤还没好,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吧。” 关珩像是这才想起她还没有离开,抬头看了她一眼。 “医生已经说了没事,不影响,”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嗓音干涩的道,“言晏,去给姑姑倒杯水。” 言晏立马听话的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姑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关珩刚接过,就看到她一脸担忧的样子,拧眉道,“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分明躺病床的人是她,但看上去言晏的脸色似乎比她还难看,“还是说聂南深欺负你了?” “没有……” 关珩斜眸睨了她一眼,“那就好。” 言晏皱着眉,看着女人将水一点点的喝完,正想开口劝她休息一下,就见关珩看了一眼手表,淡淡的道,“时间差不多了,姑姑待会儿还要开会,你没事就先回去吧。” 说完也没有再看她,直接打开了视频通话。 言晏最后还是无声的退了出去。 视频会议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从天明到天黑。 中间宋秘书给她送了晚餐,饭后又吃完药才睡了过去。 言晏回到病房,看了一会儿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女人,好半天才回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冷白色的灯光落在女人脸上,覆了一层不正常的白,眉心微微拧着,连睡梦中都并不安稳。 “做完透析后的人很容易嗜睡,再加上关总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身体很容易感到疲惫。” 宋秘书默默的站在一旁,放轻了声音低声道,“虽然医生也有劝过,但您也知道关总的性子……” 她伸手替女人拨开那贴在脸上的发丝,语气都染着一层心疼的柔和,“姑姑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宋秘书无奈的叹了口气,“早些年关老爷身体一直不大好,整个关家都需要关总一个人支撑,大概是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 习惯将所有的事都抗在自己肩上,也习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言晏的视线始终落在女人脸上,那声音轻而浅,像是生怕将她吵醒,“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我父母的离开,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眸中溢着满满的心疼和愧疚,“那这么多年来,姑姑会不会都不用这么辛苦。” 分明隐忍得这么辛苦这么明显,她不明白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为什么会一点没有察觉。 又或许,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关珩的保护,却没有想过,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会生病,也会受伤。 但这一切,她却从不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在旁人面前,哪怕那个人是她。 ……………… 聂南深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 他打女人的电话没人接,又接到林秘书的电话说她来医院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这才赶了过来。 彼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色无月无光,笼罩着一层冬意的朦胧。 聂南深打开门,在看到趴在床边不小心睡着了的女人时,眉心微微皱了皱。 病房内关着灯,漆黑得只有走廊上隐约的光透进来,勉强看得清轮廓。 安静得只有浅薄的呼吸声。 聂南深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女人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趴在那里,似是睡得并不安稳,视线最终落在她握住关珩的手上。 病房内虽然有空调,但难免不会感冒,又是这么冷的天。 聂南深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床上同样睡着了的关珩,这才弯腰,然后轻手轻脚的将言晏从位置上抱起来,转身就要带着她离开。 “这次的事,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忽然,女人清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聂南深脚步一顿,“客气。” 床上的关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淡淡的看着男人头也没回的背影。 聂南深会救她,说意外确实足够意外,但要硬说不意外,她大概也知道聂南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 “聂南深,”见他抬脚就要走,关珩从床上坐起来,勉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看向被他抱在怀中的女人,突然有些好奇,语气平淡,“既然你到现在都这么不想离婚,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签字?你要是始终不肯签那份协议,按照言晏的性格,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离婚协议上的那三个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他不想离婚而找的借口。 但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只听他语气平淡的道,“关总就当我那时候一时糊涂,头脑不清醒,给不了她最好的。” “那现在呢?” “给她最好的。”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这时候病房外的光线透进来,正好将男人欣长高大的身影剪出轮廓,那听上去平淡的嗓音却低沉有力。 关珩微微怔了怔。 因为给不了最好的,所以放手,但如今想要用力给她最好的,所以不愿放手。 “关总这辈子大概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所以不清楚,不过……”聂南深这才回头看着女人怔楞的脸,忽然勾唇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您这次为什么这么急于解决陆骁,下次,希望您做事之前可以慎重考虑一下。” 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那浅淡的笑意也跟着敛下,“毕竟你要是出事了,她会很难过。” 比起男人一贯猖狂倨傲的态度,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劝告。 关珩皱了皱眉,没什么颜色的唇缓缓抿起,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出了医院,一阵寒风袭来。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顿时加快了脚步。 突然,女人淡淡的声音响起,“聂南深。” 聂南深低头看去,她的脑袋仍是靠在他的胸膛上,眼睛半阖着,他嗓音温和的道,“醒了?” 她继续叫他的名字,“聂南深。” “嗯?” “聂南深。” “怎么了?” 聂南深再次不厌其烦的应着,似是很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柔和的愉悦。 一阵风吹来,女人往他怀中蹭了蹭,双目微合,“你还想离婚吗?” 男人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淡。 低头看去,那墨黑的长发挡住了女人的大半边脸,看不见神情。 薄唇微抿,无声的情绪很平静,淡淡的像在陈述着一件事实,“从头至尾,都是你在想离婚。” 言晏闭了闭眼,属于男人身上的味道无孔不入的萦绕在鼻尖,带着熟悉的烟草味和古龙水的味道。 风中再次响起女人的声音,“那我们举办婚礼吧。” 那如水般温静的嗓音仿佛在夜风中淡淡的飘荡起,幽远缥缈得不够真实。 脚步猛然停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四周太静,静到耳边除了她的声音再无其他,聂南深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眉头紧蹙的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好半天才低声问,“言晏,出什么事了?” 不怪他会这么问,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的态度清晰可见。 言晏这才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见他只是沉沉的看着她不说话,神情淡得仿佛刚才的话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双脚落地,言晏站在路灯下,也没有再看他,“不愿意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身后就是他的车,她刚要拉开车门坐上去,男人的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背后抵上的是男人炽热的胸膛,“言晏,”他叫她的名字,连呼吸都饱含着紧张又期待的不确定性,“你真的考虑好了?” 那绵长而急促的呼吸尽数落在耳边,言晏从他怀里回过身来。 她看着男人怀疑的目光,笑了笑,“看起来,好像是你没考虑好的样子,”眉眼清澈,红唇带着清浅的笑意,有些讥诮,“我以为你那天会救我姑姑,为的就是想重新和我在一起。” 没有月光的街道边,只剩下几盏路灯羸弱的光,在地上拉出老长的影子。 聂南深看了她半晌,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情绪,却始终伴着柔和,“言晏,我希望你知道,我会救你姑姑,是因为她对你很重要,”他抬手摸着女人温凉的脸,留恋不止,眸底的深情不带任何掩饰,“而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 她歪了歪脑袋,“有什么不一样吗?” 聂南深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掩下了,“所以你现在选择重新跟我在一起,我也希望也是同样的原因。” 而不是所谓的感谢愧疚或者其他。 “我看上去是会为了那些而委屈自己的人吗?况且,”她淡淡的笑着,坦然的与他对视着,“我喜不喜欢你,聂南深,你不知道吗?” 她是喜欢他的,他清楚。 不过…… 就算不是,那又怎样? 几乎是车刚到公寓楼下,言晏就被铺天盖地而来的亲吻覆住。 像是隐忍了许久,带着毫无节制的恣肆和眷恋。 言晏整个人都被困在座椅里,这段时间哪怕聂南深在从未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偶尔亲她吻她,但举动也一直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点到为止,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蓄势待发得令人心悸。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直到言晏觉得她快喘不过气的时候,面前的男人才松开她了些,但唇始终贴在她的肌肤上,一边继续亲吻,一边嗓音模糊的含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让林秘书过来?” 言晏这才清醒了些。 他这样问的意思很明显,离婚手续没办,他们现在就还是夫妻关系,既然选择了重新在一起,那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女人眼神有些迷离,抿唇淡淡道,“再过两天吧。” 聂南深没有说话,只是那吻更深了。 一路向下,炙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间,她有些痒,抬手要去推他,“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办婚礼?”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动作,就被男人握住了,“婚礼的事,不急。” “可是我想尽快。” 聂南深终于从她脖子里抬起头来。 女人干净的脸上除了一层因为刚才缺氧而引起的绯红,眼神几乎没什么波澜。 他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才嗓音沙哑的道,“听你的。” 说完,抬手就扣住了她的下巴,然后没完没了的继续亲吻。 或许是顾及她最近的情绪,聂南深也只是停留在亲吻上,偶尔手上有些不安分的动作,却始终都没有再进一步。 当他终于餍足般的肯放过她时,已经是将近半个小时以后了。 言晏昏昏沉沉的回到公寓,打开灯,换了鞋,最后再关上门直接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染着湿意,没有擦干的发自然的垂在光滑的肩头,带着种香艳旖旎的妩媚。 去到书房,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那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薄薄的几页,原本就没什么多余的内容。 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上面属于两人字迹清晰的签字。 空白的是始终没有落下生效日期的一栏。 言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又放了回去。 然而她刚回到卧室,聂南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手机因为没电了刚才一直在充电,所以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台灯的光线很柔和,一直响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言晏才滑动了接听键。 刚将手机贴到耳边,就听到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怎么不接电话?” 她抬手顺着湿润的长发,“刚才洗澡去了,没有听到。” 她听到那边隐约还传来不明显的嘈杂声,忽然道,“你还没有到家吗?” “嗯,快到了。” 聂南深自然不会说因为她一直没有接电话,中途差点又折返了回来,他淡淡的笑,“明天去医院吗?我去接你。”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不管她是去医院还是别的地方,他基本上每天都有来接她。 只不过这时候特地打电话来问一句,更像是为了确定他们的关系而必要的一个仪式感。 言晏想也没想的拒绝,“不用了,我明天会回学校一趟,你送我的话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 顺着长发的手指一顿,又听到男人沉静的声音在那边缓和的响起,“言晏,既然要举办婚礼,那我们的关系迟早会被媒体或者其他人知道,那么早一点和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言晏抿了抿唇,聂南深的身份和聂家的地位都摆在那里,如果是婚礼,那势必就不是简简单单举行个仪式的问题。 她过了一会儿才道,“明早七点,你来得及吗?” 那边像这会儿才有了笑意,“好,明早到了给你打电话。”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早点睡,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言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十几秒,这才注意到手机里有满满十几通全是属于同一个人的未接来电。 她又往下翻了翻,时间基本都在十点以前。 她突然想起今晚聂南深来接她的时候,和刚才他问她的第一句话。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头发都没有干,整个人就躺到了床上,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离开银南别墅的第一个晚上,也是在这里,不过现在仔细想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了。 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言晏如约被聂南深送到了学校。 其实现在还没有到正式开学的时间,只不过对于大四的学生来说,在这个时候基本都已经回到了学校准备毕业答辩的事。 期间她有找林一鸣了解过,关珩做透析的治疗基本一周需要3-4次,她如果每天都去医院的话,关珩为了隐瞒自己肾衰竭不一定会配合治疗,于是接下来她除了挑空闲的时间偶尔去看一下,其余基本都是在找宋秘书了解情况。 至于剩下的时间,她都安排在了学校里。 而她和聂南深在一起的事,也很快从学校传开。 一开始自然有人不信,不过在当不少人经常看到学校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世爵之后,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匿了下去,转而是各种版本的八卦开始流传。 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但多的是不看好这段关系的。 对于那些各种猜疑,言晏自然没有心思理会,至于关珩的事,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其中包括聂南深。 关珩出院去巡捕局那天,言晏特地腾出了时间。 做的不过是些简单的口供和笔录,陆骁到现在仍是没有消息,警方也已经放弃了打捞工作,毕竟这么多天过去还没有找到人,基本可以确定人已经死亡,目前却的不过一纸证明罢了。 而唯一不好的消息是,松虎的那栋楼目前还在良黎手上,原本詹聿是想从中摸到陈庆再查出更多的线索,但他们却发现,就在陆骁落海的第三天,那个叫陈庆的就因为斗殴意外死在了狱中。 但到底是意外还是蓄谋,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这一招陆骁做得绝,他出了事,陈庆再一死,这样一来不论谁说什么都变成了死无对证,连唯一和良黎有关的证据和松虎的真正死因全部石沉大海。 不过好在关珩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从巡捕局出来,关珩看了一眼身旁出神的女人,突然道,“你和聂南深的事,这次真的决定好了?” 原本言晏还在想刚才詹聿说的那些话,闻言很快回过神来。 关于她和聂南深要举办婚礼的事她虽然没有跟关珩提过,不过最近的那些传言多多少少还是流到了她的耳中。 原本关珩也是不信的,只不过最近聂南深在她身边实在贴得紧,而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答案就很明显了。 言晏点了点头,“嗯。” 关珩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怎么突然又改变决定了?” “也不算突然,其实在伦敦的时候就有重新考虑过了。”言晏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看着女人依旧美丽的脸,淡淡的笑了笑,“更何况,姑姑你不是也希望我能幸福吗?” 女人眯起眸,“那你确定,聂南深就是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 言晏一怔,绯唇微微抿了抿。 见她不说话,关珩无奈了摇了摇头,抬脚走在前面,“算了,我看你们分分合合两年的时间,要是能结束早就结束了。”她看着前方,淡淡的道,“与其让这段感情变成遗憾,你在聂南深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言晏没想过关珩会是这个反应。 毕竟从一开始关珩就从未表现出同意的意思,就连当初她要离婚的时候,她也是二话不说的直接给出了那三个亿。 188 余生漫长,你会寂寞的 两步上前跟上女人的步伐,她抿唇道,“姑姑,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关珩没有再看她,只是淡淡的笑,“感情原本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抵不住当事人的想法。” 宋秘书的车停在巡捕局门口,并没有开进来,所以她们走过去还需要一段距离。 大概因为很久没有离开医院,所以今天女人特地上了精致的妆,掩盖了原本的憔悴和疲惫,再搭上那一身干练的西装,使她整个人看上去一如既往的优雅美艳,“爱了就是爱了,这本身就不是一个错误,你也好聂南深也好,就算承认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更何况……”她的视线始终看着前方,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双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淡,“人这一辈子,谁没有用力去爱过一个人。” 那嗓音几乎轻得微不可闻,但每一个字还是清楚的落到了言晏耳中。 她微微怔了怔,然后顺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脚步也跟着停住了。 一双秀气的眉缓缓蹙起,脸色也冷了许多。 不远处,只见黑色的阿斯顿刚好停在巡捕局门口。 英俊斯文的男人站在副驾驶旁替女人打开了车门,或许是出于骨子里的绅士风度,也或许是多年来的习惯默契,抬手替女人挡住了门沿的位置。 像是在过去的十几年当中有过无数次这种行为,举止平淡得渗入了日常生活里。 一个英俊斯文,一个高雅雍容,但哪怕是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他们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不平静。 在她们看到的同时,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然后言晏便看见,身旁的关珩唇角忽而撩起一抹冷艳的弧度,抬脚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樊天逸一如既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良黎,似是没想到会这么遇到,脸色顷刻便难看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录口供的,”关珩停在良黎面前,似随意的扫了一眼良黎身旁的男人,最后视线落在她脸上,笑,“倒是樊先生和樊太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说完,还不待对方回答,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忘了,”淡而缓的道,“你们现在应该还需要接受警方的调查。” 良黎看着女人眉目讥诮的模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连连冷笑,“同样是配合调查,你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她挑眉点点头,“也对,”微眯着的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陈庆和陆骁都死了,目前的情况对你倒也确实没什么威胁。” 那嗓音混在风中,带着微微寒凉的冷意。 良黎脸色微变,下一秒直接躲开了女人的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关珩忽然就笑了出来,倒也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不过可惜了,白送你一栋楼,倒是让我亏了不少。” 她语气凉淡,像是真的只是在遗憾的惋惜什么,又像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良黎自然也听出来了,“送上门的东西,没什么不敢收的。” “是么,”她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道,“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留后患,那么接下来你可得准备好了。” 十公分的高跟鞋使她比良黎高了些许,也使整个人的气场显得更加冷艳凌厉,关珩唇角含笑的瞧着她,“我想樊太太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良黎足足看了她十几秒,她的意思? 解决掉一个陆骁之后……那下一个就是她了吗? 呵。 “关珩,”就在女人即将抬脚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挺直了背脊,不咸不淡的叫住她,“需不需要我奉劝你一句?” 女人刚抬起的脚步又重新放了下去,她掀眸看着良黎轻蔑又不屑的脸,唇畔勾了勾,“洗耳恭听。” 良黎不咸不淡的与她对视着,“陆骁是死了,不过他想杀的人是你和我没有关系,”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要是不像对付我一样去招惹他,他也不会对你动了杀心。” 关珩来了些兴致,“所以?” 女人脸上的笑容忽而化成了一抹讥诮,“这次的事是你走运,但做人还是要讲点道德,不要一出了事就都怪到别人头上。”冷冷的看着她,语气覆着一层淡淡的嘲弄,“我劝你这次的事情过后也好自为之,否则但凡再出了点什么事,那也不过是你自作孽自己作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听上去,倒像是出于好意的提醒。 不过关珩当即就笑了出来,同样讥诮的睨着她,“从樊太太这里听到道德两个字,还挺让我诧异。” 良黎脸色当即就难看下来。 她也像是没有看见,随意的点点头,“不过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如果不是那张冷艳的脸蛋不带任何温度的话,“毕竟礼尚往来,也是讲究道德的一面,不是吗?” 虽是笑着,但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说完,她也不再看她,而是转而看向了一直在旁边没有开腔的男人。 樊天逸双手插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语气的道,“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径直从男人身旁走过,却又在两肩持平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樊总,接下来可得照顾好您太太了,”她侧过脸蛋,也不在意一旁良黎的脸色,抬手就拍了拍男人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掀眸对上男人冷漠的视线,微微的笑,“余生漫长,您会寂寞的。” 说完,也不在意樊天逸的反应,踩着高跟鞋就离开了。 良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刚才关珩的那番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她看着男人没有任何反应淡漠的侧脸,所有的话却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正好这个时候有名警官出来看到他们,立马打了个招呼,樊天逸手指习惯性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没有看她,“走吧。” 言晏在后面跟着上了宋秘书的车。 从她这个位置看向窗外,正好能看到一前一后走进巡捕局正厅的两人。 直到车子发动,她才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已经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的女人。 神情淡漠,手指快速的敲打在键盘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看着女人被短发挡住的半边侧脸,突然道,“姑姑,最近怎么都没有看到莫尔叔叔?” “他去了莫斯科,有点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女人微垂的视线落在键盘上,清脆的响声微微顿了顿,像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半晌后她又继续回复着邮件里的消息,头也没抬的道,“对了,你和聂南深婚礼的时间商量好了吗?” 见她不想在莫尔叔叔的事上多聊,言晏也没继续追问,“嗯,”点了点头,“时间就定在下个月。” 闻言,关珩皱了皱眉,“这么赶?”抬头看向她,神色有些不悦,“聂南深属猴的么,你都已经答应了还怕你跑了不成?” 婚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虽然不是必要的,但既然要办那定然是不能简简单单的敷衍过去,毕竟女人的一生当中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次。 言晏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要求的。” 这些其实从一年前开始聂南深就一直有筹备,只不过在他们正式签了离婚协议之后就搁置了,现在要重新跟上进度不是难事。 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了。 见她这么说,关珩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你想清楚了就好,”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顺便你告诉他,既然你们要办婚礼,那就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我们关家的女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 论财力物力,以聂家现在的地位,要给出一个豪华的婚礼并不是难事,但她需要的是一个诚意问题。 虽然这些不用说言晏就知道聂南深会怎么做,但她还是答应了,“好。” “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言晏看向窗外,“再过两天吧。” “行,回头让宋秘书帮你收拾一下东西……” 后面关珩再说了什么,言晏没有听见,只是看着外面怔怔的出神。 晚上,言晏在把关珩送到了医院才离开。 虽然关珩坚定的要准备出院手续,不过最后还是在言晏的再三要求下,同意了在医院多呆几天。 夜寒霜重,来往的人都裹着一件件厚重的棉袄。 言晏刚走出大厅,就看到了不远处倚在车旁的男人。 身姿欣长,俊颜淡漠,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但那股骨子里透出矜贵优雅的气质就引得来往的人频繁侧目。 聂南深指尖夹着半截燃着星点的烟,某个瞬间抬眸,女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她抬着精巧的脸蛋,“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在风中吹了一会儿,白皙的脸颊染了些淡淡的绯红,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温静柔婉。 “刚到。”聂南深笑了笑,顺势掐灭手中的烟直起身来,但言晏正好看到地上落了好几支燃烬的烟头,显然不可能是真的刚到。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聂南深已经上前了一步,带着凉意的手臂正好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穿这么少,冷吗?” 言晏也没动,只是从他怀中抬起头,“还好。”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粉红色的脸,心情一下就愉悦了许多,“可我有些冷。” 其实不用他说,在他抱着她的时候,言晏就感受到了那扑鼻的寒意。 唯有那双墨黑的眸,始终蕴着柔和的温度。 她就这么让他静静的抱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前方,抿唇道,“为什么不回车里等?” 因为今天要去巡捕局,原本她以为他不会过来了。 “怕你出来看不到我。”说着,聂南深低头就在她冰凉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温和的笑,“回公寓吗?” 言晏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眸底掠过一抹黯然,但脸上很快恢复宠溺的笑容,“我送你。” “好。” 从医院回公寓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 聂南深看了一眼自上车以后就没有说过话的女人,淡淡道,“今天跑了一天,累的话可以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八九点的时间,虽然天气寒冷,但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在车窗外转瞬即逝,面孔都来不及记住。 深色的玻璃窗户上映出女人淡然的侧脸,只听她淡淡的道,“聂南深,其实我姑姑曾经也爱过一个人。”她淡淡的垂下眸,语气也淡漠得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声音轻的似乎没有重量,“用了她的半条命,和整个余生作为代价。” 聂南深皱了皱眉,想起了之前他在医院对关珩说的那些话。 薄唇微抿,“你都听到了?” 言晏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似是不愿再去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我想,我姑姑也是不希望我活得像她这么辛苦吧。” 聂南深再看她的时候,身侧的女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关珩爱过的人…… 莫尔……乔尼? 医院。 安静的病房内,哪怕穿着患者服也依旧挡不住女人优雅的气质,“查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属于男人的声音,“你猜的果然没错,不过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清楚。” “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周章也不惜要搅乱江城的局势,想必也不该只是小打小闹,”关珩站在窗边看着下方的景色,勾唇笑了笑,“现在他少了一个陆骁,就等于少了一个有力的帮手,那他迟早会自己先露出马脚。” 莫尔明白她的意思,要处在暗处,那人就有一定不能露面的理由,但现在陆骁死了,单凭良黎一个人显然没有那个本事继续完成他的计划。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确定那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男人在那边顿了顿,“如果确定了,我们要立马动手吗?” 关珩眼帘掀了掀,忽然有好半晌没有说话。 从这里望出去,要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微弱的灯火,再远一些……被各种高楼大厦挡住的地方,是关园所在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收回视线,“下个月,言晏就要举办婚礼了。” 莫尔微微一怔,“和聂南深?” “嗯。” “你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聂家都还欠关家一个恩情,言晏嫁给他,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走到沙发旁坐下,面前摆着的都是一堆公司文件,关珩随手从里面拿出一份来打开,“更何况我也看得出来,聂南深对言晏多少还是有点真心的。” 有点真心,但谁也不敢保证那是全部。 莫尔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她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微微的叹息,“再等等吧,”微垂着眸,短发下美丽而泛着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好半天才继续道,“我哥唯一的女儿,我至少要亲手把她交到她爱的人手里,才算对得起整个关家。” 淡淡的腔调听上去几乎没什么异样,但莫尔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女人话语中的那抹藏于深处的自责和落寞。 无法说出安慰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静静的道,“你决定了就好。” “嗯,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然而就在关珩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男人的声音突然叫住她,“阿珩。” 她又将手机贴到了耳边,语气淡漠,“还有事吗?” 随着便是将近两秒的沉默,男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言晏的婚礼,你会邀请我吗?” 她拿笔的动作顿了顿,“当然。” 很快,言晏和聂南深将要举办婚礼的事就被曝上了热搜。 比起之前那些隐晦的传言,这次的反响更大,点击量直接碾压了那些流量明星的各种绯闻报道。 似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于两人隐婚已久这件事,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一直都有迹可循。 在关珩出院之后,两家也很快见面商量了婚礼的具体细节,除了聂南深本人之外,聂老爷应该是最操心的一个,恨不能所有东西都安排成最好的,更恨不能自己亲自上阵,连婚纱都打算亲自挑选。 不过最后都被聂南深一一反对了。 是他的婚礼,凭什么得用他家老爷子的东西? 夜晚,名爵。 包厢内,梁元一推看门就见到坐在沙发里端着酒杯的男人,顿时眼前一亮,“哟哟,瞧瞧这是谁,”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看了眼对面的池骞没,“聂总这么久没露面怕不是都忘了我们这几个兄弟吧?” 说着他径直走到了男人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欢快的调侃道,“来来来,我先敬一个,恭喜咱们的聂总重新抱得美人归啊!” 聂南深掀眸睨了他一眼,没开腔。 梁元刚送到嘴边的酒还没喝下去,就突然发现房间内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他瞧了眼对面不咸不淡望着他没有举杯的池骞没,又瞧了眼身旁垂头丧气的聂南深,默默的将手中的杯子放了回去,“怎么了,关言晏这都不仅不离婚了,还要和你举办婚礼,你怎么还这幅半死不活不开心的模样?” 说着看向池骞没,疑惑道,“谁招惹他了?” 池骞没冷冷的笑了一声,这才拿起杯子,那嫌弃的表情就差没翻白眼了,“除了关言晏那个女人,还能有谁。” 梁元眨了眨眼,没理解,“不对啊,”看向聂南深,“你们那事儿都曝上热搜了,可别告诉我是假的。” 聂南深抿了抿唇,淡淡的强调,“是真的。” 是真的?那他就更想不通了,“那你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将他上下看了一眼,“大半夜的不在新房陪媳妇儿,跑这儿来消磨宝贵春宵?”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他的痛处,梁元只见他冷冷的呵了一声,“我倒是也想。” 然后直接将那一杯烈酒全喝下了肚。 梁元觉得他智商有点不大够用,转而朝池骞没投去了个询问的眼神。 “家里没人,哪里来的春宵?”池骞没淡淡的勾了勾唇,扫了一眼聂南深,凉淡的讽刺,“他不在这里消磨时间消磨我们,回家去就是独守空闺了。” 说着他也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梁元,“呃……”他反应过来,有些诧异,“言则,关名媛还没搬回来住?” 聂南深抿了抿唇,眸色又深又暗,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她说举办婚礼,那就举办婚礼,她说想要尽快,那就尽快,反正对于他来说,也是恨不能越快越好。 他以为,她既然选择了要举行婚礼,那就是默认了他们已经重新在一起了。 不,或者说他们确实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他抱她亲她的时候,她都不再抗拒,甚至偶尔也会有回应。 但除了搬回银南别墅,那个曾经是他们家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胸口就像是被团棉花死死的堵住了,闷得发慌。 梁元瞧着他不言不语继续喝闷酒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其实也不用着急嘛,反正还有一个月就是婚礼了,”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斟酌着用词,“她大概……是想给你留个新婚之夜?” “呵,”随着响起的是男人的嗤笑声,“睡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还新婚之夜。” “……” 梁元看向对面那姿势随意靠在沙发里的男人,眉心挑了挑,他怎么觉得今天这位的火气也有点大呢?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戳人痛处的? 梁元想了想,才继续对聂南深道,“那你觉得,她是为什么不肯搬回去住?” 指腹摩擦着光滑的杯壁,眸底暗得渗不进光,聂南深苦涩的笑了笑,“或许……她原本就不想继续和我在一起。” “那她为什么要举办婚礼?” 话音刚落,他看了一眼男人低沉的脸色,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是觉得,她有可能是因为她姑姑关珩?” 189 别墅,也不过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聂南深低头蹙眉晃着手里的杯子,淡淡的五官侧脸轮廓分明。 梁元见他不说话,顿时了然,“这样一想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再次将酒杯送到嘴边,慢慢悠悠的道,“无非是这次关总的事对关言晏打击有点大,再加上她原本就对你还有些感情,这才选择了妥协。” “妥协……” 男人嘴里不断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望着空杯的眸色顿时更暗了。 “得,我开个玩笑,”梁元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顺手给他的空杯里倒满酒,轻笑,“但是你放心,我相信依关大名媛的性子,她还不至于为了那点事而委屈自己。” 这句话他说的倒是诚心,拿着自己的杯子和他的碰了一个,“关言晏要是不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你拿刀架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同意,这点你不是亲自领教过么。” 聂南深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始终蹙着的眉拧得更紧了。 梁元继续看了他两秒,“或者你要是真这么在意,不如亲自去问问她,就你在这里浪费的这点时间,指不定人就搬回来了,”说着他直接倚进了沙发里,懒懒的腔调很是惬意,“总之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已经选择回到了你身边,那这次你可得好好对人家,重蹈覆辙的事不要再犯了。” 梁元慢慢的喝着酒,一边去看男人依旧没有反应的侧脸,意有所指的道,“尤其是……你的那个‘好妹妹’。” 聂南深抬手捏着眉心。 半晌,梁元就见他将未喝完的酒放回了桌上,“你们喝。” 人拿起外套就起了身。 “哎哎,你这酒还没喝完你要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突然停了停,“对了,提醒你一句,”聂南深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路潞那个女人消失了大半个月,你少往枪口上撞。” 说完,聂南深穿上外套就离开了。 梁元原地愣了愣,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这包间里明显降下的低气温。 他回过头,果然见到沙发里只穿了一件黑薄衬衫的男人脸色阴沉,顿时就没头没脑的调侃了一句,“哟,在这江城还有咱们池大当家也找不着的人呢?” 原本这句话梁元只是玩笑成分居多,谁知下一秒男人眼皮一掀,“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 他睁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男人的脸色,悠悠的笑道,“那谁知道到底是你不想找,还是那女人真这么有本事?”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失踪的,整个江城怕是没几个吧? 虽然今晚喝得不多,但毕竟沾了酒,所以聂南深直接叫了代驾。 回到银南别墅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从钱夹里拿了几张钞票给代驾,简单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下了车。 月夜朦胧,虽然最近的气温有回升的迹象,但风中仍挂着丝丝的寒冷。 然而刚走了几步,男人挺拔的身形就忽然停住了。 像是曾经无数个醉酒的夜晚,他一抬眼,就能看见她的影子。 玄关外的灯光下,女人纤细的身影正安安静静的蹲在那里,长发挡住了半边脸,偶尔的一阵风吹来,她便抬手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 身侧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 直到一道阴影突然覆下,挡住了头顶的光亮,和那浅浅低柔的嗓音,“什么时候来的?” 言晏刚抬起头,身上就多了件外套,扑鼻而来的都是熟悉的气息。 她看着在面前蹲下来的男人,怔楞了会儿,才皱眉道,“好一会儿了。” 那语气中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像是对他这么晚才回来的抱怨。 聂南深抬手摸了摸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柔声道,“那怎么不进去?” 明亮未歇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像是也将其染上了一层柔和,夜色中朦胧却又清晰可见。 她抿唇,“你换密码了。” 聂南深像是这才想起来,低低的笑了笑,“sorry。” 说着,还不待言晏有什么动作,聂南深俯身就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来到门口,“092613。” 言晏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新的别墅密码。 她抬手去输入那一串数字,一边下意识问,“你的生日不是在五月吗?” 来的时候发现他改了密码,她就试着输了他的生日,后来发现不对,又输了自己的,也不对,最后她连聂老爷孟曼还有安苏的都试了一遍,却没一个能合上的。 手里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后,门果然开了,她刚抬起头想问为什么改成这个,却发现聂南深只是低头看着她,眉心微微蹙着有些不悦。 她有些莫名,“怎么了?” 她没记错啊。 “没什么,”聂南深看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屋子里去,眉间的那点不悦也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语气依旧温柔,“既然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让林秘书去接你?” 要是知道她今天会过来,他怎么会让她等这么久? 扫了一眼她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还穿这么少。 言晏眼神顿时有些闪躲,小声的说了句什么,聂南深没听清,“嗯?” 她没有看他,好半天才重复道,“我手机没电了。” 红唇微微抿着,有些窘迫,要她怎么说,她今天其实是被她姑姑给赶出来的? 连她自己都没准备好,关珩就已经让宋秘书打包好了行李把她送了过来。 到了之后又看到别墅内的灯都开着,她以为他在家,所以就直接让宋秘书回去了。 谁知道他这个点都还没回来,这么晚了这边又不好打车,等她想起来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了。 客厅的灯一直是开着,聂南深抱着她直接就往楼上去,言晏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又因为等了这么长时间多少有些抱怨,“话说你去哪儿……” 她抬头看向他,原本是想问他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却忽然闻到了从男人身上传出的烟酒味,顿时眉心一皱,“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聂南深似随意的回了一句,然后轻车熟路的将她带到卧室,“我今晚要是不回来,你难道就打算在这里一直等?” 言晏习惯性的开了灯,抬头就对上了男人眉眼含笑的视线。 她微怔,“你经常不回家吗?” 在她的印象里,哪怕是在工作有必要的应酬时,他也几乎没有过也不归宿的情况。 聂南深阖下眸,掩住了眸底神色看不清情绪,唇畔挂着轻描淡写的笑,“偶尔。” 加班晚了就直接睡在公司,有应酬喝得醉了,也会有人提前给他安排好酒店。 反正……一个人,回不回来,又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睡,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这栋别墅,也不过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聂南深将她放到沙发上,然后才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淡笑道,“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言晏这才想起来,“可我行李还在外面。” “嗯,待会儿去拿。”他笑了笑,俯身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言晏皱眉看着那关上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虽然她没说,但是他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回来。 就像,她会回来住原本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卧室内极静,言晏看着这间几乎和当初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的卧室,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也是,反正已经快要举行婚礼了,重新住在一起也确实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如果不是她姑姑的话…… 女人眸底的光忽然暗了些,但她很快的摇摇头,将那些想法统统甩开,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进了浴室。 今天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所以她没有直接淋浴,而是往浴缸里放了热水泡了会儿。 头发被简单的挽在脑后,直到泡到一半的时候,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了。 092613…… 那是两年前他们领结婚证那天的时间。 浴室被湿润的热雾缭绕,女人半垂着眸看着浴缸里冒着的雾气,一时淡淡的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突然想起扣门声,她才缓缓的抬起眸。 视线挪到浴室的玉砂玻璃门上,那里隐约能看到男人模糊的身影。 没有听到回应,聂南深因担忧而显得急促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言晏?” 她猛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话才说完,她才想起他应该是给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忙补充道,“哦,我快好了,你把衣服放门口吧。” 聂南深刚落到门把上的手顿了顿,眉梢微挑,“没事?” 女人寻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嗯,十分钟。” 聂南深没再催她,但也没有离开,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直到十分钟后,里面的水声突然停下。 言晏简单的擦了下身上的水渍,然后又拿了放在浴室里的浴袍穿上。 原本以为聂南深放了衣服就离开了,却没想到刚一开门,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男人,她微微愣了愣。 聂南深蹙着眉,“怎么这么长时间?” 言晏一只手还抓挽着湿润的长发,不明白他这不满是从哪儿来的,楞然道,“泡了会儿。” 聂南深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松垮的浴袍,露出细长的脖颈,深V领下裸露着白皙的肌肤。 呼吸蓦地沉了沉。 没有注意到男人眼神的变化,见他好半天没动静,言晏才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衣服。” 聂南深看着她因刚沐浴过而显得格外干净水嫩的脸蛋,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才抿着唇默默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 然而就在言晏刚去接衣服的时候,手指还没来得及碰上,下一秒,手腕就被抓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男人的手掌扣住,聂南深低头就吻了下来。 “唔……” 她蓦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往身后退了一步。 男人却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唇齿里肆意弥漫开的都是属于酒香的气息和柔软。 她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后背突然抵住了什么,聂南深手臂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最后直接将她抱到了盥洗台上。 “聂,聂……南深!” 她被吓了一跳,手指紧紧的抓住他的衬衫,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聂南深这才不舍的松开她了一些,唇畔抵在她的唇角,呼吸粗重,蕴着暗笑,“勾引我?” “什……” 话音才落了一半,言晏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那原本就松松垮垮的浴衣已经从肩头滑落了大截,只半遮半掩的挂在那里,脸蛋腾地一下涌上血红。 “明知道我就在外面,还穿成这个样子,”聂南深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她,嗓音黯哑粗重得不像话,“你说,不是勾引我是什么?” “我没……你……” 言晏一时又羞又恼,气得简直说不出话,她刚洗完澡又没有衣服可以换,不穿成这样穿该穿成什么样? 况且,她不是让他把衣服就放在门口了吗? 她有些慌,或者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耐着性子推了推他,“你……你先放我下来!” “不放,方便。” 说完,聂南深再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俯首堵住了她的唇。 他很少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尤其是他们签了离婚协议之后。 甚至那只原本扣在她腰间的手也变成了只是单单稳住了她的后脑勺配合他接吻,这样一来言晏双手不得不死死的抓着她,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重心都趴在了他的身上,以防自己掉下去。 深情而又缠绵的,言晏很快就被他吻得没有力气,头脑一片空白,“聂南深……你,你先放我下来,我怕……” 虽然不是很高,但这种没有着力点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男人原本整洁不苟的衬衫也几乎被她抓得变形而显出了皱褶。 “不怕,”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她,低哑性感的嗓音贴在她耳边,像极了致命的蛊惑,“言晏,抱紧我。” 他一只手落在她光洁的腿上,言晏顿时脑门一炸,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方便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他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像变了个人半点道理不讲。 她更不会知道,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在他们的房间,在他们的浴室。 在这个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地方,属于他们的地方。 好似这样,他才能清晰完全的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 想得他浑身每一处都在发疼。 或许是借着酒精,又或许是心底某处的不确定,那些吻很快密密麻麻的遍布她的肌肤,又深又重,很快,外面传来不轻不响的门铃声。 但他像是浑然没有察觉,言晏不得不去推他,“聂南深,有人,有人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那吻便从光洁的锁骨直接落到了下面,唇齿溢出含糊不清沙哑,低低的哄她,“没人,你听错了。” 她又慌又急,“有人,有人,门铃响了……” 聂南深这才颇不耐的抬起头来,隐隐约约,确实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响声。 言晏看他那几乎快青筋暴露有显得格外烦躁的脸,反而就平静下来了,唇畔忽而勾出一抹弧度,“这个时候,来的该不会是秦小姐吧?” 果然,下一秒就见男人皱了皱眉。 “不会,”下一秒,还不待言晏说话,聂南深扣上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足足将近一分钟才结束松开她,嗓音还带着低哑的微喘,“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门。” 她垂着眸,淡笑不语。 聂南深微微整理了下凌乱的衣着,又看了她两眼,最后还是没忍住,再次拉着她吻了一通才意犹未尽的离开浴室。 人刚离开,言晏就从盥洗台上下来,双腿险些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 如果不是那门铃势有不开就不罢休的架势,她丝毫不怀疑聂南深会就此罢休。 刚才他给她拿的衣服还落在门口。 她微微调整了下呼吸,把衣服重新穿好,然后才起身走过去将其捡起。 然而正打算换上的时候,她再次愣住了。 是一件简单的吊带睡裙,但她清楚的记得,她的行李箱里并没有这件。 但,他也只拿了这一件。 就在言晏打算去找其他衣服的时候,卧室的茶几上,聂南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门外,女人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直到手机里的声音因为没人接听而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秦思砚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微微愣了愣。 只见聂南深顶着一头微乱的发,身上的白色衬衫有些明显的褶皱。 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分平常的冷漠儒雅,反而多了丝说不出的性感颓靡。 属于男性荷尔蒙的气息仿佛呼之欲出,如果不是那眉宇间透着些许不明显的阴郁和烦躁的话。 “南深哥?” 聂南深看到是她,显然有些意外,眉心也不自觉的皱了下,“你怎么来了?” 秦思砚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然后才挂掉了电话,“我看到你家里灯亮着……”她看了眼男人身上的衣服,一阵没由来的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别看了视线,“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睡下了。” 她只以为他是被吵醒了而心情不好,“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解释,只站在那里,脸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抬手不紧不慢的将领口的扣子扣上,“有事?” 那语气透着淡漠和疏离,秦思砚看着他并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 “聂南深,你把我的行李箱放哪儿……” 秦思砚的话刚说到一半,门后就突然传来女人嗔恼的声音,她脸色一白,几乎不用分辨,就知道了那声音属于谁。 视线从男人肩头越过,这才看到他身后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 她身上还穿着刚才沐浴完的那件浴袍,只不过已经重新整理过了,腰间被一条白色系带稳当的系着,露出了下面细长白皙的双腿。 到了这时候就算她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刚才男人那一脸的阴郁和烦躁是怎么回事。 唇色微微泛白,她扭头看向自关言晏出现后就一直看着她的男人,唇角很快牵出一抹苦涩的自嘲,所以,她这算……不小心打扰到了他们的好事吗? 言晏在瞧见她的时候自然也愣了愣,像是有些意外,“这不是秦小姐吗?” 边用毛巾擦着长发,边抬脚走了过来,看向身旁正蹙眉盯着她的男人,笑得一副纯良无害的娇俏样,“看吧,我说了你还不信。” 聂南深盯着她的脸,有些不悦,“头发都没擦干,怎么下来了?” 那话听上去像是在责备,但语气却带着淡淡的宠溺和无奈,言晏歪了歪脑袋,自然的道,“我来找行李箱啊,我的衣服都在里面。” “卧室有。” 当初他们签字的时候她也只带了些随身的东西离开,但其实大部分都还留在银南别墅。 言晏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不在意的笑笑,语气听不出情绪,“是么,我还以为你都扔了呢。” 刚才那件睡裙,大概也是他从房间里拿的。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秦思砚脸色有些微微的难看,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关言晏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看着女人那一副分明像个妒妇般宣誓主权,却偏偏表现得温婉无害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站直了背脊,才开口无畏的道,“你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言晏像是这才想起她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的笑,“今天啊。” 说来也巧,她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天晚上是她,她回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还是她,缘分这东西有时候也真是够奇妙的。 190 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他爱你 几乎不用她开口,秦思砚似乎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我只是过来找南深哥说点事,希望你不要误会。” 秦思砚原本就属于清冷美女的那一款,所以她说的抱歉言晏也不知道是她真的感到抱歉还是客套,又或者是担心她会像上一次一样因为她半夜来找聂南深而无理取闹。 于是她掀唇笑笑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聂南深先开了口,“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秦小姐看上去挺急的样子,”言晏淡淡的看着秦思砚,不然也不会深更半夜的跑这么远过来,话却是对身旁的男人说的,“不如先请进来坐坐吧,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怪冷的。” 说完她也没有去看男人的脸色,转身就要往回走,手腕却被拉住了,“不是累了吗?”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着男人担忧的神色,笑,“我不累啊,”再次歪了下脑袋,“还是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甚至也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模样。 聂南深皱眉看了她两秒,然后才抿唇松开了她,“没有。” 言晏笑了笑,没说什么,也没有再看他们,抬脚就往客厅去了。 秦思砚就站在那里,一张白皙的脸蛋顿时青白交错又显得难堪。 如果不是因为她确实有急事,就因为关言晏刚才的那几句话,她几乎忍不住扭头就要走。 不过最后她还是冷静了下来,看向面前的男人,“南深哥……”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才侧过身,“进来吧。” 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抬脚跟了进去。 “秦小姐想喝点什么?”人刚走进客厅,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关言晏放下了擦头发的毛巾往厨房去,“姜茶可以吗?” 她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聂南深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我来。” 言晏刚打开冰箱,冰箱的门就被一只手扶住了。 她跟着抬起头,“你们不是有事要谈吗?” 聂南深却只是低头看着她,不发一语,但那只手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秦思砚就这么抿唇看着他们,“不用了,我说两句就走。” “来者是客,总不能招待不周。”言晏笑了笑,顺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生姜,才看向面前的男人,低声哄道,“去吧,我很快就好。”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那只手才缓缓放下,“茶就在柜子里。” “我知道。”她点点头,然后绕过他就朝洗手台去了。 客厅和厨房离得不远,有那么一瞬,秦思砚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像个笑话。 分明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在因为离婚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如今,那画面看上去更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 她似乎这才意识到,在这栋属于他们的家里面,处处都布满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气息。 聂南深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秦思砚仍是站在那里。 他低头挽着袖口,下巴朝沙发指了指,示意,“坐。” 秦思砚这才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看着男人俊美的五官,过了会儿才抿唇迟疑道,“我听妈说,你们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 “嗯,在周五,”聂南深随意的倚在沙发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说着掀眸看了她一眼,“记得到时候提前向你目前实习的公司请个假。” 她一下蹙起眉,“南深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不是有事吗?”男人不紧不慢的打断她,挽好袖口的手臂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时间不早了,待会儿你也好早点回去。” 看着男人淡漠的眉眼,秦思砚这才意识到,或许她原本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从关言晏重新回到这里开始,从关言晏选择举办婚礼开始,从他们的离婚协议从来没有生效开始。 他都一一有了后面的决定。 心底漫过层层自嘲,说出的话却是不冰不冷的,“好,我知道了。” 她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很快从包里翻出一张便条放到两人中间的桌上,“这是我最后一次联系上景旭的电话号码,我找人查过了,最后一次的通话时间在16号下午三点,也就是十天前。” 聂南深视线在上面粗略的过了一遍,并没有接过,“他联系的你?” 她来找他谈的事不难猜,所以男人脸上也没有意外的情绪。 秦思砚摇摇头,“是我好不容易才打通了他的电话,但是这个号码也在后面被注销了。” “他给你说什么了?” 秦思砚微怔,却有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她抿了抿唇,哀求道,“南深哥,你有没有办法能靠这个查到最后的通话地点?” 言晏刚将茶端出厨房,猝不及防的就听到了这句话,脚步猛然就顿住了。 端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下意识去看男人的神色。 只不过聂南深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厨房的方向,她看不见脸,只能听到男人淡淡的嗤笑了一声,“我说过,既然他不愿意见你,你就算靠这个东西把他查出来了也没用。” “可既然只是不想见我,那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和裴家一起离开?”女人有些激动,神色里尽是担忧,“而且我也去找过巡捕了,但他们都说他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连他们都找不到人,我担心他已经出事了。”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他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也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更不会想让你去找他。” 聂南深始终只静静的看着她,秦思砚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可是……” “谁?” 正当她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言晏已经抬脚朝他们走了过去,“裴景旭吗?” 她不紧不慢的将茶递到秦思砚面前,然后就在男人身旁坐了下来,半玩笑的道,“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现在还找他做什么?” 几乎是她刚坐下,男人的手臂顺势就落到了她的腰间,动作自然而然又带着无法忽视的亲昵。 言晏睫毛颤了下,却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含笑的望着对面的女人。 秦思砚抿了抿唇,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正端起茶打算喝一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蹙眉看向那几乎半个身子都快倚到男人身上的女人,“我听警方说,景旭失踪前,有要求过要见关珩。” “嗯,”言晏大方的承认,漫不经心的笑,“他也找过我。” 秦思砚指间一紧,“你知道他失踪了?” “知道啊,之前有听詹聿提到过,”言晏点头随意的笑道,然后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又指了指他面前的那杯茶,“只泡了两杯,你喝吗?” 她就坐在他身旁,稍一靠近点,就能闻到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 就连在问他的时候,眉目温顺少了往常的冷漠多了分柔和,这让他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聂南深手指把玩着她的湿发,宠溺的笑,“不喝。” 于是言晏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就喝了一口,刚尝到味道就嫌弃的皱了皱眉,“苦了。” “是么,”聂南深低头看了她拧巴的小脸一眼,顺手就将她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自己尝了一口,颇满意的评价,“我觉得还好。”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口味。” 像是懒得搭理他,言晏这才重新看向对面紧抿着唇的女人,脸上的嫌弃也化作了淡淡的笑,“不过我以为,作为裴景旭的前女友,秦小姐应该比我早知道这个消息才是。” 秦思砚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扎眼。 再看向女人此时那挑衅得几乎赤裸的视线,心底一声冷笑,是生怕她不知道她已经重新回来了,所以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吗? “我知道了,”她淡淡的收回视线,将桌上的便条重新放回了包里,然后才道,“南深哥,如果你实在不方便帮我找人的话,那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看着对面始终不发一语的男人,“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让陈叔送你。” 聂南深这才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秦思砚心底再次泛起讥诮,她还没到那么不识趣的地步,“不用了,”然后才看向他身旁的女人,“今晚谢谢你的茶。” 言晏回之一笑,“不客气。” “我先走了。” 秦思砚一边说时已经回身拿起了包,转身时便看见对面的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温婉笑容的对她道,“那我送送你。” 那笑容平和的仿若毫无攻击性,更像是出于某种好意。 她抿唇看了一眼沙发里只是蹙眉却没有表态的男人,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但那意思言晏自动认为她是默认了。 当下也没有看聂南深的脸色,抬脚也跟了出去。 庭院里有路灯,所以不会显得很暗,足以看清脚底下鹅卵石铺就的小道。 “好歹曾经也是当过名媛的人,”秦思砚目视着前方,十公分的高跟鞋稳准的踩在地上,“关言晏,你不觉得你这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很可笑吗?” “嗯?” 淡淡的嘲弄声跟着在身旁响起,“当初是你自己要选择离婚的,现在又巴巴的回来要求举行婚礼,”秦思砚轻蔑的扫过女人的侧脸,“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掉价了吗?” “是啊,所以我后悔了,”两人并肩走着,浴袍上有口袋,言晏便将手放在里面以缓和寒风的凉意,同样没有看她,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笑道,“毕竟比起掉价,聂太太的头衔可是多少人连攀都没资格攀的。” “后悔?”秦思砚突然脚步一停,清冷的脸蛋也像是染了一层霜,“我听说你最近和医院那个姓林的医生走得很近,你说要是南深哥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她看着女人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淡淡的嗤笑,“说到底,其实你也根本不是因为爱他才选择留在他身边的。” 言晏眉心微微一挑,秦思砚又淡淡的道,“放心,我现在没心思关注你,只不过正好有个朋友在那家医院工作,有人见到过你们经常在一起,”红唇勾着嘲弄的弧度,“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慌什么?” 准确来说那不是慌,只不过女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隐晦情绪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所以她下意识就理解成了是她做贼心虚。 刚好在别墅的栅栏门口,因为有感应所以自动开了门。 言晏也跟着停了下来,唇畔不咸不淡的勾着笑容,“那你大可以告诉他。”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视线稍一往她身上带过,就可以清楚的看见女人脖颈下那一道道隐约残留的痕迹。 不是很明显,原本有浴袍挡着,不过多少也有挡不住的地方。 “告诉他,然后又让他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你们的关系吗?” 她表情有些不屑,言晏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我以为,比起我和他的事,你现在更关心的应该是裴景旭。” 秦思砚站得笔直,“我也以为,你会希望我和景旭继续在一起。”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聂南深之所以不愿意帮她这个忙,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在顾及她的感受。 这倒让言晏有些诧异,依旧是漫不经心的,“为什么?” “你不是怕我跟你抢他吗,”女人眼底沁着嘲弄的凉意,限定版的长款风衣在她身上很好的显出了不一样的气质,“只有我重新回到景旭的身边,你才能安心的和南深哥在一起,毕竟在你眼里,我才是让这一切开始的源头。” 那美丽的五官带着轻蔑,带着不屑,更多的是那层从未掩饰的倨傲和嘲弄。 有风轻拂而过,言晏却只是问,“那你爱裴景旭吗?” 回答她的是两个毫不迟疑的字眼,“当然。” 言晏低低的笑了笑,又像是带着些无奈的可笑的叹息,“秦思砚,你似乎一直都不明白。” 她抬手将拂乱的长发别到耳后,嗓音带着些许不经意的慵懒,袅袅的望着她,“你总觉得,他当初和我结婚是因为你,我们离婚也是因为你,哪怕我如今对他心怀芥蒂还是因为你。” 那张温婉凉静的面容始终漫着如一的平和,“但感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我和他的感情出了问题,那也只是说明我们这段感情原本就有问题,就算不是你,我们之间也会有其他原因。” 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她的语调缓和又平静,甚至是有条不紊的,字句清晰,“而我不喜欢你,也从来不是因为聂南深,更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曾经那十几二十年的过去。” 秦思砚眸色微微颤了颤,看着女人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就笑出了声,讽刺道,“关言晏,你真是傲慢。” 她笑笑,也不在意,栅栏门外的灯光落在她干净的脸上,“你说你爱他,可但凡你真的爱裴景旭,你不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他其实已经失踪了三个月。” 真正放在心上的人,连一秒的思念都不能忍受。 更何况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言晏双手保持着放在浴袍口袋里的姿势,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瞧着她,“你足够骄傲,是因为聂家给了你完美的成长条件,但因此你也足够自卑,不然你不会你这么在意外界对你的评价和看你的眼光,”由于穿的是平底鞋,所以看上去显得气势弱了几分,但那清冷的语调始终透着轻慢的从容,“可也就是你那点骨子里抹不掉的自卑不允许你向任何人低头,正如你曾经骄傲的认为,哪怕那个人不是你,聂南深也不会愿意和一个虚伪又手段卑劣的落魄名媛结婚。”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她。 秦思砚那张精致妆容下的脸色早已在这番话中几次变化。 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感受,她的言语太直白,甚至是犀利的,像是活生生的将她刨开了个口子,洞悉了一切。 “这算什么?”红唇伴出凉薄的嘲弄,“你是想告诉我,现在南深哥喜欢的人是你,离不开你,甚至为了你连一个忙都不肯帮我,算是炫耀吗?” 她笑,悠悠的反问,“在你眼里,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秦思砚微怔,如果她觉得是,就说明她在意,如果她觉得不是……又何必这么问。 感情从来不是可以用来炫耀的资本。 人也不是。 她突然笑了笑,看着女人那清静柔婉的脸,讥诮意味更甚,“关言晏,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微眯起眸,五官凉沁,带着些不耻的居高临下,“你自以为清高坦荡,永远一副高高在上谁也瞧不起的模样,说得好像自己什么也不在乎,”夜风凉,让人浑身都带着股清冷的气势,“我也好南深哥也好,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轻易把自己撇了个干净,那你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勾着唇,“你难道不是想利用我来确定南深哥对你的感情吗?”那冷嘲的声音混在风中,“别说我不信,在你眼里,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他爱你,不是吗?” 言晏微垂着眼帘,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眸看向她,干净的声线很舒适,“那你又凭什么以为,我确定他爱不爱我,需要到利用你的程度呢?”脸上挂着笑意,慵淡得有些随意,“秦思砚,自信到了一定程度,那就是自负了。” 她很平静,连情绪都没有掀出半点波澜,秦思砚的五官却不由僵了僵。 是的,她不喜欢关言晏,从小到大,甚至到了讨厌的程度。 她优雅,美丽,理性,身上永远透着股旁人模仿不来的气质。 那是她的本钱,从她出生开始就带着的光环。 可关言晏也是虚伪的,正如她脸上那张挂着的笑脸,像是一层面具,不论在谁的面前她永远是那副温静柔婉,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模样,哪怕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那种骨子里的倨傲和傲慢从未因此而减少半分。 自卑,嫉妒,妒忌,羡慕,所有常用在女人身上彰显丑陋的贬义词在她身上都看不到任何踪迹,好似那些原本就与她无关。 不那么盛气凌人,却更令人无地自容。 她冷笑的看着她,“关言晏,你确实很傲慢。” 秦思砚再次重复了一遍,但这个词仿佛用在她身上都成了夸奖,因为她有傲慢的资本,也有傲慢的本事。 言晏不置可否,大门已经敞开一会儿了,深夜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辆来往,她看了一眼街道也只淡淡的笑着问,“需要打车吗?” 秦思砚就这么抿唇看了她两秒,“我有开车。” “这样,”她挑挑眉,简单又客气了一句,“那慢走。” 然后转身就要回去,却在刚走两步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对了,”她看着黑夜的前方,没什么波澜的道,“虽然你们的事我不大感兴趣,不过我觉得有些事你还是知道会比较好。” “裴景旭和你分手,不过是因为裴家出事他不想连累你,如今他不愿意你去找他,我想恐怕也是这个原因。”秦思砚仍停在原地,看不见女人的脸却能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响起,“毕竟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那你呢?”秦思砚看着女人的背影,眸色微暗,薄唇也轻轻的抿着,“你有好好珍惜南深哥吗?” 她似是笑了笑,目光幽远不知看向何处,“或许吧。” 这次不再等她开口,女人已经抬脚朝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走了过去。 秦思砚顺着方向就看了过去,只见别墅门口,男人欣长的身影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大概是等了好一会儿,半边明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距离太远看不清神情。 更看不清,他的那道视线到底是落在了谁的身上。 秦思砚收回视线,看着自己在地上落下的长道影子,唇畔溢出一抹自嘲,有些人一旦错过了…… 191 从此将冠上聂太太的头衔 言晏几乎是刚走了没几步,原本还在门口等着的男人已经抬脚朝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长款的外套。 人一刚到面前,聂南深就将手里的外套打开给她披上,“聊什么这么久?” 他确实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不过她的意思很明显,所以他也没有跟着出来。 言晏抬手拢了拢外套,“你啊,”抬头看见他眉宇间不明显的担忧,淡淡的笑,“怎么,舍不得了?” 身后早已没了秦思砚的身影。 聂南深仍维持着双手给她披衣服的动作,这个姿势几乎将她半个人都带到了怀里。 低头看着她,眸底含着笑意,“吃醋了?” 言晏笑了一下,只是道,“我有些累了。” 聂南深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淡,眸色晦暗,是真的累,还是只是跟他待在一起累? 言晏已经没有再看他,不着痕迹的从他怀中走出来,然后往别墅里去,直到进了门口才发现身后的男人没有跟上来,“不进来吗?” 聂南深看着那被光线笼罩的女人,似乎是真的有些疲惫,脸色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 喉尖溢出一个音节,“嗯。” 这才抬脚跟着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别墅外。 秦思砚刚上了车还没来得及发动,紧闭的车窗就被人敲响了,跟着响起的是男人礼貌而客气的声音,“秦小姐。” 她落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顿了顿,扭头看着那从车窗外映出的陌生男人的脸,眉心微皱。 这里是高级别墅区,到处都有监控,她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并且对方显然是认识她的。 车窗缓缓落下,但也只透出一条缝,她狐疑的看着车外的男人,“你是?” 夜色下,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带着属于夜晚的凉沁。 言晏裹着外套一路上了二楼,却突然在楼梯口停了下来,视线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聂南深跟在她身后停下,看着女人的侧脸淡淡的出声,“行李在衣帽间。” 言晏看了他一眼,手指抓着他的外套,“哦。” 走廊很明亮,书房和卧室就隔了两个房间,房门同样紧闭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书房很久没人打扫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床单也没换。” 聂南深就这么盯着她的脸,由于刚洗过澡,女人那张精致的脸蛋尤为的干净白嫩,披散的长发干得差不多了,松散的披落在肩头。 言晏抿了抿唇,自然的问,“余妈呢?” “我不需要人照顾,你回来的话,我再把她请回来。” 她这才想起,他向来是独居惯了,当初会请余妈,也是因为她搬到这里住了之后才请的佣人。 不过,哪怕家里没有佣人,她也知道这里每天都会有家政定时过来做清洁。 但言晏也没说什么,还是转身走到卧室门口握上了门把,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才将门打开走进去。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似乎再要求睡书房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她刚才下去的时候没有关灯,光线和走廊上的不是一个颜色,带着些许橙色的暖调。 身后刚响起门被带上的声音,后背就被男人健壮的胸膛拥住了,“言晏。” 那低浅温和的嗓音就贴在她耳边,言晏微微僵了僵,“嗯?” 聂南深双手环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嗓音黯哑,“你真的想好了?” “什么?” 聂南深薄唇贴着她的脸蛋,像是轻轻的拂过,细细的缠绕在她耳边,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性感蛊惑,“你嫁给我,举行了婚礼,那就是名正言顺的聂太太。” 卧室很大,窗帘也没有拉上,深夜的玻璃窗上隐约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言晏笑了笑,这才扭头看向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就算没有婚礼,我不也是吗?” 下一秒,下颚就被男人粗粝的手指扣住了,聂南深一双墨黑的瞳眸深深的注视着她干净的五官,嗓音也被压成极低极黯哑的度,“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一旦举行婚礼,那就是全江城都承认的名正言顺,而她,从此也将冠上聂太太的头衔。 像离婚那样的事,他不会再允许发生,也不再将是她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当初他签字就后悔过一次,他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犯同样的错误。 不知道是不是那眸光里的侵略性太强,言晏几乎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但她还是努力对上男人的视线,“所以啊,有些麻烦我们还是尽早解决了比较好,”漂亮的脸蛋扬着柔婉的笑容,“省得以后再有女人深更半夜的找来家里,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她今天当着秦思砚的面做的那些举动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变成了来回的抚摸,眸光深沉像是在极力的确定着什么,薄唇忽而掀起一抹淡淡愉悦的笑,“这是你说的。” 她展颜一笑,“我说的啊。” 聂南深低头看着怀里容颜眉目处处漫着娇媚的女人,唇畔漫着极深极暧昧的笑,“那……”他微低下头,低低黯哑,带着笑意的嗓音卷在她耳边,“我们继续?” “什……唔……” 她的头刚抬起来了一些,下一秒毫无疑问的就被男人覆下来的唇吻住了。 整个身体都被他扣着,言晏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而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推他,却在指尖刚碰上男人手臂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也就是这一秒的迟疑,男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 一阵天旋地转,聂南深自然很轻易的就感觉到了,眉心微微一皱,温润的眸底蕴着的暗色更深了。 刚才秦思砚就在楼下,她都敢这样出去。 胆子也是够大的。 到底是他眼底调笑的意味太浓,言晏不敢去看他。 侧过了半边脸,水藻般的长发肆意披散在深蓝色的枕头上,支支吾吾的出声,“那……反正都是要脱的……” 脸蛋已经红得不行。 耳边跟着响起的是男人极低伴着愉悦的嗓音,连着粗重的呼吸都喷薄在她肌肤上。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言晏抬着手臂挡住半边脸,看不清此时的神情,聂南深只觉得心底像是被微微的刺了一下。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拿开了她那挡着双眼的手臂,俯身去吻她,呢喃般的唤着她的名字,“言晏。” “嗯……” 男人那性感低哑的嗓音混在夜色中,他亲吻着她精巧的下巴,喉尖带着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想要离婚了?” 言晏这才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些,但头脑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唔……如果你出轨或者家暴的话……” 剩下的话再次被淹没在绵长的深吻中。 带着肆意,汹涌的澎湃,又像是要借此来确定什么。 他们之间没有别的女人,但还有很多,很多……无法判定的因素。 谁也没有提起关珩,不过是心照不宣。 她需要一场婚礼,来奠定她在江城的地位。 而他,也需要这场婚礼,来昭告全江城,她是他的女人。 这就足够了。 —————— 凌晨,名爵。 夜场内正是气氛如火如荼的时候。 中途来了几个大客户,几杯酒下肚,梁元就觉得有点受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看着沙发里今晚除了最开始那几杯,后来就几乎没怎么碰酒的男人,正寻思着找个借口开溜,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一旁不搭腔的黑衣男人,“荣单,赶紧的,来陪你当家的喝几杯。” 说着手里已满了酒。 是个年轻的男人,眉目寡沉面无表情,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池骞没当即冷睨了梁元一眼,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要滚就赶紧滚。” 啧,这是吃炸药了? 梁元讪讪,倒也不好真溜,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荣单,却发现他刚接起了一通电话。 那边像是只说了两句,他边端起酒喝,边顺口就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荣单没有看他,而是捂着手机拿开了一些,才看向沙发里手指正把玩着酒杯的男人,漠声道,“当家的,路小姐来了。” 梁元微微愣了愣,下意识去看沙发里的男人,却只见他眉梢微挑了下,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见。” 梁元心底再次忍不住冷嘲,还不见,也不知道刚才谁憋了一肚子火,好几个客户直接被他那难看的脸色吓得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他正打算说两句话给他一个台阶下,谁料一直紧闭的门突然从外面推开,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娇嫩埋怨的声音,“人家好不容易连夜赶回来,你说不见就不见啊。” 那声音,听上去那叫一个千娇百媚,梁元觉得自己连骨头都差点跟着酥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觉得有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顿时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才重新扬起客气的笑容朝那走进来的女人打招呼,“路小姐,好久不见。” 女人穿了一件米色的V领休闲款毛衣,下身搭配着一条修身牛仔裤和长靴,微卷的长发随性的披散着,看上去高挑又气质逼人。 她像是这才注意到他,明媚的五官扬着笑容,“原来梁律师也在啊。” 那耳垂上挂着的饰品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池骞没看着她那张扬得没心没肺的笑脸,脸色更沉了,“人都死了吗?” 话是冲着外面的保镖吼的,路潞像是没听到,走到男人身旁挨着他就依偎了过去,双手自然的搭在他肩头,下巴就搁在上面,“你凶他们做什么,”漂亮的眼眸笑成一个好看的弧形,“他们就算想拦,也没胆子碰我啊。” 池骞没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没说话,但也没推开她。 梁元看着女人那没脸没皮凑着讨好的模样,顿时觉得,在池骞没的地盘,能像路小姐这样风风火火的走,又风风火火的来,明媚张扬得毫无顾忌,整个江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怕是温纾也不一定能有这待遇。 刚才被吼进来的保镖还站在门口,梁元无奈的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呃,既然路小姐来了,那我也不多留了,”他看了眼男人冷硬的脸庞,识趣的道,“正好外面还有个委托人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路潞朝他挥手,很是娇俏的笑,“梁律师慢走。” 梁元眼皮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冲他笑,他就觉得背脊发凉浑身不自在。 尴尬的笑了两声,忙穿起外套就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叫上像个电杆般杵在那儿的荣单。 直到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池骞没淡漠的视线才扫过她脸上,泠泠的冷嘲,“还知道回来?” “当然,说好了跟你,当家的在哪儿我自然都得找回来。”她悠悠的笑着,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他的脸颊,悠悠慢慢,嗓音温软细腻的道,“当家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背着我勾搭别的小姑娘啊?” 眉目干净,上了淡妆显得很有气色。 池骞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仍是没好气,“难不成我还要为你守活寡?” 女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灿烂了,像逗弄什么似的,手指贴着他的下巴就摸了摸,夸奖道,“真乖。” 然而还没挑逗两下,手就被男人抓住了,池骞没扭头看着她,又似觉得那笑意几分刺眼,松了手,转而去拿桌上的酒杯,语调一贯的生硬冷漠,“上哪儿野去了?” 路潞似也不在意,手指漫不经心的撩拨着自己的长发,“有个朋友在临城出了点事啊,我就去帮他处理了。” 酒杯贴上唇,溢出淡淡的嗤笑,“什么朋友,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她娇气的哼了哼,“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池骞没扫了她一眼,再次冷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这一晚上,他几乎就没正眼瞧过她。 她离开的这半个多月,她是知道他有在找她的,不过好在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 扯了扯唇,还是巴巴的凑了过去,“生气了?” 池骞没低头看了一眼她抱着他的双手,喉尖不咸不淡的溢出一个音节,“呵。” “好啦,人家知道错了,”她讨好般的撒着娇,连娇软的声音都放低了许多,“下不为例好不好?嗯?” 说完,见他仍是冷着一张脸,蹭过去,吧唧就在男人唇角上亲了一下,“不生气了哦?” 不知道是她的撒娇有用,还是男人原本就没有多生气,池骞没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看着女人那明艳娇俏的脸,冷冷的威胁,“再有下次,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这么一句话原本听上去就是玩笑,但男人骨子里那抹冷暗的气场太过犀利,又或许是那眸底始终渗着暗不见底的深沉,路潞心底还是冷不防的颤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有些委屈,“这么凶,”鼓着两腮帮子闷闷的道,“我这不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吗,到现在都没吃饭,你摸摸,肚子都扁了,好饿的。” 她眨巴着眼,带着刻意的讨好卖乖,然后握着他的手掌就去摸自己肚子。 隔着一层布料,平坦得没有任何赘肉,池骞没不深不浅的扯了下唇,这女人不要脸也是登峰造极了,“活该。” 说是这么说,还是放下了酒杯,那只落在她小腹上的手直接绕上女人纤细的腰肢,将她从沙发里带了起来。 路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另一只手拿过了靠背上的外套,“上哪儿?” “吃饭。” 可是这大半夜的,哪儿还有餐馆开门? —————— 第二天,天际刚泛起蒙蒙白雾的时候,言晏就被身上的动静吵醒了。 然而她刚一动,浑身便像是要散架一般,索性又重新躺了回去。 聂南深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像个猫儿似的女人,忍不住就在她脸上亲了亲,“今天是要去学校还是呆家里?” 她眼睛仍是闭着的,似是没有完全清醒,但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下意识回答,“学校,有课……” 指尖划过她干净的脸蛋,嗓音染着徐徐的低笑,“我送你?” “不要,困……” 说着,她扯着被子往脸上盖了盖,像是要将吵人的声音都给盖住。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笑,还是将那捂着半边脑袋的被子往下掩了掩,“好,余妈八点就会过来,吃了早餐再让陈叔送你过去。” 那声音不耐的嘤咛着,“你好吵……” 聂南深,“……” 然后又听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再没声了。 聂南深失笑,也没再闹她,低头又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才下床洗漱穿衣。 离开的时候顺带关上了门,房间里顿时静得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大约又睡了半个小时,言晏才从疲惫的睡梦中醒过来。 她先是怔楞了一秒,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昨晚的记忆慢慢回到脑海,然后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儿。 房间里的窗帘仍是死死的合着,隐约能从外面透进来点淡蓝色的光。 很久没有从这间床上醒来,她一时竟说不出这种感觉是熟悉还是陌生。 房间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但隐约还是记得聂南深出门前说的那几句话。 看了眼时间,刚好八点。 她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洗漱好下楼。 余妈显然来得比预计的早,人刚到楼下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像是什么都没有变,又像是有什么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吃饭的时候,余妈上楼去收拾房间,言晏顺便就给宋秘书打了个电话,“姑姑今天去医院了吗?” “预约了下午的透析,现在在公司开会。” 关珩目前所在的公司是之前关氏的总部,虽然后来被WK收购,但原来公司的位置仍是没变。 “那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粥,有她在,关珩在去医院这件事上多少还要顾及到她。 “您不用担心,关总这边有我照料着。”宋秘书在那边停顿了一下,方道,“只是小姐,您选择举办婚礼,是因为真的还爱他吗,还是……” 言晏喝粥的动作微微停住,“不然?”微掀起眸,似是笑了一下,“是因为我姑姑吗?” 宋秘书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关家和聂家在这个时候选择大张旗鼓的联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个选择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占有分量,或者说占了多少分量,他就有些摸不清了。 “宋秘书。” “您说。” 言晏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粥,那脸上的笑容也一下淡了许多,“我没猜错的话,姑姑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樊家了吧。” 宋秘书抿唇,似乎已经猜到了女人要说什么,却只是道,“关总说,还有两年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碗里搅动着,似是在等它凉一点,“可是迟则生变。” 这个道理她都懂,关珩不可能不知道。 陆骁死了,现在警方的人还在着手调查他以往的人际关系,再加上暗夜那边一团乱的局势,要想在这个时候对樊家下手,不会比有现在更好的契机。 更何况两年时间,她等不了,关珩的身体状态更等不了。 她将勺子放回碗里,还剩一半却已经没了胃口,敛了神情淡淡吩咐,“秦思砚最近在找裴景旭的下落,你那边看紧点,别出什么差错。” 192 约了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 宋秘书怔了怔,很快道,“明白。” 现在他们只要等樊家这颗定时炸弹过去了,那关珩就可以安心的做手术了。 挂了电话后,言晏又在餐厅里坐了一会儿,想起昨晚秦思砚说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碗筷,叫了余妈收拾后才上楼换了身出门的衣服。 先是去了趟巡捕局,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最近暗夜那边的动静,又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接到林一鸣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见面。 因为附近就是医院,又正好是午饭时间,这个点来往的人不算少。 订的是大厅靠窗的位置,言晏刚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已经提前到了的男人。 对方显然也见到了她,在她走过去的时候已经礼貌的替她拉开了面前的椅子。 言晏点头示意感谢,然后才放下包坐下,客气道,“抱歉,来的路上有点堵车。” “没有,是我来早了。”林一鸣笑笑,然后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抬手唤来了服务员,将菜单递到她面前,“不知道这家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你看看想点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在午休时间,所以林一鸣并没有穿着那一身白衣大褂,简单的休闲款毛衣再搭上那一张俊逸干净的脸,足以引得周围来往的人侧目。 比起聂南深那种看上去儒雅,骨子里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矜贵,面前的男人显然要显得亲和温润许多。 言晏没有接过,甚至没有去看菜单,但仍是礼貌而客气的,“我都可以。” 看出来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林一鸣也只是笑笑没再问她,而是简单的点了几个菜,直到服务员下去后才看向她,“今天约你出来见面,其实是想问问关于关总手术的事,”敛了笑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言晏原本正打算喝口水,闻言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是我姑姑病情恶化了吗?” 林一鸣看了一眼被女人手指握着的水杯,轻松的笑笑,“那倒也没有,关总现在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这个问题谁也说不准,与其一直这样拖着,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考虑好。” 他双手合十自然的搭在桌面上,“我听说关于游艇的那件事现在也平复下来了,那么关总也没有必要继续再拖了,不是吗?” 言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只是皱眉问道,“尽快是多快?” “最好半年内。” 言晏握着水杯的手指松了又紧。 “毕竟从寻找肾源到一系列的匹配,还有中间关总的身体需要恢复到最佳状态,这些都需要不少时间,你们也要随时做好准备,”男人神情有些微微的凝重,“否则如果后面有恶化情况的话,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关珩本身的身体状况在这一年以来都不算好,不是车祸就是溺水,旧疾新伤加起来,这些随时都会导致她的病情恶化,更不用说她如今高强度的工作和精力消耗原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言晏自然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宋秘书那边你有联系过吗?” “当然,”林一鸣点点头,也没有任何隐瞒,“不过他那边的意思是不用太着急,我想,那应该也是关总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颇感觉有些无能为力,“否则我也不会找上你了。” 关珩的意思宋秘书没办法违抗,而他虽然作为医生,却也没办法强迫病人的意愿,而她自然也是能够说服关珩的最好人选。 周围的几个位置很快被坐满,但也好在相隔有些距离所以不用担心别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言晏看着他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将那杯没有喝过的水放回桌上,“所以其实,我姑姑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是么?” 她很平静,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有了其他打算,至少比起刚知道关珩肾衰竭的时候要表现得平静许多。 林一鸣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来,看着女人那张看上去出奇平静的脸,好半天才抿唇道,“作为大夫,我当然不希望拿患者的病情开玩笑。” 言晏有好半天没有说话,又像是在出神的思考着什么。 直到服务员端菜上来,她才逐渐敛了神情,重新拿过那杯水喝了一口。 林一鸣一时摸不清她的态度,“关小姐。” 直到那杯水下去了大半,言晏才淡淡的开口,“我姑姑那边,我会想办法尽快说服她。”她抬头看向他,却没有要吃饭的意思,“以后这些,你有什么可以直接联系宋秘书,如果有需要请你帮忙的,我也会提前让他来转告。” 男人蹙眉,“你的意思是?” 她将水杯放下,却只是淡淡的道,“我不大合适和你继续见面。” 林一鸣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是因为……你要和聂南深举办婚礼的事?” “是。” 他笑了下,自认为自己表现得应该不是那么明显,也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举动,“可我们原本就是以医生和患者家属的身份见的面。” 女人神情没有任何波动,“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有过多的人关注这件事。” 这段时间确实是她疏忽了,如果不是昨晚秦思砚特地提醒了她的话。 这次林一鸣听出来了,他们一旦经常见面,总有人会顺着他查到关珩的身上。 他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疑惑,“关总的病情,你没告诉他?” 言晏有些好笑,“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抿了抿唇,试图从女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我想,以聂家的财力,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肾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更以为,以他们如今的关系,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该瞒着对方。 但女人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低垂着眸,“肾源的事你不用担心,至于其他,你也都照宋秘书的意思去做就好。” 既然连她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林一鸣也不好继续多问。 但不论是她的态度和关珩的态度,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林一鸣看着被端上来的饭菜,同样也没有动作,在沉吟了一会儿方继续道,“你们不想让关总的病情被任何人知道,但是关小姐,”他抬起头来看她,俊朗清爽的五官带着属于成年男人的沉稳,但又似完全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提醒,“关总如今的情况是需要做透析才能勉强继续维持身体状况,照她这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状态,现在还可以说是因为之前落水没有完全恢复,但时间长了再多的借口怕是也瞒不住。” 女人红唇微抿,脸色也微微沉了沉。 她当然知道瞒不住。 所以关珩一直都在抓紧时间,而她也需要杜绝一切后患。 她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淡然的五官显得格外认真,“林医生,既然你作为我姑姑的主治大夫,救人是天职,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言晏看着面前的男人,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就留有不错的映像,也或许是他不顾违背规则选择告诉了她实情,所以就很容易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我姑姑生病的事,知道的人越少对她来说就越安全。” 林一鸣微微一怔。 他不大明白她口中所说的这个安全是什么意思,却只是笑,低暖的嗓音带着徐徐的笑意,“那照关小姐这么说,比起你丈夫,你似乎更愿意选择相信我一点?” “这和信任无关,”她坐在椅子里,姿态举止是一贯的矜持和端庄,“我姑姑既然选择让你做她的主治医生,我想她已经提前对你做了足够的调查。” 比起相信他,不如说,她相信的其实是关珩。 不得不承认,关言晏确实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女人中,属于少有理智而坦然得自信的,坦然得可以在他面前毫不掩饰那份质疑,自信得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这样的理智,在感情里面却也未必是件好事。 至少,在关珩的事上,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过失态的情绪。 想到这里,林一鸣不由有些失落,而后又忽然觉得有点遗憾。 倘若她没有和聂南深结婚的话…… 呵,心底泛过一丝苦笑,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你放心,如果不是因为关总的侄女刚好是你,她病情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擅作主张告诉你。”他淡淡的笑了笑,保持着一贯的绅士礼貌,“至于其他人……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 听他肯这么说,言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暗夜还是樊家,一旦对她姑姑有点动作,那么关珩如今的病情就是她最大的死穴。 而林一鸣这边也将会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她没有心思多留,或者说她今天过来原本就是为了提醒他,然而正在她打算简单客套下便离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夫人?” 言晏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她抬头,果然见到不远处的男人正抬腿朝他们这边走来,俊美清贵的五官无波无澜,一双暗沉的眸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林一鸣似也有些诧异,但还是镇定自若的笑道,“好巧,聂总也来这里吃饭?” 乔秘书就跟在男人身后,闻言,这才朝她家夫人对面坐着的男人看了过去。 或者说,其实他们在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眉宇沉稳儒雅,却并不犀利,浑身都透着礼貌且绅士的姿态。 唔……在这种格调不高,又是挨着路边的餐厅,光天化日下也算是合乎情理的。 于是她下意识去看自家老板。 聂南深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挨着言晏就坐了下来,那副姿态似乎俨然忘了在场还有其他人,手臂顺势就圈住了女人柔软的腰肢,薄唇噙着无声无息的笑意,“不是说今天要去学校?” “嗯,临时请了假。”言晏看着男人柔和的眉目,自然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公司也不在这附近。 似是担心她误会,乔秘书适时的开口解释,微笑道,“聂总今天正好需要去医院探望一个客户,路过时正好见到您的车,就顺便进来看看。” 她今天确实是开车出来的,没有叫陈叔。 那只桌子下的手指不由缓缓握紧。 是巧合,还是…… “手怎么这么凉,”聂南深牵过她的手,放在手心像是在把玩,低低缓和的笑声从喉尖溢出,“约了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 说着他才抬起头,看向那坐在他们对面波澜不惊的男人。 那语气听上去是在好奇,但细听又好似只是随口一问,气度闲适从容,带着骨子里的倨傲矜贵,眉宇间的冷漠淡然在和他身旁女人谈话时的神情截然不同。 虽说这段时间新闻上一直有在议论关于他们要举办婚礼的事,但两个当事人始终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如今看上去,林一鸣才终于有了那么点切实的感觉。 言晏一时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抿了抿唇,“他是……” 对面的男人已经朝聂南深伸出了手,“林一鸣,”礼貌而不失风度的笑,“聂总,我想我们之前有见过。” 聂南深却只是挑眉,薄唇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是么?” 那态度,简直连敷衍都算不上了。 林一鸣的视线落在男人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心底有些失笑。 男人对男人,有时候就像女人看女人一样,虽然他并没有从男人眼中看出对待情敌的那种敌意,但聂南深明显的不待见他。 或者说,是不待见出现在她身边的任何一个男人。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聂南深似乎也是这个态度。 只不过如今那张英俊的五官显得更加成熟和沉稳了,所有情绪都隐匿在了湛黑暗沉得不见底的眼眸里。 见聂南深没有要握手的意思,林一鸣也不尴尬,只是收回手淡淡的朝那始终没怎么开过口的女人道,“关小姐,刚才医院已经来了电话,正好聂总也在,那今天这顿饭算是我请,我就先失陪了。” 言晏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听身侧的男人嗓音温淡的开腔,“可今天原本是你们的饭局,”他侧过脸,薄唇正好擦过女人细软的发,亲昵暧昧的语调,“看上去好像是我打扰了?” 那只手始终落在她腰间,不松不紧,却正好将她整个人都往他怀中带了些,唇畔噙着不深不浅刚好合适的笑容。 话语中更是理所当然得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言晏对上男人湛黑的眸,抿了抿唇,才低声道,“没有。” 闻言,聂南深这才低低的笑了出来。 作为在场的第三人,林一鸣只觉得男人身上那种无法言喻的冷峻气势在此时显得愈加逼人。 温和是真温和,傲慢也是真傲慢。 仿佛在他眼里,除了身旁的女人,谁也不值得他有多大的耐心。 他态度这么明显,他再继续留下怕是真该被当成居心不良了,“该聊的也聊得差不多了,”林一鸣看了一眼抿唇不语的女人,客气的笑道,“我就不打扰二位了,用餐愉快。” 说着正欲抬手叫服务员过来,一旁的乔秘书已经委婉的出声提醒,“聂总已经埋过单了。” 林一鸣微微一怔,但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拘束。 聂南深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让别的男人替他的女人埋单。 将刚拿出来的卡又重新收了回去。 聂南深微敛着眸,薄唇勾着点儿不咸不淡的弧度,连嗓音也是清清淡淡的,“慢走,不送。” 林一鸣微微颔首,然后起身便离开了。 乔秘书见状,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多留,便道,“那聂总,我就先回公司了。” 聂南深没吭声,只是看着身旁女人白皙的侧脸,乔秘书眼眸一转,于是也默默的退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人家好不容易约我吃个饭,”言晏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这才抽出了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去拿重新被服务台添满的水杯,“你倒好,两三句话就把人赶走了。” 比起生气,那语气倒有几分嗔怪的意思。 聂南深手臂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到了怀里,低头便凑了过去,热气喷洒而下,薄唇几乎贴在她的脸颊上,“他约的你?” “是啊,”低垂着的睫毛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似是没察觉到男人的情绪,神情也看不出什么波澜,“他是我姑姑的主治医生,关于我姑姑之前的身体状况所以约我出来聊聊。” 眼眸盯着她白净的侧颜,唯有那只搭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但语气仍是染着徐徐笑意,“什么情况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她抬头瞧着他,眼波一转,漫不经心的笑,“哦,好,那下次直接打电话。” 聂南深顿时眉心一沉,俊脸都跟着难看了几分,“关言晏。” 他这是在和她开玩笑? 给他说的去学校,结果却是和别的男人出来吃饭,她是觉得他有多好的脾气? 看出他是真有点儿生气了,言晏也不再逗他,手臂挽上他的,嗓音温软的问,“吃饭了吗?”面露无辜的指了指桌上的一堆饭菜,“已经点了,不吃好浪费。” 那双杏眸明亮明亮的,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种格外的软,聂南深刚升上来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不少,但仍是不咸不淡的睨着她,冷笑,“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初可是搭讪过你。” 啧,前一秒还说不记得人家了。 她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吧?”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不至于,”这才松手放了她,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薄唇掀出轻嗤的弧度,“有我在,你还能和别的男人有什么?” 虽然长得勉强算过得去,但其他哪个方面能比得上他? 言晏眉心一蹙,看着男人神情淡漠的脸,不解,“那你吃什么醋?” “我不喜欢。” 哪怕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他也笃定不会有什么,但他仍是不喜欢。 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几乎不用过多推敲就能看得出来。 言晏觉得,这几个字他说得也是够理直气壮的。 于是她也坐直了身体,有意无意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红唇挽着些许弧度,“聂公子啊,咱们都已经结婚了,”淡淡的笑,“你总不能不让我有朋友吧?” 男人一双狭长的眸微微眯起,“他不是医生?医生需要和患者家属单独吃饭?你什么时候和他成为朋友了?” 她挑挑眉,“好吧,那再加一个,”收回了视线没再看他,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温水,一边淡淡的道,“我的毕业考核里面还有几项关于医学方面的题材我不大明白,所以顺便就来找他帮忙了,不信你可以问高教授,他曾经也是高教授的学生。” 聂南深看着女人云淡风轻的脸蛋,眸底颜色不由黯淡了些。 他忽然笑了笑,手指贴上女人干净的侧脸,低沉的嗓音仿若染了一层朦胧,裹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有什么问题不能找我,是我不能帮你的?” 言晏正在喝水的动作一顿。 她将水杯放下,重新抬头看他,撞进的却是男人深暗幽静的瞳眸,暗暗沉沉,隐约能看见只属于自己的影子。 那种无声无息的犀利,仿佛要将她看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聂南深,你是要吃饭还是要吵架?” 林一鸣,他显然不是为了林一鸣。 但聂南深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面前的饭菜,过了一会儿更像是某种妥协般的低声道,“冷了,重新换一桌。” 言晏没再看他,“不用了,你待会儿还要回公司,我下午也有课。” 其实饭菜才上没多久,还有不少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聂南深才淡淡的应了一个嗯字。 193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婚礼 吃完饭,聂南深自然的送她去学校。 他之前开过来的车已经被乔秘书开回了公司,所以只能搭她的车,虽然那辆法拉利原本也是他的。 引擎发动,言晏扭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完美的线条勾勒着立体的五官,轮廓处处都彰显着不一般的英俊帅气。 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聂南深原本就在漩涡中央,除去樊家,那些一开始想要对关珩下手的人目光无一不是放在聂南深身上。 但凡聂南深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因此有点什么动静,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再牵扯到关珩身上。 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更何况…… 她垂下眸,突然问道,“秦思砚昨晚拜托你的事……” 聂南深神情淡淡的看着前方,还不待她说完就知道她想问什么,“裴景旭失踪那是警方该管的事。” 言下之意,轮不到他插手。 言晏抿了抿唇,“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 “嗯,是我妹妹,”聂南深闲情的看了她一眼,笑,“那我去帮她找人,你不会吃醋?” 言晏一怔,看着男人那调笑的视线,这才想起她之前对秦思砚说过的一些话。 脸蛋微烫,她索性别过脸,闷闷道,“我哪儿有那么小气。”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笑,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下周jenny的设计团队会过来,你抽时间和他们交流一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再改。” 那是法国有名的婚纱高定。 之前已经完成了初稿,这次只需要上身试一下效果。 言晏自然的答应了。 刚才吃饭时的那点不愉快似乎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再开口提起。 到了学校门口,言晏正准备下车,聂南深就叫住了她,“言晏。” “嗯?”她闻声抬起头来,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俯身过来,替她解掉了面前的安全带,“关于婚礼的事,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拿不定主意的地方,”然后才抬起头,眸光温和的盯着她,“就算不问我,你也可以问问你姑姑的意见。” 言晏微微一怔。 聂南深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蛋,淡淡的笑着,“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不光是你想让她看到一场满意的婚礼,”眸底深沉又含着说不出的柔和,唇畔伴着浅浅宠溺的弧度,“我也希望,她能完全放心的把你交给我。” 关珩对他的质疑,可以说是从未消失过,这一点聂南深能感受到。 更何况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向来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会主动开口向他要一场婚礼,不过是想给关珩一个安心的交代罢了。 言晏看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又格外认真的俊颜,对于婚礼,他似乎比她想象的更要上心许多。 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听话的道,“知道了。” 聂南深笑了笑,凑到她面前就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里是学校,周围来往的人这么多,言晏伸手就推了推他,“回去吧,你快迟到了。” “我迟到不扣工资。”聂南深仍是没放开她,那温热的薄唇一路沿袭到唇角,染着低低的笑意。 说是这么说,但言晏知道他一向准时,尤其是对工作很少有松懈的时候,于是道,“可我迟到了是要被骂的。” 他动作终于停下了,眉梢一挑,“谁敢骂你?” 瞧着他一板一眼的认真,言晏故作委屈的道,“高教授啊,他训人的时候可凶了。” “嗯?”他眸底蓄着笑意,自然看得出来她在开玩笑,言晏凑上去就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嗓音低软的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把车开去公司,晚一点记得让陈叔过来接我。” 聂南深这才满意的放开她,宠溺的笑笑,“嗯,去吧。” 言晏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刚朝校门口走了几步,就遇上了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方婉。 一见面方婉就挽上她的手,在她耳边调笑道,“恭喜啊,言晏。” 言晏愣了愣,“什么?” 女人伸出手朝她身后的方向指了指,“你这都要和聂公子举行婚礼了,那以后可就是名正言顺的聂太太了。”她一脸艳羡的道,“你都不知道咱们学校那些女生有多羡慕你。” 言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聂南深的车还停在那儿,窗户落下,露出那张斯文俊美的脸。 此时见她回头,便朝她笑了笑,但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里来往人这么多,他那显赫的豪车光停在那儿就足够打眼,言晏当即朝他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方婉瞧着这一幕,尤其是聂公子朝他们这边的那一笑,顿时感觉只要是个女人心都化了,“你看,英俊多金,对你这么好还这么温柔,你上哪儿去找这么完美的老公啊。” 都结婚这么久的人了,看上去还像刚恋爱的新人一样。 聂公子那得是多忙的人啊,亲自开车送她来学校就算了,还得将人目送进去了才肯放心。 言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帘垂下,绯唇挂着点淡淡的弧度,“是啊。” 下午两点,聂南深刚回到公司,乔秘书就从外面敲门进来。 在汇报完一系列工作之后,她看着自家老板垂眸不语的模样,突然道,“聂总,那个姓林的确实是江城的医生,一直有负责关总这段时间的身体治疗,几年前为了出国进修,跟了高董几个月的时间。” 两个小时的时间,还不足够她查出更多的消息,“其他的……还需要继续查吗?” 男人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波澜,在空气安静了几秒后,方淡淡道,“不用了。” 乔秘书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翻开的公司文件,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才转身退了出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城一片风平浪静。 聂家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向媒体正式公布了两人即将举办婚礼的事,其余报道在这一重磅消息下纷纷黯然失色,自然也掩下了一些相比之下没那么容易八卦的消息。 婚礼的事大部分都是聂南深在安排,言晏是第一次也没有什么经验,自然也找不到插手的地方,除了婚纱上面需要亲自拿主意。 在法国的设计团队过来的前两天,那边把婚纱的最终样品设计图发到了她的邮箱,言晏想了想还是拿着设计图找到了关珩。 原本她是觉得穿什么都差不多,毕竟是专业的团队也不会太差,但关珩的意思还是要亲自把关,原话是,“婚纱一个女人一辈子就穿一次,别的事情可以随意,唯独这个不行。” 她的要求显然比言晏的高了许多,但因为成品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所以细节需要修改的也不大,但每一处都显得极其的认真。 自从她决定和聂南深举办婚礼以来,关珩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但言晏还是看得出来,她姑姑对她的婚礼很重视。 导致那天关珩直接空出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和她聊婚纱的修改意见,“款式没有问题,不过你腰线很好,到时候让他将腰这里再收收会更显气质,裙摆和胸前的点缀可以多一些,至于其他地方太过繁复反而显得累赘……” 言晏看着女人低头被短发掩着半边的侧脸,一时鼻尖有些发酸。 这几天她的脸色明显要比之前好上许多,至少那些虚弱憔悴的痕迹几乎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 “在想什么?” 关珩一扭头正想问她的看法,就见她正在出神,“不喜欢吗?” “没有,”言晏笑着摇摇头,忍着鼻尖那抹酸意,上前轻轻的抱住了她,低低软软的道,“只要是姑姑决定的,我都喜欢。” “你这孩子。”关珩一时失笑,以为她是因为婚礼的事有些紧张,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你也不用再想太多,”旋即又将她推开了些,看着她低低的训道,“不过婚礼的事有聂南深找人安排,但你毕竟作为新娘,多少还是需要露下面的,知道吗?” 言晏抿了下唇,还是嗯了一声。 晚上回到银南别墅,余妈立即就迎了上来,“太太,您吃过饭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她将外套递了过去,又看了眼楼梯的方向,抿唇道,“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先生在书房呢。” 她点点头,然后换了鞋直接去了二楼。 书房的灯亮着,言晏在外面站了会儿,然后才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进来。” 门刚推开,言晏就见到了书桌后低头正在看着什么的男人,不是很明亮的台灯光线落在轮廓分明的脸上,眉心微蹙着,显得格外的专注和认真。 “什么事。” 现在才八点不到,因为她说了今天要去找关珩聊婚纱的事,所以聂南深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回来,下意识以为是余妈,所以那声音听上去自然的带着几分疏淡的冷漠。 言晏抿了抿唇,看了一眼他面前的一堆资料,低声的问,“在工作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聂南深这才抬起头来。 果然就见到女人纤细的身形杵在门口。 先前还淡漠的五官顿时柔和了许多,脸上也染了几分笑意,抬手朝她招了招,嗓音低沉性感,“过来。” 言晏关上门走过去。 人刚绕过书桌来到他身侧,就被男人一把带到了他腿上,聂南深一只手自然的圈在她腰上,另外一只手递给她了一份名单,淡淡的笑着,“看看,有什么缺的补上。” 言晏接过,“这是什么?” “宴请名单。”聂南深下巴搁在她肩头,薄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她耳尖。 言晏扭头看他,“这些不是有乔秘书在做吗?” “嗯,”他一说话,那温热的气息便无孔不入的铺洒在她脸上,“你看看你的朋友就好。” 婚礼现场他并不打算宴请太多人,所以商业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直接过滤掉了,至于他自己的其他人脉也有乔秘书安排。 聂家虽然没有什么旁系的亲戚,但聂老爷和孟曼那边多少也有些朋友会过来,又因为是长辈,所以这些都需要他亲自发邀请过去。 其实属于她的那一份宴请名单他也已经给她拟好了,但他对她在学校的情况不算很清楚,所以还是担心会漏掉一些。 言晏哦了一声,然后才低头看手里的名单。 只有简单的一页,言晏很快就看完了,“没有漏掉的。” 她的朋友不算多,学校差不多就方婉和娄明泽,还有几个带了她几年的导师,再有就是安苏和詹聿,至于其他不算熟的也就没有必要了。 “好,我明天就让乔秘书把邀请函送过去。”他将名单放回到桌面,然后才搂着她的腰问,“伴娘除了安苏,还有谁吗?” 安苏那边自然是不用说的,虽然是他的妹妹,但也是她这么多年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言晏认真的想了会儿,“再加上路潞和方婉吧。” 聂南深挑眉,诧异,“路潞?” “嗯,”她看着男人有些疑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前两天她正好收到了路潞发过来的祝福,所以顺便提了一句,毕竟也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人。 路潞当时很乐意的就答应了。 男人笑了下,自然的道,“没有。” 眸底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绪,伴娘和伴郎,刚好给凑一对了。 因为是侧着坐在他身上,所以距离很近,言晏也很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眉目间隐隐淡淡的疲惫痕迹,不明显,但却真实存在。 她又想起,最近他似乎每晚都很晚才回房。 心底一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抬手勾勒着他好看的眉形,低低的道,“因为婚礼的事,最近是不是很累?” 聂南深怔了怔,“怎么会。” 握住了她在他脸上停留的那只手,低垂着眸,低哑的笑声似染着一层浅浅如夜却又意味不明的柔和。 能做这些事,他很乐意。 言晏抿着唇,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担心关珩的事,所以关于婚礼的筹办几乎没怎么过问过,不过想来也是不会轻松的。 尤其他凡事几乎都在亲力亲为,就算下面有人安排,但很多还是需要他亲自做出决策,这样一来,似乎就显得所有人里面就她一个是最不上心的。 分明是她提的要婚礼,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似乎比她还要看重。 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长发自脸颊两旁垂下,看上去有几分愧疚几分落寞,聂南深无奈的笑了笑,手指绕上她低垂着的长发,“言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婚礼,也是我的,”看着她的脸,柔声的哄慰道,“所以你不用对此感到抱歉,明白吗?” 言晏咬了下唇,双手自然的搂上男人的脖子,将脸埋到他的肩膀上,又软又低的撒着娇,“那今天先休息吧,明天再看,好不好?” 她浑身像是没骨头一般的,香软得不行,细碎的长发蹭在他脸上,挠得聂南深心尖阵阵的发痒。 嗓音一下沙哑了许多,染着薄笑,“嗯?” 那只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肆意游走。 言晏自然察觉到了,稍一偏头,柔软的唇就碰到了男人的耳垂,她吃吃的笑,“我的意思是回房睡觉啊~” 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震了一下,连带那只手都用力了许多,聂南深贴着她的身体,唇畔深深的勾起,低哑而性感的蛊惑声在她耳畔引诱着,“说来,书房好像是第一次?” 那暗示性极浓的话语,伴随着男人眸底星星点点的笑意,一下生出许多情意。 她趴在他肩上,杏眸弯弯,状似无知的笑,“是吗?” 银铃般的笑声在聂南深耳边响起,香肩随着微微颤动着,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香艳动人。 心底深处始终空荡着的某个地方似终于被添满,温暖缱绻到无法割舍。 他低头就吻住了她。 暧昧旖旎,缠绵入骨。 一场欢喜,情到深处。 —————— 自那天以后,言晏没有再联系过关珩。 她知道关珩的心结是什么,良黎,樊天逸,但凡他们还在江城一天,她就不会安心做手术。 只不过陆骁这条线没了,再加上陈庆一死,除了将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再次翻出来,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关珩在短时间对付樊家。 三天后,下午的时候法国的设计团队会到家里,所以早上的时间言晏都呆在了学校。 下了课后她正在高董的办公室聊她毕业论文的初稿和需要修改的地方,方婉突然就从外面匆忙的推门进来,“言晏,不好了!” 她闻言抬头,“怎么了?” “是……是樊榆,”女人一只手还扶着门把,气喘吁吁的道,“她带了几个保镖过来把教室给砸了,非要说见你。” 由于之前樊榆就过来找过茬,所以她自然是认识。 言晏还没开口,办公桌后的男人已经皱起了眉,“有人闹事学校保安会处理,大呼小叫什么?” 方婉被吼了一声,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但还是是下意识去看言晏,却只见女人微微垂着眸,脸上始终没什么波澜。 她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的道,“高教授,我先出去一下。” 高董叫住她,“言晏。” 言晏面不改色的将桌上的文件收起,“您说的我都记下了,修改好之后再发给您。” 然后也不待高董说什么,问了方婉人在哪间教室,跟着就离开了。 门开门和,两人消失在办公室。 高董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浓浓的担忧,樊榆,那是樊家捧手心里的千金,他这个地位还说不上话,于是在沉吟了两秒后,还是立马拿起手机给聂南深拨了个电话。 言晏的学业和在学校的事基本都由他负责,所以自然也存了聂南深的电话。 大学的教室不会有固定的,只不过之前有申请过一间专门给他们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 正是课间,来往的人原本不多,但也因为里面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 从书桌课椅,到黑板投影仪,基本能砸的全砸了。 不过也只是一间教室,原本能砸的也没多少,其余都是些围观不敢啃声的学生。 期间有上前阻拦的男生,但都被女人带过来的保镖给拦住了,不多不少,足足七八个,往她身边一站就气势十足谁也不敢再靠近。 言晏往里面走进去,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将手里的文件随手放到了一张还没倒下的课桌上,凉薄的笑出了声,“出什么事了,用得着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跑这儿来砸钱?” 虽说这些对于樊家来说可以压根不放在眼里,但毕竟设备设施还是要花钱赔的。 女人的声音刚响起,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蓦地就停住了。 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四目相对,樊榆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手里不知道正拿着谁放在那里的笔记本电脑,抬手就朝她猛地砸了过去! 女人也没躲,那笔记本电脑便直直的擦过她脸颊最后砸到了身后的门框上,顿时四分五裂,“关珩做了什么你他妈不知道?!” 事发突然,谁也没来得及反应,直到当那一声巨响落下,方婉才后怕的回过头,却发现身旁的女人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方婉当即大骂,“樊榆,你疯了?!”又担忧的去看言晏,“言晏,你没事吧?” 言晏摇头,依旧没什么反应,眼帘微微阖着,薄唇似有弧度又好似寡淡得什么都没有。 已经开始了么。 关珩之前赶她回到银南别墅,她不是没有猜到她是要正式动手了,所以才会特地把她支开,但她还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淡淡的掀眸勾唇,自成一派的淡然讥诮,“所以,我姑姑做了什么,你来找我?” “怎么,怕了?”樊榆就这么冷冷的望着她,恨不能刚才那电脑就砸在她脸上,“我砸东西算是轻的,比起关珩的手段,这点还真是搬不上台面!” 194 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婚纱 她不是没去找过关珩,不过还没有见到面,就直接被她公司的保安拦住了。 别说要说法,连人影都没办法见到。 不过可惜,现在她手边能砸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周围那些人都被女人的气势骇到,再加上还有保镖在,一时没人敢上前劝阻什么。 离言晏最近的是方婉,她先前简直被这无理取闹的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直到这会儿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前两天好像有看到新闻上报道,良黎的之前做慈善的一批基金出了问题,目前涉嫌挪用慈善公款,正在被人起诉和接受调查。”她小声的道,“言晏,你姑姑好像因为这个,趁机把良黎手底下好几家慈善机构都收购了。” 慈善公款? 由于最近的新闻报道都是在谈论她和聂南深婚礼的事,所以很多不是那么有热点的新闻都被压下去了,再加上关樊两家闹矛盾在那些人眼里也是习以为常所以没翻起多大水花,于是她自然没有注意到。 不过……言晏心底泛过冷笑,她还在好奇,要想不惊动樊天逸的情况下,良黎是怎么有那么一大笔钱转到陈庆手下的。 慈善机构,那确实是个很好的周转地方,同时也很难让人从中查出端倪来。 她神情始终很淡,看着女人恼怒的神情,唇角带笑的模样更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做公益原本就是为了老百姓服务,谁做不一样么?” “别人不清楚,我明白的很,关珩就是故意的!”樊榆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那些看客,声音也不觉得大了些,带着浓浓的讽刺,“怎么,关珩这是要洗白她在江城的名声,还是想借机故意羞辱我樊家?!” 做慈善?别说她不信,但凡知道点关珩的人,都知道那女人压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慈善两个字更是和她半点关系没有。 樊榆之所以没有选择在银南别墅堵她,而是跑到学校来闹出这么大动静,言晏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她是想做什么。 她当即就笑出了声,“故意的又怎样?”寥寥的望着她,干净眉目里的讥诮像是要溢出来,“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爸爸吗?放心,他不会让你妈妈这么多年的慈善事业轻易毁在别人手上。” 樊榆怔了怔。 饶是她特地想要她难堪,但也没料到关言晏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得这么爽快。 手边就是整间教室里剩下的唯一完好的桌子,女人手指随意的搭在上面,“樊榆,你觉得,你就算带着这一帮人来找我,我姑姑就会把那些还给你家吗?” 别说她不敢做什么,这里是学校,很快就会有保安过来,她也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为什么?”樊榆有一时的不解,随后紧接着的是愤怒,“关言晏,自问我樊家和你关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和关珩至于吗?!” 她顿时像个撒泼又无助的孩子一样,就连脚下已经翻了的凳子都被再次踢到了一旁。 就因为她们,她妈妈三番五次的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如今更是连事业都遭受重创,她怎么能忍? 学校的保安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被她的保镖拦着无法靠近,在场的又无一不在顾忌着樊榆的身份,眼看着她这么闹,一时竟没人敢报警。 至于吗? 言晏心底不断咀嚼着这三个字,最后她无声的笑了笑,“樊榆,扪心自问,”她这么叫她的名字,语调没有任何平仄的起伏,“倘若不是因为我姑姑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手,自关氏被瓦解那天,你觉得我和我姑姑在江城还会有立足之地吗?” 不会,当然不会。 关珩容不下樊家,就和樊家容不下他们是一个道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自良黎主动找到陆骁合作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变成了死局。 但樊榆又怎么会懂,她在樊家,有严厉的父亲有疼爱她的母亲,自小生活得无忧无虑不见烦恼,这些事她不会知道,樊天逸和良黎也不会让她知道。 女人泪眼模糊的瞬间,同时也愣住了。 言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却也无意向她解释太多,刚重新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打算转身离开,人群里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聂公子。”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腰肢就被一只手臂揽着带进一道坚实的胸膛。 背脊有短暂的僵硬。 言晏微微抬起头,果然就见到男人阴郁沉沉薄削的脸庞,下颌线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尤为的分明,“你怎么来了?” 她问完才反应过来,他既然没有打电话给她就直接找到了教室,显然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他。 “下午要试婚纱,怕你忘了,就顺路来接你回去。”聂南深在低头看向她的时候,顿时皱了眉,伸手去抚她的脸,语气带着与其矜贵冷漠的外表不符的心疼和柔和,“脸怎么了?” 言晏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抬手去摸,才发现脸上似乎被划了一道小口子。 她平静的道,“我没事。” 大概是刚才不小心被扔过来的电脑擦到了一下。 从他出现开始,方婉便默默的退到了一旁,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樊小姐带人把这里砸了,刚才那台电脑差点就砸言晏脑门上!” 聂南深这才顺着方婉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她身后不远的门框边,笔记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薄唇紧抿,一双湛黑的眼眸更是冷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冷峻的气场足以骇得周围的人不敢啃声。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不敢上前是顾忌樊榆的身份和那些保镖,那现在就纯粹是忌惮男人周身那无声无息遍布着冷寒的气息。 “樊榆,”他甚至没有问因为什么,视线扫过不远处自他出现后就显得格外无措的女孩儿,“我以为像这样的事情,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南深哥哥……”樊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朝他走过去。 但有些眼神,冷漠得比话语更直接更伤人。 尤其是他在看关言晏时候的那种温柔呵护,和此时形成鲜明的对比。 聂南深没心思听她解释,或者说不需要任何的解释,“都还愣着做什么?”眼神淡漠的瞥过,始终温淡的神情却愈发显得那气势冷贵逼人,“寻衅滋事,动手伤人,这些该怎么处理还用我教?” 他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秘书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这时候闻言立马招呼着门外那一群保安跟着进去。 那些个保镖不过是听令行事,怎么处理无关紧要,她瞧了樊榆一眼,还是踌蹴着低声道,“聂总,樊小姐毕竟是……” 毕竟是樊天逸的千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事要是传到了樊天逸耳里,恐怕会不好交代。 倒不是忌惮什么,但终归会惹些麻烦。 于是她只能将目光投向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 言晏自然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五官始终没什么表情,只是强调,“我没事,”手自然的挽上他的,淡淡的道,“不是来接我回家吗,走吧。”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何况原本就不是多重的伤。 聂南深低头看她,脸色这才好了许多,“嗯,”他没有一句废话,搂着女人就往外走,嗓音清淡阴冷,“樊天逸的女儿不好好管教,自然有地方替他管教。” 言晏垂着眸,没再开口。 别人不敢的,不代表聂南深也不敢。 樊榆一张脸却因为他一句简单而不留丝毫情面的话语瞬间变得煞白。 乔秘书心底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动了她家聂总都舍不得伤的人,就算是樊家,那又怎样呢? 她抬脚朝那仍处于不可置信中的女孩儿走过去,腔调恢复了一贯的官方冷漠,“樊小姐,得罪了。” 刚才来的时候那辆黑色慕尚直接开到了教学楼下面。 聂南深一言不发的带着她上了车,打开空调,然后才扳过她的脸低头去看她脸上的伤。 有细细的血丝从白净的皮肤底下渗出来,他一双眉锁得尤其的紧,嗓音却是如往的低和温柔,“疼么?” 她摇头。 如果不是经过他的提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磕了一下,确实不疼。 聂南深没搭理她,“先去趟医院。” 说着他就撤了手坐回驾驶座,然后发动引擎。 言晏轻描淡写的笑了笑,“不用了啊,”看着男人严肃的眉眼,“就轻轻碰了一下,不严重。” 她刚才用镜子看了一下,不过就是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不会留疤,“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是还要回去试婚纱吗?让人家等久了不好。” 聂南深扭头看了她两秒,然后重新推门下车,言晏正想问他去哪,男人就丢下了一句,“在车上等我。” 大概猜到他是去做什么了,于是她也就安静的垂眸在车里等着。 没过几分钟,两辆巡逻车就稳妥的停在了教学楼下离他们的车不远的前方。 她刚抬头看过去,驾驶座的车门被再次打开,去而复返的男人手中多了一个药袋。 学校里就有药店,简单的擦伤药和消毒用品都有。 言晏看着他低头将药袋打开,一一从里面拿出棉签和消毒水之类的东西,抿唇没有说话。 但还是很配合的在男人拿出棉签沾了消毒水之后将脸蛋凑了过去。 聂南深掀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然后才给她处理脸上的伤口,从消毒到上药,最后再拿了张隐形创可贴撕开给她贴脸上。 一系列动作轻柔而娴熟,作为一个男人,不论是他曾经呆在部队的时候还是后来遇上池骞没之后,他身上多多少少都带过一些伤,现下这么简单的伤口处理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上完药,聂南深将那些用过的棉签随手扔进了车里的垃圾袋,“一两次不长教训就算了,”单手落在她的身侧,他盯着她的脸,温淡的嗓音在这安静的车内响起显得尤其的沉,“这次算轻的,下次是不是东西砸你脑门上了你都没反应?” 言晏怔了怔。 “樊榆因为什么来找你你不清楚?”男人眉目紧锁,俊美的轮廓深邃沉静,“非要和她当面对呛,堵她几句你就舒服了?” 那语气带着冷沉的严肃和苛责,半点方才的温柔不见,言晏撇了撇唇角,满不在意的道,“都找到学校来了,避而不见岂不是显得多窝囊。” 聂南深看了一眼她脸上被贴了创可贴的地方,冷声,“脸都快破相了,不窝囊。” “学校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他当然知道以樊榆的性子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不然樊榆也不会跑到学校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来找她。 无非是想给她威慑和警告。 但他不喜欢,不喜欢她这种但凡牵扯到樊家的事情,就从未顾及过自己安危的处事方式。 哪怕明知道她心里的真正打算是什么。 ……………… 回到银南别墅的时候,Jenny和他的团队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将修改过后的设计图和之前的样衣都一一带了过来,最后又把效果图展示给他们看双方提出修改意见。 言晏原本就是学的翻译,WK的业务也常年和国外有合作,语言这一块自然也难不倒聂南深,所以大家都交流得很顺利,在有了初步的探讨之后需要做一个最终版本的上身效果图,于是言晏就带着Jenny的两个助理回到二楼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样衣是最原始的版本,之前她和关珩讨论出来的那些该修改的地方都还没来得及有变动。 衣帽间里,言晏正打量着镜子里女人的身影,聂南深不知什么就出现在了她身后,双手刚从后面将她抱住,眉心就皱了起来,几分不满的评价,“瘦了。” “是吗?”言晏左右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腰间那一块好像是有点松,“好像是有点儿,那待会儿再让他们重新改改。” 婚纱的尺寸都是半年多以前送过去的了,现在才试有点起伏也是正常。 自刚才他进来之后,那两名助理已经默默的退了出去。 言晏今天去学校的时候原本就只上了淡妆,眉目干净温婉,虽然此时简单的行头有些称不上这套华丽的婚纱,但也丝毫不影响那端庄而优雅的气质。 聂南深从镜子里看着女人的脸,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穿着这身出现在婚礼时的样子。 薄唇也染出了笑意,“喜欢吗?” “当然了。” 聂南深下巴抵在她额上,低低的笑,“比起之前路潞那件呢?” 言晏怔了怔,很快想起来,失笑,“她那件又不是婚纱。” 路潞盛装出席在众人面前也只有游艇那次。 那套礼服完全可以说是按照婚纱的标准来做的,听说是池骞没送的,她虽然不知道池骞没那个视女人为玩物的男人送那么一套礼服是什么意思,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花了不菲造价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是穿在路潞身上,好看自然是没话说的。 聂南深会这么问,自然也是肯定了这一点。 虽然不可否认路潞那个女人的样貌确实在江城算数一数二,不过他明显是对那套礼服更有印象。 那时候他就幻想过,如果她穿上他给的婚纱,会不会也是那么明彩照人。 言晏拨着自己的长发,瞧着镜子里女人的笑脸,“况且,就算再好看,那也是量身定制的更合适啊。” 她这套和路潞那套完全就不是一个风格一个款式,她扭头,踮起脚尖就在男人下巴上亲了一下,欢喜的道,“它很适合我,我很喜欢。” 虽然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人穿什么都不会差,但有时候合适更重要。 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婚纱。 下楼的时候,聂南深在一旁扶着她,由于裙摆太长,不得不由两个助理在后面跟着。 Jenny是个中年男人,下巴覆着一层浅浅的胡茬,浑身都透着一种专业和苛刻的傲气,但此时见他们从楼上下来,饶是见过不少中国女人,也为不少上流婚礼定制设计过婚纱,此时也忍不住夸赞,“聂太太真是个美人。” 那婚纱几乎完美勾勒出了女人妙曼的身姿,除了尺寸稍微有些出入外,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女人干净精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没人不喜欢夸赞,哪怕对方也许只是客气一下。 客厅已经被完全空了出来,后续的讨论言晏几乎没怎么参与,全程都是聂南深在和设计团队交流,在关珩提到的几个点上继续做完善,而她只需要站在那里给他们提供一个参考就够了。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侧,因为随时都需要看效果,所以并不方便坐着,时间长了就难免有些脚酸。 “累了?”聂南深低头,看着女人无力般靠在他肩上的脑袋,“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累啊。”言晏摇了摇头,但声音都透着一股困袭的倦意。 作为一个严谨的设计师,Jenny在整个过程中都心无旁骛的拿出了最专业的态度,只是在偶尔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些疲倦的女人微阖着眸半个身子都倚在英俊高大的男人怀中。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专注而深沉的侧脸,还有那低头看着身边女人时眉目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和心疼。 他忽而觉得,自己大概找不到能比聂太太更适合他这套婚纱理念的人了。 聂南深这才看向他,五官英俊而显得温淡客气,“抱歉,能抓紧时间吗,我太太有些累了。” 他回过神,当即回了个礼貌的笑容,“当然。” 有了他的催促,再加上原本剩下的设计也处理的差不多,所以他们很快就做了收尾。 当最终的效果图出来时,男人表现得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更像是对这样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是出自自己手中而欣赏和骄傲,“这简直完美呈现了我之前的想象,哦不,穿在聂太太身上甚至会比那更加美丽。” 说着他便将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推到他们面前,满意的道,“我相信,婚礼那天聂太太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直闭着眼借机休息的女人这才迷糊的将眼睛睁开了一点,“好了吗?” 聂南深低头看她几乎已经快累得睡着的样子,温和的笑,“嗯,要看看吗?” 她有些累,便摇了摇头,“你满意就好了啊,”说话时眼睛都睁不开了,将脑袋都埋进了他胸前,喃喃的道,“我好困,不想动。” 男人宠溺的笑笑,“好,那我抱你上去换衣服?” “嗯……” 说着便主动的用双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聂南深失笑,将她从地上抱起,然后又朝Jenny略带歉意的一笑,这才带着她上了楼。 聂南深将她放到床上,就发现女人已经完全闭上了眼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得不低声叫她,“言晏?” “嗯……”那声音迷迷糊糊的,是真的困得不行了。 聂南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哄道,“乖,把衣服换了再睡,嗯?” 样衣自然是要让人家带回去做修改参考的,更何况她穿成这样也睡不好。 “不要……好累……不想动……” 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三个词,全在哼累,聂南深看着她穿着婚纱躺在床上的模样就像个被累惨了的洋娃娃,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俯下身,双手自然的落到她两侧,低低的道,“那我给你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言晏真的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脚也酸得完全没有力气,便懒洋洋的答,“好啊……” “真是……小懒虫。”聂南深直接被她这幅耍赖的模样逗笑了,低头就在她腮帮上亲了一下。 温柔的五官显得无奈又宠溺,但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已经完全睡着了。 195 那甚至比婚纱本身更有意义 担心她着凉,聂南深还是很快替她找来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婚纱的设计原本穿脱就很繁复,但男人显得十足的有耐心,连动作都是不声不响带着轻柔的,像是生怕吵到她。 但饶是这样,中间言晏还是被吵得嘤咛了几声,最后聂南深在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才给她换完衣服,又替她盖好被子掩到下巴的位置。 女人温静的眉目因疲倦而舒展开来,长而卷翘的睫毛带着弯弯的弧度,这样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安静和柔婉。 聂南深看着被褥中那熟睡而呼吸均匀的容颜,眸色遂而转深,温柔眷念下裹着更多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低头就在女人干净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才起身让人上来安静的将样衣取了下去。 Jenny还在楼下,刚收拾完客厅的设计台,此时见他从楼上下来,又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不由笑道,“聂总和聂夫人感情很好。” 没有哪个婚纱设计师不希望自己设计出来的作品是由一对幸福的恋人穿上的。 那甚至比婚纱本身更有意义。 男人笑笑,没有回答,只是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 Jenny一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今天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没有看到他拿出烟来,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这个看上去温润儒雅的男人是不抽烟的。 他吐出一口烟雾,青白色的朦胧很快在灯光下散开,将男人周身都笼罩了一层优雅而无法靠近的疏淡,“离婚纱完成还需要多长时间?” “抓紧时间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送过来。” 一个月,刚好能赶上婚礼。 还有二十八天。 聂南深眯起眸,半晌后又抽了一口,才继续道,“今天辛苦了,”随着那些烟雾的消散,神情也恢复了一贯的温淡,“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或者乔秘书。” Jenny点头示意明白,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余妈刚从外面买完菜回来,就看到男人兀自坐着客厅里的沙发里抽着烟。 没有开电视,手边也没有电脑和报纸,仍由那浓重的烟雾袅绕着,便显得格外冷清。 她进厨房经过客厅的时候,便开口问道,“先生,太太不在家吗?” 一般只有太太不在的时候,她才见到男人抽烟。 闻言,聂南深才抬头看过去,“她在睡觉。”低沉好听的嗓音不知道是因为抽了太多烟还是怎么而显得有些沙哑,视线落在她手里提着的一堆菜上,顺口问了一句,“买了些什么?” 意识到他是指那些菜,“哦,有牛肉和排骨,还有一些蔬菜,”余妈笑道,“因为太太说想喝排骨汤,所以也买了山药和玉米。” 顿了两秒,才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放厨房吧。” 她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将指尖那还剩半截的烟头掐灭,才反应过来,“先生您要下厨吗?” “嗯。”聂南深低头挽着袖口,五官淡淡没什么表情的朝厨房走去,然后吩咐,“把里面的烟灰清理一下。” 余妈这才看到,桌面上烟灰缸里除了他刚才灭的那支,已经燃尽了好几支烟蒂。 “哎。” 言晏差不多睡到晚上七点过才自动醒来。 窗帘被拉上,但也能轻易判断出外面的天色,她起来打开灯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睡了两个小时。 摸着有些饿的肚子,然后才从床上爬起来。 刚走到楼梯的时候,还没开始抱怨为什么过了饭点都没人叫她吃饭,就问到了一股菜香。 是从厨房传来的。 聂南深正在往锅里放佐料,刚拿起勺子,一双细软无骨的手就从身后将他抱住,嗓音软得像团棉花,“你怎么都不留人下来吃顿饭的?” 她刚才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客厅早已没了Jenny和他团队的人。 英俊的眉眼露出笑意,手中动作未停,只淡淡的道,“他们吃不惯中餐。” 聂南深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干净而熨帖整齐的浅色衬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属于男人的味道。 “我也可以吃西餐啊,”女人的脸蛋贴着他的后背低低的笑着,顺势瞧了一眼男人面前冒着热气的汤,“真香。” 聂南深笑了笑,舀了一勺吹冷喂到她嘴里,言晏刚尝了一口,便觉得聂公子的厨艺真不是盖的。 “怎么亲自下厨了,余妈呢?” 见她一脸满足的样子,男人心情也愉悦了许多,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没什么事,让她先回去了。” “哦,”她吧唧了下嘴,望着那锅里的汤又摸了摸自己扁了的肚子,“什么时候好啊,我好饿啊。” 聂南深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下,“去洗手,拿碗筷准备吃饭。” 听到吃饭两个字,她眼睛一亮,笑道,“遵命!” 白天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又站了一下午睡了一觉,现在着实饿得厉害。 再加上聂公子难得下厨,做的又都是她想吃的,一顿饭言晏可以说是吃得不亦乐乎心满意足。 直到中途男人的电话突然响起。 聂南深没什么表情的将电话接起,那边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只是当从男人口中提到樊天逸三个字的时候,言晏低头吃饭的动作还是顿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手中已经挂断了的电话,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樊榆?” 聂南深将手机放到一旁,“故意伤人,送她进去几天买个教训,不算过分。” 他语气随意,仿佛这不是多值得谈论的话题。 说话间已经拿碗给她盛了一碗汤。 “哦。” 言晏自觉的接过,然后埋头喝汤。 她也没觉得过分。 毕竟动手的是樊榆,她被砸了那么一下就不说了,往后这种事要是再多来几次,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有那个耐心手下留情。 樊榆砸过来的那一下她虽然是故意没躲,但也是看准了方向的。 她之前就做好了报警的打算,就算聂南深后来没有出现,那些巡逻车也是会到的。 只不过…… 她抬眸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男人,绯唇一点点的抿起。 晚饭后,聂南深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去了书房,言晏不好去打扰,便一个人回了房间。 时间不算早,但宋秘书还没睡,她刚打过去电话那边就接通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温淡的声音跟着响起,“良黎怎么样了。” 宋秘书怔了怔,她也没有隐瞒,“樊榆今天来找我了。” “从明天开始,良黎的律师团队会陆续收到诉讼函,至于最后的调查和判定结果怎么样,现在还不好说。” 女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没有再继续问什么,挂了电话然后才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聂南深还没回来。 他最近的工作似乎格外的忙。 吹干了头发然后回到床上,染着夜色的窗户上映出女人纤细的身影,关了灯的卧室一片漆黑,隐约只有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落在被褥中带着些清凉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依旧没有开灯,紧接着身后的床位便陷下去一块,男人染着湿意的气息便贴了上来,从身后拥住她。 似乎已经在书房洗过澡,身上带着一股沐浴露的味道,聂南深低头轻咬着她的耳朵,带着亲昵薄热的气息纷纷落在她脸上,“言晏。” 不知是睡了还是怎么,使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含糊不清,“嗯?” 那温热的湿糯袭卷着她,嗓音仍是低哑的,“关珩这样逼良黎,樊天逸不会善罢甘休。” 空气像是一下陷入了一片寂静。 好半晌,才再次响起女人的平淡的声音,“我知道。” 言晏始终闭着眼,任由他无孔不入的亲热。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关珩有这么充足的准备。 关珩目前拿下那几家慈善机构,除了动用某些手段和人脉之外,前期就需要砸不少的钱,更别说她现在还是在WK下面做事,这些要想不惊动聂南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关珩做的这些,她不认为聂南深会一点不知道。 或是默认,或是从中帮助。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黑暗中看不清神情,聂南深低头注视着女人埋在枕中的侧脸,低低哑哑的嗓音不疾不徐的陈述着一个事实,“良黎是关家的养女,如果不是因为犯了大错,她不至于在当年就被关家赶出家门,仇恨埋下十几年。” 一直紧闭双眼的女人终于睁开了眼睛,黑暗中正好对上男人直白暗沉的视线。 似是察觉到她的震惊和疑惑,聂南深淡淡的笑了笑,“当初我们结婚,你就是因为不愿意将关园落在樊家手中才会选择嫁给我,你觉得我不会去查吗?”骨节分明的手指刮过她的脸庞,嗓音低沉,“但也仅止于此。” 仅止于此,这便是他能查出的所有信息。 关老爷或关珩,甚至还有樊天逸,似乎所有人都在极力的隐埋抹掉那段过往,包括那些一夜之间在江城消失的关于关家的所有资料,连带着良黎曾经那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一起。 几年的时间但凡与关家有关的似乎全成了一片空白,除了期间她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的消息轰动一时,其余痕迹消失得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当关家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时候,正是樊氏夫妇在江城崛起之时。 言晏一双眼睁大了些,在夜色中看不出颜色的双唇张了张,最后逐渐变成了轻咬着。 喉口像是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聂南深一双墨色的瞳眸逐渐变得幽深遂暗,却只是道,“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不想让关珩受到伤害,但我能查到的,迟早也会有别人能查到。” 掌心贴着她温凉的脸蛋,瞳眸深深的注视着她,“言晏,有些事你不说出来,永远不会过去。” 关珩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棋,她不会不清楚。 言晏重重的闭上眼,呼吸也变得急促,指尖用力的嵌入掌心像是在极力的克制什么。 永远不会过去。 而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眸底已是一片温凉,“我就算说出来,那些事也还是不会过去。” 他看着女人在夜色中变得无比凉沁的脸,薄唇带出微末的弧度,“与你父母的死有关,是么。” 女人浑身一震。 聂南深其实一开始并不敢断定,但此时看她的反应,其余更多的,怕是该牵扯到她父母的死因了。 眸底划过一抹自嘲,却没有继续再问,“好了,睡吧。” 那些令她不愉快的过往,他不会刻意去窥探。 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然后便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打算睡觉。 看着窗外墨彩浓重的夜色,言晏一下就没了睡意,聂南深搂着她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将她更深的带入怀中,“良黎手底下还有几个重要的机构,照她现在的情况,你姑姑要敲下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睁着的眸微微颤了颤,言晏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从他怀中转过身来,看着男人在朦胧月色里而显得轮廓分明的下巴,“对你不会有影响吗?” “不会。”聂南深淡淡的笑了一声,薄唇在她额头上轻擦着,语气也跟着轻柔下来,安抚着她,“睡吧。” 那些慈善机构就算是以聂氏的名义收购下来,也只会对WK百利无害。 关珩这是想将樊家从内部开始瓦解。 只是,她不认为关珩现在做的这些能够真正动摇到樊家的根基。 距离婚礼的时间越来越近,言晏也越来越忙,婚纱的最终版已经定了下来,之前婚礼的地点原本是打算在国外举行,不过如今考虑到关珩的身体不方便就将地点改到了江城郊区的一处教堂。 自那天晚上过后,聂南深没有再和她提起过这个话题,她也没有再去问过关珩。 不过后来的事情也如言晏所料,这场争斗就像一场拉锯战,迟迟分不出胜负。 关珩有办法想要垄断那些慈善机构,樊天逸就有手段让他们在关珩手中变得一文不值,最终演变成的无非就是砸钱和砸人脉。 偏生这两样他们谁都不缺,端看谁更有耐心耗的时间更长罢了。 半个月后。 夜晚,枫关别墅。 女人一身疲惫的从外面回来,包和外套随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眉目间透着的都是身心俱惫的倦态。 她没有想到,或者说没有预料到关珩出手会这么快速并且丝毫不留余地。 仿佛一切早就在她的计划当中,包括陆骁的死,包括对她的打压。 哪怕她一开始就做足了充足的准备,但还是没来得及应对。 佣人端着水过来,“夫人,先喝杯水休息下吧。” 良黎摆摆手,另一只手捏着眉心,无力的问,“小榆怎么样了?” 诉讼状的事情刚压下来,紧接着又是几个合作方的纷纷撤资,她最近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前段时间樊榆被送进看守所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妥善处理。 佣人有些无奈,“小姐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来,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良黎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那佣人便忿忿的开腔,“聂公子未免也太不讲情面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看着小榆长大的,怎么能……” “哼,”女人冷嗤了一声,这才接过佣人手中的温水,眸底一片阴寒,“为了讨他喜欢的女人欢心,小榆在他眼里算什么。” 那个男人,现在是连他们都不打算放在眼里了,更何况一个樊榆? “不过这样也好,让小榆彻底死了这条心。”良黎喝完了一杯水后,才看了眼二楼的方向,“天逸呢,还没回来吗?” 佣人这才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先生今晚约了林董和方董谈合作,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林董和方董,那是她在城北几家福利院的赞助商,最近正好被关珩盯上。 但这已经不知道是她最近听到的第几个这样的今晚了。 良黎握着水杯的手指不断收紧,更多不明的火焰像是突然自心底升起,不甘,还有那任由她怎么压制也抵不住的怨恨和嫉妒。 分明关珩针对的是她,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场争斗仿佛已经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人的角逐。 她连插手的资格都不再有。 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良黎抑制住心底的情绪,将水杯重新递给佣人。 然而刚将手机摸出来,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陌生号码,神情突然凝住。 两个小时后,城郊一处偏僻的废弃工厂。 夜幕沉沉,繁星无月,杂草和四散的沙砾处处彰显着无人的荒廖。 从市区过来别说监控,连路灯都没有,在这样的夜晚荒芜得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他终于肯见我了么。” 这是良黎下车后的第一句话,视线却看向那十米开外,隐约只能看见车子轮廓的方向,神情冷然。 而面前是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人,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背脊挺得笔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场。 “樊太太若是不吃点苦头,又怎么能长记性,”女人微微的笑,“陆骁的事,有一次就够了。” 那话语里的讽刺丝毫不加掩饰,良黎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别拿那个莽夫和我相提并论。” 她刚要抬脚朝那辆车停着的地方过去,面前的女人却突然长臂一伸拦住了她,“我们先生可不是您想见就能见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带着点漫不经心,“严格来说,樊家会怎么样,我家先生并不感兴趣。” 唇角始终挂着官方的笑容,客套却并不客气,“今天约您过来,不过是想提醒你,别做什么无畏的举动,我们也不是樊天逸,没那么好的耐心。” 如果不是最近这个女人几乎被关珩搞得像个无头苍蝇三番两次的找上门,她甚至懒得同她开口。 关珩的人盯得紧,池骞没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个女人坏了事。 然而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女人的痛处,良黎声线一下变冷,“可你们仍需要樊家。” “樊太太,您似乎搞错了一点,”对于她这个结论女人似乎觉得可笑,“我们需要的,是那份资料。” 良黎脸色一白,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女人淡淡的讥诮声,“不过……樊太太您该不会真的以为,关珩之所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打击你吧?” 良黎还没发怒的神情突然因为女人这句话愣了下来,关珩这么做不是为了羞辱打垮她,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十多分钟后,看着那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车尾灯,女人才转身回到另外一辆车旁,态度一下变得恭敬,“先生,人已经走了。” 她其实不大明白,良黎斗不过关珩,宁可来找他们也不愿意让樊天逸插手到底是想干什么。 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家先生还选择与她见面。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以为没了陆骁,良黎已经是一颗废棋了。” 面前的车窗缓缓落下,无光的夜里看不清男人容貌,只有那徐徐低响的嗓音,“不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燃着半截雪茄,星末的微光落在男人冷硬的脸上,“好戏还在后头。” 视线望着那车辆离开的方向,薄唇勾出冷肆讥诮的弧度,“只要有樊天逸在,她就不算一颗废棋。” 她皱了皱眉,仍是不大明白,“听说今晚樊天逸在名爵谈合作,那您看要不要……” 一双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半晌,她才见男人抖落了指尖的烟灰,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开腔,“关珩的人收拾了吗?” 她敛神,“已经解决了,暂时还查不到您身上。” 暂时。 “呵。” 男人喉尖溢出一个冷硬的音节,又似带着不屑的痞意。 看样子关珩逼的不仅是良黎,还有他啊…… 凌晨,名爵。 包厢内一片莺莺燕燕,烟雾袅绕,处处充满着纸醉金迷的骄奢淫逸。 196 杀人,总归是要诛心才过瘾 出来应酬,哪怕是传闻中除了樊太太之外一向不近女色的樊总也少不了偶尔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不过饶是这样,男人身上那股淡漠且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令得在座的那些女人不敢兀自上前靠近。 最近江城闹出的那些动静只要在圈内但凡有点耳闻的都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次居然能逼得连樊天逸都亲自下场解决,这就让众人感到诧异了。 一边是有着聂家撑腰的关珩,一边是囊括了整个樊氏的樊天逸,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哪边都不想得罪。 态度依旧是恭敬甚至是阿谀奉承的,却又都迟迟不肯松口。 一场酒喝下来,樊天逸便不由有些醉了。 虽说那醉意并不明显,但在场的也没人再敢劝他酒,最后不知道是谁开口,让人在楼上开了套房,又叫了一位在场的陪酒小姐将他送了上去。 “樊总,您还好吧?” 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性感暴露,脸上没有像其他的陪酒小姐一样浓妆艳抹,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放出去也是百里挑一的姿色。 整个过程她都是扶着他,男人似醉得不轻,却又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不至于将所有重量压在她身上。 樊天逸摆了摆手,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们走的是VIP通道,来往的人很少,等电梯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去看男人此时的神色。 那些纷杂的灯光落下,忽明忽暗,英俊的脸庞几乎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反而愈显成熟和稳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那副无框眼镜,微阖着的睫毛轻易挡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樊天逸,江城曾经的一代商业传奇,这么多年,哪怕如今已身处高处,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与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都不太一样。 钱,权,女人,他似乎什么都不缺,但似乎也什么都不在乎,大概唯一能让他上心的,只有家中那个。 今天晚上她一直在包厢,偶尔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听说是为了那位樊太太,他才会出来应酬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 平时那几个林董方董的想见他一面都难,如今也是终于逮到了机会。 那么放低姿态,把自己喝成了这幅模样。 一时她竟不知该怎么评价。 像她这种常年混迹在风月场合中的女人,早已见惯了那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男人,更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所谓的爱情。 正如场子里她们常挂在嘴边的台词,这世上哪儿有不偷的男人,端看本事到不到家。 她今天穿的是件低胸短裙,可男人从头至尾甚至连眼风都没往她身上扫过。 于是她在将樊天逸送上床之后,便欲去褪掉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沾满了烟酒味的外套,连声音也带上了一股娇软的媚意,“樊总,您喝多了,我替您……” 然而手还没碰上男人胸前的纽扣,就被一股遒劲的力道阻止了。 那力道算不上重,却轻易让她疼出了声,她诧异的抬起头,正好撞上男人没有丝毫温度的视线,“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却沁着凉薄刺骨的低冷,分明之前还醉得不轻,这会儿又像是无比的清醒。 那菲薄镜片下的瞳眸透着死寂般的冷和沉,徒然让她心底生出一种无端胆寒的畏惧。 她不是那些胸大无脑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也懂得察言观色,几乎在樊天逸即将捏断她手腕之前便瑟缩的收回了手。 今夜哪怕在那些人敬他酒时,偶有不悦但也是温淡不易看出情绪的,似乎这一刻男人身上始终隐匿着的那股戾气才终于有了显露。 她有些心惊,却又不敢再做什么,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看他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是忍不住开口,“樊总,您要不要喝杯水缓缓?” 回答的是愈加不耐的低沉和烦躁,“滚出去。” 她这才想起,这个男人性子谨慎,刚才在下面的时候别说不喝别人倒的酒,但凡别人碰过的杯子他都不会再挨一下。 她终是无奈的退了出去,却又在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樊总,那个关珩看上去可不好惹,”用着场合中最媚俗的腔调,“您为了樊太太费这么多心思,何必呢?” 何必呢。 回头的时候,她看到樊天逸那揉着脑袋的手突然顿住了。 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半边脸庞看不清神情,头顶橙亮的灯光倾泻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衣着整齐无一不透露着男人此时的清贵温沉。 不知道是已经睡过去了还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片沉寂。 但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让她忽而觉得男人身上生出了一种落寞孤寂的狼狈。 隔壁套房。 听到门开门合的声响,那坐在深红色沙发里正低垂着眸的女人这才抬眼看了过去。 身姿窈窕的女人抿着唇朝她摇了摇头,那眼底失望的神色几乎不用多猜就知道结果如何。 她笑了下,手中摇曳着半杯品过的红酒,连那唇色也沾惹了几分艳红的掀起,“区区一个美人计,对堂堂的樊总来说怎么可能会有用呢。” 见她丝毫不意外的态度,女人脸上反而掠过一丝诧异,然而还不待她多问什么,就见沙发里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神态慵淡而自称一派的优雅从容的起身,“你在这儿呆着,我去会会他。” 卧室内渗着夜一般的寂静。 头顶刺目的光线落下,男人似感到不适,这才忍着头疼睁开双眼。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天花板,屋内还残留着属于女人香水的味道。 他不悦的皱了皱眉,躺在床上没有动作,只是看了一眼腕上的表。 凌晨一点,睡了半个小时。 薄唇扯出一点自嘲的弧度,眼帘低垂掩住了更多无法流溢的情绪。 喝多了么。 樊天逸一只手揉着隐隐泛疼的眉心,另一只手支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刚要去拿之前被随手扔在一旁的眼镜,那道视线便重重的顿住了。 典型奢华而配备齐全的总统套房,那挨着窗户侧对着床的沙发上,女人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面前是打开了的红酒,此时已经消下去了大半,低垂着的视线落在她手中轻晃着的液体里,神情寡淡得辨不出情绪。 到下巴的短发干净利落,无声无息的等待。 大概有几秒的空隙,樊天逸便收回了视线,从而将眼镜戴上。 整个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副无框眼镜重新挂回男人鼻梁上,使那张俊逸温沉的脸庞多了分清隽斯文,比起意外,他脸上更多的是波澜不惊的冷漠。 关珩手中的弧度微微停了下,垂眸轻笑了一声,“等你啊。” 她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然后又端起杯子浅酌了一口,视线始终落在那潋滟的红色里,“樊总业务繁忙,想见你一面不容易。” 套房里有自备的红酒,樊天逸却只淡淡扫了一眼,带着些不耐与她周旋的气息,“说。” 闻言,关珩也不恼,这才看向那坐在床上也无一不透着冷漠的男人,举了下杯子示意,“来一杯吗?” 还不待樊天逸出声讽刺,她再次笑了下,“忘了,你刚喝了不少。” 说着她便放下了酒杯,然后从沙发中起身转而去了一旁的茶几旁。 那双镜片下的眸子始终盯着她,话语却是寡淡冷沉的,“我没时间和你耗。” 闻言关珩也不急,红唇掀了几分笑意,“方董和林董有把柄在我手上,”一边拿出新的杯子倒着水,一边嗓音低缓的道,“你不用再和他们耗心思,他们不会同意继续让良黎待在董事会的。” 这样的话,听上去像是劝告。 从这个角度,樊天逸只能看见女人温淡的侧脸,一双湛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所以,威胁了他们,现在是想继续来威胁我?” “你樊天逸是能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吗?”关珩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屑和嘲讽,拿着杯子抬脚朝他走了过去,然后递到他面前,淡淡的笑,“醒酒。” 显然,他不能,也没有。 她用在良黎身上的那些手段对他毫无用处,从公司内部问题到私底下,这个男人的处事方式一向没有破绽。 就算有,凭她的本事也找不出来,所以这么多年,她都一直避着尽量不和他正面交锋。 虽然动了良黎两者也差不太多,但总归是有区别的。 樊天逸看了她两秒,还是接过了那杯水,却没有喝下,瞳眸始终锁着她的脸,薄唇勾出些许淡薄的弧度,“刚才的女人,是你找来的。” 分明是个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你的为人我很清楚,”那只手重新落回身侧,关珩不置可否的笑笑,“那点拙劣的伎俩,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他樊天逸是什么人,从二十年前开始想方设法要爬上他床的女人多了去了,要是个个都能如愿,也没有良黎什么事了。 然后便是男人的一声冷嗤。 她也没再看他,转身回到刚才的沙发边上,又重新不紧不慢的打开一瓶新的红酒给自己倒上,“不出两个月,良黎就会彻底消失在慈善会,就算挪用公款的罪名没能落实下去,她的名声也已经一落千丈,你救不了她。” 他似乎毫不在意,“一个虚职而已,没了就没了。” “你说得对。”她又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男人放回床柜上已经空了的水杯,视线重回他脸上,轻慢的笑,“那你觉得,在她心目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樊天逸明显一怔,那素来冷漠的脸色也急速的阴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看着她。 女人红唇勾了勾,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妩媚和妖娆,“樊天逸,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在房间内踱步走来走去,那高跟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更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倘若没有我,你和良黎应该会一直很好,有成就的事业,有幸福的家庭,不再被那些过去的恩怨所困扰。” 那步子和声音都突然顿住了,“如今也一样。” 良黎的性格她在清楚不过,她是他们这段感情中最大的阻碍。 正如她也清楚事到如今该如何拿捏这个男人的心思。 “你做事谨慎,自幼又是个孤儿没什么把柄,大概这辈子唯一的软肋就是良黎和樊榆。”绯唇淡淡的笑着,清冷的声线有条不紊的叙述,“陆骁只是我的第一步,这段时间我想过很多办法,如何从良黎下手,从樊榆下手。” 男人脸上始终毫无波澜,唯有一双眉紧紧拧着,“所以,你的目标其实是我。” “良黎算什么,”她继续笑,然后继续浅抿着酒,细长的手指捏着酒杯缓缓荡漾,“有你在,我动不了她,无非只能搞出这些小打小闹博博眼球。”眼角眉梢都挑着漫不经心的轻佻讽刺,还带着些无趣,“可是她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斗着挺没意思的。” 关珩站在房间中央,是她整个人看上去高挑而干练,不知是不是喝了不少酒,脸色带上了几分红色,向来透着精明的女人身上忽而多了分成熟的妩媚。 樊天逸就这么看着她,声音像是突然沉了下来,又淡漠得像是什么都没有,“比起良黎,你果然更恨的是我。” “有什么区别吗?” “那你还恨她做什么,”男人讽刺的笑了一下,垂下了眸,抬手推了下鼻梁上并未滑落的眼镜,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眉骨晾着讥诮,唯独那嗓音愈发的沉和冷,“你不如只专心专意的恨我,对付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心疼么?”关珩看了他一眼,又从房间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只是在对待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是我说过,欠过关家的人,我都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你,和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听她说了这么多,樊天逸脸上的不耐也愈发明显,抬手扯了扯脖子上那勒得人窒息的领带,“只要你想,把当年的事情曝出来,”一双遂不见底的眼眸锁着她的脸,渗出更多的冷嘲和暗色,“不论是我还是她,最终都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关珩脚步再次顿住了,面对着那紧闭的房门,带着些轻袅而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以为,对她来说那些所谓的尊严和骄傲是最重要的吗?” 指尖的颜色几乎与杯中液体混为一体。 什么才最重要? 事业,自尊,还是良黎的骄傲? 不,在那个女人心中,面前的这个男人大过一切。 毕竟爱他这么多年,甘愿为他放弃一切。 不过好在,这个男人从未辜负过她。 空气里始终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 她扭头看过去,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坐在床边的姿势,似乎有些烦躁,抬手就粗暴的扯落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室内的空调始终保持在一个舒服的温度。 “热吗?”关珩将半个身子都倚到身后的电视柜上,杯中红酒在璀璨而明亮的灯光下荡漾出几分如血的红色,衬得她眉目愈发温静柔婉,“不如把衣服脱了,休息会儿我们再聊。” 眼见着那人刚要从床上站起来,便又扶着额重重的跌了回去。 当即一记冷冽的视线直面过来,樊天逸死死的盯着她,眸底逐渐渗出的是连那菲薄的镜片都挡不住的冷鸷,“你也真下得起血本。” 呼吸急促伴着某些明显不正常的异样。 瞳眸始终锁着她,更像是要从那张烟视媚行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樊天逸,”她突然叫他的名字,缓慢而有条不紊的,唇畔始终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还记得我哥和嫂子葬礼的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么?” 那些难以触碰的幽远回忆,似乎从未消逝过。 樊天逸身躯微微一震。 关珩再次掀眸看过去,与男人猩红的瞳眸撞在一起,裹着无声无息的残忍,那唇畔的颜色当真和血没什么两样,她说,“杀人,总归是要诛心才算过瘾。” 这是孤注一掷。 成了,樊家就此消失。 败了,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显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屋内一下被某种暧昧的氛围笼罩,男人原本那只捏着眉心的手指骨节渐渐因忍耐而泛出白色。 低低刺耳的笑声突然从喉尖溢出,樊天逸扯唇深深的笑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一张英俊的脸因那笑容而显得有些阴冷可怖,“关珩,你不嫌恶心吗?” 她说的,这么拙劣的伎俩。 女人却只是挑眉笑了笑,像是担心他会误会,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抱歉,我对有妇之夫不感兴趣。” 虽然她也不认为樊天逸会对她有兴趣。 言罢,关珩将杯中的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才转身走向座机的位置,拿起电话面无表情的吩咐,“你可以进来……” 话没说完,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整个座机连带整张桌子直接被一脚踹翻在地。 瞳孔狠狠一缩,身后那道阴狠带着肃杀的气息便顷刻笼罩而下,她刚回过头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脸,脖子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扼住! 那水里她甚至加了部分迷药,但她显然低估了这个男人的自制力和忍耐度,电光火石间背脊被重重的撞到冰冷的落地窗上,那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让她脸色煞然惨白! “关珩,”樊天逸咬牙切齿盯着她,彻骨的恨意像是从喉尖最深处迸发而出,“这就是你的手段!” 那眼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和深埋于底的嘲弄,原本挂在他脸上的眼镜大概也在刚才过来的途中不知落到了何处,露出男人原本就英俊逼人的脸庞。 像是所有的遮掩伪装都在这一刻消失,在这一瞬间,关珩甚至在这个向来只有冷漠的男人眼里看到了刻骨的厌憎和嫌恶。 “怎么,下作吗?”眉骨挑出浓厚的讽刺,如果不是被他这么掐着,关珩几乎要笑出来,“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关珩难道是多高尚多良善的人,所以不会不屑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这么小儿科的伎俩,他是觉得她不敢,还是不会? “很好,”樊天逸一双沉眸凝着她,唇畔噙着阴狠的弧度宛如嗜血的鬼魅,“关珩,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渗出细汗的额间不知是因忍耐还是愤怒而逐渐暴起的青筋,手上的力道更是重到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如此近的距离,关珩自然感受到了男人身上那股滔天的杀意。 “信,当然信……”她仍旧不闪不避对上他寒凉阴冷的视线,红唇划出刺骨的讥诮,“这才是樊天逸,那个阴狠无情,不择手段的樊天逸。” 哪儿有什么温润儒雅,斯文矜贵,这个男人骨子里更多的,是那外表再温和优雅也无法抹去的卑劣乖戾。 几乎是她每说一个字,樊天逸手上的力度便加重一分,一双暗不见底的眼眸早已变得猩红,遒劲有力的骨节在她耳边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那是死亡的味道。 双脚几乎无法触到地面。 最后关珩不得不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而缓解这种痛苦,连那说话声都变得嘶哑的断断续续,“可是……怎么办呢,”她眯着眸,唇畔的弧度也一点点加深,“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门外都是她的人,凭他这副模样,他出不去。 都说报复是会有快感的,她看着男人此时被暴怒充斥的五官,忽而觉得心底畅快了许多。 一张白皙的脸蛋因为缺氧而逐渐泛出青紫,唯有那一字一句里都透着岁月也抹不掉的恨意。 然后她听到男人因为药效发作而低冷沙哑,同样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些极端的隐忍下伴出薄冷阴寒的笑意,他说,“关珩,你有种!” 197 你我,都不是无辜的 紧跟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只手上的力道徒然重到了一个极限,女人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关珩却没办法再开口说出一个字,最后连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从未与死亡相隔这么近。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掐死她时,那堵住她呼吸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关珩一下跌落在地上,大量的新鲜空气重新注入肺中,她捂着脖子重重的咳嗽着,喉口几乎痛得说不出话来。 冷汗早已布满了整个背脊。 “滚!”似乎是药效发作已经快到了忍耐的极限,樊天逸重重的捏着太阳穴退后了几步,最后跌坐在床沿的位置,英俊的脸庞隐忍薄发的痕迹很明显,眉骨重重的跳着,“带着那个女人给我滚!” 门不知何时已经从外面打开了。 之前从他房间出去的那个女人显然被眼下的场面骇住了,怔楞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兀自上前。 关珩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视线便重新回到了男人身上。 他双手死死的摁着脑袋坐在那儿,哪怕低垂着头看不见神情,也能想象出他此时的模样。 女人光洁的脖颈上早已掐出了淤痕,连呼吸都是痛,但她还是哑着嗓子开口,“樊总,你确定要我带着人滚?”红唇扯出凉薄的笑,眸底却是凉寒一片,“那玩意儿可是会要人命的。” 带着重重盛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关珩!” 挑衅。 事到如今她仍在挑衅。 樊天逸那双猩红的眸像是要滴出血来,摁着额头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无一不呈现着此时的痛苦与克制。 那眼神,像是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怎么,恨不能杀了我吗?”她敛了眸,长卷的睫毛下盖住了一片阴影,轻慢的笑,“真巧,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关珩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连步子都不由踉跄了一下,“可是死哪儿有这么轻松呢,”最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死了才是解脱啊。” “滚!” 最后一声,带着令人心颤的怒吼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房间。 站在门口的女人心惊的看了过去,却只见到男人坐在床上暴露在光线下的侧影。 他甚至没有抬头,那些灯光尽数落在他身上,像是重重的压下了一片浓重墨色的阴影,有细密的薄汗一滴滴从线条分明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短发凌乱,身上那件原本被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衬衫也早已变得褶皱不堪,连扣子都不见了好几颗,露出弧度性感的喉结和锁骨,但看上去却有种说不出的性感颓靡。 但更多的是狼狈。 可是这么多年,向来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樊天逸,何曾这么狼狈过。 她看着已经抬脚朝她走过来的女人,此时心底却不由生出了退意,“樊总和樊太太不会放过我。” 那双高跟鞋在她面前停下了,“你现在逃走,他也依旧不会放过你,”女人唇边噙着微末的笑意,“更何况,名爵不缺女人。” 那张脸布着经过岁月而沉淀的美丽,这一瞬看上去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优雅,半点无情的冷冽不见,说出的话却是格外冷漠的。 名爵不缺女人,没了她,也可以随时再找一个。 关珩却没再看她,只是在经过她身侧的时候,才似顺道提醒了一句,“还想活命的话,完事后立马离开江城。” 机票和现金她早已替她准备好,至于剩下的,她也说会在事成之后打在她的卡上。 她抿着唇,眼底的挣扎和迟疑最后都化为了一抹坚定,“明白。” 然后抬脚便走了进去。 身后很快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混着男人逐渐紊乱和沉重的呼吸声,在这样的空间里似乎多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明天一早就会有媒体记者过来,”关珩始终没有回头,话自然是对樊天逸说的,“对了,自然还会有樊太太。” 身后,简单而布料极少的短裙从女人身上滑落至男人脚边,露出那双白皙而线条优美的双腿。 她看着前方,红唇掀着淡淡的弧度,“那么,祝樊总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句话,在女人耳里听上去更像是一种道别。 面前的男人始终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浑身由内至外都散发着一种无声无息的死寂。 那只扶着额头的手正好挡住了不再被镜片遮挡的眼眸,她看不清神情,亦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甚至不能叫做陷阱,而是已经明晃晃的告诉了他是一出算计。 可是,那又怎样? 今夜过后,江城那些关于樊氏夫妇的美好传闻都将成为过往。 骄傲如良黎,这辈子深爱的男人最终还是背叛了她。 睿智如樊天逸,到头来也终究没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场男欢女爱的游戏,不论是对谁,由身到心,都带着一种残忍无情的摧毁。 她想,这个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个女人更狠的人了。 然而就在关珩刚打开门,突然,那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叫住了她。 “关珩,”比起盛怒,那样的语气缥缈无力得甚至连最简单的愤怒都不再有,或是讥诮,或是冷漠,或是嘲弄,他似乎笑了一下,“这就是你报复我和她的方式。” 头顶灯光洒下,落下一片阴影。 这一刻,像是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脆弱。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微敛着眸色,唇角是那一成不变的弧度。 但关珩的动作也只停了那么一下,下一秒,她直接开门走了出去,神情淡漠,顺带关上了门。 直到那轻微的关门声音响起,房间内的女人才终于看到,男人眼底那些一直以来的隐忍和克制,似乎在此时终于有了崩塌的迹象。 女人的低叫,男人的喘息,在这一刻似乎都被那一扇暗黑厚重的房门隔绝开来。 杀人,诛心。 她终归还是做到了。 —————— 长夜似乎格外的漫长,渗着些刺骨的凉意。 当天际一点点浮现,从那漆黑的颜色逐渐化为湛蓝时,万家通明的灯火在这一瞬都沉寂了下去。 秘书室原本打算进来整理会议资料的助理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关总?” 现在明显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但看那样子,女人似乎已经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她抬脚走过去,“关总,今天这么早,您在看什么呢?” 听到动静,关珩也没有回头,看着窗外脚下的那些车水马龙,淡淡的笑,“有时候在夜里站得太久,反而不大习惯天明了。” 助理微微一怔。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或者还是清晨的原因,几乎看不到什么阳光,外面还笼着一层浓浓的雾霾,这里是公司顶楼,脚下那些景色几乎都被云层挡住了。 刚扭过头,就看到女人低垂着的眼帘下覆着一层淡淡的疲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她们关总这是在这里待了一宿没睡吗? 思索间关珩已经转身回到了旋转的办公椅上,抬手揉着眉心,过了一会儿,才淡声的问她,“现在几点了?” 助理才看过时间,“刚好七点。” 那捏眉的动作停住了。 七点。 五个小时过去了。 关珩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看着面前那打开的电脑屏幕,这个时候,新闻应该也放出来了。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正打算拨出号码,突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打开了,带着来势汹汹的不善。 她掀眸看过去,果然见到那裹着一身怨恨气息朝她走过来的女人,连往日最雍容端庄的姿态都不复存在。 关珩还没开口,一旁的助理便匆忙拦了上去,“樊太太,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外面自然不会有人守着。 良黎却看都没看她,直接踩着高跟鞋大步绕过了办公桌走到关珩面前。 女人闲恣的往身后一靠,绯唇掀出弧度,“看你这模样……” “啪!” 话音未落,良黎充满着愤恨的手起手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到了女人脸上,“关珩,你昨晚到底对天逸做了什么!” 关珩坐在那儿,几乎半边脸都被扇到了一旁,眉目清淡未动半分,唯有那眼底的笑意逐渐变得不带丝毫温度。 身为助理,怎么可能看着自家老板被人欺打上门,她当即就跑上前一把将女人拉开,直接挺身挡在了关珩面前,就差指着女人鼻子骂,“樊太太,你不要太过分,这里不是你樊家的地盘!” 身后一只手便探了过来轻易就阻止了她,“让她说。” 她回头看去,只见自家老板仍坐在椅子里气定神闲的望着对面几近暴走的女人,一条腿悠然的搭到另一条上,双手合十自然的搭在胸前,神态自如得仿佛刚才被打的那个人不是她。 跟着响起的是关珩轻佻而不急不缓的低笑声,“我倒是想听听,这大清早的,樊太太跑别人公司来是撒的什么泼。” 她不出声还好,一说话对面的女人已然显得沉不住气,直接将包里的东西朝她扔了过去,“你不仅陷害天逸,甚至还想将这些艳门照都发布在媒体上,”良黎唇边湛着堪堪冷笑,一双眸死死的盯着她,“怎么,你是想让我亲眼看看,还是想让整个江城的人都看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关珩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那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连带着储存卡一起尽数砸到了她身上,最后滚落在地上。 她虽然不知道良黎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但是她来的目的从进门的那一刻关珩就猜到了。 低眸不过淡淡一撇,关珩便站了起来,抬脚间直接将那摄像头和储存卡踩碎,最后停在良黎面前,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扇的半边脸蛋,眼角眉梢都酿出笑意的望着她,“那么在樊太太眼里,你觉得我该是个什么货色?”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关珩不该用那样的手段。 下药,录像,陷害。 “你如今作践自己不够,还要作践别人,”良黎抬着下巴与她对视,那些充斥着胸腔的怒意和愤恨终于在此时都显露了出来,“关珩,你当年关家大小姐的气势哪儿去了?” 她突然冷笑了一声,凉静的五官伴出某种绵长的嘲弄讽刺怨恨般的控诉着,“还是爱而不得,所以你不惜用这么下贱低级的手段……” 然而下一秒,关珩眸底徒然掠过一抹冷然的狠厉,原本摸着自己脸蛋的那只手直接一记反手带着比良黎之前那一掌更强劲的力道扇在了她脸上。 光听那清脆的响声就不知比刚才高了几倍,仿佛连呼吸声都跟着停住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关家大小姐的气势?”关珩眉眼未动,红唇勾着些玩味的弧度。 那刺目火辣的疼痛顿时在脸颊蔓延开,良黎捂着那脸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几乎抬手就想反驳回去,却不想关珩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第二声清响再次落到她脸上! “你也说了那是当年的关家大小姐,”接连两下甚至没有让女人平静的脸色有半分波澜和手软,清冷不带情绪的嗓音在这样的空间里唯独剩了冷,“樊太太可看清楚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关珩。” 良黎眼底是因为震惊而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更多的是脸上传来的刺痛灼热,和那心底再也压抑不住的羞辱感。 她自然读懂了关珩眼里的意思。 关家大小姐,那是曾经的天之骄女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存在,有偌大的关家替她撑腰,自然也无需这些计较。 而于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关珩来说,大概已经没有什么手段是她使不出来的。 关珩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笑了笑,那声线更显得尤为的凉薄冷骨,“良黎,大概这辈子都没有人告诉过你,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乱撒野。” 几乎是那一瞬间,良黎几乎有种听到自己骨头错位的错觉。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变得几分狰狞,她突然就笑了出来,忍着那些痛意,仿佛那一瞬又成为了众人艳羡的樊太太的模样,透着一股傲慢的居高临下和逼迫,“可是如今你这幅模样,关珩,和当年你最看不上最瞧不起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处心积虑,不折手段么。 谁又能比谁高尚。 女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薄唇划开一抹淡淡的讥诮,“为什么要有区别?” “总归,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关珩淡淡的睨着她,眸底渗出的冷意像极了寒彻的深渊,又似淡漠无物,“你我,也都不是无辜的。” 良黎面上的笑容终于僵住。 都不是无辜的。 她是元凶,而关珩,才是那深埋于底的导火索。 她从未将自己置身事外,所以她才不惜将自己也算在了这场精心策划的报复里面?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说什么,女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在此时就突兀的响了起来。 关珩只看了一眼,便接下了。 是宋秘书,“关总,昨晚樊天逸被送进医院了。” 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次看向面前的女人时,那脸上的笑意反而愈发浓郁,“说来我也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樊天逸不会这么轻易中我的计。” 良黎微微愣了下,那神情显然还不清楚具体是发生了什么。 她挑眉,“如果不是因为你受不住那些虚无的打击,单纯的以为我只是借此来羞辱你嘲笑你,樊天逸也不会整天忙着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从而让我有机可趁。”关珩温淡的笑了下,撤了那只一直扣着她的手,“不过既然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你可以走了。” 她随手将手机扔回桌上,也没有再看女人的脸色,转身重新回到办公桌后随手打开了一本杂志翻着,兴味索然的开口,“听说他人现在在医院,至于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想由他亲自告诉你会比较合适。” 言罢,关珩顺手拨出内线叫了保安。 秘书室没人,但保安是随时都在的。 不过显然还等不到保安进来,在听到医院两个字的时候良黎已经变了脸色,看了她一眼,最后提着包就匆匆离开了。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办公室,女人那张美丽的脸蛋才一点点冷沉下来,眸底蕴着更深的暗涌。 将杂志扔回桌上,关珩重新拨出了宋秘书的号码。 “怎么回事,”一双眉紧紧蹙到了一起,“樊天逸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那女人昨晚报了警,您昨晚离开没多久我们的人就被扣住了,我也是一个小时前才得知的消息,所以没来得及通知您,至于那个女人……刚接到消息,今早已经离开了江城,您给的那些现金她一分没收全放在了名爵,”宋秘书顿了顿,“不过好在,她最后没有把您供出来。” 昨晚那种情况下,她不认为樊天逸还有本事能威胁到那个女人。 突然变卦……关珩微眯起眸,心软了么。 薄唇掀出冷笑,那种场合里出来的女人,都已经到了床上了,倒没想到不仅能抵住诱惑还挺有良心。 她之所以能在那么多女人中选中了昨晚那个,自然是除了她那姣好的外表身材等各方面都显得优越不算亏欠那个男人之外,但更多的还是看中了她的聪明懂事,虽然活得透彻但世俗且市侩,给钱就能办事。 不该问的不问,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些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是天赋,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都是被生活打磨出来的圆滑。 她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成为唯一的失策。 听电话里迟迟没有动静,宋秘书不由问道,“关总,需要把人找回来吗?” “不用。”她现在没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耗时间,“樊天逸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里面有他的人守着,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关珩揉着眉心。 眉骨一下下重重的跳着轻疼。 她昨晚下的药量不小,这都能忍住。 她也是小瞧了那个男人的忠诚,就不怕不举么? “关总,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樊天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或者说现在已经醒了,他们必须在对方动手前想出解决的对策。 毕竟这次是真触到他逆鳞了,樊天逸不比陆骁,她确实没把握再给他下一次套。 再加上她昨天才给那个男人敲了警钟,这个时候怕是从良黎或樊榆身上都已经不好再动手了。 她松了手,“派人先把樊天逸盯着,有动静立马通知我。” 说着刚从位置上站起来要朝外走,眼前突然就恍惚了一下,一直站在一旁的助理见她脸色不大好看,连忙上前将人扶住,“关总,您没事吧?” 关珩摇头示意没事,使了个眼神让助理去倒水。 那边的宋秘书显然听到了助理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关总,昨晚那女人临走前托人给您带了一句话。” 助理去了,关珩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支撑在办公桌上,闻言还是皱了皱眉,“说。” “她说……虽然不知道您和樊家有什么仇,但刀在您手上,”那边似乎停了一下,“握得太紧,有时候伤的未必是别人。” 宋秘书应该还在医院附近,所以周围环境听上去有些嘈杂。 但那低缓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关珩耳里。 绯唇微抿,垂下了眸,没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她低头便看到了脚边落着的被她踩坏的摄像头和储存卡。 樊天逸和那女人的事没能成,这东西自然没了用处。 只是……媒体消息还没出来,良黎就找上了门,无疑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了信。 至于这个人是谁,关珩几乎不用猜就能想到。 不过,不能一招致命,接下来就麻烦了啊…… 198 到底什么才重要,她么 她眉心又在隐隐作痛了,似牵扯着浑身每一处的神经。 助理将刚倒好的热水递给她,小心翼翼的道,“关总,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您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她这么说已经是很委婉了,那模样岂止是不大好,简直可以说是惨白无色。 关珩仍是摇头,“我没事。” 她伸手接过水杯,助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玻璃杯子碎落在地的声音骤然响起,溅起一地水花,伴着女人的一声惊呼—— “关总!” …… 言晏是十点才接到的电话。 从学校直接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女人仍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 送关珩过来的是刚才在办公室的那个女助理,言晏简单的问了下发生了什么事,才得知今早良黎去找过她。 在加上刚才赶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樊天逸从医院离开,脸色冷沉布着阴霾,她大概就知道是出事了。 不过具体是什么言晏还来不及问,就见林一鸣从重症监护室里走了出来。 男人依旧穿着一身白大褂,衬得一身温和儒雅,此时却眉头紧锁,隔着口罩也看得出难看的脸色。 她心下一紧,抬脚就走了过去,“我姑姑怎么样了?” 关珩的病情一直在刻意隐瞒,但事出紧急还没能安排偏僻的房间,此时周围来往的都是医护和病人。 男人摘下口罩后露出年轻俊逸的脸庞,此时布满了凝重,“关小姐,我之前给你提过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言晏整个人僵在那儿,“什么意思?” 林一鸣看了她两秒,方道,“我之前只是希望你能尽快劝一下关总,但现在看来,手术的事怕是不能再拖了。” “可你之前不是还说有半年时间?” “肾衰竭晚期向来很难根治,这半年多的时间来一直在做的透析治疗也不过是在延缓寿命,我说的半年,那也只是在关总病情稳定的情况下,”他叹了口气,才蹙眉继续道,“关总虽然一直都有在积极配合治疗,但她身心压力也一直很大,再加上工作和其他原因,导致现在病情已经在急速恶化,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心肺功能,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程度。” 林一鸣看着女人逐渐苍白的脸,有些不忍的道,“现在如果不尽快手术的话,关总恐怕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 这四个字像是一下就钉在了心上,砸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脸色蓦然白了白,言晏手臂无意识的扶着身侧的扶手。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姑姑能尽快解决掉樊家的事,关珩就能安心手术,那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但半年时间,关珩明显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 见女人迟迟不说话,林一鸣忍不住想去扶住她,担忧道,“关小姐,你没事吧?” 关珩是她唯一的亲人,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没事,”言晏却只摇摇头,眼神有些涣散,那只手又缓缓的落回身侧,逐渐握紧,反复呼吸了好几次后才继续道,“如果在有肾源的情况下,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手术?” 林一鸣一怔,那只刚伸出去的手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在交叉配型完全吻合,并且双方在各项检查中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只要关总病情相对稳定下来马上就可以手术。” “成功率有多少?” “肾移植不算小手术,但目前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成功率一般可以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他抿了抿唇,迟疑了下还是道,“不过哪怕手术成功后也需要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和术后排斥反应不同而定。” 他需要对患者负责,这些自然不会她有所隐瞒。 言晏闭了闭眼,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百分之九十五,这样的成功率已经不低了。 林一鸣就这样看着她,好几次想要出声提醒,却到了嘴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段时间以来虽说关珩一直都有拒绝让医院寻找肾源,但他私底下还是有关注,不过显然不是那么顺利。 肾匹配的要求极为苛刻,前期需要准备也需要花时间,就算现在找到了部分符合条件的,关珩也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正当他想要开口时,面前的女人再次睁开了双眼,眸底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肾源的事你不用担心,”她嗓音有些低,却是有条不紊的,“你先想办法将我姑姑的病情稳定下来。” 林一鸣微微怔了下,但还是很快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连他都有在找肾源,更何况是她。 男人脸上的担忧也终于散了些,沉声道,“既然这样的话,你最好还是先将人带到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和配型,以确保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言晏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我知道了。” 林一鸣看了她两秒,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旁的助理让她好好照顾言晏,然后叫了护士转身又进了病房。 言晏就这么站了一会儿,看着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直到那混沌的思绪稍微清晰一些,然后才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来。 电话拨出去了几秒,然后才有人接起,她深呼吸了一下,才将手机贴到耳边,“我要见裴景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马上。” 她声音不大,甚至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显得不那么清晰,却每个吐字都格外清楚。 宋秘书显然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小姐?” 她刚要出声,喉口便不觉哽咽了一下。 舒缓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把脸,然后才继续道,“姑姑现在在医院,需要尽快手术。” 那边愣了下,然后便是沉声,语速极快的道,“好,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言晏仿佛浑身都没了力气,整个人直接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好似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 身旁的助理看着她,又看了一眼那病房内不断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们关总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半个小时后。 言晏还在病房门口垂首等关珩醒来,宋秘书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她刚捏着眉心接过,就听到宋秘书语气极沉的道,“秦思砚带着人去找裴景旭了。” 言晏怔了一下,温静的脸庞当即冷下来,“秦思砚?” “秦思砚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裴景旭要捐肾的消息,看样子是想直接将人带走。” 话音刚落,一旁的助理就见一直安静的女人猛的从长椅上站起来,起身就朝外走,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现在人在哪儿?” “黎安码头,”宋秘书简单的报了个地址,匆匆的道,“我现在正带着人赶过去。” 她冷声,“想办法把人拦住,我马上过来。” 走到一半,言晏才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就朝助理吩咐了一声,“看着我姑姑。” 然后拿着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连长椅上的包都没带。 秦思砚?她怎么会知道裴景旭的下落? 言晏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来,刚出了医院大厅,迎面就撞上一道人影,紧接着腰间就被一只有力的长臂扶住,和头顶响起男人低沉责备的声音,“冒冒失失,怎么走路的?” 言晏在他怀中抬起头,果然看到男人眼底那一抹还未收回的宠溺温和。 她张了张嘴,“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神情有些呆滞,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淡,但又好似只是真的疑惑。 聂南深俊美的五官明显僵硬了一秒。 言晏已经抬手推开了他,从他怀中走了出来,自己站稳了身躯,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看着他,又问,“是来看我,还是来看我姑姑的?” 那嗓音都还带着沙哑。 她今早还在学校,后来也是接到关珩助理的电话才知道她姑姑今早被送进了医院,但连宋秘书都不知道的事,她不认为聂南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会是巧合。 聂南深松了她的手也落回了身侧,温淡的脸庞没有丝毫意外,却只是盯着她的脸,“关总的病情不乐观,是么。” 关珩的事,他自然一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她的脸色摆在那儿,几乎不用多问。 但男人这样的回答,几乎是默认了。 言晏闭了闭眼,“我姑姑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就这么看着男人俊美异常的脸,见他没有回答,忽而就笑了出来,“好,那我换个问题,”带着些凉,“景旭你又知道多少?” 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比起那些担忧疲惫,此时更多的带着些疏淡冷漠的质问。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因为关珩的病情,但现在听到她突然提起裴景旭,聂南深也意识到了什么,嗓音也跟着沉了下来,“言晏,出什么事了?” 他刚皱起眉,就看到女人身上穿着外套是要出去的意思,立马改口,“先上车。” 言晏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时间解释,最后还是跟着他上了车。 那辆黑色世爵就停在路边,一眼就能看到,言晏上车后直接报了地址,又拨通了宋秘书的电话,“秦思砚和她的人现在在哪儿?” 刚发动引擎,男人动作短暂的顿了下,眸色微沉,然后才面不改色的打了方向盘。 “在码头,原本她是想带人直接开游艇过去,不过借由今天天气不好不能出海所以给拖住了,现在只能等裴景旭下船才能见到人。” “船还有多久靠岸?” “四十分钟,应该来得及。” 言晏看了眼时间,朝男人催了下开快一点,又问了宋秘书船靠岸的具体位置,然后才挂了电话。 油门踩底,聂南深暗沉的视线始终看着前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嗓音低沉黯哑,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语气生硬的道,“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么。” 言晏刚将手机放回包里,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用力而显得骨节分明。 “如果是你,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她垂眸,嗓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温淡。 更何况那个时候秦思砚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已经明确拒绝了,真的是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聂南深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神色缓和了许多,抿唇,“安全带。” 言晏一怔,这才发现刚才上车的时候忘了系安全带。 “抱歉,”她将包放到一旁,扣好安全带的时候男人已经收回了视线,侧脸英俊冷贵,下颌线绷成好看的弧度,却透着些淡淡的不悦。 她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道,“秦思砚是怎么知道我姑姑需要裴景旭换肾的?” “她已经搬出聂宅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都在查裴景旭的下落,至于是怎么知道的,不清楚。”他淡淡的陈述,说完又看了她一眼,刻板的解释,“我现在没有骗你的必要。” “那你呢?”言晏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是林一鸣吗?” 她问的自然是关珩病情的事。 她和宋秘书都不可能,关珩连她都选择瞒着,就更不可能告诉他,那么唯一剩下的她也只能想到林一鸣。 再加上之前他们见面有被他撞到过。 一开始就没想过关珩的病情还能瞒多久,但是现在连他都能知道的事,想必别人要查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聂南深很快否认,“不是。” 要查医院的记录不是难事,但显然这些关珩早已抹掉了痕迹,只不过光从这一点他就能猜出个大概,再加上这段时间关珩先后对陆骁樊家动手,那些种种不寻常的迹象已经表明了某些东西。 对她性命有威胁,并且不折手段不计后果的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清除掉所有障碍,更像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车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车道上行驶着,聂南深没有详细的解释,言晏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他是怎么知道的,亦或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车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朦胧细雨,细针般的滴落在玻璃上,像是划下的一道道裂痕。 “聂南深,”言晏闭上眼,将整个身子以一种尽量放松的姿态靠在背倚中,低缓的嗓音淡淡不见情绪,却轻得缥缈,“我姑姑对我很重要。” 聂南深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秦思砚想要将人带走,不管是谁,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会允许。 扭头看着女人已经闭上的双眼,长卷的睫毛下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变得尤为的暗沉,薄唇抿出更深的痕迹,他嗓音黯哑,“我知道。” 他们到的时候,秦思砚和她带的人也早已在码头等着了。 好在人不算多,一左一右笼统四五个保镖模样的男人。 宋秘书带着的人左右将其拦住,像是陷入了一种短暂僵持的状态。 显然,裴景旭的船还没靠岸。 天空一片乌云密布,海边吹起了狂风,将海浪不断的拍打在岸边码头上,混着那些从天而降落下的雨水,场面有种格外压抑的死寂。 分明还是下午时分,此时却像极了夜幕来临。 直到刺眼的车灯在雨幕中晃过众人眼球,才打破了这无声的对峙。 宋秘书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到达的,踩着地上的水渍就朝他们走了过去,看了那撑着黑色的伞绕过车头将副驾驶门打开的男人一眼,然后才低声唤道,“小姐。” 车门在身后被关上。 还有十分钟,裴景旭的船就会靠岸。 哪怕隔着雨雾,这个距离也隐约能看到海面上那艘摇晃驶近的船只。 言晏看着不远处同样将视线望向这边的女人,抬脚就朝那个方向走去,双眸微微眯起,话却是问的宋秘书,“临时反悔?” “不是,”宋秘书跟在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女人身旁浑身都透着一股沉默气息的男人,却只见他神情温淡,闻言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方继续道,“是裴景旭私底下背着我们联系了她见面,人现在还在船上,应该还不知道这只是秦思砚把他骗出来的陷阱。” 要想躲过警方和其他人的耳目,裴景旭这段时间一直在一座私人岛屿呆着,没有监控和任何人任何通讯设备的地方,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也只有一部手机和他们的人。 但如果不是裴景旭主动联系,想必秦思砚也没办法找到他。 “秦思砚哪儿找的这些人?”言晏看着跟在秦思砚身后的一群人,看上去显然不像是普通的保镖,更带着某种经过专业训练的气场。 除了聂南深,她想不出秦思砚能从哪儿找这么些人。 “听上去应该是裴老爷的。” 言晏脚步一顿。 裴老爷?人不是都送出国外了吗?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聂南深同时也皱了眉,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谈话间人已经到了秦思砚面前,十米不到的距离。 秦思砚今天穿的是件浅色披风大衣,此时在风中被刮得猎猎作响。 几乎是他们刚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不过那时距离有些远并没有看清,这会儿比起面前的女人,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到了她身侧的男人身上,在看清那张熟悉英俊的容颜时,原本冷然的五官有过短暂的错愕,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声,“南深哥?” 大概是下意识的,也大概是这三个字原本就带有亲近的味道,令现场原本看上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 聂南深先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那些保镖,眉目微沉,良久,他才看着她出声,“思砚,别闹了。” 不知道是因为周围这些风声还是海声,使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冷。 秦思砚脸上的神情瞬间僵硬住了,然后便是不敢置信的出声,“你觉得是我再闹?分明是……” 她要控诉的话却突然顿住了。 秦思砚看着那站在他身侧垂眸不语的女人,偌大的黑伞将两人遮挡在一起,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这个时候和关言晏会一起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身后,一名穿着黑衣保镖模样的男人在见到他们时同样沉了脸,在她耳边低声笑了下,语气却也生出了几分冷意,“秦小姐,您当初可没说过会惊动他们。” 秦思砚就这么看着他们,分明是足够两人站的伞,此时却大半都遮挡着女人的身躯,导致男人半边肩头已被细雨染湿了部分。 红唇微微咬起,最后冷声,“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把景旭带走的。” “秦小姐对我们少爷,真是用情至深。” 男人看了她一眼,却只是笑笑,似欣慰的道了一句,然后便又垂首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所以,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秦思砚的视线落在那道伞下的身影上,红唇忽然掀出一抹嘲弄,那声音甚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埋怨和别的什么东西,“正如你当初不肯帮我找景旭的下落一样,还是说你觉得她做的才是正确的?” 浓稠的自嘲从心底层层漫来,她甚至天真的以为,他是因为…… “南深哥,”秦思砚就这么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男人,冷风将那些长发吹得散乱,有种别样凄凉的美,“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瞒着我?” 那话里质问的意味很明显,聂南深却始终沉着眸,“那都不重要。” 雨幕中秦思砚的脸色忽而一白,她缓缓的抿起唇,最后变成了死死的咬着。 那都不重要。 思绪像是因为这句话一下就平静了下来,沾了些风雨的五官也变得格外凉沁,“那好,那你现在告诉我,到底什么才重要?”说话间视线已经落到了他身侧的女人身上,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讥诮和冷漠,“她么?” 言晏始终垂着眸,神情淡淡没什么波澜,此时更像个旁观着听着女人对她不满的控诉。 聂南深一双眸沉了沉,顿时加重了语气,“思砚。” 199 可她如今还是回到你身边了 “也是,原本你就很不待见他,”秦思砚的视线再次回到了他身上,布满嘲弄的笑容在雨幕里愈发刺眼,“景旭在我身边这些年,你也从未正眼看过他,你其实早就希望他消失了是不是?” “这是两码事,”聂南深明显皱了下眉,有些不悦,但那不悦始终没有影响到他温淡的态度,始终不温不火的,低沉的嗓音却又带了些提醒的味道,“关珩现在需要裴景旭。” “可我也需要景旭!”像是被男人那副温淡的态度激怒,秦思砚语调也跟着拔高了不少,不经意间眼底流露出来的还有一丝的委屈和不甘,那模样像是要哭出来,“南深哥,你是不是已经被这个女人蒙了眼,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她这是在犯罪,她现在为了关珩什么都做得出来!” 原本言晏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谈话,亦不打算发表什么言论,但此时闻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秦小姐,你说话清楚一点,”她掀眸看着女人在雨幕中苍白的脸,淡淡的笑,“这么大顶帽子,我可戴不下。” 女人就站在那儿,周身半分雨粒不近身,语调轻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当然,你也不用怪你的南深哥,这件事他知情还是不知情,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聂南深低头看过去,女人干净温婉的侧脸没什么变化,但哪怕是面带笑容也还是给人一种无端冷漠的感觉。 秦思砚身后同样有人撑着伞,不至于被雨淋到,但一阵风过来还是将肩头发梢都染出了湿意,“关言晏,你讲点道理,”泠泠冷笑愈发刺耳,“为了你姑姑关珩的命,景旭的命就不是命吗?” 言晏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我只说要他一颗肾,什么时候说过要他的命了?” 这简直让她有点怀疑秦小姐的智商。 不知道是在风中站得太久还是什么,使秦思砚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冷意,“可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景旭?” “当然因为他合适。” “因为合适,所以不惜将人绑架,甚至让他呆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断了外界的所有联系?”她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女人满意,眸色讥诮的望着她,“关言晏,你们这不是犯罪是什么?” 言晏再次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来,“秦小姐,你也讲点道理,”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些人,“这件事是裴景旭亲自答应的,礼尚往来的买卖,你又有什么资格将人带走?” 显然懒得再和秦思砚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口舌,说话间视线已经落在了那群人身上,五官冷了些,不温不火的开口,“所以,这也是你们裴老爷的意思么?” 那些人里面似乎有个能做主的,这时候也站了出来,态度还算客气,“还请关小姐见谅,裴少爷是我们裴家的独子,换肾这件事,我们老爷自然不会答应。” “当初你们裴家离开江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男人低头,“我也是听了我们老爷的吩咐。” 她眯了眯眸,冷嗤声直接溢了出来,“如果我说,我不放人呢?” 女人强硬的态度几乎就摆在那儿,论人手,两方不相上下,甚至他们这边还要多一些,是雨天又在码头这个地方空旷得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哪怕就在这里动手,最多也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更何况,裴景旭还不一定会跟他们走。 “小姐,裴景旭到了。” 身后的宋秘书看了一眼停船港的方向,那边,男人正在从船上下来,显然还没察觉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言晏脸色一沉,当即就抬脚走了过去。 宋秘书看了一眼那站着没有要一起过去的意思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们对面的秦思砚,然后自觉的将自己手里的伞撑到了女人头上,一言不发的跟着去了。 不算远的距离,隔着朦胧雨雾秦思砚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仍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那不但没有跟着一起过去的男人,反而是抬脚朝她走了过来,薄唇微抿,“南深哥,你别逼我。” 男人步子站定在她面前,细密的玉珠从那伞尖滑落,最后落到他早已被浸湿了的肩膀上。 聂南深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嗓音温淡,“为了裴景旭,值得么。” 他指的,自然是她搬出聂家,因为这件事,她甚至不惜和聂老爷孟曼吵了一架。 “为什么不?”秦思砚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开口,连连冷笑,“你为了关言晏做什么都值得,为什么觉得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不值得?” 聂南深看着她布着讥诮的脸,皱了皱眉,嗓音平静的提醒,“他已经和你分手了。” 她身上同样沾了不少雨水,此时便是不可自抑的冷,“当初关言晏不也已经要和你离婚了吗?可她如今还是回到你身边了,”凉薄的语气更像是在强调什么,“更何况景旭当初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我。” 聂南深神情始终很淡,闻言也只是道,“所以,现在换你保护他么。” “不行么?”她笑了下,看着男人波澜不惊的脸,又仿佛是被刺痛了一般,别过了视线,“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带走景旭的。” “那你可以试试,”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视线转而扫过她身后的男人,语气偏淡,“看裴景旭会不会因为你,放弃整个裴家。” 被他看着的黑衣男人神情微凝,不着痕迹的低了低头。 另一边。 人刚到面前,言晏就已经开口了,“现在跟我去医院。” 哪怕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裴景旭,在下船后看到不远处僵持着的两方人马,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抱歉,我没想到思砚会带人过来,”他看着面前神情微冷的女人,脸色有些微微的难看和愧疚,“看样子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知道这段时间秦思砚都有在找他,原本一开始他是并不打算心软,但事后又担心她闹出的这些动静会给她带来危险,这才不得不答应和她见面。 但言晏显然没有太多心思听他解释,“倘若你要反悔,那确实是不小麻烦。” 裴景旭微微一怔,看着女人凝重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她身侧的宋秘书,抿唇,“是……关总么?” “我姑姑在昏迷,还不知道我来找你的事。” 昏迷……她虽然没有细说,但简单的两个字就足以表达出关珩现在情况的不乐观。 见女人那副明显不信任的模样,裴景旭脸上刮过一抹苦涩,“放心,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他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很清楚,“不过……”裴景旭朝她身后看了过去,眼底像是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方淡声道,“言晏,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身后有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秦思砚已经带着那一众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言晏垂了垂眸,好半晌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当然。” 除了对方是秦思砚以外,她带的那些人更是裴家的,事到如今也只有他能劝住。 能几句话解决的事,她不希望为此耗上更多的时间。 “景旭。” 紧跟着身后就响起了秦思砚担忧的声音,裴景旭也没再看她,抬脚就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言晏使了个眼神让宋秘书过去盯着,宋秘书立即会意。 原本细密的小雨已有越下越大的意思,刚有些风吹过来,身旁就被一道阴影覆住了。 言晏抬起头,就正好撞上了男人低头看过来的视线,英俊的脸庞深沉无物,像是那眼眸里面只有自己的影子,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语气没什么波澜,“应该是很难过的。” 聂南深一双墨黑的眼睛深深的盯着她干净的脸,嗓音平淡,“你指什么。” 是指秦思砚为了别的男人站在他的对立面,还是指秦思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男人捐出自己一颗肾? 言晏歪头,笑了下,“当然是裴景旭。” 男人眸底哂出笑意,“为了一颗肾么。” 言晏当然不认为聂南深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敛了眸,连带眸底那一抹苦嘲的情绪也被同时掩盖住了。 只是……秦思砚这样的感情,可真是残忍啊。 于裴景旭,更于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聂南深刚要开口说什么,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紧促的两声枪响和秦思砚充满惊愕的尖叫声,“你们做什么?!” 言晏脸色当即一变,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就听到宋秘书混在枪响中慌乱的声音,“小姐,小心!” 眼角余光刚好瞥到此时一个黑衣保镖正拿着枪对着他们,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言晏整个人直接被扑到了地上,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那把伞早在混乱中落到了一旁,刚才那枚子弹几乎是与他们擦肩而过,她慌乱中抬起头,就看到眼前男人冷沉的眉目,“你没事吧?” 男人薄唇紧抿,“没事。” 话音刚落,言晏骤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裴景旭! 对方只有五个人,再加上因为是裴老爷的人,哪怕一开始他们就打定主意要将人带走,但宋秘书也没想过他们身上会有枪,甚至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硬抢! 于是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裴景旭身上,直接至人晕了过去。 不远处早已一片混乱,宋秘书的手下在刚才的枪声中直接倒了两个,秦思砚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整个人都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痛苦的跌坐在地上。 对方也见刚才一枪未中失去了先机,一声暗骂,也不恋战,让手下拖着已然昏迷过去的裴景旭直接上了车! 期间聂南深已经赶了过来,蹲身就去查看地上女人的伤势,眉头紧锁,“没事?” “南深哥……”秦思砚无助的抓住他的手,那布满慌乱的脸上一时混着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泪,视线所及之处那几辆车已经发动了引擎,“景旭……景旭被他们打晕带走了……” 紧接着一道急促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从耳边划过,聂南深抬眼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副驾驶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眉目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边已经响起了宋秘书的惊愕声,“小姐!” 只见那边,宋秘书刚打开自己的车门准备追过去,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女人抢了先,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面前的车已经发动引擎朝那些人的车冲了过去! 聂南深脸色重重一变! 豆粒般的雨水击打在挡风玻璃上霎时模糊了视线,浑身被雨打湿的女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车,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出白色,薄唇紧抿,突然,那踩着油门的力道徒然到底,女人黑白分明的眼底骤然涌上一抹疯狂! 油门轰动的声音连骤大的雨声都无法掩盖,男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正以一种极快速度追上来的车辆,一声暗骂,“该死,那女人追上来了!” 然而还不待他加快车速,左边后视镜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声枪响击碎! “小心!” “是池骞没的人!” 男人看着前面同样以急速逼近朝他们冲过来的车辆,瞳孔猛地一震,几乎是下意识踩了刹车,下一秒车尾一声巨响,整个车身直接因剧烈的冲击生生被撞出了两米! “妈的!” 一声咒骂,男人额上冷汗遍布,来不及思考打开车门直接将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扔了出去,手中手枪对着那身影就开了两枪,甚至来不及查看人死没死,再次踩着油门打转方向,朝着迎面而来的车队夹缝中冲了出去! 车子被逼停,刚才那一下剧烈的冲击直接将言晏整个人都撞得趴在方向盘上,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她费力的抬起头,驾驶座的车门一下被打开,跟着是属于男人暴怒的声音,“你他妈疯了?!” 刚才亲眼看到她车子撞上去的瞬间聂南深只觉得呼吸都跟着窒息了,她知不知道那些人手里有枪?! 冰冷的雨水从发梢滴落,聂南深这时候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要将人从车上抱下来,言晏看着他五官阴沉的脸,怔然了一秒,下一瞬视线猛的朝前面看过去,只见那里裴景旭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雨地中,地上早已被暗红的鲜血侵染。 瞳孔重重一缩,“裴景旭!” 言晏挣扎着直接从聂南深怀中跑了出去,却没看到身后男人徒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那边的秦思砚也早已跑了过来,此时蹲在男人身侧慌乱而泣不成声,想去碰他但又不知从何下手,低低的唤,“景旭……” 那么多血,几乎将他身下的雨水都染成了红色,然后一点点的流淌到言晏脚边。 她像是一下就怔住了,耳边只剩下了秦思砚的哭声和雨声,头脑一片空白无法再向前一步。 不远处,下了车让手下去追人的池骞没也朝这边走了过来,蹲身测了下男人的颈脉。 她嗓音有些干涩,“他……怎么样了?” “还没死,”池骞没淡淡的收回手,站起来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沉声道,“没打中要害,南深,先送人去医院,那些人交给我。” 其实不用他吩咐,宋秘书已经带着人过来将裴景旭抬着往车上去了,聂南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将面前的女人打横抱起,方道,“有消息通知我。” 池骞没点头,刚转身准备吩咐身后的两个手下,突然,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警鸣声,他步子一顿,眉心微微皱起。 言晏也因这刺耳的声音逐渐回过神来,隔着雨幕红蓝交错的灯色由远而近。 池骞没侧身看向聂南深怀中抱着的女人,冷声提醒,“关小姐,如果你不想你姑姑在这个时候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淡漠的语气里渗着冷然威胁的意味,“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对外人提起。” 言晏怔然的看着男人冷硬的脸,这个外人,自然指的是詹聿。 这种情况如果再牵扯上警方,恐怕是他们处理起来也势必会很棘手。 她抿唇,聂南深已经带着她转身朝另一辆车的方向大步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衣领处被女人细软的手指揪紧,他低头看了过去,女人埋在他胸前的一张脸被雨水浸染得冷而白,指尖末处都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抖,“裴景旭不能出事,他不能出事……”那低声的喃喃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姑姑……” 言晏重重的闭上眼,剩下的她甚至不敢继续去想。 男人抿唇,五官冷冽,“他不会有事。” 将言晏放上副驾驶,聂南深直接绕过车头吩咐一旁准备开车的宋秘书,“你留下,带人把现场处理干净。” 他们剩下的人手不够,池骞没也留了几个人下来,闻言宋秘书迟疑了下,又看了眼那带着人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詹聿几人,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一场枪战后这里明显需要有人善后,而他们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只有他。 聂南深却没再看他,刚要上车,衣袖就被拉住了。 “南深哥,我也去。” 秦思砚浑身早已湿透,那些头发都贴在脸上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此时看向他的神情却格外倔强。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那身上的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裴景旭的,抿唇没说话,但态度是默认了。 她身上大概也受了些轻伤,更何况裴景旭在车上也需要一个人照料。 医院。 乔秘书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在将裴景旭送进手术室后又带着言晏和秦思砚去了急诊科包扎伤口。 秦思砚身上没什么外伤,不过是被人打中了腹部,不算严重,言晏则是因为在开车撞上去的瞬间受到了冲击,速度虽快但距离短,所以只是额头在方向盘上被磕了一下,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 期间聂南深接到池骞没的电话,转身出了诊室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人抓到了?” “抓是抓到了,”男人低沉淡漠的嗓音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死了。” 手下的人将车门打开,池骞没看着那驾驶座和后面几个明显是被一枪崩住太阳穴爆出血浆的死状,语气随意得轻描淡写,“自杀。” “自杀?” “嗯,一枪崩了太阳穴,”池骞没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视线,淡淡的道,“剩下的要查出来怕是有些麻烦。” 连自杀这一招都能想出来,显然是断了退路,他也不指望在他们背后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挥手让人处理了,转身便回到了车上,“现在比起从他们身上下手,你不如好好去问问你那个小青梅,”嗤笑了一声,“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她头上的。” 裴景旭不主动现身,连警方的人都没有办法找到,恐怕从秦思砚开始联系裴景旭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打好了算盘。 聂南深刚皱起眉,还没说话,就看到已经从诊室里出来出现在手术室外的两个女人,当即挂了电话抬脚走过去。 走廊上,手术中猩红的三个字挂在手术正门中央。 秦思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浑身湿透了似也毫不在意,双手合十抵着额头,整张脸不知是因为无措还是害怕而显得苍白。 直到面前的光亮被一道身影挡住。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同样一身湿意的女人,还没开口,一记重且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了她脸上。 秦思砚半张脸几乎被打得偏到了一旁,她甚至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甚至忘了这里是医院直接叫出了声,“关言晏,你疯了!?” 女人却只淡淡的看着她,但这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给人带来一种无端的压迫感,嗓音清冷,“你从哪儿找的人?” 200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疼痛也是 秦思砚一怔,显然还没从刚才那一巴掌中回过神,而一旁的乔秘书早已被女人身上冷冽的气势吓到,一时站在那儿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们总裁夫人向来是出了名的温婉文静对人三分笑,那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何时见她真正对谁动过手? 可现在一边是她们聂总的妹妹,一边是她们名正言顺的总裁夫人,这不论哪边都不是她开罪得起的啊。 见她回答不上来,言晏笑了下,唇畔弧度冷艳,“所以,最后是你报的警?” 那沁着冷寒冰霜的视线就这么直直落在她身上,再加上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秦思砚像是一下就被激怒了,“是我又怎么样?”她站起来与言晏对峙着,清晰的指印在她姣好的脸蛋上浮现,那控诉怨恨的模样显得狼狈又可怜,“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景旭捐肾,他现在又怎么会被人打伤躺在里面!” “啪!” 一旁的乔秘书甚至还来不及阻止,只见面前女人眼底顿时冷如霜降,几乎是眉眼未眨的再次朝秦思砚脸上甩了一耳光! “秦思砚,你是真蠢还是装傻?”是气急,那一巴掌言晏几乎用了十足的力气,此时整个身体都不可自抑的颤抖着,“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带去的那些人才是真的想杀了他?!” 她想不通,如果真的是裴家的人,又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如果不是裴家的人,她又怎么会大意到让裴景旭单独过去落在他们手里? 言晏当即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再次抬起手,然而这次终于没能再落到女人狼狈的脸上,手腕已经被扣住了。 “言晏。”男人低哑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那力道不重,像是只轻轻的握住了一般,却又刚好足够阻止她再次落下去,言晏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男人被头顶阴影覆盖住的眼眸,里面似裹着深沉的暗色,就这么盯着她,“两个巴掌,够了。” 英俊淡然的五官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微蹙着的眉却可以看到浓浓的不悦。 “南深哥……”像是没想到聂南深会突然出现拦住她,秦思砚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言晏似笑了下,身上凛冽着的气焰像是因那笑容顷刻消散了,就这么与男人对视着,眉目含着凉薄的讥诮,“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她扭头看向一旁视线落在聂南深身上的女人,温凉的脸庞浮现寥寥的笑,“秦思砚,你知不知道裴景旭是为了整个裴家和你才选择自愿待在那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秦思砚脸色微变,她依旧不依不饶,口齿清晰,字字句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你倒好,不仅想方设法将人骗出来,还带着一帮人来取他的命……”一动不动的锁着女人那张逐渐惨白的脸,声线凉薄,“秦思砚,你自诩聪明又怎么不想想,如今把他送上手术台的人到底是谁?”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秦思砚身躯明显摇晃了一下,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摇摇欲坠瞳孔也变得茫然,“怎么会……” 言晏一声冷笑,却没再说话,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从男人手中抽回了手,转身就欲离去。 无辜不无辜,知情不知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从始至终视线都没从聂南深身上扫过,却在经过女人身旁时微微停住了脚步。 身后便是那偌大猩红刺目的手术中三个字,言晏看着似无尽头的走廊,精致的五官一下变得冷然面无表情,“今天裴景旭就算是死在里面,”嗓音决然而冷冽,“那颗肾,我也非要不可。” 她语气轻缓,此时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有力的落在众人耳中。 聂南深眉心微拧,看着女人的背影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脚就要跟上去,身后却传来了女人茫然的声音,“南深哥……” 秦思砚缓缓的回过头来看他,泪痕遍布的脸蛋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无助,“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做错了?” 似乎这一瞬,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错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秦思砚一下就跌坐在了长椅上,将整张脸都埋在掌心,情绪有明显的崩溃和无措,嗓音哽咽,“南深哥,我不是故意的……” 聂南深皱了皱眉,“我知道。” 那迈出去的腿还是收了回来,聂南深就这么眸色平静的看着她,嗓音温淡,“但裴家被人盯上,这半年多以来如果不是关珩,裴家离不开江城,裴景旭也活不到现在。” 女人身躯微微一震,她怔怔的抬起头来,只见男人单手插兜站在灯光下,“一颗肾,是他们之间的交易筹码。” 聂南深背对着光,导致秦思砚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揣测不出他的表情,却听他平淡的嗓音在空荡的走廊上响起,“思砚,这件事,你没有立场插手。” 更没有立场阻止。 那语调里甚至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却让秦思砚心底不由生凉。 耳畔突然想起下午关言晏对她说的话,【礼尚往来的买卖,你又有什么资格?】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没有资格是么?”她睁着泪眼模糊的眸,试图从男人眼中看出点什么,“是我错了……南深哥,所以你也在怪我,是不是?” 聂南深皱了下眉,下意识想要抽烟,却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于是又将摸出的烟放了回去,“事到如今追究谁对谁错都于是无补,”他低头看回她,语气依旧平淡,“你不用想太多。” 秦思砚却只是摇头,怔怔的看着他,“不,你在怪我……”她像是想笑,但那模样却更像是要哭出来,语无伦次的解释,“是他们说是裴老爷派来的人……景旭失踪了,裴爷爷也找不到他,所以他们只能靠我……我没想到……” 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更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最后连声音都跟着哽咽了,飘忽不定的视线最终落在他身上,“南深哥……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始终没什么变化的脸色终于沉了沉,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却始终没有回答。 那些是什么人,他也想知道。 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早已到了晚上,滂沱大雨仍在肆意。 关珩人还在重症监护室,不过好在人已经清醒了过来,林一鸣说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在没有进行手术前接下来的时间也只能呆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缓和病情。 言晏坐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手臂搭在膝盖统领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湿润的长发从两侧垂下,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裹在白炽的灯光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关珩提裴景旭的事。 她甚至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言晏还没抬起头,手腕就落入了男人轻柔温暖的掌心,低哑的嗓音自面前而来,“疼么?” 她看着男人低头盯着她手腕的脸,依旧英俊儒雅,温淡无物,但那眼眸里溢出来的心疼又清晰可见,不觉便笑出了声,“被打的人是她,你跑来关心我疼不疼?” “是,”聂南深不咸不淡的回应,动作轻柔的揉着她的手腕,有些不悦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的柔和,“所以要让手废了你才满意?” 言晏似乎这才注意到,下午她开车撞上去的时候,右手手腕也受了伤,此时被绷带层层缠绕着。 她一下就别过了脸没有看他,冷声道,“废不了。” 刚才她用了多大的力道她清楚,但下一秒男人那抵在腕上原本还轻柔的力道徒然加重了些,言晏猝不及防的就低哼了一声。 聂南深英俊的眉已经重重皱起,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将她从椅子上带了起来,紧张和担忧全表现在了轮廓分明的脸上,“重新去拍个片,万一伤到骨头。”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因为不敢太用力,聂南深原本就只是轻轻的扣着她,所以一下就被言晏挣脱开了,“医生说了只是扭伤,需要我拿诊断报告给你看吗?” 女人脸上明显透着不耐的情绪,聂南深看了她两秒,见她不像撒谎也没有必要骗他,于是也没再强行要带她去拍片,只是蹙眉强调,“好,那先去把衣服换了。” 从下午到现在,她穿着这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已经够久了,还是这么寒的夜。 言晏看了他一眼,显得不想搭理他,几乎是扭头转身就要走。 然而人刚走出两步,手腕再次被扣住,不过这次聂南深握的是她的左手,她甩了几下都没甩开,终于不耐烦的吼,“聂南深,你烦不烦?!” 因为那一声,导致周围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聂南深一张俊雅的脸依旧波澜不惊,瞳眸锁着她被沁得温凉的脸,“关珩已经醒了,”淡淡的提醒,“你这个样子待会儿要怎么进去见她?” 女人那挣扎的动作终于停住了,聂南深手指贴上她冰凉的肌肤,带着些无奈的低哄,“听话,会感冒。” 言晏看着他温淡的脸,强势却不逼迫,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好字。 她确实不能让关珩看见她这幅模样。 长椅上放着的就是他刚拿过来的干净的衣服,包装都是全新的,显然是之前让乔秘书一起带过来的。 乔秘书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人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往一间没人的病房去了,视线回到那站在灯光下目送着女人进门的男人身上,眸光深沉气势漠然晦暗。 说是会感冒,可是她家聂总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呢。 她还是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聂总。” 男人这才收回了视线,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接过,“嗯。” 独立的病房内有浴室,言晏简单的冲了个澡,又将湿润的头发吹干,在镜子前再三确认里面那张五官姣好的脸庞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来到关珩的病房外。 聂南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身上同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比起她的简单收拾,那微乱已经干了的短发显然没有用到吹风机,但这仍旧不影响男人身上那抹矜贵冷漠的气质,温温淡淡,像是无法靠近。 几乎是她刚出现在附近,聂南深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原本倚在墙上的身躯也站直了,俊逸的脸庞眸光沉沉抿唇未语。 言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越过他走到病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大概等了几秒,里面才传出女人虚弱冷淡的声音,“进来。” 拧动把手,言晏推门进去,又在身后轻轻的将门带上了。 她们姑侄的谈话,聂南深自然不会跟进去。 关珩今天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言晏甚至没能见她一面,这时候看着白色床榻间神色明显虚弱的女人,那些冷白色不带任何温度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连带着那些一直以来强忍着的憔悴和病态也终于掩饰不住。 眼眶一红,“姑……” 喉尖溢出酸涩,她甚至没能完整的唤出声来。 见来人是她,关珩也不意外,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还没死,有什么好哭的。”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声音都显得微弱无力的话。 江城人人都说,关珩那女人生来强势无情,手段狠厉,哪怕是枪子弹嵌入她肉里,都不见得能撼动她半分高贵倨傲的姿态。 或者说现在也一样,哪怕如今重病在卧,脸色苍白,但那眉目间从容干练的气息也半分未曾从她脸上褪去过。 但素来精致美艳的女人,何曾又像现在这幅模样过。 言晏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刚到床边,关珩就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姑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这个样子,”看着女人那张令人心疼的脸,语气平静的道,“放心吧,姑姑没事。” 病房内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但手上传来的温度仍是冰凉的,像是怎么捂都捂不热。 不忍去看她的脸,言晏看着她细白无力的手,像是忍着心疼的哭腔,“还有没有哪里痛?” “老毛病,痛着痛着也就成了习惯,”比起言晏,关珩的情绪更加显得平静,似乎这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疼痛也是。” 关珩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轻薄缥缈,“言晏啊,姑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时候的言晏尚不懂,所有后来坚忍冷硬的心,都是从曾经的脆弱中一步一步爬过来的。 她已经度过了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 言晏低着头,那些泪便大颗大颗的落在关珩手背上,带着无声的哽咽,“姑姑……对不起。” “这件事与你无关,更何况这世上能匹配的肾源也不止裴景旭一个。”刚才宋秘书已经来过一趟了,她自然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毫无血色的唇畔带出些笑容,“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姑姑也累了。”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女人那明显透着疲倦的脸,还是点了点头,“好。” 关珩抬手摸着她的秀软的长发,像是随意提醒,又像是认真的嘱咐,“言晏,最近好好待在聂南深身边,不要乱跑,知道么。” 言晏抿唇,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聂南深一直在门外等着,无声无息的,神情始终没有半分不耐,此时听到开关门的声响,眉心一皱,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女人脸上泪痕未干,睫毛也好沾着水雾,目光焕然有些呆滞。 聂南深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接过乔秘书递来的手帕将她脸上那些水汽擦干净了些,然后扭头朝一旁的乔秘书吩咐了一声备车,搂着她就往外走。 这时候走廊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言晏几乎是走到一半才渐渐回过神来,“去哪儿?” “吃饭。” 现在明显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但她今天从早到晚几乎是滴水未沾。 她脚步突然停住了,“不用了,我不饿。” 言晏抬手去扳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不大,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裴景旭还没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心思吃东西。 聂南深也如愿的松开了她,看着女人抬脚就往另一个方向走,淡淡的开腔,“不是说人就算死了那颗肾你也得要么,”他总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那他现在是死是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抬脚再次来到了她的身侧,却没有再强制的去搂她,低头看着女人长卷的睫毛,“言晏,你如果不想你姑姑躺在病床上还要为你担心,现在就跟我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今天其实算不上奔波,但精神上的压力更容易让人疲惫。 男人语气没什么波澜,却也轻易可以听出没有丝毫能够商量的余地,言晏一下就笑了出来,“那秦思砚呢?”扭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笑容凉薄而讽刺,“你怎么不管她回不回去。” “如果现在是我躺在里面,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言晏抿了抿唇,又听他淡淡的道,“医院我会安排人守着,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叫詹聿派人过来。” 或者说从关珩开始某些动作之前,他的人一直都有跟着,不然也不会在关珩被送进医院的第一时间他就赶了过来。 今天发生的事,有部分是冲着裴景旭,但也有部分可能是冲着关珩。 话里字字句句条理清晰没有可以回绝的余地,言晏看了他一眼,这次却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了,亦没有要继续争论的意思,抬脚又要离开。 身后男人有条不紊的嗓音再次响起,“昨晚关珩设计陷害了樊天逸,不出明天你姑姑肾衰竭的事就会出现在媒体,”聂南深来到她面前,单手捧起女人干净的脸蛋,嗓音温和宠溺又带着些许的无奈,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言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我们不要在这些没有意义并且我不会妥协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好不好?” 言晏一双眼蓦地睁大了一些,有明显的震惊在里面,聂南深自嘲的笑了笑,眸色深而缱绻,粗粝温暖的指腹摸着她的肌肤,“反正你要这个聂太太的位置,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在短时间内要一个婚礼,为的是什么? 单纯的爱他么? 聂南深当然不这么认为。 或者这里面也不泛有爱他的理由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她甚至不管他是不是爱她,只要她光明正大的成为了聂太太,于关聂两家的私交也好,于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好,哪怕不能彻底替关珩铲除那些障碍,不论是他还是聂家,至少都能保证关珩安好无事。 但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怎么在意,言晏看了他许久,最后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覆着灼热的气息都喷薄在她唇畔,嗓音低柔温宠,“所以你乖一点,嗯?” “……好。” 病房内,关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才从一旁拿过手机拨出了号码。 几乎等到她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那边的电话才被接起,关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事情办得怎么样?” 莫尔在那边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没有动静。” 眉心微微一拧,连带眸色也跟着沉下了。 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突然扯唇笑了笑,阖着的眸底泛过一丝冷意,“看样子比起关家,聂家才是那个压轴的。” 那份资料如今仍下落不明,但既然是从她手里丢失的哪怕对方是为了灭口她显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她当初唯一不确定的是,到底她和聂家,谁才是最后一个。 201 被烫的手背,他连碰都没碰过 但现下的情况几乎已经明了可见。 “阿珩,”莫尔明显顿了顿,不忍道,“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捂着腹部,女人脸上的那些痛苦像是都被死死压制住了,“至少,不是毫无收获,不是么。” —————— 最后言晏还是跟着聂南深回了银南别墅。 聂南深知道她不怎么喜欢外面的饭菜,所以家里的饭菜是临时打电话让余妈做的,但食材都是新鲜的,言晏依旧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在男人的督促下生生塞了一碗米饭。 不管是为了她姑姑,还是为了自己,接下来都还有很多事要做,现下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晚饭后,言晏休息了一下就进了浴室,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只是随便冲洗了一下,更何况医院的条件到底比不上家里。 出来的时候,房间里没人,阳台的窗户却开着,她走过去,正好看到站在护栏旁的男人刚挂掉一个电话,屋内不算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剪出欣长沉稳的轮廓,眉目低低淡淡的辨不清情绪。 言晏突然想起了在医院时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反正你要这个聂太太的位置,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绯红的唇一点点抿起。 所以,他是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但仍是选择了默认么。 聂南深刚侧过身,余光就瞥到了女人站在那里的身影。 隔着阳台的槅门,灯光下那张刚被水汽氤氲过的脸蛋尚泛着红晕,干净温静的五官精致而耐看。 他笑了笑,此时见她出来,便放下了手机,“洗好了?” “嗯。”言晏抬手擦着未干的长发,刚走了两步,视线便扫到了他指尖燃了一半的香烟,眉心下意识皱了皱,步子也停在了门口。 注意到她的视线,聂南深这才反应过来,“抱歉。” 她不喜欢烟味,也明确说过不准在卧室里抽烟。 虽然这里是阳台,但聂南深还是将指尖的烟头掐灭,抬脚就走了进去,顺带带上了阳台的窗户,连窗帘也拉上了。 几个动作差不多是在她面前完成的,带着那一身浓重的烟草味。 言晏看了他两秒,最后还是转身从一旁的衣柜里找出男人换洗的衣服递给他,“去洗澡吧。” 今天在医院,他可能只是换了衣服,连澡都没洗的。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好。”抬手摸了摸她湿润的长发,嗓音性感,“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 “嗯。” 然后没再说什么,拿着衣服就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很快传来的水声,言晏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刚拿出吹风机将湿润的长发吹了一半,就接到了詹聿的电话。 算是意料当中,今天在码头看到了他,詹聿自然也是看到她了的。 言晏将吹风机关掉,卧室里就只剩下了浴室的水声,她没怎么犹豫的就接下了。 警是秦思砚报的,自然备的是绑架的罪名,因为想起下午池骞没对她的提醒,言晏也只对此简单解释了一下,除了关珩需要裴景旭的肾这件事,其他都一笔带过了,更没有提到当时现场发生的枪战和后来突然出现的池骞没。 但在当詹聿提到后来在离码头不远的路边发现那几具死在车里的尸体时,言晏还是不由震了震。 “确定是自杀?” “检验科报告出来了,没有别人动手的可能性,不过……那辆车里有查到裴景旭的DNA,”詹聿顿了顿,“我听说,他今天下午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言晏看着地板上的影子,没有说是或不是,隔了好半天才继续道,“詹聿,你说要什么样的人,才会宁可去死也不愿意被人抓住问出半个字?” 她从小生活在璀璨耀眼的名流圈里,活得透彻也悟得清醒,从来也没觉得会有什么东西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 哪怕是钱,权,自尊,都不能。 詹聿沉默了一会儿,方沉声凝重道,“要么训练有素视死如归,要么……自然是身上背负着宁愿去死也不能被人察觉的秘密。” 但不论是谁,手底下要是能有这样一群甘愿为其卖命的人的存在,那站在上面的那个人权位必然不低。 整个江城,或者说不止江城,这样的存在少得几乎很难找出来几个。 怕是连池骞没那样占据了半个江城的势力,都没有这个本事。 挂了电话,言晏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思索无果后还是打了电话给宋秘书,直接问出了疑问,“今天秦思砚带着过去的那些人,会不会是樊天逸?” 能从秦思砚身上下手将裴景旭自己引出来,那必定是对江城和对他们的关系知晓得一清二楚,再加上那样的手段和符合条件的,她很难不想到那个男人。 宋秘书却只是迟疑了下,便直接否定了,“可能性不大,樊天逸昨晚进了医院,直到今天早上醒过来中午才从医院离开,他虽然有足够的动机,却没有足够的时间。” 更何况他今天几乎一直盯着樊天逸,中间要是有什么动静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至于良黎,他们现在虽然没有证据可以断定不是她做的,可如果陆骁还在的话言晏甚至会怀疑一下,但就目前的情况也显然可以将她排除。 言晏刚想开口再问点什么,就见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染着浑身湿意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面前,发梢还带着水珠,身上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V领浴袍,露出性感的锁骨,干净清爽,却又透着一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聂南深在她身前蹲下,抬手摸了摸她还没干透的长发,皱眉道,“怎么还没睡?” 这样近的距离,再加上他手臂自然的落在身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沙发里。 头顶的灯光被调成了一个极暗的明度,他这样蹲着几乎和她形成一个平视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眼底的温存柔和。 言晏将已经挂掉的手机放到一旁,淡声的问,“今天池骞没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不清楚,还没问。”聂南深似乎也不意外,语气没什么起伏,然后俯身将女人从沙发里抱了起来,又让她斜坐在他腿上,言晏刚想动,腰肢就被男人重新摁了回去,“坐好。” 他拿过一旁的干毛巾,嗓音淡淡透着不悦,“说过多少次了,”那语气更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头发湿着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那些气息尽数落在了她的脖颈间,带着些温热的暖。 其实她刚才只是还没有完全吹干而已,言晏刚皱起眉想反驳,聂南深就将毛巾盖到了她头上,语调没什么平仄的开腔,“还记得之前一直指使陆骁做事的那个人么。” 言晏一怔,将那挡住半边脸的毛巾扯了扯,扭头看向他,“你是说……那些一直在找资料的人?” “嗯,”聂南深掀眸看了她一眼,又让她把头转过去,手掌拿着毛巾细心的替她擦拭着,“陆骁死后骞没一直在查这件事,最近似乎有了点苗头,不排除会是他。” 不然不会那么恰巧,“如果在关珩没有肾源的情况下,对方只要解决了裴景旭就是一箭双雕。” 也正如言晏所说,裴景旭就算是死了那颗肾也得拿出来,但如果人没死……那就不好说了。 否则今天他们与其有时间将裴景旭打晕带走,还不如直接当场开他一枪,但哪怕到最后逃走的时候那两枪也终究没打在致命的要害上。 这样一来裴家不仅没了退路,甚至还能带上一个陪葬的关珩。 并且显然,这条线是绕着他们走的,在没有惊动他们,和关珩的情况下。 更或者说,关珩对于对方会找到裴景旭这一点上并不是完全的不知情,只不过一切的时间都恰好,恰好关珩前脚进了医院,后脚人就带了过去…… 空气像是一下就陷入了寂静。 “所以,你们查到了吗?” 言晏是背对着他,此时自然看不到男人眼底渐渐沉凝下来的神色,直到那手上的力道几乎将她的头皮扯出疼痛感,才不由低叫了出来,“啊……你做什么?” 聂南深猛然回神,才发现她的头发不知何时缠绕在了自己手指上,“sorry,”看着女人蕴着嗔怒的脸蛋,俊眉微微蹙了下,柔声道,“弄疼你了?” 言晏顿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像是真被弄疼了,拿着他的手指就开始解她的头发,一边忿忿道,“以后别碰我头发。” 聂南深失笑,她对她的头发,倒是爱惜得紧。 不过确实好看,又黑又长,被保养得极好的发质,是这么多年一点点纯天然养出来的,偶而自然垂落的时候总会遮挡住她的脸。 聂南深就这么低头看她专心仔细解着疙瘩的模样,五官深处一下就涌出了细细密密的柔软,不可自抑的牵扯着浑身每一处神经,又疼又痒,却又爱不释手。 最后,在见她终于费力的将她的头发从他手指上解脱时,心底一下没由来的空虚感覆满了胸腔,他没忍住,低头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浅尝辄止般,“好了,睡吧。”看着女人低垂着的眸,低低的道,“明天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言晏好半天才回了个,“嗯。” 明天,裴景旭应该也能从手术室出来了。 事实上裴景旭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就脱离了危险送到了普通病房,不过人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樊氏。 整间办公室色调偏冷,最近天气都不怎么好,乌云密布的光线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将办公室内都压成了死沉沉的气氛。 门外秘书敲门进来,她看了一眼那办公桌后正低头处理文件的男人,菲薄的镜片架在英俊的脸上,浑身透着一股无声的冷漠,像是无形中与这氛围都融在了一起。 她恭敬道,“樊总,方董和林董在外面,说有事找您。” 像是在签署文件,男人头也没抬的冷声吐出两个字,“不见。” 最近关珩和良黎的那点事大多都是他们樊总在处理,甚至前天晚上的那场应酬也是她联系的人,不过貌似并没有谈拢。 对于已经被拒绝了一次的合作,他们樊总向来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哪怕是对方找上门来,所以她对于男人的回答也不意外,“好的。” 应了一声秘书便转身出去,却在刚打开门的瞬间,又听到男人的声音,“等等。” 她回过头,看见男人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但仍是没有抬头,嗓音淡漠,“让他们进来。” 这倒让秘书有些意外了,但还是回道,“是。” 再次带着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原本办公桌后的男人已经盖上了笔盖,随手扔到桌上抬脚走到了一侧的沙发里,视线甚至没有从两人身上扫过,下巴朝对面的沙发微点,“坐。” 林董和方董二人见男人这幅傲慢又目中无人的姿态,脸上顿时掠过不悦,但又好像顾忌着什么,最终还是在他对面坐下了。 “两位不是已经拒绝了我的提议么。”樊天逸解开了西装前的扣子,姿势随意的往身后一靠,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菲薄镜片下的眸子里带着客套的冷漠,“今天亲自登门,有何贵干?” 那语气算是客气,如果不是细听那话里的暗藏的意思的话。 那个叫林董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天堂堂樊天逸都曾拉下脸面屈尊去找他们谈合作,被拒绝了不说,如今他们反而还得亲自找上门,从某方面来说其实已经得罪了这个男人。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从樊天逸脸上看出什么讥诮讽刺的表情。 当然,他大概也不屑对他们露出多余的神色,如今还肯见一面,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另一个叫方董立即就接了话,“樊总您说的哪里话,我们之前只是说在考虑,”肥肉横生的长相端着谄媚的笑脸,“哪儿敢拒绝您啊。” 秘书将人送进后便退了出去泡咖啡了,樊天逸淡淡扫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开腔,“所以,现在是考虑好了?” “自然,自然。” 樊天逸似笑了一下,却只听其声,没见那笑容,“那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给人第二次机会。” “呃……” 对方明显尴尬了一下,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开出了极好的条件。 更何况说白了,以樊家如今在江城的地位,区区的几个慈善机构在他眼里压根无关痛痒,若不是为了良黎,还有对手是关珩的份上,他犯不着在这上面花这么大的心思。 他这句话,就已经明显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那个叫林董的看着男人冷漠的五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您没有打算继续同我们合作,那现在樊总又何必要花时间见我们?”他淡淡道,“我想樊总应该也没有无聊到因为被拒绝了一次,而想要拿我们看笑话的程度。” 樊天逸的视线这才落在他们身上,没什么表情的五官温淡,但也没有半句废话,“为什么改变主意?” 关樊两家是死对头这件事,整个江城人尽皆知。 男人手指自然的搭在沙发扶手上,“我听说关珩手上可是拿捏着二位的把柄,这个时候改变方向,很难让我相信二位的诚意。” 虽然那晚关珩计划失败,但他同样不认为关珩会好心的放过这次机会。 哪怕她一开始的目的也并不是良黎手下的项目。 两人明显的一怔,神色露出疑惑,在对视了一眼后,方董才试探的问道,“您还不知道关珩的事?” 将两人神情尽收眼底,樊天逸似这才来了点兴致,但表情仍是不温不火的,语气温淡,“说说。” 秘书正好这时候端着咖啡进来,递了一杯在他面前,“樊总,您的咖啡。” 樊天逸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那方董看了秘书一眼,才语气凝重的斟酌道,“关珩肾衰竭晚期,现在还没找到肾源,看样子怕是活不长了……” 啪—— “樊总您没事吧?!” 秘书一骇,瞧着那似因为没拿稳连带杯子一起洒落到茶几上的咖啡,连忙从一旁抽出纸巾替男人擦拭——甚至有些直接洒到了他的袖口和身上。 那咖啡还是刚泡的,被烫的手背上当即就起了红色,男人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秘书反而被吓到了,“樊总,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简单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异样,秘书拿过的纸巾也被他接过,却没有立即去擦,嗓音淡漠听不出情绪,“出去。”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半边侧脸,却又刚好能透过镜片看到那双低垂着的眼眸,不知是生了怒火还是什么,那一瞬她只觉得男人身上压着的气息冷鸷得可怕,但那张温沉英俊的脸庞看上去又好像淡漠得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给您再泡一杯。” 秘书不敢再看他,连忙收拾好桌面匆匆离开了。 林董看着对面兀自拿着纸巾低头擦拭着袖口滴落的水渍,一言不发浑身都透着股沉默气息的男人,担忧道,“樊总,您没事吧?” 有足足两秒,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 空气像是都跟着冷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如坐针毡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那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可以算得上优雅的从袖口到指尖,几乎每一处被洒到的地方都被他擦得干净,却唯独剩下被烫得最严重的手背处,他连碰都没碰过。 不过片刻,便能清晰的看见上面起了红斑烫了热皱。 男人却似毫无察觉,如果不是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林董甚至会觉得那杯咖啡原本就是凉的。 不疼么? 就在他再次忍不住提醒需不需要去医院时,樊天逸擦拭的动作终于停住了,面无表情的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才抬头看向他们,“听谁说的?” 男人再次恢复了一贯的斯文冷贵,温淡的五官没什么起伏,却又好像比他们刚来的时候更冷漠了。 方董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关珩的事,“今早有媒体曝出来,不过很快被撤了,”他顿了顿,解释道,“我和林董看到消息就查了一下,昨天一早关珩确实被送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她侄女和聂南深的人都在,这事怕是假不了。” 一旦关珩自身难保,那关珩手里有关他们的把柄就再构不成威胁。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方董笑道,“所以您放心,我们没必要在一个命不久矣的女人身上压注,自然选择您才会让利益更大化。” 林董也在这时候出声,“所以您看,这个诚意够足吗?” 他们自然是知道,樊天逸之所以不信任他们是担心关珩使诈,不过现在显然这个问题也不存在了。 樊天逸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起身回到了办公桌后,拨了内线吩咐道,“送方董和林董出去。”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他这不回答的意思是拒绝还是默认,“樊总,您这意思是?” 挂完电话,男人这次却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们,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俊脸斯文,“照你们这么说,她人都要死了,我还有必要利用你们和她斗么?”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平淡得没有丝毫波澜的一句话,却让两人当场僵住。 像是这才想起来,他们原本就是樊家和关珩这场争斗里的牺牲品。 林董当即变了脸色,“樊天逸,你可想清楚了,就算关珩死了,良黎目前也还在慈善会,没有我们你以为她还能保住自己在慈善界的地位?!” 不怪他这么提醒,除了关珩的原因,他们能看得出来樊天逸这么做更多的是想保住良黎。 但男人始终低头签署着文件,“这就不劳二位操心了。”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猖狂轻蔑毫不掩饰。 《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无错章节将持续在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书海阁! 喜欢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请大家收藏:()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202 和他谈爱?笑话 是了,没了关珩,樊天逸哪怕是要对他们做什么那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有了这个认识,两人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好撕破脸皮,最后也只能忿然的转身离开。 门被带上的瞬间,那落在纸上的笔尖也跟着顿住了。 樊天逸面无表情看着那纸张上被写出的不知什么东西,薄唇突然划开一抹漠然的讥诮,又似掩着那镜片下更多晦暗莫深的情绪。 他都还没开始动手找她算账,她便自焚了么。 —————— 医院办公室内,属于女人的错愕的声音响起,“什么意思?” 办公桌后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皱眉就这么看着她,嗓音低沉,“言晏,如果他就是你们找的肾源的话,那么我很抱歉,”说着将手里的检查结果放到了一旁,“这场手术恐怕不能继续了。” “为什么?”那嗓音徒然拔高,言晏整个人逼近办公桌,双手撑在上面直视着他,“不是说各项匹配都合适没有问题吗?” 聂南深上前示意她先冷静下来,然后才扭头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嗓音低沉,“给个理由。” 林一鸣这才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检查结果递到他们面前,“裴先生身上中了两枪,虽然都没打在要害上,但位置都在腹部临近肾脏的地方,”他指着上面几个被标注出来的地方,徐徐道,“再加上裴先生因枪伤失血过多,目前的身体状态也不适合立即做肾脏移植手术。” “如果现在强行进行手术的话,首先是对裴先生的生命安全不负责,其次,裴先生目前身体状况并不乐观,这样的肾哪怕是进行了手术后,后续的排斥反应也会对关总很不利。”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落入耳里,言晏几度险些站不住,头脑更是一片混乱。 人死了她还能要肾,但人没死,她不可能不顾裴景旭的生命安全强行手术。 再退一万步,就算她要求强行进行肾脏移植,医院也不可能同意。 聂南深只能扶着她,这个结果,其实从昨天裴景旭送进医院起就不算意外了。 他蹙起眉,“这么大的医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对于男人那毫不客气的态度,林一鸣也没生气,只是淡淡道,“现在与其等裴先生的身体完全康复,我还是建议你们抓紧时间看看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其他合适的肾源,毕竟关总的病情已经在一天天恶化,拖的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大。” 他看了一眼女人难看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当然,在这里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我已经查过了整个江城境内所有的医院库源,但都没有符合条件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也就是说只能从没有在医院留下过记录的人里面找。 但这无疑就加大了难度系数。 “那我的呢?”女人突然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一丝迟疑,“不是说近亲的匹配度一向很高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不行?” 聂南深握着她的手徒然收紧,薄唇紧抿却没有说话,但不难看出眼里的紧张。 林一鸣显然也因为她的要求怔了怔,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很遗憾,肾源匹配首先在血型上就有要求,更别说哪怕血型相同在其他匹配条件上也极为苛刻,而关总正好是罕见血型,”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你之前有在医院留下过病例,我已经看过了,达不到移植要求。” 无形中聂南深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些,低头看着身侧女人茫然的侧脸,神情更凝重了。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聂南深刚转过身,就看到女人站在走廊上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瞳孔涣散得像是没有焦距。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肾源的事,我来想办法,”一只手捧过她干净茫然的脸,让她看着他,低声哄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着你姑姑,嗯?” 偌大的江城不可能找不出一颗合适的,只要他们还有时间,目前的情况就不算最坏。 那视线本身不知落在何处,听到声音言晏才怔怔的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知道裴景旭在哪个病房吗?” 聂南深皱了皱眉,但还是道,“嗯。” 她有些疲惫,脸上的倦意很深,“去看看吧。” “好。” 裴家已经没有人在江城了,即使裴景旭遭遇了这样的事病房内也没有所谓的亲朋好友来探望,除了那几乎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的秦思砚。 他们刚到的时候,就听到了两人争执的声音,“让我回去休息,然后你转头就签手术同意书吗?”女人明显有些激动,“景旭,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裴爷爷和裴叔叔会怎么想,他们会愿意看到你为了裴家变成这个样子吗?” “关珩帮了裴家,这是裴家欠下的人情,更何况……” “人情什么不能还?为什么非要用你的身体去做交换……” 随着病房门被打开,那声音便顿住了,秦思砚扭头就看到了先进来的言晏,声音一下充满了警惕,“你来做什么?!” 她人原本就站在病床前,此时几乎半个身体都挡在了言晏面前,言晏却连眼风都没往她身上扫过,语气凉淡,“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吗。” 径直越过秦思砚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半躺着的男人,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医生怎么说。” 大概是因为伤势的原因,导致裴景旭气色苍白,“不打紧,休息几个月就能完全康复,只是……”他看着她,那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抿唇道,“言晏,对不起。” 关于他的身体检查报告结果之前主治医生已经给他看过了,林一鸣也找他谈过了话,自然知道结果是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事情终归是因他而起。 “这样,”言晏却只是看着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视线落在他被插着输液管的手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好好养伤吧。” 说完也没再看他们,转身就走了出去。 像是原本过来就只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如林一鸣所说的那样伤势不轻。 秦思砚看了一旁的聂南深一眼,当即想也没想的就追了出去。 聂南深站在那没动,裴景旭皱了皱眉,“你不用跟过去看看吗?” 视线从门口方向回到那进来后就没有出过声的男人身上,英俊深沉,面对他,或者说在面对极大多人时聂南深的态度都是这幅看上去温润却始终透着冷漠的。 聂南深没有回答,“既然躲了她这么久,”单手插兜,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睨着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答应见面?” 裴景旭闻言先是一愣,在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之后便笑了出来,“我听说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就要和言晏举办婚礼了,”不闪不避的对上男人温淡的视线,冷笑道,“聂总现在还关心别的女人,不觉得不合适么?” 不合适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甚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敌意。 聂南深自然察觉到了,但五官依旧没什么变化,漫不经心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不是思砚骗你出来的。” 那语气实在是很淡,分明是疑问句,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裴景旭脸色当即就变了下,一张脸也顿时冷了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聂南深笑了下,比起看着他,那视线更像在打量,“言晏说过,你当初找关珩是因为想和她合作,但那时候你应该并不知道关珩得了肾衰竭,”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慵淡的嗓音凉薄,“所以,你当时又是拿什么条件和关珩交换的?” 门外。 言晏刚走了没几步,就被突然冲过来的秦思砚挡住了路。 周围来往的人不少,言晏就站在那里看着面前浑身都透着一股清冷倨傲的秦思砚,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关言晏。” “有事就说。” 秦思砚就这么看了她两秒,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你姑姑的遭遇,我很同情,也很抱歉,”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又带着那抹骨子里的倔强,“但我还是那句话,景旭的肾不会给你们的。” 言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完了?” 抬脚又要离开,手臂却被直接抓住了。 秦思砚盯着她温静的五官,因为没有上妆所以看上去显得格外干净清秀,“我知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她再次吸了一口气,那模样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但你打我两个巴掌我也忍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什么时候欺人太甚了?”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言晏视线落在她脸上,好笑道,“你不是不给么。” “那南深哥呢?”秦思砚紧蹙着秀眉,仿佛要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他难道不会为了你去逼迫景旭?” 言晏像是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秦思砚,要深情你不如装得更像一点,”讥诮的看着她,“你现在到底是更关心你男人的身体,还是更在意你的南深哥会不会为了我强行取他一颗肾?” 她一下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变得温凉,“还有,我姑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其次,裴景旭现在已经不符合移植条件,所以不管是我还是聂南深都不会再要他的肾,”冷冷的开口,“这样,你满意了?” 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和她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当下连看都懒得再看秦思砚,直接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秦思砚看着女人的背影,红唇一点点抿起,就在她刚收回视线转身时,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的男人。 “南深哥……” 聂南深像是刚出来,又像是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了,但神情温淡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你在医院已经待了一天,裴景旭会有护士照顾,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秦思砚抿了抿唇,长发从两侧自然垂下,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 就在男人即将从身侧走过时,她忍不住去拉他的衣袖,欲言又止,“南深哥,我……” 聂南深脚步如愿停住了,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就算不搬回去住,抽时间还是回聂宅看看,”那语气有些淡,也有些无奈,“你一个人在外面妈和老爷子都不放心。” 她就这么抬着头,所以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眼底流露出来的关心。 但好像也只有关心。 那只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最后又变成了缓缓的松开,落回身侧,“……好。” 中途言晏接到聂南深的电话,说是有事需要回公司,言晏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来到关珩的病房,言晏正好看到宋秘书关上门从里面出来。 她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床榻上的女人,低声问,“我姑姑怎么样了?” 宋秘书也同样放低了声音,“刚睡着。” 最近关珩很容易嗜睡,身体各项指标也在逐渐下降。 宋秘书看着女人疲惫的神色,还是没忍住问,“小姐,林大夫说手术的事情怎么样了?” 言晏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进去了,只是就站在那儿看着,“宋秘书,之前你在替我姑姑找肾源的时候,除了裴景旭还有谁?” 她这么问,宋秘书大概也猜到了结果,他看着女人透着担忧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到嘴边还是变了个数字,“还有两个比较符合条件的。” 两个。 还不是在确定能完全符合的条件下。 言晏揉着眉心,“去联系人。” 宋秘书迟疑着要说什么,但看着女人那张脸时最后还是咽下了,应了一声好拿起电话就走了出去。 停车场。 人刚上车发动了引擎,手里拨出去的电话才被接通。 聂南深面如沉水的直接打了方向盘,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我要一颗肾。” 男人那沉浸在沙哑中的嗓音过了两秒才回他,“关珩?” 那声音……同样身为男人聂南深很快明白他现在正在做什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也没管是不是打扰了他的好事,冷声道,“资料已经发给你了,黑市也好高价也好,想办法给我弄来。” 池骞没在那边笑了下,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正常,带着些轻佻的冷嗤,“又不是关言晏得了绝症,关珩死了正好带着那些秘密去见阎王,”他看着身下正面如桃花娇羞欲滴的女人,五官冷漠,“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少他妈废话。” “……” 池骞没一只手撑着身体,看着手里被毫不留情挂断的电话,薄唇掀出不屑的冷嘲。 为了一个女人,费这么大心思。 一双柔软无骨的手臂已经缠了上来,“骞没,谁啊。” 池骞没淡淡的看了眼身下被滋润得面色泛红的女人,一声冷笑,直接将手机丢到了一旁,“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货。” 床上衣衫半解的女人显然还没从刚才中回过神来,就见身上的男人起了身,她睁着一双迷离水媚的眼,声音都还带着娇润的沙哑难耐,“不继续了吗?” 分明刚才他还很有兴致的。 男人已经取过了被丢到一旁的浴袍,嗓音冷漠,不覆之前在床上的半点温存,“我出来之前,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这才听出了男人的意思。 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男人在她面前不紧不慢的将浴袍套上,从头至尾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可是把我这个样子丢在这儿……”她红艳的唇突然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您就不怕被路小姐知道,是您把我带回家里来了?” 那松垮到肩部以下的衣裳依旧半遮半掩的挂在那儿,露出美好红润的肌肤,长发微乱诱惑而撩拨十足的意味。 圈内大部分人都知道,自从关园被烧后,路潞那个女人已经搬过来和他住在一起了。 事到如今她自然觉得,既然这个男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带她回他们家,就代表路潞那个女人到了该让位的时候了。 虽然前不久他还为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但哪个跟过他的女人没有享受过那种待遇呢? 极致的宠爱,予取予求,他从不吝啬。 但下一秒,下巴就被扣住了,她被迫抬起头来,对上男人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眸,“所以你识趣点,”池骞没淡淡的笑,冷硬的五官邪肆,一字一句带着威胁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可千万,别被她逮到了。” 那眼底的冷意让女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为什么?”她怔怔的看着男人冷峻的脸庞,“你不爱她为什么要将她一直留在你身边?” 快两年了,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待这么长的时间,女人一下就笑了出来,“可是如果你爱她,你又为什么要背着她带我回来?” 路潞那个女人那么高傲,怎么可能会容许这种事。 “爱?” 池骞没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不咸不淡的瞧着她,“像刚才我对你说的,”嗓音讥诮,“我爱你那样么?” 瞳孔狠狠一震。 哪怕从上他床的瞬间开始,她就清楚明白这个男人向来只玩弄感情不谈爱,但此时见他面不改色语气嘲弄的说出这三个字时,她才深深意识到,所有女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消遣。 几年前的江芷,后来的温纾,再到如今的路潞亦或她,都没什么两样。 和池骞没谈爱? 笑话。 ——————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江城都在传关珩急需一颗匹配的肾来救命。 有同情的,有冷眼旁观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聂老爷和孟曼在得知消息后也来了医院一趟,呆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才回去。 聂老爷离开的时候脸色只剩下了疲惫和心疼,只是叮嘱了言晏,有什么需要的,或者聂家能帮上忙的都可以找他,肾源的事聂南深也在想办法,让她不要太担心,照顾好关珩就好。 言晏点头说了声好。 不远的草坪处,聂南深手里正燃着一支烟,看到那正在和聂老爷孟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女人,正要抬脚走过去,身后的乔秘书已经接完了电话,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聂总,池先生那边来人说,肾源找到了。” 两天时间,算是有效率的了。 聂南深脚步未停,只是吩咐,“尽快把人找来。” “不过……”乔秘书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刚挂完的电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难看,“对方可能不会同意。” 聂南深脚步一顿,看着那将聂老爷送上车的女人,微眯起眸,然后面色沉冷的将烟头掐灭,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那就不论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同意。” 乔秘书张了张口,仍是道,“这……恐怕很困难。” 聂南深这才扭头看到乔秘书迟疑的脸色,一双俊逸的眉缓缓皱起。 车上,安苏将车窗摇下,一脸担忧的看着站在路边的女人,安慰道,“言晏,关姨一定会没事的,你要先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言晏笑了笑,正想回话,腰肢就被人搂住了,她扭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话也替她回了,“你先关心好你自己。” 安苏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撇了撇嘴,扭头就朝孟曼抱怨,“妈,你看我哥!” “好了,有你哥在,还怕照顾不好言晏?”孟曼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站在一起的两人,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南深,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关姨这边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随时给我和爷爷打电话。” 聂南深倒也没拒绝,“嗯。” 孟曼点点头,也没再啰嗦什么,关上了车窗就叫司机出发了。 直到那车驶出了一段距离,言晏才收回了视线,身上同时也多了一件属于男人的外套。 “时间不早了,”聂南深低头看着她,温和的问,“今晚回家睡?” 203 那是关家的尊严 她已经在医院呆了两个晚上了,再这样下去,关珩还没倒,她自己就先倒了。 言晏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两天关珩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下来,更何况医院有宋秘书照料着她也放心。 车窗外闪过夜晚的街道。 回银南别墅的路上,聂南深突然叫了她,“言晏。” “嗯?”那声音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我是说如果,”聂南深目光沉沉的看着前面,薄唇紧抿,“找到了一颗能匹配的肾源,但关总不同意的话……” 言晏这才回头看他,疑惑道,“我姑姑为什么会不同意?” 聂南深紧蹙着眉,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言晏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嗓音紧绷,“你这么说,是不是其实已经找到了?” 聂南深扭头看了她一眼,那望着他的眼里尽是紧张。 他抿了抿唇,还是道,“没有。” 几乎是一瞬间又见女人眼里的希冀尽数褪去,聂南深心底一下涌出说不出的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的笑,“但会找到的。” 说着便收回了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温和的眸色也一下被凝重沉冷充斥。 不管用什么方法。 接下来的几天言晏都是回到了银南别墅住,第二天聂南深再将她送到医院,不过聂南深一般不会待太久,然后再驱车离开。 言晏大致也能猜到他最近因为找肾源的事很忙,所以也没有多问,直到这天下午的时候,宋秘书才从外面回来。 关珩刚吃完药就睡了过去,言晏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放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跟着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被带上,她才拧眉看向宋秘书,“怎么样了?” 宋秘书还是摇头,“一个移民,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人,另一个……检查结果刚出来,配型不符合。” 也就是说,还是不行。 女人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了,亦或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表情。 宋秘书就这么看着她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无力的支着额头,长发从两侧垂下,挡住了大半的神色。 有好几分钟的沉默。 她甚至没有哭,但就这种无声的压抑让人看着愈发难受,尤其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空气都充满着刺鼻酒精味的医院,仿佛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小姐……”宋秘书看着她指节泛白的地方,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宋秘书,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言晏双眼失神的看着地上,面无表情得近乎呆滞。 她能怎么办?整个偌大的江城,甚至包括了临城,全世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呢? 她在找,聂南深在找,聂爷爷詹聿林一鸣,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在帮她找,可就是找不到。 “我不知道姑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今天林一鸣已经来过两次了,”她说得缓而慢,那些死死没有掉下来的泪都蓄在了眼眶里,像是极力的要将每一个字的音节都吐清楚,“他说,这两天姑姑的病情一直起伏很大,连他都不能保证我姑姑能不能……” 说到最后女人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宋秘书就这么于心不忍的看着她,他为关家做事十几二十年,几乎是从小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长大的。 关珩于她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没人比他更清楚。 宋秘书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忍道,“小姐,或许还有一个人符合条件,”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是……” 像是听到了希望,言晏一下就抬起了头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问,“谁?” “小姐……”宋秘书皱眉看着她,像是有些难以启口。 见宋秘书的模样,言晏只以为是被对方拒绝了,“是找不到人?还是他不愿意捐?”她已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抓着宋迷书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可以联系他,要多少钱或者要什么都可以……” 宋秘书终是不忍看她这副欣喜的模样,出声打断了她,“是樊天逸。” 言晏尚没从找到肾源这个好消息中回过神来,无比清晰的樊天逸三个字蓦然像一记重锤轰然击打在心头,震得她头脑一片空白一下忘了该作何反应。 空气像是一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其实最初的时候,备选名单里面就有他,”宋秘书看着女人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欲言又止,“只不过……” “只不过,”女人那死抓着宋秘书的手指也一点点无力的脱落下去,最后落回了身侧,怔怔的看着他,“姑姑直接给拒绝了,是么?” 那些狂喜像是一下被泼了一滩冷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席卷全身。 她表情有些呆滞,但五官是冷的,甚至比没有找到肾源的时候还要面无表情得厉害。 如果是别人,或许用钱用权,软硬皆施也好,威逼利诱也罢,他们总有办法能拿到那颗肾。 但如果是樊天逸…… 宋秘书再次叹了口气,“不说能不能匹配,但哪怕成功了,樊天逸不会同意,关总也不可能接受。” 所以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不肯告诉她,樊天逸才是那个最后的人选。 也正如宋秘书所说,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预备条件里。 …… 晚上聂南深回到别墅的时候,果然就在卧室里见到了坐在沙发里发呆的女人。 他脱下外套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刚才去了医院,宋秘书说你先回来了,”抬手摸着她的脸低声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嗯?” 这么近的距离,言晏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烟草味,她嗓音沙哑带着点儿诺诺的鼻音,“你去哪儿了?” “怎么了?”聂南深眉头一皱,看着她明显像是哭过的眼睛,紧张道,“是不是关总情况不好?” 言晏却只是看着他,温静的脸蛋干净得没有一点泪痕,“你这几天去找樊天逸了,是么?” 聂南深摸着她脸蛋的手指一僵,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言晏笑了下,但不知道是讽刺还是什么。 她早该想到的,那天在他说关珩不会同意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了。 “除了他,是不是真的找不到别人了?”言晏扯唇笑了笑,但那笑容却比哭还令人揪心,聂南深只觉得心脏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的扼住了,只能不断的安慰她,“言晏,不论关总怎么说,现在都没有比让她活下来更重要的事。” 指腹擦着女人的脸颊,带着小心翼翼的心疼,“我知道去找樊家会让你不好受,但是就算我们能等到新的肾源出现,你姑姑也等不了。” 言晏却只是摇头,没有看他,“可是樊天逸不会同意的,”那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茫然无助又像是带着更多不知名的讥诮,红唇勾着自嘲的弧度,“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这世上大抵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姑姑有多恨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有多恨她。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一个敌人? 聂南深就这么看着她,却也没办法再开口,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这几天确实有去找樊天逸,不过毫不意外,对方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态度强硬的给拒绝了,从昨天到今天,他甚至连人都没有再见到。 明显是在对这件事情上打算袖手旁观。 当然,不说关樊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怨他们没有理由站出来,就凭前不久关珩刻意算计了樊天逸那一出,那个男人也不可能愿意拿出自己的一颗肾。 再退一步,如今关珩这个样子,他们没有落井下石乘人之危已经算不错了。 生平第一次,聂南深感受到了这种无力的挫败感。 “为什么……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她的视线一点点收回来,落在男人脸上,泛红的眼眶溢着满满的自嘲和嘲弄,“很讽刺,不是么?” 是啊,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她们却不得不去求樊家的怜悯才能换回一条命。 多么的讽刺。 聂南深只觉得那模样一下就刺痛了眼眸,心脏也被狠狠的揪在了一起,他伸手就把她抱进了怀里,好似希望这样能让她心里的难过和痛苦少一点,“会有办法的,”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心疼的不断重复,“言晏,会有办法的。” 言晏重重的闭上眼,那些泪悄无声息的就浸透了男人衣襟。 会有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人偏偏是樊天逸,这和让关珩等死有什么区别? 她手指紧紧的揪着男人的衣裳,像是要将指甲都嵌入肉里的用力和颤抖,分明,他们才是最希望她姑姑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人啊…… 第二天,言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乌云密布下着大雨,将天空都盖着一层浓浓的暗色,那些雨水被狂风重重的刮打在窗户上,像是一下下的砸到心底,令人心悸。 聂南深几乎是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大步来到了床边,抬手抚着她大汗淋漓的额头,担忧道,“做噩梦了?” 言晏怔怔的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最后在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庞时,思绪像是这才从那些血淋淋的梦境中被拉回了现实。 “我没事,”她有些不敢闭眼,于是只能这么睁眼看着他,在发现他身上已经换好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才嗓音干涩的问,“你要去哪儿?” 男人蹙着眉,“找池骞没,”抬手替她擦拭那些脸上的冷汗,“他那边消息比我灵通。” 这件事要找樊天逸点头,难度不比重新再找一个人简单。 她哑哑的回,“哦。”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那干净的脸上还残存着惊恐的余悸,最后还是掀开被子将她从里面抱出来,“睡不着就别睡了,去楼下吃早餐。” 言晏搂着他的脖子,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浮躁的心绪似这才安稳了些,“好。” “今天也别去医院,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吃完东西就在家好好休息,关珩那边有宋秘书照看着。” 他像是叮嘱一般有条不紊事无巨细的安排着,言晏垂了垂眸,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每一帧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搂着男人的手不由紧了紧,依旧只有一个字,“……好。” 但聂南深还是不放心,一直陪着她到中午,在看着床上的女人安稳的睡过去了之后才拿起车钥匙离开。 外面的天气实在不算好,淅沥沥的雨水尽情的冲刷着地面。 言晏站在窗边,直到看到那辆黑色世爵驶出了别墅,才摸出手机来。 她低头盯着屏幕上的樊天逸几个字,脑海中顿时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却又在闭上眼的瞬间,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关珩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那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手机扳断,面无表情的脸蛋却是出奇的平静。 她无比清楚,这个电话一旦从她手里拨出去,就意味着什么。 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关珩等死。 最后,言晏还是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窗外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在玻璃上,指针一分一秒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过几秒,就被割断在一道冰冷的女声当中,“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忙……” 言晏咬着唇,脸上倒也没什么意外。 连聂南深都见不到他的人,何况是她。 这次她没有再迟疑,而是直接拨通了宋秘书的电话,“帮我查一下,樊天逸是在家还是在公司。” 宋秘书明显愣了一下,“小姐,你要做什么?” 言晏看着外面雷雨交加的天气,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聂南深说得没错,现在没有比让我姑姑能活下来更重要的事。” “您要去找樊天逸?”宋秘书想也没想的阻止她,慌张和愠怒直接交杂在了一起,“小姐,您别做傻事,关总之前让我瞒着您,就是不希望您为此去找他们!” 她垂下眸,苦涩的笑了一下,“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吗?” 聂南深去找池骞没,甚至连非法手段都用上了,但最后找出来的人还是只有他,事到如今,哪儿还能在短时间找到其他合适的人? 她该说这是不幸,还是万幸?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希望,总要去试试。”她无力的闭上眼,带着一种放下一切的妥协,“事到如今,自尊哪儿有那么重要。” 毕竟现在的樊天逸,才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不管是去求他们,还是别的什么。 两个小时后,宋秘书来到了银南别墅,将手里被密封完好的文件袋递给她,附加着一个U盘,“小姐,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看着女人静谧的脸,“这件事要是让关总知道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 “这么多年,比起报复樊家,或许姑姑更是在惩罚自己吧。”言晏看着那桌上外面甚至套了一层塑料膜的文件袋,像是被储放很久了,上面已经有了泛黄的痕迹。 她们握着的能击垮樊家的最后一张底牌。 她无声的笑了笑,“她被拷在这座牢笼里已经很久了。” 哪怕从未有人责怪过她。 说完言晏也没有再犹豫,拿起文件袋就朝外面走去,宋秘书想也没想的跟上,不放心的道,“小姐,我跟您一起过去。” “不用了。” 她依旧是拒绝,饶是言晏清楚自己手里的砝码有足够的诱惑力,但她仍是没把握,仅靠这个就能说服樊天逸。 聂宅。 装修古朴的书房里,那根拐杖被搁到一旁,聂老爷正站在古色古香极赋年代意义的长桌后,面前摆放的宣纸上潦草几笔落下的锋利字迹,气势浑厚,下笔利落。 手里拿着一只工艺精湛的书法毛笔,“不是翅膀硬了?”在空气沉默了十多分钟后,聂老爷才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还有你也办不成的事?” 说完便又低下了头,一勾一画都带出那抹岁月不灭的凌厉威严。 聂南深就站在案桌前不到两米的距离,闻言也不在意自家老爷子对他的讽刺,“关家和樊家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您老人家肯定是清楚的。” 聂老爷退后了两步,眯起那双布着皱纹的眼观看着桌上的字迹,“你想说什么?” 男人一身长款风衣被熨烫得一丝不苟,单手插在裤袋里,身躯挺拔矜贵儒雅,俊逸的面庞无波无澜,态度倒是难得的恭敬,“请您帮忙,去见一个人。” 聂老爷只掀眸看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他来的目的,“樊天逸么。”苍老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拿着笔又重回了桌前,淡声道,“他不会同意的。” 聂南深一下就皱起了眉,“您不是说,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您吗。” 知晓关樊两家的恩怨,并且有那个能力出面劝动樊天逸的,如今大概也只有聂老爷了。 桌上古朴的香薰炉中袅袅的升出烟雾,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静心宁神的效果。 “来找我,没问题,”在落下最后完美的一笔后,聂老爷才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笔放到笔架上,语气没有丝毫可以回绝的余地,“但这件事,不行。” 聂南深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抿唇道,“为什么?” 聂老爷却看也没看他,只是将那张宣纸拿起来吹了吹,方递给守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去找个地方挂上。” “是。” 聂南深看了管家一眼,其手里拿着的长篇被墨汁沾染的书法上,偌大醒目的一个義字赫然在前。 “您和关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关珩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收回视线看着自家老爷子慢条斯理的拿手帕擦着手,沉声道,“您不是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自从他接手了聂氏的这些年以来,聂老爷基本已经退出了众人视线,不再插手外界的争斗纷扰,也很少有什么事是能轮得到他亲自出面的。 但聂南深对自家老爷子的性子很清楚,显然不会是因为要他屈尊去见一个小辈而感到面子上过不去。 那张手帕被扔回桌上,“正是因为将关珩当亲女儿看待,我才不能去见他。” 聂老爷这才看了他一眼,顺手拿过一旁的拐杖,最后绕过案桌走到他面前,微微抬头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比他高出一截的孙子,一字一句的郑重道,“南深,这是关家的尊严。” 老人苍老的面庞布着慎重,有些叹息,也有无奈,“为了关珩一条命去求樊家,这件事不说我,就算是看在言晏已经死去了的父母,和已经归逝的关老头的份上,换做关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同意。” 聂南深微微一震,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道电话就打了进来。 聂老爷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去接电话,然后自己转身拄着拐杖走到了书房的落地窗前,佝偻的背影看上去几分落寞和憔悴。 不是他不想不愿意,而是他如果在这时候出面,无疑是把关家这么多年的自尊和尊严都踩进了泥里。 这件事,于情于理,他没办法插手,也不能。 有些仇恨一旦根深蒂固了,哪怕伤筋动骨,旁人也无法将之连根拔起。 那边,聂南深已经接完电话回来,聂老爷也只是摆摆手,看着窗外被乌云覆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还是回……” 话音说到一半,聂老爷就看到男人凝重冷沉的神色,“宋秘书说,言晏已经去了樊家。” 聂老爷脸色微微一变,逐渐划为了一抹沉思。 聂南深继续道,“对言晏来说,那些过去的事和死去的人,都比不上现在还活着的关珩,您难道要看着您的孙媳妇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么。” 聂老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如今,你倒是关心她关心得紧。” 204 不过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哪怕当初聂南深刚接手公司遇到困难被人坑了一把,他也从未向他开过口,更别说从小到大他就没受过什么挫折。 聂南深微阖的眸子下掩过一丝自嘲,抿唇未语。 “哎,罢了罢了,”最后老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种无力的疲态,“备车吧。” 说完已经转了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往门外去,“孽缘,孽缘呐。” 那拐杖落在地上在寂静的书房里发出嘚嘚的声音,跟着响起的还有老人嘴里不断发出的无奈叹息,却不知道是在说谁。 枫关别墅。 樊天逸已经两天没有去过公司,这是宋秘书给出的情报。 天际早已暗沉下来,唯有偶尔刺目的闪电和昏暗的路灯隐隐绰绰,倾盆的大雨都被隔绝在了那一伞之外。 言晏甚至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站了多久,那些被雨溅起的水渍都沾到了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高跟鞋上,双目一动不动的盯着里面,像是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端庄,矜持,饶是在风雨凌虐中站了许久,那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一眼望去,仿佛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骄傲从容的关家名媛,没有半分狼狈。 直到面前的雕花大门从两侧被缓缓打开,刺耳的声音穿过雨幕。 “关言晏,你还有脸来!”年轻的女孩儿噙着愤怒撑着伞几步就冲到了她的面前,“你看看关珩对我爸爸和妈妈都做了些什么,你现在怎么还有脸来求我爸爸把肾给你们?!” 求这个字眼像是一把利刃,一下就刺进了胸膛,尖锐而锋利的凌迟着。 言晏眉眼未动,只是看着跟在樊榆身后出现的女人,嗓音淡漠没有任何起伏,“我不是来求你们的。” 樊榆顿时可笑的看着她,“关言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放不下你那所谓的骄傲自尊!” 她至今仍记得上一次南深哥哥维护她的样子,说着便要准备动手,却被身后的女人叫住了,“好了小榆,”良黎撑着伞来到她身侧,淡淡道,“你先进去。” 樊榆一跺脚,“妈!你该不会真要答应她吧?!” “听话,先进去。” 女人身上穿了件紫色旗袍,肩上披着一件貂绒披帛,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贵太太的雍容和富贵,在对自己女儿说话时,眉目却又都是柔和的宠溺。 言晏从头至尾都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红唇微微抿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樊榆最后也只能愤恨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才撑着伞又进到了院子里。 直到见自家女儿的身影进入别墅,良黎才回过头来看着面前容颜婉静的女人,“四个小时,你不用再等了,”冷声道,“天逸不会见你的。”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可以。” 女人态度如往的坚定,五官也像是沁着雨夜的冷,“如果你是想聊你姑姑的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事不可能。” 言晏只是看了她几秒,然后才将手里被包装袋装在一起的文件和U盘都递到她面前,“这是当年那件事所有真相的证据原件和备份,”抿了抿唇,“当然,监控记录也都在里面。” 良黎几乎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晏唇角勾了勾,掀眸看着她,“这么多年,你和樊天逸之所以忌惮我姑姑,不就是因为这个么。”那模样比起威胁,倒更像是在谈判,“只要樊天逸点头,我可以把它交给你。” 那语气几乎是这么多年来面对他们时前所未有的平和。 没有争锋相对,没有咄咄逼人,亦没有出言相讥,但同样,也没有她预料当中的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良黎一下就挑起眉,冷嘲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来求我们的。”她看了那文件袋一眼,却没有接过,“怎么,天逸只是不肯为你姑姑捐肾,你就要用当年的事情来威胁我们吗?” 雷雨交加,吹来的风直接将那些发丝都贴到了她的脸上,手指微微收紧,“不会。” “你当然不会,”女人冷冷的笑着,“你和关珩把关家的名誉看得那么重,要曝光你们早就曝光了。”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如今她们还能把她怎么样,脸上的笑容像是带着刺一般,“其实你也清楚,当年的事情一旦被挖出来,你姑姑一样会受到伤害,不是么。” 那是胜券在握的眼神。 昏黄的灯光夹杂着那些没有温度的雨帘落下,有种无端的冷。 她身后那些别墅的保镖始终雷打不动的站在铁门后,像是一个个无情又冷漠的守卫。 言晏睫毛微微颤动着,她抿着唇,那只拿着资料的手又缓缓落回了身侧,还是那句话,“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见他。” 良黎怒极反笑,“关言晏,需要我给你细数这些年关珩到底都做了什么吗?”她看着女人那张清秀又冷漠的脸,浓稠的讥诮从心底漫开,“我们欠关家的债早就还清了,是你姑姑这么多年不依不饶,非要把我和天逸逼死才肯甘心,凭什么如今她要死了我们还得去救她?” 她是真的不解,事到如今她怎么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们不觉得这样太可笑了吗?” 透过雨帘,言晏可以清楚的看到女人脸上的讽刺和嘲弄,但更多的是对她的不满控诉和愤怒。 其实夜晚的光线不算明亮,但她能感受到。 言晏忽而就笑了出来,“你说得对,欠的债可以还,”雨声几乎大得要淹没她的声音,直直的看着她,“但人命,该拿什么偿?” 良黎脸上的讥诮顿时僵住了。 人命,自然血偿。 红唇死死咬着,“所以她活不了,就活该剥夺别人幸福活下去的权利吗?”良黎就站在那儿,看着她既好笑又讽刺的笑出了声,“你看,到现在你们都一直在扮演着高高在上谴责者的身份,可是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们?你们至今都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面容覆着更深的冷漠,“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想利用我和天逸的愧疚,救回关珩的命罢了。” “错误……” 言晏心底用力的咀嚼着这两个字,那些被雨帘遮挡住的路灯影绰的落下,地上的影子也被拉扯得模糊,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得像是在极力的克制什么。 但她脸上仍是笑着,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只是看着她,“如果我说我们错了,樊天逸会愿意捐出一颗肾吗?” “天逸已经说过了,他不会捐肾的。”良黎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这样的局面,我不指望你和关珩能原谅我,但是你也别指望,我们会救她。” 早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但此时那声音仍像一把尖锐的刀,无孔不入的刺进每一处皮肤,就在良黎转过身的一瞬,双膝重重的落在地上,天边一道炸雷响起! “樊太太,”漆黑寒冷的夜,像是连光都不见,唯有那清晰的嗓音径直穿过雨幕在夜里响彻,“是我错了!” 良黎猛的怔住了。 回头直直的看着那跪在雨地里的女人,眼眸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雷霆闪烁夜雨倾盆,那些所谓的尊严自尊,终是在这个雨夜被炸得支离破碎。 言晏背脊笔直的跪在那里,浑身暴露在雨夜中,那些无情冰冷的雨水顷刻便湿了那张脸,泪眼模糊的双眼近乎没有焦距,她说,“我求您,救救我姑姑……” 空气中仿佛只剩下了雨水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骤然被一道车灯闪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遍地是血的雨夜,那么多血,哭声喊声求救声,在耳边全部凝聚成了关珩懦弱无助的哭喊,【哥,哥……嫂子,你们醒醒!】 “言晏,”女人去而复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关珩一直对我说,这世上是存在报应这种东西的。” 报应。 又是一道惊雷,短暂的白光自天边炸开,连同心脏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是,是我错了!”模糊的视线甚至看不清面前那双一尘不染的高跟鞋,言晏重重的就朝着她磕下了头,“是我和姑姑错了,只要樊总愿意做手术,我向您保证,从此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女人置若罔闻,她说,“现在,不过是轮到她罢了。” “是……是我们错了,是我们罪无可恕罪该万死,”那磕到地面脸上流淌着的一时不知道是水还是泪,“我求你们,救救我姑姑!” 指尖死死的扣着地面,渗出的血迹顷刻便被雨水融去,【不要睡,哥……嫂子,我求求你们睁开眼看看阿珩……不要睡……】 黑色的雨伞早已落到一旁,倾盆的大雨直直的砸在她身上,像是一把把从天而降的凌厉的刀子。 “言晏,你姑姑这些年作恶太多,”良黎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能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报应。” 找不到一颗合适的肾,连老天都不给她活命的机会。 “我求您,让我见一面樊总……”几乎是每说一句话,她的头就往地上磕一次,那一下一下,重到额头直接被磕破了血似也毫无察觉。 【言晏……不要看……姑姑求你不要看……】 女人的声音只是冷漠,却像一股寒意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关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是我……都怪我……是我自作孽,才害死了我哥和嫂子!】 画面里那些猩红的血色顷刻染红了双眼,那凄厉的惨叫伴着剧痛顿时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女人跪在雨地里的身形几乎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言晏!”聂南深刚下车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当即连伞都顾不上打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直接将险些倒在雨地里的女人抱在了怀里。 聂南深一张脸顿时就难看的阴沉了下来。 那身体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头发都被雨打湿了贴在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紧紧的闭着虚弱憔悴得毫无生气。 一旁,手里拄着拐杖的聂老爷已经来到了大门前,身后跟着一名撑伞的管家。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男人抱在怀中已然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不悦的皱起了眉,沉声吩咐,“南深,把言晏带回去。” 聂南深当即也没有心思再管良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就把女人从地上抱起大步往车里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都溢着一种紧张和心疼交织在一起的冷寂。 他们开过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灯越过雨帘直直照来,最后随着引擎的再次发动,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弧度又再次消失在雨里。 良黎还愣在那儿,看着面前那只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威严气场的老人,握着伞柄的手不由紧了紧,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语气还算客气,“聂老先生。” 说话间那撑着伞的身形不着痕迹的挡在了聂老爷的面前。 聂老爷却连眼风都没从她身上扫过,那话语更是冷漠毫不客气,“让开。” 作为这么多年的樊太太,良黎何时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脸色一阵青白交错,但仍是耐着性子,“聂老先生,您不用进去了,天逸他不会……” 拐杖重重落地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女人的话,“他樊天逸要还是个男人,这里就没你说话的份。” 那中气十足的嗓音足够让人心底一颤,良黎也终于因那话语里毫不掩饰的轻蔑生了些怒意,却又不好发作,“聂老先生,我知道言晏是您的孙媳妇,刚才让您看到这样的场景您心生不快,这点我很抱歉。” 聂老爷一声冷哼,“你也知道那是我聂家的媳妇。”这才不温不火的扫了她一眼,“就算你痛恨关珩,言晏也是希辰的女儿,”冷声道,“你就不怕亡人泉下有知吗。” 仅凭这句话,就足以听出是动了怒气。 良黎咬了咬唇,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苍白的难堪,但仍是道,“聂老先生,您是明事理的人,她跪下来求我,我就必须要答应吗?”缓缓吸了一口气,方继续不卑不亢的道,“这么明显的道德绑架,我相信您不会看不出来。” 聂老爷显然没有心思和她废话,收回了视线漠声道,“你觉得我今天来,是和你讲道理的?” 良黎脸色微变,见两人不顾她的阻拦抬脚就要进去,当即声音也冷了下来,“聂老先生!” 几乎是她一出声的同时,那一直站在铁门后的两名保镖霎时就站了出来将去路拦住。 聂老爷看着面前如铁壁般的两个年轻壮汉,当即便笑了出来,“樊太太真是好大的威风!”一记冷厉的视线便朝女人扫了过去,不温不火的讽刺,“怎么着,在我面前,还想端出你樊太太的架势来?” 大概是那眼神中的威慑力太足,良黎心底微骇,她自然是知道,外人多少会忌惮着她樊太太这个身份,但在这个老人家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不过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未经世故的小女孩,不至于会被对方的气场所吓到,“我说过,天逸不会捐肾给关珩,”她看着面前年迈却威严十足的老人,态度仍是没有丝毫退缩和胆怯,“今天就是谁来了也没用。” “好,好!”连着两个好字脱口而出,聂老爷看了她一眼,一声冷笑,“我倒是要看看,这些年樊天逸给你长了多少本事!” 说完拐杖在其手中狠狠一跺,也不顾那些人的阻拦,直接便抬脚走了进去。 说是拦,但那两名保镖显然也不敢真的动手,不说对方只是个老人,做他们这一行的,多少都有听过聂家的名声,聂老爷虽退隐江湖多年,但该有的气场和威严都还在,尤其是经历过真正战场上生杀予夺的,只一个眼神过去,那两名保镖举着的手便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良黎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聂家老爷是动了真格非要见人,立马抬脚就跟了上去。 樊榆刚从厨房端着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已经来到客厅的聂老爷,诧异道,“聂爷爷?” 说着便放下了水杯欣喜的迎了上去,两手撒娇般的挽上聂老爷的手臂,“您怎么来了啊?” 聂老爷只看了她一眼,“你父亲呢?” 樊榆一怔,还没说话,就见自己母亲匆忙焦急的从外面进来,“聂老先生,您不用进去,天逸他不会……” 话音未落,低沉儒雅的声音就从楼梯上传来,“聂老先生?” 虽然是在家里,樊天逸身上仍穿着那一身白色衬衫和西装长裤,熨帖得一丝不苟翩翩儒雅温沉。 说话间男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鼻梁上始终挂着那副无框眼镜,英俊的五官看不出情绪。 “樊先生,”聂老爷双手在身前拄着拐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面容冷沉而严肃,“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和我这个老头子聊一聊。” 良黎就在其身旁,闻言下意识就叫住了他,“天逸……” “怎么,”聂老爷却看也没看她,只是盯着眼前五官温淡的男人,冷言嗤笑,“樊总在家里,连和我这个老头子说两句话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那声音并不大,但讽刺意味很浓,再加上是从聂老爷口中说出,针对的意思就更是明显。 良黎一张脸顿时白了白,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男人已经侧过了身体,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始终没有变化,言简不失客气的两个字,“您请。” 那态度不说有多恭敬,但起码的尊重还是在的。 聂老爷看了他一眼,鼻尖溢出一声冷哼,方抬脚往楼上去。 男人刚要跟上,手臂就被拉住了。 良黎手指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天逸……” 樊天逸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一旁的佣人,“给聂老先生泡壶茶。” 说完人也上了楼。 良黎怔楞的站在那儿,红唇死死咬着,直到耳边响起樊榆的声音,“妈,”女孩儿面露疑惑看着她,有些委屈的道,“聂爷爷是不是也是为了关珩的事来的啊?” 今天聂爷爷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好凶,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聂爷爷这个样子。 良黎也只能看着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放心,你爸爸不会答应的。”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如果不是关珩,他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那么恨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良黎心底一下就涌出了诸多的不确定,慌乱,无措,或是其他。 书房的门自身后被带上。 聂老爷带来的管家也留在了楼下,整间偌大的书房只有他们两人。 樊天逸看着那站在书房中央的老人,手中握着那支年代已久的拐杖,光站在那儿就有种岁月沉淀却又说不出来的威严厉色,甚至不仔细看,从那遍布着苍老皱纹的脸旁也只会当做他是一个普通的年迈老人。 樊天逸抬脚走了进去,朝一旁的沙发对其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您请坐。” 那态度不卑不亢,从容镇定,不会令人不舒服,礼节也恰到好处。 聂老爷却只是看着他,不算明亮的灯光铺洒而下,搭配着房间内的装修风格显得有种压抑的死沉,和面前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无声的冷漠如出一撤。 从他出现在樊家,再到现在,这个男人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于是那视线逐渐从审视变成了打量,“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 见老人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樊天逸温淡的脸庞笑了下,“我没猜错的话,聂老应该是为关珩的事来的。”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淡漠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那您应该清楚,我不可能同意。” 聂老爷盯着他的脸,同样不温不火的道,“那你应该也清楚,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言晏不会来求你。” 他勾着唇,薄削的五官噙着些许讽刺的不屑,“那又如何?” 205 时间长了,连他自己也信了 对于他的回答,聂老爷没有丝毫意外。 与他那双镜片下的双眼对视着,不疾不徐的道,「我知道,那颗肾,你一定会给她。」 「凭什么这么认为?」樊天逸一下就笑了出来,凉薄的嗓音徐徐淡淡的响起,「关珩这些年做的事我想您也清楚,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一颗肾去换一个敌人的命?」 他像是真的疑惑,唇畔弧度不深不浅的勾着嘲弄,「就算曾对关家有所愧疚,这笔买卖也不值这个价。」 那英俊的五官上除了冷漠之外,似乎别无其他,连那淡漠的语气也与谈判桌上时如出一撤。 仿佛在他眼里,这一颗肾的意义比起对一条人命的看重,更像是一笔交易。 「愧疚,」聂老爷淡淡的笑了声,手中掌着那支拐杖,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你樊天逸的字典里但凡有愧疚良心几个字,关家和关珩都不至于落入今日这步田地。」 那甚至不是责怪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的评价。 樊天逸也没反驳,狭长的眸微微垂下,却又看不清确切的神情,「既然您老都看得明白,」抬手再次扶了下镜框,低低的笑出了声,「又何必来找我。」 他就站在灯光下,菲薄的镜片下溢出冷光,脸上邪肆的笑容愈发渐深,仿佛这一瞬连那层最基本斯文儒雅的面具都不屑再伪装,露出了那原本深藏在骨子里乖戾而恶劣的面目。 聂老爷看了他一眼,方淡淡道,「有明白的地方,自然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聂老爷一边打量着这间布满暗色调的书房,一边缓缓的走动着,最终来到了他的身侧,樊天逸下意识的再去扶镜框,垂眸淡笑,「您想说什么。」 「樊天逸,借口从来不是为别人找的,」那视线径直的落在他身上,犀利得仿佛要看穿一切,「还是说时间长了,连你自己也信了?」 男人若无其事落在镜框上的手指终于僵住。 深夜,银南别墅。 床上的女人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苍白的脸色和那深蓝色的被褥形成鲜明的对比。 夹杂着雨声呼啸的夜风都被隔绝在窗户之外,「大夫,她怎么样了?」 「聂太太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看了一眼那守在床头眉心紧蹙的男人,一边收起手里的听诊器一边道,「大概是在雨中呆了太久所以有点发烧,不过不算太严重。」 他沉吟了一会儿,「至于为什么会晕过去……我想聂太太应该是心理受到了什么刺激,这才影响到了神经衰弱,待会儿打点镇定剂睡一觉,明天醒过来就没事了。」 闻言男人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视线紧锁着昏睡在床上的女人,墨色的眸暗沉到了极点。 五官隐匿在一片暗色的阴影中,但仍是道,「麻烦了。」 「应该的。」 说完医生就吩咐了一旁的护士去准备,在做完一切之后又嘱咐了一句有什么问题随时给他打电话便离开了。 将人送走,聂南深重新回到卧室,大概是因为打了镇定剂的缘故,床上的女人已经安稳的睡了过去,呼吸均匀,连一直紧蹙着的眉也终于松了些许。 刺激。 他走过去,将女人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又将其仔细的掩了掩,看着她闭目沉睡的脸,想起今晚在樊家门口见到的那一幕,菲薄的唇微微抿起。 他扭头看向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份被封密完好的文件袋上,从樊家回来的路上,哪怕人已经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女人手里仍死死攥着那份文件。 大概是关于什么,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聂南深大概在房间继续呆了半个小时左右,见女人 已经熟睡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才拿着那份文件起身出了卧室。 书房内没有开大灯,便显得极为的昏暗,只有书桌上一盏昏黄的台灯和电脑屏幕上投出影绰的光线,忽明忽暗的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庞上。 那是一段视频。 准确来说,只是一段车祸现场的监控视频,没有任何声音,但年代许久画质模糊,黑白的色调里甚至看不清人的五官。 聂南深双手合十自然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眼帘微阖,那些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辨不出情绪。 直到那画面突然暗了下去,空气有足足十几分钟的沉寂。 梁元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正从睡梦中被吵醒,正要发怒,那边就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想办法查一下,良黎十八年前有没有过什么案底,或者说,在里面呆过。」 他怔了怔,睡意瞬间清醒,「不是吧,你怀疑良黎之前犯过什么事?」 「不排除。」 梁大律师顿时有些无语,打开床头的灯从一旁取过眼镜戴上,「聂总,不是我瞧不起自己,但就算良黎之前真的有犯过事到了坐牢的地步,不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樊天逸恐怕早把那些痕迹抹没了,你大半夜让我去哪儿查?」 男人低嗤,「你外加一个骞没,如果连你们都查不出来,你觉得还有别人能查出来么。」 那声音听上去甚至泛着冷意,梁元反应了几秒,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也凝重了下来,「你是指良黎和……」 话音未落,那边就只剩下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他低头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镜片下的双眸溢出些许精明饶有兴致的意味。 这个别人,倒是有些意思了。 —————— 言晏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樊天逸同意了肾源配对。 当这个消息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时,言晏脑袋里的第一反应都是懵的。 手背上插着冰凉的针管,她猛地支着身体坐起来,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确定樊天逸真的同意了?」 「他现在人就在医院做配型检查,」手机那端传来宋秘书同样疑惑不解的声音,「小姐,您昨晚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 她昨晚连樊天逸人都没有见到,只隐约记得后来好像是聂爷爷过来了。 头脑阵阵犯晕,但她还是忍住了不适,「只有樊天逸一个人?」 「目前是。」 言晏咬着唇,不知道樊天逸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微哑的嗓音冷了些,「先别让姑姑知道,我马上过来。」 说完还不待那边有回应,言晏就挂了电话,然而还没拔掉手上正在输液的针管,紧闭的卧室房门就被打开了。 聂南深刚进来,就看到床上女人当即要下床的架势,脸色一沉,几步上前就拦住了她,「你做什么?!」 那声线带着些怒意,言晏没有看他,「樊天逸在医院,我过去看看。」 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看着她沉声道,「先把点滴打完。」 手腕被他扣住,力道不大,也不会碰到插针的地方,却刚好让她没办法再动。 言晏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拒绝,「不行……」 「他既然已经同意手术,关珩迟早也会知道,」那嗓音不重,却字字句句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你昨晚为了去求他在樊家门口晕倒,你这个样子现在过去打算怎么和你姑姑解释?」 「聂南深!」 手上的力气拗不过他,言晏一下也生了怒意,却又因为虚弱而显得没什么气势。 樊天 逸是什么人?别说他不会主动捐肾,恐怕就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宁可同归于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聂南深看着她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还生着病这回事,脸色愈发难看,「就算是配型检查也还需要时间,」瞥了一眼还剩一般的药水,淡淡道,「把点滴打完,吃了东西我送你过去。」 他知道,不亲眼看到亲自确认,她不会信。 言晏就这么看着他,在僵持了将近半分钟后终于不得不妥协下来。 最后在输完液,又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聂南深给她测了体温在确定烧已经退得差不多才将她带到了医院。 下午四点,昨夜大雨已过,外面天色也阴霾尽去,但仍没有要放晴的迹象。 今天关珩有透析的预约,这个时候正好不在病房,言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外长椅上的宋秘书,却没见到樊天逸,蹙眉问道,「人呢?」 宋秘书站起来,「他在做完配型检查后就离开了,」看着女人憔悴的脸庞,迟疑道,「我担心他反悔,就没敢拦着。」 言晏一怔,走了? 「他没有说要见姑姑?」 宋秘书摇头,「他似乎对于关总知不知道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别说言晏,这件事就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樊天逸来医院直接就找了林一鸣要求进行肾源匹配的检查,如果不是他刚好在办公室门口撞上又向林一鸣确定了这件事,他恐怕也不会猜到那个愿意捐肾的人会是樊天逸。 显然他并不打算直接告诉他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 当然,关珩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于樊天逸来说无关紧要,只是…… 宋秘书看着女人布满疲倦的脸,不忍的提醒她,「小姐,配型的结果需要两天后才出来,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关总那边……」 医院虽然有规定不能向患者及患者家属提供任何捐肾者的信息,但如果真的配型成功,想必关珩也不会猜不到。 「尽量先不要让姑姑知道樊天逸来过,」言晏看了一眼病房,转而从包里拿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宋秘书点头,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走廊尽头,言晏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号码拨出去。 出乎意料的,这次很快就被接通了,言晏看着电梯前不断来往的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直到有五秒的空隙,那边才传来男人不耐的嗓音,「有话就说。」 那声音有些冷,但又似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疲倦,她虽然不知道樊天逸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他既然同意了捐肾,这个时候她是断然不能再出言讽刺的。 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男人在那边笑了一下,懒散慵淡的腔调,「你们做事不是只讲究结果么。」 是了,她只求结果。 至于他为什么会同意,良黎知不知道这件事,她都没必要去在意。 言晏咬了咬唇,好半天才平淡的开腔,「按理来说,我是该向你道声谢。」 是她,而不是替关珩。 不知道樊天逸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并不在意,低沉的嗓音噙着漫不经心的冷漠和嘲弄,「别高兴太早,配型能不能成功还是一回事。」 言晏闭了闭眼,「等检查结果出来后医院会通知你。」 樊天逸没说话,言晏也知道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中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回过身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聂南深,脸上没有任何意外,「连你也不知道昨晚聂爷爷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吗?」 昨夜发生的事大致从脑 海里掠过,她当然不认为聂老爷和他出现在樊家门口会是巧合,更不认为樊天逸会如此轻易就答应手术。 聂南深看着她,语调淡淡,「如果我清楚,就犯不着让他老人家跑这一趟。」 其实根本不用问,昨晚是他将她带回的银南别墅,要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怕是也只有聂老爷和樊天逸两人清楚了。 但言晏仍是不放心,「我去问问宋秘书其他有可能的肾源找得怎么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聂南深就这么看着女人低头将手机放回包里,满脸都透露着内心的不安和疑惑,伸手就拉住了她从身侧走过的身形,「言晏。」 「嗯?」 聂南深低头对上女人抬起来的视线,「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或许樊天逸并不希望关珩死?」 女人清澈的眼眸先是茫然和疑惑,而后更像是震了震。 她突然就笑了下,眼帘垂下,划过浓稠的讥诮,「怎么可能。」 医院楼下。 黑色宾利从停车场出来后已经不知道停了多长时间。 电话挂断,司机看了一眼后座上闭着眼的男人,不由担心的道,「樊总,您还好吧?」 他已经从医院出来有半个小时了,从早上到现在,看样子也不像是去医院探病的。 这会儿,也更像是在等什么。 空气里有几分钟的沉默,只见后视镜里的男人揉着眉心,精神有些疲惫的开口,「没事,开车。」 司机皱了皱眉,想起刚才他通话时提到的配型两个字,迟疑道,「您是生病了吗?我看您脸色不大好,不如今天就别去公司了。」 男人手臂似随意的搭在额头,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司机迟迟没等到回答,只好打转了方向盘,直接开往了枫关别墅的方向。 大概半个小时后,关珩才从透析室里出来。 做透析很消耗体力,人躺在病床上肉眼可见的虚弱,但谁也没有提起关于肾源的事。 直到关珩再次睡着后言晏才从病房里出来,聂南深一如既往的在门口等着,因为在医院所以没有抽烟,身姿如玉,缄默不语的垂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直到她身后的门被关上,聂南深才察觉般的抬起头来,「睡了?」 指的自然是关珩,言晏点点头,眉目间掩不住的疲惫的担忧焦虑,聂南深心底不觉就软了一块,跟着是止不住的心疼,脱下外套走过去给她披上,顺势搂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言晏低着头看着地上被灯光投出的影子,顺从的被他带着往外走,「你说,还有没有办法说服我姑姑?」 聂南深只是看着前方,淡淡的道,「没有。」 她抬起头来,蹙眉,「那要一直瞒着她吗?」 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能瞒?」 当然不能。 黑色慕尚已经停在医院门口,陈叔坐在驾驶座上,大概是之前她在病房里的时候聂南深打电话让他过来的。 车门被拉开,聂南深低头看着她继而发愁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只是安慰她,「现在配型的结果还没出来,你纠结太多也是徒劳,不如等确定下来,说不定关珩就会改变主意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又更像是在敷衍,言晏一下就站定了脚步。 那看向他的眼神里差不多已经在表达不是他的亲人他当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的控诉和不满。 浓稠的嘲弄自心底漫来,他淡淡的笑,「言晏,你就算不相信樊天逸,至少也该信我。」 天色逐渐暗下,四周的路灯已经有了光亮投下不明显的光线, 说话的态度一贯的温和,「樊天逸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在配型结果出来之前就会知道了。」 「到家了给我电话,嗯?」他一边说一边将人送上了车,言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没有跟上来,投去了个询问的眼神,「你不回去?」 聂南深单手支着门框朝她笑笑,「我需要留下来确定一些事。」 她再次蹙起了眉,「和我姑姑有关?」 「是。」 「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聂南深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言晏想了想,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虽然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需要确定的是什么,但至少她相信他不会做伤害她姑姑的事就够了。 车门被关上,聂南深给陈叔嘱咐了一声,直到看着车辆驶入车流后不见踪影,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才逐渐淡下,摸出手机给乔秘书打了个电话,随后直接驱车去了名爵。 晚上,枫关别墅。 从外面就能看见客厅的灯亮着,司机将车停进车库的时候顺口朝后座的男人提了句,「樊总,夫人好像已经回来了。」 樊天逸不知道是听没听到,打开门就下了车,那副原本被取下来放到一旁的眼镜也重新戴回了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冷然。 摁下密码,一如既往的进门脱掉鞋和外套。 已经过了饭点的时间,佣人似乎不在,但空气里还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客厅沙发里,女人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没有打开的电视,气氛又像是冷得厉害,「你从哪里回来。」 樊天逸刚俯身下去拿拖鞋的动作一顿,旋即穿好鞋,径直往二楼的方向去。 那声音不低,却迟迟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良黎这才看向那从玄关处自进来后就没往这边扫过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看上去除了不明显的疲惫之外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她眼睁睁看着他目不斜视的从自己面前走过,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一个字,莫大的委屈和屈辱像是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手里不知随便抓了个什么东西抬手就扔了过去! 「砰!」那遥控器擦着男人脸颊就飞了过去,「我问你从哪里回来!?」 占据了半边墙壁的液晶电视顿时被砸出裂痕,樊天逸脚步只是停下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被摔出的遥控器就落在他脚边,男人却连眼风都没有动过,比起疲惫,更多的是冷漠。 良黎一双眼直直的盯着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我知道,所以你连给我个解释都不肯?」 樊天逸这才回过头来看她,单手插兜,仍是不温不火的腔调,「你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别说解释,他甚至连否认都没有。 这无关痛痒的态度几乎让她瞬间就失去了今天一整天等待下来而强行压抑的理智,「樊天逸,你是不是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你,怎么对我们的?!」良黎几步来到他面前,她大概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你现在还要用自己的一颗肾换她的命,是嫌这么多年她给我们的屈辱还不够吗?!」 「屈辱?」男人挑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异常平静的看着她,「这原本就是我们欠她的。」 「啪!」 手起手落间一记耳光就重重的落到了男人俊美的脸上,几乎是那一瞬间,女人心底的委屈和怒火终于抑制不住,「所以哪怕她亲手把你送到别的女人床上,你也可以既往不咎是吗!」 清脆的响声,樊天逸半边脸侧了过去落在阴影中,连带着鼻梁上的眼镜也有隐隐脱落的迹象。 ( 本章完) 206 这结局到底能遂了谁的愿 英俊五官下的笑容淡下了。 「樊天逸,你难道看不出来,关珩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当初从她身边将你抢走,你倒好,遂了她的愿,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为了我?」那一向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终于有了点表情,他抬手扶了下镜框,视线再次落在她脸上,薄唇弧度一时看不出来是在嘲讽还是什么,「她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她死去的哥哥和嫂子吗。」 良黎狠狠震住了。 哪怕在她这样的质问下,他的关注点也从未留在她身上过。 那薄得几乎没有的镜片下男人眸色始终平静得半点波澜也无,她甚至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你就真的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取走一颗肾!?」 向来以温婉优雅示人的樊太太,何曾这般歇斯底里过,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美丽雍容的面颊也早已布满了泪水。 亏欠,良黎从未有哪一瞬间觉得这两个字如此沉重。 重到足以垮过二十多年的光景,重到他需要这样牺牲他自己,甚至……他们之间的爱情。 樊天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连那一耳光也没能让他升起半点怒意的样子,「既然你不愿意去偿还那些罪孽,不如就由我来替你偿,」似漫不经心的摸了下刚才被扇的脸庞,眸光浅淡,「反正你不也希望,从今以后,她和我们再无关联么。」 比起她要的解释,这样的话语更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进心底。 「替我偿?」良黎就这么审视着他寡淡得几乎面无表情的五官,忽然就笑了出来,「那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就算你愿意捐肾给她,你觉得关珩会接受吗?」 她退后了一步,清楚的看到男人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色,指甲用力嵌入掌心,但她仍是冷笑着,「这么多年你比我更清楚关珩有多恨你,甚至恨不能你去死,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对她的施舍吗?」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越是不确定就越想用力去证明什么,连说话都像是带着尖锐的刺,好似这样能让自己痛快一点。 然而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疑似受伤的情绪,「那是她的事。」 樊天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要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抬脚就朝楼上走去。 空荡荡只有她一人的客厅里有将近十几秒的安静时间,随着楼上传来一声关门的声响,像是将一道心门也随之关住了。 那是关珩的选择,可是他明知道她不会要,也还是同意了捐肾! 「啊!」女人一声失控的尖叫后直接抬手就将一旁的花瓶猛地砸落,碎片溅起划破了她的手指也像浑然未觉。 她浑身因愤怒而剧烈的颤抖着,但凡手边能砸的该砸的想砸的无一幸免,不过片刻整间客厅已是一片狼藉。 她像是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委屈,无助,还有那由心底滋生的莫名的恐慌感终于悄无声息的遍布全身每一个细胞。 直到终于发泄得没有力气,良黎双手一下就撑在茶几的边缘,急促的喘着粗气,眸底迸出某种狠厉的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喃着那个扎根在她心底的名字,「关珩……」 她想要的报复,她终究还是做到了! —————— 言晏回到银南别墅就给聂南深发了条到家的短信,然后才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她一边擦着湿发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拿着手机点开就看到了那边的回信——记得吃药。 她简单的回了个好字,刚准备将手机放下睡觉,视线顺势就落到了床柜 上静放着的那份被装得完好的纸质文件袋上。 手里的手机不由握紧,睫毛微阖,在不算明亮的床头灯光下神色微淡。 接下来在等结果的两天,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言晏大多都呆在了医院,一方面是担心关珩的病情会再次突然恶化,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说服关珩尽快动手术,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还是咽了下去。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的别在这里影响我工作。」病床上,关珩面对着一堆资料头也没抬的道,手边还放着几沓需要签署的文件。 言晏咬了咬唇,只是下意识否认,「没有。」 「没有,」关珩掀眸睨了她一眼,又再次垂了下去,「我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是婚礼的事出问题了?」 手里笔尖在纸张上快速的划动,言晏看着她另一只手上插着的针管,还是没忍住道,「姑姑……我们可不可以等你手术之后再举行婚礼?」 关珩失笑,「说什么胡话,」她似乎也并不担心真的是婚礼的筹备出了问题,「下周就是婚礼了,你要等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况且就算你愿意,聂南深也未必等得了。」 没有在意她的调侃,言晏盯着女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那……如果我们找到新的肾源了呢?」 她看文件看得认真,不在意的笑笑,「哪儿有那么容易。」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言晏!」手里的文件被用力合上,女人的嗓音也一下变得严厉而清冷。 那语气里表明的意思很明显,言晏咬着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关珩看了她一眼,将刚才签好的文件收了起来,再次打开一旁的笔记本,态度一下就冷淡了许多,「行了,今天没什么事你也早点回去,别整天都让聂南深过来接你,我看他最近也挺忙的。」 言晏,「……」 看出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病房外宋秘书正在和护士交谈着什么,此时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小姐,关总怎么说?」 言晏无奈的摇着头,透过窗户看向病房里不断摁着眉心的女人,「姑姑大概比我们谁都清楚,除了樊天逸之外,那颗符合的肾源并不好找。」 「那怎么办?结果明天就出来了,如果不能说服关总的话……」 言晏看着那离开的护士,好半天才道,「或许比起我们,这件事让林一鸣找机会告诉她会更有说服力。」 只要不提樊天逸,关珩对手术的事或许不会那么抗拒。 宋秘书自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我现在就去找林大夫。」 言晏点了点头,还是没有继续多留,发了个短信给聂南深就离开了医院。 下午聂南深有个会议,一直进行到差不多晚上八点才结束,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女人发过来的信息。 走进地下停车场,林秘书在一旁替他打开车门,聂南深正准备回拨电话回去,指尖又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最后还是换成了别墅的内线。 「先生?」 接电话的是余妈,聂南深淡淡开口,「太太呢?」 「太太吃完晚饭后就回房了,这会儿好像已经睡下了。」余妈以为他是因为联系不上言晏才打了家里的电话,问道,「先生,您是有事吗,需不需要我去叫太太?」 聂南深思虑了两秒,才道,「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 见他挂了电话,林秘书才接着问,「聂总,回别墅吗?」 手机界面回到那条言晏发过来的短信上,聂南深话锋一转,「明天结果就出来了?」 林秘书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照林大夫说的,应该是。」 男人沉默了两秒,最后一天么…… 虽然说最后结果还需要看配型报告,但之前宋秘书已经将樊天逸调查得很清楚,谁都明白如今也不过是在进行更进一步的确认而已。 晚上十点,低调奢华的玛莎拉蒂停在医院楼下。 女人正在后座里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名保镖从医院里出来,报了一串病房号,那一直闭着的眼睛才缓缓睁开,问出的话却是与之毫无关系,「先生呢?」 男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先生还在公司,说是……今晚不回别墅了。」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 女人嘴角扯出冷笑,眸色凉薄,「如今他是连家都懒得回了么。」 男人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他几乎很少见到这对夫妻吵过架,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女人打开车门下车,良黎抬头看了一眼医院高楼的某个方向,冷笑声中带着些许狠意,「我倒是要看看,这结局到底能遂了谁的愿。」 阵仗不大,却也足以引来医院不少人侧目。 几乎是人刚下了电梯,走廊上的宋秘书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了关珩的安全起见,病房外一直安排得有人看守,宋秘书是第一个挡住来人去路的,「这里是医院,」他扫了一眼女人身后跟着的几名黑衣男人,「樊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良黎只看了他一眼,视线便落在他身后不远的病房门口,「关珩在里面。」 那甚至不是询问的语气,宋秘书一只手挡在女人面前,半点客气也无,「关总已经睡了。」 「怎么,」眉梢一挑,那嗓音噙着不屑和讥诮,是最轻蔑的姿态,「她不是要肾么,如今却连捐献者的家属都不肯见?」 宋秘书眉头一皱,自然明白她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不卑不亢的开腔,「樊太太难道不知道,医院原本就有规定不允许捐献者和捐献者家属与患者见面吗?」 「关言晏来求我的时候你们可没想过这一点,」良黎一声冷哼,冷色调的灯光垂直落在她身上,「别说现在配型结果还没出来,就算配型成功到了手术台上我有也有拒绝捐肾的权利,」红唇掀出冷漠的嘲弄,「你确定敢拦着我?」 「呵,」宋秘书脸色刚变,还没开口反驳,一道属于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便插了进来,「瞧樊太太这架势,倒像是来抢人的。」 宋秘书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从电梯里走出两道身形,良黎下意识蹙眉,但表情也不算意外,「不过是见她一面,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盯着聂南深那张从容淡定的脸,讥笑声毫不掩饰,「她关珩不是厉害得很吗,你们还怕我真能对她做什么不成。」 两句话的时间,男人已经来到了病房前,聂南深瞥了一眼窗户的位置,单手插兜,徐徐的道,「樊太太说笑了,既然我们想要那颗肾,自然最好是在双方都你情我愿的情况下。」 良黎双眸微眯,一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聂南深低头看了眼手表,「不过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掀眸看了她一眼,笑,「半个小时够吗?」 显然没预料到男人的态度,别说良黎,就连宋秘书也怔住了,「聂南深!」 没理会宋秘书,良黎眉心一皱,「你在耍什么花样?」 细细的端详着男人面不改色的神情,心底却不由升起了戒备。 她当然不认为聂南深会有这么好说话,仅仅是因为她带了几个手下过来。 男人显然不想有过多的废话,「进不进去选择权在你,」侧过身子让出了病房门口的位置,看着她闲适的开腔,「同样,做不做手术,决定权也在她手上。」 红唇轻抿 ,良黎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似乎想从男人脸上看出点什么。 已是半夜,楼层几乎没有什么来往的人。 门开门合,四周恢复了之前的冷清,冷白色的光倾泻而下,干净的走廊地板上隐约能映出几道战立在门口的倒影。 聂南深开口,宋秘书自然也拦不住,只是看着那对面长椅旁倚墙而立,一只手正拿着手机的男人,神态自若,亦或原本这些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聂总这样子,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良黎会过来。」 聂南深头也没抬,「很难猜么。」 不,几乎不用去猜,会用到樊天逸的肾,良黎倘若没有动静那才是反常。 被良黎带过来的那些人都被安排在了门外,宋秘书看了眼男人没有任何回复页面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冷嘲,「那聂总这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不会不清楚现下小姐最担心的是什么。」 「明天结果出来,关珩迟早会知道捐肾的那个人是樊天逸,你觉得能瞒多久?」他漠然的收起手机,看着宋秘书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算是手术结束之后,谁又能保证照关珩的性子,她不会再把那颗肾给挖出来。」 单手放回口袋里,聂南深挑眉轻笑,「这样正好,她不同意,也不用再等明天结果出来了。」 宋秘书一下子蹙起眉,聂南深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良黎进去会给关珩说什么,又想起他刚才的手机页面,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小姐么?」 聂南深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话,只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便转身离开了。 仿佛他过来,原本只是为了确定某些事一般。 宋秘书微眯着眸看着男人的身影进了电梯,才收回视线看向病房的方向,紧拧的眉没有一刻松开过。 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病房的隔音设计很好,外面听不清里面的,里面自然也听不见外面说了些什么。 只不过当面前的女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时,关珩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温凉的眸子没有温度,但也没有诧异,关珩从床上坐起来,对面的女人就有将近五分钟的打量,像是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病房内只有床头的灯微微亮着,勉强勾勒出床上女人穿着病服的轮廓,突兀的嗤笑声在某一刻终于打破了沉寂,「听说你要死了,看样子似乎也不尽然。」 「你大半夜闯进来,应该也不是来看我到底死没死的。」关珩也笑了下,手臂伸向床边摁下了光源的开关,明亮的光线没有丝毫预兆的照亮房间每个角落,正好映出那张从容的面孔。 要怎么形容,关珩这幅模样确实不像是重病,连那嘲弄的姿态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然,但此时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显得那精致的五官仿佛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明艳和掩不住的病态。 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面前这个向来清高傲慢目无一切的女人有一天会躺在病床上和她谈话。 说不上怨恨但也谈不上多怜悯,良黎就这么看着她,连语气都是平静的,「关珩,你赢了。」 女人显然怔了一下,突然就笑了,「没头没脑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输赢,良黎认为这一直是她们之间的较量,但到了这个女人眼里,似乎一切都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也是,」她看了眼女人手背上插着的针管,慢条斯理的笑,「他们担心你会不同意进行手术,我想不管是言晏还是宋秘书都不会告诉你。」 良黎来到床前,眼底的神色突然冷了许多,「天逸已经到医院做了配型检查,不出意外,医院很快就会通知你进行肾移植手术。」 瞳孔狠狠一震,关珩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笑话,「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半夜梦游了口齿不清?」 她刚才说谁?樊天逸? 「我知道你不会想要他的任何东西,何况是一颗肾,」没有在意女人脸上的嘲弄,那语气比起商讨更像是在要求,「今夜过后我会重新给你找一颗合适的肾,只要不是天逸的。」 终于,关珩脸上的那点仅有讥诮的笑意也消散无踪,再次覆上的是寒意冷然。 【那如果我们找到新的肾源了呢?】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么。 长卷的睫毛微微垂下,掩过了眸底那抹嘲弄的厌恶,声调也变得没有丝毫温度,「既然你清楚,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 她的反应比良黎预料当中的要平静许多,或者说,从今天言晏提到手术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我们欠你的,我认,」良黎站得笔直,身着整洁的高定长裙与这样苍白的病房显得格格不入,「但我想如果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偿,你也未必会接受。」 「呵,」长眸微掀,关珩那噙着冷意的眸子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可怎么在我听上去,更像是你无法说服他呢?」 可笑,分明他们才是夫妻,一颗肾别说她要不要,难道不该是他们愿不愿意给的问题吗? 像是突然戳到了女人的痛处,良黎从进来开始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脸庞终于有了松动,「关珩,你以为天逸对你能有多怜悯?」凉凉的嗤笑,「恐怕你真的死在这里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不会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你又何必借此折磨你自己。」 「这样不好么?」她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渗着面无表情的狠意,「反正大家都呆在地狱,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安然无恙的爬出去呢。」 瞳孔狠狠一颤,良黎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她今天来找她就是个错误。 她原以为关珩宁死也不会接受那颗肾源,却忘了,在报复他们的这件事上,这个女人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指尖嵌入掌心,但面上仍是保持着镇定,「所以哪怕是活着恶心自己,你也见不得我们好过是么。」 「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慈善的人,」薄唇轻掀,女人五官凉薄肆意,「听这话,更像是你在让一个珍惜生命的人去主动赴死。」 讥诮,嘲讽的语调被她说出来又显得那么的轻描淡写。 难得的,这次良黎却没有被激怒,「是么,」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是关珩,你真的能忍受么?」 关珩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下,良黎就这么看了她两秒,下一刻忽然就嘲弄的笑出了声,「你看,连我都比你了解你自己。」她双手自然的落在床尾撑着,身子微微往前俯下一些借此近距离的打量着女人的五官,唇畔牵出的弧度带出某种胜券在握的挑衅,「关珩,你没有选择的,就像你这辈子永远都过不了你心里那关一样。」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姐妹也好仇人也罢,没人比对方更了解对方的心思。 关珩唇角微微勾起,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都在下一个偌大的赌注,「不试试看,又怎么能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忍受呢。」 (本章完) 207 这算是施舍吗 言晏一早就接到了林一鸣的电话,肾源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七。 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能匹配的肾源,在他们无法找到其他更合适的之前,这已经是手术成功率最高的了。 这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收到最好的消息,她当即就和聂南深赶到了医院。 聂南深昨晚似乎很晚才回来,她没什么印象,只是在她挂掉电话之后什么都没问就主动提起了送她过去。 刚推开医院办公室的房门,就看到了办公桌前比他们提起一步到了的男人。 现在十点不到,但正好是上班时间,言晏显然没有想到樊天逸会在,但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走进了办公室。 两人似乎正在交流什么,言晏也没有出声打扰,只听林一鸣淡淡道,「如果患者心态不好甚至是抗拒手术的话,恐怕有再何合适的肾源手术的风险也会很高,」说到这里,林一鸣瞥了一旁站着的言晏一眼,继续道,「虽然肾脏移植算不上什么大手术,但这原本就是很考验病人心态的一件事。」 男人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连神情都是温淡看不出情绪的,林一鸣又将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术前协议,您看一下,里面会有提到关于手术后您身体健康的问题,您如果考虑好了,后续我们在和家属沟通后会让您在上面签字。」 樊天逸接过,但也没打开看,只淡淡的应了一句嗯。 转身的时候正好撞上女人投过来的视线,五官温淡,又像是随意般的看向了她身后站着的聂南深,有将近两秒的停顿,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办公室。 擦肩而过的瞬间,言晏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句话,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或许樊天逸并不希望关珩死?】 几乎是人刚带上门,思绪被拉回,言晏稳定了情绪后才来到办公桌前,「林大夫,结果怎么样了?」 虽然匹配结果已经出来,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生怕出了半分的意外。 「这是配型的报告单,还有目前关总的身体状况,」林一鸣将手边准备好的另一份文件递给她,「你可以先看一下。」 作为医生,他对捐赠者和患者家属的说辞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才错开了他们见面的时间,但会遇上,也不算意料之外的事。 就在言晏认真翻着纸张的时间,他顺带解释了一下相关的问题,「里面的各项指数都达到了标准,只要做好了前期准备,随时都可以进行手术,」他看着女人专注的侧脸,缓缓的道,「当然,前提是双方都同意手术的情况下。」 言晏的视线落在报告单结尾显示的最终匹配度的那串数字上,久久没有出声。 从办公室出来,聂南深顺手带上了房门。 言晏手里还拿着那份检查的报告单,刚转过身,就看到站在门口尚未离开的男人,半边身子倚在墙上,低垂着头,薄得透明的镜片近乎没有颜色。 此时听到动静方才抬起头,是等待的姿势,但也不过淡淡一眼便直入主题,「她在哪间病房。」 言晏瞬间绷直了神经,「你想做什么?」 「人还没死,」樊天逸眸光冷漠如这医院的气氛般没有丝毫波澜的情绪,「她应该不会连会面的精力都没有。」 言晏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指尖还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大概是清楚医院不能抽烟,随手就将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不行,」言晏当即想也没想的拒绝,「我姑姑现在病情还不稳定,不能见你!」 「等稳定,」他掀起眸,淡淡嗤笑,「是要等人死了之后吗?」 死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半点重量,言晏轻易就被激怒了,「 樊天逸!」 「1703。」 平静的声音突然***来,言晏扭头就看到从走廊边过来的男人,脸色极为难看的喝住了他,「宋秘书!」 「这是关总的意思,」宋秘书蹙眉解释了一句,转而才看向一旁站着面色温淡的男人,眼下还是拿出了客气的姿态,「关总在等你。」 樊天逸没说话,仿佛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是在浪费时间,抬脚去了。 言晏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去拦,手腕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力道拉住。 「不可能,宋秘书,姑姑怎么会突然想见他……」脚步顿住,言晏怔怔的看着宋秘书,却发现后者的视线正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身躯微微一僵。 她顺着缓缓地回过头,正好对上聂南深的双眸。 「啪!」天台上,一道醒目的巴掌印清晰的落在男人脸上,「你疯了?!」 言晏不敢置信的睁着双眼,几乎气得浑身发抖,「你难道不知道我姑姑现在是什么状态?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让良黎去见她!?」 那一巴掌用了足够的力气,但男人仿佛感受不到半丝疼痛,波澜无恙的解释,「正是因为良黎不会同意樊天逸手术,所以才有赌一把的机会。」 「赌什么,是赌樊天逸会不会在这种时候不管良黎选择我姑姑,还是赌你这连自己都没把握的激将法让姑姑点头?」 赌一把?她怎么会猜不到聂南深在想什么? 可是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言晏,别把你姑姑想得太懦弱,」聂南深知道她在得知良黎来找过关珩后情绪不稳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没那么傻,会用自己的命去成全别人。」 …… 同样是病房,但这间房间里那种属于消毒水和各种药水的气息几乎重到能够麻痹嗅觉的程度。 床上的女人始终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双手相扣自然的搭在腹前,只不过双眼紧闭,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什么,眉目间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如果不是那脸上的苍白和疲惫太过显露,恐怕任谁看了都像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樊天逸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薄镜下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瞳眸下像是有什么更深的情绪将呼之欲出,五官却始终是那副淡漠无澜的神情,仿佛只是因为这房间内刺鼻的气味而显出不满的意味。 「这算是施舍吗。」 几个字平静的从女人嘴里传出,细了听却有几分讽刺的味道。 樊天逸静静的站在床尾,单手插兜身姿欣长的看着她,「你关珩这么骄傲,需要么。」 一道细不可闻的冷笑声,关珩这才缓缓睁眼看向对面斯文冷漠的男人,上一次见面不过区区几天前,只不过如今这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似乎已经彻底的转换了。 她成了那个弱势。 「我摆了你那么一道,樊总还肯大发慈悲的救我,这属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至少这样看上去,关珩比想象中的要镇定许多。 男人同样波澜不惊,「什么在你的意料之中。」 她挑了挑眉,掀着唇角,「樊总的太太似乎并不同意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她的感受。」 「我自然不用在乎她的感受,」空气中持续响着医疗器械的声音,「不过樊总若是诚心想救我,又何必让樊太太也参与进来。」 男人嗤声笑笑,斯文冷漠的声音足够无情,「看来连你也知道我不是诚心。」 「怎么,你这是想恶心我,还是想恶心你自己?」女人眼底的那抹厌恶毫不掩饰,此时又更像是在挑衅,「你就 这么肯定,我会接受你的捐赠?」 「捐赠?你当真以为我是慈善家?」似是觉得她的用词可笑,樊天逸一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瞳孔轻飘飘的望向她,「既然给你,我自然会收利息。」 关珩脸上那抹弧度逐渐淡去,凝视着他,却没再开口。 看着女人充满戒备和警惕的视线,樊天逸垂了垂眸,手指习惯性的推了下镜框轻笑,「你觉得屈辱也好,恶心也罢,既然聂老爷开出了条件,那么后面的事我会做到。」 聂老爷? 关珩脸上有一瞬的错愕,突然就凉薄的笑了出声,「我一直觉得良黎已经够天真了,没想到你比她还天真。」 樊天逸自然听懂了她话语中的嘲弄,只要她不愿意,别说聂老爷,就算关越在世也没办法动摇她的决定。 不过男人也并未在意,转身就欲离开,却在手落在门把上时,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不是说死了未免太无趣么。」 关珩微微一怔,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也冷淡得没有温度。 「你风光无限了一辈子,没必要死得这么窝囊。」樊天逸看着眼前的房门,淡淡的道,「所以关珩,好好活着。」 菲薄的镜片掩住了大半的神色,他说,「活着,才是对敌人最狠的报复。」 从关珩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挺拔的背影,但短短的这几个字还是令她的瞳眸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手指在身侧缓缓攥紧,她笑了笑,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的背影,五官却是连那点笑容都暖不起来的冷和恨。 她说,「当然。」 她当然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直到……亲眼看着他们下地狱的那天! …… 宋秘书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病房内已经没有了樊天逸的身影,女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 他踌躇着,「关总,小姐和聂南深就在外面……」 回答他的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见。」 他怔了下,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病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仪器发出的滴答声,还有窗外偶尔吹拂进来的凉风,映衬着的只有耳边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 【你风光无限了一辈子,没必要死得这么窝囊。】 【关珩,好好活着。】 【活着,才是对敌人最狠的报复。】 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女人急剧难看的脸蛋猛地一白,当即快速的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跌跌撞撞的就摔进了洗手间。 「呕……」 宋秘书再次回来时,就听到了洗手间内传来的声音,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正跌坐在地上双手趴在马桶边缘不断颤抖着干呕的女人,他一骇,「关总!」 女人的干练的短发早已被冷汗打湿,丝丝缕缕贴在脸颊,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要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看上去虚弱又憔悴。 「我去叫医生!」宋秘书刚要起身,女人就抬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不用……」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又是对着马桶一阵呕吐。 那甚至是身体里一种潜意识的排斥反应。 比起心理的抗拒,更多的是从心底升出的毛骨悚然的恶心。 原本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吐出来的都是酸水,胃里不断的绞痛着,最后直到连水都吐不出来,那干呕的症状才稍微好一些,宋秘书连忙从一旁拿过纸替她擦拭,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关总,您……」 「言晏去找的他们?」女人却并没有接过纸巾,只是低着头喘着粗气,短发挡住了大半的脸色,嗓音还透着无力的虚弱沙哑。 宋秘书很快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那愧疚之色更深了,「抱歉,关总……」 「呵呵,」只听女人连连冷笑着,听不出是嘲弄还是什么,关珩唇角勾了勾,强压着胃里再次涌上的不适,低垂着的眸带着那抹森冷的寒意幽幽的问他,「你说,良黎能爱樊天逸爱到什么程度呢。」 从始至终宋秘书都没能看清女人的脸,眉心微微拧起,一时竟听不明白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天后,关珩同意了签手术同意书。 言晏自始至终都没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让关珩点的头,不过,至少结局是好的。 「要签,可以。」病房内,关珩将手里那份手术同意书全程看了一遍,方抬起头来淡淡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到关珩同意,言晏心里一喜,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要姑姑你愿意做手术,什么条件都可以。」 关珩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了一旁的聂南深,最后视线落在床尾的林一鸣身上,「手术时间定在言晏的婚礼后。」 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意外,言晏更是怔住了,「为什么?」 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分明是越快做手术风险才越低。 关珩却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林一鸣淡淡道,「离婚礼不过一周不到的时间,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 男人抿着唇,轻易就看出了女人的言外之意,「关总是在担心手术过程会有问题?」 「没有任何手术会达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女人笑了下,「不是吗。」 林一鸣眉心一簇,一时竟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不行,姑姑你……」言晏刚想反驳,就被女人打断,「言晏,」反手握住她的,关珩眸色温柔的看着她,轻轻的笑着,「姑姑从小看着你长大,自然要亲手把你交给他,姑姑才能安心的手术。」 看着言晏突然红了的双眼,关珩抬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脑袋,比起姑姑这个称呼,此时更像是一位母亲在安慰她,「这是姑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你明白吗?」 鼻尖一阵酸涩,言晏怎么会不明白,关珩从小虽对她严厉苛刻,但却从来都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 她终究是忍不下这个心,最后还是应了一个「好」字。 只要关珩能够同意手术,于她而言什么都好。 末了又补充道,「但是姑姑你不用担心,手术一定会没事的。」 关珩笑了笑,「姑姑知道。」 肾移植手术虽不是小手术,但照现在的医学技术,在难度系数上也不算很大。 言罢之后,她又看向了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半个字的男人,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淡,垂眸道,「言晏,既然这样,你先去和林医生确定下手术时间。」 注意到女人的视线,言晏扭头看了眼聂南深,顿时明白了什么,最后还是听话的和林一鸣一起退出了病房。 原本略显拥挤的病房一下空了出来,聂南深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术协议,自然明白她是有话要对他说。 「打算什么时候签字。」 「自然是越快越好。」床上的女人敛了笑意,将手里的协议随手放到了一旁,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我听说,那晚是你让良黎进来的。」 这一瞬间,床上的女人仿佛又是那个遇事镇定,高傲冷漠运筹帷幄的关家女王。 「她既然出现了,总有办法和您碰面。」 男人语气始终淡定,四目相对,关珩试图从他讳莫若深的眼里看出点什么,「你似乎从一开始就笃定了,我会因为她而同意这场手术。」 聂南深淡淡的笑,「您一向很了解人心这个东西, 什么样的选择会对自己有利,而什么样的抉择能给敌人致命一击,我想您比任何人都清楚。」 樊天逸拿那颗肾给她,大概是良黎这辈子宁死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是算计也好,报复也罢,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 听到他的恭维,关珩笑了下,掀眸看他,「彼此彼此。」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来不用说太直白,正如她能猜透聂南深在想什么,聂南深自然也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聂南深不置可否,单手插袋,就这么不闪不避的对上女人的视线,良久,才道,「如果我说,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想的呢。」 女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聂南深离开后,病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墙壁上的指针不断流逝着,直到指到某个点时,床上的女人才拿出了枕边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樊氏总部,顶楼的办公室内,男人刚签署完秘书敌来的一份文件,桌上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接起,那端便传来了女人冷漠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下午有空吗。」 视线快速的扫过文件上的内容,确认无误后另一只手拿着笔签下署名,「考虑好了?」 关珩垂眸笑了笑,用着最嫣然的语调,「迟则生变,谁能保证下一秒樊总不会反悔呢。」 协议不是合同,在手术台上都能临时反悔,何况是现在。 「不是担心你自己反悔?」男人似是觉得好笑,将签好的文件还给秘书,挥手示意其离开。 关珩抿着唇,单手握紧却没有说话。 樊天逸顺势靠进了办公椅里,像是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取下了那副无框眼镜揉着鼻梁,再次漠声问道,「什么时候手术。」 「五天后。」 男人那双闭着的眸缓缓睁开,五天,婚礼结束之后么。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戴上眼镜,五官再次恢复了清贵的冷漠,起身道,「让大夫准备好协议。」 晚上八点,银南别墅。 言晏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聂南深将她送到后又去了公司,将近六点才到家。 彼时女人坐在卧室阳台的沙发里,夜风一阵一阵,端是萧瑟没有半点回暖的温度。 聂南深挂完电话回来,手里多了一张毯子,「关总和樊天逸下午已经签好了手术协议,你姑姑最近状态不错,不用太担心。」 他将毯子给她盖上,又在她面前蹲下整理了下,这样的天气其实很容易着凉。 言晏这才将望向远方的视线一点点收回,「姑姑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聂南深抬手摸着她冰凉的脸蛋,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言晏的眸光落在他脸上,「你是想说服姑姑,还是想说服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道,「至少关总已经同意了手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言晏抿了抿唇,「是。」 她确实没有立场来责怪他。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沙发里的女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聂南深眉心一簇,连着毯子一起将她搂入了怀中,低语,「进屋?」 她闭了闭眼,没说话,聂南深就当她是默认了,径直将人抱起往房间去。 卧室是不大明亮的光线,关上阳台的门后就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言晏整张脸埋在男人胸膛,细软的嗓音很平静,「你看了那份监控,是么。」 (本章完) 208 爱情于大多数人而言终是种奢侈 聂南深背脊一僵,但也不过一瞬再次恢复了正常,抿唇道,「抱歉。」 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但那晚在枫关别墅外的事态发展明显已经不允许他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要对付良黎不难,难的是樊天逸,还有良黎背后的那个人。 聂南深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到床上,正好对上女人看过来的视线,言晏扯了扯唇,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嘲弄,「这就是你要确定的东西。」 「言晏,」聂南深抿起唇,好半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颊,眸光柔和,「有些事你们可能无法让他成为过去,但拿出去的感情,是没那么容易收回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墨色的眸就这么看着她,深处像是浮动着某些更深更晦暗的情绪,女人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感情?」于是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勾唇寥寥的嘲讽,「你指谁,我姑姑,还是樊天逸?」 感情,他们之间的感情二十年前估计有,二十年后……怕是只有恨了。 聂南深看着女人眼底深处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厌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江城曾有过一则未经证实的传言,往日高高在上慧眼如炬的关家大小姐关珩曾有过一段低调且短暂的婚史。 倘若不是看到那份监控,倘若不是他已经知道了良黎曾经与关家的关系,恐怕就连他也不会轻易将樊天逸和关珩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聂南深也未反驳,却只是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过往种种,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然而他这个理论到了言晏耳里,就只剩下了荒唐。 好一个因爱生恨。 多么冠冕堂皇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死从来不是最可怕的,」言晏掀起眸,墨色的瞳眸里映出男人俊美的五官,「聂南深,你知道什么才是最折磨一个人的吗?」 她笑了笑,不待男人回答,兀自云淡风轻的道,「让他永远活在地狱。」 那种无法被救赎的内心煎熬,远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二十年前,就在那间隔着她父母尸体的医院走廊上,樊天逸成功做到了。 让她姑姑活在了这场人间炼狱里。 彼时聂南深没能听出女人嘴里这几个字所饱含的重量,樊天逸爱没爱过他不知道,不过至少,也不是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情。 直到事隔经年,他才幡然醒悟,这世上本不存在所谓的因爱生恨,唯有爱而不得四字。 ……… 樊天逸回到枫关别墅已经是深夜凌晨。 客厅的灯还亮着,男人换了鞋就朝楼上去。 「怎么,」直到路过客厅前时那道声音终是叫住了他,嗓音带着微醺的沙哑,「现在是连你也看都懒得再看我了?」 樊天逸像是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身影,桌上还摆着一瓶将见底的红酒,一双迷离的眼就这么望着他。 他脸上没什么起伏,似是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抬脚过去,将其收起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方淡淡道,「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良黎看着他转身又要离开,不禁冷言嘲讽,「那你今天下午去医院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上班?」 「有人跟着还不够,」脚步顿住,只有一道冷峻挺拔的背影面对着她,「难道我每天的每条行踪都需要像你汇报么。」 那语气听不出喜怒,背影只剩下了冷漠。 「樊天逸,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妻子?」良黎自嘲的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什么,身形都有些踉跄,「你知不知 道你签了手术协议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关珩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的施舍?」 微红的眼眶像是哭过,又像是醉了,她想要朝他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那又如何,」那话语看上去像是在讽刺,但冷漠平述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看她活得这么痛苦,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他就连在这个家里都没有再好好看过她一眼了。 她终是受不了他这么冷漠的态度,更受不了他这疏淡得像是陌生人的语气,「你又想说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我是吗?」扯唇笑了出来,「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根本不需要这些?!」 「那你需要什么?」男人终于回过身来,分明是疑问,却已经给她下了定论,「是让关珩去死,还是让她像当年的你哥和嫂子一样?」 那眼神犀利而直白,此时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插在她的心脏,良黎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樊天逸,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十恶不赦的一个人?」 「可你明知道当年的车祸只是一场意外,我也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所有的醉意像是一下就清醒了,「更何况关珩是她自己有问题,老天都不给她活路,你认为这也是我的错?」 所有理智在这一瞬分崩离析,他总能这样轻易击溃她的情绪,可他从未察觉。 「是他们的错,你没错。」 他只是这样道,镜框下眼帘低垂看不清神情,「那松虎呢。」 就在她以为他终于相信她的时候,这一句话再次将良黎拉入崩溃边缘,目光一下变得呆滞而涣散。 「怎么,」像是意外她惊讶的反应,男人淡淡的道,「你是觉得我不会知道,还是不能知道?」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顿时让良黎有些慌乱,甚至来不及细想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下意识冲过去向他解释,「不是的……松虎那是因为……」 「只是因为陆骁么。」男人再次不咸不淡的打断她,低头看了眼她扣住他手臂的指尖,「难道不是因为他才是你手里去对付关珩最好的一把刀?」 这句话再次像道晴天霹雳一下击打在她脑海,良黎整个人僵在原地。 被酒精***神经从未如此敏感过,视线一点一点的对上男人幽深遂暗从始至终没有被掀起丝毫波澜的瞳孔。 是失望?遗憾?还是责备? 不,她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从男人眼中看到,这一瞬间她像是忽而明白了什么,「说得冠冕堂皇,归根结底,难道不是因为你舍不得吗?」 那些迷离朦胧的醉意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去,男人这样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一种谴责,可,他樊天逸什么时候将一条人命看得重过。 这个话题仿佛又被绕了回去,他掀起眸,轻描淡写的嗤笑,「二十多年过去,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舍不得的。」 冰冷的光线垂直落在他身上,良黎没有丝毫阻碍的撞进他的眼睛,可是这瞬间甚至连她都分不清,他这样对关珩,到底是不舍,还是施舍。 那只手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握住他的力道,女人被酒精晕染得嫣红的脸庞正一点点变得苍白,「是不是如今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樊天逸低头将她仍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拿开,用着最没有平仄的语调,「手术结束后,我会安排人将关珩送出江城,这辈子不会出现在你我面前。」 手指垂落回身侧,「你真觉得她会选择安静的离开?」 「由不得她。」 他这么说,就注定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良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男人往楼上去的身影,自嘲 的笑了笑,那一刻连声音都像是没有了力气,「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你其实从未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她用力的闭上了眼,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般的叫住他,「你不用再去书房了。」 说完,良黎也没再看他,转身拿过了在客厅里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挖掉自己的一颗肾,这段时间我会出去住,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将包挎在手臂,背对着男人的方向,平静而淡定的冷笑,「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关珩想要的远不止如此。」 男人的脚步早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停在了阶梯上。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看着地面上投下的那道孤立冷漠的影子,薄削的轮廓掀起了几分嘲弄的弧度。 她想要的,除了报复,还能是什么? …… 门外。 「这就是你的威胁,是么。」那声音冷得没有温度,电话拨出去的瞬间良黎甚至不等对方开口,那边就听出了女人语气中的怒意和不屑。 关珩不置可否的笑笑,从她的态度就大致猜到了是个什么结局,「各取所需罢了。」 「好,」连两秒的迟疑都没有,「我答应你。」 这次倒轮到关珩有些诧异了,挑了挑眉,「这么快就考虑好了?」放下手中的文件,轻笑的讽刺,「这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快么? 良黎看着屋檐外飘落的细雨,内心不断的问自己,或者说从她得知他要捐肾的那一瞬间,她其实就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她简明而直白的说了日期,「四月二十八。」 那语气甚至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镇定。 关珩那边刚扬起的嘴角一下僵在脸上,电话里再次传来了女人同意讽刺的声音,「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一天。」 四月二十八。 呵。 但关珩脸上仍是面不改色,垂眸微笑,指尖轻轻的划过面前的纸张似把玩般,「樊总要是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一定会感动的。」 她从未怀疑过良黎对樊天逸的真心,虽然这令人潸然泪下的感情戏码在她眼里看来分文不值。 「不劳你操心。」 ……… 关珩重病的事在江城早已不是秘密,不过事情一旦有了转机,那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也终于消停了下去。 尤其是当众人得知,是在其死对头樊天逸同意捐肾之后。 其中内情有没有利益牵扯旁人未知,不过那些未站队的商业对手也好,合作伙伴也罢,纷纷在同一时间站好了队,紧接着就是络绎不绝的慰问关心,和上门探访。 虽然多的是虚情假意,不过言晏都交给宋秘书去一一打理了。 她还需要忙着筹备婚礼的事。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聂南深几乎都已经替她考虑周全了,只是在关珩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再加上关珩要在婚礼后才做手术,她自然希望能尽早尽快不出任何差错。 花了两天时间处理好学校那边的事,请了假,顺便给了高董一份婚礼的请柬。 「啧啧,」高董在手里打量着那设计精美的请柬,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的打趣,「这下你可真是名正言顺的聂太太了,还用得着亲自来送请柬?」 笑话,学校堂堂的董事会夫人,以后他都得看她脸色行事的人。 「是啊,」言晏学着他玩笑的姿态,手里乖巧的捧着一杯果茶幽道,「那你就看在我这堂堂董事会夫人的面上,哪怕我这个学期的考勤没打满,你也会让我 安全毕业的哦?」 说着还眨巴眨巴了眼,端得一个红颜祸水四字,高董被她这幅没脸没皮的模样气笑了,「行了,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她的毕业论文要说毕业根本不成问题,何愁他来开恩,「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还有三天就婚礼了,你这几天就安心准备当你的新娘子吧。」 言晏轻飘飘的哼了哼,正要起身,又突然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两份请柬不忘叮嘱他,「对了,还有方婉和楼明泽的,你别给忘了。」 原本她是想过来也亲自给方婉他们的,不过不巧两人都正好没在学校。 高董不耐烦的挥着手,「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婆妈了,」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的瞥向店外,「你再不走,我脑门都快被人盯穿了。」 言晏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正对着咖啡店外的马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慕尚,正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那倚在车门上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英俊立体的五官牵出笑容,那矜贵儒雅的形象立即便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走出咖啡店,言晏来到他面前,仰着半个脑袋低声的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聂南深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眉目温和半点没有高董说的不耐。 言晏顺势就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身侧属于男人的气息就覆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聂南深就已经松开了她,唇齿的气息留连在她的肌肤上,低低浅浅的问,「都说好了?」 「嗯,」她的手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膛,说不上是在抗拒还是害羞,声音软软的,「接下来去哪儿?」 聂南深看着她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再次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言晏愣了愣,但也没有多问,直到四十分钟后,车辆停到一处郊区外。 偌大而年代悠久的古老教堂,处处都透着庄严的肃穆感。 大概因为不是周末,来往祈祷的人很少,四周不断进出的都是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 整个教堂内响着整齐而浑厚的赞歌,聂南深牵着她走进去,脚底踩过并不光滑的石板阶梯,大门敞开,两侧排列整齐的长椅尽头,一座偌大的十字耶稣石像矗立其中。 地方是他定的,言晏也从未来过这里,但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们即将举行婚礼的教堂。 她甚至不用再问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耳畔就响起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我曾问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是你。」那神像庄严而高大,胸怀普度却又平添几分凄凉,「成为聂太太,你或许是最适合的那个,但绝不是唯一的选择。」 原本就是众人祈祷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心境平静下来。 言晏微垂着眸看着地上的两道长影,绯色的唇微微抿起,睫毛长而卷的在脸颊上落下两道光影。 她始终没有出声。 「我甚至从未觉得,结婚应该是每个人人生中必须经历的过程。」 有也行,没有日子照例一样过,爱情这个东西于世上大多数人而言终将是一种奢侈,他那时始终认为他不见得需要这份奢侈。 五彩的玻璃窗外透进斑斓的光,星星点点的洒落在男人轮廓分明俊美异常的脸上,他如是道,「但凡事终有意外,正如将就只是一时,我没那么长的耐心。」 如果说这场婚姻不过只是一场将就,那这代价未免太大,他没那么伟大,要用一辈子去将就一个人将就自己,想要的,无非只是因为他想要。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或许在最初当她以一个较量者的身份闯入他视野的时候,心底就已经动了妄念。 那样气势凛 人,骄矜傲慢。 他不是信教的人,但此时眸里透出的光却犹如信徒一般虔诚,「过去两年我犯过许多错误,不论是直接或是间接,都给这段婚姻,这场感情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而这些伤害导致的最终结果,换来的甚至可能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 十指相扣,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男人的声音和耳畔响起的那些赞歌一样,幽远而绵长,「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但余生漫长,我会做得更好,不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丈夫。」 聂南深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注,「言晏,你准备好了吗?」 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共度余生,多么漫长的几个字。 言晏从始至终只是静静的听着,她从未觉得这场婚礼有多么重要,无非就是让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认证了他们的关系,这对他们这场婚姻的本质起不了任何的改变。 正如答应这场婚礼之初,她也不过是想让关珩能够安心。 但是到这一刻,那些所有否定的话语仿佛都随着教堂内吟诵的赞歌声沉寂了下去。 聂爷爷说,一段感情,需要的是真诚。 或许,那些只有到了生死面前才会知道。 关珩说,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这句话放在他们身上,或许也同样适用。 明媚的光线被渡了一层彩色,女人这才抬起头来,她只是这样看着他,精致的五官在神像的注视下显得格外认真,像是要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个神态,哪怕一个皱眉,哪怕一个眼神的闪躲,哪怕半点的迟疑。 她只是这样问,「聂南深,你能给我幸福吗?」 那一瞬,仿佛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寂了下去,言晏想,或许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聂南深说出这两个字时的模样,那样目光璀璨,温柔如炬的掷地有声,仿若婚礼时万众瞩目下真诚而笃定的最后宣誓。 他说,「当然。」 …… 晚上吃完晚饭,聂南深将她送回医院。 离婚礼还有三天,期间除了公司的事,其他关于婚礼的安排上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事都还很多,所以聂南深没有多呆便回了公司。 各方面需要他亲自安排的事很多,所以没有多呆便回了公司,言晏便一直在病房里陪着关珩,不过两人也没什么聊的,关珩始终低头忙着工作,哪怕这段时间聂南深已经将她手底下所有的项目都揽了过去。 临近婚期,在听闻她要举行婚礼后手机里发来的祝福短信也不断多了起来,有实习期间的同事,也有一些有过来往的同学,言晏在礼貌性的将消息一一回复过后,才发现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她放下手机,小心翼翼的将女人腿上的笔记本收好,又扶着她躺好掩了被子,才拿起一旁柜子上的检查报告轻声退了出去。 刚来到林一鸣的办公室,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虽是过来,但言晏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么晚了还在医院,手还停在半空中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还是林一鸣率先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诧异朝她笑了笑,「这么晚了还没走,有事?」 (本章完) 209 时间长了,总有些是会被淡忘 「哦,」她这才想起来,悻悻的收回手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这是姑姑今天的身体报告。」 「正好,我刚要去取。」林一鸣接过,也没打开看,言晏尴尬的笑了笑,「本来只是想过来放你桌上的,」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办公室,礼貌的问了句,「怎么还没下班?」 「今晚还有两个病人需要观察,可能会加班。」 「这样,」她点点头,想来像他这样的医生也不会只有关珩一个病人,「那辛苦了。」 听出女人语气中的客气,他不由失笑,「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严格说起来两人并不算太熟,于是话题便到此为止,言晏笑道,「那你继续忙,我就先回去了。」 「嗯,」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走廊,依旧是客套不失礼节的笑容,「聂南深没过来接你吗?」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出于一个朋友的疑问,没有半分逾越,言晏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还在公司。」 说完又道了一声拜拜,然后才转身准备离开,却没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言晏。」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她便闻声回头,「嗯?」 男人身上仍是穿着那身白大褂,五官俊雅轮廓清晰,林一鸣缓步来到她面前,走廊上清冷的灯光也丝毫不影响男人身上那股温暖和善的气质。 拿着那份报告的手垂在身侧,另一只便落到了她的面前,「恭喜新婚。」 言晏微微一怔,看着男人脸上和熙的笑容,又看了一眼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只是淡淡的笑,「不算新婚了。」 认识十几年,结婚两年,除去那些分分合合的时候,同居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一年了,相对于普通的新婚夫妇,他们之间只是缺了一场婚礼,不算完美,但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确实算不上是新婚。 或许是因为他是关珩主治医师的缘故,女人的态度也比以往要温婉许多。 「也是,我差点忘了。」林一鸣也不尴尬,默默的将那只手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稍稍淡了淡,就这么盯着她干净白皙的脸,缓缓的道,「可我分明记得那时候,你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那时候…… 林一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画面,那时候……他们才应该算是真正的新婚吧。 言晏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也只是笑了笑,抬手将长发捋到了耳后,不在意的道,「或许当时正在吵架吧。」 她淡淡的敛着眸,其实她已经不大记得起那时候的事了,也想不起来,当时是因为什么而吵的架了。 时间长了,总有一些事会因此被淡忘。 林一鸣皱了皱眉,「那现在呢?」 她唇角嵌着弧度,「挺好。」 简单而直白的两个字,已经解释得足够明白了。 林一鸣唇角划过一抹自嘲,心如明镜的人,从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怎么看,有些事,她比旁人看得清楚。 虽心有不甘,但他还是再次伸出了那只手,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在这里还是提前祝你一句新婚快乐——作为一个朋友。」 言晏愣了愣,这次倒没拒绝,淡淡的道,「谢谢。」 夜晚中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简单相握后林一鸣便自觉的松开了,看着女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单手放入白大褂的口袋里,微微叹了口气,一时忍不住的唏嘘。 以他的外形和硬性条件,怎么样都不算缺女人的那种,但要怎么说这种感觉,喜欢也好合适也罢,她确实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女人中难得心动的一个。 他知道,像关言晏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看不出来他的意思,更何况在两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终是可惜,相见恨晚。 只是……他不知道这四个字如果放在聂南深身上,会不会同样适合呢? 陈叔的车已经停在了医院楼下,言晏随着又回了一趟病房,离开时嘱咐了宋秘书一句好好照看,有什么事打她的电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刚进去,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是一辆推着病患的手术车,她主动退到里面腾出足够的空间,期间随意的看了下上面的病人,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医护推着车子出去后,她正打算摁下电梯,却在看到楼层数字的时候手指微微顿住了。 经过最初几天的观察后,裴景旭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里面的灯还亮着,应该是还没睡。 言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时,里面就传出了男人的声音,「进来。」 她微微一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裴景旭正坐在床上,抬头见到来人是她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言晏?」 她站在门口,顺手关上了门,「嗯。」 「我以为是护士过来换药,没想到是你。」男人清秀的脸庞露出一抹笑,顺手把手里的平板放到一旁,「进来坐。」 言晏走进去,视线环绕了一圈才看向他,似随意一问,「秦思砚呢?」 虽然她最近都没怎么注意他们的动静,不过偶尔几次也都在医院遇到过秦思砚,想来应该是最近都呆在这里的。 「她这两天似乎有点心事,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男人脸上笑容似乎淡了些,旋即又像是担心他的情绪影响到她,方转了话题,「对了,怎么突然想到过来?」 见他不想聊,言晏也没有继续追问,走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看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她虽然没中过枪,但想来拿感觉肯定是不好受的,何况还是两枪。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估计下周就能出院。」 「那就好。」她点点头,视线便触到了一旁还没有熄屏的平板上。 赫然醒目的几个大标题,报道的都是关于她和聂南深婚礼的事。 注意到女人的视线,裴景旭抿了抿唇,心底仍是有些愧疚,「你们的事我听说了,」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淡淡的苦笑道,「抱歉,我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不是什么大事,」对此言晏没什么感觉,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顺手拿了个苹果,问他,「吃吗?」 裴景旭见她轻描淡写的模样,一时摸不清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已经想通了,直到女人又问了一句吃吗,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关总她……怎么样了?」 女人低头兀自削着苹果,「婚礼结束后就可以做手术了,风险不算很高。」 他皱了皱眉,「是樊天逸?」 「嗯。」 听到这个名字,如今她连语气都没什么波澜,裴景旭也只能安慰她,「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手术,都算是好事。」 「但愿。」 裴景旭看着女人干净温婉的脸,苦涩的笑了笑,「其实想想,一直以来似乎都是我在对不起你。」 不论是之前的那些,还是这次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削苹果的手一直很稳,大概是熟能生巧,「与关家作对的人不少,你和秦思砚充其量只是其中一颗棋子罢了,与你们没有太大 的关系。」 这么多年,裴景旭知道她一直都属于那种安静恬雅的性子,但如今这种安静到了他面前,仿佛隔着一层淡淡的疏冷。 又或许,这种疏淡从很多年前就有了,只不过他从未察觉。 他自嘲的笑了下,就连没能给关珩捐肾这么重要的事她都能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对旁人你倒是宽心得紧,」一动不动的直视着面前的女人,「那对聂南深呢?」 从未断过的果皮一下掉在了地上。 言晏看了一眼,像是一下就失去了兴趣,将手里削完的苹果递给他,这才直视上男人的眼睛,「听说你之前在罗马给秦思砚求过婚,现在怎么样了?」 裴景旭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苦涩的笑道,「裴家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有脸面娶她。」 言晏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吃吧。」 然后弯腰去捡掉到地上的果皮,裴景旭看她将一切收拾干净后又抽纸擦了擦手,「你会受伤,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姑姑的原因,不过仔细想想你确实欠了她一个人情,这样算来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她随后起了身,杏眸如墨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你不用因此而感到愧疚,当然,我也不会。」 裴景旭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苹果,笑了笑,却不知那笑是在调侃还是在兀自嘲讽着什么,「和我你也需要算得这么清楚?」 和敌人是针锋相对,与朋友可以不分彼此,唯有不在意的甲乙丙丁,才需要这样泾渭分明。 言晏最后看了他一眼,抿唇道,「好好养伤吧。」 人转身离开了病房,裴景旭看着那重新被关上的房门,清俊的五官浮出淡淡的嘲弄。 哪怕到最后,她也没有给他一份这场婚礼的请柬,哪怕只是口头邀请。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看上去再温婉恬静的人,她心里的那把尺子从来都划分得刻度精准,过了一毫,便再也退不回去。 ……… 婚礼倒计时两天。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步上了正轨,媒体新闻上铺天盖地的都在报道着这场盛世婚礼,一举压下了所有一线明星的各种绯闻八卦,不过这对于两名婚礼的主角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因为之前约定好了今天要去聂宅的家宴,所以言晏特地起了很早,照例给宋秘书那边打了电话询问关珩情况,在确定没什么事后就开始洗漱换衣服。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聂南深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餐厅口看了眼手表,笑道,「亲爱的聂太太,两个小时十分钟,早饭快凉了。」 说是这么说,但语气没有半点不耐,言晏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和早点,一边顺着长发一边嘟囔,「我不是说我不吃了吗?」 「乖,趁热,那边没准备你的早饭。」聂南深替她拉开椅子,端像伺候个小祖宗一样的将她摁进椅子里坐下,言晏撇了撇嘴,还是听话的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碗筷。 起得早,梳妆打扮也需要耗精力,她是有些饿了。 「对了,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聂南深给自己装了一碗粥,中途瞧了她一眼,「放心,在你折腾的这两个小时里,我已经差人送过去了。」 言晏慢吞吞的咽下一口食物,心想让他等了这两个小时他是有够埋怨的。 她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不亲自带过去?」 「因为这样显得很装。」 言晏,「……」 其实具体也没准备什么,就几套婚礼当天聂爷爷和孟曼需要出席穿的礼服和她准备过去的礼物首饰,聂老爷和孟曼在江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家境底蕴摆在那儿也不缺什 么,不过心意和诚意还是要到的。 都是一一经过了关珩手底下挑出来的东西,用她的话说,虽然他们只是补了一场婚礼,但最开始他们结婚的事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所以那时候那些繁琐的礼节才都给省了,到了现在自然是要补回来,更不能因此落了关家的脸面。 显然这一点聂南深也替她想到了,差人送去直接避免了他们这是两年后才补办婚礼的尴尬。 吃完早饭后,聂南深直接驱车到了聂宅。 为了显得自然不至于太过隆重,她今天特地挑了件淡黄色的及膝长裙,低浅V领刚好露出半截线条分明的锁骨,期间一路上言晏都在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聂宅,但毕竟这样正式的场合来见面还是第一次,免不了还是有些小紧张。 直到聂南深牵着她走进院子,她才冷不丁的听见身旁的男人道了句,「她倒是挑了个好日子。」 脚步随着停下,言晏这才跟着看过去。 眉梢一挑,那辆车…… 然而还不待她细想,人已经被带着往别墅内去了。 来开门的是安苏,先是隔着门框看了一眼聂南深,又看了眼他身旁站着的女人,再瞅了眼她今天的装扮,猝不及防就来了句,「哟,你这是来拜寿呢?」 言晏原本正想问她关于门口停着的那辆车怎么回事,一下就被她这句话堵在了原地,小脸腾的一下直接红到脖子根,聂南深一把搂过她低声道,「别搭理她,」说着才瞪了安苏一眼,淡淡问道,「老爷子和妈呢?」 安苏瞅着她哥腻歪的那劲哼了哼,一把将言晏从他怀中拉出来,在她耳边庆幸的咕哝了一句,「言晏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言晏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听安苏扯着嗓子朝里面喊,「妈,爷爷,哥和嫂子来了!」 那声音差点没把言晏当场送走。 「怎么了?我看门口那辆车……」 言晏还揉着耳朵就被安苏拉着往里面去,在看到客厅里的众人时,话音突然就顿住了。 哦,那车果然是他的。 「哎呀,是言晏来了啊,」周嫂大概还在厨房,偌大的客厅只有三人,孟曼是第一个站起来的,「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快进来坐。」 言晏站在那里看着沙发里此时正站在聂老爷对面的纪容司,一时摸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但还是笑着走过去打了招呼,「聂爷爷,孟姨。」 聂老爷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但还是示意的点了点头。 身后跟着进来的聂南深似乎早就料到了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半分惊讶,视线从纪容司身上扫过,才不咸不淡的唤了声,「爷爷,妈。」 「都这么客气做什么,」孟曼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从他们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拉着言晏就到沙发里坐下,「不是说下午才过来吗?吃饭了吗,我让周嫂再去给你们做点?」 「不用,」聂南深来到一旁站着,视线一直盯着对面的男人,顺手解开了西装前的两颗扣子淡淡的嗤笑,「已经吃过了。」 四目相对,纪容司当然能读懂男人眼里的意思。 不得不说有些人心理素质确实强大,哪怕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依旧能不卑不亢,纪容司伸出手,稳妥的落在聂南深面前,「聂总,久仰大名。」 「纪军长,」聂南深扫了一眼,同样伸出了手,但眼里的讥诮毫不掩饰,「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言晏似乎在那双握在一起的手上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 然而孟曼显然就没这么心细,「哟,瞧我这记性,忘了介绍这是安苏的男朋友,」她望向身旁的言晏,眼里就差没写着八卦两字了,「不过言晏 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吧?」 言晏被看得有些尴尬,委婉的道,「见过一两次。」 确实只见过那么一两次,还都是在不是很和谐的情况下。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家宴,倒是没想到安苏竟然把纪容司也带过来了,并且肉眼可见的这是初次拜访见家长,她扭头就朝安苏使眼神询问。 后者自然没空回应她。 聂南深拨了下衣摆,顺势就在言晏身旁坐下,「不过就是不知道纪军长这次到访,有何贵干?」 长眸微掀,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客厅的一旁还摆放着没有被收进去的礼物,言晏只觉得,聂南深的贵干这两个字摆明了是在装蒜为难。 倘若放到平时她估计还会帮安苏说两句话,不过这是在聂家,她一时也不好插嘴,但安苏自然是坐不住了,走过去一把挽住了男人的手臂,下巴一扬,傲气十足,「怎么,允许你带媳妇儿回家,还不准我带男朋友回来了?」 「男朋友?」聂南深不温不火的扫了她一眼,冷笑,「整个江城能称得上你聂安苏男朋友的号能从城南排到城北,那你是不是逮个人就往家里带?」 安苏当即就垮了一张脸,说又说不过,只能求助沙发上的孟曼,「妈,你看我哥!」 说的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行了,你们兄妹俩怎么一见面就拌嘴。」孟曼也没想到聂南深会当着纪容司的面说话这么不留情,毕竟那是自家女儿,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转而又笑着朝纪容司道,「不好意思啊纪先生,这两兄妹从小就这样,你别见怪。」 「怎么会,您客气了。」 纪容司始终是那副好说话的模样,半点被针对的难堪没有,这倒让孟曼好感大增,呵呵笑着,「是不用客气了,你也快坐,安苏,都别站着说话了。」 纪容司笑笑,但仍是没动,直到那主位上始终未开过口的聂老爷掀眸看了他一眼,方松了口,嗓音浑厚,「都坐下吧。」 男人朝聂老爷微微颔首,这才坐了下去。 那举动不算很显眼,但落在安苏眼里,她微微挑了下眉,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平时看上去猖狂不羁的二流子军痞居然还会有这么客套的一面。 桌上的茶已经去了半壶,座上的聂老爷这才看向聂南深,「南深,婚礼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各位该宴请的长辈也已经通知到位了。」 虽说聂家旁系的亲戚已经剩下得没几个,但在这种事情上聂南深自然不会含糊,聂老爷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好,马上就要婚礼了,中间别出什么差池。」 「知道了。」 接下来的话题大多是围绕着他们婚礼的事,言晏偶尔再回答上个一两句,原本这就是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婚礼的举行自然是要让两方家长都能达到满意的程度,就算关珩不能亲自插手,聂老爷也一一安排妥当了。 但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聂老爷始终将纪容司晾在了一边,连正眼都没往那边瞧过。 直到午睡时间到了,聂老爷双手拄在拐杖上起身,方才收起了话题,「好了,你们先聊,我上楼休息会儿。」 众人起身,孟曼忙吩咐周嫂过来扶着老人家上楼。 (本章完) 210 聂总似乎对我很有成见 直到楼上响起关门声,孟曼才转身为之前的尴尬打圆场,「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你们都别放心上。」 刚才聂老爷的态度明显摆在那儿,言晏和聂南深自然是没觉得有什么,安苏全程嘟着个小嘴不知道心底在嘀咕着什么,唯有全程最应该表现得不舒心的纪爷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这句话意指的人并不是他。 男人笑容谦逊,低垂着眸,「到了聂老爷这个年纪,有脾气才是好事。」 言晏下意识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样的笑容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孟曼也没管对方说的是不是客套话,笑了笑继续道,「那既然来都来了,纪先生不如也留下一起吃个晚饭?」 安苏原本只是想带他回来见一下面,也没真想过要留下来吃晚饭,更何况刚才聂爷爷对纪容司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一点小担心,然而要替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的男人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却之不恭。」 安苏诧异的扭头看他,这怎么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不是,妈……他……」 「哎,好嘞!」安苏的话还没说完,孟曼已经欢喜的应了下来,她两手一拍,直接忽视了一旁的安苏,「那现在你们年轻人自己先玩这,难得这样的好日子,今晚我亲自下厨!」 说着又拉了拉言晏的手,乐呵着道,「还有言晏,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这未来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别客气!」 除了纪爷外的众人:「……」 言晏看了眼立马欣喜的朝厨房去招呼的孟曼,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有些低声的小不满,「你刚才怎么能当着纪容司的面揭安苏的短呢?」 聂南深撇她,「你也知道那是她的短,」嗤笑了一声,「我看那个姓纪的未尝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 这话说得……她都不知道是在骂纪容司还是在骂安苏了。 花园内,熙和的阳光洒在两道英俊挺拔的身姿上,矜贵儒雅和冷硬猖狂的两股气场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 聂南深和纪容司,一个经商,一个从军,虽然同在江城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盘上,按理说两人是没什么交集,但身后总有些人际往来会对得上。 「说来,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纪容司单手插兜看着面前气质温淡冷漠的男人,剑眉入鬓处处彰显着轮廓分明的硬朗,薄唇挑着几分弧度。 「都能进家门了,是挺正式。」聂南深淡淡瞥了他一眼,掏出了一支烟点燃,纪容司似也不在意那话中的讽刺,挑了挑眉,轻笑,「看样子聂总似乎对我很有成见?」 分明是疑问句,却偏生被他问出了质问的感觉。 聂南深吐出一口烟雾,「人都来了,总不能连这点准备都没有。」 「当兵的都是些粗人,」纪容司笑了下,冷硬的轮廓带着几分桀骜,「聂家怎么说也是江城少有的名门望族,总不至于和我这种无名之辈一般见识。」 「无名之辈?」聂南深掀眸看了他一眼,嗤笑,「你倒是小看了自己。」 如今整个江城谁不知道他纪容司的大名,就连里面顶层都将他当做了手里的香饽饽,亏他说得出口。 聂南深手指弹了弹烟灰,寻常的道,「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但我和言晏婚礼在即,特地挑在今天拜访,」他顿了顿,墨眸微掀,唇畔勾起,「就安苏那个脑子,考虑不到这么周全。」 纪容司不偏不倚的对上男人的眼睛,淡笑,「迟早都会见上的,是早是晚又何妨。」瞥了眼男人指尖燃着的烟,语调始终带着一股沉稳的不卑不亢,「况且久仰聂家名声,谁不想见识一下当年叱咤江城的风云人物聂老爷,和如今只手遮天的聂总?」 倘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指不定会当成一般的阿谀奉承,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我怎么听你这话,似乎关心的并不是安苏,」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而是聂家呢?」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站得笔直,是在部队里常年训练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要想迎娶聂家千金,我自然需要准备周全些。」 「嗤。」聂南深扔掉手中的烟蒂,落在地上便被精贵的手工皮鞋踩进土里,「野心不小。」 (本章完) 211 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童话 「当年聂总娶关言晏不也是同样的作风么,」纪容司看着男人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讽刺,面不改色的轻笑,「如今……似乎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薄唇微抿,聂南深五官一下就冷沉了下来。 别墅二楼。 安苏带着言晏来到自己的卧室,看了一眼身后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女人,打开门悠悠道,「别看了,秦思砚没在。」 「嗯?」言晏收回视线,一脸莫名的看向她。 安苏一只手搭在门把上,闪开了半边身子给她让路,「一早去了医院,大概是看裴景旭去了。」 端像是一副将她看破了的意思,言晏这时候要是反驳倒显得在欲盖弥彰,当下也懒得和她解释,「哦。」 跟着走了进去,安苏暗自笑了笑,顺手在身后带上了门。 言晏看着走进来的女人,因为是在家里也没有过多的装束,甚至连妆容也没有,但仍掩不住那张脸蛋的天生丽质和自小就保养得极好的皮肤。 言晏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安苏……」 「不用吞吞吐吐的,」安苏轻飘飘的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言晏站在床边,看着女人打开阳台的门就往外去,抬脚就跟了上去。 阳台的风很柔和,女人双手趴在护栏上,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微风拂起两边的长发,仿佛连风声都安静了许多。 她享受般的没头没脑的感叹了一句,「果然还是这里的风吹着舒服啊。」 「安苏,」言晏看着女人难得恬静的侧脸,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这次……你认真的?」 安苏微低着眸,笑,「当然。」 从这里一眼望下去就能看到花园里的两个男人,不过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言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聂家虽然没有古板死旧的陈年思想,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踏进那扇雕栏栅门的。 一阵风吹过,安苏眨了眨眼,将长发捋到了而后,「言晏,」她淡淡的道,「再过不久,我就得回莫斯科了。」 言晏眼睛睁大了点,带着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这么快?」 女人笑了下,收回视线,翻了个身子从趴着的姿势变成了背倚在上面,「不算快了,」她微仰着头,看着头顶那片蔚蓝,「算算时间也有一年了。」 那声线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仿佛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再次远行的一趟旅游。 有时候习以为常四个字,更无端的令人心疼。 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不断攥紧,眉心紧蹙,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这次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啊,」她闭上眼,浅浅的笑着,「或许几个月,或许又是一年,又或许……」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言晏心底猝不及防的就漏了一拍。 或许……是永远。 好半晌没听到女人的声音,安苏睁开眼就看到女人红了的眼眶,一下就笑了出来,「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丧呢。」 她扭头看向下方,手指悠哉的绕上胸前的发梢把玩着,语调轻佻的调侃着,「总之我这一回去,短时间怕是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正好就逮着了这个机会呗。」 她整张脸露在阳光之下,一笑便牵扯出眉梢间的明媚张扬和俏丽,像极了所有童话故事里天真无邪不愁忧虑的世外公主。 可,这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童话呢。 言晏只是看着她,「你的事,他都知道了吗?」 女人面上一顿,轻描淡写的笑,「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言晏往花园里两道身影的方向看了一眼,抿唇道,「你应该知道你瞒不了多久。」 安苏垂了垂脑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到时候再说吧。」 后果?最坏的后果顶多不过将她一脚踹了,她心底淌过一丝自嘲,再次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大不了到时候他就埋怨下我自私呗,」哼了哼,弯笑如月,颇有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不过自私就自私了,谁一辈子没自私过。」 她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走一步算一步,才是最合适她如今状态的唯一选择。 (本章完) 212 对新婚夫妇自然该送上祝福 离晚饭还有段时间,简单的又聊了几句之后,她们才跟着来到了花园。 不知道两个男人具体都聊了些什么,隔着老远似乎就闻到了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气氛。 说不上是争锋相对还是剑拔弩张,总之看上去就是格外不对付。 安苏率先一步就走了过去,一把挽过了男人的手臂,没好气的道,「聊什么呢,气氛搞得这么僵硬。」 「没什么,男人之间的话题而已,」纪容司看着面前的男人,淡淡的笑,「是吧,聂总?」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没啃声,又瞧了聂安苏那像是生怕他把纪容司给吃了般护犊子的模样,站在那里单手插兜,冷冷的嗤笑,「这还没结婚就护上了,白养你这么多年。」 安苏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声哼哼,「又不是你养的。」 说话间言晏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聂南深懒得搭理她,一把搂过女人的腰打算离开,一只手无声无息的便落到了他们面前,刚好拦住了去路。 聂南深眉心一皱,就听男人不急不缓的嗓音跟着响起,「说来,还没有祝二位结婚快乐。」 他看了一旁的言晏一眼,视线又落回了男人身上,薄唇始终勾勒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时隔两年,二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慢条斯理中带着些好整以暇的意味,「恭喜。」 因为身高的原因,言晏只能微抬着头看他,分明是一句祝福的话,但此时从他口中说出来,无形中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聂南深掀了掀唇,敷衍了了的吐出两个字,「客气。」 说完没再看他们,带着言晏就往屋内去。 直到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安苏才回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面上的表情冷了些,「你不是不知道我哥和言晏的事,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听上去就不像什么好话。 纪容司望着那并肩渐远的两道身影,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没有在意女人语气里的质问,轻袅的笑了笑,「对新婚夫妇自然该送上应有的祝福。」 看着面前男人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猖狂和倨傲,仿佛这一刻他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纪爷,而在她爷爷和妈妈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伪装的假象。 她原本挽在男人手臂上的手也收了起来,「我哥招惹你了?」 纪容司低头看她,像是对她这突如其来的结论感到莫名的好笑,「怎么这么说?」 「聊了几句就不开心,」女人掀唇冷笑,「怎么,我哥没给你面子,你还就摆上谱儿了?」 她不知道纪容司和她哥具体聊了些什么,不过两个不论是在工作还是应酬上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想来唯一能聊的话题也只有她,「我看不是我哥对你有意见,是你看他不顺眼吧?」 纪容司低头看着女人几分愠怒的眉眼,这时候倒和聂南深有几分相似了。 「怎么会,」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抬手捏了捏女人光滑的脸蛋,像是要将那点为数不多的神似都给捏碎,话语却透着一股捉摸不清的宠溺,「你哥迟早就是我哥,我哪儿敢朝他摆谱儿。」 安苏险些被他捏痛了,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狐疑的道,「真的?」 「当然,」将手放回裤袋里,面不改色的笑道,「未来大舅子的攻势可不是这么好招架的,况且你哥还能让我一个无名小卒在他面前摆谱儿?」 这是将姿态放得很低了。 女人原本就是好哄的生物,更何况安苏原本也没多生气,听他这么说也懒得和他计较,「这还差不多。」 被鹅暖石铺就的小道上,言晏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花园里打闹的两人,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和他都说什么了?」 「看他够不够格做聂家的女婿。」 「那……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步伐未停,「不简单。」 言晏皱了皱眉,没大听懂他这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纪容司这个人不简单,还是他和安苏两人在一起会不简单? 见女人没说话,聂南深看了她一眼,「好奇他做什么,」淡淡的道,「安苏不是小孩子,自己感情的事自己能做主,我这个当哥的都不操心,还轮得着你操心?」 「那……我不也是她嫂子了吗。」 「是,」聂南深失笑,「知道关心她,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 言晏,「……」 (本章完) 213 瞧你这担心的劲 安苏毕竟是聂南深的亲妹妹,他比她还要更清楚安苏现在的状况,总不会真像他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管。 更何况他们男人之间有些话确实也不是她们能插手的。 聂南深斜眸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女人,薄唇微抿,微微眯起的眸底掠过一抹沉重。 纪容司,里面的人。 …… 下午六点的时候饭菜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孟曼将最后一道菜摆上,安苏也上楼去将聂老爷扶着下来,众人回到餐桌上,直到聂老爷发话才开始动筷。 「来,小纪,第一次来尝尝阿姨的手艺。」孟曼刚落座,就夹了块鱼肉给纪容司,不知不觉间连对纪容司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 纪容司也没客气,礼貌的笑着接过,「谢孟姨。」 孟曼期待的看着他,自己反而没有动筷,「我听安苏说小纪你之前一直是在莫斯科生活的,不知道吃不吃得惯阿姨做的菜?」 纪容司尝了一口,随后笑了笑,简单的评价,「孟姨谦虚了,很好吃。」 见状,孟曼嘴都笑开了,「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又夹了一块放进言晏碗里,关心道,「还有言晏,你也多吃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谢孟姨。」女人柄着一惯的乖巧接过,虽然她碗里已经堆了不少聂南深夹给她的菜。 一顿饭一开始就被孟曼各种盛情邀请两人多吃点,聂老爷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吃饭就吃饭,少说话。」 孟曼得意的看回去,「哼,我就高兴。」 聂南深一时无奈,对这个唯一的儿媳妇也没辙,但孟曼还是收敛了一些,招呼了一句都别客气后又夹了一块放进聂老爷碗里,同样没好气的瞪了回去,「不知道整天气呼呼的做什么,年纪大了一天到晚还板着个脸。」 说完也没再看老爷子的脸色,自顾的吃起了饭。 言晏和聂南深对视了一眼,倒是对孟曼和聂老爷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孩子脾气有些好笑,纪容司刚给安苏夹完一道菜,抬头就看到了这家其乐融融的欢乐画面,唇角勾了勾,垂眸继续默不作声的吃饭。 孟曼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虽然家里常年有佣人和厨师,但她向来喜欢做美食,为此还特地考了特级厨师,味道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说后来的气氛因为少了孟曼调节或多或少有些沉闷的尴尬,但至少整顿用餐还是比较和谐的。 聂南深和纪容司几乎是同时放筷的,大概半个小时后用餐结束,聂老爷接过佣人递来的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完了手,先是看了一眼左侧的聂南深,方拿过一旁的拐杖准备起身。 安苏走上前要扶住他,却被老爷子一个手势制止了。 「纪先生,」聂老爷看向其右手边末位的男人,方不温不火的开腔,「不知道,能不能和我这个老头子谈谈。」 早在聂老爷起身的时候众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进入正题了。 纪容司不偏不倚的对上老人的视线,做了个手势,淡笑,「您请。」 聂老爷看了他一眼,那只原本被安苏扶着的手落到了佣人手上,转身朝楼上去,聂安苏蹙眉看着跟在后面上去的纪容司,小脸浮现一抹担忧。 从今天纪容司来了之后她爷爷脸色一直都不好,她不是看不出来。 「你爷爷又不会吃了他,瞧你这担心的劲。」 孟曼好笑的调侃了一句,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笑道,「对了言晏,我最近学了道甜点,你过来帮我打个下手吧。」 言晏呆呆的收回视线,「哦,好。」 聂南深瞧了孟曼一眼,不满的拉过言晏,「刚吃完饭吃什么甜点。」 「你个大男人懂什么,」孟曼没好气的拍掉男人握住言晏的手,嫌弃道,「去,和你妹一边看电视去。」 说着拉着言晏就往厨房去,客厅一下就只剩下他们两兄妹留在原地。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 聂安苏,「……」 聂南深,「……」 默契的一个转身朝楼上去,一个走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下,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视。 楼上,书房。 人刚一进去,纪容司就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专属于笔墨的味道。 陈年古朴的装修设计,还有置在一排书架中间的长桌,与老人身上的那身中山装形成了统一的风格。 (本章完) 214 不解之解 「喜欢书法吗?」 见男人盯着桌面上他写到一半的毛笔字,聂老爷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其坐下,自己拄着拐杖来到长桌后坐下。 纪容司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笔锋浑厚,字迹犀利,带着些岁月沉淀隐忍的霸气,他淡淡的收回视线,笑着解释,「晚辈从小在莫斯科长大,对国内文化没有太多了解。」 聂老爷笑了笑,「都是些老年人消遣时间的乐趣,人老了总要找点事做,」他摆了摆手示意佣人将笔墨收起,再看向他时却是话里有话,「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向心高气浮,提不起兴趣很正常。」 心底微凛,纪容司仍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笑道,「聂老爷有话可以直说。」 「我老头子虽然不问世事多年,但不代表听不见半点外面的风声。」看着男人沉静淡定的脸,聂老爷微眯起眸,拄在拐杖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龙头,悠闲中颇有些试探的意味,「查了点你的背景,我想纪軍长应该不会介意。」 男人面上从容,始终保持着谦逊客气的态度,「聂老说笑了,安苏是聂家膝下唯一的千金,自然该对每个接近她的人了查清底细。」 「纪先生自幼出身軍人家庭,年纪轻轻便坐到了这个位置,并且多年来没有爆出过半点负面消息,这样的人在軍坛确实少见,」聂老爷淡笑道,「至少老爷子我这么多年还没遇上过一个。」 这样话听上去是夸赞,但纪容司轻易就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没有遇上,但不代表没有,」他不卑不亢的笑道,「不过……倘若世事都摆到明面上来,无非是将把柄落到有心人手上,都说商场如战场,聂老爷从商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聂老爷显然没有想到他会亲口承认,有光明的地方总有见不得光的影子,何况身居高位。 这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有的,只是有心的刻意隐藏。 但显然,纪容司的理由说服了他。 像聂辉这种经历过大风大雨的过来人,从不认为作为一个男人有心计有手段是什么卑劣的事,相反,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立足,两者缺一不可,但利弊相成,这点若放到婚姻和感情上,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既然纪容司敢在他面前承认这一点,至少这份心思和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于是聂老爷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沉默了两秒,才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聂家虽不是什么迂腐世家,但总有些要求是划了门槛,纪先生论职业官位倒也与我聂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至于品行,」手指摩挲着拐杖,聂老爷顿了顿方笑道,「軍人嘛,正直。」 「我也相信纪军长不是什么鼠蛇之辈,」与男人坚定直白的眼光对视着,布满皱纹的脸庞下那份骨子里的威严半分不减,「不过你大概不清楚,我聂家自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愿闻其详。」 老人语气掷地有声,「从不与軍人打交道。」 其背后挂着的是一副气势恢宏龙争虎斗的水墨画,画工精湛栩栩如生,一看便是高价所得。 都说一个人的爱好便能轻易看出这个人的性格,纪容司抬眸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落在老人那张和善年迈的脸上,似是不解的笑道,「聂老何来的这种偏见?」 聂老爷轻描淡写,不疾不徐的道,「年代久远,我聂家在江城屹立多年,总有些不解之解。」 不解之解四个字,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了多少恩怨。 纪容司垂下眼帘,低低的笑了笑,「軍人不过是个职业而已,为国家效力为人民服务,对此晚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看向面前的老人,哪怕是在笑着,但态度始终的恭敬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如果聂老爷只是因为这个而反对我和安苏,那抱歉,晚辈恐怕恕难从命。」 聂老爷皱了皱眉,显然不满男人的回答。 他以为像纪容司这样的聪明人,至少能明白他的意思。 (本章完) 215 总归有缘分一说 厨房。 外面响起从电视里播放的声音,两人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孟曼在一旁负责制作工序,言晏就在提前准备需要的食材。 她没怎么研究过甜点,在家现在偶尔也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于是全程都在听孟曼的吩咐和安排,两人分工合作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孟曼将面粉和奶油放进量器里,一边动手一边笑道,「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最后居然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言晏洗水果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只见她低头专注着手里的调配,像是想起了久远的趣事,笑道,「记得当年我还经常和关珩开玩笑,说这么水灵漂亮的小姑娘,长大了也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小伙子,」那语气里不泛有些唏嘘和感叹,「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让南深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女人脸上洋溢着的欣慰的笑容,言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孟姨……」 孟曼看了她一眼,调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叫孟姨?」 言晏愣了愣,下意识要改口叫一声「妈」,却张了张口,始终没能发出声音来。 孟曼见她面露尴尬迟疑的模样,也没有强求,失笑道,「行了,叫不出来也不用勉强,」笑着将她手里洗好的水果拿过,顺手关了水龙头,语气温柔带着长辈的关爱,「等你什么时候想叫了,再改口也不迟。」 言晏咬了咬唇,知道孟曼是在顾及她的感受,又再次听她道,「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个好归宿,这一点我想关珩也是一样的。」 刀锋落在案板上,几片水果被切出好看的形状,孟曼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被温养出的柔和,「思砚也好,南深和安苏也好,作为一个母亲,我从未觉得我有把这几个孩子教得有多好,但你们两既然能走到这一步,总归是有缘分一说。」 外面的有些事情她多多少少也听见了一些,只不过作为长辈,很多时候关于他们感情上的事不方便插手。 言晏舔了舔唇,知道孟曼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明白。」 她抬起头来,见言晏乖巧的模样,也只是笑笑,「我这会儿说多了,你大概会认为我是在替自家孩子说话,」放下手里的刀,抬手示意言晏将手递给她,「但关珩比我聪明,什么人值得什么人不值得,她看得比我清楚。」 言晏依着将手抬起,孟曼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命苦,关珩从小带着你长大也不容易,」说着继而低头将她手臂上的长袖一点点挽起,感叹道,「但你只需要知道,从今以后,聂家就是你家,孟姨也会努力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言晏看着女人低头认真的眉眼,那温和柔意的面庞晃而间仿佛与那张逝去多年但在记忆中仍旧慈爱的容颜重合,连嗓音都带着一股暖流从心脾间淌过。 她鼻尖微涩,「孟姨……对不起……」 「这孩子,」孟曼抬起头来,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一时失笑,「不就是一句称呼,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的道,「只要你能从心底认可我这个当妈的就够了。」 言晏吸了口气,带着鼻音轻声笑道,「我会的。」 母亲二字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孟曼不是不清楚,除了这些年以来缺失无法弥补的关爱,更多的还有那些一直伴随着她的痛苦和仇恨。 这些都不是她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能带过去的。 只不过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都说爱屋及乌,从前孟曼虽然也将其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疼爱照顾,但到底没有亲缘关系,很多事她也没有足够的立场。 好在,如今是一家人了。 「好了,不说这些,」孟曼想去摸摸她的脸,又想起自己的手刚碰过食材,方笑道,「以后那混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尽管给孟姨说,孟姨替你好好教训他!」 言晏也笑了,「好。」 厨房外,聂南深双手环胸,半边身子倚在门侧看着里面有说有笑的两人背影,扯唇笑了笑,最后还是没有进去打扰,转身回到了沙发上坐下,重新将电视换了个频道。 (本章完) 216 我妈见谁都热情 没过多久,言晏和孟曼从厨房里端着几分蛋糕和布丁出来。 「儿子,快来尝尝你媳妇儿的手艺。」孟曼率先将她手里的放到聂南深面前,一脸跃跃欲试,聂南深掀眸瞧了她一眼,「她手艺怎么样我还不比你清楚?」 言晏刚坐下就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质疑,小脸一红,不着痕迹的就在他手上捏了一把。 她不需要面子的吗? 聂南深吃痛,但面上不动声色,抬手就在她脸上捏了捏,「夸你呢。」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孟曼心底乐着,自豪道,「那也得看这次是谁手把手教的。」 「做了什么啊,好香啊。」 楼上传来安苏哼哼哧哧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蹦到了他们面前拿起叉子准备吃蛋糕,孟曼一把拍掉她的手,责备道,「猴急什么,不先给人小纪尝尝?」 说着看向在安苏身后跟着下来的纪容司,端了一份给他,安苏立马不满道,「妈,他该回去了。」 孟曼白了她一眼,但还是询问的看向纪容司,后者也礼貌的回道,「今天时间不早了,我确实该回去了,等下次有时间再来拜访您和聂老爷。」 他这么说,孟曼自然不好再留,「这样啊,那行,下次再来玩的时候,想吃什么提前告诉孟姨,孟姨给你们准备。」 纪容司回了个好,孟曼一转脸又看向安苏,安排道,「安苏,快去送送。」 安苏扯了扯唇角,念念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叉子还是哦了一声,顺带望着那桌上的甜点叮嘱了一声,「记得给我留点儿。」 孟曼一边敷衍一边催促,「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知道吃。」 最后纪容司和在场每个人简单的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抬脚和安苏两个人离开。 玄关的门被关上,孟曼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将手里那份没送出去的蛋糕放回桌上,一边解围裙一边朝沙发里的两人笑道,「你们玩,我上楼去看看老爷子。」 聂南深瞥了一眼没吭声,言晏点了点头,就看到孟曼往楼上去了。 客厅里一下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电视的声音也被调小了许多。 「孟姨好像挺喜欢纪容司的。」言晏回过头来,看着聂南深突然道。 男人从蛋糕上挑了颗草莓喂她,不咸不淡的道,「我妈见谁都热情。」 言晏张口咬下,饱满的一颗塞得那腮帮子圆溜溜的,她冲男人眨了眨眼疑惑道,「对我也只是热情?」 聂南深抬头看她,眉梢微挑,轻笑,「现在我全家上下都成了你的人,这还不满意?」 言晏自然听懂了男人的嘲笑,「哼,那是,」她傲娇的别了脸,「孟姨从小就喜欢我。」 聂南深盯着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忍不住就捏了捏,宠溺的笑道,「给你点甜头,还长脸了?」 那力道不重,但言晏总觉得他像是在逗小孩子一样,不满的瞪着他,那鲜活的模样看得聂南深心底痒痒的,忍不住就在她脸上亲了亲,嗓音微低,「吃完了回去?」 她眼珠子转了转,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可是刚才孟姨留我住下了。」 聂南深一怔,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嗯?」 眨巴着眼睛的神情十分无辜,「就在刚才啊,做点心的时候孟姨说希望我在这里能住一晚呢。」 聂南深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好,那就不回去。」 「嗯呢,」女人笑颜如花,她抬手顺着自己的长发,理所当然的道,「待会儿我去安苏房间。」 男人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住了。 言晏像是并没有看到,自己又从盘子里拿了颗草莓,正吃着,就听到了周嫂开门的声音,「小姐回来了。」 她正想安苏怎么送个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刚回头,就看到了玄关处站在那里正看着他们的秦思砚。 不知是不是最近经常往医院跑没休息好的缘故,所以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比以往要消瘦了许多。 「回来了。」聂南深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不过回头看了一眼,简单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后又继续喂着言晏蛋糕,俊美的五官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嗯。」秦思砚将手里的包递给周嫂,抬脚朝他们走过去,又看了一眼四周才问,「妈和爷爷呢?」 「楼上。」聂南深头也没回,从手里的盘子里划着蛋糕,「厨房还有甜点,妈和言晏刚做的,没吃饭的话可以让周嫂再帮你做。」 (本章完) 217 你们吵架了吗 秦思砚就在沙发后看着他将手里的蛋糕旁若无人的喂进女人嘴里,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道,「我吃过了。」 聂南深没再出声,秦思砚又站了一会儿,才朝楼梯的方向去。 言晏见她走了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清冷的背影看不见脸,唯有一句问句,「今晚睡家里吗?」 「嗯。」 女人清晰的下颌线微微绷紧,秦思砚没再说什么,抬脚就上了楼。 空气随着楼上被关上的门声跟着安静了下来。 言晏一只手支起下巴,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好半天才淡淡的问,「你们吵架了吗?」 男人疑惑,「怎么这么问。」 她笑了笑,如实道,「你们的气氛很奇怪啊。」 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她也没见过他和秦思砚真正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但女人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直觉。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的事,不用多想。」 手臂落下,「哦。」 看了一眼男人又递到她唇边的蛋糕,没张口,双手举起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道,「不吃了,好撑。」 末了言晏才起身,看了一眼剩下没吃完的蛋糕有些可惜,「我困了,先上去休息,没吃完的可以放冰箱,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也没再看男人的脸色,转身也上了楼。 聂南深手里还端着那份剩一半的蛋糕,视线始终锁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薄唇微抿只剩下了沉默。 聂宅里书房和卧室都在二楼,不过书房在另一个转角,聂南深的房间和安苏的房间挨得近,一个在走廊尽头,一个在另一侧。 言晏从小和安苏厮混在一起,轻车熟路就到了安苏的房间门口。 手刚落在门把上,就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股遒劲的力道直接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起! 「聂……」男人简单粗暴的直接将她扛到了肩上,突然的悬空让言晏惊吓得差点叫出来,挣扎着就要下来,但一想到这是在聂宅,她又不得不压低嗓音,「聂南深!你放我下来!」 「叫,尽管折腾,」聂南深连看都懒得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好把妈和老爷子引来。」 这时候孟曼和聂老爷还在书房,秦思砚也回了房间,走廊上虽然没什么人,但这样的姿势实在很难不让人尴尬,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顿时又羞又恼,「你做什么在发什么疯啊?!」 奈何男人力气大,步子稳,任她捶打也没有丝毫反应,面色沉冷的扛着她就往自己房间去,「都这时候了,客气什么?」 言晏听出了他语气的不耐,不明白这时候他在怄什么气,她整个脑袋都因为重力被倒着,一张脸充血得通红,「你站住,先放我下来!」 聂南深眉心更沉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放。」 从方向感就能判断出来,他是带她去他的房间。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硬是让言晏感觉像经历了半个世纪,生怕中途有谁冒出来,恨不能将整张脸都埋在长发里。 就在他终于将她带进了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聂南深才将她从肩上放下来。 言晏双脚刚接触到地面还没站稳,背脊就被抵上坚硬的门板,紧接着铺天盖地覆下来的都是男人的呼吸和吻。 她一双眼睁得老大,神经还处于刚才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的羞怒下,想也没想的就去伸手推他。 但男人不过蹙了下眉,好半晌后终于有点的反应也不过是仿佛嫌弃她的手碍事,一把抓住举过了头顶,继而另一只手扣起她的下巴忘乎所以的继续接吻。 她无处闪躲,或者说原本也没有什么理由闪躲,近在咫尺的距离,那些细密的气息都落在她的脸上,言晏看着男人认真专注而紧闭的眉眼,睫毛微微颤动,心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但这样的思绪不过停留了一瞬,便很快被拉回了现实。 聂南深咬了她一口。 她吃痛,一下子回过神来,抱怨道,「聂南深,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我有病还是你不清楚?」他额头抵着她的,嗓音都覆上了一层喑哑,「安苏有她自己的私人空间,你去打扰她做什么,嗯?」 到底是不敢太过分惹她真的生气,聂南深这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的无奈。 言晏刚升起的气焰被他这样态度一下就灭去了大半,但还是不温不火的睨着他,「所以?」 (本章完) 218 你不甩我就不错了 聂南深抬起眸,「今晚睡这儿。」 言晏,「……」 「不去就不去,你用的着这么暴力?」她没好气的控诉,一把就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男人。 她还以为多大的事儿。 更别说她原本也没真打算睡安苏那屋,来婆家还分房睡,这要让孟曼和聂老爷知道,该怎么想她? 说完也没看他,抬手一边顺着长发一边往里面去,然而刚走了没两步,男人就从身后走过来将她抱住了,低低的嗓音贴着她的耳骨,低软温柔,试探的意味很浓,「真的?」 言晏垂眸看着他环在她身前的双手,继续把玩着胸前的长发,淡淡的笑,「你当我在逗你玩儿也可以啊。」 那声音说不上多愉悦,但也绝不是她生气时会有的语气。 聂南深低低的笑出了声,「那……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 彼时言晏没听出男人话语中的暗示,她回眸一笑,「好啊。」 直到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身上裹了一件他的浴袍在被面前的男人扑倒的瞬间,她才觉得自己确实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厚脸皮程度。 这还是在聂宅。 哦,说是扑倒算是夸张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引诱。 聂南深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耐心十足,言晏最开始还有些拒绝,只不过那些所有说不的话语最后都被淹没在了肉眼可见的柔情蜜意里。 或是懒得揭穿,也或是思绪恍惚间有那么一瞬,总有些理智控制不住,选择了一起沉溺…… …… 黑色阿斯顿在一众车流中行驶而过,连车灯都拉出一条凌厉的灯线。 从聂宅出来后,女人便一言不发的望着车窗外,似在出神。 直到一个等红绿灯的间隙,纪容司才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在想什么?」 「嗯?」安苏回过头来,见身旁的男人正盯着她,回想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才状作苦恼慢慢的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 「怎么说?」 她一板一眼的回,「我爷爷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你。」 今天她爷爷的态度,就差没黑着脸将人赶出聂宅了。 纪容司被她奇怪的脑回路逗笑了,「他不喜欢我,不该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才惹他不满,关你什么事?」 安苏皱眉,真心的疑惑道,「可他又不认识你,你能做错什么惹他不满?」 后面传来车辆鸣笛的催促声,纪容司看了她一眼,「当然有,」视线落回前方,然后才松开手刹,不疾不徐的勾起薄唇,「老人家,自家辛苦种的白菜被拱了自然看谁都不顺眼。」 安苏听他这样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毕竟她爷爷可疼她了。 「那你不生气哦?」 纪容司挑了挑眉,五官挂着几分笑意,「有么?」 安苏直起身子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悻悻的收回视线,不冷不热的开腔,「也是,我看你不仅不生气,心情还蛮好的样子。」 刚倚进靠背里,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蹭地一下又坐了起来,嗔怒道,「你是不是内心其实并没有那么想和我在一起啊?我爷爷要是发话了,你认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甩了我了?」 有时候聂千金真的是能将无理取闹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如果这不是在刻意转移话题的话。 纪容司一只手搭在窗边摁在太阳穴的位置,顿时有些兴致恹恹,「我的大小姐,你不甩我就不错了。」 安苏只以为他是有点累了,看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的样子也没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再次坐了回去,「这会儿你倒是会献殷勤。」 「这就叫献殷勤了?」纪容司瞥了她一眼,唇角扯出弧度,「那你要求未免太低。」 听不出是调侃还是讽刺,他这喜怒无常的模样安苏见惯了,反正斗嘴也斗不过他,索性别过脸懒得再搭腔。 就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哪儿还敢有太高的要求呢。 …… 紧闭的窗帘外渗进朦胧的月光。 卧室内一片漆黑,一场极尽的欢愉后,女人背对着他睡了过去,空气中唯有剩下夜的寂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带着余温的胸膛从背后贴了上来,低沉的嗓音尚染着事后的温存和沙哑,那些温热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吞吐在她的耳蜗,「言晏。」 她声音带着含糊的困意,「……嗯?」 「嫁给我。」 「嗯……不已经是了吗。」 (本章完) 219 你心甘情愿吗 大概是太久没有过的体验,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太多的困意和倦意袭来,言晏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应了一句。 「你心甘情愿吗?」 「……」 没有听到女人的回答,那低哑的声音裹着绵长而细腻的柔软,他轻声道,「言晏,我爱你。」 空气中回应他的只有女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思绪混沌在睡下去的最后一秒,言晏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她实在太累了,想了想没想起来,脑袋一沉,便没了意识的熟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很早就起床下了楼。 离婚礼还剩最后一天,言晏因为还要去趟医院,所以吃了早饭后孟曼也没有多留他们。 她也还得准备明天出席婚礼时的打扮呢。 说是忙,但其实言晏也不知道自己该忙些什么,总体来说几乎都没有她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但聂南深不一样,他这几天都没有上班,下午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于是驱车将言晏送到医院后又道了一句晚上过来接她便离开了。 病房内,关珩坐在病床上,视线所及处的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则冷门的新闻。 女主播用着最官方的腔调,「就在几个月前,这栋曾属松姓死者的城郊大楼已被樊氏所收购,但经调查,这栋楼属于违规建筑,目前樊氏已采取措施,对外公布将会在下个月初对其进行爆破处理,这一举动无疑引起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关珩目不斜视的开口,「进来。」 言晏从外面推门进来,画面已经切到了下一条热点,「姑姑,在看什么呢?」 「新闻而已。」寻常的关掉电视,关珩才看向她,笑道,「明天就是婚礼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啊,」言晏找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毕竟他们结婚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一场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的婚礼而已。 但说是这么说,关珩还是清楚看到了女人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欢喜。 她笑了笑,看着女人精致耐看的脸蛋,脑海里闪过她穿婚纱的模样,神色宽慰,但那抹欣慰中又夹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在里面。 见她不说话,言晏以为是她身体的原因,担心道,「姑姑,你怎么了?」 「没什么,」关珩张了张口,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姑姑这个样子不方便,明天怕是不能亲自到场了。」 「没事啊,」言晏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术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她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聂南深说到时候会有现场直播,只要姑姑你能看到就好。」 在这些方面,聂南深倒是一如既往的细致。 关珩抬手摸着她的脸,恍若在抚摸着尚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般,「能亲眼看着你嫁给相爱的人,姑姑这才算是能给你爸妈一个交待了。」 哪怕是对她,这么多年关珩更多的都是温柔中带着严厉,却唯有这件事,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她的脸贴着女人的掌心,安慰道,「这么多年,姑姑你把我养得很好。」 说到这里,言晏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对了姑姑,你手术,莫尔叔叔会回来吗?」 她记得莫尔已经离开江城好一段时间了,最近也一直没有听到关珩提起他。 关珩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手重新落回了身前,但还是道,「当然,他可是很想看你穿上婚纱呢。」 婚礼的请柬已经发了过去,言晏其实也收到了回信。 「说不定,他是因为你呢?」 大概是因为关珩把这么多年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言晏多少有些心存愧疚,当看到她身边能有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也能放心许多。 甚至从某方面来说,莫尔会比她更能照顾好她。 言晏抿了抿唇,斟酌道,「姑姑,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和莫尔叔叔重新……」 女人垂了眸,轻易便打断了她的话,「姑姑这样的人,不值得。」 她亏欠了他太多。 哪怕她早已放下了两人曾经的那些纠葛,但如今,是不值,也是不配。 …… 言晏一直在病房呆到晚上。 聂南深迟迟没有来,等到的时候,女人已经在沙发里睡着了。 「今晚带她早点回去休息,」关珩面前开着笔记本电脑,见聂南深推门进来,只是下巴微微朝女人的方向抬了抬,「明天你们应该会从一早就开始忙。」 (本章完) 220 你最好占一辈子 「抱歉。」聂南深微微颔首,刻意压低了声音,然后才走过去动作轻缓的将女人从沙发上抱起。 关珩只看了他们一眼,视线便回到了电脑屏幕上,手指不断的在上面敲打着文字。 「聂南深,」直到人快走出病房时,聂南深才听她叫住了他,「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脚步一顿,聂南深回过头,只见关珩神色寻常,轻描淡写得连眼风都没往这边扫过,又更像是随口一句的交待。 但他怔住了。 关珩性子孤傲,在这个世上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信。 这句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分量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 半晌后,男人才郑重的点下了头,「谢谢。」 随着人便走出了房间。 关珩看了被带上的房门一眼,然后才将笔记本合上,扭头看向窗外细雨连绵的夜晚。 希望明天能是个好天气啊。 黑色慕尚径直往银南别墅的方向开。 言晏在被抱上床的时候不小心就被吵醒了。 她悠悠的睁开眼,头顶是明亮的吊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卧室。 聂南深俯身看着睡眼惺忪的女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蛋,边笑边嘱咐道,「明早会有化妆团队的人过来,别睡过头了,嗯?」 关珩在医院,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和住所,之前就定好了明天接亲的地点在别墅,聂南深为了图个吉利,今晚也决定回聂宅住。 她像是还没醒,但也有意识,手臂下意识的就勾上男人的脖子,嘤咛出声,「可这是你的房子,我这样是不是有点鸠占鹊巢啊?」 男人失笑,捏了下她的鼻子,宠溺道,「你最好占一辈子。」 言晏闭着眼低低的笑了笑,没再说话,聂南深瞧她又要睡过去的架势,想起她这认床的习惯昨晚在聂宅势必没有睡好,于是也没有再出声打扰,起身替她掩好被子,又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才关灯带上门离开。 空气里沉静得只有平缓的呼吸,好一会儿,女人那双紧闭的眼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物直接去了浴室。 打开灯,镜子里照出的就是女人平静得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精致的脸。 她身上穿的还是今早让乔秘书送过去的衣服。 明天。 镜子里还未卸妆的脸蛋勾起一抹苦笑。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失眠夜了。 外面风雨连绵。 聂南深没有直接去聂宅,而是驱车到了名爵。 自从陆骁没了,左岸进去,暗夜里内战闹得不可开交乱成一团,夜瑟那边的生意几乎都涌到了名爵,如今一到了晚上气氛较之前火热了不知道多少。 包厢内,几杯酒往桌上一倒,梁元殷勤的往对面一推,「稀客啊,我还纳闷明天就是婚礼了,你个新郎官儿不好好待家里准备准备,怎么跑这儿来找咱们消遣了?」自己端着一杯酒,瞅着对面的男人,挑眉嬉笑道,「怎么样,这马上就要当新郎官儿的人了,紧张吗?」 一声嗤笑跟着响起,「不紧张他来这儿做什么。」 梁元看了一眼说话的池骞没,同样笑笑,「可惜了,这该办婚礼的第一人原本该是我才对,结果被他给捷足先登了。」 聂南深掀眸嫌弃的睨了他一眼,「给你两年时间你也没赶上,出息。」 「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指不定哪天就来了。」梁元晃着酒杯,模样倒是惬意,「你和关言晏不也是么,急什么。」 聂南深拿过面前那杯酒,没喝,只是拿在手中把玩,池骞没看了他一眼,明显兴致也不是很高,「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单纯来找我们喝酒炫耀的,怎么,还有事放心不下?」 半晌,聂南深才将那杯酒重新放回桌上,「没事。」 梁元见他起身拿起外套,诧异道,「一杯酒没喝就走?」 他这才坐了不到半小时,敢情忽悠他两出来消遣呢? 聂南深没接他的话,将外套挎在手臂,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酒,「都少喝点,明天别误了时辰。」 梁元,「……」 梁大律师顿时感觉很无语,但一想明天就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也不好强留,遂敷衍了了的道,「遵命。」 聂南深笑了笑,随手拍了拍他肩膀便离开了。 梁元不耐的挥着手,等人出了房门才一边喝酒一边对着左侧的男人发牢骚,「瞧他那一脸苦瓜相,哪儿像明天就要结婚的人。」 (本章完) 221 这位帅哥给个面子咯 男人盯着酒杯里棕红色的液体,轻描淡写的笑笑,「人都答应和他举办婚礼了,」下巴朝房门的方向指了指,「他现在担心的,无非只有关家那两姑侄。」 梁大律师没听明白,杯子一放八卦心又起,「关言晏就算了,关珩和他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男人微微眯起眸,有些意味深长在里面,好整以暇的嗤笑,「又不是做慈善,娶个女人像是要全家都得娶了似的。」 梁元看着他。 嘲讽是嘲讽,但他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些酸味儿呢? 池骞没喝完一杯酒才察觉到他的视线,「看我做什么?」 梁元这才状不在意的寻视了下四周,「最近你家那位好像不怎么缠你啊?」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忙她的,我忙我的,有问题?」 「……没。」 梁元重新给两人倒满酒,时不时还瞟他两眼。 难怪今天一直兴致缺缺的模样,看来是出问题了啊。 池骞没懒得搭理他,手指敲着杯壁,一边喝酒一边似随口一问,「最近临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梁元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脱口而出,「你指什么动静?」 池骞没看了他两秒,像是被气笑了,杯子一放,起身就走人。 出门前还不忘叮嘱,「记得买单。」 梁元顿时瞪大了眼,「喂,你要不要脸!」 这好端端的是哪儿来的火气? 名爵外,荣单早已在外面候着,此时见男人从里面出来,立即撑起了手中的伞。 他们的车就在路边,细雨朦胧的水雾里充斥着霓虹灯斑斓的颜色,荣单一边跟在其身后一边低声道,「照您的吩咐,西塞娜已经从罗马调了回来,现在人就在江城,您看……」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尖锐的喇叭声打断,刺眼的车灯越过雨幕直直落在他们身上。 红色兰博基尼稳妥的停在他们面前的路边,车窗打开,露出女人娇艳明媚的五官,「上车。」 哪怕是在这样阴冷的夜里,也依旧挡不住女人生来惊绝的美艳,连声线都伴着一种勾人心魄的娇媚。 荣单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单手插袋,站着没动,但确实是在看着她。 「喂,」女人双手趴在方向盘上,那模样自然又无辜,可怜巴巴的撒着娇,「这位帅哥好歹给个面子咯。」 「呵。」 男人鼻尖嗤出一个音节,薄唇不屑的勾起,正在荣单以为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男人已经伸手拉开了车门。 车上的女人立马喜笑颜开,副驾驶的车门关上,她冲着还站在路边举着伞的男人笑道,「荣单同志辛苦了,」说着两指并拢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得意洋洋的模样,「拜拜!」 说完便拉下了手刹,发动引擎直接消失在了夜幕中。 车内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与这样的雨夜相称更显得宁静安适。 池骞没始终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脸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梁律师告诉我的啊。」 路潞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上去心情不错。 男人嗤了一声,侧过脸看她,「不给我打电话,问他?」 「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吗。」 她一边说,一边嘴里还跟着节奏哼着,池骞没勾唇睨着女人的侧脸,「从临城回来?」 「嗯呢。」 「还知道回来。」 她像是没听出男人语气里的不满,得意道,「那当然,言晏婚礼可是邀请我做了伴娘的。」 池骞没看了她两秒,眯了下眸,好半晌才道,「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什么?」路潞扭头看了他一眼,寻常道,「出差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她今天穿的是件低领修身的礼裙,应该是刚参加晚演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裙摆开叉直至腿根,那白晃晃的颜色晃得人头疼,他一支手搭在窗边撑着额头,低笑,「那是不是我最近太过宠你,对你百依百顺,似乎让你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路潞低头看了一眼男人攀上她大腿的手掌,带着些侵略的意味,她重新抬起眸,面无表情的脸似是堆了一层笑,「哦?当家的这是吃醋了啊。」 目视着前方的道路,眉目轻佻,「怎么,这是怕我跑外面不小心给你戴绿帽子……啊!」 (本章完) 222 满脸诚意,满心虚伪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三个字刺激到了他,男人手上的力道一下加重,路潞吃痛的叫了出来,扭头正对上男人愠怒却又辩不出太多情绪的眼,她笑了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可是你在外面找那些莺莺燕燕的,我也没说什么呀。」 那模样只有无辜,没有委屈。 池骞没抿了抿唇,一下撤回了自己的手,冷声道,「开你的车。」 她挑了下眉,重新回过头专心开车,玩笑般的道,「不否认,那就是有咯?」 男人眸底一沉,语气冷硬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哦,那我也没有啊,」伸出右手去捏了捏男人的脸,她吃吃的笑,「毕竟跟前有这么个能让我不愁吃穿的香饽饽,谁还比得上你更能让我心动呢。」 满脸诚意,满心虚伪。 最后花了半个小时到达池骞没的住处。 车还没开进别墅,车灯前就照着一个女人的身影,路潞眼底闪过一抹嘲弄,红唇勾了勾,「哟,瞧,莺莺燕燕这不就来了。」 池骞没见女人下巴朝前方指了指,这才看过去。 车灯打过去的时候女人同样有察觉,举着手里的伞抬脚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路潞解了安全带,坐在车里没动,看着池骞没打伞下车,又和那金发碧眼的女人不知说了两句什么,等他两句话后过来替她打开车门,这才下车跟着躲在同一把伞下。 从始至终视线没往女人身上瞟过,直到后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想必这位应该就是路潞小姐了。」 好听独特的声线还带了点口音。 路潞这才正眼看过去,倒不是因为叫住了她,而是她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路。 金色齐耳短发,碧蓝色的眼,五官深邃又有种独特的美,典型属于欧洲那边的长相,不过中文说得倒是不错。 「嗯哼。」她笑笑,算是应了。 见路潞傲慢的态度,女人也不生气,解释道,「我听荣单提起过你,你好,西塞娜,」她礼貌的朝她伸出手,看了一眼其身旁的男人,「是我们老大的得力干将,跟了老大很多年了。」 路潞脸上始终挂着一层笑,看了一眼她递到面前的手,语气十分客气和无辜,「嗯……我需要认识你吗?」 客气归客气,但西塞娜仿佛在女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敌意,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既然你是我们老大的女人,以后咱们自然是有许多机会见面的。」 她说这些话,路潞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都没什么感觉,或是懒得搭理,只是轻慢的笑,「我只对他别的女人感兴趣,至于工作伙伴,我想还是没有必要了。」 于是那只手就被她继续晾在了那儿。 西塞娜脸色僵了僵,顿时有些难堪和尴尬,最后也只是默默的收回了手,看向一旁的男人,一副秉着谈公事的模样,「那老大,罗马那边的报告……」 「交给荣单。」 丢下这句话,池骞没搂着女人就进了别墅。 西塞娜站在门外,直到两人的背影在雨夜中模糊,才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顺手播出了一通电话,「我见到老大了,」红唇勾出讥诮,半点没有之前的谦逊客套,「哦,还有那个路潞。」 荣单在那头一下就皱起了眉,「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女人打开车门坐进去,收伞的时候手机夹在肩与耳之间,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更多的是可笑,「你说这么多年了,老大怎么还是喜欢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莲花调调?」 「白莲花?」荣单一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哦,新学的词,是这个意思吧?」 那边沉默了两秒,西塞娜发动了车,「怎么不说话?」 好半晌,男人才继续道,「别低估了那个女人,」像是在提醒,「连老大都没摸透她到底什么来路。」 荣单的声音属于很平很淡的那种,一般人很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来,西塞娜顿时笑了,「一般来说摸不透的人只有两种,一是白得就像张纸,没什么好挖的,另一种要么是藏得太深,很难挖得出来,」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方向盘,反问,「你指望一个一天只知道弹钢琴在台上抛头露面的女人能藏得住什么?」 路潞? 就刚才几句话时间,那些对她的不满和敌意统统都表现在脸上和言语间的女人,连装都不会装,揣摩男人心思都做不到,还能有别的本事吗? (本章完) 223 婚礼当天 婚礼当天。 定的是五点半的闹钟,言晏五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外面天都还没亮。 化妆团队的人要六点才到,她坐在床上一直发呆到五点半,直到闹钟响起,然后才洗漱下楼吃早餐。 客厅已经有人等着了。 言晏揉着迷糊的眼,看了眼正在客厅里盘腿打着瞌睡的女人,一下就醒了,「你怎么来这么早?」 她声音不小,落在安苏耳里一个鸡啄米给惊醒了,瞧她走下来连忙上前,「嘿嘿,提前来瞧瞧,指不定我也快了。」 言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安苏拉着上了桌,「赶紧吃完早饭准备准备,化妆的人都快到了,」说着朝厨房里扯着嗓子喊,「余妈,准备我的份了吗?」 余妈正好端着两份早餐出来,笑道,「当然了,还准备了安苏小姐爱吃的呢。」 她龇牙咧嘴的笑,「那就别耽误时间了。」 见安苏比她还激动的样子,言晏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倒像是她在结婚了。 婚礼一整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除了早餐其他时候估计也没时间吃东西,所以余妈准备的都是能抵饿的面食。 刚吃到一半,路潞和方婉也陆续到了,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化妆团队的人也到了,于是几人开始上楼准备。 言晏和她们分开成两间房做化妆和造型,从头到尾差不多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原本她昨晚就没怎么睡好,但这会儿一静下来,却一点困意也无,看着镜子中的女人五官一点一点变得精致起来,虽然她的五官原本就很耐看,但在经过了化妆师的手后无疑是锦上添花。 原本她以为,婚礼二字如今对她来说早已说不上期待,但等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难免的会感到紧张,最后导致整个过程她都有些绷着神经。 两个小时后,助理打开房门。 伴娘团早已换好了衣服等着了。 伴娘服是统一的蓝白色长裙,裙摆水钻点缀,但在每个人身上都穿出了不同的气质,但相比起此时门后的女人,那份美丽又不至于太过夺目,不多不少,主次分明,却唯独缺了那抹惊艳。 言晏见她们一个两个都盯着她没说话,手指不安的抓着裙纱,头顶橙黄色灯光洒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女儿家的羞赧和忐忑,「怎么……样?」 女人皮肤原本就白,五官立体却不失柔和,几乎结合了所有东方美的特点,那身雪白色的婚纱穿在她身上,更是完美的修饰了窈窕的腰线。 她只站在那里,便像个美丽而不可方物的艺术品。 安苏第一个回过神来,「好看,贼好看!我这辈子就没见你这么好看过!」 方婉像是看呆了,也跟着附和,「言晏,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了。」 安苏说话从来不过脑子,言晏显然有些不信,至于方婉是走哪儿夸哪儿的性子,她自然也忽略了,最后下意识看向了站在中间的路潞。 眼神里的飘忽和不确定直白的暴露了女人现在忐忑的心理。 路潞一笑,嗓音温静而平和,「很漂亮。」 有那么一瞬,言晏仿佛在女人眼里第一次见到所谓的艳羡和欣赏。 她仍是不确定,「真的吗?」 不可否认,路潞很漂亮,而这种漂亮不止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凸显出来的,更有那种由内而外的攻击性的美,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不论是她还是安苏,在她的那份美丽下都不值一提。 所以在她听到连路潞也这么夸她的时候,难免有些怀疑自己。 路潞失笑,走到女人面前,按着女人肩膀将她带到一面落地镜前,下巴抬了抬道,「瞧瞧,这世上哪儿还有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一旁的造型师也跟着过来,脸上尽是羡慕和满意,毫不吝啬的夸赞,「是啊,我给这么多明星素人做过婚礼造型,关小姐真的是我见过的新娘中最好看的一个。」 言晏看着镜子中映出的女人。 好看吗? 确实好看。 白皙的皮肤找不到任何瑕疵,五官精美,身上那套婚纱几经修改,最后终于改成了最合适她的样子,一字抹胸的造型不至于过于浮夸,长裙以下点缀着的珍珠几乎将那份整体的美体现到了极致。 这是她的婚纱,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 独一无二,大概就是这么个形容。 (本章完) 224 结婚都这样 言晏还没从一众人的夸赞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外面由远而近的引擎声。 心脏扑通的跳了一声,她落在身侧的手指一下就抓紧了。 整个过程热热闹闹,她全然不记得聂南深是怎么进的门,又是怎么将她从房间抱了出去,只知道人很多,起哄的,调侃的,嬉笑喧闹声全混成了一片,更多的是心脏不断跳动的声音。 下楼的时候,言晏将整张脸埋在男人胸膛里,挽在他脖子上的手用了很大的力,脸更像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聂南深像是爱极了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刻意放缓了脚步,贴着她的耳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低低的笑,「你今天很漂亮。」 女人的脸一下直接红到了脖子跟,头埋得更低了,小声的催促他,「你走快点呀。」 这么多人看着呢。 伴随着的是男人更加愉悦低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 病房内钟表的时间指向十点整。 江城的四月向来是雨季,昨夜持续的雨终于停了,天边放晴阳光明媚。 是个好日子。 关珩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摸了摸手边的笔记本,方问一旁的宋秘书,「婚礼的直播什么时候开始?」 「十一点半,婚礼是十二点,」宋秘书给她倒了一杯水,「不过私人直播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聂南深像是要将这场高调的盛世婚礼贯彻到底,就连直播也准备了两场,一场对外播出,而另一场只有接到邀请的账号才能进行观看。 显然账号早已发到了他们手上。 关珩点了点头,只是道,「投电视上吧。」 宋秘书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关总,您若是想去,我可以准备轮椅带着您去现场。」 毕竟言晏结婚,她这个做姑姑的怎么可能会不想亲眼去看看,虽然行动不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何况一两个小时而已。 关珩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么好的日子,我这个样子去难免煞风景。」 说是这么说,但宋秘书还是不难看到女人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最后他还是打开了电视,将直播投到了偌大的液晶屏幕上。 画面里欢腾的气氛一下传了出来,荧幕中所拍到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将静谧而死气沉沉的病房也带出了几分热闹。 是两位新人刚到酒店的场景。 上午的宾客不算多,但总归有要忙要招呼的,聂南深将言晏带到化妆间后刚让她先休息会儿,随后又被人叫着出了门。 言晏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当主角成了自己,难免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期间补了个妆,没多会儿孟曼和聂老爷也来了,有的没的聊了半个多小时,孟曼一个劲的谈起当年她和聂南深父亲当年那场的婚礼,直到最后聂老爷听得不耐烦,才催促着带她离开。 直到门关上,女人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松了下来,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正觉得有些口渴打算起身倒杯水喝,面前就递来了一杯温水,「是不是很累?」 她抬头看去,是之前的化妆师,三十出头的女人,很年轻,但也是作为人妇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过来人的轻淡。 言晏礼貌的笑着接过,「谢谢,还好。」 「结婚都这样,」女人笑笑,声线温和的宽慰她,「亲朋好友,双方父母,都得一一耐心应对,毕竟大家都是带着祝福来的,不能拂了心意。」 言晏小口小口的抿着水,正想说点什么,化妆间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她和女人对视了一眼,后者笑了笑,「看来又有客人来了。」 言晏礼貌的回了个笑容,将水杯重新递还给她,直到人走到了后台,然后才整理了下着装对着门的方向开口,「请进。」 门朝里面打开,言晏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一男一女,显然有些诧异,「詹聿?」 男人顺手带上门,「怎么,很惊讶是我?」 「没……」她这才注意到詹聿身上穿的也是统一的伴郎服,「抱歉,刚才没看见你。」 詹聿看她羞涩的样子,无奈的笑道,「你这新娘当得跟个甩手掌柜似的。」 安苏自顾的坐到她旁边,要笑不笑的插了一句,「你就别调侃她了,刚才人那么多,她那薄脸皮压根就没好意思抬头到处看。」 (本章完) 225 比起当初呢 言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再看向詹聿时试图转移话题,「不过你怎么会……」 她看着男人身上那套合身的服装,显然也是量身定做的,不过她记得他和聂南深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 詹聿单手插兜,称得一身气势挺拔俊朗,他顺势看了眼化妆间的环境淡淡道,「要不是你家那位人缘足够差连伴郎人数都凑不齐,我也不至于被拉来充数。」 那语气中颇有几分嫌弃的味道,最后视线落在女人身上,淡淡的笑了笑,眉目是难得的柔和和欣慰,「不过看在新娘是你的份上,我勉为其难。」 言晏微微一怔,心尖忽而有一道暖流淌过。 她不像安苏,能从小有个哥哥的照顾和陪伴,但在这种时候,詹聿从来都能完美的替代这两个字的角色。 她鼻尖有些微微的酸涩,但还是努力扬起一抹笑容,发自内心的道,「詹聿,谢谢。」 他笑笑,「跟我还这么客套?」 于是言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事,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能懂彼此的心意就足够了。 「不过话说回来,」詹聿这才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马上就要当新娘子了,什么感觉?」 「唔……」突然被他问道,言晏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复杂了,手指在身前微微绞着,「有点紧张。」 她声音有些软和颤,那种不经意间的形态更能暴露一个人的情绪。 男人勾了勾唇,继续道,「比起当初你嫁给他的时候呢。」 言晏微微怔了怔,随后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初聂南深带着她去民政局领证时候的场景。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个时候……应该还是不可置信多一点吧。」 紧张或许也有,但那些在当时虚幻得就像是在做一场梦,她所有的情绪都被各种质疑,权衡利弊所占据。 「当然,」詹聿淡淡道,「毕竟那时候你喜欢的人不是他。」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一时竟找不出比这个更有理由的借口。 安苏就在她身旁,明显察觉到了女人的情绪,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言晏的脸,立马摆着手转移了话题,「哎呀,都过去了的事还提他做什么,」看向詹聿,调侃道,「倒是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呢?」 说着还不忘十分鄙夷的瞅了他一眼,「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对象。」 「詹聿?」 然而安苏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女声便插了进来,「你也在啊。」 安苏整个人顿时愣住,顺着方向看过去,看着门口不知何时一起进来的路潞和池骞没,顿时恨不能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詹聿自然也回头看到了,空气中男人之间的两道视线无声交错,但只有一秒,詹聿便收回了视线,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许多,看着走到面前的女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场面一度尴尬,言晏当即就给安苏使了个颜色。 他们三个之间的事安苏多少也知道一些,瞅了眼詹聿没什么情绪的脸,立马出声打着哈哈,「路潞,你们怎么过来了啊?」 这话倒不是因为她不能来,而是路潞还担任了这场婚礼的演奏,所以比起她们还需要彩排什么的,自然没有时间出来闲聊。 路潞像是这才想起什么,「哦,我手机之前落在这里了,过来找找。」 言晏笑着道,「是掉里间了吧,我刚才有看到替你收起来了。」 「是吗?」路潞像是在努力回想,然后对身旁的男人道,「你等我一下。」 那是很自然,很亲昵,只属于情侣之间的一种语调。 她说完便往里间去。 言晏因为裙子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是坐着,安苏一进来也是坐着,这会儿再站起来倒显得刻意,于是整个化妆间就只有两个身高足足180往上走的男人站在那里。 原本两人气场都不算弱,此时站在一起那种压迫的感觉更甚,虽然除了刚才进来那一下之后,他们谁也没再看谁。 没有交流也没人说话,气氛一下变得沉默紧绷,言晏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还没想好怎么打破这样的局面,站了一会儿的詹聿就率先开口了,「你们聊,我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言晏看着他,「哦……好。」 她实在没本事处理这修罗场的画面。 (本章完) 226 言晏,姑姑爱你 门外。 詹聿刚带上房门,一道轻佻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你说你,长得也不差,就是性子寡了点,怎么就没人要呢。」 詹聿抬头看过去,梁元半边身子正倚在门旁,说话时手指推了推眼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显然已经在这里偷听好一会儿了。 但詹聿不过扫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喜怒,像是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然而好不容易能看詹聿吃一次瘪,梁大律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抬脚就跟了上去。 「这全江城谁不知道你詹大警官身边围绕了三大顶级美人,这事儿说出去谁不羡慕,结果一个没能捞到手,」他凑到他面前,一脸的不怀好意,「我说詹大警官,你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那脚步停下了。 梁元差点没刹住车,正撞上男人一双正气凛然的墨瞳。 詹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得不说那眼神着实有杀伤力,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常年心口不一的从业人员而言。 梁元一时被瞅得发憷,强行堆着笑,「你……你看我做什么?」 男人笑了,虽然那点唇边弧度可以忽略不计,但嘲讽的意味很明显,「照梁律师这么说,当初你被女朋友当众拒婚,怕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梁元脑门顿时轰地一声炸了。 …… 化妆间内,詹聿刚走没多久,路潞也拿着手机出来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四周张望了一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问,「詹聿呢?」 安苏眨着眼,「他说出去看看。」 她觉得路小姐的心理素质着实强大。 「这样,」路潞点点头,然后冲她们摆了摆手,「那我也不打扰你们闺蜜聊天了,待会儿见。」 言晏脸上挂着一贯温婉的笑容,「嗯,待会儿见。」 门被带上,女人脸上的笑意立马垮下,瞪了安苏一眼,「你真是……」 安苏无奈的摊了摊手,她也没想到路潞和池骞没会突然过来啊。 「你说路潞到底看上那个池骞没什么呀,他哪儿有我们詹聿好。」 言晏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哪儿是旁人说了算的。」 安苏想了想,「也是。」 别说只是路潞他们,有时候连他们自己的事都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她刚起身站了起来,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条短信,安苏摸出来看了一眼,眸里立即就绽开了星点般的笑意。 言晏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几乎不用问就知道是谁,但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谁啊?」 「没……没谁啊。」她装模作样的将手机放回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眨巴着水灵的眸子提议道,「言晏,上午的宾客不多,不如咱们一起出去拍个照吧。」 言晏莫名的看着她,「婚礼结束后不是也要拍吗?」 「那是大合照,」安苏跟着凑到镜子面前拨弄着长发,「咱们伴娘伴郎团的一整天跟着你们忙上忙下,不得留个纪念啊。」说着还冲镜子里的言晏给了个ink。 「可……」 现在出去会不会不好啊? 「哎呀,别可是了,机会难得,」安苏站直身体,又走到言晏身后替她整理了下发型,欣喜的拍了拍她的肩,「我现在就去叫上我哥他们,你赶紧啊。」 「喂……」 最后言晏还没来得及拒绝,安苏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她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叫来助理给她梳理了一番,又帮她提起裙子准备 出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助理突然叫住了她,「关小姐。」 「嗯?」 她回过头,助理正指了指桌上的手机,提醒道,「您有电话来了。」 因为是穿的婚纱没有地方可以放手机,再加上一早就被调成了静音所以没能听到,等助理给她拿过来的时候,言晏才看到来电显示。 柔美的五官一下就变得温和,像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唇角不自觉的就绽开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手指摁下接听键,语气轻柔的唤,「姑姑。」 那边很快传来女人带着些许喜悦的声音,「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她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浅浅的笑着,「聂南深在外面招呼客人,唔……」她苦恼道,「安苏现在让先出去一起拍个照。」 「这样,」她听到女人在那边笑了一下,「这么好的日子,是该留个纪念。」 原本是应该开心的事,但那语气听上去有些落寞,言晏拧起眉,「姑姑,你怎么了?」 「没事,」关珩顿了顿,好半天才叹道,「姑姑只是在想,要是你爸妈能看到你这个样子……就好了。」 言晏原本插在发间的手微微顿了下,明亮的灯光从头顶落下。 门内门外截然两种不同的色调。 镜子中映出女人精美的模样,言晏垂着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带着些期许和失落淡淡的笑,「要是姑姑能在就好了。」 关珩微微怔了下,那语气一下柔和了许多,「傻孩子,姑姑一直都在。」 言晏正想说什么,就有电话插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应该是安苏在催她赶紧过去,于是提起裙子慌忙的对着电话那头道,「姑姑,安苏来电话了,我待会儿再回你好不好。」 「言晏。」 她正打算挂掉电话接安苏的,关珩却突然叫住了她,「嗯?」 言晏等了几秒,也没听到女人的声音,刚要开口询问,那边就响起了女人温和低缓的嗓音,「这么多年,姑姑一直有句话没能对你说。」 她愣了愣,「什么?」 「你虽然是我哥的女儿,但是在姑姑眼里,你就是我的孩子。」女人似在笑着,轻声的道,「言晏,姑姑爱你。」 她怔住了。 从今早开始的所有紧张和不安仿佛在这一刻都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心的暖意。 言晏抬起眸,看着半掩着的门的方向,笑容温浅如沐,「姑姑,我也爱你。」 似听见她这么认真的回答,关珩在那边一下就笑了,又似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叹息,「看着你幸福,姑姑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本章完) 227 画面在那瞬间定格 言晏正想让她别这么说,又听她道,「好了,去吧,」电话那端轻声的笑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和温柔,「言晏,记住,要去做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在她眼里,似乎连手术生死这样的事都比不上她的一场婚礼。 言晏五官漾开笑容,能得到最亲的人的认可,这大抵也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 那落在门口的眼神一下变得坚定,她笑道,「我会的。」 酒店***是一片偌大的草坪。 正如安苏所说,这个点到来的宾客并不算多,大多也被安排在了婚宴大厅里,***则是用来给宾客拍照留念祝福的地方。 言晏到的时候,摄影师架着机器对着豪华的花环拱门,伴娘伴郎团的人几乎已经被安苏招呼齐了,此时后者一见到她连忙提着裙子就跑过来帮忙。 言晏看她殷勤的绕到后面给她提裙子,又看了眼那站在拱门前的一众人,果然在人群中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眯起眸,「我寻思,纪容司好像也不是伴郎吧?」 安苏抬头挑起眉,「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都一样。」 言晏似笑非笑,「你是想和纪容司拍吧?」 安苏背脊挺得笔直,一脸正气,「看破不说破。」 言晏无奈的笑了笑,其实那里除了纪容司,不在伴郎团内的楼明泽也在,不过显然对于拍照这种事那几个男人都是没有兴趣的,要说有点热情喜欢热闹的,也就只有一个梁元在那儿不断的找着詹聿在聊着什么。 哦,大抵是其他人都成双成对,他不找个伴就显得有点落单孤独。 当然,詹聿也没搭理他。 言晏刚走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安苏就突然抬起手朝某个方向大喊,「哥,这里!」 言晏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身黑色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微微怔住了。 聂南深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搭配外面的西装外套,胸口别了一支别出心裁的花苞,那熨帖得笔直的布料完美的契合在他身上,像是将那股矜贵儒雅的气质都嵌到了骨子里。 这似乎是她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好像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又好像比平时更加帅气了不止几分,更多能让人直观感受到的是男人眉宇间隐隐溢出的那种沉稳和温和的愉悦。 安苏戳了戳她,「瞧,我哥今天这么帅气,配你不亏吧。」 言晏脸腾地一下染上红晕,欲盖弥彰的收回视线瞪她,「不是要拍照吗,你赶紧。」 安苏兴高采烈的哼了哼,转身就去找自己的站位去了。 聂南深已经来到了面前,一双眸含着笑意就这么看着她,言晏下意识别开了视线,干咳了两声,有些局促的道,「快去吧,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了。」 说完也没再看他,提着裙子就往人群中站,聂南深低低笑了笑,也跟着站到了她的身旁。 中间的位置自然是留给新人的,但原本伴娘和伴郎的站位应该是分别在新娘和新郎两侧,然而还没待摄影师安排,安苏第一个就将站在边上的纪容司拉到了身侧站在言晏右手边,于是路潞和池骞没也自动挨着站到了聂南深左面,方婉楼明泽和詹聿梁元各自被分到了两旁。 聂南深低眸含笑望着身旁没有动静的女人,手臂微微弯起,递到她身侧,像是刻意的提醒,「聂太太。」 言晏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的眸,深邃不见底,却有清晰可见的万千星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从昨晚以来的那种不安和忐忑仿佛都被那眼底的柔和所驱散。 大抵,爱与被爱,从来都是能感受到的。 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 女人五官忽而绽开一抹笑容,手臂自然的挽上他的,「聂先生。」 但显然对这个站位纪大軍长并不是很满意,低头瞥了一眼安苏满脸笑容和期待的模样,不知道她在兴奋个什么劲,「很开心?」 安苏一脸得意的挽着男人的手,骄傲的抬了抬下巴,「当然。」 她哥和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结婚,她怎么可能不开心。 纪容司看着她嫌弃的勾唇笑了下,重新看向镜头没再说话。 另一边,池骞没显然也没有多高的兴致,手臂搂着身旁的女人冷不丁吐槽了一句,「真是有一出是一出。」 路潞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指的是拍照这件事,于是忍不住出言嘲讽,「拍个照而已,怎么,」手指顺了顺长发,依旧保持着一贯神秘女神的形象看着镜头,连那笑容都完美得找不出丝毫瑕疵,「嫉妒人家聂公子啊。」 「他?」男人冷笑,极其的不屑,「也配。」 说是这么说,但那落在女人腰间的手臂还是不由收紧了几分,路潞挑了挑眉,对他这莫名的占有欲已见怪不怪,于是安静的挂着笑脸不再开腔。 若放在以前,梁元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场的这些人会有站在一起面露笑脸的一天。 「詹大警官,不是我说,」他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从胸口上的口袋里又取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拭着镜片,唇角忽而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如今这场面,挺好。」 詹聿扭头看了他一眼,却只能看到男人低头擦拭镜片时的侧脸,没了镜框的修饰,便更显得那五官阴柔莫测。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依旧是那没有平仄的腔调,「是非黑白,总有见分晓的一天。」 「是吗,」梁元看了看干净了的镜片,然后重新戴上面对着镜头,一瞬间又像是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轻佻样,他勾起唇,「那祝你好运。」 见所有人都准备就绪,摄影师立马打开灯光找准了角度,「来,大家看向镜头,我数一二三。」 梁元立即挺直了背脊,言晏和聂南深对视了一眼,其余人也各自调整好了姿态动作,从镜头里看过去,哪怕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池当家脸上都有了少许的笑意。 虽然那笑大概并不是面对着镜头的。 不过奈何其颜值高,摄影师很满意,「好,准备,一、二、三heers!」 有些美好是能从镜头直接传达出直观感的,于是画面在那瞬间定格,俊男美女,幸福美满。 (本章完) 228 末弩之矢,有何可惧 摄影师顿时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能拍的最好的一次合照了,「很好,我们再来两张!」 笑声洋溢,这才是婚礼该有的样子。 不远处,女人站在露天礼桌旁,随手拿了一杯服务员端来的香槟,眸色清淡的望着那一片喧闹的人群。 摄影师连着拍了好几张,甚至不断的要求换着姿势,那气氛看上去其乐融融,与这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自嘲的笑了下,垂眸饮下手中的香槟,掩下眸底那抹复杂的神色。 「思砚。」 刚抿了一口,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声音,秦思砚回过头,见到朝她走来的孟曼立马叫道,「妈。」 孟曼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拍照的人群,笑道,「怎么不过去一起拍个照?」 她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垂眸淡淡的笑,「一会儿都得拍的,我待会儿和你们一起就好了。」 那语气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是养了她十几二十年的母亲,孟曼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女人的失落。 「你这孩子……」孟曼欲言又止,再次看了一眼那边欢快的氛围,事情到这一步,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今天毕竟是南深的婚礼,开心一点。」 秦思砚笑了笑,「嗯。」 孟曼看了她两秒,方道,「如今南深的事算是落定了,你和裴景旭……」顿了顿,关心道,「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回头我再劝劝你爷爷……」 「妈,」秦思砚皱了皱眉,心底一下有些烦躁,但还是轻声道,「我自己的事我有打算,今天是南深哥的婚礼,我不想聊这些。」 孟曼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解释道,「你知道就好,妈也是担心你。」 她淡淡道,「我知道。」 见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孟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两句,便拿了杯香槟离开了。 人一走,这一处又安静了下来。 秦思砚看着孟曼端着酒杯朝拍照的那处去,那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悦,应该是在向他们说一些祝福之类的场面话。 于是她的视线便在不经意间落到了那一身婚纱的女人身上。 或是有意或是无意,今天从一开始她便没往那两人身上看过,但此时兴许是那抹身影在人群中太过扎眼,导致她想刻意忽略都忽略不掉。 聂南深就在她身旁,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配上那笔挺欣长的身姿,英俊儒雅,还有那时不时落在女人身上的视线,将整个人周身清贵的气场都柔和了几分。 世人看来,郎才女貌,人间佳话,不过如此。 她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曾看过这样一句话: 能被人祝福的婚姻不一定能美满,但不被人祝福的婚姻一定不会有个好结局。 心底不可自抑的漫过一层嘲弄,她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哪怕关言晏已经不再提离婚,但聂南深也执意要举行这场可有可无的仪式了。 大概是那画面太过刺眼,秦思砚正欲收回视线,眼角却在无意间瞥到了角落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刚碰到唇边的酒杯忽然顿住了。 见那人匆匆朝外赶去,秦思砚眉心一蹙,心底掠过一丝疑惑。 她怎么会在这里? ……… 与市区相距六十公里的郊区某栋大楼外,一辆的士停在楼下。 十一点半。 司机打完表看了眼时间,又扭头看了眼刚才下车往楼里去的乘客,带着几分好奇往外面看了一眼。 楼倒是高,外表装修得也不错,不过看上去像是没人用的废地。 司 机摇着头不能理解刚才那乘客大中午的跑来这么个破地方做什么,顺手收起了被放在座位上的一沓现金,然后便驱车离开了。 楼里无人,里面的东西也几乎被搬空了,像是为下个月即将到来的爆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没有断电,全透明式玻璃电梯直达顶楼大厅。 这栋不久前还被各大商人虎视眈眈,成为其眼中的香饽饽,如今却已成为了一栋被人弃之如履的废楼,说不讽刺也讽刺。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空荡的回音。 烈日高照,斑驳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室内温度却有种莫名的阴冷。 直到在某个距离时,那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不用再等了,」女人看着那站在落地窗前正背对着这边通话的身影,平淡的嗓音带着某种穿透力划过空气缓慢的响起,「你们的人不会带着你想要的东西来了。」 那听到声音的背影微微一僵。 空气有近十秒的安静。 随后男人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方缓缓转过身来。 有明亮的光线落在他五官深邃的脸上,待看清男人的长相后,关珩一双眼眸缓缓睁大了几分,「是你?」 身资健硕,模样俊朗硬挺,是足以让人记住的长相,关珩微眯起眸,嗓音平缓,「我见过你。」 男人笑了笑,见来人是她脸上也没有半分意外,将手机放回口袋,不疾不徐的道,「江城这么大,总归有见过面的地方。」 他瞥了眼女人身后,忍不住笑道,「不过关总倒是好胆量,」一双在阳光下碧蓝色的眸就这么盯着她,深处渗着冷意,「只身前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关珩勾了勾唇,仿佛在说一件五官紧要的事,「末弩之矢,有何可惧。」 「不对吧,」男人单手插兜,挑眉看她,「据我所知,樊天逸可是愿意为了你而捐出一颗肾,」那态度倒是显得十分客气,但更像是在好心劝告,「您没必要把自己栽在这儿。」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大厅,空间宽敞没有任何阻挡物,但里面的设施早已搬空,除了两张像是提前准备好的椅子。 中间隔了近十米。 关珩垂眸淡淡笑了笑,「话不用说太满,」抬脚走到一张椅子前,然后坐下,掀眸看向对面的男人,「如今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四目相对,那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男人微微眯了下眸,看向女人的眼里有些戒备,「哟,这是有备而来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当年的事而来,」关珩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手臂自然的落在上面,神情冷静而倨傲,「聂宅那边,你动不了。」 (本章完) 229 十二点,婚礼快开始了 酒店大厅。 舞台侧方,悠扬绵长的婚礼进行曲从观众的视线盲区传出,万众瞩目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的跃过整个婚礼现场,这是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 言晏候在后台,心脏止不住砰砰砰的跳动着。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她的,她扭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安苏温柔的视线...... 长风和席格联合宫中的李云瑾兰心等人偷天换日,将她和绿珠互换,然后悄然带她出了宫。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边塞。 惊恐的声音人丛龙门一众武者口中传出,不过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道黑色得到死亡剑芒,剑芒斩落,一种龙门武者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足足数百人,尽接在这一剑之下化作飞灰,阎赋这位龙门副门主也不例外。 显然,这三个修炼者很可能就是诛星宗的三个至尊天才,否则,不会走在一起。 浩掌对蛮力,回旋动气惊啸天地,一掌雄沉,强力冲击沙怪巨人!辞心抓住机会,手中的五方一符再展神力。 时至黄昏,石天在山中找到一间尚有瓦遮头的破庙,眼下天色已晚,这里有没有村子可以借宿,看来只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她抬眸对上李元昊的眼睛,李元昊微微一笑,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胸口的位置,让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当心中这个念头涌现出来之后,裴叶菱也就跟着开始恐慌起来,她真的在害怕,自己拼尽全力换来的,最后却害得荣少顷跟着她一起死。 在场的大臣脸色都十分的难看,他们深知刑天耀的能耐,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现在这件事情,若是没有一方低头,恐怕就很难处理了,现在耀王妃抓着不放,恐怕以后两家就是敌人了。 “吾乃药仙半帝座下第一药塔的塔主,食药道君。”食药道君目光温柔,众人却不敢深看,这的确是道君修士,蕴藏的真灵力量恐怖无比,令人敬畏。 日升月落,在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而逝,距离镇南王府当晚之事已经过去了五日,杭州城的生活也慢慢趋于平静,没有了威胁,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不过事情的余波却是并未消散。 拉扯间,温如许的身体在狭窄的车里四处碰撞,她呼痛求饶,也没能让沈煜之停下动作。 他还是有机会通过许清欢了解一些温如许的事情,哪怕只是默默地关注。 花成雨点开前几条热度较高的围脖,一下子看到了李教授的围脖。 好在这些狂暴的能量只作用在陈广体内,不像真气一样会下意识顺着异种真气的方向反冲,否则这一下好心,他立马就要毙命于此。 到时候,秦氏将会面临半年没有任何合作的困境,那还怎么创收? 这动作一出,几位艺术学院的招生办老师都不由露出了失望的目光。 他还从张喜口中得知,整整一天,父王那里在没有提什么新政的事情,似乎这件事情就根本不存在一般。 虽然,杨戬应当不可能直接封为天尊。毕竟无论是实力还是道心,亦或是功德,他都还差得远。 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以因此而反了赵宋之人,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好欺负? 不过,这或许也是顾璃没有彻底跟顾云霜翻脸的原因,因为她的父亲并不是毫无过错。 波!又是一声,老萧头整个身躯一震,他张嘴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液。他的身躯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任由着声波一浪浪吹拂而起。 230 怕输的人,永远赌不起 江城人人都说这个女人手段果决心如蛇蝎,但也没想到真能做到这一步,那道冷嗤声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 但对于这样的话语关珩置若罔闻,就在他正盘算着该怎么继续周旋下去时,就见女人再次从容的从包里拿出一样两指大小的物件,「至于你们想要的——」 几乎是那一瞬间,他瞳孔狠狠一缩。 「就在这里,」女人两指轻轻夹着,她眉梢一挑,姿态闲适倨傲,「有本事,自己来拿。」 他一双眸死死的盯着她手里的U盘,整张脸顿时凝重了下来,仿佛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不是不肯给?」 「怎么,」见男人迟疑,关珩轻轻笑出了声,「怕了?」 他微眯起眸,却在看清女人神态的瞬间理智压住了冲动。 手指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椅子的靠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勾起唇,沉声道,「可我怎么知道,你手里拿的是真是假?」 「亲自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忽然,那手指敲打的动作停下了。 像是做了一番考量,终于,面色凝重的朝她迈出了第一步。 那浑身上下就差没写出戒备两个字了,关珩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他们眼里她这么值得认真对待。 「当年事发突然,我想了很久都没能想通为什么軍方的人会得到消息,」她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脸上半分慌乱没有,「直到后来我看到了某个名字时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一切早在你们的计划当中。」 那皮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空旷的声音,关珩只是看着他,「所以,秦茂也是你们的人。」 十米距离不是太远,人已经到了面前,他盯着她手里的U盘不置可否,「看来这里面记录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详细。」 「那你应该也清楚,里面还提及了当年在那场清剿事变当中牺牲人员的名单吧?」关珩笑着将手里的东西往他面前递了递,男人下意识伸手要接过,却在听到这句话时面色一僵,视线往上,正好对上女人笑容可掬的脸,她问,「你觉得,该是和谁有关呢?」 瞳孔猛然一颤,几乎不待思考他右手直接朝女人手里的东西抢去,另一只手把上了腰间! 也几乎是同时,关珩手掌迅速一翻收回U盘,直接一个转身从位置上起身,左手同样从包中掏出一把黑色手枪抵上对方脑门! 不过眨眼间的变化,再次面对面站着时,双方头上皆被上了膛的枪口直指着! 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关珩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许多,男人脸色一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时候那份资料的重量似乎还比不上她刚才的那一句话。 关珩自然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 「只是猜测?」 比起男人脸色的难看,同样情况下关珩显得更加云淡风轻,「你大概也不会想到,关于你们那些勾当,陆骁那里早留有端倪。」 阳光落下,照得男人气场愈发阴冷,他冷笑,也不意外,「原来是他。」 「不然早在一开始,我该解决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她笑了笑,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字,「们。」 最后一个字节刚落下,外面刺耳的警报声由远而近的响起,伴随着女人脸上越扩的笑意,男人握枪的手微微紧握,愈发暗沉的眼底彻底涌现了一片杀意! 事已至此,他才明白过来,到底什么才叫有备而来。 「还有三分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关珩也不急,外面的警车声仿佛对她没有半分影响,「你再不开枪 ,可就没有机会了。」 面对女人的挑衅,他却只是沉着嗓音,「落在警方手里,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开枪?呵。 他怎么开?人死在这里他躲不过调查,后续牵扯不是他能解决的,但留着她,关珩现在手里的情报明显已经对他们造成了致命的威胁。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关珩只是笑笑,「人总要有点冒险精神,怕输的人,永远赌不起。」 这是一场赌博,一场无视代价,也要倾盘下注的死局。 可是,她敢,他却不能。 外面的声音逐渐在某个距离时停下了。 警方的人已经到了。 那握着枪的掌心竟不觉渗出了湿润的汗意。 如果在这时候被暴露在众人视线,那么他们这些年做的一切都将成为虚影。 可…… 时间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淌过,忽然,男人看着她笑出了声,「关珩,你确实比我想的还要难对付,」那看向她的眼里似乎还有丝赞赏在里面,「难怪之前陆骁和良黎都栽在你手里。」 「你找的两个帮手确实不错,借刀杀人,不脏手。」 拿捏人心,永远是威胁最好的手段。 他只是道,「陆骁想要巩固自己在暗夜的地位,顺便借机打垮墨道掌控整个暗黑势力,首先第一道槛就是先扳倒聂家削弱池骞没,当然,这中间能借到樊家的力那是最好不过,至于良黎……」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那份文件对于她来说到底是什么不重要,她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一个。」 关珩皱了皱眉,自然的接道,「我。」 「Thasrigh!」男人顺势打了个响指,但那柄指着她的枪从未松懈过,「只要那份资料你不肯放手,那么能让她来对付你的理由就有无数个。」 她不大明白在这个时候他提起这个是想做什么,只是笑,「她不是我的对手。」 男人挑了挑眉,笑意愈发张扬,「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关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不过显然为时已晚,那冰冷的枪口已经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本章完) 231 我这条命,够不够? 教堂,十二点钟声响起,空灵浑厚,婚礼准时开始。 顶悬星河,璀璨般的蓝白色调极光弥漫全场。 悠扬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从舞台一角传出,礼堂大门徐徐打开,万众瞩目的灯光打下,那穿着一身雪白婚纱的女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聂南深站在红毯尽头,那身后是高大神圣的石像,此时微垂着眸仿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由于距离太远,言晏看不清此时男人脸上的表情,直到牧师提到新娘入场,她将戴着白手套的手挽进聂老爷的手臂。 洁白的婚纱包裹住她玲珑的身段,头纱漫下,却没有挡住脸。 每一个脚步都踩在伴奏的节点,那么远的距离,言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去的,只知道心脏在此时跳动得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涌出来。 这绝对是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空中偶尔几片雪花飘落,是最唯美的主题,但雪花,星辰,原本在自然界里不该同时存在的两种极致浪漫,都在现场得到了实现。 当然,这也将成为世人最艳羡的一场婚礼。 女人们羡慕关言晏能嫁给这么帅气完美的丈夫,男人们羡慕聂南深能娶到这么美丽优秀的妻子。 可这世界是公平的,当众人看到台上穿着礼服的两人越来越近时,又有人不禁感叹,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们能够配得上彼此了。 最后,聂老爷郑重的将女人的手放进聂南深手里,「南深,言晏就交给你了。」那声音除了欣慰的喜悦外,还有些沙哑的哽咽。 言晏最后的亲人没能到场,他是在场唯一能担得起在言晏这边长辈的人,一想到他和关老头子多年前的约定,心底便忍不住的发涩。 手心传来男人熟悉的温度,那一瞬间令人安心又温暖,她没听清楚聂南深又说了什么,直到牧师开始婚礼的宣言:「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这似乎是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言晏扭头看着男人虔诚的脸庞,满目星辰,那是掩不住的欢喜。 「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空气仿佛都在此凝固了,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聂南深也在这时候转过头来看着她,在这一刻,她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于是,那双杏眸里也蓄起了星芒,她勾起了唇畔,轻轻的笑,「我愿意。」 擂鼓般的掌声在台下响起,牧师用慈祥和蔼的声音再次道,「下面请新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于是有牧童将婚戒拿上来,正是当初在伦敦时他给她戴上的那枚。 璀璨夺目,独一无二,和——永不消逝的爱。 —————— 一片空旷里,原本不分伯仲的局势顷刻间就发生了变化。 关珩甚至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地方突然出现的。 只见面前的男人一边收起枪,一边冲她笑,「既然要做个了断,那这出戏,主角自然不该只有我们。」 关珩脸色终于在此刻缓缓沉了下来。 他不敢对她开枪,但不代表,她身后的女人不会。 于是关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朝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U盘,末了,还不忘在她耳边低声调侃,「多谢关总馈赠,」男人瞥了一眼手 里的黑色,笑道,「至于里面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我会好好看清楚!」 从始至终,良黎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直到男人转身匆忙的离开,那扇门被关上,整个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黄雀做久了,」身后响起女人一声冷嗤,「你恐怕永远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螳螂的一天。」 关珩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原本举着的枪在此时也慢慢放了下来,顺手看了一眼时间。 三分钟,时间已经过了,警方的人还没上来。 「可你又怎么知道,」关珩这才缓缓回过身,在见到良黎那张同样淡然的脸时半分惊讶没有,「我不是故意放他走呢?」 良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嘲弄,「关珩,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么自负。」 关珩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仍是不慌不忙的腔调,「倒是你,不逃吗?」 如果警方的人赶到,见她就这样拿着一把枪指着她,势必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出乎意料的,良黎也只是笑笑,「放心,」她甚至一把丢掉了自己手里的枪,「今天这里,一个都逃不掉。」 那语气细了听,甚至有些不死不休的狠意在里面。 关珩一下蹙起了眉,下意识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栋楼现在已经被全面封锁了,警方的人进不来。」良黎此时更像是打量一般的围绕在她周围,「关珩,如果不是你非要天逸给你捐肾,我也不想做到这一步,」那高跟鞋踱步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停在她身侧,「我承认我是斗不过你,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分出胜负的办法了。」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关珩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眯起眸,冷笑,「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只要能赢,就值。」良黎一只手轻抚般的搭上她的肩膀,掀眸,正好对上女人的眼睛,唇角忽而裂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关珩,今天,咱们就来赌把大的!」 关珩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你拿什么跟我赌?」 在胆量这一块,关珩从未惧过任何人,也正如她刚才所说,良黎不是她的对手,那种对她的轻蔑几乎已经在这么多年中被刻进了骨子里。 但下一秒,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她只是盯着她,笑,「我这条命,够不够?」 (本章完) 232 她终于……赢了 瞳孔瞬间紧缩,顷刻间只见良黎眸底掠过一丝狠意,那只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瞬间下移握住她拿枪的那只手直接对准了她自己的眉心! 「你不是想报仇吗,来,我今天给你这个机会!」她语速忽然变得极快,笑得疯狂,唯有那只举着对准自己枪口的手前所未有的稳,「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为你哥,为整个关家报仇吗?!来啊!」 关珩思绪有几秒的空白,瞳眸深处映出女人此时苍白扭曲的脸,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那模样更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般,哦,不,或许这原本就是她这些年被压抑了许久的真面目。 是了,她说是因为樊天逸,这世上也只有樊天逸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但下一秒,曾经那些血腥的过往一一从脑海里浮现,女人眼里的怜悯瞬间被愤怒和恨意所替代,「良黎,别以为我不敢,」手指直接握紧了枪支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你今天就算是死在我手里,那也是死有余辜!」 「对,我死有余辜!」良黎不仅不感害怕,反而看到女人被激怒的样子心底前所未有的畅快,「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松虎是***掉的,关家出事也是我一手策划的,」几乎是她每说一个字,就能看到女人的脸色愈加难看一分,她就这么满目猩红的盯着她,笑容有种病态的极端,像是刻意挑衅般,徐徐笑道,「就连当年你哥和嫂子坐的那辆车,也是我故意撞上去的……啊!」 显然她这些话已经深深的戳到了关珩的痛处,然而她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下,就见女人眼底徒然凌厉,那抵着她眉心的枪口猛然下移——砰! 震耳的枪声响起,良黎直接被震退了两步险些倒下,但她还是撑住了,一只手捂住溢血的伤口抬起头来,那笑意越发猖狂,「哈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她喘着粗气,深深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带着浓稠的讽刺,「你看,其实你我都一样,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谁又比谁高贵呢。」 「砰!」 又是一枪,关珩再次击中女人右肩,那冷漠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良黎这次也直接倒在了地上,但她似乎就像感受不到痛一般,哪怕血液浸湿了她的衣服,也仍是笑着和女人对视着,她努力的抬起下巴,正要开口,迎面而来的又是一枪。 鲜血满目,这次她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关珩眼里只剩下了冷漠和讥讽,「求我杀了你?」 女人那狰狞的模样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我这辈子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这次她终于抬起了脸来,笑容可怖,她说,「关珩,我们今天,一起下地狱吧!」 这不仅是一句恐吓。 外面似乎早已传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声响。 「我不死,樊天逸那颗肾迟早是我的,」关珩垂着眸,手里继续着将子弹上膛的动作,「所以你逼我动手,甚至不惜赌上了自己的尊严和性命。」 这一句话直接令良黎变了脸色,见状她微微笑了笑,好半晌才不紧不慢的道,「可是良黎,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整个空间的天花板开始晃动,她却只是抬起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身受重伤的女人,最后连着整栋楼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她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女人的脑袋,「你确定,」她笑着歪了歪脑袋,淡然而讽刺,「这一次,真的能赢吗?」 漫天石板碎粒砸下的瞬间,良黎到最后一刻都仍是没看清女人那时脸上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她知道,这次,是她赢了。 她终于……赢了。 —————— 大楼所有通道封闭,停车场内一片漆黑。 急促的步伐在空荡的空间里发出 回音。 最后停到一辆车前坐了上去,没有开灯,只是慌忙的从车内找到笔记本,再从口袋里摸出刚才从关珩手里拿到的那份U盘。 外面警车的声音不知在什么时候仿佛忽然停下了,不过男人并没有在意,毕竟短时间内警方的人也无法进来,眼下他需要赶紧确认的是手里这份资料到底是真是假。 他一手拨出电话,另一手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蓝色的光照在男人脸上的同时,电话通了。 「东西到手了……」男人沉着嗓音刚将U盘插了进去,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串倒计时数字,那光映得男人瞳眸猛然睁大,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的问题,整个停车场只听见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自车内爆发将整个停车场映如白昼! —————— 婚宴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 言晏和聂南深还在台上和来祝贺的来宾留影合照,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巨雷,炸得整个礼堂片刻静寂。 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安苏举着一杯酒望了望窗外,「奇怪,刚才还好好的,该不会要下雨吧?」 詹聿就在她身旁,闻言正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心微微就皱了起来,安苏见状也凑了过来,看到上面显示出叶琅的名字,撇了撇嘴接着抿酒,「你不是请了假吗?该不会这个时候还有工作要忙吧?」 詹聿没吭声,只是接起电话问了一句,「什么事?」 于是安苏就撑着下巴一边抿酒一边看着他,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两分钟后,她就见男人脸色忽变,「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确定没看错?」 安苏跟着放下杯子,「出什么事了?」 詹聿看着她,那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然而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从一侧响起,「是工作上的事需要你回局里吗?」 他诧异的回过头,正好看到原本该在台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因为酒精而变得微红的脸蛋说不出的美丽娇媚。 他看了从她身后也跟着走过来的男人一眼,「言……」 (本章完) 233 到底是谁,死有余辜 挂掉电话,喉口梗塞,詹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嗯?」言晏笑了笑,只以为他是不忍打扰大家的兴致不好开口,「如果是工作的话你可以先回去啊,我没关系的。」 一身婚纱将她包裹得万分动人,那是沉浸在新婚中的喜悦。 大概因为新郎新娘都往这边来了,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詹聿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握紧,好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道,「松虎之前的那栋废楼被爆破拆除了。」 那眸里像是有不忍的痛意,言晏没大明白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表情看她,她歪着脑袋,像个小女孩般的问他,「这怎么了吗?」 詹聿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下去,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终是不忍道,「关总她……」 「啪——」 清脆的酒杯碎裂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喧嚣。 如果可以,詹聿多希望不是在这天,不是在这个时候,更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她的婚礼,都还没有完全结束。 —————— 明明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便雨雾倾盆,无情得像从天而降的刀子。 原本高耸矗立的大楼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 言晏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现场的,连婚纱都没来得及换,于是一下车就引来了众人的视线。 附近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警车,救护车,救援队,还有负责爆破的工人将周围的路口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更多的人都聚集在某个地方,仿佛在奋力的朝下面挖着什么。 詹聿第一个就往警察逮着工人们录口供的方向去,聂南深将手里的伞递给一旁的安苏,「你们先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又深深的看了那面容呆滞的女人一眼,然后才转身往救援队的方向去。 那身没来得及换的西装轻易就被外面的雨淋湿,很快融入了一片人群中。 那些雨幕将废墟扬起的灰尘都砸入了地面,密密麻麻望去一片全是人。 言晏几乎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吵得人头晕目眩,思绪混沌。 她抬起脚,像是丢了魂一般的找不到该去的方向,安苏下意识去拉住她,却在碰到女人的瞬间怔住了。 那手冰凉得吓人。 「言晏……」她去看女人的脸,但她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视线像是被定在了某个地方,瞳孔又像是涣散得没有焦距。 安苏被她这幅模样吓到了,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道虚弱的声音就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关言晏。」 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虽然透着一股无力的虚弱,但在连绵的雨声中安苏还是听出来了是谁。 她看见言晏面容呆滞的缓缓扭过头去。 他们车辆停的地方就在一辆救护车旁,此时女人被一众医护人员拥护在担架上正准备上车,但也因为这一声,从人群中露出了那张布满伤痕和鲜血的脸。 从前光鲜亮丽雍容美艳的五官,被那些血迹和污渍染得辨不清原本的模样。 大脑一片空白,言晏只看到良黎在朝她笑,「关珩说我死有余辜。」 那嗓音沙哑,面容狰狞,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将整片空间都压成了黑白色,唯有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声穿过雨幕落入耳中,格外清晰,「那如今我们就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死有余辜……」 良黎在被抬上车的最后一刻,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方向,她辨不出她那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高喊,「找到了!」 那就像是一记标记着什么的警钟,蓦地击打在心头,女人顺着一点点的看了过去。 雨水压湿了眼眸,像是铺了一层厚重的帘幕,朦胧模糊的目光尽头,是那些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在挖些什么的人,此时动作缓慢,小心翼翼的从一片废墟下面抬出了什么东西来。 安苏只能看着她迈着步子朝着那个方向去,仍由旁人怎么叫也像是听不到。 人影交错,言晏看着那些在废墟上忙碌着跑上跑下的身影,一时有些思绪恍惚,昨天早上的新闻播报声在脑海里不断响起:「就在几个月前,这栋曾数松姓死者的城郊大楼已被樊氏所收购……」 彼时她还在问她,「姑姑,在看什么呢?」 她只是笑着答,「新闻而已。」 身后,她人刚走出没几步,安苏便看到那拖着曳地长裙的女人不知是踩到了裙摆还是什么重重的摔倒在地! 「言晏!」 安苏连忙撑着伞追了上去,还没来得及伸手扶她,女人已经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管不顾面无表情的继续走。 废墟那边已经聚集了警方和救护人员,詹聿和聂南深几乎是同时注意到朝他们这边来的女人,前者眉心一皱,有些不忍,后者几乎是沉着脸就朝她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同样的不忍在他脸上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但却是在阻止她往前去,「言晏。」 她眉目未动,脸上身上全是刚才摔倒时溅上的泥渍,狼狈得没有半分生气,亦看不出在想什么。 聂南深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已经确认过尸体,是……」 「尸体?」女人这才有了点反应,怔怔的扭头看他,那声音底下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什么尸体?」 聂南深只是蹙着眉,眼底深处掩着不明显的悲恸。 「请让一下!」还未待聂南深说话,身侧就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言晏一个踉跄,好在有聂南深扶住她,不过视线已经被刚才擦肩而过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吸引了过去。 他们很急促,但并不慌乱,反而有条不紊极有经验的爬到了废墟上,那模样,像是要将那块象征着死人的白布往上面盖去。 瞳孔狠狠一缩,大抵生平所有的恐惧,不安,都在此时被扩大到了极点。 那一瞬就连聂南深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挣脱了他的桎梏猛地朝那片废墟冲去! (本章完) 234 两个疯子! 她像是就要极力的赶过去确认那人到底是谁一般,但距离那片人群越近,心脏便越是像捣鼓般,一下跳动得比一下剧烈,脚下再次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下跌了下去,脑袋也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嗡嗡作响。 彼时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不会的。 她姑姑...... 裁缝店斜对面的二楼上,一个男人抽着烟将下面的一切看在眼里。 如若我能以绕行的方式率先杀入敌人腹地,摧毁对方的兵工生产能力。 酒里有问题,只要封晨炘喝下了那杯酒,这样一来,睡了他这的人。 姜玥把台本塞进包里,提着自己的包,去附近的商场吃了顿饭,下电梯时偶遇了熟人。 我之所以觉着这东西,像是传闻之中的“神仙云”,是因为我曾经在仙蜃之境中,听闻过有关神仙云的事情。 可我身后那关婷的说话声,却又是紧跟着响起,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地问我。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三十息,便无法再撑下去了。 想来,就是我白天过来的时候,在那右面儿的房间里,看到的那戏布。 十目神火阵阵纹纷纷炸裂开来,那只巨大的火焰爪子也像是受到了极寒冰冻,僵滞于半空,寸步不得再进。 没有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他只是把她抱在怀里,呼吸收紧,心脏有些顿痛。 众人瞥了水晶球一眼,对于伟大存在的话不以为意,他们没有亚连的贴身物品不算什么最多就是被伟大存在骂一声,但是如果有的话,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你们应该听明白了吧?什么犬神,什么狗厂……”老黑带着激动的腔调说道。 想着到时候用意念拿取也方便,若是放入了食品储藏柜里,万一拿一份就是一盘就不好了。 如果条件合适,换一个平台,这并不是不可以考虑的事情——和一个转型的机会比起来,别的真的都是浮云。 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了一些别扭,这贵客还没从他们这里买到宠物,竟然先到过来出售给他们动物了。 范水青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是这样,一个实干家是不会为虚名赶时间的。 系统界面之中,随着他心念一动,瞬间便减少了三十万因果点,他的神念急剧延伸,那模糊的线条变得清晰,投向无尽的虚空中,那两座一模一样的庞大神宫之上。 张母想起来,她和张父两人从订了亲,以及结婚前半年,孩子爹的目光,确实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在他身边,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 王天用力地揉了下鼻子,他现在同样明白过来,自己和赵柳蕠来这里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范水青现在之所以发这样的一个信息给自己,不用说肯定是认定自己和赵柳蕠之间是有问题的,这一下真的是没有办法“洗得干净”。 无论是门中地位尊崇的长老,亦或者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在这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名字。虽然没人知道他们在那场大战中经历了什么,不过他们都是英雄。 虽然短暂地平息了水患,但终究不是长久直接,十年之后,水患再度爆发,而且比之前的还要凶猛,人族一时间,损失惨重,而鲧也因此被帝舜给斩首示众。 235 可是樊天逸,你的报应什么时候到? 最后聂老爷不忍的转过了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那语气仿佛一下子就沧桑了许多,「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世事无常,喜事变丧,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他原本以为有一次就够了。 聂南深眼里只剩下了沉默,聂老爷也不再等他回答,这些事他相信聂南深能处理好,于是挥了挥手,便领着孟曼缓步离开了。 雨势渐小,原本的那些警方和施工的人都被詹聿带回了警局,喧嚣的场地如今只剩下了几名医院的工作人员和夜的蝉鸣。 他不开口,没人敢动关珩的尸体。 一片死寂。 直到空荡的废墟突然被一抹光照亮,打在女人身上,打进他眼里,聂南深才转动了视线,落在那随着一声刹车而停下的车辆前。 眉心微蹙,五官顷刻便冷了下来。 警戒线外,男人刚下车,自然就有人上前拦住了他,「樊先生,樊太太已经被送往了医院,」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情况不大乐观,您可以抓紧去医院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良黎已经不在这里了,但男人却连眼风也没从他身上扫过,径直就朝他身后走去,一身肃杀之意凛冽得厉害。 来的自然不止有他一人,显然有备而来。 但聂南深不懂,他这是打算做什么,上前一步就拦在了男人面前,「樊总这是什么意思?」 「让开。」 天空仍是飘着细密的雨,樊天逸没有撑伞,无边镜框衬得冷沉的五官辨不出情绪,却隐约可见眼眸底下泛出的红色血丝。 这两个字几乎是没有半点的客气,聂南深刚拧眉要开口,身后女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满意了。」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言晏仍是保持着抱着女人的姿势,整个脑袋低垂着,若不是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安静,黑夜中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樊天逸却连看都没有看她,视线像是锁在了她怀中的人影身上,冷漠的重复,「我再说一遍,让开。」 聂南深自然不会受他的威胁,但下一秒死寂一般的废墟中便响起了女人低低的笑声,「原来姑姑说的没错,」那声音听上去一时不知道是笑还是在哭,「报应这个东西迟早会找上门的。」 言晏怔怔的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里没有聚焦,却分明的落在男人脸上,脸上的笑意比哭还难看,「可是樊天逸,你的报应什么时候到?」 凭什么,凭什么她姑姑要为他们的过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凭什么他现在还可以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凭什么?! 樊天逸从始至终表情没有变化,但只有聂南深看见,在听到报应这两个字的时候,男人漆黑的瞳孔微微颤了颤。 但那点微末的变化更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盯着女人的瞳孔之下透出更多的冷厉和压迫,「关言晏,别逼我动手。」 「逼?」她茫然的看着他,脸色苍白,「这么多年,到底是谁逼谁你还不清楚吗?」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言晏紧紧的抱着怀里那具没有温度的尸体,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樊天逸,我姑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们樊家?你们害死了她的孩子不够,如今她连命也赔给你们了这还不够满意吗?!」 颤抖的身体此时只剩下了歇斯底里,但浑身都透着冷漠气息的男人仿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手一挥,其身后的保镖立马三两上前直接将言晏从关珩身旁拉开,「樊天逸你做什么?!」 聂南深是第一个察觉到他的动作的,但刚要上前就被另外几个保镖拦住,眨眼功夫便混打在了一起,可聂南深哪里是这么多人 的对手,更别说那些早在一开始就被樊天逸带来的人围在外围的工作人员。 言晏只能眼睁睁看着樊天逸走到她姑姑的身前,俯身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她立即像疯了一样的想要冲过去,「樊天逸你住手!」 红肿的眼眶像是充了血,但那些人拉着她不能靠近半分,她只能又哭又骂,「把你的脏手拿开!别碰我姑姑!」 樊天逸像是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抱着关珩就要离开,却没人发现那双遒劲而有力的手在接触到女人身体时的微微颤抖。 从他出现开始便没有一句废话,就连目的也毫不掩饰,他要将人带走。 「樊天逸!」此时言晏终于忍不住对着男人的背影激动的大吼,「她活着的时候你们不让她安生,现在就连死了你也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男人脚步一顿,车灯从他面前逆光而来,将他高大而无法撼动的背影勾出轮廓,「你说对了。」 这是他今晚来这里第一句和她对的话,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嘲讽,「她活着的时候那么恨我,难道就因为她死了,我就得放过她么。」 没人能听懂这句话下面所蕴含的到底是愤怒还是仇恨,言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眼见男人抬脚就要离开,所有理智清醒都在这一刻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樊天逸!」 但她太激动了,关珩的打击,樊天逸的出现,再加上一整天的悲痛过度,导致这句话刚喊出口,下一秒眼前一黑,彻底的就晕了过去。 「言晏!」 聂南深一拳打在一个保镖脸上,转身就冲了过去揽住了晕在两个保镖手里的女人,摸了摸她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的脸,眉目顿时阴沉得可怕。 他扭头看着已经带着人上车的樊天逸,一声咒骂,顾不得那边,直接将人抱起送去了医院。 医生在检查后只说暂无大碍,只不过情绪不稳,再加上淋了雨受了刺激才导致的晕厥,随后又打了一针镇定剂聂南深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替床上的女人掩好被子,然后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便又回到了床边守着。 但哪怕是在打过镇定剂后女人仍是睡得不安稳,满头的冷汗怎么擦也擦不完,聂南深刚要起身去开空调,女人的手便一把抓住了他,「姑姑别走……」 (本章完) 236 如果我说,偏不让她入土呢 聂南深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助,伸手抚着她的额头,只能不断的轻声安慰她,「言晏乖,不走。」 乔秘书从外面轻声敲门进来,「聂总。」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将自己的手从女人手里小心翼翼的抽出来,起身来到病房外的阳台。 乔秘书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推窗出去。 天有蒙蒙亮的趋势,聂南深掏出了一支烟点燃,五官映着火光,「怎么样?」 乔秘书摇头,「从昨晚樊天逸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模式,我们无法定位他的位置,并且他没回别墅也没去公司,看样子应该是成心不想让我们的人找到他。」 「好不容易从我们这里把人抢走,他当然没那么容易让人找到。」 乔秘书一脸思索,「江城那么大,他还带着一具……」看了男人一眼,尸体两个字被乔秘书咽下去,「聂总,您说……樊天逸这是什么意思?」 人活着他带走了可以继续报复,可是现在人都死了,他拿一具尸体还能做什么? 聂南深看着手里的香烟,一脸若有所思后刚要开口,病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他脸色一变,当即掐了烟抬脚进去。 为了给她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所以病房内并没有开灯,这会儿乔秘书连忙打开了灯,只见女人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不断的喘着粗气,聂南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着急的道,「怎么了?」 「我姑姑呢?」女人像是回过神来,一把反抓住了他的手,激动的问,「聂南深,我姑姑在哪里?我问你我姑姑在哪里?!」 聂南深眉心一簇,见聂南深不说话,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男人一手拦住,「言晏你冷静一点,关总她已经……」 「樊天逸……」 她像是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眼神飘忽失魂般的自言自语,「是了,是樊天逸害死了我姑姑,是他们害死了我姑姑!」 「他还把她带走了……」 「他说连死了都不会放过她……」 说着说着那泪又掉了下来,她的手几乎在聂南深手背上掐起了印子,但神情仍是呆滞的,「为什么,他凭什么?!」 问着问着女人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他们想要什么,嗯?他们都已经害死了她到底还想要什么?!」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充满着尖锐,这个时候饶是聂南深也找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只能强行将她抱入怀中,一遍遍温和的抚慰着她,「会找的,言晏,我们会找的你姑姑的,你先听话好好休息好不好?」 那语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但这个时候她又怎么能听得进任何人的话,空气只是突然静了一下,然后言晏猛地挣脱他,瞳孔没有任何焦距的望着门外,「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聂南深没办法只能拦住,她这个憔悴的样子怎么能出去,他又怎么能放心? 但迎面而来的就是女人的怒骂和捶打,乔秘书见状连忙去叫了医生过来,直到又是一针镇定剂下去,女人才逐渐安静瘫软在男人怀中,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聂南深看着怀中满脸泪痕的女人,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揪在了一起,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回床上,医生才在身后嘱咐道,「关小姐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受刺激了,这一针我加了点剂量,应该能让她睡到明天下午,这期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男人疲惫的点了点头,「麻烦了。」 医生看着男人看着床上的女人时专注不忍的神情,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经历了这种事,怕是放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这关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啊。 「不客气,有什 么需要再叫我就好。」 乔秘书目送了医生离开,再回头时只见男人坐在了床边,眉眼里仿佛只剩下了女人的影子,「去查一下樊天逸最近经常去的地方有哪些。」 一整天的变故终于令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身上也染上了倦意,但乔秘书明白,除了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里的不安。 关珩对关言晏来说有多重要,这世上大概除了他们姑侄二人,没人能比他更清楚明白。 关珩没了,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之间也…… 剩下的乔秘书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 深色窗帘被拉得紧密,阴冷的房间内渗不进半点光线,整个房间只剩下器械的声音。 男人一身冷沉的坐在沙发里,双手相扣抵在额头,那副无框眼镜被取下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看不清的神情下透着一股无声无息的死寂。 就连跟了他这么多年的贴身秘书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于是目光只能看向那床上躺着的女人身上,哦,准确一点,应该是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上。 此时那张脸上的那些血污都已被清理去,便露出了属于她原本的面貌,美丽,高贵,哪怕只是在那里躺着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慢和冷艳。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关珩,作为樊天逸的贴身秘书,这个与樊家斗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他了解的也不比外人少,而现在那些医生围在床的周围,但只这样看过去,除了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再找不到一点属于活人的气息,她像只是睡着了,生病了,仿佛下一秒就能睁开眼来。 最后其中一名医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方来到男人的面前,他摘下口罩,语气里是深深的惋惜,「樊先生,人死不能复生,我看……还是入土为安吧。」 秘书看着这已经来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医生,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其实不必多看,关珩已经确认死亡超过了十二个小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救活,只是他不明白,如今再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入土为安……呵,」突然,男人的低低的笑声在这片空间响起,但此时那笑声落在众人耳里更像是索命的修罗,他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夜未眠的脸色显出某种不清醒的疯狂,没有镜片的遮挡,只见那一双墨色的瞳眸里只剩下一片猩红残忍,「如果我说,我偏不让她入土呢?」 (本章完) 237 人死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天下午,言晏再次醒来后的情绪明显要稳定许多,除去问了一句樊天逸便再没说过一句话。 宋秘书来的时候,女人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整个人安静得可怕,仿佛昨夜的那些吵闹激动都只是一场错觉。 「小姐……」他嗓音有些哽咽的站在床尾,思绪百转千回后却只低头道了一声,「对不起……」 女人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宋秘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关珩给他下了药,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到了噩耗。 他大概这辈子没有这么后悔过,如果昨天他能早点发现关珩的异样,如果他没有喝下那杯水,如果他能一直那样守着她……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黑框的眼镜也挡不住男人此时懊悔憔悴的神色,除了言晏,他大概是这么多年陪在关珩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两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早已超越了上下属这份关系。 宋秘书向来是个沉默稳重的男人,但此时那模样一时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他看着床上的女人,好半天才道,「小姐你放心,不管樊天逸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一定把关总给您带回来!」 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释都成了徒劳,不管怎么样关珩出事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完也不等有人开口,转身便拨出电话匆匆离开了。 从始至终言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在场的人一眼,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聂南深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言晏……」 刚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她这样安静的模样,他倒宁可她又哭又闹,而不是这样沉默得令人心慌。 安苏看着心疼,也上前来安慰道,「言晏,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伤心也于事无补,我们当务之急应该先找到樊天逸,这样才能知道关姨到底被他带到哪里去了不是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有没有用,好半晌,女人才终于开口了,那声音有些哑,却只有淡淡的几个字,「我要见詹聿。」 安苏微微怔了怔,看着女人面无表情的侧脸,除了脸色比较憔悴外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她打电话给詹聿的时候,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到十分钟便出现在了病房内。 几乎不等言晏开口,詹聿就已经猜到了她会问什么,「我们调了监控,发现关总是昨天中午独自到的城郊,因为爆破手续临时出现了改变,原本下个月进行的改成了昨天,」他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说到这里不由看了眼床上的女人,顿了顿才道,「至于到底属不属于意外,还需要后面调查。」 女人表情没什么变化,盯着窗外淡淡的开口,「她呢。」 这个她不言而喻。 「良黎也受了重伤,昨晚好不容易抢救过来,现在刚醒。」詹聿合上册子,表情有些凝重的道,「言晏,从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上来说,我们恐怕很难给良黎定罪。」 「为什么?」她终于回过头来,惨白的脸蛋上扯着冷笑,「到底是不是意外,不是一目了然吗?」 詹聿迟疑了会儿,「良黎身上发现了几处枪伤,虽然不致命,但经过鉴定确实是关总朝她开的枪,因此她一口咬定是关总威胁的她,这样一来,她就成了被害者,而关总……」 则是那个加害者。 这样一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良黎根本没有办法筹划这一切,况且在这场爆破中,众人可见良黎也差点因此丢了命。 哪怕她有杀人的动机,但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言晏自然懂了詹聿的意思,眼底一下被冷意所覆盖,唇畔浮 出讥诮,「人死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有证据,那就是死无对证。 安苏和詹聿对视了一眼,却无法反驳,事实到底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法律讲究的是证据,这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她用力的闭上了眼,可一闭上,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姑姑躺在冰冷废墟里的画面。 锥心刺骨的疼。 言晏没有半点废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她在哪间病房。」 「405。」 她要去找良黎,聂南深第一个要上前拦住,却被一只手挡在面前,詹聿朝他摇了摇头,安苏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立马跟着言晏就出了门。 直到人离开,詹聿才放下手,淡淡的道,「人在樊天逸手里,现在唯一有可能联系上他的人也只有良黎。」 聂南深挑了挑眉,「我知道。」 詹聿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确定人已经走远后方敛了神色,「昨夜莫尔在离聂宅不远的一处废旧仓库被发现,现在人在局里接受审问,」一只手插回裤袋里,「不过关珩出事的事还没告诉他,目前的情况已经足够棘手了,没必要再加多余的麻烦进来。」 对上男人的视线,聂南深眯起眸,「有话直说。」 詹聿看了他两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关珩到底为什么去见良黎,我希望你是不知情的,否则……」他看着男人越拧越紧的眉,冷声道,「聂南深,言晏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了。」 405病房,重症监护室。 里面的人刚抢救过来,外面势必围了一圈的保镖,语调冷漠的挡在了她们面前,「抱歉,我们夫人还没脱离危险期,不方便见客。」 「你们家主子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我么。」言晏身上的婚纱早被换成了一身病服,衬得那张脸出奇的苍白,在面对保镖阻拦的时候她也只是站在门口,连眼风都没往他们身上扫过,「还是说不敢见我,是担心会背上个杀人犯的罪名?」 「你姑姑才是杀人犯!」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走廊边传来,安苏顺着看过去,樊榆那慌忙的模样应该是才接到消息赶到的医院,一双眼眸早已哭得红肿,此时更是不由分说的冲过来像是要动手,好在安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樊榆!你别在这里胡闹!」 (本章完) 238 上天有眼 「我胡闹?我看是你们聂家全被这个女人蒙了双眼!」樊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下一秒又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女人,手指着病房歇斯底里的怒骂,「关言晏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如果不是关珩我妈怎么会重伤躺在里面!局是她设的,枪是她开的,说到底你姑姑才是那个杀人犯,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那掺杂着愤怒和怨恨的吼叫声尖锐又刺耳,安苏简直不能相信有人能这样颠倒是非黑白,正要骂回去时,女人平静的嗓音便响起了,「是。」 言晏扭头看向樊榆,杏眸下是一片无波无恙,「所以她死了。」 樊榆睁大了双眼,女人的气势不够凌厉,却带着一股十足的压迫感,就连安苏也没能想到,死这个字能这么轻易从她口中说出来。 空气有短暂的凝固,直到病房内传出女人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 那些门口的保镖诧异的对视了一眼,但还是侧过身体打开了门。 言晏收回视线,五官冷漠的走了进去。 樊榆想也没想的也要跟着上前,却被保镖拦在了门外,她急得跺脚,「你们怎么能让她进去?谁知道那个女人会对我妈做什么,还不快让开!」 两名保镖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安苏看着在病房外又吵又闹的女人,突然道,「恨她吗?」 樊榆一怔,红着眼回过头,像是对于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感到不可思议,「当然!」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如果不是关珩,我家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妈现在也不会死里逃生的躺在里面!」 她恨,她当然恨!自从关珩出现在她家人的面前以来,她家从没一天安生的日子,外人看到的依旧是那个和睦的家庭,可是只有她知道,自从有了关珩,她爸爸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她妈妈也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关珩所赐,她又怎么能不恨? 安苏不知道这些,但对于樊榆的反应也丝毫不意外,她看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又看向面前还未完全成熟的女孩儿,不温不火的道,「可樊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父母,关家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幅家破人亡的地步?」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些都是她没有想过的,但在她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所有起因过错都是因为关珩,更不会在此时去细想,「那又如何?这些难道不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吗?」 「这世上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安苏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相信我,这个时候要说恨,没人能比现在的言晏更甚。」 「你是她的好姐妹你当然替她说话!」 「是,」关聂两家的恩怨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旁观者,言晏也好,樊榆也好,不论他们会怎么做,安苏都没有理由出来指责任何人,但她的偏心毫不遮掩,微微的抬着下巴,淡淡的开腔,「所以不论如何我永远都会站在言晏一边,不过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事已至此,不管是樊天逸还是良黎,也该是时候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病房内,走廊外的声音被一扇门隔绝在外。 女人虚弱的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哪怕穿着病服也遮不住那满身的伤痕,还有一条被包扎严实的腿被吊在外面。 那模样光是坐在床上应该就已经花了不少力气。 是伤得不轻。 「我姑姑死有余辜,」言晏目光落在床上仿佛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冷漠的出声,「那你活着算什么?」 那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中带着些惋惜,但良黎知道,她不是悲悯不是嘲讽,而是在惋惜她为什么也没能死在那场爆破中。 「自然是上天有眼。」 良黎勾起唇,就那么鄙夷的看着床尾 的女人,倨傲睥睨,连带眉梢都带着不经意的喜悦。 那是胜利者的姿态。 病房内突兀的响起一阵笑声,「良黎,」言晏这么叫她的名字,双手支在床尾护栏上,身子也往前倾了几分,可笑的想要看清楚女人此时的神情,「活了这大半辈子,就算那些慈善外表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但你怎么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的?」 她是真的不理解,瞥了眼女人露在外面还插着针管的手背,凉凉的笑出了声,「你手上到底沾了几条人命,需要我替你数数吗?嗯?」 眸光触碰的一瞬良黎下意识别过了视线,连着面带笑容的五官也冷了下来,「我这个人从来只往前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次看向言晏的时候眸里只剩下一片冷意,还有不甘的控诉,「虽说我和她曾经好歹姐妹一场,但这些年如果不是你们姑侄二人一直在逼我,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 说得那么无辜。 看着女人脸上此时肆无忌惮的笑意,言晏眼前一遍遍再次浮现了她姑姑死前的模样,心脏像是被利刃狠狠刺了一剑,搭在护栏上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将指甲扳断。 「再说,」良黎抬起下巴与她无畏的对视着,唇边再次勾出弧度,「关珩已经死了,你现在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脸上的弧度几度挂不住,咬着的舌尖逐渐漫出了血腥味,最终变成了面无表情,「是你杀了她。」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她?」良黎挑了挑眉,嚣张轻慢的语调比任何东西都来得更有杀伤力。 从进来开始,言晏的视线始终聚焦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深深的记住此时这张冠冕堂皇的脸,不过出乎意料的,她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那双手落回身侧,她盯着良黎不容置喙的道,「我会找到证据的。」 女人不置可否,似乎对于她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眼见言晏抬脚就要离开,再次忍不住出声,「不过比起证据,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去筹备一下她的葬礼吗?」 她掀眸看着女人停住脚步的背影,每一寸的笑容都带着成片的荆棘,「关珩没能继续骄傲的活下去,你这个作为侄女的,至少也该让她走得风光。」 (本章完) 239 活着都得不到的人 空气静了静,言晏才缓缓回过身来,美丽的脸蛋忽而牵出一抹可悲的情绪,「看来你还不知道,我姑姑被谁给带走了。」 良黎下意识蹙了眉,一时没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女人被挂在外面的腿,笑容里尽是冷意,「看样子樊太太这腿伤得不轻吧?」 良黎沉着脸,早没了心思在意女人的嘲讽,冷声问,「你说关珩怎么了?」 喉尖溢出嗤笑,对上女人不安的视线,轻慢的道,「我很好奇,她人都死了,你们就算带走了她一具尸体,又还能做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在她温凉的眉眼间只剩下了冰冷的嘲弄,「活着都得不到的人,难不成死了就能拥有吗?」 瞳孔蓦地紧缩,良黎望着女人冷艳的脸庞,一股寒意蓦然从心底弥漫而上。 从她口中出来的他们,除了她,那就只有樊天逸…… 良黎的脸色变化不算微弱,几乎是她这句话说完的瞬间言晏就清楚的看到女人徒然难看下来的表情,不过对于良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也早已懒得去深究。 门在身后被带上,言晏先是看了眼门口正恶狠狠盯着她出来的樊榆,没什么表情,然后才对一旁的安苏道,「走吧。」 「嗯。」 安苏点了点头,在她身后跟上,樊榆也立即就进了病房,然而就在她们刚走了没几步时,那些门口原 安苏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着身旁女人不大好的脸色,像是一下就疲惫了许多,担忧的道,「言晏,你没事吧?」 「嗯。」 言晏看着前面悠长的走廊,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安苏原本以为,在见到良黎后她会吵会闹,甚至会不顾一切的让良黎偿命。 但是此时女人看上去却出奇的镇定。 关珩死了,她似乎比任何人都还要快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病房内,良黎看着面前一排的保镖,冷声而出的只有一句话,「樊天逸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只是摇摇头称昨夜过后就再没人见过,女人伤痕未愈的脸庞顿时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樊榆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的替她爸爸解释道,「妈,爸爸应该还不知道你住院的事,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爸爸让他过来。」 「不用了,」樊榆刚摸出手机就被女人打断,良黎朝保镖冷声吩咐,「把小姐送回去。」 「妈,我不回去!」樊榆诧异的看着她,「我就在这里陪你!」 「听话!」良黎只看了她一眼,表情仍是冷的,一名保镖也上前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樊榆看着她妈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虽然明知道是因为她爸爸但也不敢再任性,最后只好跺了跺脚闷声跟着出去了。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呵,不知道? 他到底是不知道她出事了,还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光是这么想着,良黎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千万只虫蚁在心尖啃噬,她当即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拨了出去。 但一遍一遍那边都只传来已关机的冰凉女声,就仿佛一个魔鬼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的提醒她此时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 心底一声冷笑,转而拨通了申秘书的电话。 果然,这次很快就被接通了,但那边始终没人开口,良黎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现在站在那端的人到底是谁,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但那边只有男人微微的呼吸声,良黎闭 了闭眼,极力的压抑着心底的烦躁,「好,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 然而那边还是只有沉默,在忍了两秒之后终于忍不住吼道,「说话!」 额上隐隐有青筋浮现,那握着的手机仿佛要被扳断,就在她即将爆发之前,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终于在耳畔徐徐响起,「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瞳孔微微颤了颤,男人那轻描淡写的态度恍若一个陌生人,良黎看着眼前一片冰冷的病房白墙,心底止不住的冷笑,「我还在医院躺着,你带着那个女人的尸体去了哪里?」 她面容镇定,却怎么也压也压不住心底升腾而上的怒意和屈辱,「樊天逸,都这个时候了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妻子?!」 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但男人仿佛置若罔闻,低冷的声线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早就清楚的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心中狠狠一震,所有的愤怒不甘在此时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下,冰冷得刺骨。 良黎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你什么意思?」 然而回答她的只剩下了电话被毫不留情挂断的嘟嘟声。 思绪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紧接着便是手机被用力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女人夹杂着不甘和怨恨的尖叫声,那铺天盖地的屈辱像是要顷刻将她淹没! 安苏一直跟着言晏身后没有出声,直到走出住院大楼,在几乎没有人来往的草坪上,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就突然听到了她叫她的名字,「安苏……」那声音顿了顿,低垂着头像是在看着地面,「你说,我该怎么办?」 安苏微微一怔,看着女人纤细瘦弱的背影,眉心缓缓的皱在了一起,心疼的道,「言晏……」 言晏缓缓的回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失神般的看着她,再一次低声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嗯?」 安苏这才看到女人早已泪流满面的脸蛋,那卸下了伪装的面孔下只剩下了痛苦和难过的无助,但除了那些泪,几乎从她脸上看不出哭意。 她早该料到,和良黎的对峙只会让她现在的处境雪上加霜。 鼻尖狠狠一酸,安苏一下就上前将她抱住,「会好的,言晏,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我姑姑没了……」 她突然就笑了出来,泪却在那一下流得更凶了,安苏察觉到女人的颤抖,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攥住,嗓音也带出了沙哑,「不,言晏,就算没有了关姨,但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哥,你不会是一个人。」 (本章完) 240 距离那么近,那么远 这个时候除了这样苍白的话,她竟然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安慰她。 言晏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只是一个劲的抱着她埋在她肩头流泪,低低的呜咽声终于在此刻倾泻了出来,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我姑姑没了那几个字。 那是从未被人见过的最脆弱不堪的一面。 聂南深却只能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她抱在安苏怀里哭,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问安苏,她该怎么办。 那声音越听越令人感到绝望,生平第一次,他竟没有勇气朝她走过去。 生机盎然的新树下,男人微垂下眸,灰暗的影子将其笼罩,看不清的神情。 距离那么近,那么远。 四月的风掀起一股寒意,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哭得累倒在安苏怀里,她正想摸出手机来,耳边便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安苏刚抬起头来还未看清,怀里的女人就被一双大手横空抱起,倒入了另一片胸膛中。 「哥?」 安苏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诧异的叫了一声,却发现他只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眉头微锁,眸中溢着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安苏看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她只是睡过去了。」 「我知道。」 聂南深微垂着眸,发型有些微乱,安苏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 抿了抿唇,安苏没再说什么,看着聂南深带着言晏往住院大楼的方向去也没有再跟上。 刚站了一会儿,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心皱了皱,但还是很快就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腔,那边便传来男人的哀怨声,带着纯正的俄罗斯口音,「我的聂大千金,您可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手机都快打爆了!」 「抱歉呀,」安苏揉了揉眉心,但还是努力挤出笑意用着标准的俄语回了句,「最近有点忙,没注意到有来电。」 「你再忙也不能不接我电话啊,害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安苏没有心思和他闲聊,直接切入了主题,「有事?」 男人声音悠闲中带着些慵懒的吊儿郎当,「这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下半年开始的治疗,所以聂千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睫毛抬了抬,安苏脸上的笑容缓缓的就淡了下去,她微微咬了咬唇瓣。 这么快么。 那边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卡机了?」 她闭了闭眼,淡淡的道,「再等等吧。」 男人的轻佻的笑意默了默,明显不满她的回答,「安苏,你知道这事不能等,如果耽误了那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待男人数落就将其打断,「言晏这边出了点事,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不是和你哥已经结婚了吗?有什么事他不能解决?」那语气隐隐已经有了生气的迹象,「我答应让你在参加婚礼后再回来已经是宽限了时间,更何况还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比你的健康还重要?聂安苏,任性也要有个分寸!」 「关姨死了。」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将近一两秒的沉默后,他似终于做了妥协,「好,那我再给你点时间,处理完必须马上回莫斯科,你自己的身体什么状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否则别怪我联系到你家里人!」 说完那边便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显然是气得不轻。 安苏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次抬头时,她哥和言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如今关樊两家不死不休的局面因为关珩的死又添了一笔,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在这个 时候离开了,那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一切,言晏一个人该怎么抗? 这么想着,于是她再次拨出了电话。 训练场内,文秘将不断震动的手机带到正在训兵的男人面前低声道,「纪爷,是聂小姐来电。」 那声音不大,但常年受过训练的男人们个个听力十足,他们头儿和聂家千金有一腿这事早已不是秘密,于是一个个面面相觑,顿时都好奇的竖起耳朵连着手里俯卧撑的动作也缓缓慢了下来。 但纪容司只淡淡的扫了眼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一个聂字,没有接过,便面不改色的对着场内的人喊,「一百个,继续!」 那邪痞俊朗的五官除了冷酷没有多余的表情,底下顿时传来阵阵哀怨,男人的声音再次冷冽的响起,「再加五十!」 有人不服,但当那记威慑力十足的眼神从身上扫过时,便令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所有的声音都在此时消匿了下去。 常年枯燥的闭关生活让他们这会儿只想听听这难得一见的八卦,一时间竟全然忘了面前站着的男人素来惯有狠厉无情魔鬼教官的称号。 直到下面没人再敢吭声,纪容司才冷然的收回了视线,转身,一边动作肆意的扯掉手套一边朝休息区走去,身姿挺拔,刚硬霸气。 坐在凉棚下,姿态随意的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顺势点了一只雪茄。 文秘跟在他身后将手机递过去,震动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他不开腔,文秘也不敢擅自挂断。 纪容司眯眸看了一眼,直到嘴里吐出一口浓密的烟雾,方不紧不慢的接过摁下了接听键。 安苏的耐心早在之前的等待中耗得一干二净,但此时还是耐着性子,「纪爷。」 区区两个字,纪容司便挑了挑眉,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叫他,还真是第一次。 「有事求我?」挥手让文秘下去,唇角也跟着勾起,带出了几分痞坏的笑意,俨然与他身上的那身軍装气质大相径庭。 安苏也懒得和他拐弯抹角,「是。」 「关珩。」 听着男人肯定的语气,安苏抿了抿唇,想着求人,还是放低了语气,「你能找到吗?」 然后便是一声嗤笑,「聂南深和池骞没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纪容司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像是有些好笑,「他们都找不到,你指望我?」 「江城那么大,总有些是他们动用不了的。」 纪容司眯眸看着训练场内的一众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这是让我以权谋私。」 (本章完) 241 她等不了了 「你就说能不能吧,我现在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他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儿,一吸一吐间烟雾模糊了五官神情,好半天才似随意的道,「试试,」将剩余的半截烟蒂丢到地上踩灭,语调轻慢,「不过未必,樊天逸在江城巩固了那么多年的势力,他如果不想被人找到,我一个初来乍到的还没那么大能耐。」 「好。」 ……… 书香古气的书房内,墙上挂着那副偌大的豪迈书法,一笔一划都带出苍劲的力道。 聂老爷双手拄着拐杖,一双浑浊苍老的眸就这么望了好半晌,仿佛沉浸在了过往岁月中。 这一站便是半个小时,直到管家进来添上香,才听到老人沙哑的声音,「吩咐下去,」布满皱纹青筋的手掌摩挲着拐杖,眸光狠厉,「就算掀了整座江城,也得把樊天逸给我找出来!」 「是。」管家默默放下香盏,刚退出去,就看到了门口的身影,「少爷。」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扭头,正好撞上老人投过来的视线。 香雾袅袅,那双古井无波的瞳眸下只剩下了沉默。 聂南深从书房内取完东西,在楼梯间就遇到了孟曼,后者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瞧这模样就知道两爷孙已经见过面了,「关珩的事,老爷子心里也不好受,」微微叹了口气,方问道,「言晏还好吗?」 聂南深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道,「下午先带她回别墅。」 「好在你们已经结了婚,言晏也不至于真的无处可去。」孟曼欣慰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说什么,谁能想到一场婚礼最后竟然变成了葬礼呢。 聂南深垂了垂眸,没说话也看不出在想什么,孟曼只好嘱咐,「不过也好,这段时间需要忙的事情也多,关珩生前住的地方你记得替她收拾下,现在尸体都没找到,言晏应该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嗯,」这次聂南深淡淡应了一声,准备离开,「有时间再来看您和老爷子。」 「好,先照顾好言晏,你自己也注意一下身体。」 聂南深点了点头,然而刚下了两步楼梯,孟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叫住了他,「对了南深。」 「嗯?」 「这两天你有看到思砚吗?」 「没有,」聂南深皱了皱眉,「怎么了?」 孟曼有些迟疑道,「也没什么,只是从昨天婚礼开始就没见到人,我让人去医院找过,裴景旭那儿也说没有,我有点儿担心……」 聂南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知道了,我会派人找找。」 孟曼看着男人淡漠的五官,纠结了两秒后还是道,「算了,我想这丫头应该是又闹小性子了,你忙你的吧,回头我再试试能不能联系上。」 聂南深抿了抿唇,「好。」 孟曼看着男人下楼离开的背影,一双眉缓缓皱了起来。 正是周末,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往,但女生宿舍楼下偶尔还是可以看见新鲜稚嫩的面孔。 极有节奏的扣门声,刚将其打开,就看到门外几名穿着警服的男人。 詹聿看着面前那张清冷漂亮的脸蛋,亮出证件,嗓音是那种极镇定却不失威严的低沉,「秦小姐。」 女人一双眸微微睁大了些,脸上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慌乱。 天色逐渐从明亮变成了灰暗,雾蒙蒙的压了一层阴霾。 黑色世爵停入车库,聂南深刚将女人接下车,便接到了乔秘书的电话。 「聂总,刚在一家殡仪馆接到消息,樊天逸派人在那里定了一副冰棺,我想……应该是给关总准备的。」 聂南深眯眸看着兀自朝别墅内走去的女人,淡淡道,「人呢?」 「我们去晚了一步,没查到去处。」 「好,我知道了,」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良黎那边继续盯着。」 「是。」 等那边回应了一句聂南深便挂了电话,关上车门抬脚就跟了上去。 关珩的事昨天晚上就上了新闻,来势太快影响太大,各方舆论就算是想压也没能压住。 余妈自然也看到了新闻,于是当她打开门看到面前面容憔悴的女人时也只能关切的喊了一声,「太太。」 言晏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绕过她径直走了进去。 刚走两步,那身影便顿住了。 眼前一片还是喜庆的颜色,除了地上原本该有的花瓣没了,其余新婚用的装饰基本都还在。 余妈见状连忙上前解释,「对不起太太……我这还没……」 话没说完,就见从门外进来的男人淡淡吩咐,「去忙吧。」 余妈看了一眼言晏,又看了一眼聂南深,最后还是连忙拿着打扫用的工具去收拾了。 聂南深上前搂住女人的肩,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还有多久能找到?」 「目前他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不过只要他还在江城,总会找到。」 带着关珩,樊天逸除了江城哪儿也去不了这是事实。 可是,她等不了了。 言晏闭了闭眼,将肩上的手拿下才有气无力的道,「我先上去休息了。」 聂南深也没有拦她,在医院总归没有在家睡得安心,更何况现在樊天逸的失踪也不是她光靠着急就能解决的。 聂南深刚要抬脚跟上去,兜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乔秘书,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拧眉接下,刚要开口里面便传出了那熟悉并带着几分慌乱无措的声音,「南深哥……」 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直到半小时后水声才停下,言晏一边擦着湿润的长发,一边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男人。 她只是下意识的垂了下眸,视线就落在了那刚被挂断还握在他手中的手机上,「有急事的话就去吧。」 她越过男人身侧走到床边静静的擦着头发,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表态。 聂南深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但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缓步来到了她身前蹲下,柔和的道,「不急,我陪你。」 (本章完) 242 应该没那么变态 因为姿势的关系,言晏看他只需要低着头视线便能对上,「可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聂南深默了半晌,眸里仿佛只有她的影子,「言晏,有我在不好吗?」 「好啊,」言晏放下擦着头发的手,「可是你会让我没办法冷静下来。」她只是这样道,「聂南深,我现在只关心我姑姑的事,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那声音里充斥着无力的疲倦,虽然明知道她是因为关珩的事才会这样,但聂南深心里还是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情绪。 「好,」他不舍的摸了摸她的脸,「我就在书房,有事叫我。」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聂南深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言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拿起毛巾擦头发,等差不多快干了,又去了浴室拿起吹风机。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宋秘书的号码。 整个过程女人都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最后开口只有冷漠的三个字,「樊榆呢?」 最近几天聂南深也几乎没有睡过好觉,在书房一呆便不小心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再来到卧室时,里面早就空无一人。 他慌忙的披上一件外套就下了楼,正好遇上收拾餐桌的余妈,「余妈,太太呢?」 「太太啊,」余妈指了指桌上没动过的食物,「她一早就换衣服出门了,连早饭也没吃……先生你去哪儿?」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脸色一变匆匆拿起手机出了门。 聂南深打开车门坐上去,在连打了几个电话关机后正要打乔秘书的,对方就先打了过来,「聂总,您看看新闻。」 眉心一簇,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聂南深没有废话的挂掉电话打开了今早的实时。 关珩之死的消息仍被挂在榜首,然而在其下面就紧跟了一条樊氏千金自昨夜失踪的标题。 现在不过才早上八点不到,就算是失踪也得按24小时找不到人才能立案,可是现在新闻就已经被推了上去,显然是有人故意买了热搜。 聂南深回了乔秘书电话,只有简单一句话,「无论如何,立案前必须把人找到。」 「是。」 乔秘书也不敢耽搁,在这个时候有动机带走樊榆的,几乎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 言晏先是找路潞要了关园的钥匙去了一趟关园。 自从半年多以前这里被烧过一场,这里几乎已经成了无人居住的空房,原本被损坏的还没有完全修好,此时更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她没有多留,转而驱车去了关珩生前住过的公寓。 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屋内的一片狼藉。 如果说只有关园被人打扰过,那她还可以认为是那些找那份资料的人来过,但此时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心底终于忍不住冷冷的笑了下。 毕竟没有一个贼,是会把最有可能藏有文件的电脑留在现场的。 身后的房门被敲响,是宋秘书,「小姐,人带到了。」 「带进来。」 言晏缓缓地抬起脚朝书桌的方向走去,身后就响起了女孩儿骂骂咧咧的声音,「关言晏,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敢绑架我?!」 樊榆被人捆着手脚毫不客气的推进房间,又被一个黑衣保镖强行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当她看到女人的背影时止不住破口大骂,「你别以为现在有南深哥护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你……」 「知道又怎样?」言晏冷笑了一声,手指划过一层不染的桌面,再到那没有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前,她面不改色的敲下回车键,屏幕亮起,壁纸是她和关珩的合 照。 是年轻时候的关珩,明艳的五官少了些许皱纹,满脸的胶原蛋白眉宇张扬,一头秀丽的长发被风吹起,抱着她面对镜头的时候表情生动美艳,丝毫不逊色于当今影视花旦。 她原本就是江城最美丽,最骄傲,最高不可攀的存在。 「你妈还躺在医院动弹不了,你爸如今带着我姑姑下落不明,就算他们知道是我绑了你,」言晏掀起杏眸,不带半点温度的看向她,「他们又能怎样?」 樊榆狠狠一惊,面容几近呆滞,她只知道他爸爸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而联系不上,却不知道他是和关珩一起失踪了。 正当她要质问关言晏的时候,就见女人已经在电脑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优雅,连语气也有给人一种温婉的错觉,她问,「樊榆,你爸爱你吗?」 樊榆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 「那就好。」言晏满意的笑了笑,随着靠近了背椅中。 樊榆被她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搞慌了神,「关言晏,你到底想做什么?」 「比起我想做什么,我更想知道樊天逸想做什么。」她双手合十落在腹前,不疾不徐的分析,「毁尸灭迹?应该不至于,毕竟他还特地为我姑姑定了一副冰棺,报复一具尸体?看起来衣冠楚楚,这么爱妻爱女的一个人,我想他应该也没那么变态。」 提到变态这两个字,女人眼底一片冷然,「既然你也不知道答案,那就等等吧。」 詹聿给了她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只要他还在乎他这个女儿,她就不怕樊天逸不会找上门来。 樊榆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你在逼我爸出来?」 「难道你不好奇吗?」言晏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冷笑着反问,「在他心里,到底是你这个活着的女儿重要,还是我死去的姑姑重要。」 一句轻飘飘的疑问,便直接令得樊榆哑口无言。 万一……万一她爸爸真的不在乎她,那…… 关珩死了,她看着关言晏那副明显是想鱼死网破的态度心底终于有些发怵,她简直不敢想象关言晏会把她怎么样。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樊榆心底越加没底的发慌。 但那闭目养神的女人始终没有再出声,直到钟表指针逐渐指向十二点,这样无声的等待终于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打破。 (本章完) 243 最爱的欧石楠 原本就神经紧张的樊榆一听,连忙叫出了声,「是爸爸,一定是我爸爸!」 言晏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樊榆快哭出来的脸蛋,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她唇角勾了勾,带着讽刺的声音随着响起,「恭喜你,看起来你爸还是很爱你这个女儿的。」 说完也不再废话,摁下了接听键放到耳边,老板倚缓缓转动背对向樊榆,言晏看着窗外高楼大厦的风景,声调明显冷了下来,「我还以为为了我姑姑,樊总可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 「银海,」男人的声音有些疲惫的嘶哑,「你应该知道在哪儿。」 瞳孔微微放大,下颌紧咬,言晏好半天才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樊天逸,你***的不要脸!」 那边已经无情的挂断了电话,她捏着手机的手几乎被气到发抖。 难怪所有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片区域原本是属于关家旗下的资产,只不过早在十多年前因为那件事就被卖给了国外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早就不属于江城的任何一家企业了。 可樊天逸竟然唯独留下了那里,原本只属于他们的那里。 没人能想到,她也没想到。 言晏拿起手机就往外走,只吩咐了一句把人看着就匆匆出了门。 樊榆还在怔怔的回想着刚才她爸爸和关言晏的通话。 从始至终,她爸爸都没提过她一个字。 从市区到银海光驱车就要两个多小时。 面临海滩的别墅区,唯有一栋占地偌大的别墅花园与其他区别开来,四周到处都是监控,大门外也守着不止一两个保镖,戒备森严。 言晏刚下车就看到了半个身子倚在黑色宾利上的男人,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聂南深指尖燃着半支香烟,在车子的引擎声停下的时候,抬头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女人,他掐灭烟头,朝她走了过去。 言晏只是看着他没有开腔,聂南深率先解释道,「樊天逸手机开机,定位直接显示在这里。」 「结果才重要,不是吗。」 聂南深也好,詹聿也好,一开始不动樊榆,总归有他们的顾虑,但她没有,所以她下起手来可以这么直接干脆。 聂南深抿了抿唇,只是道,「我和你进去。」 「不用。」 言晏从他脸上收回视线,越过男人身侧,刚走出两步手腕便被抓住,「如果关珩在里面,你一个人也没办法把她带出来,不是吗?」 不说樊天逸会不会轻易放人,就算会,关珩也只是一具尸体,她没办法自己走出来。 这次言晏没有再拒绝,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她姑姑带走! 出乎意料的,门外的保镖并没有拦他们,眼见雕花栅栏门缓缓从两侧打开,别墅里面的风景一览无遗。 同样的青石地板,同样的树,就连花园里种的花也是她姑姑曾经最爱的欧石楠。 几乎与她映像中的那栋十多年前的别墅没有任何变化,每一块地每一堵墙都崭新得像是新房。 心底溢出浓浓的讽刺,她一时竟不知道,他这是重新翻修过了,还是这里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有人住着。 一进门,就有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带着她们直接上了二楼。 书房外,她刚要推门进去,聂南深就被那人拦在了门外,态度十分客气,「抱歉,樊总只见关小姐。」 聂南深抬眼看去,这个男人他认识,之前和樊天逸的几次合作中都有见过。 聂南深刚要说不行,面前的女人已经悠悠的开了口,「既然他敢让我知道他的位置,想必是有很重要的答案在我这里了。」 言晏的手落在门把手上,泠泠笑着,「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说完,没有半点迟疑的就推开了门进去。 聂南深也只好在门外等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果然,连书房内的装潢设施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变化,那么的——一尘不染。 呵。 窗帘被拉得严密,令整个房间透不进光呈现出昏暗压抑的色调,除了那书桌后双手合十抵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外,空荡的房间内再没有第二个身影。 言晏看着他,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我姑姑呢?」 听到声音,男人像是反应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在看清她的面孔时,方扯唇笑出了声,「关言晏。」 那声音有些森冷的嘶哑,尤其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更是显得阴寒恐怖,但当下一秒言晏看清男人的脸时,心底还是狠狠震了震。 如果说那天晚上她见到的樊天逸还是只冷漠强势,那如今在面前的男人就只剩下了狼狈。 棱角分明的下巴蓄了一层青色的胡渣,头发也似乎并没有打理,连他时常带在脸上的那副无框眼镜也被取下来放在了桌面,疲态,倦惫,但也令那双阴冷的眼眸更具危险性。 光线不算清楚,但言晏知道他在看着她,此时终于忍不住讥诮出声,「樊天逸,你带她来这里,是想恶心谁?」 别人或许不清楚这栋别墅的历史,但她还记得,这里,是他们曾经作为夫妻的唯一证明。 这算什么? 他所说的死也不愿意放过她么? 男人像是并没有听出她的讽刺,取过了一旁的眼镜擦了擦,毫不在意的道,「厌恶了一辈子,也不差这点。」 言晏咬紧了牙,胸腔涌上的怒意几乎让她无法自制,几步走过去一掌拍在桌面上,「樊天逸!我不是来这里听你废话的,」她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如果你不想看到你女儿死在我手上……」 「把人给你,可以。」还不待她说完,樊天逸就淡淡的将她打断,一只手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每一个字他都说得仿佛无关紧要,「不过我要知道,她生前留了什么东西下来。」 长眸微掀,菲薄的镜片下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低冷的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威胁。 言晏微微怔住了,看着男人此时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两秒后脑海里竟生出了荒唐的念头,「你应该是想问,她有没有留什么给你吧?」 (本章完) 244 没有,一句也没有 于是言晏清楚的看到,男人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随之而来的事更多的恶心和厌恶,她不再急切的追问关珩的下落,反而微微直起了身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的嗤笑也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漠,「没有。」 「你去过关园和公寓了,那你应该也清楚,」她吐字清晰,那声音像是极具穿透力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他心底最深处,「一件东西,一句话,关于你的,什么都没有。」 几乎每随着她说出一个字,樊天逸脸上的阴鸷就更深一分,到了最后他反而笑了出来,一双泛着红色血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唇边渗出森冷的弧度,「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就凭她哪怕死也不愿意接受你的一颗肾!」 「关言晏!」 言晏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反应,喉口就被一只大手蓦地扼住! 不再是那么沉稳的面孔,几乎可以用扭曲来形容,还有那从他身上能感受到了森森杀意! 他们动静不小,但房间隔音极好,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言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哪怕她几乎无法呼吸,「终于恼羞成怒了吗?」她只能抓住男人的手,试图将男人扼断她呼吸的力道减轻一些,嘲弄的笑出了声,「还是说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她是最后和关珩通过电话的人,亦是她最爱的人。 如果有什么,那她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有那么一瞬,言晏仿佛从男人眼中看到了类似痛苦的情绪。 可是,那又怎样? 分明是笑着,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泪,「其实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嘴边那抹艳红看上去如此熟悉,「怨恨也好,讽刺也好,她都不可能留下任何东西给你,事到如今又何必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她是真的觉得可笑,「你别忘了,当初背叛她的人是你,令她家破人亡的人是你,最终害死她的人也是你!」 不知道哪句话起了作用,樊天逸脸色突然变了变,而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掐着她的手也猛然松开了。 手落回身侧逐渐紧握,他冷漠的看着撑在书桌上不断喘息的女人,仿佛先前的暴怒只是一场错觉,「说够了没有?」 大片的空气涌入肺中,言晏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扯唇笑开,「樊天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很变态?」 她从未觉得面前的男人如此陌生,「活着的时候你没能好好待她,你最后得到的也不过一具尸骨罢了,」言晏逐渐站直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踩着高跟鞋险些踉跄了一下,唯有嘲讽的声音出奇的稳,「可是樊天逸,你有什么资格把她留在你身边?」 言晏以为即将迎来的将是男人新一***怒,但没有,他只是重新坐了下去,就在她等着他开口的时候,紧跟着门就被打开了。 那个秘书模样的男人礼貌的站在门外,聂南深直接来到她身旁低声道,「关珩已经被送上车了。」 言晏诧异的看向他,正好被聂南深看到脖子上留下的淤青,语气一冷,紧张道,「他把你怎么样了?」 言晏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还没问怎么回事就听到樊天逸沙哑的声线,「走吧。」 她再次看向书桌后的樊天逸,眉心微蹙,明显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的放人,「你在打什么算盘?」 樊天逸闭上眼整个人靠进椅子里,笑意轻袅,「这不就是她希望的么。」 她的报复已经达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 那自嘲的语气里仿佛又夹杂了别的什么东西,言晏没能听出来,或者说樊天逸到底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会对我姑姑进行尸检,」她蓦地转过身,仿佛不想再看到那张令人生恶的面孔,「你最好祈祷,不要在她身上发现什么疑点,否则……」 剩下的话没再说下去,想必樊天逸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房门被关上,房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暗。 樊天逸低垂着的头被一只手撑着,半边脸落入了阴影中,曾经那些过往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消逝模糊得没有画面,但此时又像是清晰无比的一遍一遍浮现在脑海。 手背用力得浮现青筋,巨大的痛苦像是要将他淹没。 没有,一句也没有,竟然一句也没有。 哪怕到死,她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无声无息的绝望弥漫了整个空间,男人喉尖溢出沙哑的嗓音,一时竟听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关珩,你就这么恨我……」 她就这么恨!狠到用这样的方式。 桌面上忽然落下无名的液体,没人能看到,此时男人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股悲恸的绝望。 关言晏只以为,是她死了他也不肯放过她,可谁知道,这辈子……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樊天逸派了一车,言晏下来的时候已经停在他们车后了。 是一辆低调豪华的灵车。 「确认过,是你姑姑没错,」见女人停下了脚步,聂南深看着她低声道,「要看看吗?」 言晏闭了闭眼,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的道,「不了。」 再看也不过徒添伤悲,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她姑姑……也一定不希望她颓废下去。 聂南深绕过车前上车,女人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看了一眼后面的灵车,好半天才迟疑道,「你真打算送去尸检?」 虽然关珩的死尚有存疑,但那毕竟是她姑姑,他不认为她能下得了这个决定。 言晏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前方的眸除了坚定,就只剩下了冷漠,「人死了,总要瞑目。」 只要能从尸检中得到是良黎害死她的证据,那么一切就值得。 聂南深抿起唇没再说什么。 中途言晏就给詹聿打了电话,虽然关珩的死因已经确定,但她姑姑在樊天逸那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谁都不敢保证樊天逸会不会动了什么手脚。 至少,她不信。 (本章完) 245 世界从未善待过她 等他们到的时候,詹聿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将关珩送到法医部,「申请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就好。」 接着递给了她一张同意书。 手在落笔的瞬间顿了顿,言晏看着上面的尸检申请几个大字,原本,在这个时候她应该签的是她姑姑的手术同意书。 签完后詹聿匆匆带着离开了,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由于有些手续还需要办理,聂南深就让她在茶水间休息,也跟着詹聿去了。 留下的叶警官看了她一眼,给她端了一杯茶来,叹了口气,「最近詹警官夜不停歇的忙着这个案子,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言晏接过杯子有些愧疚,「辛苦了。」 「我们还好,辛苦的是詹警官,」叶琅在她对面坐下,意有所指的道,「这案子目前看上去只是一场意外,如果樊家那边要调查起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着他看了一眼对面低头喝茶的女人。 言晏垂着眸没吭声,这个时候想必上面的人也应该给了詹聿不少压力。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叶琅接到一通电话后告诉她,「手续已经办好了,结果报告大概过两天就能出来。」 「谢谢。」 言晏放下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刚一抬头,就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到了外面的一个身影从局里走出去。 秦思砚?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已经拿起包打算开门出去,却迎面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去哪儿?」聂南深拉住她,言晏向门外看去,「我刚才好像看到秦思砚了。」 可是门外哪儿还有什么人影,聂南深疑惑的收回视线,「是不是看错了?」 这里也不是别的地方,秦思砚没有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言晏抬头看了他两秒,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法医那边怎么说?」 「初略看了下,尸体被冰棺保存得很好,不会太影响检查结果。」 他亲眼见了那副冰棺,包括躺在里面的人。 如果不是没有了呼吸,看上去仿佛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不大明白,像樊天逸那样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将她保存下来,能有什么意义,但此时看着女人淡漠的脸庞,有那么一瞬,他似乎又有些明白。 不过,樊天逸对关珩又怎么会……呵。 言晏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摸出手机给詹聿说了一声先走了,才对聂南深道,「走吧。」 晚上,空气中掺着雨后的湿润,又带着些入夏的闷热。 暗蓝色的天空难得有了些许星点。 卧室阳台的小几上摆了瓶红酒,坐在椅子里的女人细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手里摇曳着那半杯液体明显有了微醺的醉意。 聂南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桌上的酒已经空了大半瓶。 眉心一簇,从里面取了条毛毯来给她盖上,「外面冷,去里面喝?」 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酒精能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那天现场的医生说不是当场死亡,」女人茫然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不知道看向哪里,低软的嗓音带着醉意,「你说,那段时间里,姑姑在想些什么?」 她拿着杯子的手歪歪斜斜的,「是对他们的恨,还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视线落在他脸上,像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聂南深看着她眼中蒙上的一层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于关珩,那最后的答案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是,」她忽然低低的笑着,兀自喃喃的道,「这个世界从未善待 过她,能有什么不舍的。」 大概唯一的舍不得,也只有她了。 她垂下眸,那眸底神色暗了暗,仰头就将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全喝了下去。 香醇的味道自舌尖蔓开,更多的是苦涩,熏得她鼻眼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察觉今早那通电话的异样,为什么她没有发现她姑姑每给她说的一句话都是最后对她的叮嘱? 她没有哭,至少脸上没有哭的痕迹,聂南深无声的握住她的手,静静的听着她哑着声音述说,「我姑姑曾经对我说过,在复仇和保护关家这条路上,她手上沾了太多人命,因果轮回,早就逃不过报应两字。」 「可是聂南深,报应是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下只有空洞,「她是神吗?她凭什么来决定我姑姑的罪孽,凭什么以报应的名义来剥夺她活下去的权利?」 这个她不用多说就知道是谁。 良黎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名誉和尊严,甚至包括了她的命也要置她姑姑于死地。 可为什么他们没有报应? 「她当然不是神,」聂南深只是这样道,「世上没有神,或许……这也是你姑姑的选择。」 聂南深试图用自己手上的温度温暖她,可是没有用,她的手只是越来越凉,牵扯起脸上一抹苦涩的笑意,「可是她不该那样死去。」 病痛也好,意外也好,唯独……不该死在他们手里。 她连从他们那里找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借口都不愿意,又怎么会甘心这样死去? 「言晏,」她越难过,聂南深就越觉得心口被死死的压住,抬手摸了摸她干涩的脸庞,忽然问,「如果我们没有找到更有力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良黎,你打算怎么做?」 女人忽然怔住了。 她能怎么做?她该怎么做? 尸检报告在两天后出来了,彼时詹聿打了她电话,让她亲自去局里一趟。 「詹聿,怎么样?」 言晏一赶到就匆忙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一群人的目光就投了过来,跟着里面嘈杂的声音也静了下来。 她才意识到他们应该正在开小组会议,刚说了句抱歉要退出去,詹聿就挥手让她进去,转而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 众人点了点头,各自领了手里的文件离开,言晏抬脚走进去,看了一眼那几人凝重的脸色疑惑道,「最近很忙吗?」 (本章完) 246 后手 「临城那边出了几个案子,需要我们这边协助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詹聿回到办公桌旁,随手翻了翻,从最底下找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关总的尸检报告,你先看一下。」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言晏接过,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其打开。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她几乎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詹聿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淡淡道,「总体来说,是没什么异常的。」 报告最后有尸检人的签名,无异常几个字与詹聿所说一模一样。 言晏捏着纸张蹙起眉看他,没大懂他的意思,「什么叫总体来说?」 「关总确实死于失血过多,半边身子被石板压住,也对心脏造成了相应的负荷,不过……」他看了言晏两秒,才又递给她一件被塑料袋封存起的东西,神色凝重的道,「这是在尸检时从关总身体里发现的。」 言晏一脸茫然,「这是什么?」 「芯片。」 双眼蓦地睁大了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詹聿,只听他继续道,「从取出的位置和植入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关总自己放进去的。」 「我姑姑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她几乎快被詹聿的话给搅晕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姑姑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体里放这个东西。 显然对于这一点詹聿也不是很清楚,「我让科里的人查了下,这块芯片在现场还连接着一台监听设备,」他顿了顿,「案发当天我们有在地下停车场找到,只不过那天地下停车场也发生了一起爆炸,起先只是初步以为那是受到了爆破的影响,不过现在看来,那起爆炸应该也和你姑姑有关。」 詹聿看着她,一字一句的提醒道,「言晏,你姑姑的死,不会那么简单。」 言晏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不知道此时该摆什么表情,「你的意思是,那天除了良黎,还有别人?」 詹聿没有说是还是不是,抿唇道,「如果你姑姑在去那栋楼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那照关总行事缜密的性子来看,她应该是留了后手。」 否则关珩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往自己身体里植入芯片,这是最大程度的能保护现场唯一证据的手段。 至于这个后手到底是什么,一切还得等芯片和设备修复好了才能下定论。 言晏看着詹聿手里躺着的那块芯片,突然扯唇嗤笑了下,「能让姑姑这么费尽心思的,大概也只有……」 和那份消失的文件有关的人了。 她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 原本被警方定性为的意外的案子,现在看来就真的不止是意外那么简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道,「这东西大概什么时候能修复?」 「不好说,因为是国外生产,这边搞不好就得去请更专业的人过来,」他看着女人疲惫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先让她放下心,「这段时间你先忙你姑姑的葬礼,等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言晏最后只好点点头,「好。」 她离开后,叶琅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眼女人离开的方向,疑惑道,「詹队,你为什么不告诉关小姐在停车场被发现的那辆炸废的车?」 詹聿瞥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淡淡的反问,「你觉得关珩傻吗?」 叶琅怔了怔,下意识的连连摇头。 关珩傻?那这世上怕是没有聪明的女人了。 詹聿随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再次淡淡道,「那你觉得什么人能在明知道那里会设有陷阱,还敢孤身前往?」 叶警官懵住了。 詹聿整理好文件后方才抬起头来,薄唇微抿 ,一双暗沉的眸子里透出担忧。 关珩那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会让对手好过。 可……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发展,甚至是故意引导出事态朝她设定的方向走的话…… 言晏出了警察局,看了一眼手里的尸检报告,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詹聿刚才说的话。 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她直接打车到了医院。 林一鸣今天原本有几个门诊,但在接到女人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会儿还是将中午的时间空了出来。 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言晏敲门进去,林一鸣正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 他朝她客气的笑了笑,抬手示意,「坐。」 言晏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顺势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了桌上,「这是我姑姑的尸检报告。」 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看了一眼但也没有丝毫意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你想问什么。」 「我姑姑体内有一枚芯片,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然。」林一鸣也没有隐瞒,「做检查的时候能检测出来,只不过关总一直对此闭口不言。」 她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还记得你姑姑近一年前出的那场车祸吗?」 言晏点了点头,男人继续道,「后来你去了伦敦,也就是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姑姑去过莫斯科,回来后就有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言晏脸上有些生气的迹象,林一鸣这才出口解释,「关小姐,」他身子往前倾了倾,英俊的五官保持着一贯的礼貌和客气,「你应该知道,除了会影响病人病情的因素会对其干扰之外,其他的我作为一个主治医生都无权过问。」 这是他作为医生的职责,她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指责他。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后方道,「刚才是我失态了,抱歉。」 说完,她道了一句谢谢后便要离开。 「关小姐。」林一鸣突然站起来叫住她,言晏回过头,只看到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歉意,他说,「关总人是在我们医院离开的,对此我很抱歉。」 「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对我感到有任何的歉意。」 淡淡说完这句话,言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至少关珩呆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他都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姑姑的。 (本章完) 247 葬礼 出了医院,言晏漫无目的的游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梳理着今天接收到的这些信息。 如果林一鸣说的是真的,如果詹聿的猜测没有错…… 那她姑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所以她才会在最后的时间里将那通电话拨给她,所以她才会对她说那些话? 她甚至不知道她姑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不要樊天逸的那颗肾的。 身体一下子就无力的泄了下去,她蹲在路边整个脑袋都埋在手臂里,偶尔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她也像是没有察觉。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直到一声喇叭声在路边响起。 她怔怔的抬起头,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还不等言晏开口,聂南深已经俯身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往车里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冷沉得可怕。 她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来了?」 聂南深低头瞥了她一眼,「詹聿通知去取关珩的尸体,路过就看到你蹲在路边。」 从他公司到警局确实要路过医院这一片,言晏没有多想,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肩上就闭上了眼。 聂南深抱着她上车,又给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才绕回驾驶座上。 言晏揉着眉心,分明困意袭来,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去哪儿?」 不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回家。」 言晏扭头看他,下一秒手机便响起了,是宋秘书的电话,「小姐,殡仪馆那边聂总已经安排好了。」 她垂了垂眸,「时间定好了吗?」 「后天一早,」宋秘书那边顿了顿,「需要我通知下参加的人吗?」 言晏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宋秘书也没好再说什么,等她将手机挂断后,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像话了,「是不是关珩没了,你也打算把自己折腾没了?」 自从关珩出了事,她几乎就没让自己休息过。 言晏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编辑短信,「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清楚。」 最后一句话还没编辑完,手机就被聂南深一把夺了过去,顺势扔到了后座,她刚要发火,却只见男人一脸阴沉,「该通知的人我会替你通知,」一字一句的道,「现在,先回家休息。」 说完也不待她有反应的时间,就已经发动了引擎。 言晏刚升起的气焰不知为何突然就平静了下来,看了一眼被扔到后座的手机,缓缓道,「聂南深。」 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言晏无奈的叹了口气,「算是我姑姑最后一程,你让我自己来好么。」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聂南深心口一窒。 菲薄的唇缓缓抿起,聂南深没再开口,但言晏看到他转了方向。 关家在江城早没了住宅,但路潞还是把关园借了出来。 「想着你们会用到,所以提前收拾了下,虽然比不上原来的关园,但好歹也是关总呆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电话那端路潞轻描淡写的带了一句,顺便又告诉了她新的别墅密码,言晏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感谢她,路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匆匆道,「好了,客套话你我间也不用说了,我这边还有事就挂了。」 言晏抿了下唇,还是道,「麻烦了。」 路潞轻笑了一声,那边便只剩下了忙音。 关珩的遗体在下午被送到,言晏这一呆就是一天。 聂南深就在客厅等着,也没有上去打扰,直到夜幕降临,本该无人来访的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了。 聂南深起身开 门。 彼时言晏刚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玄关处面容憔悴的男人。 不覆往日挺拔,连那份儒雅都被那下巴上长出的青渣所掩盖。 莫尔自然也看到了她,直到言晏一步步缓慢的走到他面前,男人才嗓音低哑的开口,「我……能上去看看她吗?」 中间他似乎哽咽了一下,言晏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关珩在这里的,但当看到男人深蓝色的瞳孔时,那些原本要说的话只变成了两个字,「当然。」 「谢谢。」 泛着血丝的眼眸仿佛几夜未眠,在他越过身侧的时候,言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聂南深看着莫尔上楼,然后才回过头来,搂过女人的腰肢低声的问,「回家吗?」 言晏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点了头,该说的话,该道的别,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时间,也该留给他们了。 上车前,言晏发了条短信给莫尔。 【后天是我姑姑的葬礼。】 那边没有回复,言晏收了手机回头看着别墅二楼的方向,淡淡的想,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待过她姑姑的吧? 葬礼和告别式的准备都需要花点时间,不过好在聂南深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剩下一天的时间里言晏将所有该宴请的名单都发了出去。 关家原本就没剩几个能联系的人了。 于是在葬礼当天的告别式上只显的有些凄凉,并且天上又开始飘起了连绵的细雨。 言晏穿着一身黑色丧服,胸口别了一束白花站在灵堂前,长发精致的盘在脑后,没有着妆显得气色有些苍白。 她手里捧着关珩的遗照,只要来人,便是深深的鞠躬回礼。 来的大多都是些熟人,聂家一家人,詹聿,路潞,莫尔,还有方婉和娄泽明,其余都是一些听到消息过来走个过场的陌生人,应该是关珩在生前的一些生意伙伴。 关家仅剩的支柱虽然垮了,但如今这场葬礼好歹是聂家撑的排面,更别说言晏如今已经是聂家的媳妇,不论是聂南深还是聂老爷子,有些面子终归是要给的。 偶尔也能听到那些人在议论关珩的生前事迹,又惋惜的,有怜悯的,也有客套的,言晏从始至终都低垂着眸,亦没有掉一滴泪。 秦思砚和裴景旭是中午到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她面前,「言晏。」 她例行的向他们微微弯了下腰,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们。 (本章完) 248 在她心里,他算什么 这时候人不算很多,聂南深也在外面招呼其他客人,裴景旭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秦思砚,像是看出了他们之间有话要说,盯着女人的脸看了两秒,突然对身旁的男人道,「爷爷和南深哥都在外面,我过去找他们。」 裴景旭点了点头,一直等到四周都稍微安静了一些,他才扯了扯唇苦笑道,「其实现在想想,或许关总从未想过要我的肾。」 否则当初她在帮助裴家离开江城后就可以立即做手术,而不是特地将他送去岛上拖了那么长时间导致后来出现变故。 迟则生变,这样的道理关珩不会不懂。 言晏这才微微抬起眸子,但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裴景旭看不出来她这是意外还是早就猜到了。 献完花后裴景旭就离开了,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撑着伞回头,看着女人兀自抱着遗照站在那里,一遍遍的弯腰颔首迎着来宾,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那张黑白笑脸的遗照上。 或许也没人知道,那个一向被世人所道心狠手辣的女人,也曾有过温柔良善的一面。 一直到下午,从关珩的遗体火化到下葬,言晏都抱着遗照站在一旁亲眼看着,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期间哭了什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直到夜幕降临人群散去,墓地里只剩下她一人。 细雨未停,滴滴答答的砸在那冰凉漆黑的墓碑上。 乌云压了一片,相连旁边的还有两座墓,是她父母和爷爷。 挺好。 黑色的伞被她放到了一旁,于是只能任由那些冰凉刺穿全身,看着墓碑上嵌着的黑白照片,女人笑靥如花的幸福面容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她淡淡的想,这大概就是照片存在的意义,能永恒的留住人们最美好的画面,不论在那背后是藏着有多么不为人知的苦痛与悲戚。 不知这么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细微沉重的脚步声。 言晏没有回头,仿佛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声音更是出奇的平静,「还记得我父母怎么死的吗?」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好一会儿后才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又如何。」 「那你应该清楚,」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墓碑上,「哪怕是死了,她也不愿意你再出现在她面前。」 又是好半晌,男人上前了两步,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才漠声回答她,「事到如今,她愿不愿意,重要么?」 言晏鼻尖嗤了一下,扭头看向身旁同样没有打伞,气息冷漠的男人,「樊天逸,」她微微眯起眸,像是要从他那张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我一直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我姑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仇人?过去?还是只是他们夫妻闲暇时随意的消遣? 「你难道不该问,」樊天逸看了眼墓碑上的字,微微垂了眸,没有镜片的遮挡,终于忍不住溢出浓浓的嘲弄,「在她心里,我算什么吗?」 那声线又低又哑,仿佛卑微到能被风一吹就散。 言晏握着相框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猛的收回视线,连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我下一步会怎么做。」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插手。」若是不去看他的脸,男人单手插兜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矜贵。 「哪怕那人是你最爱的妻子?」她似随口调侃了一句,走到墓碑前蹲下,然后将手里的那副遗照小心翼翼的放上去。 上面被淋了些雨,她抬手轻轻的将其抚去,看着她姑姑的那张脸时目光一贯的温婉柔和,仿佛身后站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樊天逸静静的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唇角勾了勾,深邃 的眸子都像是被雾霾蒙了一层暗色,「你不是说,她不愿再看到我么。」 言晏正在擦拭照片的手指微微顿住,然后缓缓攥起。 雨声中忽然响起女人的冷笑,「别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来恶心人,」言晏蓦地站起来,面向他时眼角眉梢都扬着不屑的讥诮,「我姑姑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拜谁所赐你不清楚么?」 如果说良黎就是那个害死她姑姑的凶手,那他就是帮凶,帮着良黎逼得她姑姑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步致命境地的导火索。 樊天逸不以为然的看着她,这是今天,他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你这个样子,像是要杀了我。」 他也在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笑。 她挑起眉,平静的语气下涌着波涛的寒意,「放心,我会的。」 说完也不再看他,抬脚就从男人身侧走过,弯腰捡起地上的伞在头顶撑起,言晏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缓缓开口,「这里应该还缺了一座墓。」 她站着的地方正好在关珩旁边的一块空白的墓地前。 樊天逸敛眸轻笑,「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和她葬在一起。」 那模样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听起来,仿佛是更希望这样一般。 言晏这时候只觉得好笑,侧过半边脸嗤笑出声,「樊天逸,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 男人冷漠的眸子微微一震。 言晏瞥了眼那处空白的墓地,「如果当年没有死的话,我想,如今应该也和樊榆差不多大了,」那轻飘飘的语气缓而慢,却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说是吧?」 手指发出骨节清脆的响声,关珩之墓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刺得人眼眸猩红。 针尖的细雨从未像此刻一样冰冷刺骨,唇边泛起无限苦涩,来临的黑暗像是要将人吞噬。 他一直知道她狠,不论是对陆骁,还是对他,却从未想过她能这么狠。 甚至宁可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也不肯接受手术,不肯……接受他。 雨水湿了脸庞,将那背影拉出孤寂,虚无缥缈的沙哑声音混在雨声中,仿若错觉般的温柔,「既然这么恨我,那么,让关言晏来亲手了结这一切,你会不会好过一点?嗯?」 ……阿珩。 (本章完) 249 目击者 陵墓外,詹聿眯眸看着聂南深将聂老爷和孟曼等人送上车,思索了半晌,掐灭了烟头撑起伞朝男人走了过去。 「看样子你和秦小姐聊得很愉快。」 听到声音,聂南深回过头来,「我和安苏也聊得很愉快。」 聂南深看着面前的男人五官不温不火,一眼就看出了詹聿的来意,掏出了一支烟点燃,「说吧,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徐徐的吐出一口烟雾,带着些漫不经心,回想起了几天前的晚上秦思砚在警局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有人看到婚礼当天秦思砚是跟着关珩离开的教堂,」说这句话的时候詹聿一直盯着男人的脸,「秦思砚是唯一的目击者,爆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 聂南深抬了抬眸,脸上掠过一丝意外,那天晚上他没来得及过问太多,不过既然詹聿都找到他了,他也猜到多少会和关珩有些关系。 但始终没想过这一层。 他再次吐出一口青烟,薄唇淡淡两个字,「证据。」 詹聿瞥了一眼他夹烟的指尖,「如果有证据,我没必要来问你。」 「既然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认为思砚知情不报?」 聂南深弹了下烟灰,他不觉得这是在否认詹聿的猜测,只不过论情论理秦思砚和良黎向来没什么交情,唯一有的也不过是她闺蜜樊榆的母亲,光凭这一点秦思砚如果真的知道什么也没理由对良黎进行包庇,显然詹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的猜测就是不成立的。 况且秦思砚已经被警方召唤过了一次,结论显而易见。 似是没想到聂南深会是这个态度,詹聿皱了皱眉,「我以为,聂总会和我一样想查明真相。」 聂南深扯了扯唇角,「到底是我顾左言他,还是詹警官为了这么一个案子,其实是寻了私心?」 那眼里的嘲弄毫不掩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詹聿刚要开口,就听到女人诧异的声音在一侧响起,「你们刚在在说……秦思砚?」 两人微微一惊,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言晏浑身湿透了的撑着伞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那一脸震惊的模样,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聂南深第一个反应过来,扔了烟就朝她走去准备开口解释,哪料言晏一把就扔了伞,打开他身后的车门就坐了上去! 聂南深刚要追,车子已经发动了引擎,另一边,刺耳的喇叭声响起,詹聿不知何时已经驱车过来,打开车窗言简意赅,「上车!」 聂南深皱起眉,但也没有过多犹豫,立马跟着上了车。 雨势越来越大,但前方的车速却不见减,詹聿一脸沉重,毕竟秦思砚也算是聂家的人,聂南深的妹妹,他一开始没有告诉言晏秦思砚那天出现在现场的原因就是怕言晏会去找秦思砚,但现在…… 他瞥了一眼身侧薄唇紧抿脸色极度难看的男人,只见他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前面的车辆,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紧张前面的车还是别的什么。 于是詹聿只能踩下油门,继续加快了速度。 一路直到聂宅,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生生被言晏压到了半个小时。 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来了来了,」孟曼不耐烦的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一身湿透了的女人,玄关的灯落在她脸上显得有些狼狈,她一惊,「言……」 「孟姨,」还没等孟曼说话,言晏就打断了她,「秦思砚呢?」 孟曼被她问得一懵,「在……在楼上……」她指了指楼梯的方向,又看着女人喘气的样子,忙关切的问道,「言晏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全湿了啊?」 孟曼 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她进屋,「快,去楼上换套衣服别着凉了……」 「不用了,」言晏摇了下头,换了鞋就往里走,「我有点事问她。」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詹聿和聂南深的对话,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秦思砚就一定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曼见她急匆匆的上楼,正要抬脚跟上去,才关上的门又开了,「南深?」她看着突然回来的自家儿子,刚要告诉他言晏来了,就看到了他身后跟来的男人,顿时一头的雾水,「詹警官?」 好歹来了聂宅这么多次,言晏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秦思砚的房间,抬手,敲门。 不过几秒,里面就传出了动静。 秦思砚原本以为是孟曼,所以在开门看到来人是她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关言晏?」 女人湿润的长发垂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脸上,那模样除了憔悴还有慌乱,「你那天是不是跟着我姑姑去了那栋废楼?」 她很迫切,所以当见到秦思砚的时候也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出了口,导致那语气听上去可能不是那么的友善。 秦思砚皱了皱眉,明了的不悦写在脸上,「是又怎么样?」 言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急切,更何况她和秦思砚的关系原本就不算好,于是她抿了抿唇,刻意放缓了语气,「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这么几秒的时间,聂南深和詹聿也已经跟着到了楼上。 秦思砚原本还有几分疑惑的脸在看到她身后的两人时也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扯唇发出一声嗤笑,「这种事,你难道不应该去问警方吗?」 下一秒秦思砚的五官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转身就进了房间在梳妆台前坐下,一边取下耳环一边不温不火的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了詹聿,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去问他。」 言晏回头,正好对上詹聿的视线,但后者只朝她摇了摇头。 如果他真的已经从秦思砚口中得到了什么,那他也不会刻意去找聂南深希望他能说服一下秦思砚了。 「秦小姐,」这时候詹聿突然站了出来,看向秦思砚淡淡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的说一下你在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这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本章完) 250 宁可信詹聿 他们几人始终都站在门外,听到动静的聂老爷和安苏也走了过来面面相觑,还是孟曼先一步挤进了房间,先是看了一眼众人严肃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无动于衷的女人,才疑惑的问道,「思砚,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詹警官说的看到是什么意思?」 「我还不够配合吗?」一开始勉强还有好脾气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冷了脸,一把扔掉手里的耳环,没有回答孟曼而是看向站在门口的一众人,冷笑出声的模样仿佛受尽了委屈,「莫名其妙的把我当犯人一样带到警局审问,我没计较就算了,如今还闹到家里来,你们还想要我怎么配合?」 「还有,」她突然站了起来,缓缓来到詹聿面前,指着旁边的言晏挑起长眉,冷嘲道,「如果照你所说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那詹警官的这些调查过程也是可以随便告知一个外人的吗?」 面对女人的挑衅,詹聿只是皱了皱眉,「言晏是受害者家属,不算外人。」 「詹警官这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 秦思砚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气氛一度僵持,直到聂老爷也站了出来,「好了,」淡淡的语气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看了一眼詹聿和言晏,然后才转身问道,「思砚,你那天当真什么都没有看到?」 对上聂老爷的视线,秦思砚抿了抿唇,下意识别过了脸避开了那慑人的目光,「没有,」冷声道,「我要是真的知道什么,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 从始至终言晏都看着她,也就那么一瞬她仿佛在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的闪躲,她刚要继续追问,视线不经意间就落到了梳妆台上的某个物件上。 聂宅有聂老爷和孟曼在,詹聿也不好真的将秦思砚当做犯人一样审问,更何况他之前已经问过了一次。 空气一下就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言晏身上。 毕竟她才是对这件事最有话语权的人,她要追问到底谁也不好拦。 但女人此时更像是在出神,直到几秒后,言晏才重新收回视线看向秦思砚,「秦思砚,」叫出她的名字,言晏抿了抿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语气很缓,仔细端详的模样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我说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也不知道这样的问题是让她恼羞成怒还是被扰得不耐烦,秦思砚一下就拔高了音调,冷冷的笑了一声,「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在这里对我进行逼供?」 她气势强硬,言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半晌只回了一个字,「好。」 说完也不再看她,言晏垂眸转身,「我们走。」 詹聿蹙起眉,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然后才抱着歉意的对聂老爷和孟曼等人说了句打扰了便也跟着离开了。 闹了这么一出,谁心里也不好过,倒是孟曼留了聂南深和言晏一起吃个晚饭,不过被聂南深婉拒了。 出了聂宅,詹聿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只好先行离开,聂南深从车库取了车开过来。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上了车,聂南深刚替她系好安全带,就听到女人笃定的声音,「她在说谎。」 聂南深抬起头来,只见女人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得厉害。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聂南深皱了皱眉,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仅凭詹聿的一句猜测?」 言晏想也没想的反驳,「詹聿不是靠直觉办案的人。」 紧接着便是男人一声嗤笑,「可问他要证据他也拿不出来。」 他这一句话,就直接否定了她的结论,言晏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聂南深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发动引擎,淡淡的语气有些不悦,「刚才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思砚真的看到了关珩的死,她没有理由选择隐瞒,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去怀疑一个人,这样的做法让我很难认同他。」 对于男人的态度,言晏甚至有些想笑,「那你凭什么认为,秦思砚说的就是真的?」 所以他这是认为,她只不过是因为迫切的想要找到关于她姑姑的死的线索,所以才带着偏见去揣测秦思砚? 听出女人话语中的讽刺,聂南深知道这样下去只是无畏的争论,他踩下了刹车,看着面前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言晏,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她想不出聂南深竟然会在这个点上问出这个问题,静静的望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唇边勾出无边的讥诮,「信你,就等于是相信秦思砚是吗?」 聂南深眉头一皱,加重了语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呢?」言晏挑起眉,语气平静却也掩不住那眉眼中的冷漠,「在你心底,到底是信我,还是信她?」 聂南深眉心压得更低了,他们现在争论的矛盾根本不在这里。 足足十几秒,见男人没有出声,心里浸透出的凉意逐渐弥漫至五官。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也不算多么的意外。 握紧的手指逐渐松开,言晏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这个时候,我宁可相信詹聿。」 随后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那虚无缥缈的嗓音仿佛懒得与他再多费一句口舌。 众人离去,房间内一下就变得安静。 秦思砚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望着敞开的房门出神,双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孟曼去而复返,敲门进来,她才逐渐收起了情绪,转身面对着镜子,不紧不慢的收拾桌面淡淡的道,「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妈你也不用再问我了。」 孟曼看着女人的背影,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到女人身旁坐下,「你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 她握住女人的手,柔和的笑了笑,「妈相信你。」 (本章完) 251 为了一个死人 像是没想到孟曼会这么说,秦思砚这才抬头看她,在见到女人脸上流露出的慈祥关爱时,心底一下就软了一块,她咬了咬唇,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妈……」 被那么多人围着问,她多少是受了委屈,孟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是妈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性格妈清楚,有时候虽然任性,但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秦思砚乖巧的低下了头,抿了抿唇没说话,性子再强硬的人,在最关爱自己的人面前也总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不过……」孟曼看着她,突然话锋一转,温柔的道,「比起这个,妈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南深的婚礼上跟着关珩离开?」 女人瞳孔一缩,她突然抬起眸来,孟曼正盯着她,那眼里更多的是好奇。 秦思砚猛地别过了视线,一双红唇紧紧咬着,却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但她不说,孟曼大概也猜到了几分,苦笑了一下,也不再逼问,「好了,周嫂做了你爱吃的,下楼吃饭吧。」 说完,孟曼拍了拍她的手,便起身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秦思砚仍然坐着没动,她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女人,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今,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然而刚要收回视线,目光就触到桌上只剩下一只的造型别致的耳环上,手指缓缓握紧,一双唇像是要被她咬出血来也浑然无觉。 —————— 樊天逸回到枫关别墅已是深夜。 家里的佣人都已经睡了,但客厅的灯仍是亮着,犹如往常多个夜晚,沙发上坐着女人的身影。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良黎是坐在轮椅上,不偏不倚,正好面朝玄关。 等人的姿态很明显。 但樊天逸只不过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身上湿了大半的外套脱下,不发一语。 那张英俊的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无框眼镜,就这么看上去,斯文,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明亮的灯光落在女人的身上,腰部以下用一张毯子披着双腿,用医生的话来说,如果不及时治疗,她下半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成为一个废人。 但此时当看到男人那冷漠的脸庞,仿佛压根就没看到她直接要往楼上去的模样,她甚至觉得比她瘫痪终身这件事还令人难以忍受。 「你从哪儿回来。」 终于,在樊天逸从她面前经过时,她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还带着伤的脸颊面无表情得渗着冷意。 男人仿佛像是没有听到,连步伐也未曾停顿。 红唇紧抿,她冷着嗓音开口,「你去参加了关珩的葬礼是不是?」 然而回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她一下就转了轮椅的方向,随手不知道抄起了什么东西一下就朝男人的背影砸了过去,「我问你是不是去见了关珩!」 东西破碎的声音一下砸在地上,这次樊天逸终于停了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残渣,神情冷漠,「既然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似是没想到男人会是这个反应,又像是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格外好笑,于是也真的笑出了声,「现在在我面前,你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一下了是吗?」 她推着轮椅来到他的面前,以抬头的姿势望着面前的男人,额上隐隐有青筋凸起,和红着的双眼,「樊天逸,你是不是忘了,我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到底是因为谁?」 「她死了你去见她,那我呢?」那语气除了不甘和愤怒,还夹杂着更多的委屈,「我躺在医院半死不活的时候你有没有关心过我半分?樊榆到处在找她爸爸的时候你有没有在乎过她半分?!」 她双目通红,但偏偏眼泪倔强得不肯流下来,于是变成了一声声的质问和歇斯底里,「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樊榆还不如一个死人重要?!」 「所以,」樊天逸淡淡的垂下头,墨黑色的眸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她死了,你很开心吗?」 女人瞳孔一下放大,然后她便看到男人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弧度,但那语气却又平静得仿佛一滩死水,「可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她一旦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有些茫然,只是在看着他脸上陌生的情绪时心底一阵没由来的慌张,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竟没能分析出他在说什么,气急之下话已经脱口而出,「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因为一个死人和我离婚吗?」 她原以为搬出这个他就会妥协,却没想到男人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抬脚就朝楼上去,五官冷漠的丢下一句,「我今晚会搬出去,公司的股份协议明天一早会发到你手里。」 渗着夜色般冷的灯光下,只剩下良黎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 —————— 余妈刚打开门,就看到女人浑身湿透了的模样。 还不待她开口,随着进门的聂南深就吩咐,「先去给太太放热水。」 「哎。」 余妈瞥了眼女人被冻得惨白的脸,也没好多问什么连忙去了。 等言晏洗完澡出来,卧室的茶几上已经放了一杯姜汤,上面还冒了一层热腾腾的雾气。 聂南深从沙发上站起来,将碗递给她,「先喝碗姜汤祛祛寒。」 言晏看了他一眼,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嗯了一声,才接过来喝了一口,「水已经给你放好了,去洗吧。」 聂南深盯着她被热气晕染得绯红的脸,「我看着你喝完。」 「我会喝。」 哪怕脸上多了分气色,但神情依旧很淡,聂南深抿了抿唇,最后只说了一句,「好。」 他清楚她在这个时候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于是便从衣柜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直到里面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言晏低头看着手里的姜汤久久没有动作,亦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妈也在这时候端着宵夜进来了,看了眼女人淡漠的侧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太,您就喝了吧,都是先生亲自煮的。」 (本章完) 252 这都不够,那什么才够 言晏看着她放到桌上的汤圆,垂了垂眸,一口气就将姜汤全喝了下去。 有些呛喉,但她还是忍住了,余妈在一旁见了欣慰的笑了笑,看样子太太的心情应该比前几天好多了,于是想了想便道,「对了太太,今天下午婚礼策划那边已经将婚礼的视频和相册送了过来,我把它放在书房了,您要去看看吗?」 「不了……」言晏刚将碗放回桌上,手指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改道,「好。」 婚礼的照片都制成了相册,还有几幅偌大的婚纱照用相框裱了起来,只不过他们都不在家余妈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所以就找了个角落全部整齐的放到了一起。 视频是发到聂南深邮箱里的。 言晏打开电脑直接登录了账号进去,找到了最近一条接收。 婚礼视频的内容大多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婚前准备,婚礼现场,嘉宾合照的花絮,画面所记录下来的都是幸福美好的画面,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直到某个瞬间,画面定格—— 「来,大家看向镜头……一、二、三heers!」 按下暂停键的手指微微颤抖,一滴泪猝不及防的从女人下巴处滑落。 画面中所有人都在镜头前露着笑颜,只有在某个不起眼的镜头角落,捕捉住了一抹匆忙模糊的身影。 关珩。 原来……她姑姑真的有去她的婚礼。 脑海里忽然想起她姑姑最后给她打那通电话时的场景,那声音里满是欣慰的祝福,「言晏,要做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一门之隔,却没想到成了永别。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她姑姑在想什么? 聂南深洗完澡开门进来的时候,电脑前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他眉心一皱,抬脚就走了进去,然而当他刚弯下腰准备将女人抱回房的时候,视线就触到了女人脸上斑驳未干的泪痕。 心尖一颤。 电脑没有声音,只有不断重复循环的画面光斑落在女人的脸上,那么无声无息的,令人心疼。 聂南深扭过头看向电脑上的画面,不过短短几秒的视频,却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事到如今,你还信秦思砚吗?」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言晏缓缓睁开眼,却没有看他,一双墨黑的瞳孔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聂南深微微抿起唇,直起了身子方回头看她,语气没什么平仄,「这就是詹聿所说的证据?」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反问,「如果这都不够,那什么才够?」 聂南深眉心微微蹙到了一起,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不断重复的视频中,能清楚的看到,在一众人合影的角落,关珩拿着手机不知在和谁通话,步伐匆忙的往外走出了画面,然而紧跟其身后的离开的,是秦思砚。 卧室。 外面响起一阵引擎声,言晏走到窗前,面无表情的拨通了詹聿的电话。 已经是深夜,那边的人像是还没有睡,很快便接通了,「言晏。」 车灯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言晏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从车库驱车离开,平淡的开腔,「你确定那天秦思砚是跟着我姑姑去到的事发现场?」 詹聿在那边沉默了两秒,方道,「那天有人看到关珩在婚礼会场外上车后秦思砚也跟了上去,只不过废楼附近的路段都没有监控,我们是调查了秦思砚的行车记录仪才确定秦思砚进了楼,并且只在爆炸前半个小时才驱车离开。」 她垂着眸,「我姑姑在里面将近呆了两个小时。」 詹聿再次沉默了。 中间的那一个多小时是她的空白时间,但是从良黎的口供中也并没有提到过她的存在。 「可她确实没有理由说谎,更没有动机包庇任何人。」 不论是良黎还是关珩,她看到的真相如何,都不会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除非…… 言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所以,这个动机才是最重要的,是么。」 掌心徐徐摊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水滴形状的水晶耳环,造型别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限量款。 这是事故现场留下的,被警方的人当做了关珩的遗物一并交还给了她,不过,也只有这一枚。 半小时后,聂宅外。 聂南深拨通了电话,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我在楼下。」 十五分钟后,秦思砚披着外套出来,一眼就见到了靠在车身前手燃香烟的男人。 车灯的光将其欣长的身影勾出轮廓,碎发挡在额前低垂着眸,沉默的样子令人摸不清底下的情绪。 「为什么不进去?」秦思砚抬脚走过去,聂南深听到声音这才朝她看过来,顺手掐灭了烟头,淡淡道,「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只一个语气,她就听出了男人的来意。 秦思砚看了眼被他扔在地上的烟蒂,然后视线才落到他英俊的五官上,「你是为了关言晏来的?」 「不然?」 男人五官很淡,她下意识就皱了眉,有些不理解,当然也有嘲弄,「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多少也应该关心一下我。」 一阵冷风吹过,秦思砚拢了拢肩上的外套,一双好看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我在警局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 那时,他分明是接了她电话的。 可是当话问出口,她才发现这样的问题原本就十分可笑,「也是,关言晏刚失去了她姑姑,你陪着安慰她还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在乎别人。」 「清者自清,」聂南深微微蹙了下眉,但很快便舒开了,「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警方的人不会找到你。」 「所以,你也是来质问我的?」两步的距离,她只需要微微仰一点头就能与他直视,却看不透那双眼睛下面蕴藏着什么。 「不是质问,」男人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仿佛在与她谈一件平常的事,「我只要真相。」 「那为什么今天下午的时候你没有开口?」她不解,心底却不可自抑的漫出自嘲,「还是说你只是为了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丢脸?」 (本章完) 253 名为心动 看着女人充满讽刺的脸庞,聂南深才直起了身,一只手放回了口袋淡淡的道,「这件事詹聿知道的比我多,有他在轮不到我。」 秦思砚微微睁大了眼,显然没想到她等来的会是这样的解释。 入夏的风渗着湿润的寒意,仿佛从皮囊浸入到骨髓。 「原来是这样……」她忽然就笑出了声,垂了垂眼帘,那语气里细了听竟有一丝落寞和自嘲。 她竟然还天真的以为,那个时候至少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但那样的情绪也不过一闪而过,下一秒女人重新站直了身体,掀眸看他,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冷了下来,「那我现在的回答也是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下巴微微抬起,是骨子里的傲意,「如果非要说有,我只在现场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聂南深疑惑道,「男人?」 她像是有些累了,别过脸也没有再看他,单手揉着眉心,语气透着疲惫和无奈,「是个外国人,我离开的时候看见他去了停车场。」 聂南深紧蹙着眉,「只有这个?」 手上的动作一下顿住了,秦思砚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关言晏怀疑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要怀疑我?」 心底一阵没由来的烦躁,冷声道,「这些我都已经给詹聿说过了,其他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他。」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最后才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秦思砚就见他转过了身准备离开,来的目的如此明显,走得如此干脆。 聂南深拉开车门,秦思砚忽然叫住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你这里变得这么重要了?」 冷风一阵阵的吹过,将发丝都拂到了脸上,使那画面中的女人看上去竟有些无言的凄凉。 聂南深的手落在把手上,「她在我这里一直都很重要。」 「是么。」 见他的回答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秦思砚咬着唇,几乎快想不起他在遇到关言晏之前是什么样子了,「可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么?」 她垂眸看着地上相隔甚远的两道影子,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路灯和车灯的光线将铁门前映得明亮,于是便将男人那修长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显眼。 「人总归是会变的。」 聂南深背对着她,所以秦思砚看不见男人脸上的表情,但又觉得这样的说辞很抽象,她更无法想象,一段这么多年都没有的感情,怎么会说有就有。 她笑了笑,「区区两年的时间,只因为你们结了婚,这就爱上她了?」 比起难以理解,或许更多的是无法相信,她甚至不知道这种不相信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聂南深这才回过身来,看着面前女人脸上的疑惑,反问,「爱上她很奇怪吗?」 年轻,漂亮,时而聪明时而迷糊的女人,这些年就像根羽毛一样,时而在他心底撩拨出名为心动的情绪。 他会爱上她,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秦思砚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的承认,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但当看到男人此时脸上淡淡的笑意直达眼底,只是光提起这个人,那眼里都像是蕴着星辰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次是认真的。 心底漫出浓稠的嘲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些许弧度,「那我呢?」 她甚至不知道,如今再问出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秦思砚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却见聂南深只是看着她,那眼神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你永远是我妹妹,」他淡淡的道,「和安苏一样。」 瞳孔微微颤了颤,女人清冷的五官在这一瞬终 于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秦思砚没再说话,落在身侧的手指却一点点的蜷缩起来。 她看着他转身拉开车门,良久,才垂眸自嘲的喃喃道,「原来你所谓的爱,不过如此。」 那声音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男人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动作顿了顿,然后上车离开。 * 凌晨的车道几乎空无一人,黑色世爵疾驰在道路中央。 「关珩的死没那么简单。」后视镜里映出男人凝重的脸庞,一双如夜般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前方。 这像是个不眠的夜晚,那边响起男人清醒的嗤笑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知道我指什么。」 池骞没站在阳台外,回头看见卧室里的女人接起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起身走出了卧室,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开腔,「那边的人?」 直到卧室的门被带上,将女人通话的身影隔绝在视线之外,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话语间显得十分平静,「也不算多意外的事,良黎既然与陆骁有牵扯就不可能与其背后的势力没有关系。」 紧跟着笑了下,「只不过没想到凭关珩那女人作天作地的本事,终于还是把自己作死了。」 「池骞没!」聂南深蓦地加重了语气。 知道踩了他心尖人的姑姑,池骞没也不生气,低头拿起小几上的红酒喝了一口,悠悠的道,「放心,已经有苗头了。」 这出爆炸的源头乍一看像是关珩中了良黎的计,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选在了他们举办婚礼这一天,闭着眼睛想也知道不会是出自良黎的手笔。 池骞没好整以暇的晃着高脚杯,目光却始终盯着门口的方向,「既然那边已经出手了,就不可能没有留下点蛛丝马迹。」 正说着,卧室的门便被打开,池骞没看着重新走进来的女人,挑了挑眉道,「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聂南深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里蓦地就只剩下了被挂断的声音,薄唇微微抿起,一脸的若有所思。 陌生的外国男人。 所以,关珩一开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良黎。 还是说,她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来历? 可既然如此,那她宁可冒着丧命的危险也要换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另一边,路潞刚将手机放回床头,一双手忽然就从身后环了过来,低沉性感的嗓音自耳边拂过,「谁的电话?」 (本章完) 254 见不得光的小白脸 纤细的身躯有一秒的僵硬,台灯微弱的光映在女人五官精美的脸上,她有些懊恼的回过身来,一只手烦躁的揉了揉长发,「临城那边的演出好像出了点问题,要我明天过去一趟。」 不知道是不是那通电话的原因,导致女人的脸蛋看上去有些疲惫,池骞没不满的皱起了眉,顺手将她抱起坐到床边,斜睨她,「什么演出破事这么多?」 她无奈的耸了耸肩,「有什么办法,谁让那边的主办方肯砸钱呢。」 说着,她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巴巴的搂上他的脖子撒起了娇,「不过要是当家的能在江城给我砸一场盛宴,我天天呆在你身边。」 那骨头软得,仿佛一捏就碎。 池骞没盯着她小女人般的脸,微微眯起眼,讽刺道,「江城这方天地,能容得下你?」 「那……」绯红的唇挂着笑意,刻意拉长了尾音,「当家的可以给我砸一场全球巡回演出啊,」她抬起头来凑到男人面前,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这点钱对于你来说应该也不算太多的哦?」 刚洗完澡,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香,池骞没低头就吻了下去,「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能烧钱的妖精?」 女人轻轻的笑着,「怎么,后悔了?」 低低的笑声从男人喉尖溢出,像是心情很愉悦的样子,轻轻咬着她的下巴,「明天我送你。」 这像是一句留恋不舍的情话,女人原本浑浊的眼里却忽然闯进了一片清明。 「刚才是聂公子的电话吧,」她趴在男人肩上,懒洋洋的笑道,「似乎跟我比起来,你那边的事情好像更加重要呢。」 池骞没不温不火的看着她,微眯着眼,「不想让我去?」 那模样半问半哄,又像是要从她烟视媚行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路潞哼了哼,一张脸早被晕染得透着绯红,「我可不想被人逮着就说是靠关系上位。」 「真是这样?」 路潞眨着眼,不着痕迹的别过半张脸,「不然呢?」 「呵,」男人明显的嗤笑了一声,挑起眉嘲讽道,「你路潞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想法?」 一只手扣上女人的下巴,英俊的脸直接逼到她眼前,「你越是这样,就越是会让我以为,路小姐是在临城养了个见不得光的小白脸。」 那张脸分明是笑着,却带着几分渗人的寒意。 「哦?」路潞也笑了,瞥了眼男人好看的唇形,抬起下巴不闪不躲的对上男人的视线,几乎快贴上去缓缓笑道,「那我要是真养了呢?」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男人眼底骤然覆上一片阴沉,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属于男人的气息已经压了下来,贴近耳边,宛如恋人间最亲密的呢喃,「路潞,背叛我的人,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如果不是那语气过于低冷的话。 路潞几乎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她掀起眸来,视线正好与身后男人的对上。 不知是不是此时男人身上的戾气太重,半晌,她索性就别开了视线,「切,小气鬼,」毫无瑕疵的脸蛋气呼呼的嘟着,仿佛赌气般的道,「就算真的要背叛,那也得看对方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让我舍得抛弃池大当家了……」 话甚至还未说完,下巴就被男人用力的扣住,几乎是强迫性的让她看着他,「这样的念头,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路潞震惊的瞳孔中映出男人邪肆俊朗的面庞,唇被吻住的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慌乱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她未曾想过,接下来将面临的会是连她也无法应对的沉沦。 三天后,临城。 戴着墨镜的女人跟着经纪人和助理一路低调的进入到酒店大厅,经理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温小姐。」 女人对她礼貌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态度就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经理正准备带他们去办入住手续,却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一下就站到了她们的面前,手里抱着个笔记本红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那个……请问是温纾姐姐吗?」 女人身后的经纪人一看,立刻就拦到了她的面前,冷着脸道,「抱歉,我们赶时间……」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拉住了,她转头对着小女孩温柔道,「你好,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原本被经纪人吓到的小女孩儿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立即激动道,「原来真的是你!我是你的粉丝,请问我可以和你要张合照吗?」 经纪人眉头一蹙,正欲开口训斥,温纾便先一步开了口,笑道,「好啊。」 小女孩儿更激动了,像是生怕她反悔颤颤的拿出手机,然后很快速的拍了一张,离开前还不忘朝她鞠了个躬道谢,「温纾姐姐,你本人真好看!」 温纾回了个笑容,「谢谢。」 一直到女孩儿离开,他们才重新来到前台,经纪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好说歹说你不听,万一刚才来的是狗仔怎么办?」 前台经理看了那经纪人一眼,然后将登记手册递给她,「温小姐,请在这里签个字。」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狗仔,况且她们都是我的粉丝,我也是因为她们才走到今天,合个影而已,多大点儿事。」 温纾签完字将其还给前台,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家酒店时,注意力一下就被大厅的电梯转角走进的那道熟悉身影给吸了过去,她一下就摘了墨镜站直了身体。 「我懒得说你,」经纪人还在一旁不断的絮絮叨叨,「对了,今天参加这档综艺的名单里还有另外几个新晋小花,你压力也不用太大,不过有一点,注意别说错话了。」 如今的温纾虽然算不上大火,但在艺人里面也算是排得上名号了,要抓她黑点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在这样的上升期尤其得注意形象言辞,否则很容易成为别人攻击她的把柄。 (本章完) 255 人呢? 但是直到说完也没听到女人的声音,她才注意到女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这里,反而盯着某个方向看得出神,她顺着看了过去却只有一道紧闭的电梯门,疑惑道,「在看什么呢?」 「你先帮我把行李带上去,我去趟洗手间。」 温纾匆匆将取下的墨镜塞到她手里,抬脚就朝前面转角的地方去,只留下经纪人在后面一脸茫然,「套房里也有洗手间啊。」 目送着温纾和其经纪人先后离开,一旁的前台忍不住凑过来小声嘀咕,「经理,你说这温纾演技不差,长得也比电视上好看,今天来入住的那几个艺人也就数她脾气最好对人最温柔了,怎么偏偏就是不能大火呢?」 「没背景呗,」女经理明显对这些娱乐八卦没有兴趣,轻飘飘的话一针见血,「现在混娱乐圈的,有几个是背后没人撑腰的?」 前台默了。 顶楼,最里间的总统套房的房门被打开时,面对屋子里一群面露难堪的黑衣男人,女人进来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奔卧室。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却当见到那张偌大的床上空无一人时,那声音蓦地停下了。 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露出那张面无表情却冰冷得吓人的脸,绯红的唇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人呢?」 奢华的总统套间内里里外外守了不少人,偏偏这时候面对女人的质问一个个都不敢出声。 但也不过几秒时间,还是有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道,「不……不见了……」 路潞回过头来,分明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此时却透着一股冷意,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微眯起眸,像是被这几个字气笑了,「什么叫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还守不住一个?」 「今早人确实还在房内,只不过中午隔壁有间房触发了火灾报警系统引起了一场混乱,人……大概就是那时候不见的……」保镖赶紧解释,末了又继续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但目前还是没有消息……」 女人眉头越拧越紧,听完只觉得一阵头疼。 混乱?呵,难保不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 是她大意了。 但现在追究责任也于事无补,她需要想办法把人再找出来。 路潞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单手揉着太阳穴,「酒店其他房间和监控都找了没有?」 中午到现在,不过两个小时。 「找过了,都没有。」 他们都能想到的,那个男人不可能想不到,于是保镖便看到女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道,「路小姐,要不您再留下来几天?」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女人的表情,「毕竟他现在唯一听的,也就只有您的话了。」 「不行。」 女人沉着脸,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拒绝。 她再这样下去,池骞没难免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到时候谁都不好过。 保镖不解,「可您明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希望您能留在他身边……」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路潞脸色微微一变,还不待她出声,屋内一众人早已将手搭到了后腰位置纷纷戒备的看向大门的方向。 路潞一个眼神,保镖立即会意,朝门口喊了一句,「谁?」 但那边却迟迟没有回话,只有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仿佛十分的迫切。 但仅凭这一个细节,路潞就猜到了不会是池骞没,心底不觉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直到走到门后,又给了个手势让其他人都进到里间,才示意保镖开门。 后者点 了点头,同时将手从腰后挪开,然后将门打开,但出乎意料的,来者是个纤瘦并且面容姣好的女人。 她的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似是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冷漠,「请问有什么事吗?」 温纾几乎被他那种说不上来的凶悍气势吓了一下,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先前在电梯口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即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你是谁?」 男人像是被她问得懵了一下,温纾便借机朝里面看了一眼,但由于男人身材魁梧,门也只开了一点,几乎将身后的大半景物都挡了去,导致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这下似乎更让她断定了自己的猜测,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俨然像是来捉女干的,「别藏了,我刚才分明看到路……」 然而人刚迈进房间,保镖就见门后的一记手刀稳稳的落到了女人颈后! 一声闷响,昏迷过去的女人直接倒在了地上,保镖见状,连忙将门关了起来。 路潞也从门后走出,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女人,纤长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温纾? 她倒是忘了,今天临城这边好像是有个挺火的综艺要拍,只是没想到正好会在这里碰上。 「您认识?」见女人的神情,保镖这才仔细端详着地上的温纾,这么一看,隐隐是有些眼熟的感觉。 路潞没有回答,只返回卧室拿了包出来,一边冷声吩咐,「赶紧想办法把人给我找出来,当然,如果你们想让他真丢了那条命,可以当我没说。」 她走到男人面前,笑了笑,「不过我看,他要是真在这个时候出事了,你们那边应该也差不多玩完了。」 这是一句明晃晃的威胁,此时却没人敢反驳。 最后路潞在路过温纾身侧时微微停住了脚步,淡淡道,「把她处理了,别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是。」 她扭过头看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记住,是任何人。」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觉得面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并不比他们那位好惹,抿了抿唇,沉声道,「明白。」 —————— 关珩的葬礼结束,仿佛一切事物都恢复了平静,但只有明眼人看得出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莫尔在离开江城前约了一次言晏,地点就在J大前的咖啡店。 (本章完) 256 最好的答案 对于大四的学生来说,去不去学校已经不会影响到最后的毕业结果,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在毕业答辩里拿到了接近满分的优越成绩。 「你果然和你姑姑很像。」 莫尔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孩儿,像个长辈般欣慰的笑了笑,「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总是能成为别人无法超越的存在。」 言晏不置可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姑姑一直很优秀。」 「当然。」 美式入口味道微涩,她掀眸看向对面的男人,「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她?」 如今的莫尔看上去比以往苍老了许多,连着那份帅气也跟着黯淡了下去,但有些人骨子里的那种气质却是无法改变的。 仍是那么温润,儒雅。 他忽然勾起了唇角,像是陷入了一片长久的回忆。 言晏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早已问过自己无数遍。 男人垂着眸,最后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大概……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 言晏抿了抿唇,鬼迷心窍,多么讽刺的词。 莫尔似乎也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在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才重新调整好情绪,轻声道,「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指什么?」言晏漫不经心的挑了颗糖放进杯里,莫尔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良黎。」 她搅拌着的手忽然顿住了,掀起眸来,没出声。 莫尔盯了她两秒,方慎重的劝道,「你姑姑生前让我在柏林和莫斯科查的信息已经被毁了,如今我手上所掌握的对良黎甚至她背后的势力都造不成半点伤害,你如果要在这时候选择硬碰硬,不会是明智的决定。」 言晏脸上没什么表情,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我听詹聿说,在我姑姑出事那天,还有一批人差点对聂家动手了是吗?」 莫尔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那天处理得及时在聂家那边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但关珩的事一出来,警方多多少少能查出来一点。 言晏也不意外,毕竟詹聿没有必要骗她。 「这件事,聂老爷……」她顿了顿,将手里的勺子放回原位,方抬头看他,「或者说,聂南深知道吗?」 她话里的意思如此明显,莫尔不可能听不出来。 但他只是看着女人没有丝毫波澜的脸,「你是怀疑,聂家在利用她。」 这甚至不是疑问句。 言晏笑了下,再次抬起咖啡喝了一口,漂亮的眸子下没有丝毫温度。 良黎想对付的人是关珩,良黎背后的势力想对付的是聂家,而她姑姑在这里面站了出来,顷刻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但偏偏是挑在他们婚礼这天。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这么想。 最终莫尔还是没有回答她,言晏也没有再追问,将杯子放下淡淡道,「良黎的事你放心,我会有分寸。」 莫尔原本还想再劝她不要再牵扯进来,但看女人的样子,也明白眼下的情况不是他能劝住的,「你姑姑的事我会继续查下去,如果你在江城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说着,递给了她一张名片,言晏接过看了一眼,笑着没再说话,但那笑容看上去莫名的刺眼。 莫尔张了张口,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言晏,不管你姑姑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但她想保护的人一直都是你。」 女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咖啡店内人来人往,抒情悲伤的音乐与这样初夏的天气似乎一点都不符合。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莫尔已 经离开了。 清爽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到女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黄的颜色。 那张名片被摆放在咖啡杯旁,言晏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失神。 她如今已经名正言顺的嫁进了聂家,好歹也是聂家的媳妇儿了,至少目前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不论是聂老爷还是聂南深甚至安苏,都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家人。 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难,那应该就是连聂家也解决不了的***烦了。 显然,良黎并不具备那个本事。 刚才莫尔的那番话,其实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言晏拿起桌上的手机,望着窗外的行人给宋秘书拨了个电话,「法院那边进度怎么样了?」 「起诉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传唤了。」 「好。」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关珩的事仿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不论是媒体报道,还是私底下的场合,没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言晏几次找到詹聿,但他最近似乎在忙些别的事情分不出手来,于是关于芯片的修复也还是没有结果。 五月底的这天,安苏和聂南深都来到了学校参加言晏的毕业典礼。 秦思砚和她是一个学校的,不过不在一个系,聂老爷和孟曼先是来这边走了一趟随后便去了艺术大楼。 观众席几乎人满为患,大多是家长朋友挨在一起,但言晏作为这届优秀毕业生代表需要在颁证典礼后上台讲话,所以也没有和安苏他们坐在一起。 学生们一个个的上台,接受证书,然后再到校长面前进行拨穗仪式,背景音乐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却又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从那些人眼里,安苏看到了有不舍的,有兴奋的,也有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期待和迷茫不安的,但唯有她,眼里透着些许的艳羡。 聂南深从进来开始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直到女人最后一个上台,他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了台上。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微卷的长发被绾到脑后绑成了丸子头,显得精神又有气质,身上分明穿着的是和所有人都一样的学士服,但一眼看过去很容易就能将她从人群中找到。 毕业致辞的时候,言晏站在主持台前,因为话筒有些低,所以她不得不微微前倾些,额前偶尔落下两缕碎发,正好将饱满的额头作了修饰,一颦一笑,一言一词,青春动人,得体大方。 (本章完) 257 恭喜毕业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全场响起震耳般的掌声。 掌声大概持续了几十秒才逐渐安静下来,安苏揉了揉自己拍得发麻的手心,忽然道,「哥,你最近和言晏……还好吧?」 聂南深看着台上的女人慢慢走下台,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嗯。」 安苏扭头看向男人的侧脸,抿唇担心道,「可是我听说……最近言晏都很少回家?」 直到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台前,聂南深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半阖着眸,「临近毕业,她要忙的事也不少。」 「这样。」安苏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问什么,但还是很敏锐的从男人脸上看出了点失落的情绪。 毕业典礼结束,言晏刚从大厅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等着她的两人。 「言晏,毕业快乐!」安苏第一个就兴奋的冲过来抱住她,言晏失笑,但心底还是溢出了感动,同样回了一个拥抱,「谢谢。」 安苏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一脸惋惜的道,「哎呀,我家宝贝儿从今天开始可就是社会人了,从此就与青春两字一去不复返咯。」 言晏直接甩了她个白眼,意有所指的道,「这叫成***人的魅力,你懂个屁。」 安苏眨着眼睛,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紧接着便是一句破口大骂,「靠,关言晏你不带人身攻击的!」 言晏一脸笑容的回,「近墨者黑。」 这次轮到安苏想翻白眼了,转身就朝聂南深跑去,俨然一副委屈的告状样,「哥~你看她!」 「你的青春怕是还不如初中生。」聂南深面不改色简单且随意的评论了一句,抬脚就朝女人走了过去。 聂安苏差点当场背过气,但也没有跟上去。 聂南深原本就是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此时更是将那周身温润矜贵的气质展现到了极点,长腿一迈,最终停在女人面前,笑意温和的道,「恭喜毕业。」 言晏看着他手里递过来的花,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淡,但还是接过了,垂眸低声道,「谢谢。」 那模样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大厅里几名学校领导正好出来,有人眼尖,一眼便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聂总?」 听到声音的两人看过去,聂南深眉头一皱,人已经来到了面前,「付校长。」 简单的握手,算是打过招呼了,聂南深原本没打算在这样的交谈上浪费时间,但付校长似乎很热情,「没想到今天聂总会亲自过来,正好我们今天准备了一个应酬,不知道聂总有没有时间一起?」 「抱歉,我今天有约……」 「你去吧。」 聂南深回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一直没有开腔的女人打断了。 由于言晏之前一直是背对着他们,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直到她开口,众人的目光才落到她身上。 言晏笑了笑,没有在意的道,「我待会儿会和安苏回去,你不用担心。」 她和聂南深结婚的新闻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学校乃至整个江城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她的,于是顿时没人敢开腔了。 人群中高董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但他一开始就看到了言晏,更别说聂南深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只会有一个。 他适时的咳了两声,「既然言晏也在,不如也一起吧,正好今天也是你的毕业的日子,权当庆祝一下,怎么样?」 「不了,」她依旧是笑着拒绝,「我和安苏正好在学校逛逛。」 聂南深的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松过。 言晏看着他,见他始终没有表态,还是道,「都是照 顾过我的老师,当是替我道个谢。」 这次聂南深没有拒绝,「有事打我电话。」 她笑着道,「好。」 出了会场,大学校园的林荫道间随处可见拿着手机相机拍合影的人们,欢声笑语充斥于耳。 今天大概是学校里一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就这么想把我哥支开?」安苏走在言晏身侧,从包里掏出两根棒棒糖,顺手将一根递给了她。 言晏看了一眼,没有接过,只是看着前面突然道,「我接到严盛的电话了。」 安苏脚步忽然停下了。 言晏回过身来,盯着她手里的两根糖,淡淡道,「我姑姑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那语气听上去是平静的,但只有安苏知道,她已经有些生气了。 「这个严盛,」安苏撇了撇嘴,低声咒骂道,「都说了不准告诉你,结果还是跑来告我的状了!」 她拆了一根棒棒糖塞到嘴里,重新朝前走去,「放心,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陪你呆在江城,」叹了口气,「已经订好了机票,后天下午的飞机。」 她在说后天下午的时候,言晏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女人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回过神来,垂下眸,好半晌才若无其事的问,「纪容司呢?和你一起回去吗?」 「他在这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应该不会这么快,」安苏含着糖含糊的道,「况且,这次一去……」她忽然低低的笑了笑,「怕是就瞒不住了。」 言晏看着周围来往都在因分离道别而相拥在一起的学生们,轻声道,「也好。」 安苏瞥了她一眼,见她正望着那些学生们出神,眼里的光也缓缓黯淡了下来。 离别,向来是悲伤的话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安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倒是你,」她话锋一转,看着面前的女人担忧道,「我听说关姨的案子快要开庭了?」 「嗯。」言晏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应了一声。 安苏抿了抿唇,「有把握吗?」 言晏脸上没什么表情,「楼是她家的,爆炸也是她安排的,就算凶手不是她,但我姑姑的死她也难逃其咎。」 安苏了然,这么一说好像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光是前两样就已经是铁证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安苏安慰道,「听说樊天逸和良黎最近在闹离婚,她现在未必有心思在意这场官司。」 (本章完) 258 是她不要的你! 言晏突然停下来,蹙眉,「离婚?」 「你不知道?」安苏见她的反应比她更诧异,「现在大家都这么传,听说连公司股份都已经分好了,如果这是真的,良黎一旦没了樊氏这座靠山,相信我,这场官司的胜率至少提高两倍!」 安苏顿了顿,好奇之下八卦心又起,「不过你说,他们这是为什么会离婚啊?你姑姑死了,他们两个狗男女不是更应该和和睦睦吗?怎么还会闹这么一出?」 「今天秦思砚的毕业典礼也没见樊榆过来,我看八成也假不了了……」 后面的话言晏几乎没怎么听进去,眉却越拧越紧。 她望着漫漫无尽的林荫道怔怔的出神,一旦没了樊天逸…… 可是……良黎真的会同意离婚吗? 医院病房内,在走廊上就能听到里面的怒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我说了不签,一个都不签,你们一个个都听不懂是不是?!」 一份被撕碎的手术协议和离婚协议混乱的散在地上,屋内一片狼藉,除了床上怒不可遏的女人,就只剩下几名面无表情的保镖和面露难色的大夫了。 前者没有任何表态,倒是后者一脸为难的劝道,「樊太太,您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了,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您的腿恐怕……」 「好!」她一个眼神射过去,看人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要我签可以,马上把樊天逸给我叫过来!」 一句话就把医生堵住了,他哪儿有那个本事啊,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保镖。 「抱歉,樊太太,樊总现在很忙……」 「啪!」 话还没说完,一个水杯重重的就砸到了男人额上,鲜血顷刻便流了下来,吓得医生大气不敢出! 只见女人冷冷的笑出了声,「没有离婚我就还是你们的总裁夫人,现在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她像是不解气,随手拿了个什么再次准备砸过去,但这一次那只手终于被人拦住了,低沉没有起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闹够了没有?」 良黎微微一怔,抬起头来果然见到了那张近一个月都没有再看到过的熟悉面孔。 脸上扯出讥笑,「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空气一下陷入了安静,大概是刚才闹的动静太大,导致没有人发现樊天逸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低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和满屋的狼藉,然后才开口吩咐,「都出去。」 自他出现,床上的女人像是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几名医生面面相觑后方带着刚才受了伤的保镖一道出了病房,顺带捎上了门。 良黎看着他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术协议和离婚协议,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嘲讽,「怎么,是有什么不能被人听见的话要和我说吗?还是说你堂堂樊总也会害怕被人指骂成是为了一个小三而抛妻弃女的负心汉?」 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婚,如今的她甚至都不用多问了。 那两份协议都已经被撕成了碎片,樊天逸随便挑了一两张瞟了两眼,仿佛对于她的话置若罔闻,语气平淡,「为什么不做手术?」 但偏偏是这样平和的语气令良黎再次心生怒火,手指死死的攥着被子,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再次强调,「我不会离婚的。」 她做不做手术和离不离婚分明是两回事,但此时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 「你应该知道,我樊天逸生平最痛恨被人威胁,」樊天逸随手将那几页碎纸扔在床上,一副镜片下除了冷漠再无其他,「小三?」冰冷的视线掠过女人的腿,他忽然笑了下,凉薄而刺骨的嘲讽,「你该不会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才能坐到樊太太这个位置的?」 「你什么意思?」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得像个制裁者,这是良黎从未见过的一面,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这个与她朝夕相伴了二十年的男人口中说出,「所以一直在你心里,我才是那个第三者?」 樊天逸食指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神情淡漠亦没有开腔,但这样的沉默就已经算是给了回答。 良黎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他心里,竟然是这样看她的! 「那她呢?」她怔怔的问出了声,冷冷的笑着,「那关珩在你那里算什么?」 良黎几乎是被气得发抖,情绪更是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以为那个女人心里有你,可是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原谅你!」 不知道是哪个字,令男人镜片下的眼眸忽然就沉了下来,女人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你觉得是我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可是我告诉你,从一开始就是她不要你!」伴随着那刺耳的笑声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心口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照样如此!是她不要的你!」 良黎看着几乎她每说一个字脸色就难看一分的男人,顿时心里充满了快意,好似只有在这一瞬,她在能真正的在这个男人眼里找到点存在感,「你以为你和我离婚就能弥补你曾经犯下的错误吗?」脸上的笑容几乎变得扭曲,「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最后一句掺杂着所有愤然和不甘的怒吼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男人一张英俊的脸早已变得阴鸷,森冷可怖的气息仿佛弥漫了整间病房。 然而就当良黎以为他终于要忍不住的时候,下一秒,樊天逸却忽然笑了出来,「错误?」 重复着她刚才的话,一双猩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温度的睨着她,唇畔噙着讥诮,「你指什么?樊榆吗?」 女人扭曲的五官一下僵硬了。 她清楚的看到,在提到樊榆两个字的时候,男人眼底的神情仿佛在叙述一个笑话。 他说,「樊榆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你难道不清楚吗?」 随着轻飘飘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良黎只觉得脑海里被「轰」地一声炸响! 门外,刚落在门把上的手蓦地顿住了。 (本章完) 259 都走了 良黎怔怔的抬起头,眼里充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最后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见男人微微眯起眸,遒劲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扼住了她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会用力,「事到如今你应该庆幸,有人比我更有资格收拾你,否则……」 那菲薄的镜片下透着危险的痕迹,良黎注意到,他甚至用的不是恨这个字眼,而是资格。 是想说,没有人能比他更恨她吗? 呵。 有朝一日竟会被日夜躺在身侧的男人掐住脖子,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谁?关言晏吗?」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落了下来,良黎笑着笑着便哭了,「你还真是爱屋及乌啊,樊天逸,二十年,二十年!」她歇斯底里的吼,「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如今她在他眼里甚至还比不过一个关言晏! 她直到这一瞬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从未觉得樊榆的存在是个错误,只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樊榆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 晚上,学校教室的灯早已熄灭,只有隐约的月色从外面透了进来。 下午的时候余妈打电话给他说太太还没有回家,聂南深连应酬都没有结束就直接赶了过来。 最后终于在阶梯教室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女人的身影。 他打开灯,然后抬脚走了过去。 女人静静的趴在那里,四周静的仿佛能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手边摆了一瓶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酒,聂南深拿起来闻了一下,眉心一下就皱了起来。 白的。 凭手感就知道喝了不少,聂南深立马脱下外套给她盖上,随后直接将女人从位置上抱了起来。 大概是她睡得并不沉,聂南深刚有动作言晏就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迷茫的看着他。 「不是说会回去吗?」聂南深也喝了点酒,这时候闻上去那酒味一时竟不知道是谁的,「安苏呢?」 这么冷的天,醉在这里。 言晏眨了眨眼,像是好半天才认出眼前的人来,低低的笑了出来,「被纪容司接走了啊。」 她脸上的醉意很明显,甚至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聂公子,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妹妹啊,」手指抓着男人的领带像是个很好玩的东西,「这么见色忘友的哦?」 聂南深低头看了一眼她白皙的手指,女人脸上的冷漠都被那醉意所覆盖,他顺着她的话,「你想我怎么管她?」 他连她都管不住。 「管……」言晏拉着醉醉的语调,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忽然笑了笑,「算了……不管了,」将脸埋进男人胸膛,低低的呢喃,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反正都要走了……都走了……」 聂南深脚步一顿,脸色微微僵了僵。 后来在夜色中,那声音便慢慢消匿了下去,聂南深才重新提起脚步,「嗯,都走了,」轻声的哄慰,「但是言晏,我还在。」 随着便是怀里一道不轻不响的笑声,听不出意味。 安苏离开这天,言晏没有去机场。 聂家一家老小在机场足足做了一个多小时的道别,最后直到机场内响起登机的提示声,安苏才拿着行李进到登机口。 刚转过身,女人脸上的笑容便淡了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她撇了撇嘴角,这丫头,还真是够狠心的。 出了机场,詹聿拨通了言晏的号码。 「真没来?」 女人的声音在那边淡淡的,「也不是见不到了,等 她下次回来也是一样。」 詹聿抿了抿唇,之所以没来送机,怕是不想道别吧。 「也好,」他拉开车门,「下周就是开庭时间,你让律师专心准备一下,最近临城有个案子有点棘手我可能帮不上你太大忙,至于芯片的修复,我会再催一催结果,尽快赶在开庭前出来。」 「好,」言晏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纪容司也去送机了吗?」 「当然,」詹聿扭过头,看着徐徐从机场走出来的一行人,「除了秦思砚,聂家的人和纪容司都在。」 秦思砚和安苏的关系一向不算太好,倒不算很奇怪,言晏没再说什么,两人简单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聂宅,女人焦躁不安的坐在桌前咬着手指,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仿佛上面有什么令人极为不安的东西。 江城最大娱乐公司总部,MC顶层办公室。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手边一边签着资料,一边听手下汇报工作,几乎都是最近在演艺圈有点名气的艺人发展情况。 偶尔几个瞬间,助理的视线瞟向了一旁沙发里躺着的女人,心底一阵嘀咕。 像路小姐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跟着他们当家的混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汇报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助理退下去,一直躺在沙发里翻着新闻杂志的女人才半媚半讽的开口,「当家的可真忙,又是夜总会又是娱乐圈的,什么捞钱的行业都被你占据了。」 有旁人在的时候她几乎不开口,但一旦周围没有别人,那说出的话都是带刺的。 池骞没没搭理她,「毕竟要养个败家子,没点底蕴怎么能拿得住。」 路潞翻了一页纸,轻轻的笑,「当家的这是在说我吗?」 等了两秒没等到男人的回答,路潞掀了掀眸,忽然坐了起来,将杂志掩在腿上,回头看他,「那不如当家的瞧瞧,我这张脸要是进了你们公司,能不能替你挣钱啊?比起那个又拿了大奖的江芷怎么样?」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捧着自己的半张脸,另一只手便自然的搭在沙发把手上,说话的时候一双媚眼扑闪扑闪的,那模样说不出来的千娇百媚动人心魄。 论脸,她绝不输给任何一个当红艺人,论身段,顶级模特都不一定能有她的姿态。 池骞没搁下笔,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怎么,在你的演奏界混不下去了?」 (本章完) 260 需要我回避吗? 路潞挑了挑眉,「那倒不至于,」重新躺了回去,自豪道,「临城的演出投资方可是很满意呢。」 池骞没当然看得出来女人不过随口一提压根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聊,路潞重新拿起杂志翻着,某一页醒目的标题下是某个艺人因前几天的节目爽约被批耍大牌,口碑一落千丈。 路潞看得饶有兴致,似随口找了个话题,「我听说,温小姐最近有个挺火的综艺是你这边的人拟邀的她参与录制?」 「是么。」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没多大起伏,路潞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杂志,整个脑袋都垂在沙发边缘,海藻般的长发几乎快散落到地上,以一种倒着的姿势去看办公桌前的男人,「我还以为当即的只对利益感兴趣呢,」那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下牌子被砸了,损失不小吧?」 其实那杂志上也没写什么,不过是前几天临城的一个综艺开拍前,作为重磅嘉宾的温纾没有来到节目录制现场,导致节目组不得不临时更换节目内容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虽然事后温纾的经纪公司发了道歉声明,不过并没有多少人搭理罢了。 池骞没没看她,语调平淡,「二流艺人,轮不到我插手。」 于是女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你手下的人倒是挺会来事儿的。」 他和温纾的事不说江城人尽皆知,但好歹在他手底下办事的人,要是连这点风吹草动都没察觉,早卷铺盖走人了。 门外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路潞原本以为又是哪个来报告工作的,就听门外的人道,「当家的,温小姐说有事找您。」 女人眼睛一亮,绯唇勾了勾,「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原本慵懒的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端庄优雅,又顺手理了理长发,然后才笑意盈盈的看向桌前已经抬起头来的男人,「需要我回避吗?」 池骞没不温不火的瞥了她一眼,放话,「让她进来。」 门打开,温纾从外面走了进来,第一眼见到的是桌前正在办公的男人,第二眼,才是那沙发上娇艳五官明媚的女人。 路潞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反而是对着开门的助理温声道,「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倒杯咖啡吗?」 她笑着,说话间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视线一刻都没落在她身上。 助理愣了愣,连忙道,「好的,路小姐。」 仅一声路小姐,温纾就听出了她经常来这里,以致公司上下没几个人不认识她。 路潞笑了笑,「不加糖,谢谢。」 助理点了点头,然后关门出去。 那张沙发……温纾脑海里一阵恍惚,曾经,那也是她经常坐的位置,只不过那时候几乎都是池骞没强制要求她呆在他身边看着他工作,而她也从来没有像路潞这样惬意的姿态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过。 温纾看着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潞像是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冲她笑了笑,「来找我男朋友玩啊,」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拖着下巴,悠悠的笑,「倒是温小姐,我记得你也不是这家公司的艺人吧?找他们老板是有什么事吗?」 那模样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再加上那看上去格外无辜的眉眼,如果不是温纾见过这女人尖酸刻薄盛气凌人的模样,此时恐怕还真的听不出她的话里有话。 「我改天再来。」 见办公桌前的男人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心里一闷,转身就要走。 「既然来都来了,有什么话不如一次说清的好,」只听女人突然笑了一声,路潞突然改了语气,将那本 杂志重新拿回手中似随意的翻向下一页,「毕竟工作上的事情一旦耽搁了,影响的就是温小姐的前途了。」 温纾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一下子攥紧,路潞瞥了一眼,见女人果然停下来的脚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忘了,温小姐在工作上从来不屑依靠任何人,」掀起眸来,要笑不笑的,「那就是私事了。」 温纾看着她,紧咬着的唇像是在极力的忍着什么,路潞转而看向桌前的男人,意有所指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更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了吧?」 池骞没早已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姿态慵淡的倚在靠背里,骨节分明的指尖转动着那支纯手工定制的黑色钢笔。 他看着女人含笑望着他的眼眸,薄唇勾了勾,眸底掠过一丝嘲弄,话却是对温纾说的,「有事就说,我女朋友待会儿得不高兴了。」 话里的宠溺,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温纾只觉得可笑,凉凉的笑出了声,「池骞没,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 「嗯?」男人这才看向她,温纾甚至不知道他这只是故意在装给她看说来气她,还是真的对这个心口不一当面一套背人一套的女人动了心,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嘲讽出声,「你到底是真看不清还是假看不清?你以为她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真心?」 「她不是真心,」男人眼底莫名一暗,忍不住就笑了出来,眉眼讥诮的望着她,「那谁是真心?温小姐吗?」 温纾心底一震,他嘴里的一声温小姐,蕴含了无尽的嘲弄。 过往种种,在此时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样的神情对她说话,甚至,是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某些刺痛的情绪自心底蔓延,仿佛要将她吞噬。 助理正好在这个时候端着咖啡进来,路潞含笑接过,垂眸慢悠悠的吹着冷气,然而刚抿了一口,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嫌弃。 啧,真苦。 落地窗前的两人对视了十几秒,温纾咬着唇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男人似乎有些兴致恹恹,慢条斯理的道,「我和她的事,如今似乎轮不到温小姐来过问。」 不知道是哪句话,一下就刺到了女人的痛处,温纾一把就抢过了男人手里不断转动的钢笔「啪」地扔到地上! (本章完) 261 当家的这是心疼了? 「我是不想过问,可是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温纾音调徒然拔高,俨然像个正义者的开始批判控诉,「池骞没,你当真觉得她心思单纯?你以为她真的对你百依百顺?」一只手遥遥指指沙发上的路潞,「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背着你都干了什么?!」 池骞没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在地上直接被摔坏的钢笔,再次抬眼时正好对上女人愤怒的眼眸。 「她都已经和别的男人开房了,而你还在这里什么都护着她!」温纾站在那里,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什么,「是不是绿帽都戴在你头上了你还执迷不悟?!」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脸色蓦地一沉,然而还不待温纾继续,一道轻浅的笑声便从一旁传来,「当着我男朋友的面说我的坏话……,」路潞不紧不慢的将视线从杯子里抬起来,笑着朝她看了过去,「这样的行为可不好,温小姐。」 那眼里几乎没什么怒意,温纾扭头看她,挺直了背脊,既然她敢说,就不怕会得罪人,「自己敢做,却不敢承认是么?」 这是找她算账来了。 路潞低低的笑了笑,缓缓地将杯子放回桌上,「曾经是你把当家的真心踩在地上不懂得珍惜,怎么,」从容的起身,来到温纾面前,一只手撩起女人胸前的长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今这是看到了我对当家的好,终于忍不住嫉妒了?」 在她面前,似乎所有女人的姿态傲气都显得不值一提,或者准确的说,在这个容貌倾城足够傲慢的女人面前,很少会有女人不感到自卑。 温纾是不是其中一个不知道,但至少目前从那从容的气度上来看,她就已经输了一半。 她紧紧的咬着牙,怒极反笑,「嫉妒?路潞,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天真无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的事是你干的!」 路潞挑了挑眉,确实无辜道,「什么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纾直接被她这厚颜无耻的态度给气笑了,「你不仅在酒店让人把我打晕,甚至害我不能去参加节目录制,你敢说这些不是你做的?」 路潞愣了愣,随即失笑,「温小姐,污蔑人也得找个好点的借口吧?」随意的坐在桌沿,另一只手把玩着发梢,悠悠的看着她,「既然是被打晕的,那温小姐为什么不报警,而是跑来这儿颠倒是非?」 由于是背对着桌后,所以温纾可以清楚的看见女人在背对池骞没时眼底露出的讥诮。 一张脸顿时被气得通红,她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她在醒过来以后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甚至包括后来去酒店查房也说那间房并没有人住过,她说的话根本没人信! 她这才明白女人脸上的挑衅。 她是笃定池骞没不会信自己! 「我亲眼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呆在酒店房间里这还不算证据?」说话间她瞥到男人没什么表情的五官,心底一下凉了大半,冷声道,「好,池骞没,那我问你,她前几天是不是一直呆在临城?!」 男人眉心微微拧起,但仍是没开腔,只是目光下意识看向了那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的女人。 路潞半阖着眸,毫不含糊的承认,「是。」 话音刚落,之前送咖啡的助理又进来了,不过这次手里捧着个平板,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前对峙的两个女人,最后将其递到男人面前,「当家的,在温小姐出入临城酒店的时间段里,路小姐正在临城北的戏剧礼堂进行演出。」 路潞瞥了一眼助理递过去的平板,绯唇勾出一丝不着痕迹的嘲弄。 果然…… 池骞没没接过,甚至没往上面看一眼,反倒是温纾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她两步上前,一把就夺过了 助理手里的平板,视频里正播放着女人演出的现场视频,因为是直播,所以搜出来的视频左上角还标着当天的时间记录。 温纾脸上的震惊越来越浓郁,怎么可能? 她那天分明看见她进了那家酒店…… 助理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汇报,「并且,在那家酒店的所有监控记录里都没有找到路小姐出现过的证据。」 听到这句话,温纾一下子茫然了。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不,不可能,她分明是跟着她上的楼,还亲眼看见一个男人给她开的门…… 「知道了,下去吧。」从始至终,男人的视线都落在路潞身上。 「路潞,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温纾不敢置信的盯着她,就算监控视频可以做假,那直播又怎么解释?临城北和酒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场合! 瞧着温纾脸上的震惊,路潞勾了勾唇角,「事情都没查清楚,温小姐就把罪过怪到我的头上,我还委屈了呢。」 那模样说委屈是真委屈,温纾气极,「你!」 「说完了就走,」池骞没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漠声道,「我没工夫听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事已至此,温纾知道自己不管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她看了他几秒,然后才将手里的平板放到他桌上,「池骞没,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至于你怎么想……」 话音忽然顿住,心里忽然升起一抹自嘲,他怎么想,此时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如今再闹下去,倒显得她真的是在嫉妒了。 眼里神情暗了暗,温纾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目送女人离开,路潞才从桌沿直起身来,轻声笑道,「连赶人都这么温柔……」缓步来到男人身边,顺手重新挑了只新的钢笔递给他,「当家的这是心疼了?」 这句话听上去,倒是醋意十足。 池骞没抬手接过,掀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今天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等她?」 「她不来……」路潞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握着笔尖的手指却没有松开,微微弯腰,凑近了与男人的距离以一种平视的姿势盯着他,那张脸分明是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我又怎么知道,当家的还留了这一手呢?」 (本章完) 262 恃宠而骄 池骞没一声冷笑,路潞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就被男人一把捏住带到了他腿上坐下,俯首过来的是他低沉的气息,「你觉得我不会查?」 那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路潞只觉得背脊微微生凉,面上浮出一抹烟视媚行的笑,「那你查到了什么呢?」 池骞没盯着她的轻启的红唇,喉尖微微滚动了下,低冷的嗓音像是溢出来的,「和个男人?」 路潞呼吸微窒,就在那个吻即将落在她唇上的时候,她才敛眸,淡淡的笑,「有些话,当家的听听就罢了。」 他几乎贴着她的唇,低冷的笑意里噙着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话音刚落,唇已经覆上了她的。 路潞眼睛睁大了一点,最后一次什么? 骗他,还是…… 直到一个漫长的吻结束,路潞才整理了微乱的领口离开男人的怀里。 池骞没看她拿起包就要走的架势,眯了眯眸,「去哪儿?」 「找茶啊,」瞥了一眼在茶几上已经凉了的杯子,抱怨道,「咖啡太苦了,不可口。」 说完,踩着地上已经坏了的钢笔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 找茬? 呵。 池骞没心底一声冷笑,拿起桌上刚才她递给他的钢笔重新在指尖转了起来。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潞直接坐的专属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很容易就看到了正打算离开的女人。 温纾正打算拉开车门,听见身后的动静微微一顿,然而当她转过身来看见缓缓走近的女人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淡了下去。 将女人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纳入眼底,路潞歪头笑了笑,「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 温纾抿了抿唇,她竟还以为是他…… 心底一阵说不上来的难堪,她冷着别过了脸不去看她,「他既然已经选择不相信我,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掉了你路小姐的价不是吗?」 说得轻轻巧巧,但话里的讽刺很明显。 路潞似也不在意,瞥了一眼她的身后,似褒非贬的夸了一句,「车不错。」 是一辆百万级别的玛莎,通体冰蓝色,单面窗户看不见里面,虽算不上豪华,但以温纾现在的身价开这样的车已经算低调了。 想当初她刚认识温纾的时候还是一个连车买不起的小龙套,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成功挤入了二线,在不靠任何外力的帮助下,凭实力走到这一步,从某方面来说路潞还挺佩服她的。 温纾微微一愣,旋即皱起了眉,没听出她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路潞提了下肩上挂着的包,这才收回视线正眼瞧她,「背着经纪人来的吧。」 她抬起下巴与她对视,「是又怎么样?」 其实不难猜,池骞没在这个圈子里的影响力路人皆知,她的经纪人不可能让她冒这个险。 「温小姐,」路潞笑了下,没理解她这莫名的自信哪儿来的,「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别再来招惹他,和我吗?」 过往那些前车之鉴,如今几乎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但温纾眼里一点胆怯也没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屑的道,「你特地跑下来警告我,是心虚了吗?」 路潞也懒得与她争辩,「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别为自己惹上不该惹的麻烦,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冷意深沉,「否则,免得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时候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温纾总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只见路潞突然笑了下,「上一次是我好心放过你,但是下一次 ……」 她抬手,温纾下意识往后退了下,一下就抵上了车身,路潞勾了勾唇,手轻轻的拍上女人的肩,俯到她耳边,轻语中笑意凉薄,「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轻佻的语调中,只剩下威胁。 温纾眼里的震惊多了些,「那天果然是你!」侧首对上女人的视线,却见到她眼里压根没有丝毫畏惧和被揭穿的慌乱,她冷笑,「路潞,你背叛了他,就不怕被他发现吗?」 「瞧你这话说的,」路潞含笑直起身子,顷刻间便与女人拉开了剧距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背叛他了?」 那么的堂而皇之。 落在温纾眼里,就是活脱脱的厚颜无耻。 她气笑了,「你没有背叛他,那刚才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敢承认?!」 但路潞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看了她一眼然后潇洒的转过了身,背对着朝她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温纾紧咬着牙,看着女人干脆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路潞,你不过就是仗着他现在相信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不,更准确点的词应该是,恃宠而骄。 路潞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女人欣然的脸才慢慢沉了下来,直接摸出手机将号码拨了出去,「找人盯着温纾。」 那边传来疑问,「盯她做什么?」 空旷无声的地下停车场,女人眼底渗出冷意,「她今天来池骞没这里闹了一出,我担心他会找上门。」 那边骇然,「您是说……他可能回江城了?」 路潞在自己的车前停下,看着车窗里映出的面孔掀出冷笑,「不然,他还能有别的去处吗?」 她当然不会觉得池骞没不会去查她。 今天如果温纾不来捅破这层纸,他也不可能暴露出来他到底查了些什么。 说来,到底还是温纾比较重要呢。 路潞眼底溢出讽刺,最后一次……招惹她么。 温纾仍站在那里,直到看见女人驱车离开,才冷着脸上了自己的车。 「温小姐。」 然而手刚摸上方向盘准备发动引擎,身后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她背脊猛然僵住了。 「救……」 反应过来的第一秒就是下车,但是脖子上冰凉的锋利一下就扼住了她的喉咙! 「嘘……别说话,」男人低低的笑声从座位后传来,缓慢调笑的嗓音听上去格外刺耳,「我这个人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是一不小心划了这张美人脸,那就得不偿失了。」 (本章完) 263 良黎,你真可悲 那匕首几乎贴着她的下巴划过,温纾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想做什么?」瞥了一眼男人拿着刀的手,不敢轻举妄动,「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我劝你做什么事之前最好先想清楚后果!」 她不是没遇到过偏激的粉丝,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这句话的时候额上不经意间已经渗出了冷汗。 她不知道这样的威慑会不会有用,但下一秒男人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后果?」阴冷的笑声仿佛从地狱而来,偏生他又带着些满不在乎的肆意,「我想有什么后果,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温纾皱了皱眉,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将其整张脸都挡了去,看不清容貌。 「如今的温小姐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前途不可限量,」男人抬了抬头,露出下面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如果不是那笑意里面饱含讽刺的话,「不过……似乎还对池骞没池当家的念念不忘?」 温纾心底一惊,「你是谁?」 池当家这个称呼一出来,她就知道了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她的粉丝。 男人的声音像是刻意压低听上去有些沙哑,唇畔缓缓扯出令人心悸的弧度,「自然是……帮你的人。」 —————— 关珩的案子表面上看去并不复杂,一场过失,就算追责也几乎追不到良黎头上,并且那天的爆破会出人命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只是一件意外。 不,大概准确来说是除了言晏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意外。 原告方这边聂南深直接请了梁元,要说辩护这一块,他在江城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但起诉的是良黎,被告方请的对手自然也不会逊色太多。 开庭这天几乎没来多少人,言晏原本以为在闹着离婚的这个节骨眼上,良黎并不会出庭,却没想到在开庭前的半小时,她就在候审厅见到了被轮椅推进来的女人。 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一下渗出冷意。 推着她的人是樊榆,身边跟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这次他们请的辩护律师。 前者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最后又看了一眼站在女人身旁的聂南深,咬了咬唇,还是别过了脸。 良黎似乎也没有要和他们交谈的意思,径直就从他们面前被推了进去,倒是那中年男人在路过的时候朝他们微微颔了下首,然后才跟着离开。 「认识?」 聂南深挑了挑眉,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梁元。 「冯远胜,打过几场官司,资历丰厚胜率不低,」梁元推了推眼镜,脸色不算太好,「一般人还真请不起。」 价钱的高低就足以衡量他们这个行业的本事多少,聂南深不满,「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梁元直接想给他翻个白眼,凡是有万一,更何况现在他们手上不利证据太多。 但说是这么说,作为颠倒是非黑白一把好手的梁大律师脸上倒没有太大压力。 他看了一眼一旁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紧张,虽然今天要定她杀人的罪名有点困难,但也够她进去喝几壶了。」 言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麻烦了。」 梁元调侃,「弟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不说这次聂南深直接给他开足了价钱,就凭她和聂南深现在的关系,他这个作为兄弟的怎么着也得全力以赴。 下午两点,庭审时间一到,原告被告双方上庭,聂南深和樊榆自动入了旁听席。 短短一个小时,庄严而肃穆的法庭内便围绕这出案子是否归为意外而 展开了激烈的辩护,言晏整个人坐在那里出奇的镇定,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对面的被告席上。 良黎不知道是根本没注意到还是刻意忽略,那淡定自若的模样看上去仿佛她才是那个原告。 整整两个小时,双方各执一词不分上下,但不得不说梁元在这一块的业务能力确实出色,一连几个问题下来终于在中场休庭前占了上风。 「弟妹……」一阵唇枪舌战,梁元渴得连灌了一瓶水,再次开口看过去时,身旁哪儿还有女人的身影? 再一看旁听席,得,聂南深也不见了。 这些人上厕所也不等他的? 洗手间门口,樊榆刚推着良黎出来,就在走廊遇到了言晏和聂南深。 一个坐在长椅上双手合十撑着额头看上去十分疲惫,而另一个就默默的站在一旁,一只手安慰似的搭在她肩上,光是侧脸就透出无限柔情。 可是此时再多的温柔,都不会落入女人眼里半分。 樊榆心里有些酸涩,吸了吸鼻子,还是红着眼推着良黎走了过去。 就当那轮椅从聂南深身后推过的时候,女人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了,「你的腿分明可以治,为什么不治?」 樊榆停了下来,良黎没有看她,没什么表情,更像是敷衍的回,「你总不会是来关心我的。」 言晏缓缓抬起头来,视线往女人盖在膝盖上的双腿看了一眼,最后才落到她脸上,半晌,她脸上忽然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说,「良黎,你真可悲。」 女人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颤了下,下一秒,言晏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讥诮的神情下,细了看竟还有一丝怜悯,「利用害死我姑姑的代价,最终只是为了换一个男人的愧疚吗?」 良黎的脸色终于这句话后彻底难看下来,一双手死死的抓着把手几乎快暴出青筋。 聂南深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然后才对身旁的女人轻声道,「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言晏嗯了一声,临走前没再多看轮椅上的女人一眼。 樊榆皱着眉,下意识觉得关言晏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俯下身来问,「妈,她说的什么意思?」 看着两人的背影,良黎闭了闭眼,来回几个深呼吸后才重新调整了情绪,再开口时已听不出任何异样,「没什么,我们回去。」 「哦。」 (本章完) 264 对峙 法官是个头发几近花白的中年男人,手里法槌敲下,那庄严浑厚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跟着响起,「下面请原告向被告提问!」 话筒就在梁元面前,他站起来微微朝法官的方向鞠了个躬,然后才转过身看向对面的女人,直接开始了正题,「我想问一下,良女士明知那天是爆破的日子,为什么会提前去到那个地方?」 良黎脸色不变,对答如流,「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我自然要在现场监督。」 梁元眯了下眼,「根据你之前的供词,你说是关珩想要杀你?」 「是。」 「那她为什么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 回答得很顺畅,显然提前已经准备过该如何面临这样的问题,梁元看了眼她身旁面不改色的律师,推了推眼镜,然后拿起手中的资料继续道,「众所周知,关珩在四月三十号,也就是出事的后两天需要做一场手术,」顿了顿,然后直接问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在此之前,关珩一直躺在医院,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她有什么理由冒着风险去杀你?」 他再次强调,「还是在她亲侄女婚礼的当天。」 良黎脸色微变。 整个江城谁不知道关言晏是关珩的掌中宝,如果要杀,哪天不行,却偏偏是那天。 但良黎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难道你的意思是,关珩手里的那把枪是假的?我身上中的子弹也是假的?」 证据里已经充分的提到,那把枪上从始至终只有过关珩一个人的指纹,并且连着她当时的检查报告也一并呈了上去。 梁元也在这时候笑了下,随后拿起遥控直接在大屏幕上投出了医院的检查报告,「枪不假,枪伤也不假,但是从医院给出的检查报告来看,您所中的枪上都不在致命部位,而关珩作为一个曾经在全国百米射击比赛上拿过冠军的人,她如果真的想要杀你,在当时那么近的距离下,你觉得她会连着几枪都没有打中你要害的几率有多大?」 良黎整个人怔住了,几率多大? 几乎没有。 见她脸色难看,一旁的律师及时拿过了话筒,「法官大人,原告在混淆视听,我方请求终止问话!」 法官和几名陪审对视了一眼,道,「请求驳回,原告继续。」 冯律师脸色有些微微难看,扭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梁元的视线。 良黎咬了咬唇,直到喝了一口水,方才继续回答,「不是没有命中要害,只不过我运气好,恰巧躲过了。」 闻言,冯律师才微微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梁元皱了皱眉,回答得敷衍,但也算是个解释。 「可是我们从关珩之前的手机通话记录来看,你们的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四月二十二号,刚好在事发一周前。」 「也正好,事发三天前新闻里曝出松氏废楼将在五月初进行爆破处理,但最后爆破的时间却调整在了四月二十八号当天,我想请问,良女士又是为什么没有及时将更改的时间公布出来?」 这次良黎倒显得自如许多,「当时决定得太仓促,没来得及。」 梁元看了她一眼,继续翻着屏幕上显示的照片,「那片路段位于城郊,平时很少有人路过,但据那天载关珩的司机提供的口供和行车记录仪来看,在爆破前并没有发现现场有任何的封闭道路的措施和爆破提示,只是不知道良女士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是刻意为之呢?」 女人慢条斯理,「这是施工队的失误。」 言晏心底一声冷笑。 还真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但梁元却笑了,他不疾不徐的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直视着 她,「可是您刚才也说了,您当时人就在现场,为什么没有及时提醒?」 良黎原本刚拿起杯子的手猛地顿住,细了看,里面的水已经泛起了点点不平静的涟漪,只有男人不慌不忙的声音还在继续,「既然您是为了工作去监督,应该不会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反观关珩,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天会在那里发生一场爆炸!」 最后一声,在男人故意拔高的音调中落下,良黎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换句话说,」梁元再次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直直的看着她,「我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您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顿了顿,薄唇勾出弧度,「为的,就是故意制造出关珩最终死于一场意外的假象。」 她的手几乎快握不住杯子,良黎咽了咽口水,过了好半天,才不动声色的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落回在膝盖上的手却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这次甚至连旁听席都传来了纷纷的议论声。 爆破地点就在她的名下,时间也是她定的,从这个逻辑推算出这个结果,几乎是天衣无缝。 否则在那个时间点,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能解释关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言晏脸上始终没有表情,随着女人沉默的时间越久,四周不断议论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就在法官准备敲槌维持秩序的时候,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突然从庭前另一侧传来,「如果关珩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才故意前往的呢?」 言晏背脊猛然一僵,这个声音…… 四周一下就寂静下来,仿佛连针掉的声音都能听见。 言晏睁着双眼,几乎是接近木讷地扭头去看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女人,眼底逐渐覆上的不知是不敢置信还是什么,但只有梁元能感受到,身旁骤然冰冷下来的温度。 其实不止是她,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个方向投了过去,聂南深皱了皱眉,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下来,就连良黎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和震惊。 就连法官脸色也不大好看,一锤敲下,「闲杂人等不得扰乱法庭秩序!」 但女人始终不慌不忙,抬头挺胸打直着背脊,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十公分的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样的安静的情况下显得格外突出。 (本章完) 265 证据,就是真相 几乎是她每走一步,就踩在言晏心口一下,她紧紧盯着女人清冷目不斜视的脸,落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攥紧,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舌尖几乎快咬出血。 那脚步声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下了。 聂南深拉住她的手,喝住她,「思砚!」 秦思砚低头,看着男人紧蹙着的眉心,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她抿起了唇,但下一秒,她就挣脱了男人的手,直接走到庭前,直视着法官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我那天亲眼看到,」另一只手缓缓抬了起来,指着良黎的方向,她说,「是关珩,故意拿枪,要杀了她!」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当即掀起一阵哗然,更是在言晏心底砸下一记重锤! 「秦思砚!」 一声怒吼,手掌重重的落在桌上,言晏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几乎连牙齿都在颤抖。 那是咬牙切齿。 愤怒?还是痛恨? 或者两者都有。 梁元拉住她的瞬间,第一次发现,一个女人看向另一个女人时的眼神可以这么惊骇恐怖。 像是要杀人。 …… 半小时后,人去庭空,只有原告席上女人孤落单薄的身影仍坐在那儿,目光空洞眼神呆滞,宛如没了生息。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言晏……」聂南深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一只手握上去,却发现女人的手凉的沁人。 他以为她哭了,但是此时女人脸上干净得没有一丝泪痕,瞳眸空洞得厉害。 半个小时前,秦思砚作为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出庭,只说了一句话,「那天我一路跟着关珩,从婚礼现场离开后,她还去了一趟关家墓地,我亲耳听到她说——」 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后来? 后来法官立即让人调了那天陵园的监控,正好录下了镜头面对着关珩的画面,放大,直接从口型上判断,内容和秦思砚所说如出一撤,还多了句话—— 是该让他们偿命了。 最后一声定锤,下了判决,「被告因监管不严造成事故,赔偿原告三百八十六万,关珩犯非法持枪,故意杀人等罪名,因自然人已死亡,故不再追究任何刑事责任。」 原告成被告。 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还信她么?」 轻飘飘的声音,平静无力得没有丝毫波澜。 聂南深猛然一震。 言晏缓缓扭过头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蛋忽而扯出一抹冷艳至极的笑,「我不信了,」黑白分明的眼眸分明是落在他脸上,但又好像是在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她说,「你,和聂家。」 心脏猛然间掉入一片深渊,聂南深眼底难得露出慌乱的情绪,没由来的失重感令他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言晏……」 但掌心里握住的冰凉缓缓从手里抽出,任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 眼见她起身就要离开,聂南深几乎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却在门口时被一道人影拦住。 「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梁元看了眼女人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现在大概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聂南深一下就皱起了眉,梁元看了他一眼,由心的无力,说出的话却也带着无情,「法院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证据,就是真相。」 聂南深此时脸色阴沉得难看,却也没有再追上去。 薄唇缓缓抿起,「那证据以外的呢?」 「关珩无辜也不无辜,」 梁元语气里夹杂着无奈,此时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她或许确实是被良黎害死的,但谁又知道,在朝良黎开出那几枪的时候,她不是故意去送死的呢?」 男人眼底微微一震,五官顿时更冷了。 夕阳西斜,五月的风带着丝丝寒意,更显得露天停车场的空旷冷清。 「思砚。」 正朝车子走过去的女人脚步一顿。 高挑的身姿回过身来,秦思砚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两人,原本拿出来的车钥匙又缓缓收了回去。 樊榆推着良黎来到她面前,前者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思砚,你没事吧?」 不怪她这么问,实在是女人此时的脸色看上去真的不算太好。 秦思砚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视线往下,落在良黎脸上,表情寡淡,令人看不透那样的神情下到底在想什么。 倒是良黎先开了腔,「小榆,你先上车,」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妈有几句话想和秦小姐单独聊聊。」 樊榆不解的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听话的「哦」了一声。 直到樊榆上了车,轮椅上的女人才不慌不忙的开口,「为什么要帮我?」 秦思砚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五官和语气一贯的清冷,「我没有帮你,不过是说出了我看到的事实。」 良黎缓缓的眯起眸,像是在审视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最后就在秦思砚打算离开,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笑着叫住她,「秦小姐和我女儿关系一向很好,」淡淡的道,「不过你毕竟是聂家的人,还希望以后秦小姐能和我女儿保持一下距离的好。」 秦思砚脚步一顿,还不待她回答,良黎已经转动了轮椅的把手,没有再看她,话语间依旧没有太客气的意思,「这个情,我记下了。」 秦思砚不知道听到还是没听到,一路走到车旁才再次停了下来,抬手,去拉车门。 另一只熟悉的手适时的抵在了上面,距离她的手五公分的位置。 男人没有说话,但秦思砚清晰的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压迫感。 「你刚才也听到了,」她缓缓抬起头来,义正言辞的态度没有半分心虚,「我没有帮任何人。」 聂南深抿着唇,以一种陈述的口吻,「你看到了。」 「对,」秦思砚抬着下巴,丝毫不畏惧男人此时冷鸷的气场,「我看到了,是关珩拿着枪要杀了关珩,那又怎么样?」 顷刻间男人眉宇中布上浓厚的阴霾,「为什么之前不说?」 手指缓缓蜷缩起来,最后落回身侧,秦思砚看着他忽然笑了下,「如果说了,你就要帮关言晏隐瞒这一切吗?」 (本章完) 266 恶人自有恶人磨 在某一瞬,秦思砚清晰的看到男人眼底闪过的一丝类似痛苦的情绪,她顿时明白过来,或许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 他给出的答案只会是一个。 会。 心底越发的觉得可笑,于是秦思砚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可真相就是这样,不论你怎么维护她,都改变不了关珩是杀人犯的事实!」 聂南深眼神几度变化,最终化为了一声冷笑,「你为的,就是这个?」 因为她如果提前招供,说了事实,担心他会从中作梗,更担心,无法让真相重见天日? 秦思砚分不清男人是在讽刺还是什么,只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刺眼。 「木已成舟,」她下意识别过了视线,一张美丽的脸庞有些微微苍白,「南深哥,你可以继续维护她,可我没有办法看着一个杀人犯的侄女继续把聂家也拉下水。」 聂南深一双狭长的眸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聂家?」 有那么一瞬秦思砚眼神有轻微的闪躲,但她很快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为了一个关珩你都能大动干戈不计后果去与樊家对抗,谁知道关言晏为了洗清她姑姑的嫌疑还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 眼眸深沉,她不过……是想让这件事情早点结束。 没必要,再往里面搭上更多的人。 聂南深看看了她两秒,好半晌方收回了那只手,缓缓开口,「思砚,你变了。」 语气冷漠,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指尖几乎嵌入肉里,秦思砚没有看他,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但她还是笑了下,带着浓稠的讽刺,「你说了,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不论是她,还是他。 …… 法院外,早已候了成群的记者媒体。 言晏在宋秘书的护送下刚从里面走出来,蜂拥而来的闪光灯和话筒几乎快戳上面门,「关小姐,听说您姑姑关珩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对此您怎么看?」 「近几年关家和樊家一直势同水火,请问你们两家是不是在过去就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才导致了关珩这一次的举动?」 「显然关珩这一次的行动是预谋已久,您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是否对此知情?」 那闪光灯亮的刺眼,面对一个个刁钻的问题,宋秘书脸色微沉,一只手护送着言晏走下楼梯,另一只手去拨开人群,冷声道,「抱歉,我们暂时不接受采访。」 从言晏出来开始,就面无表情得像个行尸走肉,此时那些话一个个几乎不带重复的钻入耳膜,但她仿佛并没有听见般,踩着高跟鞋就往阶梯下走。 此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年轻的女记者突破重围来到她面前,正好堵住了去路,迎面将话筒指向她,冷冷的问道,「关小姐,根据您的起诉书内容来看,您原本告的是良黎犯故意杀人罪,但最后的判决结果却显示关珩才是真正动手的那个,人证物证俱在,您最终是否欠了樊家一个道歉?」 那嘲弄厌恶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杀人犯。 似乎此时在他们的眼里,关珩犯下的事,由她来承担后果也没什么不妥,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关珩是个杀人犯,她这个做侄女的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秘书皱了皱眉,正想将人拦开,不想身旁的女人却拉住了他。 他顺着看过去,只见女人正不偏不倚的对上女人的视线,面无表情,连带说出的话也没什么温度,「死的人是我姑姑。」 女记者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但下一秒女记者便笑了笑,不认同般轻轻的摇了摇手指,「关小姐,您这是典型的我弱我有理,」轻蔑的看向她, 「更何况关珩在江城名声一直不算好,有这样的结果无非是咎由自取。」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记者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判决结果。 言晏脸色蓦地冷下,墨色瞳眸里像是淬了冰。 咎由自取。 又是这句话。 「你们都说我姑姑是那个杀人凶手……」她有些想笑,但此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愈发温凉的视线落在那个女记者身上,「那我问你们,为什么那天死的人不是良黎?」 她站在台阶上,无形中就比那名女记者高出一截来,连带着语气也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傲慢。 这样的问题女记者自然答不上来,但她们只相信法院的判决结果,「樊太太作为受害者已经为此丢了一条腿,也为这场意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但是反观关珩,」她唇边扯出讥笑,宛如正义使者般站在道德制高点进行批判,「恶人自有恶人磨,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呵……」 鼻尖溢出嗤笑,令得在场所有人都用一种厌恶至极的目光看了过来,但女人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目光看着她面前的女记者。 好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言晏瞥了一眼女人胸前的记者证,轻飘飘笑了下,温婉的五官下却噙着丝丝冷意,「丁记者,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那语气中不泛有威胁的成分。 不知是女人此时的眼神太过渗人,还是那话语中的威慑力太强,竟让女记者下意识有些心虚。 言晏没再看她,抬脚就继续往前走,然而人群中不知道谁忽然踩上来一脚,她一个趔趄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往前摔下! 「小姐!」 宋秘书脸色一变,反应过来时伸出的手直接落了空! 就当所有人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女人即将摔倒时,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腰间那只遒劲有力的手极稳,她顺势就落在了男人怀中,扑面而来熟悉的味道,跟着响起的还有男人略带紧张的声音,「没事?」 脚刚才是被扭了下,但言晏只是阖了下眸,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回过头,正好看到刚才那名女记者用一种嚣张的眼神看着她。 (本章完) 267 现在是,未来也是 聂南深也跟着看了过去,幽深的眸瞬间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面对聂南深的出现,众人有过片刻沉寂,第一个开口的还是那个女记者,再次禀着采访的口吻将话筒和镜头对准了他们,「听说今天最后是有了聂家养女秦小姐的指证才会坐实了关珩的罪名,」她看了一眼聂南深的方向,继续笑道,「但如今判决结果下了,这件事又是否会影响到您和聂家之间的关系,他们还会接受你这个儿媳妇吗?」 这是个足够尖锐的问题。 似乎在她眼里,关言晏刚才之所以有那样的底气来威胁他们这些做记者的,无非是有聂家在其背后撑腰,但是话又说回来,倘若聂家真的打算在这件事上帮助关言晏,那就不会有秦思砚出来闹这一出了。 比起前后两种态度而言,在场各位还是更选择相信后者,否则女记者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包括聂南深的面,就敢问出这种看上去是挑拨离间甚至是针对性的问题。 答会,将这样一个背着杀人犯亲属的人留在聂家,有损聂家声誉不说,聂氏旗下所有股份将面临暴跌风险,答不会,聂南深同样将背上一个负心汉的标签。 但显然,权衡利弊后,后者才是避重就轻的标准答案。 但女人没有想到,在关言晏还没出声时,对面的男人几乎一秒犹豫都没有,五官深沉,不容置喙的语气下是一如既往的沉稳霸气,「我聂南深的太太,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视线不温不火的扫过在场众人,警告的意味很明显,「现在是,未来也是。」 那样凉寒至骨的眼神,几乎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都顿时觉得如芒在背,那名叫做丁记者的女人脸上的讽刺几度挂不住,再次不怕死的开口,「哪怕她是一个杀人犯的侄女?」 只听男人极其不屑的嗤了一声,「别说是关珩杀了人,」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每个人耳里,轻慢得猖狂,「今天就算这个罪名落在她的头上,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怀里,言晏微垂着的睫毛颤了颤,脸色愈发的沉和冷,只不过从外人角度并看不到,或者说此时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焦点顿时都落在了聂南深的身上。 女记者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再说不出话来,聂家在江城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当着这么多镜头的面,他的态度摆在那里,再继续追问下去,别说一个采访,怕是连饭碗都得丢了。 乔秘书带着的人正好在这时候赶到,连忙往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她看了一眼被男人护在怀中带出来的女人一眼,方低声道,「媒体报道方面我会安排人及时处理,不会对夫人造成太大影响。」 这里指的影响,自然是刚才言晏回怼那女记者的几句话。 聂南深没什么反应,眸光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女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上车前,言晏忽然停住了脚步,叫的却不是他的名字,「宋秘书。」 随在后面的宋秘书立马上前,「小姐。」 言晏看着车窗上映着的两张面孔,淡淡道,「你的车呢?」 聂南深眉头重重的皱了起来,宋秘书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马上开过来。」 说完转身就去了,聂南深拉住她的手,欲言又止,「言晏……」 「既然找不到说的,那就不用说了。」温凉的五官始终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我现在确实不是很想看到你。」 说完,言晏抬脚就朝宋秘书开过来的车走去,聂南深刚要跟上前,不料手机便响了起来,他压根没打算接,还是梁元拉住了他,将手机递了过去,神情有些凝重,「骞没。」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不耐烦的接过,「说。」 那边,女人已经上了车,电话里响起池骞没同样不耐的声音,「赶紧过来,之前伦敦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 聂南深脸色微变,没再多问,看了一眼女人离开的方向,有片刻迟疑后随手将手机丢给梁元转身就往另外个方向去,同时对乔秘书吩咐,「让人跟着太太,有什么情况马上给我报告。」 「是。」 乔秘书见他脸上难得的谨慎,想着应该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当下不敢耽搁立即上了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言晏刚上了车,詹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透过窗外,那些围着的记者们正逐渐一一散去,那边语气不算太好,「我看到判决结果了。」 言晏闭了闭眼,「我在过来的路上。」 詹聿,「……」 半晌,他沉声,「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言晏眉心一下下的跳着疼,连带着胃也跟着难受起来。 后视镜里,宋秘书看着里面女人略微显得苍白的脸色,不由关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刚才那些话,别说言晏,就连他听了都不好受。 「没事。」言晏打开窗户,直到外面透进新鲜空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那种反胃的不适才稍微好了些。 宋秘书安慰她,「刚才那些记者说的话您不用放在心上,」顿了顿,「关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还轮不到他们来说三道四。」 「嗯……」言晏淡淡应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 良黎,秦思砚…… 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真的要好好想想。 到警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以后。 接近下班时间,但仍在处理案子的警官依旧不少,忙忙碌碌一片嘈杂。 言晏安排宋秘书在外面等着,自己直接去了詹聿工作的办公室。 里面只有他一人,言晏关上门走进去,还不待她开口,詹聿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从位置上站起来,将面前的电脑摆到她面前,「在聊秦思砚之前,我想你应该先听听这个。」 说完,他摁下了空格键,画面里音频轨道开始上下起伏。 带着嘈杂的回音下,率先响起的是女人熟悉的声音,「不用再等了,你们的人不会带着你们想要的东西来了。」 (本章完) 268 用这样的方式 「这是……」言晏震惊的看向詹聿,她自然不会听不出来,这是她姑姑的声音! 詹聿点了点头,「这是那芯片里修复后的内容。」 然后示意她继续听下去,言晏也立即敛了神色,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 「是你?」先是女人的一声微讶,而后轻笑,「我见过你。」 直到音频安静了十几秒,那边才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江城这么大,总归有见过的地方。」 言晏立即皱起了眉,詹聿也在这个地方按了暂停,看着她缓缓的道,「我们之前的推测没错,那天出现在现场的,确实还有第三人。」 言晏抿起唇,显而易见,对方还是个男人。 她没再说话,詹聿再次将音频播放,整段录音时长足足将近一个小时,空气里只剩下了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当年的事而来……聂宅那边,你动不了。」 「今天这个门一旦进来了,可就不好出去了……」 「……你们想要的就在这里,有本事,自己来拿……」 「所以……秦茂也是你们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中间甚至响起了枪械的声音,而关珩的最后一句话是,「不然早在一开始,我该解决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们!」 随后那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便在一道由远而近的警报声中被电流杂音所掐断。 空气重新陷入了沉默,好半晌詹聿才叹了口气解释道,「中间有部分内容完全受损无法恢复,并且后半段内容也还在修复中,要想等完整的音频怕是还需要点时间。」 言晏整个人无力的坐了下去,一双眼写着满满的震惊和疑惑。 光是目前所表露的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这起案子的认知。 在她来这里之前,詹聿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此时将里面某些内容标出了重点,然后递到言晏面前,「之前关总的手机交还给你之前,我就发现里面被黑过的痕迹,我想关总应该也是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说这句话的时候,詹聿看向她,语气难得的有些钦佩和欣赏在里面,「秦思砚说的没错,关总确实是在明知道那天会被爆破的情况下,才只身前往的。」 否则就不会用植入芯片这样的方式来留下证据。 钦佩关珩的智慧,同时更欣赏她的勇谋。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别说关珩那样一个普通女人,怕是连他们所里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同志也不一定能将事情考虑得如此全面。 他迟疑了下,给出了定论,「如今看来,到底是谁算计了谁,还不好说。」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去送死,所以才会在那天给她打那通仿佛遗言般的电话么。 言晏双手抵着额头,眼眶里早已泛起了丝丝红色,心底不由的想笑。 用自己的死亡,去换所谓二十年前的真相。 可……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她闭了闭眼,好半晌才有气无力的道,「我姑姑给他的,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份资料吗?」 她没记错的话,那东西早在关园被烧那晚销声匿迹了。 詹聿摇了摇头,「应该是假的,当天地下停车场找到的爆炸源正是来自一份U盘,那应该才是关总给的东西。」 由于当时的现场破坏得厉害没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他猜那上面应该是有某种特殊装置导致一旦插入电脑将其打开就会引起爆炸。 所以他们才更加断定,关珩早就知道了那天在那里到底会发生什么,甚至更准确的来看,与其说是关珩提前做好 了准备前往,看上去仿佛更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般,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将对方往更明朗的方向带到他们面前。 言晏脸色有些难看,弯着的腰也越来越低,「可这里面没有良黎。」 「我说了,这只是前半段的内容,良黎很有可能是后面才……」 出现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詹聿就看到女人惨白的脸色,连忙去扶她的肩,「言晏,你没事吧?」 言晏摇了摇头,强忍着胃里翻滚的难受,继续问,「他们在里面提到的秦茂是谁?」 「已经让人去查了,不过整个江城叫这个名字的人不少,恐怕调查起来难度很大。」言晏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有多难看,詹聿忙道,「但显然关总对于他们的事情了解得不少,你要不先回去休息,我这边一有进度马上通知你。」 「我知道了……」言晏抬起头来,看了眼桌上的电脑和詹聿整理出来的文件,再次开口时已神色如常,「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 「原件不行,你可以把备份带回去听听,有什么新的线索及时联系我。」 「好。」她点点头,然后才从詹聿手里接过备份站起来,面色红润仿佛刚才的那点不适只是一场错觉,詹聿想了想,还是伸手去扶她关心道,「要去趟医院吗?用不用我叫聂南深过来接你?」 言晏一顿,垂着的眸色有些淡淡的漠然,「不用了,我没事。」 詹聿见女人挺直的背影走出去,只以为是今天关于庭审的事对她造成的打击,再加上身心疲惫的问题才让她看上去这么虚弱,嘱咐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嗯。」言晏摆了摆手,调整好状态后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门在背后被带上,一下隔绝了办公室的安静,取而代之的是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杂乱。 言晏背抵在门后,她缓了两口气才重新站起来,然而刚继续走了没两步,脸色忽然猛地一变,捂着嘴抬脚就慌乱的朝洗手间的方向冲了过去! 对着洗手台一阵干呕,直到胃里再没有能吐出来的东西,镜子前的女人才虚弱的缓缓抬起头来。 偶尔进来出去的几个人在洗手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过来,言晏看着镜子里面容姣好的女人,没有颜色的唇像是快咬出血来。 (本章完) 269 纠葛的开始 脑海里不断响起各种不同的声音,【为了一个聂家,值得么。】 【是关珩,要杀了她!】 【恶人自有恶人磨。】 【您不觉得,欠了樊家一个道歉?】 额前碎发不知是被冷汗还是被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那红润的眼眶间夹杂的更不知道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满目狼狈。 搭在洗手台上的手指缓缓紧握,连指尖都因用力而泛起白色。 从局里出来的时候,言晏已经重新洗了把脸,外观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正在她打算拉开车门的时候,一个孕妇突然朝这边走过来,两人差点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打电话没有注意到这边有人……您没事吧?」是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人,一见到言晏满身的名牌和开的车就知道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当下连连低头道歉,生怕对方生气招来麻烦。 毕竟在她们眼里,有钱人都是不好惹的。 但言晏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停顿了两秒,抿了抿唇,方淡淡道,「没事。」 孕妇听她这么说心底不由松了一口气,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女人已经上了车。 「小姐,您没事吧?」宋秘书在驾驶座上,自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嗯。」言晏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刚才那一茬并没有放在心上,手里拿出刚才詹聿给她的纸质录音内容,粗略扫了一眼,「我姑姑调查那些人的信息,你知道多少?」 宋秘书怔了怔,从后视镜看了女人手里拿着的文件一眼,轻易就明白过来这个「那些人」指的是谁。 他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不多,但……」视线往后面扫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多少确实也和关家有点关系。」 言晏视线停在文件上的某行对话上:毕竟聂家的事一旦曝出来,关家近百年的清誉就此毁于一旦。 关家的清誉。 宋秘书见女人一脸沉思,还是忍不住问,「小姐,您这么问,是不是关总的死他们参与了进来?」 只见女人轻描淡写,「良黎和他们是一伙的。」 或者更准确点来说,那些人就是良黎的靠山也说不一定。 毕竟哪怕到最后,那个女人也没把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给曝出来。 至于秦思砚…… 言晏皱了皱眉,谜团太多,她还需要时间整理。 将手里的文件收起来,抬头看向窗外,忽然道,「待会儿在附近找个药店停一下。」 他见女人正抬手揉着眉心,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担忧道,「您不舒服吗?」 「买点胃药。」她神情很淡,另一只手也捂着腹部,视线始终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算时间的话…… 正好前面就有家药店,宋秘书及时停了车,「我去帮您买吧。」 说着正准备解安全带下车,言晏已经打开车门下去,淡淡吩咐,「不用了,你在这里等我。」 宋秘书只好在原地等着,没再跟上去。 走进药店,店员便热情的迎上前来,「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言晏看了她一眼,说了名字又要了瓶水,最终问,「请问这里有洗手间吗?」 「有的。」店员朝里面指了指,言晏拿着东西就往里面去。 宋秘书在外面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迟迟不见言晏出来,他有些担心的正打算打电话问问,却不想一条短信突然跳了出来。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小姐 ,您没事吧?」 「没事。」 言晏看着手机里回了宋秘书的最后一条信息,然后将手机关机,过了半分钟才从洗手间出来,用现金结了账,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走着。 微风渐凉,分明已经入夏,却还带着点春天泥土的气息。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昏暗了,夜色降临,繁华的街道人影交错,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却独独与那欣长高挑的身影格格不入。 最后走着走着,言晏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名爵外。 夜幕来临,整个江城有钱人最猖狂的销金窟。 偌大的英文招牌在一众高楼中显得奢华别具一格。 她向来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就在正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那站在门口接待的服务员似乎认识她,开口便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聂太太,请问是有包间吗?」 言晏顿了顿,她不算常来这里,此时看着面前那张还算帅气的年轻脸蛋,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但她当然不认为在这样的场合是自己的脸足够有辨识度,不论是从之前那场盛大的婚礼还是后来媒体上闹出关珩的事,她都在一众舆论中刷了一波眼熟,甚至更有可能是对方看了今天法院外的采访,所以要认出她并不难。 言晏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没有。」 最后服务员带着她来到大厅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离舞台很远,但不至于被挡住视线,一片昏暗的气氛中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发现那里还坐了个人。 热场还没有开始,四周只有狂嗨前的音乐节奏,言晏点了一杯无酒精饮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舞池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一不变的是满场的喧闹和那麻痹神经的烟酒味。 直到不知道喝了第多少杯下去,女人眼底缓缓地也覆上了一层迷离,视线随意一扫,便在某块区域扫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似乎努力的从回忆里搜索,最终在某个画面里戛然而止,红唇自嘲的勾了勾。 缪太太。 敛眸静静的看着杯里蓝色的液体,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和聂南深的纠葛,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 一句「阿猫阿狗」,将讽刺达到了极致。 论矜贵,她大概没见过比他更矜贵的人了,连猖狂的话都能说得那么从容温雅。 她低低的笑了笑,像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又像是在不自觉的嘲讽着什么。 但毋庸置疑,那笑是好看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左肩自然垂下,温静的脸蛋下,笑得有些艳丽,导致一旁替她添酒的酒保也有些看呆了。 (本章完) 270 今天的账,记他名下 言晏晃了晃杯中的液体,迷离的眼波流转间带了点烟视媚行的味道,「聂南深是你们这儿的投资人是吧?」 酒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的,聂太太。」 红唇不深不浅的挂着弧度,视线落在某个地方,然后以一种极为优雅的姿势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她忽然站起身来,冷淡的丢下一句话,「今天的账,记他名下。」 酒保惊了,心想他们哪儿敢收她的钱?正想说不用记账时,却见女人已经抬脚朝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另一边,与僻静的角落不同,正是离舞池最近的卡座,视野最开阔,也是最混乱的区域。 在一群人的起哄下,一名年轻的酒保被围在中间,一个穿着像个阔太太般的女人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其上下其手,醉醺醺的调戏道,「弟弟,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何必在这里浪费才华,不如跟了姐姐,我养你啊~」 说话间还摸上了手,那浑身的油腻劲,比个男的还要过之无不及。 酒保大概是新来的,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当下俊美的五官一阵青一阵红,强忍着怒意抽回了手,「这位女士,请您自重。」 称她为女士都算是客气了。 女人一看就是四五十岁出头,一身肥膘穿金戴银,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富婆一般,借着酒劲对着小鲜肉的手一阵乱摸,「哎呀,姐姐这不是心疼你吗,跟了我要什么没有,还当什么破服务员啊……」 要不是今天他们经理特地嘱咐面前这个女人有点背景不好惹,光是她刚才摸他那一下季洛当场就忍不住要翻脸走人。 哦,他不是没这么做,只不过他低估了面前这女人的吨位。 他没能走成。 一张白皙的脸庞难看得紧,他再次提高了音调,「女士你……」 话还没说完,男人眼底便覆上了一片震惊,紧跟着的便是这一片死寂般的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先前还对小鲜肉上下其手的女人,此时正被人用一瓶酒缓缓从她头顶倒下! 「缪太太,好久不见啊。」 气氛像是瞬间凝固住了,然后众人抬头看过去,只见站在缪太太身后的女人眼底像是也染了醉意,轻飘飘的笑声此时落在他们耳里不由的一阵背脊发凉。 还不待众人回过神来,下一秒女人尖锐的叫声便跟着响起,「谁他妈……」 透明的鲜红色液体正顺着缪太太的发丝徐徐流淌,若说先前她只是还没回过神来,此时被人这样挑衅那火气一下便冲上了脑门,然而当她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时,整个人再次怔住了。 「哦,我忘了,」直到手里那瓶酒见了底,言晏才像扔垃圾似的随手扔在了一旁,落到地上顷刻间支离破碎,笑得越发张扬,「您已经和缪行长离了婚,现在应该称您为……付女士。」 「关言晏!」看着面前这张嚣张的脸,付琦整个人直接气得发抖,恨不能一巴掌朝她扇过去! 她当然记得她! 当初自己要不是因为她惹上聂南深,缪振生一个银行行长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被搞下台,而她更不至于这么大把年纪还落个离婚的下场! 但人前怎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她学着女人的腔调,一把抹掉脸上的酒渍,凉凉的笑出了声,「说来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真得和那个渣男过一辈子!」 说是这么说,但那语气里还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言晏挑了挑眉,倒是低估了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看来当初的事是让你吃了不少亏,」她瞥了一旁的酒保一眼,混着微醺的嗤笑,「都沦落到来强抢民男了。」 那先前被调戏的 酒保闻言,眉间不自觉的拧了拧,哪料付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老娘花钱买开心,关你什么事?!」 「哦?」言晏好整以暇的拉长了尾调,这才朝她身旁站着的男人看了过去。 确实长得不错,不仅个儿高,还白白净净的,在江城她还没见过长得比他更干净的男人,属于很容易入富婆眼的那一类。 如果不是那眼里有未曾掩饰的厌恶的话。 言晏笑了笑,她今天里面穿的是条V领长裙,外面搭了一件薄的针织外套,原本的一身名媛端庄风,但此时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菲薄的外套斜斜的垮在了半边肩膀上,一下竟多了几分魅惑的成熟妖艳。 「小兄弟,跟姐姐说说,」她抬手似随意的往男人肩上去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长而卷的睫毛形成极好看的弧度,凑到他面前,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你愿意跟这个老阿姨走吗?」 一句老阿姨,就差没把付琦气晕过去。 男人当然看得出来,面前这个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就连付琦在她面前都不敢太过嚣张。 但见对方是个女人还柔柔弱弱的样子,又是一个人出现在这儿,还是不忍心将她拉下水,在她耳边低声劝道,「你赶紧走吧,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人。 言晏垂了垂眸,有些想笑。 她当初最落魄的时候,连聂南深都敢得罪。 由于两人的声音很低,所以没人知道男人对她说了什么,言晏这才收了手重新站了回去,就当季洛以为她要离开时,却见她对着付琦轻寥的笑了笑,「看来有人不开心呢。」 付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句话。 意思很明确,今天这人,她保定了。 「关言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言晏勾了勾唇,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就差把挑衅两字写在脸上,「我倒是想尝尝,今天这酒是个什么滋味。」 这句话直接令双方气氛一下就剑拔弩张起来! 这要放在以前,付琦恐怕早就一个巴掌下去了。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经理也正好在这时候及时赶到,正欲想办法保足付琦面子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其对面的女人,心下一骇,连忙堆起笑脸上前道,「聂太太,您放心,今天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本章完) 271 单纯心情不好 周围的声音很吵,言晏扭头不咸不淡的看了经理一眼,没说话,经理脸上的笑容几度挂不住,再次低声,“聂总还在家等您呢。” 他虽然不知道聂南深怎么会知道她人就在名爵的,但刚才那个电话,确实是打到了他的手上。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在场每个人...... 拿人手短,那摊主收起灵药后二话不说,直接翻找出一张地图来。 他若来找自己,周衍还不怎么担心,他真正害怕的是会连累家人。 姜凡已经可以看清,那竟然是一把巨大战戟,散发着宝光,气息强的惊人。 “我吃好了。”翟钧霖放下喝了半杯的咖啡,打断龚妈,起身离开餐厅。 这么明显两条路有军方警车,只有一条路没有。再确认了权奕和路尚都在军用车里,那么剩下那条路就算有警察扮的,也能有机率逃脱。 罐头不多,但是陈勾他们可是大英雄,自然有特权吃这些东西,其余不少人看的都是直咽口水。 尽管他没有拒绝,也相处得很好;但是秦觉说得也没错,在熟悉的环境里,对秦初的成长来说,更好。 知道她愿意回去,肯定是想她在除夕那天的晚宴,宣布她的回归的。 芬格尔愣了愣,这是他之前在寝室说过的话,当时虽然不是头脑发热随口一说,但也没多么实诚,可现在对方原话奉还是怎么个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管家也是一脸的疑惑表情。 “我同意加入。”苏乐立刻回答,等看到霸狼脸上的古怪表情,正义凛然道:“其实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是答应了,刚之所以拒绝,只是怕自己给组织拖后腿。 王向混合基金之前持有华大基因价值60亿的股票全部清仓了,声称现在如今后悔了。 江剑辉紧随韦峰其后,第二颗破片手雷扔出来,被刚才韦峰那颗雷炸残的敌人正躲在角落里打药,可惜药还没有打上就被江剑辉的雷炸倒了。 听完韦峰说的,王媛媛表示唏嘘,刘恩和刘瑞简直就是相反的性格。 皇帝司马铭脱下了龙袍,换上一身翠绿色宫装,正端坐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之前。 黑色的大海汹涌摇晃,浮动平台也跟着摇晃, 下方仿佛在蓄积着随时会撕裂大海的千万钧力量。 午餐后,罗丞带着王艺珍去超市,说自己平时喜欢吃什么,都是非常昂贵的东西,王艺珍有些傻眼。 此刻花魁动作有些僵硬, 它将香盒完全打开,然后将其中薄薄的一层粉红色花粉用手指蘸取然后将它和花瓣含入口中,刹那之间,在她身边的那一朵紫红色的大花便极具的颤抖了起来。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蒋飞对贝拉等人说道,因为那些“玩家”被干涉出了五方天地,所以贝拉和花木兰也就没了对手。 魔渊可以说是大荒世界的一处禁地,自古以来都只有进没有出,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一个怎么的样子。 和孩子们折腾的半宿,张秀兰早上也没有起来,醒来的时候到是发现刘城突然出现在家里了,而且刘城就躺在床上,人睡的很沉。 老头接近不了陈二旦,当下出手轰击帝都,然而他的攻击打在透明的结界上,被反弹了回来,险些打中他自己。 272 聂家往事 看着男人幽深的瞳眸,双眼都漾成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可秦思砚不喜欢我呢。” 那样熠熠深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聂南深停住了脚步。 他叫她的名字,“言晏。” “嗯?” ...... “你是说大汉和大日本要爆发战争了?”江东有些惊疑不定,这老驴精虽然经常满嘴跑火车,但很多事情都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大汉刚刚休养生息半年不到,还能再战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离别墅百米的一处树下,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别墅的整个情况。 江东第一个要杀的是红狼,据打探的消息,红狼今晚在三区一家KTV内。趁两个门卫走神的刹那,江东如一股阴风冲进楼内,面带口罩直接进入包房。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直接扣动扳机,正中红狼头部。 几个公子哥刚开始还聚在一起,但是等他们见识到了章少的倒霉程度之后,都默默的离他稍微远了一些。 树林阴翳,天空昏暗,山谷中灌木丛生,本是一片生机盎然却总带有一种死寂。江东拼尽气力的逃窜,可速度终究赶不上后方两个风驰电掣的老鬼。 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还好,一切只是梦。没有韦德的绝杀,没有比赛的失败。奥布莱恩杯,也不会凭空消失。 大少爷叫龙振邦,他让人带两位随便逛逛,然后吩咐下人备酒菜去了。 “这是果树吗?!”周生指着这里一片被圈起来的土地问到,这片地很奇怪,只有几棵树却要圈起来。 在那个男子转身的期间,龙剑飞明显看到他的腰间别了一把手枪。他下意识走到徐晓童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不过,他的毒谋诡策还真是一个扰乱战场的神技,哪有有不用的道理? 她自打嫁了人之后,便是连娘家都少回,更别提去隔壁的李家村了。 几分钟的黑洞徒步之后,踏出黑洞的一刹那,赵鑫就感到手中一松,接着就感受到一阵巨响。 随后老贾也不迟疑,就拿起两瓶药剂打量起来,在这里,以物换物也是一种长线的交易方式。 李大头窝在被子里依旧是无动于衷,赵鑫叹了口气关上了卧室门出去了。 跟着‘成景琰’一起匆匆赶出来的吴掌柜,被青黛这残暴的手段吓的不轻,呆愣愣怔在原地。 但终究数量太少,基本上一出现,就是被各大世家狂抢,完全不够兑换。 这便是丧智地第二项加强,所有武技突破原有的形式,任他随意使用。 这也是慕白能将他们全部斩杀的重要原因,要知道他以前不是没有这样杀过。 陈凡看着一侧脸肿得不像话的落星辰,不仅有些怜悯他的遭遇,定力不够,被杨洁所吸引,却不知天仙般的面目只是外表,内在犹如魔鬼般的暴力,不是谁都能够抵挡的。 最后是由这16个歌手,进行今晚的最后一场PK,然后决出最终的两名歌手? 在地球上,这部电影上映于02年,一经播出,就取得非常不俗的成绩。 由于之前第五十九军突然从曲阜以东地区调往临沂,支援第三军团,导致济宁,曲阜的日军第10师团得意腾出手来,于是第10师团师团长矶谷廉介紧急抽调了一个联队的兵力,火速支援藤县。 273 终于明白,才明白 聂老爷怔怔的望了会儿天花板,方继续道,「后来,聂家几十年的基业遭此重创,过往结下的仇敌也在这时候露了面,最后还是你爷爷,也就是关越,念及年轻时候的一点兄弟情谊,暗中助了一把,才将聂家拉出水火之中。」 那时候关越又何尝不是刚陷入丧子之痛中,如今想想,或许当年关越会助他一把,多少也有点同病相怜的成分在里面。 而他所说的没了关希辰的关家,自然也有关珩从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聂老爷轻轻的跺了跺手里的拐杖,笑道,「这人呐,不失去点什么,就永远不知道该珍惜什么,」那语气不知道是懊悔还是什么,只剩下了无力的叹息,「南深的父亲死了,我最信任的手下也没了,我对那些所谓的势力争斗也再没了兴趣,这才金盆洗手,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让聂家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本以为能将聂家就此彻底从那片深渊里挣脱出来,却没想到,仍是不够彻底。 有些东西,一旦陷进去了,要脱身哪儿有那么容易。 这也是他一直反对聂南深再和道上那些人往来的原因。 说到这里,聂老爷的眼里的神情暗了暗,「言晏,爷爷知道你想问什么。」 又是一声叹息,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天听到的第几声了,然后言晏便见到聂老爷抬脚朝她走了过来,「但爷爷只能告诉你,这次的人,是冲着报复来的。」 那双曾经杀伐果断的苍老眼眸里,在看向她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充满关爱和慈祥,言晏此时却觉得莫名的讽刺。 他看着她,不忍的道,「那场围剿中牵涉的势力太多,很多如今甚至已经是跺一跺脚整个江城都会颤一下的大人物,再加上当年死了那么多人,是非黑白,要将其找出来,谈何容易?」 指甲几乎用力到被掐断,言晏红着眼,连声音也染了哭腔的沙哑,「所以,我姑姑就成了那个最适合的鱼饵?」 聂老爷微微怔了怔,张了张口,一时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罪魁祸首是我聂家,但在那些人眼里,关家也是帮凶,」他用力的闭了闭眼,那是一种无力感,「关丫头手里掌握的那份名单威胁了太多人的命脉,不论哪一方,都已经容不下她了。」 最后一声里饱含了无尽的沧桑和各种无可奈何,此时却像一把把利刃刺进言晏心里。 容不下她。 所以才成了那个最适合被牺牲的棋子。 「所以,」言晏极力的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哽咽道,「哪怕您明知道我姑姑去了是送死,您也没有阻止她。」 这甚至不是疑问句。 「爷爷又何曾不想?」 聂老爷心里也同样不好过,但事与愿违,「你姑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聂家,为了关家,更是为了整个江城的稳定。」 脑海猛地涌上一片眩晕,言晏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手掌用力地撑在桌角极力不让自己倒下去,脸色惨白得厉害。 「这些年,关丫头身上背负的重担实在是太多了,」聂老爷握在拐杖上的手逐渐收紧,用极缓的语气去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眉底掩着同样深沉的悲痛,「要想保全这一切,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那是一条死路啊!」 一声凄厉的质问直逼最痛彻心扉的地方,明知是死路,却没人可以拉她一把! 骨节泛出阵阵白色,女人精致的脸蛋早已泪痕遍布,她甚至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更不知道有一天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在除了她姑姑以外,她最亲近,最信任,最可以毫无保留去喜欢去尊敬 的人,有一天会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推上那致命的风口浪尖!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老人竟是如此的陌生可怕。 她真的……从小就把他当做亲爷爷的…… 「是……」聂老爷再次闭了闭眼,除了无奈,更多的还是痛恨自己的无能,「是我没想到,这丫头性子倔,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但是历来权势争斗,哪有不见血的。 关家早在一开始出事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关家自出事后,关珩一个人势单力薄,自然成了最容易的下手对象,更成为,唯一能把对方逼出来的最好的饵。 聂老爷无力的扶着额,「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们关家。」 他站在她面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是那份名单一旦出来,毁的不止一个聂家,还有整个江城近五成的权贵。」 那不是仅凭任何一方势力就能抗衡的。 到那时,江城就彻底乱了。 他也是别无他选。 「这些事,南深虽然多少有些察觉,但不知全貌,」聂老爷看着面前近乎失神的女人,整个人仿佛一下就苍老了许多,「你要怪的话,就怪爷爷吧。」 言晏这才怔怔的将视线落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 「至于你和南深……」聂老爷心底泛起一阵苦涩的自嘲,连着背脊都弯了些许,有气无力的叹道,「如今哪怕你执意要离婚,爷爷也没有资格再多说什么。」 心底多少存了愧疚,他轻轻的握上女人落在桌角的手,老脸纵横的眼角早已泛起了泪光,「但只要你愿意,爷爷更希望你能留下来……」 视线缓缓下移,言晏看着老人那全是皱纹的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分明那么温暖,落到心里却那么冰凉得刺骨。 她忽然笑了笑,却没人能读懂那笑容下的含义。 事到如今,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关珩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可惜,她才明白。 孟曼和秦思砚差不多是十点左右回到的聂宅,彼时聂南深正坐在沙发的客厅里。 孟曼先是对自己儿子一阵嘘寒问暖,直到聊了一会儿才察觉过来氛围不对。 (本章完) 274 聂南深,你帮不了我 从他们回来开始,聂南深和秦思砚就没说过一句话。 前者她问一句答一句,但明显的心不在焉,而后者也只是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连个眼神都没往对面看。 孟曼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昨天的事,「对了,言晏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男人双手交合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和老爷子在书房。」 孟曼点了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 「南深,昨天的事妈也听说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淡淡的道,「这件事确实怪不到思砚头上,关珩她……」剩下的话孟曼有些不好说出口,顿了顿,「总之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到底是当妈的,不希望自家的两兄妹之间闹出嫌隙,聂南深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孟曼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件事重心还是在言晏身上,思虑了一会儿方道,「至于言晏那边,思砚也好好找个机会去给言晏道个歉。」 秦思砚皱了皱眉,「妈?」 那语气明显有些不情愿的意思。 孟曼垂着眸,语气一改之前的温和,「这件事没得商量。」 秦思砚睁大了眼,正想说什么,楼上就响起门被关上的声音。 孟曼和秦思砚都还没反应过来,几乎是第一时间聂南深就已经起身朝楼上走去。 几乎是看到女人的第一眼,聂南深就注意到了她红着的眼眶,心底一沉,「言晏……」 言晏却没有看他,越过他身侧径直下了楼。 孟曼和秦思砚还在客厅,言晏先是看了一眼前者,简单的喊了一声,孟姨。 孟曼看着女人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蛋,微微怔了怔。 似乎,从上次她因为目击证人找上秦思砚的时候开始,言晏对她的称呼又再次回到了这声孟姨上。 秦思砚始终皱着眉,直到某个瞬间,女人冰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但也不过一秒,言晏很快收回了视线,最后在众人各样的眼神中挺直了背脊朝外走去。 聂南深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跟了上去,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直到最后两人消失在视线,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孟曼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书房紧闭的门,眉心微微皱了皱,抿起唇,脸色难得的露出担忧。 车上,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别墅的时候余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典型的三菜一汤,其中有两道都是她爱吃的。 言晏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我不吃。」 她刚准备上楼,手腕就被拉住,聂南深沉沉的看着她,「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好不好?」 那语气已经足够放低姿态了。 言晏看了他两秒,抿唇没说话,但还是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他们两人的口味一向都偏清淡,桌上的菜也都是素食比较多,聂南深先是看她喝了口汤,拿起筷子开始夹菜,然后自己才开始动筷。 然而刚吃了两口,言晏忽然就放下了筷子,脸色有些难看,「我吃饱了。」 说完甚至没再看他一眼,直接起身就去了二楼,步履匆忙。 聂南深看着她碗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一双眸终于缓缓沉了下来。 言晏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在门口等着她的男人。 她神色如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书房去。 聂南深几乎想也没想的拉住了她,蹙眉低声道,「言晏,你别这样。」 言晏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忽然笑了,「那我应该怎样?」 抬起头 来,眉眼里漾着讥诮的笑意,「还是你也觉得,我姑姑死有余辜?」 「不是。」聂南深很快否认,深沉晦暗的眸底蕴着心疼,「我知道你怨我怪我,但人死不能复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别这样折磨自己。」 言晏觉得莫名其妙,「吃个饭而已,我怎么就折磨自己了?」 她自己大概并不怎么觉得,但这一段时间下来,她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甚至看上去更是肉眼可见的染了病态的虚弱。 聂南深抓着她的手仍没有松开,言晏垂了垂眸,「说来,你怎么不问问,聂爷爷今天到底对我说了什么?」 男人瞳孔微微颤了颤,言晏忽然笑了,掀起眸看着男人微微僵硬的脸庞,声线讥诮,「看吧,」心底漫出层层嘲弄,「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那样冷漠的眼神,看得聂南深心底莫名的升出慌乱的情绪,「言晏……」 他伸出手下意识就想抱住她,却被言晏躲开了。 「聂南深,」她往后退了一步,刻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的淡了下去,最后只剩下疏离的冷漠,她说,「你帮不了我。」 从他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对付她姑姑的时候,她就明白,她如今能靠的,只有自己。 …… 书房外,聂南深足足站了十几分钟,空旷的走廊上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 直到这死寂般的沉默被一声手机铃声打破。 聂南深面无表情的接起电话,他垂了垂眸,「爷爷。」 那边先是响起了一声叹息,然后才是聂老爷无奈又自责的声音,「南深,是爷爷对不起你……」 薄唇自嘲的勾了勾,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留存有属于女人的温度。 【看吧,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聂南深,你帮不了我。】 哪儿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呢。 早便料到有这一天,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在强求罢了。 书房内,言晏坐在电脑前,屏幕里一遍遍不断播放的是昨天的采访视频。 除了后来那个叫丁记者的几个比较尖锐的问题没有被播放出来,其余基本和现场的内容没什么出入。 包括她回怼的那句,为什么死的不是良黎。 视频评论下几乎一片骂声——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不知悔改不说,自家姑姑成了杀人犯,还希望别人也跟着去死吗? 有钱人现在都这么猖狂了吗?这么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还真以为法院是她家开的不成。 (本章完) 275 一个深爱,一个不爱 言晏一条一条的翻下去,尽管那些文字骂得再难听,五官始终没什么表情,直到翻到其中某一条,她视线忽然顿住了。 是个叫人间清醒的ID:可怜了樊太太,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最后竟然被害得失去了一条腿,还差点离婚,为什么这世上永远都是好人没好报啊~ 最后甚至还配上了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言晏唇边溢出冷笑,给宋秘书拨了个电话。 「小姐。」 指尖把玩着一支钢笔,言晏看着那行分明没说一个脏字却字字诛心的回复,凉凉的笑,「良黎还没和樊天逸离婚吗?」 那边顿了一下,她最近忙,但宋秘书倒是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还没,据说是良黎不同意签字,就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打官司法院估计也不会判离。」 言晏眯了眯眸,似嘲似讽的冷笑,「她倒是也够狠的。」 宋秘书自然听得出她指的是什么,想了想,还是道,「不过樊天逸似乎已经搬出了枫关别墅。」 言晏挑了挑眉,「那他现在住哪儿?」 「银海。」 果然。 「宋秘书,」她垂下眸,敛着淡淡温凉的笑意,「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我姑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一起二十年了。」 一个深爱,一个不爱,这样的婚姻,折磨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宋秘书心底微凛,担忧道,「小姐,您和聂总……」 「放心,」她淡淡开腔,「我不会离婚的。」 至少不是现在。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躺进椅子里,「我知道我姑姑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绝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苦涩的笑了下,「我没办法……就这样看她死不瞑目。」 尤其……那个人还是良黎。 …… 媒体的事很快便从热度上降了下去,言晏整天不是呆在书房里研究关珩留下来的线索,就是频繁的往詹聿那儿跑,虽然没有再怎么关注,但不用想就知道是聂家那边把那些对关家不好的负面新闻都压了下去。 但这一举动无疑再次引来了新一轮的猜测。 在一众舆论以为关言晏将被聂家踢出局的同时,他们不仅没有等来聂南深与关言晏要离婚的消息,反而间接通过了聂家的做法明白了聂家的态度。 这是要将人留在聂家了。 虽然这一时也对聂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地位摆在哪儿,自然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反而更有人趁机溜须拍马:这是聂家对她重情重义,不离不弃。 紧接着聂公子在大众眼里好男人的形象再次拔高了一截。 办公室内,乔秘书看着办公桌后正刷着新闻的男人,低声道,「聂总,那个丁记者已经处理好了。」 「嗯。」聂南深将平板随手放到一旁,哪怕看了那些评论也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夫人呢?」 乔秘书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夫人今天下午去了趟医院。」 「医院?」 见男人紧张的神色,乔秘书连忙解释,「应该是去见了林医生。」 林一鸣。 聂南深瞥了一眼那些全是夸他的评论,眉底掩着浓浓的自嘲,好半晌,才疲惫的道,「她要查什么,让她查。」 乔秘书怔了怔,倒不是林一鸣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只不过这句话的份量…… 「是。」乔秘书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儿,又继续道,「至于樊太太那边,因为这次事件口碑也受到了不少影响,目前包括樊家的股市也在持续下 降,您看我们要不要继续……」 剩下的话乔秘书没有说完,就听男人轻描淡写的开腔,「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她再在江城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乔秘书心底一骇,那一瞬仿佛办公室内气温都变得压迫起来。 她原本以为只需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打击一下樊家就足矣,毕竟要动这样一个在江城显赫了近二十年的势力不是件简单的事。 但当她看见男人那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的态度时,最后还是将顾虑咽了下去,「是。」 …… 言晏空着双手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情都是恍惚的。 她甚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脑海里一片空白,摇摇晃晃的,最后走着走着什么时候撞了个人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道歉,「对不……」 「关言晏?」 那微讶的声音令言晏微微僵了僵,她缓缓抬起头来,果然见到秦思砚那张熟悉的脸。 原本茫然的五官一下就冷了下来。 秦思砚身边还跟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像是没想到两人就这么随便走着也能撞上,脸上除了意外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 还是那女孩儿见两人气氛有些微妙,再加上言晏那张不论是放到哪儿都是焦点的脸蛋,这才先开了口,「思砚,你们认识?」 「嗯,」秦思砚看着她,淡淡解释,「一个朋友。」 然后便看到了女人嘴角掀起一抹嗤笑,她微微皱起眉,话是对身旁的女孩儿说的,「你先去商场等我吧,我待会儿过来。」 「哦,好。」 女孩儿有些不明所以,走之前还好奇的多往言晏那边看了几眼。 言晏看了一眼那女孩儿离开的背影,然后才回过头来,望着她笑意寥寥的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和秦小姐成了朋友?」 「有时间吗?」没理会女人的阴阳怪气,秦思砚面色清冷的看着她,「找个地方聊聊。」 街边附近的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两人相对而坐,偶尔来往的路人不经意间便会朝里面瞟一眼。 毕竟好看的人,在哪儿都不多见。 服务员很快端上来两杯咖啡,秦思砚看着对面在等她开口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将咖啡端起来抿了一口。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如果就这样看上去的话,秦思砚确实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没有世俗的媚态,属于清冷那一挂。 偏偏这样的人最容易让人生出距离感,只可远观。 (本章完) 276 那叫伪善 言晏有些意外,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扯唇笑了笑,「倘若你真的问心无愧,何必来向我道歉?」 她这话里的讽刺性很浓,秦思砚自然不可能没听出来。 「那天的监控你也看到了,」她坐得端正,放下杯子缓缓地道,「关珩原本就是起了杀心,我不过是将自己亲眼所见都说了出来。」 「至于之前骗了你们……确实是我的不对,所以才向你道歉,」她直视着女人的眼睛,那眼里没有半分的自责和内疚,「但这不代表就是我做错了。」 连道歉都能道得这么清高的,言晏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挑了挑眉,往杯里加了一颗糖,仿佛随口一问,「那……除了良黎,你当时还看到了什么?」 「一个外国男人,」秦思砚皱了皱眉,「我给南深哥说过。」 「可在法庭上你和良黎谁也没提这个人,」言晏笑了笑,一只手拿着勺子在杯中缓缓搅拌,看着杯中深色的液体,「良黎是因为不能说……那你呢?」 她抬起眸来,正好捕捉到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 言晏一把将勺子扔回了杯里,发出一声清响。 「秦小姐是不想说,」红唇勾起弧度,整个人闲适的靠进沙发,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看着她,「还是不敢说?」 咄咄逼人这个词,有时候可能并不是指言语上的,某些时候,光一个眼神,就足以表达它的含义。 秦思砚握着杯柄的手紧了又松,好半天才若无其事的对上她的视线,「无关紧要的人,自然没有必要说。」 「到底是不是无关紧要,」言晏冷笑了一声,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看穿,「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那天良黎分明是后面出现的,秦思砚既然能看见关珩朝良黎开了枪,势必也看见了那第三个人和关珩的对峙,但不论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她对此都避而不谈,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在欲盖弥彰。 但言晏这次却看也懒得再看她,瞥了一眼杯中没动过的咖啡,凉凉的开腔,「很多人圣人做久了,就真以为自己一干二净不染尘埃。」 她擦了擦手从位置上站起来,漫不经心的笑,「但是秦思砚,那不是正义,」视线先是落在她的手上,最后再到她脸上,温凉的五官漫着嘲弄,「那叫伪善。」 下一秒,秦思砚猛地僵住了。 「至于我现在之所以没心思来追究你当时这么做的理由,」临走前,言晏从包里抽出一张现金放在桌上,修长的指尖轻轻在她面前点了点,看着女人美丽的侧脸,唇边溢出凉薄的笑意,「那也不过是因为……还没轮到你罢了。」 毕竟目前在她这里,还是先解决良黎比较重要。 秦思砚,她有的是时间来追究。 …… 这天晚上言晏回到别墅的时候,聂南深很早就在了。 他最近似乎都回来得很早,有时候在客厅,有时候在厨房,也有时候在卧室。 但不论当时人在哪儿,在做什么,目的都只有一个。 等她。 言晏看了坐在卧室沙发里正开着视频会议的男人一眼,顿了顿,然后才走进去,将身上的外套脱下。 聂南深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那边乔秘书汇报的声音忽然也停住了。 聂南深看着她做完一系列的举动,拿着换洗的衣服就准备进浴室,才蹙眉开腔,「空腹不能洗澡。」 女人头也没回,「我吃过了。」 紧接着就是浴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空气里很快只剩下了安静,直到乔秘书在那边不确定的出声,「聂总,还继续吗?」 聂南深这才缓缓的收回视线,薄唇微抿,「继续。」 言晏再次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她擦着未干的长发,一眼就看到了还在沙发里办公的男人。 刚才那个视频会议已经结束,此时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翻阅着,除此之外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直到她擦着头发出来,聂南深才重新抬起了头。 言晏走到另外一端的沙发上坐下,一边专心的擦着头发,一边淡淡道,「你去书房吧。」 最近因为她都在用书房,所以聂南深自觉的将回家后的办公地点换到了卧室。 聂南深的视线始终锁在女人寡淡的脸上,好半天才道,「我没关系。」 言晏擦着的手顿了顿,然后才抬起头来,缓缓道,「我要睡了。」 她有关系,房间亮着灯她睡不着。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随后合上手里文件,语气温和,「好,那睡觉。」 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言晏看着几乎比她高出半个身子的男人,一双眉顿时拧了起来。 随手将毛巾扔到一旁,起身朝外走,「你继续吧。」 男人脸色蓦地沉了沉。 言晏刚走了几步,手落在门把上还没来得及打开,聂南深的一只手就跟着握了上来,「我去书房。」 言晏先是看了一眼同样握在门把上的另一只手,然后才回过头,正好对上男人沉沉的视线。 她忽然就笑了,「我去拿本书而已,你紧张什么?」 那样的笑容几乎看不出任何的不悦和不满,但也仅此而已。 聂南深最后还是松了手。 言晏开门出去,到了书房随便找了一本法文原著,然后又回到了卧室。 前后总共十多分钟,聂南深还在原地站着。 直到见她重新回来,似乎才松了一口气,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他看着湿着长发的女人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将手里的书打开摊在膝盖上,从中间夹着书签的某一页开始翻开阅读。 关上门,跟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约莫好几分钟过去,见女人看得认真,亦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聂南深这才拿起文件重新开始处理工作。 空气一下就变得安静许多,只剩下了偶尔纸张翻阅的声音,大概是这样的氛围很容易令人静下心来,聂南深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言晏看着书本里阅读起来并没有太大困难的文字,某一瞬间忽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男人低头专注的神情。 (本章完) 277 他只是不忍心 清爽的发丝自然的挡住了些许额头,分明的轮廓处处透着严肃和认真,领口处的衬衫扣子随意的散了两颗正好露出线条性感的喉结,看上去有种慵懒的随意,却又处处散着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落笔的时候铿锵有力,手臂线条结实强劲,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不完美的地方。 都说工作的男人最帅,言晏歪着脑袋就这么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是空气里突然停下来了翻阅纸张的声音,又或许是他原本就没有那么认真,所以聂南深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很快抬起头来,「怎么了?」 言晏一只手支着下巴,就盯着对面那张足以令无数女人疯狂的脸似笑非笑,「你说,」手指轻轻的点在书本上,「秦思砚会突然在法庭上控告我姑姑,会不会是因为你啊?」 那模样是真的好奇,但男人的脸很快沉了下来,想也没想的否认,「不会。」 言晏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么不自信?」 「她没理由是为了我。」 就跟她没理由帮良黎一样。 于是他便见女人低低的笑了出来,仿佛他说的是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样,「聂南深,」直到言晏笑够了,才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你知不知道,其实女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都是很可怕的一个东西?」 眉心一下就皱到了一起,聂南深抿起唇,嗓音低沉却又带着宠溺的温和,「言晏,你想说什么?」 「你在她身边任劳任怨的守护了将近二十年,如今却头也不回的转身去守护另一个女人,」她勾了勾唇,悠悠的笑,「我想,是个女人都会嫉妒。」 言晏自然不会认为秦思砚会嫉妒她,会这么想,也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而已。 「你想多了。」他再次否认,这次言晏却没有再看他,「聂南深,你不傻,」低头重新翻着书页,那徐徐的口吻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事到如今你不会看不出来现在秦思砚对你的感情和变化。」 几乎是她每说一个字,男人脸色愈发难看一分,「你之所以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不愿意揭穿,」顿了顿,她笑着抬起头来,「那也只是你不忍心伤害她罢了。」 像秦思砚那样的人,确实很容易受到伤害。 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害怕别人的眼光而刻意和聂南深保持距离,更不会因为当初她和裴景旭的一段过往而负气出国。 自幼丧失双亲,寄篱他人之下,这样的人天生就容易产生自卑情绪,哪怕外表再光鲜亮丽。 在这一点上秦思砚也不例外。 而有些人,护着护着,自然就成了习惯。 但在这个问题上,聂南深似乎格外的避讳和强调,「她怎么想,那是她的事,」一动不动的盯着女人的脸,「我只在乎你怎么想。」 言晏这次笑了一声,没再继续,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不过我也觉得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她淡淡的收回视线,重新低下了头,轻描淡写的道,「毕竟你在她那里,应该也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 她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那语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聂南深看了过去,正好能看见朝他这边露出半边的封面。 法国名著,红与黑。 眼里的眸色微微暗了暗,他忽然问道,「今天去医院做什么?」 视线在看到某一行字的时候忽然顿住,从聂南深那个角度并看不到她低头时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寻常的道,「找林一鸣。」 「找他做什么?」 「他是和我姑姑生前走得最近的人。」再次开口时 言晏已经忘了自己看到了哪一行,脑海有过短暂的空白,然后她便听见男人波澜无漾的声音,「关珩知道那人是谁。」 捏着纸页的手指蓦地一紧。 【是你?】 【我见过你。】 好半晌,言晏才重新抬头看他,眼里荡着讽刺的笑意,「你不知道?」 那眼里有着明确的不相信,但聂南深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快知道了。」 而后便是一声嗤笑,言晏一下将书本合上,笑不达眼底,「那我祝你成功。」 说完,她直接将那本厚重的红与黑扔到了茶几上,然后转身去了浴室吹头发。 等头发全部干了再出来的时候,她看也没看仍在沙发里的男人,亦察觉不到他的视线,径直就上了床。 现在其实才九点不到,但她最近总是很容易犯困。 闭上了眼,很快那光线也暗了下来。 随着脚步声的走动,然后她便感觉到身侧的床陷下去了一块,很快男人的双手便环了过来,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拥住,伴随着低低沉沉的嗓音,「樊家那边,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闭上的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言晏回过头来看他,却只能勉强看见个轮廓,她笑了笑,声音渗着夜一般的凉寒,「那你们聂家,是不是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言晏明显感觉到那双抱着她的手僵了僵,那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骨,但气息仍是炽热的,「你想怎么样?」 双眼很快就习惯了黑暗,除了轮廓外,她几乎能看见男人眼眸下的不安。 像是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了,于是言晏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再次背过身去,语调轻慢,「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那双抱着她的手再次紧了紧,像是生怕她消失一般,「言晏,你对聂家对我有任何的不满和怨恨,都可以冲我来。」 那力道几乎让她感到窒息。 怨恨? 是了。 言晏看着眼前慢慢无尽的黑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扼住,令她痛得无法呼吸。 她姑姑死了,如果说那些人是幕后黑手,那良黎就是那把刺向她致命的刀,而聂家,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唇边泛起丝丝凉寒的弧度,她缓缓闭上了眼,「放心,」手掌下意识的落在小腹处,连带声音中都染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的。」 那些所谓的代价,她都会一一的,亲手讨回来! (本章完) 278 左耳的红宝石 第二天一早,聂南深照例很早就去了公司,言晏洗漱完便进了书房给宋秘书发了短信,让他去查关珩生前所有的人脉关系。 最后还特地强调了一句,最好是不熟但见过面的那种外国男人。 那边大概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图,回了句马上去查就结束了对话。 面前的电脑里不断的重复着关珩和一个男人的对话声,不论从音频还是昨晚聂南深对她说的的话,都可以判断出关珩确实是认识那个男人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音频听的次数多了,言晏总觉得里面男人的声音越听越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直到音频中播到一段话——「这段时间莫尔先生倒是在莫斯科挺活跃的……」 言晏猛地按下了暂停键,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正打算打电话给詹聿,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言晏正想开口,那边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后半段的音频结果出来了。」 她立马起身,「我现在就去找你。」 詹聿迟疑了下,才道,「我还在临城办事,晚上你在名爵等我。」 听那声音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这个电话应该也是消息一到就抽空告诉她了,言晏不敢耽误他办案,很快答应,「好。」 一直到下午六点,聂南深发了短信要应酬不回来吃饭,言晏看了一眼没有在意,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收拾出门。 中途堵了点车,到了名爵的时候也差不多才七点不到。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但场内已经有了不少人。 定的是包间,言晏径直就往二楼去。 由于她和詹聿约的是九点,时间还早,言晏便点了杯无酒精饮料,拿出手机一边翻着最近的新闻,一边等人。 热搜榜上大多都是娱乐新闻,其中关于温纾的有两条,其中一条只是关于她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讨论。 但也似乎因为她最近好的资源来了不少,引起了圈内一些猜测,紧接着的另一条就应该是对家买的黑料,放了几张应酬时候模糊的图,推测是不是榜上了某位业界大佬等等。 言晏和她不熟,也只是因为见过几次再加上她和路潞池骞没的关系这才多看了两眼,甚至没有点开,就继续往下滑了下去。 直到滑到一条实时热度上升的某个标题时,她才再次停了下来。 樊氏夫妇感情破裂,股市遭巨跌。 言晏看了两秒,然后点进去。 比起公司造成的影响,八卦网友更关心的当然是感情史,而樊天逸与良黎要离婚的事在江城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此时评论下面几乎都是对男人的一片骂声,负心汉,渣男,作秀,各种层出不穷的词几乎都被网友用上了。 当然还有一片对两人感情感到唏嘘的,毕竟当初两人可以算是江城的模范夫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至于股市巨跌,言晏倒不认为这点会对樊家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两人虽然还没有正式离婚,但据说私底下财产之类的已经分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没有过户而已。 而良黎也因为破楼事件所谓的意外,即将面临巨额的合约赔偿。 对于网上的爆料她一向不大信,不过空穴不来风,倘若两人没有离婚,那些人或许还不敢当着樊天逸的面来讨钱,可如今…… 言晏冷笑的勾了勾唇,良黎在樊氏从头到尾的定位就是一名慈善家,所有身家底蕴都是樊天逸给的,不离婚,财产过不了户,她根本没有能力付那笔赔偿金,离婚…… 呵。 数十个亿,倒是挺让人心动的。 接下来的内容言 晏没有继续看下去,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五十,詹聿应该也快到了,她拿起包起身出门去上了趟洗手间。 结果门刚打开,迎面就看到了正在打着电话朝这边走过来的女人,「路潞?」 听到她的声音,穿着长裙的女人微微怔了怔,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原本几分严肃的脸很快沾了笑意,「言晏,好巧。」 言晏看她挂掉电话走过来,下意识的道,「来找池骞没吗?」 「不是,约了个朋友,」路潞笑了笑,往她身后的包房看了一眼,笑着调侃,「倒是你,一个人来这里喝闷酒?」 她还算正常,但是在她眼里言晏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的类型,应该很少来这样的场合才对。 言晏随意笑道,「我也约了人。」 之所以没说约的那个人就是詹聿,是因为她现在确实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关系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这样,」路潞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连忙道,「言晏,我还有点事就先上去了,下次约。」 「好。」 说完,言晏便见她接起电话匆匆往电梯的方向去了。 往上走,都是名爵的包间客房,要乘电梯只能从二楼上去,想来应该是工作方面的事,言晏没有多想,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简单的补了个妆,洗完手,等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詹聿还是没有到,言晏接着拨了几个电话出去,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皱了皱眉,出门正打算找个服务员问一下,抬眼便见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在楼梯口正往一楼大厅去。 也就在那一瞬间,头顶忽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线自男人被帽檐压下的侧脸划过,左耳上熠熠闪烁的红色宝石被光线映得璀璨夺目。 言晏一双眼猛地定住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背脊发凉,光线褪去,嘈杂的环境中很快只剩下个模糊的身影。 耳边响起服务员疑惑的声音,「下午确实是个叫詹聿的先生定的房间,他人还没有到吗?」 她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对方说了什么,昏暗的灯光下四处人影交错,言晏眼见那道身影就要混入人群中,立马道,「你帮我看一下,人来了你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说完踩着高跟鞋就追了上去! (本章完) 279 宝贝儿,我等你 路潞没有走VIP通道,乘电梯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 顶楼一排的包房走廊上,光线昏暗,女人刚下电梯就拨了电话,冷着一张绝色的脸,言简意赅只有语气凉薄的两个字,「在哪?」 听她急切的语气,那边很快响起男人轻佻痞肆的声音,「哟,才多久不见,这就想我了?」 路潞一双浅棕色的眸沉了又沉,「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连带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空旷的走廊上很容易传出回音,那边低低的笑,「这么着急,怎么,是担心被池骞没撞见么?」 那脚步忽然停下了,路潞眯起眸,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走廊,并不明亮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像是染了层层冷霜。 听她不说话,那边也似乎也察觉到了无趣,懒洋洋的笑,「1307,」阴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暧昧不明的挑衅,「宝贝儿,我等你。」 最后一个字的音都还没完全落下,路潞就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扭头,她停下的房间门口上正标着1307几个数字。 彼时梁元刚和一个客户谈完一个案子,刚从房间出来,正好就看见女人开门走了进去。 眉心下意识皱了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骞没今晚似乎没在这儿,她来这里做什么? 房间内一片昏暗,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隐约的月色透了进来,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路潞皱了皱眉,将身后的门关上,然后才抬脚走了进去。 这里的房间构造她很清楚,轻车熟路的走到开关前,冷声,「出来吧……」 话音未落,路潞脸色忽然猛地一变,转身一记手刀毫不留情的就朝身后劈了过去! 然而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一把直接将她手腕擒住,将她整个人抵到门后,那速度和力道几乎令她来不及反应! 黑暗中她只能隐约感受到男人炽热的视线,路潞正欲开口大骂,下一秒,一张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就覆了下来! …… 门外,正当梁元出神时,一道女声便从房间内传了出来,「梁律师,你在看什么?」 梁元这才扭头看过去,温纾不知何时也跟着出来了,正往他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 但走廊上哪儿还有人影。 梁元看着面前的这张温柔耐开的脸,又想起他看到的女人,眼眸眯了眯,然后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什么,」他客气的道,「这次的诽谤案我会安排律所负责这一块的人来替你处理,回头你可以直接联系他。」 说着递给了她一张名片,温纾接过,礼貌道,「谢谢啊,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说来两人也不过是当初她和池骞没尚在一起的时候见过几面,她也没想到对方这种有名的律师会这么轻易就接下她的案子。 毕竟这次要告的对象也算是娱乐圈里的业界大佬,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她恐怕就很难在圈内混下去了。 「举手之劳而已。」梁元笑了笑,自然不会说自己多少还是看了几分池骞没的面子,当然,虽然她给的钱也足够到位。 名爵的保密措施一向做得很好,整层楼几乎没有一个监控,想必温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见面地点约在这里,但梁元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道,「既然内容没有什么问题,那我就先走了,为了不被人看到,温小姐可以晚一点再离开。」 正好温纾也是这么想,她现在多少也算是有点名气的公众人物,「好的,那我就不送你了。」 他客气的笑笑,「留步。」 …… 名爵外,言晏一路匆忙的跟着到了地下停车场,一眼 望去却再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怔怔的出神。 正这时,安静的停车场内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忽然传出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是一辆黑色的奔驰suv,言晏正要抬脚追过去,一道冷漠的声音便在身后叫住了她。 「关言晏。」 脚步忽然顿住,她回过头,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樊天逸似乎刚到,单手插兜站在车旁,顺手关上车门发出「啪」的一声,镜片下没什么起伏的眸子望着她,淡淡开腔,「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姿态,俨然像极了一个长辈。 除了脸上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看上去一如既往的英俊沉稳。 言晏皱了皱眉,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心底一声冷笑,开口便是一句冷嘲热讽,「我做什么,似乎还轮不到樊总来关心?」 正好这时电梯口下来几个走路歪歪斜斜的男人,其中还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朝这边有意无意的扫了两眼,交头接耳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樊天逸没理会,看了她手里提着的包一眼,语气依旧很淡,「上车,」拿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言晏眉心皱得更紧了,不明白他这是几个意思,「不劳樊总大驾。」 「时间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安全。」 名爵是什么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看她这样子,明显聂南深没有和她一起。 言晏当然也注意到了一旁一直停留着的几个男人,那黏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引起一片恶寒,但当从樊天逸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眸底却渗着丝丝冷意,「在我这里,樊总似乎也不是能称得上安全的人。」 话音刚落,手机里便跳出来一条短信,言晏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樊天逸也始终站在那里没动,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了她手里的手机一眼,语气淡漠,「不是聂南深的话就上车。」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看他,红唇微微抿起。 短信确实不是聂南深发的,而是詹聿。 文字简单却略显匆忙——抱歉,今晚临时有事,改天再约。 她迟疑了两秒,最后在回了詹聿一个好字后,将手机放了回去,再次抬头的时候,樊天逸已经走到了副驾驶旁拉开了车门。 (本章完) 280 继续的必要 这次言晏没有再拒绝,当着那群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的面就上了车。 黑色阿斯顿以极平稳的速度在道路上行驶,夜里窗外的风景恍若走马灯一样快速的朝后面退去。 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女人脸上,言晏看着窗外阵阵出神。 她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名爵看到的那张脸,一时心底涌上了些许不确定。 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某些过往的画面在脑海浮现,言晏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底苦涩的笑了下,也是,她当初亲眼看见他死在众人面前,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樊天逸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时候车内就只剩下了安静。 他身上没有酒味,刚才在名爵应该是有应酬但还没来得及过去就遇到了她,但上车后也没见他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言晏眼角随意一瞟,就正好看到两个座位中间端放着的烟灰缸。 烟蒂积了满满一盒。 在她的印象里,樊天逸一向不是爱抽烟的人。 当然,人总是会变的,以前不爱,不代表现在就不喜欢,相反,从前喜欢的,如今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垂了垂眸,「听说你要和良黎离婚了?」 言晏靠在背椅里,忽然的出声也没能让车内冰冷的气氛缓和一点,只听男人依旧淡漠的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 「没有继续的必要,就没有必要继续。」 听上去倒像一句绕口令,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言晏笑了一声,没有看他,「因为我姑姑?」 那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什么,男人落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言晏扫了一眼,见他始终专心的开着车,五官淡漠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轻飘飘的笑,「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言晏也缓缓闭上了眼,没再打算和他聊无畏的天。 沉默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银南别墅外。 「到了。」 言晏睁开眼,车灯划破夜色,直直的打在雕花大门上。 她低头去解身上的安全带,一路上几乎就没说过几个字的男人在这时突然叫住了她,「关言晏。」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男人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再往上,是他目视前方的侧脸,无框眼镜端正的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正好挡住了此时低垂着的眸。 比起疲惫,更像是在刻意隐藏着某种情绪。 「你姑姑她临走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听到了他缓了一下,然后便是那低哑晦涩的嗓音在车内徐徐响起,「当真什么也没有说过?」 言晏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后她冷笑了一声,直接开门下车。 门被关上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仿佛重重的砸在某人心底,手指骨节用力到泛出青筋。 但五官依旧是那么的不动声色。 言晏站在车外看他,大概是光线的原因,使他的整张脸看上去都要苍白了许多。 「其实我觉得,」抬手随意的拨了下长发,「你们不离婚也挺好的。」 透过没有关上的车窗,女人柔和的眉梢微挑,在看向他时唇边偏偏挽着寥寥的浅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那个人分明就在眼前,却永远得不到更令人绝望了。」 那张清秀绝伦的脸蛋尽是饶有兴致,她说,「樊总,这种绝望,不知道你有没有真实的体会过呢?」 夜色下,男人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再无声响。 言晏似 乎也没有打算要听他的回答,再次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别墅,没有回头。 这天夜里,樊天逸不知道在车里呆了多久,直到更深露重,月明星稀,他才驱车回到银海的独栋别墅。 别墅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住,这个点除了窗外渗进的月光,视线所及几乎一片黑暗。 他没有开灯,精确的从鞋柜里拿出鞋换上,然而刚走了两步,樊天逸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寂静的黑暗中,那车轮转动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满屋光线亮起的瞬间,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闭眼,但樊天逸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开关的方向,从头顶倾泻下的明亮落在那道坐在轮椅的身影上。 「我从来不知道,」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淡然讽刺的声音,「原来你一直住的地方是这里。」 几米开外的距离,中间像是隔了一层厚重无情的屏障。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樊天逸蹙眉看着她,一双眸蓦地沉了下来,「出去。」 像是没有看见男人眼里的冷漠,良黎笑了,「为什么我不能来?」 她缓缓的推动着轮椅往前走,一边打量着整个别墅的构造,「是因为这里藏着属于你们的过去,还是你觉得,我出现在这里会玷污了这块地?」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男人阴沉愠怒的脸上,越发觉得可笑,「连密码也是那天的日子,」她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了,那声音更是凄厉得渗人,「樊天逸,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曾以为,那串数字于他之所以意义不同,只是因为那是他脱胎换骨彻底摆脱那卑贱身份的一天,却从未想过,那天,也正是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搬进这里的第一天。 他们的新房,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不明白,到底是藏得多深,她才会在这近二十年来竟一点都没能察觉,又到底是爱得有多刻骨,他才会在人死后将自己困在这里。 几乎是她每说一个字,就能见到男人脸色愈发难看一分,重复的依旧只有冷冽至极的那两个字,「出去!」 良黎置若罔闻,那笑像是染了鲜红,「不过有一点关言晏确实说对了,」她抬起头,这样的距离更能深切的感受到男人对她的厌恶,「她说,如今我是在用这条腿来换你的愧疚。」 她以为,至少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和她离婚,毕竟这些年,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她甚至为他失去了一条腿! (本章完) 281 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可你为什么不感到愧疚?」她看着男人无动于衷的眉眼,尖锐的嗓音越发刺耳,「现在关言晏想方设法要给她姑姑报仇,如今就连你也在把我往绝路上逼,你凭什么不该感到愧疚?!」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能穿破耳膜,但下一秒,女人脸上的愤怒不甘一下变成了凉意薄薄的讽刺,「哦,对了,」她歪了歪脑袋,笑,「是我忘了,你樊天逸要是有这个东西,她关珩不会有今天,我也不会有今天!」 「说到底,最终将她害死的人不是我,」她睁大着眼,得意的像是要看清楚男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是你!」 「良黎!」下一秒,那双遒劲有力的手已经凛冽着寒意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青筋毕显,那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裹着无情的狠厉,「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了我?」隔着镜片都能看见男人眼底通红的血丝,但女人眼里毫无畏惧,她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不,你不会的。」 「樊天逸,」她忽然抬手紧紧的抓住他落在她脖子上的手腕,眼里迸出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哪怕是下地狱,最终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也只能是我,只会是我!」 那手上的力道逐渐加深,良黎只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心底却涌上莫名酣畅的快感。 离婚? 想都别想! 她盯着男人残冷的眸,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樊天逸,」眉目渗着猖狂的恨意,最后一句话却像极了情人间温柔的呢喃,她说,「她给你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她! 樊天逸瞳眸狠狠一震,那一瞬,心底某种东西终于在此刻破裂开来,挖心剔骨,痛不欲生。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 深夜,没有开灯的卧室,男人孤冷的身影坐在床边,偌大的落地窗敞开,吹进刺骨的风,温凉的月色落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凄凉。 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修长的指尖里明明灭灭的烟头成了卧室里唯一的光。 自良黎离开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小时,樊天逸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低垂着头,双手自然的搭在膝盖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无框眼镜被摆放在手边,燃了半截的烟灰自然垂落,男人低哑的嘲笑声便带着回音徐徐响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你给的路来走?」 除了他之外,空荡的房间再无别人,但比起自言自语,那话更像是在对谁的控诉。 烟头几乎快燃到指尖,他像是浑然未觉。 没有镜片的遮挡,碎发几乎掩住了大半眉眼,只有唇角弯着些许嘲弄的弧度,「好一个杀人诛心……」 单手撑上额头,使他整个人都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要是真的这么恨我……」那声音似乎哽咽了一下,低低的语调沙哑而漫着某种钝骨的难过,「你当初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 第二天一早,言晏睡到七点过的时候就自然醒了。 聂南深昨天似乎很晚才回来,她多少有点印象,但印象不深,此时身旁空无一人,但床上还留有余温。 她正打算起床洗漱,然后去找詹聿,然而手中的电话还没拨出去,聂南深就从外面推门进来,「言晏。」 他面色有些凝重,言晏看着他,心底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他紧拧着眉,沉声,「詹聿出事了。」 瞳孔猛的紧缩,有那么一瞬间,言晏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天早上七点整,各大新闻头 条直接砸下了一条占据各页的重磅新闻——公、家人员强、暴女、性,私生活混乱。 区区几个字,瞬间引起万千公愤。 而这起事件的另一主人公,是国内知名新秀钢琴家——路潞。 连名带姓,毫不隐晦。 标题下方甚至配上了打了码的现场图片,正是两人今早在酒店房间醒来时被一众记者围观抓拍的照片。 而画面里的男人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女人紧紧抓着挡在身前的被子,那张惊艳绝美的五官只剩下了迷茫和惨白的惊恐…… 在去警局的路上,言晏整个人脑袋都是嗡的,车内广播里说了什么她不知道,聂南深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见,只是盯着手机里昨晚詹聿发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怔怔发呆。 警局外早已被一众记者媒体围堵,这次丑闻对象一个是公家人物,而另一个在音乐界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但不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他们花时间大篇幅去报道。 言晏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但当听到那些尖酸刻薄的问题时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大厅里,詹聿的父母都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言晏站在那里,没有过去打招呼,倒是叶琅一脸愁眉的先走过来,在和聂南深说了几句之后,后者跟着去填了见面申请。 等待的几分钟里,偶尔能听见周围几个工作人员的交谈声,「真想不到,詹队会做出这样的事。」 「是啊,詹队人那么好,怎么会……」 多的是唏嘘的声音,但忽然一个男人也跟着开了口,「知人知面不知心,詹队不是一直很喜欢那女人?要真做出这事说不定也不奇怪。」 「嘘,都别说了,前詹局还在这儿呢。」说着,一个抱着资料的女人朝詹聿父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男人嗤笑着摇了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出了这么个逆子,还坏了咱们这行的名声。」 「这下詹家在江城怕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 在场谁不知道,詹家世代清白,全家在界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所里大多也都是詹聿的同事,言晏闭了闭眼,没再听下去。 很快聂南深填完表回来,言晏跟着警务人员进了看守室,聂南深则留在了外面。 隔着厚重的栅栏,言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方桌后的男人。 (本章完) 282 重要的是,詹聿完了 头发略显凌乱,下巴上也长了一层薄薄的青渣,显然是刚经过一轮审问,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曾经该坐在外面挺拔凛然的人,原本是他。 言晏缓了一口气,才抬脚走进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詹聿,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道也好,照片也好,外面那些人说的她压根一个字也不信。 詹聿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是她,眼里也没有多少意外,疲惫和倦意将他整个人都包裹着,好半天才哑着声音开口,「外面舆论怎么样了?」 言晏皱了皱眉,如实道,「不大好。」 几乎快翻天了,以他这样的身份曝出这样的丑闻,足以掀起骇浪。 「这样……」詹聿没有看她,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让他用尽了力气,但他似乎并不想提昨晚发生的事,沉默了半晌,才再次犹豫的开口,「路潞呢?」 俊朗的脸看上去没有半点精神,不知是太久没有说话还是怎么,他喉口有些干涩,「她……她怎么样了?」 言晏看他这幅模样,鼻尖忽然一酸,但还是道,「在另一间审讯室,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 媒体那边,势必会拿她做文章。 这一点詹聿自然也能想到,但她还是听到了男人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那就好……」 「詹聿!」 「剩下的事我会委托律师处理,」詹聿很快打断她,抬手揉着眉心,「言晏,我的事你就别插手了。」 那疲倦的模样甚至可以用颓废来形容,「至于那芯片里后半段的内容……很抱歉,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帮不了你了。」 言晏一下就来了火气,「你觉得我现在在乎的是这个?」 这都什么时候了? 几乎是她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时间到了。」 桌后的男人已经闭上了眼,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言晏看了他一眼,直到有人再次催促,她最后只好起身离开。 刚带上门,叶警官就凑上前来着急的问,「怎么样?詹队说什么了没有?」 从警这么多年,叶琅算是被他一手带出来的,显然,从之前的问话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言晏看了他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詹聿在顾虑着什么,但他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不说,总有他不说的道理。 聂南深还在外面等着,言晏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路潞呢?」 男人始终皱着眉,「刚被骞没的人带走了。」 路潞是受害人,简单的询问过后自然不用被拘留。 她想也没想的抬脚就往外去,手里拿出手机正要拨过去,聂南深一把就拉住了她,「这个时候,她恐怕没有心情见你。」 不说媒体那边,池骞没既然派来了人,恐怕路潞也不好应付过去。 言晏看着他,拿着手机的手垂落下去,「为什么会说詹聿是强、暴?」 仅凭现场的几张图片来看,根本得不出这个结论。 「媒体那边今早接到举报内容只是单纯的一夜、情,而路潞应该受到了惊吓在里面也只字未提,」他蹙眉的看着女人的脸,「是詹聿……自己承认了。」 从早上到现在的时间,足以让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眼前忽然涌上一片黑暗,言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聂南深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担忧的望着她苍白的脸。 「詹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落在男人手臂上的指尖缓缓收紧,「路潞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闭上眼,极力的去回忆昨晚发生的种种 ,「他……他昨晚约的人分明是我。」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他们两人会出现在酒店房间里,但言晏很快得出了结论,「他们是被人陷害的。」 路潞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詹聿这么说,甚至完全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保护她。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最后直接将女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迈去,「陷不陷害不重要,」瞥了她一眼,然后目视前方,眉目深沉,薄唇微抿,说出的话也足够的冷漠和残酷,「重要的是,詹聿完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直接给最后的结局下了定论。 动了池骞没的女人,詹聿这辈子算是栽了。 言晏在他怀里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男人沉冷的侧脸,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哪怕最后查出真相还了詹聿清白,池骞没那边也未必会放过他。 言晏张了张嘴,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怔怔的看着他,「是不是哪怕打官司,也请不动梁元了?」 他们三个都是过命的兄弟,哪怕聂南深持中立态度,那两个人也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更何况,聂南深也未必会帮她。 聂南深低头看她,虽然她没有明说,但还是轻易读懂了女人眼里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道,「我会想办法。」 言晏睫毛颤了颤,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一旦出手,势必会影响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但她也是淡淡的垂下眼帘,没再开腔。 聂南深嘴角掀起一抹自嘲,这大概,是她最近和他说得最多的一次话了。 为了一个詹聿。 但很快,他眼里的神情便被凝重所取代,当然,在此之前,最重要的还是池骞没的态度。 权看……他对那个女人到底用心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不出意外,当天下午池骞没就发出了起诉函到法院,直接控告詹聿强、暴事实。 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城南郊区别墅,男人姿态优雅的坐在卧室的沙发里,单手夹着半截燃过的香烟,冷峻的眉骨处处渗着戾气,使整个房间都透着森冷的温度。 路潞是被两个黑衣男人带回来的,此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从头到脚都被重新打理过,除了脸上稍有的苍白,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狼狈和不安。 当然,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他一挥手,路潞身后的两名保镖便退了下去。 分明前一秒那眼神还冷得令人如芒在背,他闲适的往后靠了靠,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却染出不显山不露水的弧度,「给我个解释,嗯?」 (本章完) 283 仁慈 那大概算不上是生气的表情。 只有愠怒。 路潞落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美艳而不可方物的脸蛋面不改色,「我说了,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我们……」俊朗的男人眯起眸,咀嚼着这两个字,而后低低的笑了出来,「为什么不说只有你?」 她这话倒显得那个男人多无辜似的。 虽说是笑,但那眼神却仿佛淬着冰,要说形容,大概也只有一个词——乖戾。 路潞抿起唇,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那你想要什么解释?」 池骞没没什么态度的坐在那里,背对着窗,仿佛连光线都落不到他身上,亦无法令人辨别那眯起的眸里意味着什么,「路潞,」他欣然的笑了笑,「我有没有说过,背叛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那声音听上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有些人在暗处呆的时间长了,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路潞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掌心早已渗出了细汗。 什么下场? 无非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空气有好几秒的沉默,路潞垂了下眸,而后忽然笑了出来,「所以,你是觉得,是我背叛了你?」 「人证物证俱在,」池骞没悠闲的抽了一口烟,冷笑,「不然这个情况,你让我该怎么理解?」 明摆摆的视频放在那儿,还被媒体抓了个现场,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躺一张床上,白痴都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态度摆在那里,路潞知道在没有更明确的证据前说什么都没用,「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抬手取掉绑着的长发的头绳,发丝倾泻而下,有种别样的冷艳,「我说了,我路潞既然跟了你,就不会做出任何背叛你的事。」 说完,她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却没看到身后男人蓦然沉下的神色。 也几乎是她刚转身的瞬间,原本紧闭的房门外一下进来了两名保镖,将她去路死死堵住。 「看来是我太宠你,」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才让你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心底猛地一沉,路潞看了眼面前的两个男人,眼底冷意毕现,红唇却掀了起来,回过头看他,「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伸冤,也得让我看到态度才对,」池骞没抖了抖指尖的烟灰,照例倚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只要你承认是詹聿强迫的你,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 路潞睁大了双眼,迟迟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承认是詹聿强迫? 只见男人缓缓起身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毕竟我池骞没还没那么大的脸顶着这么大顶帽子在江城混,」他抬脚走到她面前,一只放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笑意邪肆却充满了极尽温柔的蛊惑,「自己看,是要自己解决,还是我帮你?」 路潞看着这张俊美至极的脸,好半天才扯出了一个笑来,带着些可笑的意味,「你威胁我?」 「乖,」池骞没朝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自己捅的篓子,我能给你机会已经很仁慈了。」 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的摸上她的脸,「我这么爱你……」路潞眼底深处剧烈的颤动着,映出男人薄削的五官,「这人要是说没就没的话,怪可惜的。」 他眉眼深处覆着宠溺的深情,如果不是那游走在她脸上的手掌温度太过冰冷的话。 要说威胁,他的态度已经算是温和了,若不是威胁,那这话语未免也太过薄情残酷。 路潞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来,亦给不出任何反应,只是近乎呆滞的站在那里。 像是看出了女人所想 ,池骞没也不急,低头就在她面无表情的脸蛋上落下一吻,「自己好好考虑,」拍了拍她的脸,亲密道,「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随后像是看也懒得再看她,径直越过女人身侧,只冷漠的丢下一句话,「把路小姐给我看牢了,」似笑了下,冷厉的视线在那两名保镖身上扫过,「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们知道后果。」 「是。」 紧接着便是房门被带上的声音,衣角几乎被抓出褶皱,女人始终站在原地,一张脸冰冷得可怕。 晚上,言晏正在书房看关于路潞和詹聿的报道,宋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很快接下,「怎么样了?」 宋秘书叹了口气,「舆论还在发酵,在热度降下来之前,詹警官那边恐怕连保释都困难……您也知道,詹家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出面。」 言晏揉着眉心,詹伯父在界里虽然也有不小地位,但毕竟身份特殊,这个时候一旦开口,必然被安上徇私枉法的罪名。 「热度压不下来吗?」 「难,」宋秘书给了个定论,「这次不仅是道德方面,还牵扯到了公家的颜面,再加上路潞在音乐界也有不小的名气,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好解决,更何况……」他顿了顿,迟疑道,「池骞没那边,似乎也并没有要压新闻的打算。」 言晏皱了皱眉,不大明白池骞没这是个什么态度,继续问,「昨晚名爵的视频呢?」 「全程没有显示詹警官是什么时候去的名爵,倒是路小姐,与您撞面的时候她人刚到,但名爵的包房一向没有监控,要查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那地方鱼龙混杂,一夜、情这种事更是屡见不鲜,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要调查真相的难度无疑就增加了不少。 言晏扶着额头,当事人知道? 可是现在路潞她联系不上,詹聿又不肯说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这样下去,事态发展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言晏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手边摆放着的文件夹,好半天才头疼的道,「樊家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先把詹聿的事解决了再说。」 「可是……」 「就这样。」 不给宋秘书迟疑的时间,言晏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将那份文件放回了抽屉。 她已经失去了关珩,这个时候如果詹聿也…… 言晏闭了闭眼,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本章完) 284 本性难移 名爵,无人打扰的豪华包间内,昏暗的灯光下,孤男寡女交耳调笑,一片风光正旖旎。 直到不大不小的开门声,突然打断了屋内暧昧的氛围。 「当家的……怎么了?」 因为是背对着门的方向,沙发上的女人正环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明白他刚才分明兴致正浓怎么突然就停了下来。 池骞没看都没有看她,直起身来,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略显凌乱的领口,语气不咸不淡,「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聂南深抬脚走进来,看到的就是沙发上两个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 薄唇微掀,噙着冷嗤,「怎么,嫌我坏了你的好事?」 先是看了一眼他怀里娇媚欲滴的女人,视线最终落在男人寡淡的脸上。 路潞出了事,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找别的女人。 他也真是低估了他的风流本性。 「原来是聂公子啊。」女人这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这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模样倒是足够标志,池骞没睨了她一眼,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顷刻间便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似笑非笑,「认识?」 这话其实纯属废话,聂南深这张脸摆出去,江城鲜少有人不认识。 「当然,」女人软弱无骨的贴在他身前,看向聂南深,「最近正好接了K一个代言,不过想来聂总应该也是没什么映像的。」 那语气里,暗示的意味十足明显,毕竟要是能从池骞没这层关系拿下K的长期合同,那她的职业生涯算是能走不少捷径了。 池骞没扯唇笑了笑,没搭腔,倒是看向了一旁坐下的男人。 但聂南深连眼风也没往她身上扫过,「让她滚,」伸手倒酒,「少在这儿脏了我的眼。」 那语气,嫌弃得不能更明显。 池骞没低低的就笑了出来,反观女人的脸色却一下跟吃了苍蝇似的,扭头就欲朝身旁的男人撒娇,「当家的……」 「听见没,」池骞没手指把玩着女人的长发,视线却落在聂南深身上,缓缓的笑,「滚吧。」 女人脸色一白,从这个角度却只能看见男人冷漠的侧脸,当然,更多的还是那藏于冷淡下的无情。 她最后还是委屈的咬着牙起身出了门。 整个充满情调的包间只剩下两个大男人,自然也没了情调,池骞没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你家那位让你来的?」 哪怕他不说,来的目的池骞没也猜到了几分,但下一秒他只听到男人的嗤笑声,答非所问,「我还以为,这两年你收敛了许多。」 这次他倒是听出来了,他嫌弃的是他。 池骞没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又往杯中倒了杯酒,冷肆的唇角勾着弧度,「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聂南深意味深长的看他,「路潞也不行?」 只见男人眯了眯眸,而后笑,「我确实挺喜欢她的。」 往后靠了靠,手指轻轻的晃着杯中的酒,墨色的眸底漾着不深不浅的笑意,「不过……再醇的酒,喝多了也总会腻,不是么。」 喜欢,但也仅此而已。 他池骞没喜欢的人多了去了。 聂南深皱了皱眉,见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也懒得和他谈感情的观点,「要真是腻了,你不如给人个痛快。」 只要他对路潞不算认真,那詹聿的事也还算有回旋的余地,聂南深瞥了他一眼,仿佛随口一句,「我知道詹聿查了点之前伦敦的事,但路潞好歹跟了你两年,你总不至于真打算把她往绝路上逼。」 「当然不是绝路,」他依旧云淡风轻,靠在 沙发里,看着杯中棕色的液体徐徐的笑,「我这不还给她留了一条生路么。」 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总得有人给出个交代。 要么是詹聿,要么,是路潞自己。 聂南深看着他,薄唇掀出冷笑,但凡曾经跟过他的那些女人,也没见过他这么狠的。 第二天一早,言晏洗漱完就下了楼准备出门。 路过餐厅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就叫住了她,「去哪儿?」 言晏这才看到站在餐桌旁的男人,手里端着刚从厨房拿出来的粥和小菜。 今天不是周末,但也早上八点不到,言晏手里拿着包,脚步没有停留,只回答了两个字,「局里。」 余妈正在上菜,见她没有要吃早饭的意思,连忙道,「太太,先吃点再出门吧,都是今早先生亲手做的。」 「不用了。」 抬脚就要走。 「詹聿那边今早梁元已经去过了,」聂南深不紧不慢的将盘子放到桌上,然后才看脚步果然停下来的女人,温和道,「先坐下吃饭,嗯?」 她大概能猜到昨晚聂南深回来很晚的原因应该是去见了池骞没或者梁元,但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言晏蹙眉看了他两秒,最终还是到他面前坐下。 见他给她盛了碗粥,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言晏只好先拿起勺子喝粥。 每一口都很小,看不出来是在敷衍还是什么,「余妈说你最近都吃得很清淡,没胃口?」 言晏正舀粥的动作一僵,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粥确实没什么胃口。 她抬起头来,顺手将勺子也放回了碗里,「梁元怎么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往她碗里夹小菜,「再吃点。」 「聂南深。」 那语气一下就冷了下来,聂南深抿唇看了她两秒,然后自己才开始动筷,「昨晚检验科那边出了结果,在房间的水杯里发现了催、情致幻的药物残留。」 言晏一下就变了脸色,只听他继续道,「不过可惜,他们两人体内都查出了相同的成分。」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除了他们会相信两人是被陷害的之外,在外人眼里,就更加坐实了詹聿的罪名。 ***ao,jian。 不论是已遂还是未遂,这些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万劫不复遭人唾骂的罪名,更何况,詹聿还是个警官。 最重要的是,詹聿已经提前承认了这点。 (本章完) 285 英雄惺惺相惜 这样一来,就算警方那边再继续调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原本这样的案子就很难取证。 言晏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作镇定的道,「所以……池骞没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大概只有私下和解取消起诉,可是话刚问出口,言晏就知道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无动于衷。 她扶着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正当她想再打电话给路潞的时候,聂南深再次开口提醒,「她现在被骞没的人看着。」 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然后缓缓蜷缩起。 难怪,从昨天到现在,她都一直联系不上路潞。 她可以相信他们两人,但不代表,池骞没,甚至聂南深,也会相信他们。 或者说,就目前所表现的事实来看,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让人信服的地方。 言晏看着他,发现他就算是在和她说这些的时候,也一直在往她碗里夹菜,眼底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刚才说,梁元去见了詹聿?」 聂南深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见她担忧得连一口粥都喝不下,眉心也缓缓蹙了起来,「连你都没能从詹聿口中问出点什么,就算他去了也无济于事。」 但既然他说了,势必有他的打算,言晏没心思和他打哑谜,「你想说什么?」 「这件事你帮不上忙。」 言晏已经从位置上起身,聂南深面不改色,「下午梁元会去见一趟路潞。」 她欲离开的脚步再次顿住,再次看过去,男人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要想救詹聿不是没有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聂南深看向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就看路潞是个什么态度了。」 很快,言晏就明白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路潞也一口咬定是詹聿强迫了她…… …… 郊区别墅,书房里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沙发里,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 梁元正襟危坐,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斯文气质十足,而对面的女人看上去倒慵懒许多,长发随意的散在肩上,就连身上也只随意的套了件居家服,但也丝毫不影响那冷艳的气质。 路潞没想到这二十四小时以来,她第一个见的竟然会是这个道貌岸然的梁大状,唇角掀着冷嘲,「我记得,在案情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起诉函这个东西,应该是需要当事人发起才对?」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脸上有些轻微的讽刺,双腿交叠露出部分白皙的肌肤,无形之中却与其一直给人优雅高冷的映像有些不同,反而带着点不着痕迹的霸气。 显然,池骞没那封状告詹聿的起诉函并没有征得她的同意。 这样看起来,梁元倒是想起,这似乎是她和池骞没再一起后他们俩的第一次单独见面。 「路小姐,您误会了,」梁元推着鼻梁上的眼镜,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我现在,是詹警官的代理律师。」 女人极其漂亮的眸子缓缓眯起,没大听懂他的话,「什么意思?」 「看来您还不知道,」见她疑惑的样子,梁元也不意外,「詹警官已经认罪了。」 说着,梁元将手里的平板放到两人中间的桌面上,缓缓推到她的面前。 路潞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伸手将平板拿起来,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脸色逐渐难看。 她从昨天出事以后到现在都没看过任何新闻,虽然也不难猜测外面的舆论会报道得有多难听,但发酵程度已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除却詹聿在警界生涯造成的严重影响,还有大部分是报道她的。 甚至有些没有打码的照片直接被赤裸裸的贴在网上疯传,更有昔日演奏界玉女失足生性放荡这样的字眼赫然醒目。 看到最后,路潞拿着平板的手都是抖的。 「我知道现在网上对您的骂言也不少,可是路小姐,」梁元看着女人的反应,斟酌着用词,「詹聿为你做到这一步,牺牲不可谓不大。」 当然大,如果不是詹聿提前认罪证实她受害人的身份,现在那些讨伐她的声音就不止这区区几句话几张照片的问题了。 那屏幕几乎快被她的指甲抠出划痕来。 好半晌,路潞才闭了闭眼,将平板放回了桌上,再次睁眼时已恢复了镇定和冷漠,看向对面笑容可掬的男人,「作为律师,我想梁大状应该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戏码。」 梁元笑笑,「当然。」 其中有一次,还是两年前关言晏和聂南深的现场。 下药,陷害,栽赃。 这么多年,詹聿的为人大概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至于面前这个…… 他就不清楚了。 路潞垂了垂眸,看了眼只有他们两人在的书房,忽然道,「他在外面派了那么多人看着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元笑,「我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当然不止是说说而已。」 池骞没的手下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要见她一面轻而易举。 「你说你现在是詹聿的代理律师,」路潞也笑了,往后一靠,眉眼渗出浓厚的质疑和讽刺,「背着你的兄弟,去帮一个外人?」 她没记错的话,池骞没可是巴不得能把詹聿送进去。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梁元站在詹聿那一边。 更别说梁元和詹聿两人一直以来也算是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梁元微微怔了怔,但很快道,「这些年我和詹警官打的交道不少,说实话,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对手,」他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用词,方缓缓道,「嗯……通俗一点,或许这就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 「嗤。」 要不是现在没有喝水,路潞觉得自己怕忍不住喷他一脸。 看着女人充满讥诮的脸庞,梁元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的挂不住,下意识伸手去拿一旁的水杯。 路潞看了他两秒,低头把玩着自己精致的美甲,漫不经心的笑,「你就不怕,池骞没知道这件事?」 (本章完) 286 她宠的,早不止他一个 说她背叛,看来,他身边的人也不完全值得信任呢。 当然,这并不包括梁元本身就只是池骞没派来探她口风的可能性。 「这个……」梁元将喝完的水杯放了回去,方抬头淡笑道,「我相信,路小姐不会出卖我。」 路潞有些好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梁元目不斜视的盯着她,「就凭昨天在局里,你没有一口承认詹聿的罪行。」 女人嘴角的弧度一下就淡了下去。 注意到她眼里的神情,梁元笑了下,趁热打铁,「你和詹警官交情不浅,」再次推了下眼镜,「应该也不会真想把人送进去吧?」 女人眉骨不自觉的跳了下,再这样下去,詹聿被送进去只是时间问题。 她自然也听出了今天梁元来这里的目的。 手指缓缓收紧,但很快,之前的那点迟疑仿佛只是一场错觉,她挑了挑眉,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梁律师,我想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梁元一怔,眉头紧跟着就皱到了一起,看着女人那明媚的脸,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秒就见路潞就悠闲的靠进沙发里,纤长的指尖绕着胸前的发丝,慵淡的笑,「我路潞可不是什么好人,」掀眸轻佻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冒着得罪池当家的风险,去帮他?」 要说权衡利弊,既然詹聿已经认罪,她确实没必要再蹚这趟浑水。 梁元心底微震,脸色也很快沉了下来。 虽然他从不认为路潞是个良善的主,但也没能想到这种轻描淡写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眼底有些阴鸷,但面上依旧挂着不冷不热的笑容,「路小姐还真是……面冷,心也冷啊。」 话里的讽刺路潞当然听出来了。 她勾唇轻笑,「过奖。」 …… 梁元离开半小时后,房门紧锁,书桌旁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已然昏过去的黑衣保镖。 偌大的落地窗前,女人面色冷然翻着自己的手机,除了工作和媒体的来电之外,其余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关言晏。 那眸里的光有过片刻的黯淡,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也就在路潞出神时,助理的电话一下就弹了进来,她没有过多犹豫就接下,响起女人急促哀怨的声音,「我的姑奶奶,您可总算接电话了。」 她无力的闭了闭眼,「工作室那边怎么样了?」 「全炸了,就连协会那边……也提出了要将你除名……」 那闭上的眼一下睁开,心底一下升起了火,「事情还没弄清楚,仅凭一通报道?」 助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路潞,我知道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这一行虽然和娱乐圈不一样,但业内还是很看重个人口碑和品行的,结果闹出这么个事……」 助理顿了顿,给她出了个主意,「不过我听说那个姓詹的已经认罪了,你又是受害人的身份,到时候你靠一下池骞没替你翻盘也不是没有机会。」 眼底一下冷了下来,「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助理很快打断她,「我劝你还是尽快出面发个澄清通告,否则等协会将你除名,你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不说,还将面临巨额赔偿……到时候你恐怕很难在业内混下去了。」 最后一声,夹杂了许多惋惜,路潞颤抖着手啪地一声就将电话挂断了。 胸腔一下涌出极致的愤怒,一只手撑着书桌不让自己倒下去,另一只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得像是要将其扳断。 微垂着头,长发自然垂 下掩住了大半张脸。 忽然,桌上的东西被她一下全扫落到地上,整个人都不可自抑的颤抖着。 眸底滚着翻涌的冷和怒。 如果承认是詹聿强迫的她,那詹聿完了。 否则……她完了。 呵。 红唇掀着冷笑,那她这么多年拼了命的从那个最肮脏的地方爬到今天,都是为了什么?! 整个房间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男人不温不火的声音自门口处响起,「我说过,迟早有一天,他会毁了你。」 路潞双手支在桌角,碎发挡住了眉眼,好半晌,她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冷笑仿佛是从喉尖溢出来,「这下,你满意了?」 男人不慌不忙的将手里打晕的保镖随手扔到地上,然后才抬脚走进来。 「要把我交出去吗?」他肆无忌惮的张开双手以一种无畏的姿势在她面前停下,笑得张扬,「这样,詹聿不用坐牢,而池骞没,也可以相信你了。」 看着女人蕴着盛怒的眉眼,他挑起眉笑了笑,「哦,我忘了,」缓缓放下双手,一只落在裤袋里,吊儿郎当的站在哪儿,微微弯下身凑到她眼前,「如今就算把我交出去,他也不会再信你了。」 那笑着的模样,要有多幸灾乐祸就有多幸灾乐祸。 距离近得仿佛快要贴上。 路潞瞳孔里映出男人阴柔堪称妖孽的脸庞,抬手,落下,刹时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你确实,是仗着我太宠你!」 那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么,棕色眼眸里泛起了微红的血丝,唇角却牵出可笑的弧度。 男人半边脸被扇到一旁,隐隐浮出红印。 用了十足的力道。 但他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唇畔扯着笑,低声的自嘲落寞得仿佛喃喃自语,「可你宠的,早不止我一个。」 半垂着眸,在那看不见的眼底掠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路潞微微一颤。 手指缓缓收紧,刚扇过的掌心此时阵阵发麻的疼。 她猛地别过视线不再看他,冷着脸抬脚就欲离开。 身影掀起的微风从身侧掠过。 陆骁舌尖抵着后槽牙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摸了下火辣辣的脸,忽然提高了声调,「我不过只是抛出了一个诱饵罢了,」扭头看向她,阴柔俊美的五官再次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他嗤笑,「可谁能想到,他想要的,比我还残忍呢?」 (本章完) 287 她也很坏 女人脚步微微顿了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男人眼里那仅剩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和猖狂。 陆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唇畔扯着苦涩的自嘲。 呵。 他到底,是没那个男人重要呢。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却没能落到他身上。 那模样,藏在黑暗中,孤零零的,像极了个被抛弃的孩子。 …… 下午聂南深接到孟曼的电话回了趟聂宅,言晏顺便也去拜访了詹聿父母一面。 因为詹聿的事两老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言晏安慰了两句后也没再多留。 驱车直接去了名爵。 夕阳落下,夜色奢靡。 一层的大厅灯红酒绿,舞台上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她坐在与那些喧嚣隔绝的角落,点的依然和上次一样,一身浅色长裙与这样混乱的场合格格不入。 四下人群狂欢,挂着肆意的笑脸,却也有人醉着醉着就哭了。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台上的表演,手里一杯接着一杯,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弧度。 但那表情看上去,却怎么也不像在笑。 直到某一瞬,她手里的杯子再次空了,添酒的酒保看了她一眼,笑道,「关小姐来这里不喝酒,喝饮料的吗?」 说是这么说,但那无酒精的饮料还是给她倒上了。 言晏扫了一眼,是只极修长极好看的手。 但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又回到了台上,那声音带了点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喝酒伤身啊。」 从侧面看过去,女人长长的睫毛带着卷翘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酒保总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过。 当然,喝酒本身大多都是为了不开心的人喝的。 可她偏偏喝的不算是酒,严格来说,只能说是一种饮品。 酒保笑了下,将杯子递回了她的手边,「关小姐的人生,似乎不如别人想的那么如意。」 言晏落在远方的视线敛了下,她拿过酒杯,美丽的脸蛋上笑意温婉,「都说有起有落才叫人生……」 但到了她这里,似乎从关家没了之后,一直都在低谷。 到了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詹聿出事,会不会也是因为她。 关珩没了,安苏走了,现在就连詹聿也出了事。 原来,想要护住一个人,这么难。 言晏苦涩的笑了下,将杯中的液体一下全灌了下去,火辣的口感顺着喉口燃烧,顿时呛得她眼鼻通红。 连那酒保也惊了,虽然是无酒精饮料,但那口感基本和烈酒无异,见她一杯见了底,连忙给她递了张纸,「关小姐,你没事吧?」 言晏抬手示意没事,一只手撑着额头,不由低低的笑了出来。 关小姐。 她还以为,自己早已被聂太太这个称呼所取代了。 她晃着空杯,声音也染着被呛喉后的沙哑,「这酒叫什么?」 酒保担忧的看着她,「Indulge。」 沉溺。 越沉迷,越无法自拔。 言晏垂了垂眼眸,然后那只撑着额头的手缓缓移到了下巴处,唇角染着笑意,她抬起头来,这才歪歪斜斜的看向身旁一直替她添酒的男人。 个子很高,虽然她坐着他站着,但目测来看,不会比聂南深矮就是了。 手中端着托盘,一身得体整齐的黑色制服更是将他阳光帅气的气质衬得醒目。 女人温静的眉眼深处似乎染了些许烟视媚行的味道,然后她笑,「你又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微红的脸上,「季洛。」 年轻却不青涩,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言晏换了个姿势看他,那视线更像是在端详,唇畔始终带着笑,「未成年?」 「刚二十。」 她点了点头,然后下巴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季洛皱了皱眉,但还是跟着坐下了。 言晏这才收回了视线,又拿了一个新的杯子给他倒上酒,清浅的嗓音很悦耳,「大学生?」 「戏剧学院。」季洛看着面前几乎快溢出来的酒水,连忙抬手制止,「抱歉,我不喝酒。」 模样倒是真诚,言晏看了他一眼,由衷的评价,「是长得挺嫩。」 要说好看,比起聂南深那种成熟的温润,更显得干净清秀,白白净净的。 也难怪上次能入缪太太的眼。 将那杯倒满的酒拿回自己的面前,敛眸调笑道,「怎么,怕我是坏人?」 「不是。」 季洛很快否认,但女人像是没听到,一个劲的往酒里加冰,「也是,」浅浅的笑了下,「我姑姑都已经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你是该怕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洛清楚的看到,她眼里似乎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见她拿起酒又要喝,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抬手抓住了她手里的杯子。 「能教出你这样的侄女,」看着女人白里透红的脸蛋,他认真道,「我想你姑姑应该坏不到哪儿去。」 「我这样的人?」言晏来了些兴致,更多的是觉得好笑,「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洛一下被她问住了。 加上这次,他和她其实只见过两次面而已,其余更多的,基本都是新闻上捕风捉影的报道。 见他答不上来,言晏低低的笑了笑,没有顾他的阻拦,还是将那杯酒喝了下去,分明该是清醒的,但那模样看上去更像醉得不轻。 「你错了,」她坐得歪歪斜斜的,单手晃着空酒杯笑得不能自已,「我姑姑很坏,我也很坏。」 然后她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季小公子啊……」站得也歪歪斜斜的,「永远不要因为别人帮过你一次,就误以为对方就是个好人……」 好几次季洛都看着她差点站不稳摔倒,就在她彻底闭上眼的一瞬,他连忙去伸手去扶她。 「他们啊……都坏透了……」随着最后一句落下,彻底晕过去的女人也早已落入了另一片胸膛。 (本章完) 288 主角 聂南深眼底的神色忽然就暗了下来。 季洛的手就这么尴尬的顿在空中,然后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面色阴沉却又透着温柔的将她打横抱起。 从出现到离开,至始至终连眼风都没往他身上扫过。 …… 名爵专属的私人包间,一场剧组的庆功宴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笼统十余人将气氛吵得火热,在场的除了几位主演,其余都是业界大佬,但谁不知道在坐在正中间的男人是个花花肠子,于是一行还特地带了几个准备捧的新晋小花。 有献媚的,有殷勤的,当然也有借着敬酒凑到男人耳边调笑的,池骞没来者不拒,有那么几个瞬间也不知道笑着贴在女演员耳边说了什么,惹得那年轻的小花咯咯的笑个不停。 温纾全程坐在角落,视线偶尔往那边看过去,正好看见其中一个女人连腿都快搭到他身上了男人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池骞没更像是压根就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旁若无人的直接与那女人喝起了交杯酒,当下立即引起了一片起哄的声音。 看着这一幕,温纾眼眶有些酸涩,猛地别过了视线,随手拿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 她原本就是不怎么碰酒的人,这一下直接被呛出声来,尽显狼狈。 不过好在周围吵闹,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不知道是刚才被呛到了还是怎么,眼眶泛出红色,温纾只能自己抽了几张纸擦着嘴角,看着眼前的画面,听着那些污秽起哄的声音,心底泛过一丝凉凉的嘲弄。 这部剧她是主演,分明她才是今天庆功宴的主角,可此时却只能像个配角一样坐在这里…… 正当她郁闷的再去倒酒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将酒瓶夺过,「这时候你哭丧个脸给谁看?」 伴随着冷冷讽刺的声音,经纪人已经在她身旁坐下,下巴朝那中间调笑声十足的方向指了指,阴阳怪气的指责,「你不上,有的是人争着献殷勤。」 温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方才还只是挨着坐的两人,此时那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斜坐在了男人腿上,几乎整个人都快贴到他怀里,看上去竟莫名的刺眼。 握着酒杯的手逐渐收紧,她倔强道,「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像那些女人一样卖弄风姿,更做不到那样低声下气的去讨好! 都是业内的人精,她曾经和池骞没的关系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但今天这个局他作为投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会出席,他还特地过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她晾在一边不说,甚至故意与那些连作品都没几个的新人亲亲我我,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她没那么不要脸。 说完,温纾已经觉得自己快呆不下去了,拿着包起身就欲离开。 「好,你做不到,」经纪人也来了点脾气,一把将酒瓶放到桌上,「我看池先生也不是缺了你不行,好不容易一个路潞下去了,他身边的空位多的是女人盯着。」 经纪人坐在沙发里凉凉的看着她,「平常我惯着你就算了,但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信不信你手里一半的资源马上落到那个女人手上?」 下一秒,温纾正欲离开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回头看着她冷笑,「你拿她们和我比?」 她的资源实绩都是自己一步步打下来的,凭什么就要这样拱手让人? 经纪人看着她用力攥着包的手,多少知道点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也起了身凑到她耳边低声劝道,「不是拿你和她们比,可那女人可是下部电影导演的干女儿,你背景又没人家的硬,」拍了拍女人的肩,缓和道,「几杯酒的事情,又没让你真做什么,难不成 ,你想以后被她这个连作品都没有的女人踩在脚下?」 温纾微微怔了怔,经纪人见她神情有些松动,立马加了把火,「你看看,今天原本该是你的主场,现在连风头都被她给占全了。」 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你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吗?」 温纾这才怔怔的回过头,那场景岂止是风头,仿佛池骞没怀里的女人才是这部戏的女主角一样。 这几年,她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屈辱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此时,仿佛都比不上池骞没的一个态度。 就在温纾还愣愣的站在那里做心理挣扎的时候,经纪人已经不顾她的反对将她一把推到了男人面前,谄媚的道,「池先生,温纾说她要敬您一杯。」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包间内忽然静了静,原本正在和池骞没喝着酒的两个女人也朝她看了过去。 池骞没仿佛这会儿才发现她也在这里一般,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敬酒?」 其中倚在他怀里那个叫蔡婧,很年轻,约莫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青春的朝气和活力,当然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无知无畏,在场的几乎没有谁能比她更放得开了。 单论脸蛋,在场除了温纾之外不输任何人,于是在她看到温纾过来的时候,眼里的敌意一下就显露了出来。 温纾原本只是有些踌躇的站在那儿,当听见男人那陌生的语气时,差点忍不住掉头就要走,但最后又在看见女人挑衅的目光时,她还是忍住了。 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自觉的拿起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举起来,跟着经纪人喊,「池先生。」 那红着眼的模样,像受了多大屈辱似的。 在场谁不知道这个温纾向来不屑给人敬酒这种事,蔡婧当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温小姐看起来真委屈,要是不想喝,那就别喝了吧,搞得像是谁逼你一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今晚确实挺招池骞没喜欢,那话里也是醋味十足。 池骞没却没看她,拿起面前那杯酒轻轻的晃了晃,薄唇勾着浅笑,「不想喝?」 温纾哪儿能听进去这些话,舌尖几乎快被咬出血来,瞪了那女人一眼,闷声,「没有。」 (本章完) 289 真爱不是你吗 说完,当真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态度始终倔强,但男人眼里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反而噙了点兴致,视线落在温纾身上,「下去。」 他怀里的女人微微怔了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最后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到他身旁重新坐下,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杯酒,目光带了几分怨恨的看向温纾。 温纾看了她一眼,自然读懂了女人眼里的意思,心底再次掀起嘲弄。 看吧,这就是他对女人的态度。 说要就要,说不要也可以立马转身丢弃。 然后她看到男人朝她招了下手。 没说话,但是要她过去的意思。 温纾冷着脸站在那儿没动,她不想和那些肤浅的女人一样在这样的场合刻意巴结任何人,但身后的经纪人猝不及防的推了她一把,她没站稳,一下就跌到了男人怀里。 池骞没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肢。 「你做什么?!」温纾一声低叫,睁大的眼睛里透着震惊,手下意识的抵在男人胸膛,看上去抗拒的意味很明显,却也没有太用力。 池骞没勾唇笑着,还没说话,一旁的女人再次凉凉的开腔,「嘴上说着不要,我看温小姐还挺会投怀送抱的。」 「你说谁投怀送抱了!」温纾终于气不过,当即就怼了回去,那女人扯了扯唇角,扫了眼她搭在男人身前的手,「现在不就是么。」 温纾这才注意到,刚才怕摔倒下意识就抓住了他。 这个姿势属实很暧昧,她整个人几乎是贴到了他的身前,鼻尖萦绕着的全是属于男人身上的烟酒味,再加上这么近的距离,她一下就红了脸。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温纾正愤然的准备坐回去,腰肢却始终被男人的手不松不紧的扣着。 肢体接触,永远是男女之间令人心跳加速的利器。 温纾抬起头来,光线很暗,却发现男人并没有看她,而是拿着酒慢慢的品尝着,唇畔始终撩着不深不浅的弧度,那置身事外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加入到她们争执的对话里。 但他这样搂着她的姿势,更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中。 温纾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英俊冷硬,眉目间透着漫不经心的轻佻和慵淡,分明没有太过冷漠的态度,却无端让人觉得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偏偏,这又很容易让人有种被特殊对待的错觉。 温纾看得出来,在场别的人多少都有点忌惮他,包括那个叫蔡婧的。 她一下就忘了刚才蔡婧的挑衅和反抗,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口,「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爱路潞。」 「说笑,」然后她便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嗤笑,池骞没这才低头看她,一只手挑着女人的下巴,暧昧至极的道,「我的真爱不是你吗?」 看着男人噙着笑意的眼眸,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周围的人早已各自去玩去了,就连刚才坐他身旁的女人也和另一旁的人喝起了酒,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温纾强行压下心底蔓延的情绪,语气明显的不信,「你骗过我一次就够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池骞没淡淡看着她,笑,「别忘了,当初可是你甩的我。」手指摸着她的脸,眼底透着不易察觉的凉薄讽刺,「你不喜欢我,难不成我还得为你守一辈子的寡?」 「别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她的眉顿时拧得更紧了,冷冷的笑出了声,「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这些女人算怎么回事?路潞又算怎么回事?」 心尖再次漫过一阵酸楚,路潞能在他身边一呆就是两年 ……就算没有爱,但任谁看都不只是玩玩那么简单…… 温纾忽然想起上次在他办公室的时候,袒护的态度那么明显…… 她一时竟分不清,池骞没这样做到底是在意她,还是只是将她当做了和其他女人一样的玩物。 「看不出来吗,」将女人脸上的情绪收入眼底,池骞没手指撩了下女人耳边的碎发,脸上覆着漫不经心的薄笑,「那都是为了气你啊。」 男人有双极深沉的眸,如海底般,暗不见底难以捉摸,高超的话术更让人无法分清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又仿佛字字句句都深情熠熠发自肺腑。 温纾蓦地睁大了双眼,脸上尽是震惊。 她从未想过这一层。 池骞没凑到她耳边,低低的笑了笑,五官却轻佻得没有半分认真的情绪,「怎么,需要我证明一下,我有多爱你吗?」 那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耳蜗,温纾偏过头,正好看见男人半阖着的眸,唇畔噙着慵淡的弧度,这么近的距离,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俊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昏暗的光落在他五官分明的脸上,鼻尖充斥着的都是属于男人身上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脑海一片空白,心脏更是无法控制剧烈的跳动着。 她咬着唇,就在她以为他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她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包间房门突然被一道大力推开! 「砰!」 大概是被踹的,那巨响顿时打破了四周的吵闹,就连温纾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瑟缩到了男人怀里。 池骞没还维持着单手搂着女人的姿势,就连温纾在抱住他的时候,神情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微垂着眸,唇畔浮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但那姿态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在安慰怀里小鸟依人仿佛被吓坏了的女人一般。 至于对外界突然引起的骚动,他连眼帘都没掀一下。 路潞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姿态闲恣的坐在中间,领口处的扣子闲散的解了两颗,正好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再往下,是那只搭在他胸膛上细若无骨的手,和温纾那张连昏暗的光线都挡不住泛着红晕的脸蛋。 楚楚怜人,一双杏眸正深情复杂的盯着那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 (本章完) 290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最后,路潞的视线落在男人侧对着她的脸上。 作为池骞没的女人,名爵里的保镖都认识她这个熟面孔,所以进来的时候压根没人敢拦她。 毕竟她在他面前向来嚣张跋扈惯了。 于是当包房里的人都看清了她的脸,一个个顿时都不敢出声了——大型捉女干现场。 哦,可能也算不上捉女干,虽然路潞已经声名败坏,但毕竟他们谁都不清楚,坐上那个男人到底和她掰了没有。 不过……众人又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看这样子也差不多要掰了。 于是多的是看好戏的眼神。 尤其是温纾的那名经纪人,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池先生可是对她家温纾情根深种,路潞现在出现在这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画面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她现在就忍不住要上前羞辱一下,出口以往的恶气,可眼下明显轮不到她上场了。 可女人比她想象的要镇定,哪怕是看到自己的男人此时正抱着别的女人,那美丽的五官也没生出半点波动。 除了唇角溢出的冷笑。 当看到隔着长桌冷着一张脸站在他们对面的女人时,温纾也微微怔住了,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从男人怀里离开,但池骞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意思,扯唇笑了笑,这才打破了包间内冷沉的氛围,「站着做什么,来都来了。」 温纾抬头看他,男人微微前倾就在桌上拿了一杯酒,没有看她,话却是朝那站着的女人说的。 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温纾咬了咬唇,没有出声。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她不想插手。 也就这一句话,满屋或嘲弄,或轻蔑,或讽刺的视线统统如针扎般落在路潞身上,但她仿佛并没有看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但并不打算在意。 从头到尾,她看着的都只有池骞没那张冷漠泛着讥诮的英俊五官。 一张美艳的脸冷得可怕,就在众人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发飙上演一场撕逼大戏时,从她口中听到的却只有一句众人看来与眼下情景无关紧要的话,「那天的记者,是不是你叫过去的?」 闻言,温纾身子微微僵了僵。 「是我。」 轻慢的声音,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 温纾心底一颤,顿时震惊的扭头去看他。 但比起温纾脸上的震惊,路潞看上去倒显得平静许多,当然,那也只是看起来。 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推入悬崖的话,此时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却轻得连半分重量也没有。 路潞扯了扯唇,本是想笑,「为什么?」 池骞没始终没有看她,漫不经心的摇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缓缓的笑,「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 睫毛剧烈的颤着。 最后一次,可以是为了温纾,也可以是为了……陆骁。 路潞忽然后悔自己今天是穿的高跟鞋过来,摇摇欲坠,几乎快无法站稳。 不过好在这里的光线足够暗,没人能看见她脸上寸寸褪去的血色,只有艳红的唇角缓缓勾起,带着凉薄的笑意,「所以,你早就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她看上去很镇定,甚至可以说是冷静,如果不是那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的话。 「现在应该不是你可以质问我的时候。」池骞没淡淡的笑了下,这才掀眸看她,那态度要多随意有多随意,「你要是真的觉得冤枉,那你也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有动机,来陷害你和他?」 分明的五官覆着薄凉,还有丝渗人心骨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戾气,「你要是真和詹聿没点什么,又怎么会中 了圈套?」 他倒是真想看看,到底是谁,能让她做到这一步。 明知那天晚上是个圈套还不惜自投罗网。 女人精致的五官顿时白了又白,到了这一步,她就算再傻也听出来了男人指的是什么。 可就这一点,足以让他明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却还是选择了默认。 甚至不顾外人的眼光,明目显昭的把记者叫过去,将她置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路潞忽然就觉得想笑。 这就是她将自己托付了的男人。 不说深爱,但至少,这两年来她也实实在在的将心交了出去,在感情方面,她对他从来就问心无愧。 她曾一度以为,哪怕有一天他们会分手,但也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为代价。 于是路潞也就真的笑了出来,「说到底,」微哑的嗓音缥缈得仿佛一吹就散,「你还是不信我。」 看着他美人在怀五官冷峻的脸,有那么一瞬,路潞觉得眼前有些水润的模糊,导致她无法看清男人的脸亦看不清他此时是个什么表情。 「池骞没。」 她难得这样叫他的名字。 池骞没布着敷衍的眉目挑了下,但更多的是种玩味般的眼神。 「我只问一次,」路潞红唇挑着淡淡自嘲的弧度,一张口,那声音便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不要我了?」 如果不是她脸上干涩得没有半分泪痕,恐怕不少人都会以为她哭了。 聪明的女人,正常来说是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的。 至少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于是包房内便响起几道并未掩饰的冷笑声,其中两道,便是温纾的经纪人和池骞没身旁的另一个女人。 大概没人能想到,她会自取其辱到这个地步。 是在嘲笑。 但男人脸上不明的意味忽然就淡了下来,索然无味的寡淡,「路潞,」池骞没看着杯中摇曳的液体,眸底神情令人琢磨不透,「你该清楚,我向来不喜欢太有心计的女人。」 然后路潞看到,他将那杯酒喝了下去,重新放回了桌上。 那大概,就是厌了的表情。 他喜欢的,向来都是温顺乖巧,柔美娴静,偶尔可以有点小脾气,但最重要的是天真无害如白月光般的女人。 一直都是。 可他不知道,这么多年她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都付出了些什么。 原来,是她痴心妄想。 (本章完) 291 演奏界——再无路潞 耳畔忽然响起属于男人讽刺的声音—— 【迟早有一天,池骞没将把你拉回曾经你最憎恶的那片地狱。】 【早晚,他会毁了你。】 心尖漫过不着痕迹的钝痛,指尖几乎快掐出血来。 路潞用力的闭了闭眼,唇畔漫出浓稠的自嘲。 原来,过往种种,不过笑话一场…… 「好。」 疼痛的清醒让她迅速恢复了眼前的视线,女人再次睁开明媚的双眼,简单的字眼说得无比清晰。 「那恭喜你,」路潞就站在那张长桌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语调轻慢,「从此以后,你恢复自由,我也不会再管你身边有谁。」 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暗指的是他身旁形形***的女人,但视线从未从男人脸上移开过。 可也就那一秒,温纾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路潞上前一步来到长桌旁,微微俯身,随手挑了瓶深红色的烈酒,又摆了两个杯子,然后缓缓将两杯都倒满。 「想来堂堂的池大当家,应该也不会有后悔这词一说。」她仍是笑着,在充满氛围的昏暗灯光下,那模样有种别样的冷艳和傲慢。 没人能看见女人眼底到底藏了怎样的情绪,池骞没重重的皱起眉,看着她将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自己手中拿起一杯,以微俯着身的姿势,另一只手撑在桌上,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面对面的距离。 长发自然的从肩头滑落,娇艳欲滴的红唇漾着清浅冷然的弧度,「池骞没,」她说,「愿赌服输。」 冷和艳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从来不会违和,但此时在她脸上,却无比的贴切动人心魄。 哪怕在场的都是在娱乐圈混迹已久的行家,但也没人能否认她的美貌和气质。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池骞没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但那视线仿佛渗着无边冷意和戾气。 路潞见他没有要和自己碰杯的意思,也不在意,扯唇笑了笑。 「砰」地一下,玻璃杯之间相碰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颌逐渐紧绷,池骞没看着她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将那杯高度数烈酒一饮而尽,有几滴不经意间从嘴角滑落,鲜艳的颜色如血一般,一路沿着她的下巴,到白皙修长的脖颈,再到形状漂亮的锁骨,最后没入衣领之下。 那姿态不仅不显狼狈,反而更多了些张扬妖艳的妩媚动人,但也越发刺眼。 到最后,男人眼底的温度已经不是能用冷来形容了。 直到一杯酒见了底,路潞才重新看他,再次挺直了背脊,优雅的姿态亦没有半分被抛弃的不堪。 她晃了晃手里一滴不剩的空杯,那模样清醒而明艳的盯着他,红唇染了那越发红艳的颜色,歪了下脑袋,扯唇笑着,「你赢了。」 纤细的手指一松,众人只见到,那空杯垂直掉落在地上,一声碎裂的轻响再次响彻,伴随着死寂空荡的回音。 顷刻间,支离破碎。 …… 于是第二天清晨,新闻版头条再次被詹聿和路潞所占据。 言晏在接到宋秘书电话看新闻发布会直播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洗漱,拿起平板就点开了直播页面。 面对着无数镜头和话筒,画面里女人长发绾起看上去依旧那么光鲜亮丽触不可及,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发布会,最终结论汇成女人轻飘飘的一句—— 「詹聿无罪,我是自愿的。」 言晏猛地睁大了眼,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发布会现场,直播结束,女人刚起身走下台,就被蜂拥而 上的记者堵住了去路,现场内顿时一片混乱。 「路小姐,所以您的意思是,您和詹警官是建立在双方自愿下的一夜、情吗?」 「那您为什么一开始不站出来澄清?非要等舆论发酵后才站出来说话?」 「……」 一系列的问题足以问得人手足无措,女人却始终站得笔直,面无表情,一抬手,便让那些拦着记者的保镖退了下去。 见缝插针的记者们涌到她面前,话筒更是直接怼到她眼前,「路小姐,据人们所知,池先生才是你的正牌男友,所以你这是承认你在恋情期间出轨了吗?」 路潞看着那些正对着她的镜头,红唇撩起浅淡温静的笑意,一如她在外人眼里优雅柔婉的气质,「池先生为人怎么样我想大家都清楚,」轻描淡写的笑,「谈恋爱原本就是个互相选择的过程,既然遇到了更好的,又何来出轨一说。」 有人在底下嗤笑,池骞没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这是变着法骂人呢。 「那请问池先生对此是什么态度?」 「不清楚啊,」女人再次语调轻慢的笑,「或许……回头我可以帮你问问。」 记者嘴角抽了抽,「……」 这样的事情曝出来,她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脸上不见半点羞愧和不堪的女人。 见无法从她口中探出更多的八卦,于是记者转攻问题,「路小姐,那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做或许确实可以洗清詹警官的罪名,但像私生活不检点这样的标签一旦贴了出去,您将会被国际演奏会除名,从此以后不能再参加任何演出及赛事。」 「今天开这个发布会之前,您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业?这对您以后的发展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话音刚落,路潞脸上明媚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 多大的影响? 无非就是,演奏界——再无路潞。 指甲逐渐嵌入掌心。 五岁学琴,她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从那片暗无天日的深渊爬到如今这个光鲜亮丽常人触不可及的位置。 名誉,金钱,地位,她曾一度以为,自己面前迎来的将是一片曙光。 刺眼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的打在她身上,此时却像一把把刀刃尖锐的刺痛着浑身每一处筋骨,寒凉无度。 睫毛微微的颤动着,敛过眼底渗不进光的暗沉,唇边溢出无边的讽刺和嘲弄。 视线直直的落在某处像是无法聚焦。 她终究,还是被那个男人毁到一无所有。 果然……活在黑暗中的人,本不该往光明去…… (本章完) 292 她的野心,昭然若揭 「咔。」 偌大安静的办公室内,钢笔被折断的声音清脆突兀。 梁元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时候,骤然就察觉到了室内低冷的温度。 分明外面还有太阳徐徐升起。 偌大的液晶显示屏上还清晰的播报着今早的新闻发布会内容,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冷淡得没什么表情,但手里的钢笔已俨然断成了两截。 梁元不大摸得准,他这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手里端着杯咖啡半坐在男人的办公桌边缘,看着那屏幕里显得端庄优雅的女人有些可惜的感叹,「这下连我到手的诉讼费也飞了。」 路潞这发布会一出来,詹聿那边应该也用不到再请律师,用不了两天结果出来很容易就能被放出来,任谁告都没用。 身后,池骞没随手将钢笔扔到桌上,姿态闲适的往后靠了靠,没有平仄的陈述,「你昨天见过她。」 梁元背着他,先是挑了下眉,然后才耸了耸肩喝着咖啡,「她可没告诉我,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替詹聿洗清罪名。」 杯中冒着腾腾的热气。 路潞昨天那个态度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迹象,就连他原本也只是打算去了解一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方便在官司上下手。 结果她更狠,直接把自己陷进去了。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犯这个罪名太难听,但路潞如果点了头,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宁可把自己推上绝路,也不肯说出真相么。 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这女人,也真是个狠角色。 梁元一时竟不知该评价她是重情意,还是单纯的看不清时务。 「不过你也别忘了,」他吹了吹杯里的热气,看向身后的男人,脸上笑意不明,「路潞这个女人,可是一向把虚荣和名声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就连当初选择和池骞没在一起,看中的也无非是他的钱,他的权罢了。 「是啊,」池骞没冷冷的勾着唇,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泛着凛冽的冷意,「为了区区一个詹聿。」 挑眉,浅抿了一口咖啡,「如果,不光是为了詹聿呢?」 如果不是他手里已经没了可以再损坏的东西,梁元毫不怀疑他会再折断一支钢笔。 梁元有些好奇,但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他要的远不止是毁了她这么简单。 但此时看他的脸色,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高台之上,你到底是把她拉了下来。」将没喝完的杯子放到他桌上,梁元起身。 「骞没,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一个道理,」看着他阴沉不定的五官,梁元那张斯文的脸布着徐徐的笑,「对自己都狠的人,对别人……未必能良善到哪儿去。」 路潞的野心,从来都昭然若揭。 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答案已经很是明了了。 …… 发布会结束,言晏接连打了几个电话给路潞都没有人接,她直接驱车去了警局。 还没找到叶琅,一道声音就从身后响起,「聂太太。」 言晏浑身微微一僵。 待缓缓回过头来时,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卢卡先生?」 高大的身形几乎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古铜色的肌肤再加上那双显著着外国人特征的碧蓝色眼眸,实在很难让人没有印象。 听她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卢卡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关小姐还记得我。」 他们之间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而已,还是在一年多以前。 「没少听安苏提起你。」言晏的态度说不上熟络也谈不上冷淡,他应该算是纪容司身边的得力干将,安苏偶尔会腹诽他也很正常。 逻辑上来说,这句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话间,言晏顺势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已经被带上手铐的人。 「路上遇到几个闹事的,顺手就带了过来。」 注意到女人的视线,卢卡解释道。 相比起纪容司身上那种军痞的气质,卢卡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但性格还算温和客套。 「这样。」言晏点头,没多问什么,卢卡看她心不在焉的四下张望着,顺口问,「关小姐来这儿,是为了詹警官的事吗?」 言晏看了他两秒,才应了声嗯。 「那你恐怕来晚了一步,」卢卡跟着笑了下,「就在半个小时前,詹警官刚被詹家的人带走了。」 闻言,她眉心蹙了下,但很快便松开了,既然詹家的人能将他带走,那就说明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没事,」这样的身高差距她只能微微扬着头,更何况穿的还是平底鞋,淡淡的道,「我正好也要问点叶警官具体情况。」 那边,卢卡正好看到叶琅从里面走出来,他也没再说什么,客套的笑了笑,「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再见。」 直到看见男人走出局里,言晏才转身朝叶琅走去。 跟着进了办公室,大体问了一下关于詹聿和路潞的事,对方给的回答很简单,虽然詹聿不会因为这个遭到刑事处罚,但毕竟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就目前来看,哪怕路潞是自愿的,詹聿在外人眼中也已经背上了作风不正的形象,恐怕也很难再恢复官职了。 这也是詹家在第一时间将詹聿带走的原因。 这绝对不算是一个好消息,詹聿性子秉直,作为惩凶除恶的警察,他一向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和身份引以为傲。 言晏不知道这件事对他影响有多大,但不管怎么说,也总比被定罪了的好。 简单的和叶琅聊完之后,言晏刚从警局出来,一条备注着詹聿的短信就跳了出来。 詹家对詹聿闹出这样的事情很不满,从叶琅口中也有提到大概意思是不让詹聿与外界再联系,大概是想等事态完全的平复下来。 这条短信应该也是匆忙中趁机发给她的。 【注意軍方。】 言晏看着屏幕上简短的四个字,脸色没有多余的变化,亦没有再回复詹聿。 (本章完) 293 陆骁没死,他回暗夜了 手指很快的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抬脚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电话大概响了十几秒才被接通,莫尔温润的声音很快响起,「言晏,遇到什么事了?」 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言简意赅的道,「帮我查个音色对比。」 「谁?」 一只手落在方向盘上,杏眸掀起看着前方,沉沉的吐出一个名字,「卢卡·斯里林。」 莫尔对这个名字多少有点印象,「纪容司那个手下?」 「嗯。」 莫尔在那边沉默了会儿,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联系他,既然这通电话过去,他大概也猜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虽然不知道她的意图,但也很快应下了。 挂了电话,言晏当即就把手机里存着的那段音频发了过去。 言晏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缓缓收紧,脸色也逐渐凝重下来。 外国男人,軍方。 还有那声音…… 詹聿不在,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这时候如果让宋秘书去查两个声音的对比度很容易打草惊蛇,而卢卡是俄罗斯人,莫尔也正好在那边,有了他的帮忙进度应该会很快。 但如果那天的人真的是他…… 五官有些冷,言晏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发动引擎直奔银南别墅。 红色法拉利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街边某个不起眼的拐角处,男人高大的身形缓缓走了出来,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冷沉的目视着那辆车的离开。 车停入车库,还没进别墅,就看到了门外守着不少保镖。 言晏眉心一蹙,开门进去,果然看见坐在沙发里的男人,跟在一旁的还有林秘书,表情严肃,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应该呆在公司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言晏不过看了一眼,抬脚就上了楼。 从电脑里调出之前詹聿给她的音频和文件,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书房的门就被敲响,随着聂南深便直接开门进来。 言晏没有抬头,仿佛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文件上。 聂南深一直走到她身旁,然后也不顾她是不是想搭理他,将椅子转了方向,自己才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双手支在椅子的扶手上,以一种不明显的姿势将她圈在椅子里,嗓音低而缓和的开口,「詹聿已经被詹家接了回去,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言晏单手还握着笔,平视的盯着他,「池骞没呢。」 「詹家在警界地位不低,他身份特殊,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惹上更多的麻烦。」 只要在詹聿确实没有犯罪的情况下,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言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但只归咎于他字面上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男人眉心始终敛着沉重,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勾了勾唇,「还有什么事吗?」 聂南深看着女人温凉的脸,面色有些迟疑,好半晌过后,才忽然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我马上要去一趟莫斯科,你这几天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 顿了顿,强调,「最好也别出门。」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他握上她的手,那上面用了几分力道,仿佛带着些许的不安和压抑。 视线重新落回他的脸上,「出什么事了?」 聂南深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看着她抿唇道,「陆骁没死,」那双漆黑的眸里只剩下了凝重,「他回暗夜了。」 言晏顿时眼皮一跳。 抬手摸着她的脸,低声道,「所以这几天你好好呆在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保 镖去做,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原本并不想告诉她让她担心,但他要离开几天又实在放心不下,能让她多少有点警惕也是好的。 言晏拿着笔的那只手却缓缓握紧了,照这么说来,那天她根本就没有看错,那个出现在名爵的人就是陆骁。 她这才明白过来别墅外站着的那些保镖都是为了什么。 毕竟这次陆骁回来,谁也摸不准他到底要做什么,但也没人忘记,他之所以差点丧命于海,都拜关珩所赐。 喉口有些微微的干涩,死里逃生,现在关珩死了,他如果要对这件事进行报复,那下手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门外,林秘书的声音响起,「聂总,该出发了。」 聂南深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次事态紧急,只能他亲自出面,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其实比起让她安静的呆在家里,他将她带到聂宅才是更稳妥的办法,但如今…… 像是猜到了男人的想法,言晏已经闭上了眼,整个人却突然放松下来靠进椅子里,「放心,我不会离开这里。」 聂南深脸色微微暗了些许,她果然,对聂家是有怨的。 只是不知道这份怨恨…… 「好,」聂南深淡淡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只是单纯的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随着在女人略显僵硬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重新起身,看着女人紧闭的双眼低声嘱咐,「我很快回来。」 耳畔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开门那一瞬,女人不紧不慢的嗓音才在身后再次响起,「……是纪容司吗。」 聂南深动作猛地顿住了。 言晏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看着男人挺拔欣长的背影,分明是疑问句,但那语气听上去仿佛只是在确认的陈述。 陆骁没死,说起来,他才是和那个幕后黑手最直接的联系人。 莫尔的公司一直在柏林,但关珩死后自从他离开江城也是直接去了莫斯科。 纪容司……原本也是从莫斯科那边调过来的。 种种迹象,似乎已经趋向于明了。 如果要查,那边确实才是最好的着手点。 聂南深回头看着她,英俊的五官沉了又沉,却没有直接否认,「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头也没回的打开门走出去,步履匆匆,刻不容缓。 言晏一颗心瞬间像是凉到了极点,如果那个人真是他的话,那安苏…… 她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 (本章完) 294 平静 聂南深这一离开,整个江城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平静里面。 除了关于路潞的黑料八卦仍挂在新闻首页,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今天谁被扒了恋情,明天谁又离了婚,偏偏除了娱乐圈,再不见任何上流社会的半点新闻。 平静得可怕。 直到两天后,就连路潞的热搜也突然被撤了下去,彻底在众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期间詹聿有一次给她打了电话,不过还没有出声就被匆忙挂断了,等她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提示关机。 陆骁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倒是纪容司还呆在江城。 不知道聂南深离开江城的事有没有被他察觉,或者有察觉,只不过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也一直没有传出不一样的声响。 言晏不敢贸然派人去打听,毕竟在一切确定之前,纪容司那边也只是个猜测,于是她一直在别墅等到聂南深回来这天。 上午的机票,要下午四五点才抵达江城。 十点,天上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窗外雾色一片,像是压了一层厚重的水墨。 气质温静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透明的玻璃上砸了细细密密的水珠,冷风从打开的窗户外渗了进来,连地板也挨着湿了一片。 光滑的手臂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披肩,双手环胸,整个人惬意而慵懒的靠在墙上。 一只手里拿着一杯橙汁,而另一只环在胸前的手里,夹着一份封闭的牛皮文件袋和一份早已签好署名的离婚协议。 她浅浅的闭着眼,微风一吹,便掀起几缕长发,使女人看上去有种与世无争淡静的柔和。 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忽然,一道手机的来电打断了这寂静的安谧。 直到那声音响了好几秒,言晏才缓缓睁开双眼,抬脚走回书桌旁,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文件放回抽屉,然后才拿起手机,「请问是关小姐吗?」 「我是。」开口时已经重新回到了窗边。 「您好,这边是江城医院,」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甜美,「您之前在我们这里预约了今天的检查,担心您会忘记,所以打电话通知您一下。」 她阖了下眸,过了几秒,才淡淡道,「好。」 挂了电话,言晏抬起眸,静静的望着窗外一层不变的景色,温婉美丽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聂南深回来,怕是也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纪容司,那接下来的对决,也就只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她甚至不用插手,也用不着她插手,整个聂家再加上池骞没的势力,足以将事情彻底解决。 到时候,等这件事情结束,那良黎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快到头了。 想到这里,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唇角也浮出了淡淡的弧度。 那她,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安静的离开了。 半小时后,言晏换了衣服收拾下楼。 门一打开,站在门口的两名保镖便看出她要出门的架势,忙问,「夫人,有什么需要吗?」 「我出去一趟。」 闻言,几名保镖面面相觑了一眼,「可是……」 言晏看了一眼男人拦住她的手,表情冷漠,「他是让你们保护我,不是让你们关着我。」 女人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温柔文静的感觉,但此时一开口,便能让人听出里面的不悦和讽刺。 保镖有些为难,但他们接到的命令确实也只是保护她,拦着的手也放下了,「那您要去哪儿?我们跟您去。」 言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保 镖会意,立马让人将车开了过来。 但女人的意思很明显,只允许他们跟着,并没有打算一起乘同一辆车。 直到叫了陈叔过来,言晏才知道家里的几辆车趁这几天没人开都被送去车检了。 「夫人,不然您还是坐我们的车吧。」 一名保镖撑着伞走过来,齐齐的两三辆黑色奔驰已经停到了她面前。 言晏看了一眼,皱眉,去个医院而已,这排面难免有些招摇,原本没什么问题怕是也被这阵仗弄出些问题。 「不用了。」 不冷不热的拒绝,她打着伞走到路边,正好拦住一辆的士,直接上了车。 身后的保镖不敢耽误,也连忙招呼人上了车,紧紧跟在其后。 言晏报了医院地名,就开始闭目养神,至于那些保镖们怎么跟,跟多紧,她懒得去搭理。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有些微胖,看上去格外的憨厚老实,见她从上车后就闭着眼,主动就找起了话题,「姑娘你是去医院看病人吗?」 等了两秒,没等到女人的回答,司机又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看你脸色不大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我开快一点?」 外面虽然下着雨,但好在不算很大,言晏皱了下眉,但仍是闭着眼,「不是,不用。」 两个「不」字很明确的表现出女人不想搭话,于是司机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雨声淅淅沥沥的,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司机再次瞟了闭着眼像是睡过去了的女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支烟来。 「咔」的一声,打火机刚点燃,女人淡淡的声音就响起了,「可以把烟灭了吗?」 他看过去,发现女人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眉心微微蹙着,有些不悦和顾虑在里面。 原本他们公司就有规定车内是不允许抽烟的,但此时司机的视线却下意识落到女人看上去平坦的腹部上。 那一瞬间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就将手里的烟灭到烟灰缸里,收回视线嘴里忙愧疚的道,「哦哦,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 「没事。」 话还没说完,言晏就打断了他,再次别过头躺进座椅里。 司机重新专心的开着车,原本被这破天气搞得烦闷的心情仿佛一下好了许多,「看样子应该不到四个月吧,」他笑了笑,「挺好的。」 她听得出来,那欣慰的语气里夹杂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本章完) 295 名单 于是回过头来,司机看了她一眼,笑着解释道,「我也有个女儿,今天刚满月,喏,后面就是给她准备的满月礼物。」 说着还分外自豪的朝后座指了指。 言晏看过去,是个不大不小的粉色HolleKiy,藏在后座不起眼的位置,也不会影响到后面客人入座。 但做工不算精细,一看就是个盗版。 司机像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笑着,「也不知道小女孩儿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说到这里,一个大男人脸上此时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不过她还小,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像他们这种平凡人,虽然给不了孩子多好的东西,但也想将自己力所能及最好的给她。 言晏看着他黝黑的皮肤里透出出的微红,在提到他女儿时男人眼里都透着满满的爱意,心尖微涩,手下意识落到小腹处。 父爱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她几岁时那点几乎快淡化了的记忆里,再往后,她所有得到的爱,都是在她爷爷和关珩那里。 言晏苦涩的笑了笑,正打算对司机说点什么,手机里却突然跳出了一条短信。 她有些疑惑,刚拿出来看了一眼,当即就变了脸色。 司机没听到她说话,这才看了过去,发现女人正死死的盯着手机,如果说她从上车开始就只是淡漠的话,那此时那张美丽的脸就只能用冰冷形容了。 应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司机不好过问,也没再开口。 【名单在我这里。】 言晏盯着屏幕上简单的几个字,五官难看得紧,几秒后,她才按熄了手机,用力的闭上眼,冷声,「去恒希公寓。」 那语气像是压下了极大的愤怒,司机疑惑的看向她,「不去医院了?」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女人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在想别的事情,他只好打了方向盘改往去公寓的路线。 好不容易缓和的压抑气氛再次沉闷下来,细雨绵绵,有逐渐下大的趋势。 车轮迅速的在积水的地上溅起一片水浪。 一直到公寓楼下,司机才拿出二维码,「一共六十七元。」 言晏拿着手机将钱扫过去,瞥了一眼他手上有破洞但很干净的手套,又下意识看了眼后座放着的娃娃,抿了抿唇,拿起伞淡淡道,「表继续打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正好手机里传出收款到账的声音,这一片不算偏僻,但遇上下雨天也确实不好打车,司机没有多想,刚回了个好,就见女人已经下了车头也不回的往公寓大楼里去了。 自从关珩的后事过后,言晏再也没来过关珩的公寓。 聂南深已经把这里买了下来,既然樊天逸之前能来这里一次,就能来第二次甚至无数次,所以当她见到那书桌后背坐着的男人时,脸上没有半点的意外和震惊。 窗帘被死死的拉着,隔音效果极好也听不见外面半点的雨声。 很安静。 连桌上的布局也和她姑姑走之前一模一样,仿佛处处都还残存着属于关珩的痕迹。 「你对这里还真是情有独钟。」 轻飘飘的一声冷笑,将那语气里的嘲弄和讽刺展现到了极致。 「是啊,」樊天逸背对着她,指尖燃着半截香烟,声线沙哑仿佛缥缈在那青白色烟雾中,染着某些眷恋的自嘲,「她在这里,也不过只住了两年不到而已。」 处处都留着属于她的味道,处处都没有她还在的气息。 言晏眸子冷了冷,随后她便见男人转了椅子,英俊的五官没有再戴那副无框眼镜,夹杂着菲薄不知真假的 笑意,「不如,你让聂南深把这里卖给我怎么样?」 她扯唇冷笑,这次却是连讽刺都懒得讽刺了。 两秒后,樊天逸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可笑,兀自勾了下唇,才将手边的文件袋随手扔到她面前,「纸质文件里是当年事件的经过记载,U盘里是参与者名单。」 神情淡漠的吸了一口烟,「牵扯不小,是能让整个江城都颤一颤的程度。」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慵淡得都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言晏看着桌上熟悉的纸袋,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将其打开确认,反而盯着男人寡淡的脸,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关园失火的那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这份文件才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连关珩也不知其所踪。 要不是后来陆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她甚至还以为是落到了陆骁手里。 她眯起眸,「那时候,是你将东西从关园带走的?」 樊天逸始终淡淡的看着她,「是不是我,重要么。」 她试图从男人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那张沉稳的脸上除了淡漠,什么都没有。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好解释多了,既然他居心拿走了文件,连她姑姑都无法找到的情况下,如今就更没有理由将其交给她。 言晏走过去,在书桌前将文件袋拿到手中,做了个掂量的姿势,好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来换这所公寓吧?」 「不是。」 言晏挑了下眉,「也是,想来樊总应该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樊天逸看了她两秒,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燃尽的烟掐灭,淡淡开腔,「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烟雾弥漫将男人五官拉得模糊,那低沉的嗓音里噙了点自嘲的味道,「比起我,你更有资格来决定这份名单的存留。」 眼帘微垂,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言晏很少见这个男人没有戴眼镜的样子,之前仅有的一次也是在她来找他要回她姑姑遗体的时候。 这是第二次。 于是那眼里的冷意更甚了。 她不想去揣测他将文件带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多少都能猜到一点,可……那又如何?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袋,轻薄得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心底漫过层层讥诮,这就是她姑姑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东西。 (本章完) 296 都怪她们 她看着桌后面无表情的男人,弯了弯唇角,「我想,这里面,应该就有那幕后黑手的证据吧?」 樊天逸波澜不惊,「还有聂家。」 言晏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樊天逸已经从位置上起身,「你想要亲手给你姑姑报仇,就势必要借助外力。」 他拿起桌上的眼镜重新戴上,再次恢复了那副冷漠斯文的模样,「不过我也劝你想清楚,如果你将资料交给警方,聂家……差不多也完了。」 这个聂家,自然也包括了聂南深。 睫毛颤了颤,过了一会儿,她才垂下眸淡笑,「这就不劳樊总操心了。」 樊天逸看着女人柔静得没有任何攻击力却讽刺十足的侧脸,没再开腔,抬脚就离开了。 直到门合上的声音响起,房间里只剩一片寂静,言晏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像泄气一般,手下意识支撑在桌角不让自己倒下去。 手上用力得几乎将文件捏出褶皱。 红唇紧抿,她看着桌面上的电脑,下一秒没有丝毫迟疑的就绕过桌子坐下,将手里的文件一一打开。 如樊天逸所说,纸质文件里是当年那件围剿事件的经过,几乎和聂老爷告诉她的所差无几,剩下的就是这些年聂家是如何从地下逐渐洗白的证据。 当然,其中不泛聂家,还有江城各界名贵,每一条每一列,足以看得人心惊动魄。 而U盘里的名单里,除了聂裴几家的名字,甚至连当年軍方围剿人员的名单也赫然在列。 其中,她甚至看到了在那段音频中听过无数次的名字…… …… 学校附近的酒吧。 因为是白天,外面又下着雨,店内几乎没有什么人,连音乐也带了点阴郁的风格。 吧台的角落,女孩儿正醉意潦倒的准备再倒上一杯酒,一只细白的手就握住了酒瓶,淡淡不悦和担忧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大白天的,一个人怎么喝这么多?」 秦思砚几乎是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看了一眼她面前摆了一堆的空瓶和醉醺醺的女孩儿,眉心越拧越紧。 樊榆听到声音,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她,醉意弥漫的脸蛋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思砚,你来了啊……」 那模样明显是哭过了,眼睛红得不行,脸颊都还挂着泪痕,秦思砚一个不忍,连忙在她身旁坐下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思砚,我难受……」几乎是她刚一坐下,樊榆就像个孩子般的将她抱住,哭腔带着哒哒的鼻音贴在她怀里,「我好难受啊……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思砚只以为她是为了樊天逸和良黎离婚的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小榆,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樊榆只是摇头,她身边的狐朋狗友不少,但真正能交心的也只有她一个,这会儿见到她,再加上酒劲,所有的委屈一下涌了出来,「思砚,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还要对我那么好……他明明知道,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 那哭声断断续续的,秦思砚怔了怔,将女孩儿推开,一下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叫,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不是很好笑?」樊榆这才抬起头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爸爸……他从来没把我当做他的亲生女儿……」几乎每说一个字樊榆就抽泣一下,泪眼朦胧可怜至极,「所以,所以他才会和我妈妈离婚……」 她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上次在医院她爸爸妈妈闹离婚的时候她就听到了,明明他们都知道,却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傻 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秦思砚也震惊住了,樊天逸和良黎的事她知道得不多,别说樊榆,就是换做任何人恐怕也想不到这一层。 看着樊榆一杯一杯的灌自己,秦思砚再次伸手要去阻止,这次却被樊榆躲开了。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一杯酒下去辣得整个人鼻眼通红,「假的,都是假的……」 她爸爸妈妈对她的好都是假的,什么家庭和睦夫妻情深,也是假的…… 秦思砚心疼的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安慰,直到又是一杯酒下去,那声音越来越低,女孩儿整个人慢慢的趴在吧台上,连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 「小榆?」秦思砚摇了摇她,却见女孩儿已经全然醉了过去,嘴里却还在不断喃喃,「都怪她……都是关言晏……」 秦思砚正要去扶她的手一顿,只见女孩儿稚嫩的脸上全是泪水,哭声沙哑,「要不是她们,我爸爸妈妈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着,「如果不是关言晏和关珩,南深哥哥还是我的南深哥哥,我妈妈不会没了一条腿,我爸爸、我爸爸也不会不要我……」 「这一切……都是因她们而起……都是她们……」 说到最后,那口齿不清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秦思砚看着没了意识的女孩儿,眼眸沉了沉,没说话,结了账就将樊榆扶着离开了酒吧。 她没有开车,本来打算打电话给良黎让她的人来接,但又突然想起上次良黎在法院外对她说的话,最后还是作罢。 好在樊榆来之前是开了车的,正好停在店外,从她包里摸出钥匙,担心樊榆这个状态在后座会出事,于是才将人带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来到驾驶座,秦思砚刚俯身过去替她系好安全带,手腕就被樊榆一把抓住,「思砚,我想不通……为什么……」 秦思砚看过去,发现女孩儿并没有醒,更像是醉酒后的呓语,「你说,关言晏到底哪里好啊,南深哥哥这么喜欢她就算了……」 女人拿着安全带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的眸底掠过一抹黯然的自嘲,好半晌,她才兀自低声苦涩的笑了笑,「你问我,可我又怎么知道,她到底哪里好呢。」 (本章完) 297 命运弄人 她如果能早知道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那她当初…… 想到这里,秦思砚脸上的神情再次暗了暗。 不过好在,樊榆已经醉了,没有看见她脸上那落寞而一闪而过的情绪。 但她仍在不甘的重复,「南深哥哥喜欢她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爸爸也要帮着她啊……」话语间语无伦次只剩下控诉,「什么名单……什么公寓……都是借口……」 秦思砚早已敛了神色准备发动引擎,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再次僵住。 …… 没有开灯的公寓里,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上的光映在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上。 直到现在,言晏才明白过来,刚才樊天逸口中所说的资格是什么意思。 操纵这一切的人想要这份名单,目的无非是为了搞垮聂家,以及一切当初参与围剿的相关人员。 而那些以聂家为首的名贵想要得到这份名单,不过是想将其销毁,以埋罪证。 她丝毫不怀疑,这份文件一旦重现于世,将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不交出去,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动摇不了幕后黑手的地位,交出去……不论是她还是聂家,一损俱损。 将聂家的生死,落在她一个人手上么。 呵。 比起樊天逸,似乎,她确实更适合这个角色。 毕竟,如今她好歹也算是半个聂家人。 拿着文件从公寓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天空乌云密布,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如果不是那辆的士还停在原地,言晏几乎快忘了是她让司机等着她。 但视线所及处也只有那辆车。 言晏收起伞坐了上去,司机见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再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都快两个多小时了,他就这么干等着要是再等不到人今天这一天就算是白干了。 要不是看她穿着像是有钱人,再加上一个孕妇要是真在这里打不到车回去担心会出了什么事,他早就离开了。 言晏没有心思和他唠叨,抬手揉着眉心,司机见她模样有些疲惫,再次关心道,「姑娘,那现在去医院吗?」 医院。 言晏睁了睁眼,好半晌才道,「先回市里。」 说着,从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去医院也是要从市里过的,司机没多想,见她要打电话,也没再开口,发动了引擎往来时的路回去。 这边算是高档公寓小区,平常还好,但正是工作日外加下雨的缘故,导致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和车辆来往,就显得有些偏僻。 电话那边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男人的声音很快从那边传来,「正好要联系你,音色对比的结果出来了。」 其实不用想,她会找他应该也是要结果的,但女人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冷静。 车内的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言晏扭头看向窗外逐渐变大的雨,还不待莫尔说出结果,她就率先开了口,「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致的。」 她想要的答案,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手指搭在文件袋上,言晏闭了闭眼,低声道,「莫尔叔叔,我想请你帮我带句话给安苏。」 安苏在莫|斯科接受治疗无法与外界联系,这个时候只有他方便带话过去。 莫尔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语气不大好,「确定了是纪容司,对吗?」 言晏苦涩的扯了下唇角,纪容司,他们早该想到的。 在部|队长大的男人,当年那起围剿案的受害者,还有接近安 苏的理由…… 这一切的一切,还真是……命运弄人。 听出她的沉默,莫尔虽然心里有预料到最坏的结果,但事实也有些超出了他能插手的范围。 好一会儿,莫尔才重新开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纪容司身份摆在那里,他再只手遮天但也只是个商人,民不与guan斗,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更别说纪容司既然能走到这一步,其背后在莫|斯科确切的势力必然不可小觑,何况不论是在江城还是莫|斯科他都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言晏没有告诉他文件的事,只看着手里的纸袋,抿唇淡淡道,「会有办法的。」 莫尔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只好答应了她,毕竟如今就算天塌了,江城好歹也还有个聂家顶着,他远在莫|斯科,短时间之内也帮不上什么忙。 挂了电话,言晏还没理清思路,忽然又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秦思砚。 抿唇,直接挂掉。 但女人比她想的还要执着,一通连着一通,势有她不接就能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别说她被吵得不耐烦,就连司机也频频投来异样的眼光,最后她还是耐着性子摁下了接听键。 刚将手机贴近耳边,就听到女人在那边冷到不行的质问,「关言晏,你想做什么?」 外面阴郁连绵,压得人莫名的烦躁,她摁着眉心,语调含着同样的冷意,「没头没脑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边静默了两秒,虽然没说话,但能清楚的听到女人逐渐沉重的呼吸,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隐隐还能听见雨声和引擎的声音,应该也是在开车。 「有事就说,没事挂了。」 她很少动怒,尤其是在面对秦思砚的时候更多的是冷漠,而这种冷漠此时在隔着听筒便显得格外明显。 接着秦思砚似乎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开口,「关言晏,你知不知道,那份名单会毁了聂家?!」 原本闭上的眸缓缓睁开,言晏看着眼前来回摆动的雨刮器,五官渐冷。 她果然知道。 「秦小姐的消息比我想象的还要灵通,」杏眸微微眯起,她笑了笑,「不过……那又如何?」 毁了聂家。 虽然不知道秦思砚是从哪里知道的她已经拿到了名单,并且清楚里面的内容,但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大概是认为她要将名单交给警方,这才按捺不住打了这个电话给她。 果然,一句话轻易就激怒了那边的女人,连嗓音也变得尖锐,「关言晏,你就为了给你姑姑报仇,不惜要拉这么多人下水吗?!」 (本章完) 298 您太太真漂亮 言晏垂了垂眸,笑得理所当然,「那是他们应得的。」 「那南深哥呢?」 呼吸忽而一窒,逐渐变大的雨滴大颗大颗的砸在玻璃窗上,映衬着女人在手机那头响亮而歇斯底里的声线,「他那么爱你,难道还不如关珩一个死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吗?!」 那么爱她…… 胸口忽然涌上的沉闷令人有些微微喘不过气来,指尖微紧,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丝毫重量,她抬起眸来,温婉的脸上笑意弥漫,「你不是喜欢他么,那我正好就勉为其难的成全你们怎么样?」 那边似乎怔住了,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言晏低低的笑了笑,忽然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可笑的。 「哦,我忘了,」她扭头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神情淡漠,清明的眼眸里只剩下了冷嘲和讥讽,「秦小姐,你说如果聂南深在里面看到那个名字以后,聂家,还会接受你吗?」 「关言晏!」 「要论私心,咱们也不过半斤八两,你又哪儿来的资格对我说教呢?」 她扯着唇,一字一句都踩在秦思砚最精准无法反驳的点上,「还是说,你觉得哪怕我不把这份名单交出去,我就不会告诉聂南深真相吗?」 现在想想,秦思砚当初会指证她姑姑,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指尖一点点的摩挲在牛皮纸袋上,这下,倒确实让她省事了许多。 秦思砚,良黎,还有……纪容司。 秦思砚单手握着手机,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逐渐因怒意而逐渐收紧,「所以,在你那报复的一环中,也包括了我,是么?」 「我不该吗?」回答她的是女人轻笑的讽刺,言晏倒是觉得她这个问题蛮好笑的,「难道在你眼里,秦小姐当真认为自己在法庭上那番言辞无关紧要,罪不至此?」 一个人愚钝到这个地步,她也是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 那边静了两秒,「关言晏,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狂妄傲慢。」 然后她便听到秦思砚沉重的呼吸和冷蔑讥诮的笑声,「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哪怕南深哥在知道真相后,仍会护着我吗?」 心尖一涩,哪怕隔着手机,言晏也几乎能想象得出女人此时在说这句话时那嘲弄清高的神色。 傲慢。 在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所得的结论中,所有的前提都是在聂南深甚至聂家都处于一种完全不偏袒任何人的情况下。 可她是秦思砚,哪怕有再大的过错,再大的罪行,她也是聂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 更何况从某方面来说,二十多年前的事她也算是无辜。 「为什么不说话了?」女人细细尖锐的笑声无孔不入的钻入耳里,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也是,毕竟这样的情况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到时候,你这个名正言顺的聂太太,又该如何自处?」 自处…… 言晏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以秦思砚那种自尊心极强又骄傲清高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在对她用激将法罢了。 但心脏还是不可自抑的漫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她自嘲的笑了笑,到底是将自己的地位抬得太高了啊…… 但,如果真像秦思砚所说的那样,如今……似乎也未必有什么不好。 她垂了垂眸,忽然就笑了出来,「你刚才不还说,他那么爱我么,」语气带着些嘲弄的讥诮,「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担心我该如何自处?」 一句话再次将秦思砚堵住,恼羞成怒下连声音也拔高了几个调,「关言晏!」 没理会秦思砚的怒气,她顿时有些兴致恹恹,「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我很 忙,没心情听你在那儿歇斯底里。」 那边像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正当言晏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准备挂掉时,女人异常平静的声音仿佛顺着窗外的雨声飘进耳里,再次强调,「我不会让你把名单交出去的。」 细了听,甚至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决绝在里面。 「是么,」言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微眯起眸,唇边也渗出如夜般的冷意,「那就要看你,能不能阻止我了。」 ……………… 飞机头等舱,一名年轻的法国男人时不时将目光投到领座的男人身上。 倒不是因为对方外貌是如何的出众,而是自从他醒来之后,就见他时不时的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飞机上是不能开信号的,也没见他在播放什么东西,于是法国男人便忍不住凑了过去,只见屏幕里是张女人的照片,一开口的英文便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这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只听男人这么说。 他刚有些疑惑,便见男人脸上浮现了淡淡宠溺的笑意,用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回答,「这是我太太。」 法国男人有些诧异,不知道是因为他那一口标准的法国口音而感到震惊,还是因为男人脸上此时所流露出的温柔而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才认真看过去。 原以为只是一张照片,这会儿才发现是手机的壁纸。 女人正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枕在雪白的枕头上熟睡,衬得肌肤如雪,应该是偷拍的角度,长发披散只露出了半张恬静的侧脸。 但这丝毫不影响女人的美丽,他毫不吝啬的夸赞,「您太太真漂亮。」 聂南深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溢着柔和,「是的。」 她很漂亮,他一直都知道。 ……………… 车已经快开进了市里,大雨倾盆,一路上的车都变得少了许多。 「师傅,去机场。」 挂了秦思砚的电话,言晏很快就让司机换了方向。 司机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姑娘,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想清楚了没啊,大下雨的总不能一直这么绕来绕去的吧,我还赶着早点下班给我女儿过满月呢。」 更何况现在雨这么大,去机场的路也不好走。 「把我送到机场就可以了,」前面就是临海的高架桥,言晏看了一眼表,「需要多长时间?」 (本章完) 299 最后的仁慈 这个天气应该不会堵车,只不过车速会比较慢,司机估摸着道,「二十分钟左右。」 分明还是下午的时间,天色却黑鸦鸦的暗得像夜晚一样,浓雾加上大雨,不得不打开车前的远光灯,但饶是这样路上的可见度也不过几十米。 现在三点四十五,秦思砚既然给她打了电话,就说明她到底是不敢赌。 秦思砚要真有聂南深能护她的那份自信,也不至于说那番话来激她。 但是现在言晏不确定的是除了秦思砚还有谁知道她已经拿到了名单,迟则生变,她沉吟了一下,立马打了宋秘书的电话。 「聂南深什么时候下飞机?」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宋秘书怔了怔,但还是很快道,「应该还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时间差不多刚好。 从这个角度往后视镜看过去,视线几乎都被浓雾遮住,只有隐隐的一辆车灯在后面紧跟着。 她微拧的眉心松了些,「你现在立马去趟银南别墅,二楼书房里桌子左边的第二个抽屉,你帮我把里面的两份文件带到机场,我在那边等你。」 「小姐,您想做什么?」 她所说的文件宋秘书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去接机,应该用不到那些才对。 「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言晏没有太多解释,睫毛垂下,掩了些许神色,「顺便良黎那边,你把之前联系媒体的事情准备一下。」 「……好。」 吩咐完这一切,言晏才挂了电话,低头看着手里密封的文件袋。 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有些抉择,似乎当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困难。 正如樊天逸所说,靠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撼动纪容司的势力,聂家是最好的庇护伞,也是最好的助手。 可是说到底,那都是他们之间的纷争和恩怨,她无从参与。 秦思砚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环,可有最好,没有也不会遗憾。 至于良黎,没了樊天逸做背后支撑,纪容司那边估计也只会将其视为弃子。 良黎也只差最后这一击。 把手里这份名单亲自交给他,也算是……她对他,还有他们这段感情……最后的仁慈了。 想到这里,言晏拿着文件的手指逐渐收紧,红唇也微微抿了起来,五官有些面无表情的黯淡。 心底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却又空落落的像漏着风。 车已经驶入了高架,言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舒了一口气整理好思绪,然后才将手里的文件装进包里。 然而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子忽然猛地打了个方向盘! 言晏几乎是下意识抓住把手,但也只有刚才那一下,车子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的车速。 「怎么了?」她扭头看向司机,有些心有余悸,要不是系了安全带,她丝毫不怀疑刚才那一下差点将她甩出去。 「抱歉抱歉,」司机像是习惯了这种,倒是看她被吓到了,连忙解释,「刚才那人突然超车,估计是下雨天打滑差点撞上了。」 说是这么说,但司机还是将车速降了下来,「这天气很容易出事的啊,」他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已经超到前面的那辆车,「开这么快,也不知道打个灯……」 灯? 脑海里刚闪过一丝疑惑,她扭头看过去,只见刚才从他们旁边急速超过去的跑车直接在前方一个漂移掉了头,车轮在积水的道路中央溅起一片长浪! 「搞什么鬼?!」 只听司机忽然一声怒骂,紧接着刺耳急促的刹车声猛然在耳边响起,言晏整个人重重的朝 前面倾去又再次被安全带拉回背倚! 大雨滂沱,眼见那车就在他们百米不到的位置突然停下,司机被迫停车,这里虽然不是单行道,但也没人会这么掉头的。 刚才巨大的冲击令言晏脑海一白,司机仍在骂骂咧咧,闪了两下灯见对方没有反应,只好重新发动引擎将其绕开。 言晏抓着头顶把手的指尖用力到泛出白色,忽然,对面的车灯划破雨幕,直直的打在她的身上,整个车身瞬间被刺眼的光线照亮! 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看过去…… 强光之下,只见百米内原本停下的车却突然发动了引擎,正朝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瞳孔骤然紧缩,她几乎是本能的喊出声,「快闪开!」 司机同样察觉了不对劲,猛然打了方向盘,「该死!」 但是来不及了,在他们转开方向之前就会被巨大的惯性直接带去撞上! 那一瞬,仿佛时间都变得缓慢下来,耳边的雨声,引擎声,司机的谩骂声都消失不见,只有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这边冲过来的车辆…… 对方巨大的引擎声几乎快盖过外面喧嚣的雨声,耳边忽然响起司机的一声咒骂,紧接着整个车身都像是被甩了出去,饶是抓着把手但在惯性下还是直接让她撞到了玻璃窗上,剧烈的疼痛顿时蔓延全身,她颤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护在小腹…… 眼里再次映进一片刺白的光线,言晏下意识顺着光源看过去,扩大的瞳孔最终清晰的定格在那被藏在挡风玻璃后女人狰狞而决绝的脸上,但很快那充满惊恐的瞳眸便被逐渐逼近的强光所覆盖,将她整张脸照出惨白无血的颜色…… 砰——! 电光火石,那一秒,响彻整个高架桥的巨声顷刻被大雨所淹没…… ……………… 四点零五,聂南深一下飞机,刚将手机调回正常模式,正打算拨言晏的号码告诉她自己回来了,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秦思砚的名字。 他没有多想就接下了,那边很快响起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您是这个号码的家属吗?」 不远处的接机口,乔秘书一眼就看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男人,挂掉刚通完话的手机,连忙抬脚就朝他走了过去,「聂总……」 正准备开口,就被正在打通话的男人一个手势制止了,聂南深皱了皱眉,语气寻常的回答,「我是。」 (本章完) 300 雨夜冰凉,最后只剩下了冷 「这边是交警,这位小姐在临海高架桥这边出了严重的车祸,您方便的话能现在过来吗?」 他们是走的VIP通道,乔秘书就紧跟在他身侧,自然也听到了那边语速极快的声音。 只见男人一下就变了脸色,一边问具体地址一边疾步朝外面走去。 乔秘书和林秘书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样闪过凝重,立马也跟了上去。 从机场到高架桥差不多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但生生被他们提到了一刻不到。 乔秘书只隐约听到了车祸两字,具体并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但到了目的地,现场远比她想象的要惨烈。 雨不见小,可见度极低,只能靠不断闪烁的车灯光线才能隐约看清现场的布局——两车相撞,其中一辆车头几乎快变了形,而另一辆出租车显然受到的冲击力不小,直接被撞出去十几米的地方翻倒正好卡在临海边缘的护栏上,隐隐就有要掉下去的趋势。 车身碎片落了一地,几乎被破坏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整个桥面早已被警方封锁,聂南深说了家属身份警察才将他们放了进去。 显然现场还没有完全抢救完毕,他们走到受损比较小的那辆车旁时,秦思砚正好被救护人员从里面抬了出来。 人已经完全晕了过去,浑身上下都是撞伤和擦伤,纯白的衣服上染着的不知道是谁的血。 一看就伤得不轻。 「先生,能帮忙把人带上救护车吗?」那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雨太大,有几辆车还没到,救护人员不够,聂南深只能上前搭把手,而另一端的女人同时也被抬了出来。 当聂南深在看到樊榆那张伤势更重的脸时,五官愈加沉了沉,沉声对站在一旁的林秘书道,「把担架拿过来。」 说完再无暇顾及其他,在救护人员的安排下小心的将秦思砚从地上抱起,抬脚就往救护车的方向去。 ………… 痛,浑身都在被剧痛折磨,不知道是骨头断了,还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小心一点,保持平衡!」 「把车稳住,先救人先救人!」 「再来两个人压住后面!」 眼前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一阵阵嘈杂的声音,雨声,人声,还有各种车辆的警鸣声…… 大概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视线所及处她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混在雨幕后,人影茫茫,一片蓝红灯光中,只有他俊美凝重的侧脸,欣长的身形在无数光晕中仿若幻觉。 眼帘沉重,然后那目光逐渐清晰,那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目之所及的画面全是倒着的,犹如走马灯般的慢速回放,其余的人和物都成了电影里的配角,人影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男人神情紧张焦虑的模样。 他正低着头,怀里似乎还抱着谁,不断张合的嘴里像是在喊着谁的名字,从始至终,连眼风也没往这边扫过,仿佛眼里只剩下他怀里的人…… 哦,是秦思砚。 那大概就不是幻觉了。 雨水从窗外砸进来落在皮肤上都是痛的,于是那痛便冰冷的刺进骨子里,钝痛再蔓延到心脏。 雨夜冰凉,最后就只剩下了冷。 好冷。 冷到她的思绪有过两秒的空白。 微微眨了下眼也扯着身上每一处神经,像是被撕裂一般,长卷的睫毛上沾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亦或是血,模糊了视线,她忽然就看不见男人此时眼里该是个什么表情。 大抵是担忧和心疼的模 样。 言晏忽然就想笑,可是太痛了,痛到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就没想过,他仍会护着我?】 【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唇角终究是扯出了笑容,源源不断的溢出鲜红。 果然……这世上是有报应这个东西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染满鲜血的手臂透过窗户悬在半空,整个车身在之前的冲击中已经完全被倒了过来,血液上涌到大脑,豆大的雨滴从破碎的窗外砸进来,那些不知道是雨还是血的液体灌进她的耳朵和鼻子里,稍一呼吸,便又从鼻腔里涌出大片的鲜血。 然后她从破碎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身侧整个人都被撞得血肉模糊没了呼吸的司机。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在最后一刻奋力转了方向将自己挡在她身前的模样。 她几乎能感到体温在迅速的流失,眼前顿时一片模糊,那些血泪终于忍不住湿了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 意识完全消失前,她的手仍死死的护在自己的腹部……最后连那些声音也逐渐从耳边消失了去…… 直到眼前再次回到黑暗…… 好冷…… 可是…… ……她的孩子…… ……………… 聂南深刚将秦思砚送上救护车,乔秘书原本要打着伞跟上去,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朝另一辆被撞的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迟疑了下,还是撑着伞走了过去。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就在几米外的地方被警察给拦了下来,「抱歉,那边还在抢救,现在不能过去。」 乔秘书皱了皱眉,两辆车都被撞出了原本的行驶轨道,令人无法从肉眼判断到底是哪辆车先撞上的。 但显然此时那辆已经完全变形了的出租车的情况更加险峻。 两边的车门夹在护栏中间导致很难从里面将人拖出来,而车辆卡着的地方很危险,一个不小心的晃动都很有可能会让那辆车掉下去。 百来米的高空,下面是湍急的江水,更何况现在还下着大雨江里涨潮,一旦落下去就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乔秘书抿了抿唇,「方便问下那辆车上有几个人吗?」 「从外面看到应该是两个。」 她低下头,被车灯打亮的地面一眼就能清楚的看到正从那个方向蔓延过来混在雨水中的血色。 眉心紧拧,这么多的血,怕是出人命了。 乔秘书没再说话,转身就疾步往救护车的方向去。 (本章完) 301 两人……当场死亡 救护车一路开往医院将人送进急救室,秦思砚的情况要稍好一点,很快就脱离了危险被转到了普通病房,除了一些稍重的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伤到内部,但人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相比之下樊榆就没那么乐观了。 「体内好几处骨折,肺部也受到了冲击,还有严重的脑震荡,最重要的是……」林秘书手里拿着报告,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坐在长椅里的男人,「医生还检查到,樊小姐在驾车时正处于严重醉酒状态。」 闻言,聂南深这才抬起头来,「醉驾?」 林秘书点了点头,「现在人还在抢救,良黎在上面正闹得厉害,」他看了一眼时间,「樊天逸这会儿差不多应该也快到了。」 几乎是他们上救护车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那两人,至于为什么聂南深才是第一个接到电话的人,完全是因为车祸现场秦思砚的手机正好掉了出来,指纹解锁第一个就找到了聂南深的号码,再加上通讯录里备注的是南深哥,所以救护人员自然而然就将其认作了家属。 良黎应该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这会儿就该闹到他们这边来了。 聂南深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秦思砚还在里面躺着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他淡淡开口,「思砚呢?」 「秦小姐体内没有查出酒精成分。」 薄唇微抿。 秦思砚和樊榆关系一向不错,会聚在一起不奇怪,但樊榆既然喝了酒,按秦思砚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让樊榆开车才对。 何况还是醉驾。 另一边,乔秘书也在找负责的警官询问过情况回来了。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去外面。」 乔秘书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女人,只好跟上去。 已经是深夜了,万家灯火通明。 天台,半点不见小的雨水如倾盆般砸下,雾色雨幕仿佛将远方的灯红酒绿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乔秘书将黑色的雨伞撑在头顶,正好将男人欣长的身形与那冰冷的雨水隔开。 「说说。」语气淡漠,聂南深低头点燃一支烟,长长的吸了一口,然后便是静等乔秘书开口的姿态。 「查了监控,但今天的雨实在太大,很多道路上的监控画面都看不清楚,」她看着男人冷漠的侧脸,平铺直叙的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樊小姐确实是醉驾,并且一路都在超速和闯红灯,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别的车。」 「行驶路线呢?」 乔秘书摇了摇头,「地上有积水,车轮痕迹基本没有,那边是双行线,中间也没有任何防护栏,」零散的雨水飘到她脸上,乔秘书抬手抹了下,方继续道,「最后这次情况应该和之前也差不多,错车的时候车速太快,再加上桥上雾气很大,估计没能及时躲开。」 照樊榆那样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聂南深静静的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弹了下指尖的烟灰继续道,「那辆车现在情况怎么样?」 「今天出了好几场车祸,这边床位不够,司机和另一名乘客都被送去了另外一家医院,不过……」 说到这里,乔秘书还是忍不住停了一下,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蹙眉,「不过什么?」 她张了张唇,最后还是道,「据那边医院的救护员说,伤势太重,」语气沉重,「两人……当场死亡。」 乔秘书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算太过意外,毕竟她亲眼近距离看到了那辆车当时的惨状。 但饶是这样,男人淡漠的五官依旧没有太大的松动,只是眉心再次紧了紧。 出了人命,事情就不是那么好解决了。 何况还是两条。 聂南深再次吸了一口烟,好半晌,才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确定是樊榆撞上去的?」 「这……」乔秘书怔了怔,拧眉道,「还不完全确定,不过,警方那边给的说法是,现在是樊榆酒驾,目前看上去全责都在她身上,」乔秘书以以往的经验斟酌道,「这样一来,恐怕我们也不好对对方司机做什么。」 「再加上当时秦小姐也在副驾驶,并且是明知樊榆醉驾的情况下并未阻止,等事情一旦闹下来,估计我们这边也得担部分责任。」 只是孰轻孰重而已。 聂南深吐了一口烟雾,长眸微微眯起。 樊榆那边倒是不用担心,有樊天逸和良黎去解决,但现在重点是秦思砚。 这件事一旦闹出去,不仅影响的是聂家,恐怕还会被某些人借机趁虚而入大做文章。 他一只手***裤袋,沉默了两秒后方道,「车上那两人身份查了没有?」 「查了,」乔秘书很快回答,然后拿出手机将从警方那边调来的资料念了出来,「乘客是个女人,不过随身的物品似乎在受撞击的时候落到江里了,暂时还无法辨别身份,至于司机……」 「车牌江A85173,是个职业跑出租车的,年龄三十五,有十三年驾龄,目前家里有一妻一女,女儿……」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几个字,眼眸紧了紧,然后抬起头,发现男人正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秘书抿了下唇,再次将手机收了起来,吸了一口气才有些同情的道,「他女儿……今天刚满月。」 听说车祸现场还捡到了一个粉色的玩偶,想来应该是今天送给他女儿的礼物。 同样为人父母,乔秘书心底多少动了点恻隐,正打算说点什么,就见男人在吸了一口烟后将几乎快燃尽的烟蒂丢到地上,没有半点动摇,「去查查司机底细和以往的不良记录。」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有些不忍,「聂总……」 「该赔偿的赔偿,」那神情是极致的淡漠,没有任何平仄的语调却让人无端生出了寒意,「顺便把消息封锁了,别传到老爷子那边。」 脚下踩过被埋在积水里的烟蒂,乔秘书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一阵脚底生寒。 (本章完) 302 她如今一点都不开心 她在他手底做了不少年,大抵是因为回国后的这几年没遇上什么大事,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外界也一贯赞誉他为整个江城最温润儒雅的绅士。 但直到这一刻,她似乎才想起,这男人骨子里那深埋于底鲜为人知的冷漠和无情。 如果说池骞没的残忍是人尽皆知浮于表面,那聂南深的冷漠,就是不动声色,伤人于无形。 从某方面来说,后者远比前者更加令人生畏。 回到病房外,聂南深对着林秘书安排了几句,大意是把人好好看着,别让良黎那边的人过来闹事,等秦思砚醒过来再联系他。 至于警方那边的具体事故的调查结果短时间也出不来,聂南深没有多留,拿着伞和手机就离开了医院。 这次去莫|斯科将纪容司的底巢掀了个遍,怕是很快这边就会有动静,在上飞机之前他已经安排了池骞没做好下一步的反击,接下来他只用等消息让他亲自浮出水面。 得罪了江城这么多权贵,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有人能看着他活着离开这里。 其中首当其冲的,纪容司现在的顶头上司许司|令大概就是一个。 当然,有些事他能亲自解决那是最好。 进了电梯,聂南深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三十五,已经快到凌晨了。 距离他下飞机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聂南深拿出手机,看着里面没有一通未接来电的手机,薄唇溢出自嘲的笑。 明知道他早就下了飞机,但还是一通电话也没有么。 身心忽然生出一种绵长而无力的疲惫感。 他不是不知道在关珩死去后她仍选择留下来的理由。 无非是,她要为关珩报仇,又不肯完全的信任他,和聂家。 不管是纪容司还是良黎都不是简单的对手,但她自身力量太薄弱,很有可能在她出手之前就会遇到危险最后落得和关珩一样的下场。 而聂太太这个身份,足以让她打消这个顾虑,不说完全高枕无忧至少能够保证她可以全身而退。 她向来权衡利弊活得清醒而自持,所以哪怕在得知聂家也是推动关珩死亡的重要一环时,仍选择留在了他的身边。 或者准确来说,是选择接受了聂太太这个身份。 但……如果可以有选择的余地的话,聂南深丝毫不怀疑,她还会将那份离婚协议砸到他脸上。 比以往那次更甚的决绝。 但既然她不提,他就选择了默认。 当然,哪怕她真的提出要离婚,他也未必真的会同意。 利用也好,虚以委蛇也好,只要她愿意,他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并且始终如一的对她好,去爱她疼她。 只要她不离婚。 毕竟这段婚姻的破裂,原本就是从他开始。 但时间长了,是人总会感到疲惫,尤其是在面对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中。 曾经是她在坚持,后来她累了,最终选择了放手。 如今不过换成了他在强求。 甚至有时候他也真的有想过,要不要就这样放过她,反正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也不见得她能真正的开心。 就算离了婚他们不再是夫妻,他也一样可以替她报仇,一样可以保护她。 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 爱一个人,原本就该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就够了,至于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虽然会心有不甘,甚至也会嫉妒,但也总比她现在像个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要好。 他能看得出来,她如今一点都不开心。 车最终停在别墅门口停下。 隔着雕花大门,一楼客厅的门还亮着,从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卧室的窗户,没有开灯,一般这个时间,她一贯禀着良好的作息习惯应该已经睡下了。 熄了车,聂南深没有立马进去,反而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根烟来点燃。 雨仍在继续,淅淅哒哒的拍打在挡风玻璃上。 黑暗中明灭不定的光勾勒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俊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将那五官拉得模糊。 唯有那双熠熠深沉的眸,始终盯着窗户的方向。 车窗开了点细缝,那些雨便轻易的落了进来。 他几乎已经快回忆不起,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每当他很晚回到这里时,那盏明亮的灯已经不再为他而留。 是他们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 不是。 还是关园失火,他没能赶回来那一次? 好像也不是。 他想不起来了。 只是当他有所察觉的时候,便习惯了每晚很早就回到家里,有时晚饭前,有时晚饭后,再不济,接了应酬只能很晚才回的时候,他也会趁着醉意故意在她睡着后打电话将她吵醒。 她的睡意一向很浅,一个电话,没有一个小时也有半个小时才能重新入睡。 这种情况自她重新回到别墅后尤为明显,不过也因为太明显,她多少是察觉到了他的用意,所以后来她睡觉时一律将手机关机。 手里的烟抽到尾,聂南深才面无表情的将烟掐灭,车内唯一的光源消失,显得那黑暗中的五官更加沉寂了。 重新将车启动,开进车库,停好,然后下车。 他很清楚,哪怕是当初他们第一次签离婚协议后,她对他虽然冷漠,但有时候更多的是半推半就的无奈,甚至那冷漠里,偶尔也能看到女人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动摇。 她或许是有认真考虑过重新开始他们这段关系的,也正如他们结婚那天,他也从她眼里看到了真正的喜悦和向往。 可关珩死了。 自那以后,她对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冷漠都没有了,唯独剩下寡淡。 平静得像一滩死水,没有温度,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或许这里面掺杂了聂家的缘故,但更多的,大概也饱含了对他的失望。 他甚至不敢确定,再这样下去,她对他的这份失望最终会不会演变成无法磨灭的恨。 又或许,这样的念头其实已经在她心底生了根,只不过时间不长,还未全然表达出来罢了。 (本章完) 303 言晏不见了 然而这个想法刚生出来,聂南深整个人便僵住了。 雨夜寒凉的冷风无孔不入的钻入皮肤,而后心底便升出了某种惧意,悄无声息的逐渐浸入骨髓。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门把上,细了看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忽然就有些不太确定,当打开这扇门以后,他看到的将会是怎样一副面孔。 女人不声不响的冷漠?还是那充满厌恶的眼神?亦或,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恨? 也就在他还犹豫时,眼前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是余妈,在见到他的一瞬先是一愣,旋即很快让到一旁,面露愁容的道,「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聂南深这才收回思绪,刚进去准备换鞋,然后很准确的捕捉到终于这个词,「终于?」 然后余妈便朝客厅里指了指,「是这位先生说联系不上太太,从下午等到现在非要……」 宋秘书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在见其身后空无一人时,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小姐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今天下午到机场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下飞机的时间,再加上言晏电话打不通,就下意识以为她已经和聂南深先行回来了,但想起言晏嘱咐他的事,于是就来到了这里准备把东西交给她。 但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到人,电话也打不通,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聂南深看着他,眉骨重重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余妈,家里的保镖呢?」 他走的那天就安排了人,甚至特地强调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得跟着,但从他刚才进门到现在,家里除了余妈和宋秘书,其余半个人影不见。 再加上宋秘书质问的话,很容易就推断出来言晏现在不在家里。 但余妈显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聂南深不在的这几天太太一直都呆在家里也没什么异常,况且她想着有那么几个保镖跟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今天中午他们一起和太太出了门,我给这位先生说了但他不信……」 中午。 现在已经是深夜凌晨了。 更何况今天外面一直下着这么大的雨,就算只是单纯的出门,也早该回来了。 还没等余妈说完,聂南深就拿出手机准备给言晏打电话,但他刚有动作,一旁的宋秘书立马出声声提醒,「小姐手机从下午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不然他也不用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 聂南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电话重新拨了其中一个保镖的号码,但很快那边也提示了关机。 男人的脸顿时难看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没有特殊情况,那些保镖都是处于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更不可能将手机关机。 眼下明显是出事了。 聂南深二话没说,再次拨了乔秘书的号码让她吩咐人去找。 彼时乔秘书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去查车祸司机的背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电话就被挂断了。 聂南深抬脚就往二楼方向去,「太太出门前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没有。」到了现在余妈也知道情况不妙,努力回忆,「那会儿正好是中午,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一间间的打开门,卧室,书房,阳台,几乎没半点异样,电脑浏览器也没有什么搜索痕迹。 「保镖呢?」 「一起跟着的。」 不过出了门之后她就不清楚了。 聂南深合上电脑,完美的下颌线紧绷得厉害,「去把陈叔叫过来。」 「哎。」 余妈匆匆去了。 夜晚的暴雨加上电闪雷鸣,一下下的砸在心底令人生悸,聂南深坐在书桌后,又是一通电话拨了出去,「言晏不见了,」那嗓音冷沉而紧绷,压着深寒的冷鸷,「动用你底下的人,纪容司也好陆骁也好,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见到人。」 一句话清晰而有条不紊,尚在名爵鬼混的男人闻言挑了挑眉,「你不是让保镖看着她,这都能不见?」 桌上还摆着半杯没喝完的橙汁,男人眸底掠过凛冽的寒芒,「我让你办事,不是听你废话的。」 这么大的火气。 池骞没大抵猜到可能保镖也跟着出了事,现在形势紧张,纪容司老巢刚被掀,察觉他们这边的动静狗急跳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挥手遣了包间的女人,手指圈起桌上的钥匙起身,「明早前给你消息。」 「不行。」 明早,太慢了。 池骞没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沉声提醒,「调人需要时间,更何况现在是半夜,如果人真是纪容司带走的,你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倒不是他效率不行,纪容司人在部|队身份敏感,如果真的是他动的手,他现在这一去,就等于是正式宣战了。 在不确定之前,他不能贸然行动。 没等男人回答,池骞没继续淡淡道,「你那边继续派人找,这边交给我,道上一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这边,聂南深刚挂完电话,乔秘书就带着人出现了。 其余人被安排在外面去找人,另外两名分别立马去调了家里的监控和其余的蛛丝马迹,最后只剩下乔秘书一脸冷汗的站在那里。 外面几道惊雷闪下,明亮的书房内仿佛被压着死沉的乌云,乔秘书看着那坐在书桌后两个小时前才和她分别,但此时整个人浑身都透着暗沉气息的男人,神经都快要绷断了。 她硬着头皮,但话语间十足的没有底气,「聂总……已经试图联系了另外几个保镖,但……都没有回应……」 聂南深手里还握着刚挂断的电话,身上穿着的还是下了飞机时的那一套,不过外套早已不见,里面白色的衬衫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被打湿,领带也不知道被扯到哪里去了,扣子松散的没有扣上,慵淡也掩不住那五官的阴郁。 一双墨黑的眸斜睨在她身上,乔秘书只觉得如芒在背,「有回复我让你做什么?」 乔秘书咽了咽口水,保镖是她找来的,现在人找不到也联系不上,她算是担了大半责任。 (本章完) 304 打算 但现在显然不是被追责的问题,「刚才让人查了附近的监控,但夫人上车的地方正好是死角,也没人看到她到底上了哪一辆车,至于其他地方的监控……正在让人查。」 宋秘书那边也挂了电话,回来看向书桌后的男人,嗓音凝重,「机场那边派过去的人也说小姐今天没有到过那边。」 聂南深的脸色顿时沉了又沉,陈叔说今天家里的车都送去车检了,她不可能自己开车出门。 人没有到过机场,就很可能是在中途出的事。 聂南深捏着眉心,很快吩咐,「再把家里到机场的所有路线监控排查一遍,」整个人都密不透风的渗着冷鸷的阴郁,「不要放过任何一辆。」 这不是个小工程,乔秘书立马转身打电话。 好半晌,在等乔秘书安排的空隙,聂南深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最终落在宋秘书身上。 薄唇微微抿起,「她今天找你什么事?」 宋秘书眼角一跳,似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低头很快回答,「小姐只说让我在机场等她,其余没说。」 「想清楚再回答,我没时间和你周旋。」男人眸光泛冷,淡漠的语气下隐隐有压抑不住的暴躁。 她中午出的门,宋秘书三点半才接到的电话,这段时间她一定还去过别的地方。 宋秘书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但还是第一次在男人脸上看出这样明显的情绪,眉心一下就皱了起来。 虽然他同样不信任聂南深,但要论找人,聂南深明显比他一个人的路子要广。 在迟疑了两秒之后,宋秘书终于还是把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内容告诉了他,顺带将自己今天从这件书房拿走的那两份文件也一并放到了他的面前。 将近好几分钟,整个书房内没有一点声音。 乔秘书在打完电话回来后,在看到桌上摆着的两份文件时,仿佛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其中离婚协议几个字格外引人注目。 然后视线缓缓往上,果然看到了男人眼底愈加深沉晦暗的情绪,风雨欲来。 也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进来一个保镖,「聂总,我们在卧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去柏林的机票和夫人的护照。」 说着保镖将那两样东西一并递了上去。 乔秘书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气不敢出。 整个书房压抑得只听见窗外雷雨交加的声音,一道闪电劈下,蓝光落在男人脸上,衬得那张脸阴沉可怖。 良黎的罪证,离婚协议,机票,护照…… 「呵。」菲薄的冷嘲声忽然从男人口中溢出,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聂南深看着手边那份格外熟悉的离婚协议,眉目低垂,薄唇扯出淡淡寒凉的弧度,「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确实做了不少事。」 他早该料到,让她安静的等待消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长眸掀起,「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出路。」 宋秘书心底一惊,沉声解释,「小姐只让我负责把东西送过去,没提机票。」 她要是想立马离开,不会连机票也不带。 但哪怕是中间出现了变故,也丝毫不影响她的下一步打算。 也是,纪容司身份明了,她知道聂家不会继续将其放任不管,至于良黎她也早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样一来,她确实也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心底逐渐溢出深满的自嘲,他竟还天真的以为,哪怕是逢场作戏,她也会选择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他一时竟不知,这场变故于他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但清晰的离开两字自心尖掠过,恍若 掀起一波无法平静的浪潮,随即他站起身来,乔秘书见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忙道,「聂总您去哪儿?」 聂南深没有再看在场任何人,手指圈起车钥匙,冷冷淡淡的丢下一句话,「继续找,找不到人不用回来。」 语气冷漠,偏生那里面还夹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慌乱。 乔秘书还想告诉他外面还下着大雨,但人已经大步离开了。 雷雨交加的夜,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声空荡的死寂。 一整晚的搜查仍是了无音讯,就连乔秘书也跟着慌了,最近时期特殊,原本不打算惊动警方那边,但最后不得不动用关系直接从让他们也派出人去寻。 天亮前池骞没那边来了消息,纪容司这几天一直在部队没有外出也没有其他异常,有许司|令亲自出面作证,他不好带人擅闯,另一方面也担心纪容司察觉到什么再从中作梗,最后只好作罢。 一直到中午,乔秘书才带着最新的线索回到银南别墅。 暴雨下了一整夜,整个江城仿佛都被雨水冲刷了一遍,迟迟没有见晴的迹象,犹如男人此时脸上遍布的阴霾。 聂南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不过依旧难掩那倦意深埋的疲态。 乔秘书看着客厅里同样一夜未眠的男人,抹了把额上的雨水,「聂总,昨天受云层影响,显示夫人的手机最后一次精准定位是三点十分,在恒希公寓。」 其实不光是定位,昨天的大雨直接影响了整个城市的监控画面,这无疑再次加大了寻人的难度。 三点十分,正好在和宋秘书通话前的半小时。 关珩的公寓。 聂南深捏了捏眉心,低头淡漠的道,「还有呢?」 分明的下巴上扶了一层青渣,但丝毫不影响男人俊美的脸庞。 「我们去的时候还是没找到夫人,」见他再次紧蹙起的眉心,乔秘书连忙补充道,「不过有人看到,樊总昨天似乎也去过那里。」 聂南深眼眸微动,一张脸顿时沉如窗外乌云密布的天。 ………… 雨势还在继续,道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积水。 樊氏总部,当男人一脸沉郁的推开门时,外面的秘书拦都不敢拦。 看到来人一身沉寂而冷冽的气势,樊天逸眉梢微微挑起,一挥手便让秘书退了出去,语气淡淡的继续低头处理文件,「我不记得和你公司有合作。」 (本章完) 305 她不在这儿 就算有,应该也没到能让他亲自上门的程度。 聂南深来到桌前,五官冷厉只有冷漠的两个字,「人呢。」 「谁?」签字的手忽然停了下,樊天逸这才抬头看他,「关言晏?」 那语气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过意外,他总不会是为了樊榆来的,而秦思砚和他就更没什么关系。 「她昨天见过你,樊总不打算给个解释?」男人身长如玉,偏偏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当然,这种压迫感在樊天逸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今天江城或多或少被他弄出了不小动静,知道大抵是在找人,不过具体找谁他没有过多打听,只是能让他亲自上门找到他……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么快就出事了么。 樊天逸淡漠的五官没什么表情,「她昨天从我这里拿走了那份名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低头签署文件,「你不妨想想,这期间有谁可能对她动手。」 一番话被他说得毫无波澜,对面的男人早已变了脸色,等樊天逸再次抬起头时,聂南深已经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钢笔在指尖转动,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樊天逸镜片下的眼眸掠过一抹若有所思,抬手,拨出了一个号码。 聂南深回到车上,这时候的他没有心思去想樊天逸是怎么得到的那份名单,又为什么要将其交给言晏,唯一得出的结论是樊天逸没理由骗他,那份名单一旦到了她的手上,面临的危险不言而喻。 直到车开出一段距离,林秘书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聂总,失踪的保镖好像是被陆骁的人带走的。」 眸色骤然沉下,掠过隐隐寒芒,「马上派人过去。」 话音一落,单手立马转了方向盘,疾驰的速度直接在地面掀起一片水花。 半小时后,夜瑟。 偌大的包间内,一桌子的江城纨绔正围在一起打麻将,忽然,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响赫然打断了嬉笑怒骂的氛围。 「他妈的谁……」 话还没说完,刚暴怒起身的男人下一秒就被一涌而进的黑衣保镖们反手擒住压到桌面! 陆骁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脸色猛变,直接将手里的牌猛的朝那动手的人砸了过去,手撑桌面一个起跳越过方桌一记腿鞭稳稳甩向那人面门! 那保镖猛地松手连退好几步,当再次抬起头来时,男人阴柔冷厉的面庞已近在眼前,他还未反应过来,陆骁手肘直接击中他后颈,顺势按住其脑袋连人带头重重摁到地上,电光火石间只见他左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眸光狠厉,猛地朝保镖的脑袋刺了下去! 但江城那些纨绔哪儿有他那身手,几乎是两秒不到的时间,整个房间内被抓的被抓,被制服的被制服,一桌子麻将顷刻散了一地! 「外面的人都死了?!」 男人一声怒吼,被按在地上的保镖看着离自己面门不过半公分不到插入地面的刀柄,后怕的咽下口水,一阵背脊发凉。 「骁哥,」尉缭正被人反手压在墙上,准确来说,这里除了陆骁,其余人都和他差不多的状态,瞧着来人的阵仗,忍不住凉凉出声,「你这才刚回来,不会老巢就被人给端了吧?」 刚一开口,身后的黑衣男人再次用了几分力直接让他动弹不得,陆骁这才抬头扫了一眼,偌大的包间被清一色黑压压的人群围住,但都是生面孔。 妖孽阴柔的五官要稍微好看了点,仅两个对招就能看出这些都是经过专业训练但不会下杀手的保镖,不是池骞没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暗夜的人。 正在他打算开口时,就见文哲双手举过头顶被人用一把枪抵着推了进来, 「骁……骁哥……」 唇角扯出一抹冷笑,陆骁以半跪的姿势看着其后面跟着进来的男人,怒从心起,「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保镖还被他按在地上,聂南深不过淡淡扫了一眼,沉冷的五官除了冷漠没有多余的情绪,「我这个人一向不动粗,」来到陆骁面前,单手插兜居高临下自带气场,「趁我好说话之前,把人交出来。」 现场其实不算惨烈,比起拳打脚踢那种不文明的处理方式,这样单纯的清场已经算是斯文了。 当然,如果是指没见血的话。 陆骁直接被气笑了,「聂南深,***是不是有病?!」 他都还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下一秒,眸底神色徒然冷冽,匕首拔出正要朝男人袭过去时,像是早料到他的动作,脚起脚落间匕首被踢落,锃亮的皮鞋已然落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看似轻飘飘没有用太大的力,但陆骁整个人顿时脸都白了一圈,死咬着牙没有出声,也在他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时,冰凉的枪口已然落到了他的眉心上。 五官僵住,男人同样冷的没有温度的嗓音自头顶落下,「我最后再问一遍,关言晏在哪儿?」 那声音听上去甚至没有多大的起伏,但当他看清男人面沉如水下的戾气时,偏生就觉得下一秒那枪声就会响起。 杀气这个东西,这些年他没少见过。 陆骁也从没认为聂南深是个善茬,这么多年能和池骞没混迹在一起称兄道弟的男人,无非就是大多手染血腥的事儿犯不着他亲自动手就会有人替他收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下手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正如此时,他仿佛听到了手骨断裂的声音。 五官几度扭曲,他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妈你女人不见了,跑来问我?!」 比起他的暴怒,男人英俊的脸看上去平静得可怕,「暗夜一直不大太平,我看也是时候该换个掌事的了。」 聂南深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上膛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清脆,陆骁瞳孔猛然紧缩,然而就在聂南深眼睛也不眨即将扣动扳机时,女人清悦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言晏不在这儿。」 (本章完) 306 要他一条命都不奇怪 手里的动作顿住,聂南深眉梢微微挑了下,然后他缓缓扭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女人时,眸底掠过一丝微微的诧异和冷意。 「他昨天带回来的人都在地下室,与其在这里拷问他,」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仍被踩着面色难看的陆骁,最后视线落在聂南深身上,清冷绝艳的脸蛋没什么表情,「你不如现在去问问你的手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眉再次深深的拧了起来,抿唇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她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不怪他谨慎,这里毕竟是暗夜的地盘,他临时带来的人不多,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路潞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他人被你押在手上,整个暗夜还不敢对你做什么。」 不论暗夜背地里有些什么矛盾,但既然陆骁活着回来了,明面上也没人敢造次,更何况现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不少江城的世家公子哥,要是真出了事,聂南深敢得罪,暗夜也没那个能力去得罪。 聂南深当下一个眼神,林秘书立马会意,领了两个手下匆匆跟着去了。 陆骁是根硬骨头,在他身上只会耗时间,但明显他现在的时间不多。 「言晏和我什么交情你应该也清楚,」路潞上前一步,手不轻不重的握上他抵在陆骁头上的枪口,抬眸,不偏不倚的与男人对视着,「如果人真是他弄失踪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样猖狂的话如果放在以前,聂南深大概会嗤之以鼻,但此时他看着女人冷艳的五官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双墨色的眸微微眯起,夹杂着些许危险的语调,「你倒是藏得深。」 路潞当然听得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淡淡的垂了下眸,「现在当务之急,是该找人不是吗。」 表情寡淡得抓不到任何破绽,聂南深看着她,眸底蕴出淡淡讳莫若深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最后还是放下了枪。 不光是她和池骞没的关系,就凭她当初救过言晏一命,也凭她肯为了詹聿丢掉本有的清白。 再加上,自她出现后,陆骁再没开口反驳过一句话。 很快,林秘书那边带着人回来,其中一个保镖脸上还带着不轻的伤,大概已经得知了言晏不见的事,低着头口齿不清的道,「抱歉……聂总,是我们没保护好夫人……」 「我不是来这里听你们废话的。」他随手将枪丢给一旁的林秘书,这才松了踩着陆骁的脚。 从始至终陆骁都没吭过一声,她也没看出聂南深用了多大的力,但当此时看见那几乎快见血的手背时,路潞眼角就不自觉的跳了跳。 陆骁几乎是刚站起来准备动手,路潞却一把拉住了他,有种人的狠厉露在表面,让人看了就畏惧生寒,譬如池骞没,但也有种人,看上去斯文淡漠,温润得仿佛与暴戾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但无声无息轻描淡写的一个举动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譬如此时的聂南深。 他刚才的力道要是再重点,陆骁这只手怕是也废了。 冷冽逼人的气场此时仿佛重重的压在每一个人心头,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骨子里生出一种恐惧。 他还没开口,就有保镖忍不住站出来解释,「我们那天确实是跟着夫人一起出的门,不过夫人是乘的一辆出租车,我们刚跟没多久就被陆先生的人截下了,至于夫人……我们确实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保镖没有理由说谎,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陆骁身上,后者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再次怒骂出声,「老子没那闲工夫藏你女人,别啥事儿都赖老子头上!」 正好这时外面又有一名保镖进来,「聂总,都找过了,没有。」 于是男人的脸更沉了。 这里也没有。 陆骁听着那保镖的声音,顿时面皮一跳,这还真是要掀他老底啊。 路潞也紧起了眉,以他如今的势力,或者准确来说再加上池骞没的势力,黑白两岸按道理不该连个人都找不到。 哪怕是出事了也该留点痕迹才对,她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但看着男人愈发阴郁的脸庞,还是没好说出口,「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你先把人带走,至于言晏那边,我也会安排人去找找。」 聂南深这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陆骁显然还不知道言晏已经得到了那份名单,否则不会像现在一样淡定,至于路潞的话,他没打算全信,但只要能找到人,现在于他而言是谁都无所谓。 带着人出了夜瑟,聂南深一边上车一边朝身旁的林秘书吩咐,「去查查她当时上的那辆出租车。」 「好。」 包房内,送走了尉缭那几个纨绔,一片狼藉的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文哲回来的时候,就见男人一脸阴沉的坐在沙发上,单腿翘着,另一只手便自然的垂在扶手边缘,一双眼正死死的盯着其面前的女人。 「骁哥,你没事吧?」他一个大骇,连忙走过去查看他手上的伤势,却被男人一个动作制止,扯唇凉凉的笑出了声,「他刚才差点毙了我,你也能干看着。」 话里嘲讽意味十足,虽然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冷眼旁观。 路潞神情冷漠的走过来,刚拿起他受伤的手腕,就听男人一声闷哼,但脸上除了紧蹙的眉之外看不出半边不适。 一双桃花眼泛着冷意紧紧的盯着她。 路潞瞥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波动,更没什么心疼的情绪,「关言晏失踪,他要你一条命都不奇怪。」 说话间手掌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脱臼的骨头复位,陆骁脸色苍白,闻言咧着唇怒极反笑,「合着老子就是个该死的反派呗。」 锅是他背的,伤也是他受的,最后还落个活该的罪名? 「所以,」路潞一把甩开他的手,五官愈发的淡漠,「关言晏呢?」 陆骁凉凉的睨了她一眼,「我哪儿敢动你的心肝宝贝,」倚进沙发里,一只手握住手腕活动的转了转,不冷不热的嘲讽冷笑道,「都挨过你一枪子儿了,我还没那么不长记性。」 (本章完) 307 死……亡? 他伤势未好,还犯不着去捅这么大篓子。 就连抓那几个保镖,也不过是为了当时落海的事出口恶气,谁能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还真能不见。 一想到这里,那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陆骁淬了一口,然后起身,在经过女人身侧时突然痞气十足的道,「不过你该庆幸,关言晏不是真落在了我的手里。」 说完,抬脚就欲离开,文哲立马跟了上去,就当他刚打开门时,女人不急不缓的嗓音再次响起,「马上派人去找。」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文哲偏过头,正好看见男人唇角掀出一抹凉薄的冷笑,然后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男人这个反应文哲一点不意外,于情于理他家骁哥都没必要去蹚这趟浑水。 门在身后被带上。 「去找。」 只见陆骁大步朝外走去,没受伤的那只手点燃一支烟,然后淡淡的朝他吩咐。 文哲一下愣在原地,表情顿时变得震惊而古怪。 他家骁哥这么狂野不羁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听话了? 还傲娇。 想到这里,文哲不禁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对他家骁哥的,当初就连良黎,和他说话时都得掂量掂量。 当然,这里面更多的,好像是他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 所以……他家骁哥该不会是真喜欢路潞那个女人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文哲立马打了个冷颤,理论上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但仔细一想却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 整整三天,几乎整个江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女人的踪影。 除了聂家老宅那边没人敢去惊动,其余纪容司,陆骁,樊天逸良黎,甚至包括她身边所有有过联系的朋友无一没被查了个遍,但始终一无所获。 到了这一步就连乔秘书也觉得事情逐渐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几天大雨下来,天气终于有逐渐变晴的趋向,窗外落进缕缕清新的阳光,但客厅仍旧冷沉得仿若散不开的雾霾。 聂南深坐在沙发里,面前摆着的是那份还未签下日期的离婚协议,和还有没被带走的机票和护照。 他微低着头,短发挡住了半边眉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声无息的倦惫,「还没有消息?」 嗓音几乎低哑得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没有……」乔秘书看着才两天不见,仿佛整个人都脆弱了许多的男人,斟酌了下,还是道,「聂总,您说夫人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句话要是放在两天之前,她断然是不敢这么猜测的。 或者早有了猜测,只是不敢说。 可是这两天下来一片空白的结果不得不让她在此时出声提醒。 以他和池骞没如今几乎囊括了黑白两岸的势力,不说能在江城为所欲为只手遮天,但单纯的要找个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同样,这样的话要是放在之前,聂南深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 意外…… 心里不断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他淡淡的垂着眸,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忽然轻轻的笑出了声,「可是你说,到底什么样的意外,才会让她消失得不留半点痕迹?」 乔秘书听不出来他这语气里更多的是失落还是自嘲,但这个问题,她也答不上来。 空气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渗着阳光也透不进的冷,沉寂得令人心慌。 直到林秘书颤颤巍巍的从外面进来,「聂……聂总,有,有消息了 ……」 几乎是第一时间,男人已从沙发上起身,「查到车了?」 「查到了……」 林秘书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拿起车钥匙朝外大步走去,那步伐慌忙得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乔秘书连忙替他拿起追了上去。 「车牌江A85173……」林秘书紧跟在男人身后,话一出口,就见面前的男人忽然背脊一僵,顿住了脚步,「七月初三当天下午,在临江大桥与一辆银色玛莎相撞……」 林秘书的声音已然带着颤抖,就连乔秘书脸上也浮现了震惊,扭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秘书。 这个车牌…… 林秘书看着男人僵直的背影,几乎越说到后面,越是胆战心惊,「那太难秦小姐她们撞上的,正是这辆出租车……」 「我让你去找人,」聂南深已经回过了头,五官渐冷的盯着他,「不是让你去查这场车祸的!」 那语气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却莫名的渗人,乔秘书只觉得喉口一阵干涩,强行扯了扯嘴角,笑得僵硬,「是啊林炜,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怎么会…… 「这是刚从警局那边调来的现场照片……」林秘书额头冷汗直冒,颤抖着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看着男人逐渐苍白下来的脸色,眼底有些不忍的悲戚,「确定过了,那天……夫人她……确实是在这辆车上……」 大脑有那么几秒的空白。 什么叫……她在那辆车上? 几十秒?还是几分钟?时间像是漫长得没有概念。 有那么几瞬,乔秘书甚至不敢再去看男人的脸。 空气仿佛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脏跳动不安的声音。 聂南深缓缓地低头去看着他手里的照片,手伸出去好几次,无意识中竟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迟迟不敢握住。 但他还是看清了。 大雨倾肆的画面中是车祸现场那辆被卡在护栏中间的出租车,整个残破的车身已经被撞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完全以翻倒的形态车轮朝上,四处都散落着碎片。 血,到处都是血。 但饶是那样杂乱的画面,聂南深还是一眼看到了露出车窗的那只染满鲜血的手臂,还有……那左手的无名指上,同样染血的一抹璀璨。 【乘客是个女人。】 【伤势太重。】 【两人……当场死亡。】 死……亡? 脑海仿佛一道霹雷闪下,聂南深整个人僵在原地,炸得他无所适从。 那一瞬,心底隐隐有什么东西开始坍塌…… 那么高大沉稳的身形,在这一刻,仿佛无法站住。 (本章完) 308 死要见……尸 半小时后,医院。 急救室前台,护士小姐先是看了那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然后才一脸莫名的接过林秘书递过来的照片。 是张日常照,画面中女人笑靥明媚,却又不失优雅与温婉,属于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 「哦,你说这位小姐啊,」护士顿时恍然大悟,虽然她当时满脸是血,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人的脸,「因为是当场死亡,所以人还没被送到医院就被殡仪馆的人接走了。」 听到这句话,林秘书只觉心底一凉,顿时脸都青了,看了身旁始终垂着眸的男人一眼,立马转身去联系殡仪馆的人。 乔秘书也在一旁,从他们离开银南别墅之后,男人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视线直直的落在那张照片上,像是被定住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那种孤冷暗凉的气息完全无法形容。 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见护士的话。 「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为什么人还没到医院你们就下了死亡判定?」 也就在乔秘书问话的时候,聂南深伸手去拿那张前台上的照片。 照片是乔秘书准备的,最近忙于找人,她直接从网上找了一张之前媒体报道过的照片。 他甚至无法将这张脸和那车祸现场满是鲜血的照片联系起来。 「怎么可能会认错,」护士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乔秘书,记忆犹新的道,「当天临江大桥就出了这么一场车祸,除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伤得最重的就是她。」 护士惋惜的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处理手里的工作,「不过也挺可惜的,当时伤得太重,两个一个都没保住。」 那凝聚在照片女人脸蛋上深不见底的瞳眸狠狠一颤,思维仿佛慢了好几拍,好半晌,他仿佛才听清护士刚才说了什么。 聂南深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声音甚至带了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和喑哑,「什么叫……两个?」 他突然出声倒是把护士吓了一跳,然后面露狐疑的看向他,「话说你们是谁?我们这里不能随便泄露死者的隐私。」 她才从临城被调过来,自然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也是那模样一眼看上去就非富即贵,再加上长得好看,这才在百忙之中耐着性子回答了半天。 这次聂南深回答得很快,「我是她丈夫。」 「她丈夫?」护士顿时拧起了眉,然后又将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所有的好感顷刻全无,冷声质问,「你太太车祸出事了你现在才来找人?」 语气鄙夷,「她出车祸之前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你不知道?」 那天她正好是参与救援的其中一人,这个女人有身孕这事还是后来和他们一起随行的医生告诉他们的。 她甚至还清晰的记得,当时那么大的雨,在把人从车里救出来时,女人的手还死死的护着腹部。 同为女人,生平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却对家里妻子不闻不问的男人,正当她准备直接开骂时,一抬眼便看见男人惨白难看的脸色,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般,到嘴的话也不得不咽了下去。 人都死了,在这儿装什么深情。 「总之,人现在不在我们这儿,」护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想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殡仪馆的人不是你们联系的?」 聂南深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脑海里只有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身孕……孩子? 所有清晰而冷静的思绪都在此时被这几个字逐渐撕裂开来,一寸寸的将身上每一根神经拉扯到极致的疼,五官更是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见他没有回答,护士看了他们两眼,没有在意,然后收拾起手里的东西转身去了病房。 「聂总……」乔秘书声音都染了哽咽,男人却始终没有动作,连眼眸都一动未动,盯着照片里的笑颜,瞳眸里逐渐泛出红色。 那是一种旁人无法堪破的破碎感,恍惚间过往那些点点滴滴有迹可循的画面自眼前走马观花的掠过,手掌落在台面上,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不至于倒下去。 头痛欲裂,他的一只手扶上额,用力的压着紧绷出青筋的太阳穴,喉尖忽然溢出低低嘶哑的笑声,似发泄又似压抑的森冷可怖,仿若从最深处蔓延,牵扯着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疼。 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他从未察觉? 为什么…… 忽然,「咔嚓」一声,一副冰凉无情的锁上手腕。 「聂先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冷漠而严肃,等乔秘书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便衣团团围住。 聂南深那埋在掌心的脸一点点抬起,先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那银色的手铐,然后才缓缓抬起头。 倦容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概是那双充血的眼眸。 「您好,我是江城警署的韩永,」来人皱了皱眉,先是亮出了证件,继续禀着冷厉的语气道,「我们接到检举,现对您之前在伦敦涉嫌走私军火和聂家涉黑一事进行拘捕。」 区区几句话,一旁的乔秘书已然变了脸色,只见男人再次亮出一张白纸黑字盖了章的文件,「这是逮捕令,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走一趟。」 来势汹汹猝不及防。 但从始至终,男人俊美无色的五官连冷漠都没有。 …… 乔秘书只记得,在男人被带走前,那轮廓分明的侧脸逆着光,低垂着眸掩下了眼底大半无声的神色。 嗓音低沉而冷漠,又有着更多不知名的情绪,只给他们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聂南深被捕,事情很快传到了池骞没耳里。 准确来说应该是出事的第一时间乔秘书就联系了梁元。 当天下午梁元就往局里走了一趟,好在只是初步调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也没人敢太为难他。 光线昏暗的审讯室,男人只是坐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审问,显得他此时看上去分外的疲惫无神。 (本章完) 309 遗物 视线落在他手腕处的银色上,梁元一双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饶是他经常出入这样的场合,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坐在对面的人会是他。 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梁元还算镇定,「伦敦那边的事情骞没已经在解决了,你们聂家这些年的生意还算干净,处理起来应该不难。」 这样的话任谁听上去都只像一句安慰,否则以他如今在江城的地位,怕是没谁敢轻易将人带进来。 就目前情况来看保人出去还是有点难度,梁元在继续交代完一些事情后,见全程男人几乎就没有说过几个字,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略显凌乱的短发落在额头,看上去有些狼狈,就连一向挺拔的背脊,也是微微弯着。 与这样暗黑的氛围浑然一体。 他似乎对今天发生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反应,不回答,不说话,空气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尤其是在这样封闭昏暗的空间,那种无声无息静默的难过连他这个旁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在沉默了几秒后,梁元看着他,终于是开了口,「言晏的事,我听林秘书说了。」 话音刚落,聂南深果然有了点反应,但仍是没说话。 梁元原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只是目前看样子,这大概才是他想听的。 「她两周前预约了产检,」梁元抿了抿唇,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嗓音低沉而清晰,「四个月。」 说出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那语气有些不忍的心疼。 但也在那一秒,梁元清楚的看到,始终低着头的男人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 四个月,意味着什么? 梁元不清楚,或许,就连聂南深自己也不清楚。 聂南深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四个月,他竟一点没有察觉。 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在这样光线昏暗的情况下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朦胧。 时间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回忆里的画面却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 他想起来了。 好几次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在面对一桌子腥味很重的菜时总会很反感,两口都吃不下,便直接摔筷子走人。 只是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 每一次他跟着上楼,也总能遇到她刚从洗手间出来,面色无常。 但也只有这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心底忽然涌进空洞的怅然和恐慌,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 原来,她早就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瞒着他。 那……她是不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么? 心底漫过无尽的自嘲,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她呢?」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竟不敢去看梁元的脸。 聂南深淡淡自嘲的想,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连他也害怕的东西。 梁元看了他半晌,没说话,犹豫了下,然后才将从一开始进来就握在手中的东西缓缓递到他面前。 聂南深这才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起先没什么表情,但那浑浊的视线一下就触到了刚才被梁元放到桌上物件,瞳孔猛然紧缩,而后便是整个人身体都紧绷僵硬。 「林秘书他们去晚了一步,她的尸体已经……」说到一半,梁元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无奈的闭了闭眼,「这是殡仪馆的人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整理出来的遗物。」 形似雪花状的钻石镶嵌在指环中央,美丽,璀璨,上面还沾着醒目极不符的鲜红血迹。 只一眼,聂 南深就认出了,这枚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婚戒。 瞳孔剧烈的颤抖着,被手铐铐着的手微微一动,便在这样空荡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来回犹豫了许久,最后才颤抖着将那枚戒指握在手中。 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 脑海里一遍一遍浮现出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然后,那画面里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女人纤细的手指上佩戴着的饰品,正缓缓的与眼前这枚戒指完美重合,最后像是有什么在心底轰然炸开,一片血肉模糊。 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甚至笑了出来。 低垂着眸,视线就这么胶着在那枚戒指上,低低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在房间内蔓延,梁元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蹙起眉,「南深……」 指腹不断的摩挲着戒指上面的血迹,像是每一下都刺进了皮肤,忍着细细密密的疼痛,他低低的笑,「我说死要见尸,很难么?」 每一个字仿佛从最深处溢出,沙哑难听,连清晰的吐字都成了一种艰难。 梁元几乎无法去形容他此时的表情,阴森沉冷得可怕,尤其是那双充斥着血红的眼,戾气丛生。 难么? 他无法回答。 「那天在殡仪馆签字的是那出租车司机的妻子,她在看人几天无人认领的情况下,或是出于同情,然后才做了决定,将尸体火化了。」 当真相来临的时候,总比现实残酷许多。 从初听噩耗,到逐渐接受,这原本就是一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 然后那冰凉的凉意便一点点的从掌心渗入到皮肤,骨髓,像是一万只蚂蚁般,一点点的咬噬进心脏。 冷静从容如他,梁元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够冷静了。 也是,这样的情况下,恐怕没人能冷静。 这三天他一直在找她,就连整个江城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或许他早料到了她已经出事了,只不过没人提起,只不过没有见到任何可以佐证这个猜测的证据。 聂南深将脸一点点的埋入掌心,指尖插入短发,梁元只听到他在笑,却也能清楚的看到那手背上凸显像是要爆开的青筋。 看上去清晰可怖,分明什么都没做,但那手铐竟已在那双手腕上磨出了血痕。 所有人都在说她死了。 她死了。 起先胸膛只像是突然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初不见疼,只是漏着风。 而后那些每一句都在强调她已经死了的话语宛若一把刀一寸寸埋入,迟钝的尖锐割裂着每一根神经。 (本章完) 310 四面受敌 言晏…… 心底不断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痛楚加深,清晰的遍布全身,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女人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快刀能斩乱麻,钝刃,折磨的是人的意志。 难过吗? 大概不止是。 高墙上不大的窗口透进些许光线,但落在昏暗的房间里顷刻便被淹没,亦照不到男人的身上。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亦没有癫狂发疯的暴怒,唯有压抑到极致,如困兽般无法纾解的,不知是笑,还是在呜咽的嘶哑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耳膜在空气中回荡。 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梁元甚至无法想象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连他一个旁人看着都无法呼吸。 ………… 林秘书一直在外面守着。 等梁元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焦躁不安来回跺着的步伐在见到梁元的一瞬便朝他走了过去,「梁律师,聂总在里面怎么样了?」 后者却只是要了摇头,检方不肯放人,恐怕是已经掌握了什么对他们极不利的证据,只不过目前不肯透漏出来,再加上…… 他微微抬眼,正好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车辆前还站着一名身形板正恭敬的黑衣保镖,还有……他手里端正抱着的白玉瓷罐。 瞳眸狠狠怔了一下。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林秘书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悲凉黯淡了几分,「夫人她的……已经送过来了。」 几天大雨下来才见没多久的阳光,在这时又静悄悄的消匿了下去,独留一抹未能驱散雾霾的残阳。 橙色的光线落在那抹白色上,却是怎么也暖不了的凄凉。 梁元抬手将眼睛取了下来,淡然的眸色微微暗下,却只是道,「那司机的家属怎么处理的?」 「还没……」 聂总没发话,他们不敢擅自决定,再加上下午才出了事,他从殡仪馆那边也只来得及将东西带回来。 梁元点了点头,取出纸巾擦了擦镜片,几秒后才道,「先送回银南别墅吧。」 人死不能复生,虽然他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风凉话,但就目前为止,南深被抓的事显然更加重要。 更何况关言晏在江城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家属的人现在也被关在里面,在这个节骨眼上,总不可能让聂老爷子来办这场葬礼。 才走了一个关珩。 低头看着镜片静了两秒,向来坚持走唯物主义的他,有时候也开始怀疑,关家是不是真的命中犯煞。 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一丝苦笑自心底蔓延,他重新将眼镜架回了鼻梁,刚抬脚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一通来电便响了起来。 「梁律,」刚接起贴到耳边,那边沉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检举来源已经查到了。」 眼帘微掀,「谁?」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梁元刚拉开车门的动作猛地顿住,就连脸色也跟着变了。 「梁律师?」 好半天,梁元才缓缓回过头,看着那警署的大门,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而复杂。 对着那端回了一个好字,林秘书才见他挂了电话,「这件事,先压下去。」 还不待林秘书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关言晏还是他们聂总被捕的事,梁元再次很快出声,「你和乔秘书立马回公司好好准备一下,」蹙眉吩咐间,仿佛有道微末的叹息,「眼下,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但事实上根本不用他们压,关言晏的事很快就被接下来更大 的舆论所淹没。 前脚池骞没还在准备将人从里面捞出来,后脚聂南深被警方拘留的事就被媒体曝出,网上铺天盖地的所谓黑料一涌而现,有真有假,不泛添油加醋欲将事态严重化。 来势汹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区区不到两天时间,K总部被封,聂家老宅被派人搜查,就连聂老爷和孟曼也被下了禁足令不得外出。 当天下午聂老爷突发心脏病,立马请了医生到聂宅才稍微稳住了病情。 秦思砚因为还没醒过来,但医院也有警官看守着。 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好眼前的问题时,江城好几个高|官接连落马,就连国外好几处分部也受到了影响。 整个江城顷时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人心惶惶。 而在这个时候大概唯一相对安宁的地方,竟是那一隔之墙后的拘留所。 同样昏暗的房间,这次却连个透光的窗户都没有。 「那份名单……已经到了警方手上。」 几夜未眠,梁元脸上透着明显的憔悴和疲劳。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警方手里掌握了对聂家极为不利的证据,而纪容司,也不可能在这个绝佳的时机坐以待毙。 二十年前的案子放在现在虽然已经过了追诉期,但那份名单足以牵扯出更多的利害关系,一旦顺着那条线深查,不会没有破绽。 再加上如今四面受敌,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他真的会被送进去。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只见审讯桌后的男人身躯微微一震,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日未经打理的短发凌乱,面容憔悴,棱角分明的下巴处早已蓄了一层青渣。 哪怕那张脸依旧英俊帅气,但往日矜贵优雅的聂公子,何曾有过今日这样看上去的狼狈和落魄。 「老爷子怎么样了?」 好半晌,他才缓缓张了张口,每一个字都沙哑得不成样子。 人虽然被关在里面,但多少也能听到点外面的风声。 「病情已经好转了,暂时没什么大碍。」梁元没有主动提起聂家近几日发生的事,一来是知道他如今的状态不好不想让他担心,二来是哪怕他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聂南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梁元看了他两秒,方收拾起手边的文件,一边起身,「有骞没在外面稳住局势,你不用太担心,」临走前他瞥了一眼男人手上的银拷,抿了抿唇,「警方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很快就会上法庭。」 (本章完) 311 牵制 视线重新落在男人埋入暗色的脸庞上,一字一句的道,「只要你没事,聂家就会没事。」 是提醒,也是叮嘱。 一旦他也出了事,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趋势也正如他们所料,不仅不乐观,反而愈演愈烈。 随着名单落入警方手中,当年的那起围剿案的真相也一并被舆论暴露在大众眼前,但毕竟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当年官方也早已暗中结了案,无法再次判罪,放在如今也不过是打压这一众牵扯其中势力的一举切入口,可一旦陷入到舆论中央,事态就不一样了。 有职位的直接下马,没职位的譬如商人,艺术家,亦或各行各业曾有点牵连的佼佼者,皆被这一消息导致在业内遭受了不小的重创。 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出自谁的手笔。 要从名单上挖聂家的老底,别的不好说,但聂南深和池骞没两人私交不浅是不争的事实。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半年多以前在伦敦的那场卖往南亚的軍|火生意。 墨道在国际上是有名并合法的軍|火商,且一切皆在未触及法律前提下进行的交易,更何况地点也不在国内,仅这一点警方就很难抓住他们的死穴。 但如果买卖是由聂南深亲自出面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是推波助澜的好机会,手段堂而皇之,目的昭然若揭。 「你之前趁机打算解决掉詹聿,为的就是让他断了在伦敦的调查,」梁元将今早的报纸甩到桌上,一脸冷然,「纪容司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办公桌后的男人一个冷厉的眼神过来,梁元顿时明白了什么。 某些有迹可循却不敢轻易的猜测从脑海里掠过,心底掀起一片骇然。 警方那边几乎也已经掌握了伦敦那边的证据,但当初他们处理得很干净,就连詹聿也没能查出太多实质性的东西,更别说他们一直防着纪容司就更不可能让他查出点什么来。 而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当初那场交易的一行人当中出现了叛徒。 或者准确的说,是某个全程参与其中,连叛徒都算不上的知情者,连他们……也毫无防备的人。 梁元咽了咽口水,一时心绪有些复杂,「如果南深知道……」 「名单上面有许司|令的名字,」池骞没已经起了身,语速极快的道,「在他还没有完全被拖下水之前,先让他的人将纪容司那边牵制住。」 不管起因是什么,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背后不可能没人撑腰,而能在区区几天之内直接动用了警方的力量一举拿下江城那么多的权贵,能有理由并且有那个能力的,也只有纪容司一人。 只需要牵制住他…… 然而话音刚落,门就被人匆忙的推开。 「当家的,」来人满脸慌张,喘着粗气吞吐道,「纪軍|长已经带人到外面了……」 两人脸色微变,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意思。 来不及了。 下午两点不到,名爵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偌大的大厅内没有五彩斑斓的光,只有隐约从窗外透进的微亮。 双面弧形楼梯在中间平台汇集,迎面直楼直通大厅,而在那之下,早已被一群整齐有序的人影围住。 人群中央,男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及小腿处的軍靴单脚肆意的搭在另一条腿上,手里夹了支深色雪茄,姿态不羁的倚在背椅里,顺势正好是微微仰头的姿势。 每一次吞吐间雾气弥漫,将男人冷峻的五官拉出毫不掩饰的冷肆狂傲。 唇畔染着不深不浅的弧度,此时睁着的一双墨色瞳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楼梯 口。 直到上方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这死寂般的凝重气氛下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纪軍|长挺威风。」 一道轻笑,直接将不屑的讽刺溢了出来。 男人眼风未动,漫不经心的抖了下雪茄的烟灰,「奉命行事而已。」 客套十足的轻笑,但在场没人会天真的认为他在客套。 跟在两人身后的荣单朝下面看了一眼,低声道,「才来的消息,许司|令半小时前被传唤了。」 梁元皱了皱眉,下意识朝身旁的男人看去,池骞没脸上没有太大意外,单手插兜,然后一步步朝楼梯下迈去。 「那我倒是好奇,」池骞没扫了一眼男人身后训练有素的众人,笑容之下冷意毕现,「纪軍|长这是奉的谁的命?」 脚步停在最后两级阶梯上,以这样高低的差距,足有一种俯瞰的姿态。 如果换做别人,很容易就被那种无形中暗黑冷冽的气场所压制,但男人始终云淡风轻,薄唇一勾,只吐出一个字。 「我。」 眉梢微挑,池骞没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野心不小。」 何止是野心不小,许司|令是他的顶头上司,一旦出了事,顶上的人未必是他,但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借机立下一个大功,那下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一定是他。 而墨道,就是这记功。 一个聂南深,再加上他,不止一举三得。 「所以在聂南深的罪名坐实前,」男人不置可否,再次慢条斯理的吸了一口雪茄,隔着吐出的烟雾,眸底杀意尽显,「我才需要先拿下你。」 双方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如今是连装都懒得再装了。 只要有他在,要解决聂家就不会那么顺利。 是的,聂家。 而不单是——聂南深。 「看样子纪軍|长似乎忘了一件事,」墨眸微眯,池骞没忽然勾了勾唇,「这里不是莫斯科,同样,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地方。」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原本寂静得只有两人对话声的空间里突然齐刷刷的响起一阵骚动。 十秒不到的时间,原本将楼梯口围住的众人外,再次被一群人从外面包围住。 纪容司脸上的表情果然一点点冷了下去,但也未显慌张。 这是在城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池骞没就是那个暗,他没有任何可以掩盖众口的理由敢对他真的动手。 但他不一样。 (本章完) 312 局势 池骞没在江城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早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再加上聂南深正处在风口浪尖,他甚至连借口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将人抓了。 梁元觉得,像这种文明人的谈判方式显然不适合眼前正在对峙的两人,若不是相互有所顾忌,恐怕早在一开始就直接动手了。 哦,池骞没忌不忌惮他不知道,但纪容司是一定有所忌惮的。 毕竟他的实权还没有到手,就他带来的这些人真要火拼起来未必有胜算。 但下一秒,男人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他错误的猜想—— 「动手!」 只见男人眉眼未眨,一挥手,直接扔掉指尖的雪茄,五官冷冽的喝出这两个字。 梁元脸色猛变,也就在男人一声令下时,双方人马顷刻在大厅中纷纷打了起来。 没有动枪,只是动手,场面混乱得只剩下拳脚的声音,但无形之间也无人靠近他们中央的这片区域。 是他忘了,纪容司既然敢在这个点找上门来,几乎是对他们势在必得。 双方激斗不相上下,但论人手他们这边远远不及那些軍|人,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他们的人来就会提前落入下风。 显然纪容司也深知这一点,已经从沙发里从容的起了身。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这次,下次他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将他堵在这里。 纪容司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口,目光直直的落在男人脸上,「是要自己跟我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人,笑,「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话虽这么说,但那眼底已经覆上了一层未语的凝重。 池骞没,虽然从未真正交过手,但他也从未小觑过他的身手。 能在这样庞大的势力下摸爬滚打的男人,要真没点本事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气定神闲,池骞没比他还要气定神闲,那只插在裤袋里的一只手从一开始就没拿出来过,「我很好奇,」眸光淡淡,泛着讥诮的冷意,「纪軍|长凭什么觉得,今天就算把我们都抓了,就能稳操胜券?」 「胜利当然属于正义的一方。」 正义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梁元只觉得莫名的滑稽。 一旁,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直接被砸到桌面,连带玻璃碎了一地。 池骞没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眯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唇畔笑意加深,「那纪軍|长似乎也忘了,整个江城,还有一处的正义需要您去彰显?」 纪容司刚走了两步的步伐一顿,脸色微变。 也就在这时,好不容易从交手中抽出身来的卢卡连忙来到他身边,「纪爷。」 纪容司看了池骞没两秒,才冷声,「说。」 卢卡脸色极为的难看,倒不是因为受了伤,只见他俯身就在男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纪容司硬朗的五官顿时冷得不能再冷。 卢卡只是低声,「您打算怎么办?」 拳头在身侧咯咯作响,下颌线缓缓紧绷,像是陷入了什么难以抉择的犹豫当中。 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们,好半晌,他才冷声下了命令,「撤!」 就在梁元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时,只见男人猛地就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了名爵。 短短不过几分钟,名爵已成一片狼藉。 池骞没一双眉紧拧,一挥手也让那些人都退了下去。 刚才他提到了陆骁,不说他是纪容司的把柄,但陆骁那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只要反咬他一口,他无疑会在这场斗争中处于下风。 但…… 「连陆骁都没能让他放弃这次的行动, 」梁元望着那空旷无人的门口,若有所思的沉声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池骞没抬脚往外走,「马上派人去暗夜,盯住陆骁。」 「只是盯住?」 脚步一顿,池骞没看了他一眼,梁元愣了愣。 哦,显然不止是盯住了。 陆骁身份和他们差不多,一向游走在灰色地带,他和纪容司之前的那些勾结一旦能找到证据,那这场博弈的输赢还真不好说。 只要纪容司不打算真的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那陆骁,就是这里面唯一的变数。 ……………… 名爵外,男人一脸冷厉的走在前面,手里已经拨通了莫斯|科那边的号码,语气间难掩暴怒,「一个女人都看不住,需要我来教?」 那端男人粗狂的声音瑟缩,隐隐有了颤音,「抱歉纪爷,聂小姐昨晚只说想一个人呆会儿,我……我们没想到今早一回房间人就不见了……」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人是怎么不见的,偌大的别墅还有那么多明里暗里的人守着,更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不过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立马联系您!」 只听到那边沉重的呼吸声,然后啪地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边隔着冰凉的忙音都能感受到男人此时的怒意,更别说就站在男人面前的卢卡,清晰的看到那手机屏幕几乎快被捏碎。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他家纪爷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斟酌道,「爷,既然现在聂南深已经进去了,就算没有了聂安苏这个筹码,聂家那边恐怕也无法再翻出什么大浪,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您不用太担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道冷声打断,「马上去订最快飞往莫斯|科的机票。」 莫斯|科那边现在才早上,照那边的说辞,人大概是昨夜就失踪了。 已经过去了七八个钟头。 心底一声咒骂,这女人还真会给他找事。 卢卡顿时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爷,您不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吧?」 不说池骞没他们还没解决,就连聂南深的罪名都还没落下来,这个时候如果离开无疑等于放虎归山。 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准备,极有可能因此功亏一篑。 纪容司低头看着手里黑屏的手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聂安苏在莫斯|科几乎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她不可能知道江城发生了什么,但人是自己不见的还好说,可如果是聂南深…… 心底隐隐涌上不安。 (本章完) 313 你说,她是不是恨我 「照我说的做,」那语气不容置喙,人已经上了车,「池骞没这边先放着,在我回来之前,记得把陆骁处理了。」 之前是他疏忽了,陆骁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也决不容许在自己的计划当中出现任何纰漏。 这个解决的意思卢卡自然明白,见劝不动,忙凑到车窗前问,「那您现在要去哪儿?」 男人已经发动了引擎,一双深色的眼眸冷然的盯着前方,低哑的嗓音渗出入骨的恨意,「聂宅。」 ……………… 没人想到纪容司会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离开江城。 仓促得没有丝毫预兆。 更没人想到,他这一去,就是整整半年。 直到远在莫斯|科的某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而奢华的婚礼现场,庄严而肃穆的教堂里,混在交响乐中的那一声枪响划破天际,那个曾经将整个江城搅得天翻地覆的纪爷,才再次重新回到众人视线。 当然,这是后话。 …… 池骞没是知道纪容司从名爵离开后去了一趟聂宅的。 之所以没有阻止,一来是因为聂宅有警方的人守着,纪容司没机会能对聂家动手,二来,聂家老爷子虽然年迈再加上病情刚好,但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至于真的会被他怎么样。 但事后的平静也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没人知道纪容司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他刚接到跟去的人发来的消息,前脚纪容司离开聂宅,后脚聂老爷子的电话就打到了他手机上。 彼时池骞没正在车里,目光所及处正是聂南深所在的警署门口。 他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接下了电话,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自觉晚辈的恭敬,「聂老爷。」 聂老爷对于他知道是他也没有意外,只是沉默了许久,才哑着苍老的嗓音开口,「我知道,你和南深是多年的好兄弟。」 池骞没皱了皱眉,没有出声,似是担心他误解,聂老爷接着道,「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这世上总有些事身不由己,这次,也算是我连累了你。」 大概是病情未愈,老人连着咳了几声,连声音都虚弱了许多,池骞没只是道,「聂老,您客气了。」 直到那咳嗽的声音逐渐降了下去,聂老爷才再次道,「想必你也清楚,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反对南深和你们走得太近。」 曾经他确实不太清楚,但如今已经笃定,缓缓道,「因为聂家曾经那些未结的恩怨,所以您早料到会有这天。」 他这句话说得平铺直叙,既听不出不满,也听不出幸然,聂老爷笑了笑,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绕弯子就显得愚蠢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聂家如今就只剩下南深这一脉独苗。」 他淡淡的垂眸,「您放心,南深不会有事。」 聂老爷似乎因为他断定的语气而怔了怔,随着一阵唏嘘自嘲,「没想到,最后能帮我聂家的,也就只有你了。」 「这是我应该的。」 「至于那位纪先生那边……咳……」聂老爷再次咳了起来,虚弱里仍能听出铿锵的语调,「你们暂时不用担心,至少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前,他不会再出现在江城。」 眸光一凝,唇角跟着微微勾了些许。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哪怕有纪容司在,他们也未必会输,但过程一定会麻烦许多。 梁元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接下来的官司上,跟着检举内容中涉嫌伦敦买卖一事的几项证据下来,就连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开庭这天,聂宅解了封禁,聂老爷和孟曼都来到了法院,不过只在庭外等候,没有进去。 开庭半小时前,人被送往法庭。 漫长肃穆的走廊,一眼望去像是看不到尽头。 梁元跟在他身侧,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两名狱警低声道,「骞没让我转告你不用担心,聂家那边有他替你照料,接下来你只需要好好配合我,胜率八成没有问题。」 说到底,聂家当年的案子和伦敦的事,与他本人都没有太大直接的关系,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一点,无罪释放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于案子的细节他都已经提前和他说好了,但这个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再确认了一遍,但从始至终男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低垂着眸,令人摸不透情绪。 直到两人来到法庭外,狱警打开面前的两扇大门,聂南深的脚步才终于停在门口,迟迟未动。 「梁元,」他低着头看着腕上的银拷,许久未打理的短发挡住了眉眼,却有低低的,哑到不成样子的笑声从喉尖深处溢出,「你说,她是不是恨我?」 恨他没能保护好关珩,恨他没能保护好她,甚至……也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梁元微微怔住了。 薄唇微微抿起,透明的镜片下眸色淡了淡,却许久未能回答。 庭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孟曼不安的步伐来回踱着,时不时看一眼时间,满脸都写着紧张的焦虑。 聂老爷稳坐在长椅里,背脊端正笔直,满鬓白发显得苍老年迈,一双眼微微闭着,唯有不断摩挲在拐杖上布着筋脉的手掌显露出内心同样的焦躁和不安。 一起没有进去的还有乔秘书和池骞没。 前者是因为要留下来照料聂老爷,后者则认为没有必要。 本以为会是一场持久战,但一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都没有,庭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梁元在陆陆续续的人群中走出来,唯独不见男人的身影。 聂老爷一下就睁开了双眼,孟曼几乎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梁律师,怎么样了?」 梁元脸色极为的难看,先是看了一眼另一侧站着没动,但紧拧着眉没说话的池骞没,然后视线才重新落回聂老爷和孟曼身上。 他缓缓取下脸上的无框眼镜,整个人都像是颓然了下去,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我很抱歉。」 (本章完) 314 传言,她死于某个夜里 孟曼一下就站不稳险些摔倒,好在一旁的乔秘书及时拉住了她,眼眶一下就红了,不敢置信道,「输……输了?」 聂老爷本就虚弱的脸色也一下苍白下来,手掌不安的摩挲着拐杖,强行镇定道,「梁律师,法官是怎么判的?还有上诉的机会吗?」 梁元张了张口,池骞没这才蹙着眉走过来,低声,「怎么回事?」 「我输了,」梁元无力的闭了闭眼,「南深他……当庭认罪,走私加上聂家曾经一些不合法的生意,情节严重,法官判下没收部分财产,量刑四年。」 这个数字,已经是他竭尽所能所换来的了。 「sorry,」他朝聂老爷和孟曼微微弯下了腰,无力道,「聂老爷,我真的尽力了。」 最后一句话刚出,孟曼一下就跌坐在长椅上,目光呆滞,无声的涌出泪水。 相比之下聂老爷要冷静许多,但那握在拐杖上的手掌也止不住的颤抖着,足以看出内心的激动和不平静。 「梁律师,」他看着面前男人弯下的腰,踌蹴了半天,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梁元这才直起身来,「您请说。」 「那份检举的资料……」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唇,浑厚的嗓音竟带了几分哽咽,「到底是谁送到警方手上的?」 梁元再次怔住,眼里闪过一抹不忍的犹豫。 「你们要是真知道的话……但说也无妨,」老练的眸子里已然泛了泪花,轻轻的跺了下拐杖,渴求的望着他,「也好让我知道,南深他到底为什么会认罪!」 他自己的孙儿是什么性格没人比他更清楚,如果真的是纪容司,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 梁元抿着唇,看了一眼一旁刚遭受刺激的孟曼,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却迟迟未能开口,生怕会再刺激到他们。 但只他这个反应,聂老爷的心顿时就凉了大半。 「说吧,」老人重重的闭上眼,掌心也缓缓收紧,「老爷子我……还受得住。」 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的道,「是……关小姐……」 聂老爷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就连一旁的孟曼也终于回过神来,语调颤抖,「怎么会……言晏她不是已经……」 虽然最初梁元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 「我们查到,检举的匿名邮箱来自关小姐的账号,而发送时的IP地址……正是关小姐出事那天下午,从关珩公寓的电脑里发送出去的……孟夫人!」 几乎是话音刚落,孟曼当即就晕了过去,而这次就连聂老爷都倒退了一步,隐隐有站不稳的倾向。 短暂的混乱,乔秘书和梁元当即就去扶起孟曼,池骞没也连忙上前稳住聂老爷。 不远处,才从医院赶过来,尚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一脸苍白,那握在轮子上的手紧紧攥着,血色褪尽。 直到确认孟曼没事,将人送上车,面前的老人似乎才回过神来。 「聂老爷……」 池骞没皱眉,正欲将其也送上车,却被老人面容呆滞的抬手拒绝了。 他缓缓的转过身,佝偻的身形仿佛无形之间都垮了下来,那一瞬眼角都泛出了泪光。 老人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抹了把脸,拐杖在脚边再次跺了跺,「作孽……作孽啊!」 然后迈着缓慢的步子艰难的朝外走去,只有那痛心疾首又悔恨不已的叹息声重重的在空气中回荡。 将人送走,梁元去而复返。 池骞没已经从大厅里走了出来,面前是长而缓的阶梯,梁元迈上最后一级阶梯来的他身侧,回头望着那人去楼空早已紧闭上的 庭门,脑海里忽然就浮现起之前在庭上的一幕。 在法官念出一串罪名时,连证据都还没罗列结束,庭中被告一席的位置上,男人始终低着头,眉眼未动。 【我认罪。】 三个字,轻轻袅袅,比起痛苦,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的是如释重负。 如果不是那份名单,事态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说,南深恨她吗?」 恨她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聂家,来报复——他。 「人都死了,」池骞没已经点燃了一支烟夹于指尖,淡淡的阖着眸,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口烟雾,「恨不恨,又有什么所谓。」 那语气轻描淡写得没有丝毫起伏,或者从某方面来说,他们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 梁元扭头看他,忽然道,「那你呢?」 男人冷峻的五官微微淡了淡。 「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暗夜看到了路潞。」梁元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的侧脸,平静而缓和的道,「她似乎,一直和陆骁关系匪浅。」 池骞没那只正准备抬起的夹着烟的手顿在空中,然后又缓缓垂了下去。 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直接将烟丢到地上踩灭。 敛着眸,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朝阶梯下走去,「是么。」 …… 恨不可怕,漫无止境的绝望,才最吞噬人心。 以至于后来在每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那点所谓的恨意,才能够成为唯一支撑着活下去的理由。 于是,人人都说关言晏是条喂不熟的狼。 嫁入聂家,毁了聂家。 直到某一天,江城再无女人音讯。 后来更有传言,她死于某个夜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 四年后。 罗马。 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结构建筑,在当地形成一场最大的封顶地下拍卖夜场。 中间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广场,四周环绕着由房间隔开的高座,接待的客人来自各地权贵名流,或是各类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暗黑大佬,总之,要么足够有钱,要么足够有权。 而在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暴露身份,所有「客人」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挡去了真容。 至于拍卖的东西,无非迎合了各类人群的口味,珠宝,名画,古董,甚至是……女人。 明目张胆的交易,肆无忌惮的买卖。 直到一片昏暗中灯光「哒」地一声汇聚在中间巨大的圆形石台广场上,将那中央被捆绑在椅子上纤细的身形照映出来,全场噤然。 (本章完) 315 ——四年后 是副典型的亚洲面孔,女人身姿纤细,身上还穿着一件国际高定的黑色晚礼服,恰到好处的凸显了女人曼妙的身材,再往上,是那张哪怕强行镇定也掩不住惊恐和慌乱不安的脸。 美丽,大方,算不上惊艳,却有种恰到其处的气质,介于小鸟依人和清纯倔强之间的,某种极能激起男人保护欲和征服欲的气质。 一看就知道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场面,于是那倔强里又多了分不易察觉的楚楚可怜。 但这里从不缺美人,各式各样的美人。 显然,台上的女人虽美,但还不足以达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而既然今晚能够作为压轴出现的,如果不是以美貌取胜,那就只有一点——身份足够特殊。 没有多余的流程,台上的司仪便直接开始了介绍,笑意满盈的道,「这张脸,想必在座的各位都认识吧?」 温纾那张脸,早在两年前靠一部奥斯卡提名走出国门,这几年哪怕有人没看过她的电影,大街小巷也早铺满了各类代言广告。 不说百分百的人都认识,但至少眼熟也是有的。 于是在短暂的打量后,终于有人认出了台上的人,「那不是前段时间在戛纳电影节上突然失踪的女明星?」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 「啧,这票玩得够大啊。」 「我听说,她好像还是池骞没的女人?」 这话一出,周围好几个房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再次将垂涎的视线落到了台上的女人身上。 「本以为只是噱头,没想到是来真的,」原本兴致恹恹的众人一下就来了精神,「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若只是一个区区影星自然引不起在场人的兴趣,但如果是池骞没的……那就不一样了。 墨道当家的这些年不知道在道上得罪了多少人,甚至早在之前有消息放出的时候,今夜的目的就是将其纳为囊中之物。 相邻的房间并不隔音,其中有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忽然看着下方饶有兴致的开口,「比起这个,难道不更该好奇,是谁有这个本事,能把池骞没的国际影星女友都捞到这个地方来?」 众人隔着玻璃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西班牙口音的男人兴致浓浓的道,「兴许也是池骞没的哪个仇家吧,他这几年招惹的可不少。」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一个不小心玩残玩废了,那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下面的好戏已然开场。 从四百万,在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一路直线飙升到了三千万。 听到这个数字,温纾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脸色更是难看得紧。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但除了巨大的屈辱,更多的是那对她未来命运未知的恐惧。 刚才出声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皮肤粗糙黝黑,看不清容貌,却能看到手臂上布满浮夸的纹身,连声音都透着一股黏腻的恶心感。 一想到有可能会……她浑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陆陆续续还有人在继续,直到四千七百万的时候,那此起彼伏的声音终于都消匿了下去。 温纾再次看了过去,还是之前的那个男人,心底仅存的侥幸和希望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 将近十几秒没人再出声,她终于认命般的闭上双眼,被胶带封着的唇下划出浓稠的嘲弄。 没想到,她温纾竟然会有今天。 这一切要不是因为…… 「啧啧,没想到,池骞没的东西果然值|钱。」台上开始有人唏嘘。 「再值|钱,也不过是借了池骞没的势而已 。」同个房间内一道属于男人的淡淡的声音跟着响起,视线却一直盯着某个看台处。 论资本,她本身还达不到这个标准,更何况,传言到底是传言,到底真的是不是池骞没的……还很难说。 而在男人视线所及某间视野极佳的房间内,一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恭敬的站在沙发旁突然出声嗤笑,「东南域有名的毒头子,」他朝面前的女人低声道,「看样子,差不多结束了。」 女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半阖着眸,那模样似乎对台上属于男人们的争抢并没有丝毫兴趣,唇畔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亦没有回答。 也就在男人话音刚落的瞬间,迟迟没有回应的叫价再次被一道淡淡冷漠的声音打破——「七千万。」 一声掷地,全场哗然。 女人半阖着的眸这才动了动。 然后缓缓的,抬眸看过去,唇畔弧度逐渐加深。 就连原本在台上视死如归的温纾也在此时猛然睁开了双眼。 这个声音…… 她开始满场的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终于在某一刻,她在那最中央的房间的位置里,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饶是当初在被绑架时,她没哭过,在台上遭受屈辱时,她没哭过,就连在她以为将会落到那个老男人手中遭受非人的待遇时,她也未曾哭过。 可是这一瞬,当她看清了男人的脸时,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七千万?疯了吧?」 四千万都还有人嫌高了,谁能想到来人一开口便是不容回绝的七千万,就算再是池骞没的女|人,也不值这个数啊。 于是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高台最居中央的房间内,男人毫无遮掩的面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双手合十自然的搭在腹前,就这么冷冷的坐在真皮沙发里,英俊的五官沉在黑暗中宛如一副雕塑,冷峻暗黑的气息无端自周身蔓延,哪怕在喊出这个天价时,表情也淡漠得没有丝毫波澜。 一派大佬风范。 一道道诧异的声音开始响起,「那不是池骞没吗?」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八成是救人来了。」 拍|卖场有拍|卖场的规矩,能用钱解决的,再用其他手段就显得麻烦了。 「一出口就不给别人抬价的机会,看来还真是他的人。」 (本章完) 316 真爱值多少价? 「现在他亲自出面,不说价钱,谁还敢当着他的面抢?」 未戴面具,无非是故意亮出身份好让人有所忌惮,那些所谓的仇家既然都只能沦落到需要用抢一个女人的方式来找存在感,势必也不敢真的当面和他叫板。 而另一边的房间,听着周围那些人的议论声,女人唇角勾了勾,单手靠在扶手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把玩般的缠上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 她淡淡的垂下眸,红唇撩起,却又私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嗤声。 七千万。 好大的手笔。 就连当初关园被拍下时,也不过才六千万的价格。 「八千。」 就在众人准备等待一锤定音的时候,一道清冷慵淡,且伴着极悦耳不失娇媚的声音缓缓从某个方向传出! 从容傲慢得直接省了一个万字,但光是那声音,就听得人骨头酥麻。 于是众人的视线再次转移的方向。 是二楼一间靠左的房间,不多不少只有两人。 站着的是个身材中等的年轻男人,面部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刀疤,而在他身侧坐着的,是一名身穿烈红色V领长裙的女人。 此时正姿态优雅而惬意的倚在沙发里,白皙的长腿自然交叠,裙摆深叉直逼大腿,若隐若现的露出那玲珑如玉般的肌肤,线条诱人火辣得引人遐想。 纤白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扶手上支着额头,一副黑红交织的镂空面具正稳稳的架在鼻梁之上,挡住了正半阖着的眉眼,却挡不住在那之下勾着浅淡的弧度娇艳欲滴形状美好的红唇。 哪怕只露出了半张,都不难想象出在那张冷媚的面具下完整的该是一张怎样惊艳绝美的脸。 浑身上下完美得几乎找不到一处瑕疵,除却那身上偶尔散发出慵淡冷漠的气息,太过令人望尘莫及。 尤其是那一身红衣,更是衬得肌肤白皙,给人一种妖艳却不媚俗的极端视觉冲击力。 要说形容,大概就是—— 尤物二字,不过如此。 但也就这一眼,就有不少人动了歪心思,有人开始直接忽略台上的叫价,「美人,不如你出个价,我买你如何?」 「是啊,你出个价,多少我都买!」 台下一众起哄声,女人对那些声音仿佛置若罔闻,漫不经心的垂着眸,唇畔始终撩着若影若现的弧度。 直到那道沉冷的声音再次不紧不慢的响起,「一亿。」 低垂着的眼帘微微颤了下。 而后,那双媚人摄魂的眼眸终于缓缓掀了起来,直直的落到远处看台上的男人脸上,也就在那一瞬,她也刚好看到,对方的视线也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不闪不避,视线交织。 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一如既往的暗冷沉静。 紧随着,女人唇畔的弧度更深了。 场内的气氛因男人那声叫价再次火热起来,一个亿,那得是什么概念? 在场的虽然不缺有钱人,但为了台上那个,恐怕就算出得起价也得思虑一番。 低低的笑声,「文哲。」 清悦的嗓音刚好与外界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看着台下忽然开口,漫不经心中又带着意味极浓的饶有兴致。 文哲微微弯下腰,俯作聆听的姿态。 「你说,」她微眯起眼,唇齿间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真爱值多少价?」 文哲一时愣住了,视线顺着她望着的方向扫了过去,那道身影分明隐于暗色中却无端的格外耀眼,犹如一方深渊,光是一眼,就让人察觉到致命的危险。 台上已经敲了两锤,只 剩下最后一锤定音。 同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女人低低的笑声宛若从喉间丝丝溢出,眸光锁定,布满嘲弄,心底已有了结论—— 真爱无价。 她忽然换了个更加舒服自然且好整以暇的姿势,「干脆你直接加到三个亿,」拔高的音调直接打断了台上的司仪,「我把人让给你怎么样?」 让这个字眼,很精妙。 到了这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比起叫价,这更像是一场无形的交火。 悄无声息的硝烟弥漫。 就在全场以为将再次迎来一波紧张的高|潮时,焦点再次聚集在了男人身上。 都说要准确的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首先得在他面前有足够的存在感。 显然,看台上那一身红衣妖娆的女人做到了。 自他出声开始,视线就定在了她的身上,哪怕到此时此刻,也是如此,一动未动。 哪怕,他的来意分明是为了台上那个。 当然,不仅长得美丽还兼具财力和气魄的女人,不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亮点,她今晚吸引的,也不止他一个人的目光。 「成交。」 没有半点犹豫,轻描淡写得没有丝毫重量的两个字从池骞没嘴里吐出,仿佛三个亿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数字而已。 短暂的寂静,而后便像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众人纷纭的哗然下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年,聂南深用三个亿买下的好歹是整个关家。 如今,他用三个亿,只为了一个女人。 沙发里的女人始终保持着最先的姿势,慵懒,又从容,唯有唇上的颜色越来越艳丽,从未褪色。 这,才是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 几秒后,音锤落下,众人仿佛连心底都跟着那声音颤了颤。 等众人反应过来这场盛宴终于结束之后,再次将目光朝看台上望去时,空荡的玻璃房间内,只有沙发上那副华丽璀璨的面具孤零零的躺在那儿,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 就在台上满目泪光中还带着感动的女人被司仪带下去的时候,池骞没也早已起身往后台去,留下一众看客。 「都说越美的女人越有毒,」有人还沉迷于女人的美貌里,单手摩挲着下巴意犹未尽,却也问出了疑惑,「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历,敢跟池骞没公然抢人?」 邻座几人面面相觑,皆摇头不知道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不过……我刚才就见她脖子上那枚扳指好像有些眼熟……」 扳指,女人? 于是半晌后有个年轻二世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一下就变了脸色,「那是……暗夜掌舵人?」 (本章完) 317 暗夜掌舵人 音落,接二连三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别的地方不说,至少目前在这罗马,暗夜和墨道几乎已经是各顶半边天的势力。 但是这样一来,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就好解释多了,能把池骞没的心尖宠带到这样的地方,恐怕也只有暗夜有这个本事。 中间坐着的是个浑身被珠宝装饰的三十出头的女人,用着娇作的语气悠悠插口,「两方水火不容这么多年,这次暗夜竟沦到对一个女人动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暗夜给的一个下马威,「暗夜那位,该不会是对那池大当家的有什么意思吧?」 多半是玩笑的语气,但这话一出女人觉得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毕竟池大当家从某方面来说还真是不少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更别说对方还是暗夜那个和他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的女人。 今天只这一面,就连她也跟着有些心动了呢。 一个女人会对另一个女人下手,无非就那么几种原因,男人占大半。 但她还来不及给自己的推断下定论,有个东方面孔的男人就用一种极为古怪可笑的目光看向她,讽刺的笑道,「女人就是女人。」 意指她目光短浅狗血剧看多了,但她也不生气,低头把玩着食指上的戒指,「先别忙着否认,不然,暗夜要想对付池骞没的法子多了去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嗤。」刚才讽刺她的男人讥笑出声,「那是你不知道,」话语间朝台上示意了一下,「听说三年前,温纾那个女人间接害死了路潞的亲弟弟!」 此话一出,众人满脸震惊。 「路潞还有个弟弟?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据说是上一任的暗夜掌舵人,叫什么来着?」 男人想了想,好半晌才从记忆里翻出那个久远的名字,他不确定的道,「嗯……好像是叫……陆骁?」 ……………… 拍卖场的地下停车场。 光线明亮四周空旷,如果不是满场都是黑压压的人手声势浩荡的话。 文哲当即就变了脸色,刚上前一步欲摆出气势,身后一身艳红礼裙的女人已面无表情的自他身侧毫无迟疑的走了出去。 连眼风也未从那些面露凶煞的人身上扫过。 对方人多,他们单枪匹马,文哲多少有点心头发怵,但还是一脸戒备的跟了上去。 车停在不远,那些人来者不善,但他们一路走过也没有人像是要真拦住他们的意思,直到文哲刚准备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一道微沉低冷的声音便熟悉的从另一侧传来。 「这就想走?」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在空旷的空间内带出压迫十足的回音,文哲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然后他默默的闭上眼,心想完了,他早就说过今天来这个虎狼窝应该多带点人手,现在好了,指不定真得交代在这里。 忽然,身侧响起女人的轻笑。 路潞转过身,果然看到不远处正朝他们不紧不慢走过来的两人。 除却他们身后跟着的一众保镖或杀手,为首的一男一女,也正好,在她转身的瞬间在距离他们不过两米的地方站定。 男的一身黑色薄款风衣英俊高大,女的身上还穿着刚才在台上的那套礼服,只不过比起最初的光鲜亮丽,此时看起来要狼狈许多,一双手正紧紧的攥着男人的衣袖,脸上泪痕未干,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和小鸟依人。 唯有那双看上去明亮干净的眸,此时正用一种极为怨恨仇视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她,但若是仔细看,兴许还有那么点的高高在上和挑衅在里面。 不过路潞只瞥了两人一眼,便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低头漫不经心的拨 弄了下腕上的表盘,唇角染笑,答非所问,「池老大应该不会不懂这里的规矩才对。」 拍卖场的规矩,无非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锤定音之后不论何种原因不得任何人再找买家或卖家的麻烦,当然,这两者的身份也一定会被拍卖场保护得很好,不过显然,这一点在他们这里没什么用。 而能在这个地方常年保持着首屈一指拍卖会交易记录的地方,其背后金主的势力必然弱不到哪里去,一般来说没人会去坏了规矩因此得罪这么个大头。 虽然这里面的人不一定能包括对面这个男人。 「池老大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丢了这么多年来在道上立出的信誉?」路潞悠然的抬起头来,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他身旁的温纾,勾唇盈盈浅笑,「看起来还蛮不值的。」 「路潞!」温纾怒瞪着她,「你该不会以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没人知道吧?」 不值?温纾整张脸都被气得扭曲了,又气又怒底气十足的开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告你绑架和拐卖!」 哪怕是在和她放狠话的时候,那双手也没离开过男人的衣袖。 也是,温纾今天所遭遇的这些,是她过往二十几年都未曾受过的屈辱,就连她还是个无名演员的时候都没这么悲惨过,更何况如今的她已是家喻户晓的玉女影后,无数人心目中的终极女神,又怎能继续忍受路潞这么旁若无人的羞辱她。 这是算账来了。 路潞淡淡的想,如果池骞没现在就放话,她毫不怀疑,温纾会直接扑过来杀了她。 当然,温纾不会有那个本事,但池骞没,有。 她轻轻的挑起眉,若无其事的笑,「原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女人梨花带雨的脸,「在温小姐眼里,还是有法律这个东西的。」 不过一秒,视线又落回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红唇撩起,「是吧,池老大?」 温纾下意识抓紧了男人的衣袖,掌心处那若隐若现的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五官有些难看,然后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 温纾怎么会听不出路潞的言外之意。 池骞没却只是看着对面的女人,视线像是在这一刻,才终于与她的对视在了一起。 女人笑得清淡,却也掩不住那骨子里的明媚艳丽,明目张胆的虚伪,肆无忌惮的张扬,一颦一笑都像是带着毒。 两米不到的距离,池骞没清楚的看到女人眼底的那抹藏在深处的厌恶和恶心,哪怕她是在笑着。 (本章完) 318 三个亿,足够了 冷白色的光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恍惚间,同样的面孔与多年前那张笑颜如花的脸重合在一起,耳边响起的却是那一声声时而骄纵,时而任性,又时而生气娇嫩欲滴充满依赖的——当家的。 那声音幽远而模糊,令他思绪有过片刻的恍然。 空气像是一下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旁人都无法忽视的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暗,也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 直到女人转身就要离开,他才敛下眸,嗓音低沉冰凉,而不带任何情绪,「人没死。」 手落在车门把手上,声线凉薄而寡淡,「所以她才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所以,」视线从那只纤细的手臂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你给的条件我都已经做到了。」 不温不火的语气听上去没什么,但几乎是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齐刷刷的声音,待文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包括了他们的车也一起被那些保镖给包围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璐姐……」文哲的手已经别在了腰上准备掏家伙,看着这敌众我寡的架势满额冷汗。 路潞到底是回了头,歪歪斜斜的半边身子倚在车身上望着他们,「池老大,」笑容里已夹杂了冷意,「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池骞没单手插兜,冷峻的五官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比如,阴鸷。 路潞眯了眯眼,什么样的人? 哦,那就该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路潞冷哼了一声,没再接话,只是看了一眼脸色极度难看的温纾,「看样子你女朋友吓得不轻,二位请吧。」 温纾简直不敢相信她敢就这么让他们走人,更何况现在的局势明显是他们占了上风,她竟然还敢这么嚣张,「路潞……」 「别怪我没提醒你。」温纾的狠话还没放完,男人不咸不淡的嗓音就已经插了进来,但偏生是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更让人心底生凉。 路潞面不改色的别过脸,这次连看也懒得看他们,「不送。」 池骞没看了她两秒,最后也没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连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 反而是温纾,在原地盯着她久久没有动作。 这会儿她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亦或是刚才池骞没说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才给了她足够的底气——敢继续这样站在这个手段狠毒的女人面前。 路潞歪了歪脑袋,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讥诮道,「怎么,还有话说?」 温纾身上的衣服略显狼狈,但这几年逐渐培养起来的气质还在,背脊挺得笔直而有种莫名的优越,「所以,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我。」 单眉微挑,「嗯?」 「你之所以敢绑架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要看看,我在他心中到底占了多少分量,是么?」 然后路潞笑了,「不傻。」 三个亿,足以代表一切。 温纾跟着也笑了,「路潞,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他,所以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她顿了顿,那看向她的眼神里一下就变得轻蔑和厌恶,「我以前还真是高看你了。」 「继续。」路潞似笑非笑,依旧是那副倚在车身上的闲散姿态。 「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让他重新回到你身边吗?」从四年前开始她就一直不喜欢面前这个女人,今天像是终于有机会可以发泄,温纾镇定又讥讽的嘲笑道,「别做梦了,从你四年前背叛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属于你了,你也不必再用这种四年前的手段试图在他身边找到丝毫的存在感。」 「说得好像你挺无辜的。」路潞平静的看 着她,上下打量着,「不过……温小姐,凡事不要把自己撇得太干净。」 她重新站直了身体,艳红的长裙衬得那肌肤有种妖娆的媚,「是,我今天的目的确实不光是为了对付你,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知道你对他来说,到底能有多重要。」 温纾扬起眉,哪怕她不是个喜欢得意和炫耀的人,但这时候这种情绪还是不经意的从她脸上流露了出来。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路潞转过身,已经打开了半边车门,然后侧过半边脸笑容明媚的望着她,唯有眸底冷鸷正随着接下来说出的话语一点点的溢出来,「毕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确定,等哪天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池骞没会不会因此拿命来和我搏,以命抵命呢?」 池骞没睚眦必报,她又何尝不是……有仇必报呢? 端看,谁更狠一点罢了。 温纾整个人都震住了,丝丝寒意正不断的从脚底往上升起,在这样四五月的天气,浑身凉得透底。 墨蓝色的玛莎内,文哲直到驶出了一段距离确定身后没人跟着后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看了眼后座明显心不在焉的女人,以为她是因为刚才池骞没说的话而担心,不解道,「璐姐,你要对付温纾,咱们有的是法子,何必要打草惊蛇用这么危险的办法?」 女人开着窗,单手靠在上面支着下巴,望着窗外淡淡的笑,「小赚一笔,不亏。」 文哲眼角抽了抽,这女人视财如命他是见识过的,接着就是不安和担心,「我刚才听说你和那个姓池的做了一笔生意?是什么?我看他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后座便传来手机的铃声,从后视镜看过去,女人已经接起了电话,他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回来了?」 女人眉眼含笑,没有半点之前的冷厉傲慢,听语气像是多年不见的熟人。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还不错,进展比我想象的顺利许多。」 「……」 「当然,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 「放心吧,」路潞打开车窗,让外面的风渗了进来,夕阳金黄色的阳光落在她浅咖色的发丝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三个亿,足够你买下一副画了。」 「……」 路潞垂下眸,眼底难得掠过一抹温和,久久,暖阳与那声线融合在一起,她缓缓开口,「elek,Cara。」 (本章完) 319 一如往昔 罗马城西北边缘地带,偌大而典型的意大利式城堡坐落,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显赫。 当墨蓝色玛莎缓缓靠近时,大门外的几名训练有素的保镖们皆朝车内的人鞠了一躬,然后大门才缓缓朝他们敞开。 望着那奢华如宫殿般的城堡,文哲不觉有些感叹,毕竟谁能想到,他们当初还在江城苟延残喘的一方小喽啰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想到这里,文哲不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方自挂了电话后就闭目养神的女人。 也不知道刚才电话里那人和她说了什么,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车停稳,一旁立马就有人上来替她拉开车门,文哲歪歪斜斜的靠在车门上,身上的流氓气还未散尽吊儿郎当的开口,「璐姐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池骞没那边我会时刻盯着,一有动静立马通知你。」 「不用,」路潞将手里的包也放到保镖手里,「准备一下,下个月回江城。」 文哲愣了两瞬,等反应过来一下就站直了身体,音调也拔高了,「您要回去?」 「嗯。」 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见她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文哲也没有再跟上去,只是蹙眉看着女人红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然后又神色莫名的和那保镖对视了一眼。 文哲觉得,哪怕他跟在这个女人身边这么几年,也依旧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年被人如丧家之犬般的赶出江城,如今又何必还要回去?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偌大的城堡,眼前的画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最那段最狼狈的时光,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要是骁哥还在的话…… ……………… 三个月后。 市中心博物馆正在举办一场个人画展,为此特地邀请了各界名流前来观赏。 当然,这么大的排场自然也少不了各路媒体,毕竟这还是K现任总裁聂家大公子自两年前出狱后,第一次公然出现在众人视线。 「秦小姐,这几年您的作品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一直有受业内人士的青睐,这次又是您的首秀,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 「青睐不敢谈,今天虽然是我的首个个人展,但今天所展出的这些也都是这几年我所创作出来的最满意的作品,只要能被大家所看到所欣赏,这就够了。」 镜头前,女人黑色的长发端庄的绾起,面对记者的提问优雅而从容,一身简约又不失设计感的礼裙将整个人身上那种富有艺术感的气质突显得淋漓尽致。 记者笑了笑,客气而礼貌的继续问道,「听说在两年前聂总就打算为您办这场画展,请问是什么原因才推迟到现在的呢?」 「艺术这个东西向来是仁者见仁,在我自己认为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前,我更希望的是能够沉淀自己,然后才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一面展现到众人面前。」 都说自信的女人最有魅力,记者在同为女人的同时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在没有足够匹配的实力前,背后就算有再多的助力,那也只是扶不起的阿斗,最终都会沦为人们口中的花瓶和笑话,显然,秦思砚虽然有这么好的背景条件,却并不在这一列人里面。 「看得出来,秦小姐是个很骄傲并且足够要强的人,」记者这才看向那一直站在镜头外静候采访结束的男人,「想必这一次聂总的投资会是很正确的选择。」 在记者的印象里,上一次亲眼见到聂南深本尊时还是两年前他刚从监狱里出来,时隔两年,再看上去男人几乎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依旧那么英俊帅气,矜贵沉稳,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曾在狱中呆过的狼狈和戾气。 高高在上一如往昔的天之骄子聂家大 少。 那张脸如果是放在镜头前,他们这次采访的收视率就不用愁了。 注意到记者的视线,秦思砚淡淡的笑,「对此我表示很幸运,」言谈间有种清冷的漫不经心,「毕竟,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么?」 对此记者不置可否,要知道,聂南深从骨子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赔本的生意从来不做,这一点尤其在这两年里聂家生意越做越大颇有垄断整个江城的趋势就能看得出来,哪怕,这次投资的对象是众所周知聂家的养女他名义上的妹妹。 但,这也不妨碍外界眼里总有不一样的猜想,记者意有所指的道,「听说自从四年前您和裴先生分手后聂老夫人一直很忧心您的个人感情问题,再加上前不久聂老夫人在一场酒会上曾有意提到,希望您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聂家人,对此,您和聂总有什么打算呢?」 秦思砚脸色微微僵住,这绝对是个尖锐的问题,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真正的聂家人,无非就是在讽刺她如今再怎么也不过只是聂家的养女,比不上像聂安苏那样能真正毫无负担的接受聂家所给予的好处与便利,而要成为真正的聂家人,那也就只有…… 她敛了神色淡淡的笑,「那些不过是家母随口开的玩笑罢了,我和南深哥的感情一直很好,也希望大家影响到我们的私人生活。」 这样的回答就很棱模两可了,看上去的否认,又似没有完全否认。 记者挑了挑眉,还想继续追问,女人已经言笑晏晏的打断了她,「好了,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画展,记者小姐,我们还是聊些作品方面的话题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聂南深还在一旁,记者也只好换了个话题继续。 采访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期间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梁元刚解决完一个棘手的案子就匆忙赶过来捧场,刚进门就看到了角落里正在接受完采访的秦思砚,还有其身后单手插兜默不作声的男人。 四年过去,女人越发的成熟漂亮,看上去也越发的温婉随和,当然,这也只是看上去。 (本章完) 320 倒还挺般配 而在其身侧的男人就显得要低调沉稳许多,一身笔挺的西装还算正式给足了这个画展面子,不过自他站在那里的一刻起就注定低调不起来,英俊而显赫,哪怕四年过去,依旧是整个江城女人趋之若鹜的黄金单身汉。 哦,这个词前面或许还得加上一个已离异并且有前科,只不过这些负面条件也丝毫不影响聂公子在一众女人眼中无人能比的魅力。 望着人群中显目的两人,梁元撇了撇唇角,该说不说,就这一幕看上去,两人倒是还挺般配的。 那边,记者和摄影师打了招呼便收拾好设备准备离开,秦思砚整理了下妆容才起身来到聂南深面前,扬起笑容道,「抱歉啊南深哥,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男人面无表情,「你也说了,只是一句玩笑。」 秦思砚面色一僵,还未开口,梁元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什么话?」 两人看过去,只见梁元一副无框眼镜搭配着一身严谨的西装革履,显然刚开完庭,秦思砚率先笑着打了招呼,「梁律师。」 「抱歉,刚打完官司来晚了,」梁元伸出手调侃,「恭喜啊,秦大画家,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场画展。」 「哪里,」秦思砚扬着温婉的微笑简单的握了下手,然后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要不是有南深哥,这一天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说是这般说,但那眉目间都是未经掩饰的喜悦。 自从四年前那场车祸后,秦思砚身体上受到的创伤不小,一醒来就听说聂南深进去了,整个人都受了不小打击,后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的画画,倒是让她振作后清晰了自己的未来发展,转而成为了一名职业画家,再加上运气不错有一幅画作被国外的知名印象派大师丹尼尔看中给予了不俗的评价,如今倒是在国内业界都有了不小的名气。 梁元瞥了眼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心如明镜,笑笑未予置评。 他环顾了下四周,来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看来刚才那记者是为难你了?」 秦思砚笑了笑,「没有,听了些谣言而已。」 谣言? 关于秦思砚的谣言那就只有……梁元再次下意识的看聂南深,后者像是并未看出他眼中的好奇和八卦,开口就是句淡淡的讽刺,「你什么时候连离婚这种案子都接了?」 著名导演因包养小三和曾经的著名影后离婚这件事在媒体上早已报道得风风火火,期间顺带连梁元这个辩护律师也跟着火了一把。 今天正好是开庭的日子。 「托你的福呗,」梁元耸了耸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忿忿的埋怨漫不经心,「四年前要不是你害得我输了那场官司,我在业内的口碑哪儿至于一落千丈连养家糊口都成困难。」 聂南深面不改色,「你孤家寡人哪里来的家口。」 梁元,「……」 门口有人窸窸窣窣的拿着花篮进来,排场不小引起了些许目光,两人也跟着看了过去,前者面如沉睡,后者眉梢微微挑起。 秦思砚自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当她看到那坐着轮椅被推进来的中年妇女时脸上掠过惊喜,在与他们简单的寒暄之后,作为今天的主人公她抬脚就朝来人走去,言语熟络,相谈甚欢。 直到这处只剩下他们两人,聂南深才淡淡开口,「一个人来?」 「哦,」梁元随手拿了两杯服务员托盘里的饮料,将其中一杯递给他,「骞没那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赶不回来。」 期间有好几个刚在江城混出些名堂的老总过来找他敬酒,聂南深连眼风都没往人身上扫过,直接一句不喝就把人干脆的打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 觉,梁元发现,这几年他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默,对人也越来越寡淡了,虽然他一向就不是会与人熟络的人。 既不想笼络关系,却又要亲自出面办展。 梁元心底暗暗嘲讽了两声,「你对你这个妹妹倒是挺上心,」往后随意靠着一方礼桌,杯中晃着饮料,「办个画展,还吆五喝六的把兄弟们全招呼过来捧场。」 他现在业务繁忙得一天就有好几个案子堆着要处理,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像他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直男压根没有丝毫兴趣,更别说还亲自跑一趟了。 「看你闲着也是闲着。」聂南深淡淡抿酒。 「是么,」梁元挑挑眉,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正聊得开心的两人,扯唇似笑非笑,「不过我看秦小姐人脉挺广,应该也劳烦不到你来操心才是。」 说着下巴往那处指了指,良黎似乎没打算多呆,几句话聊完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架势,视线正好与这处的对上。 女人前一秒还面露笑容的五官缓缓就淡了下来,但她也没有要上前的意思,神色略微复杂的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聂南深神情冷漠的看过去,没有开口,亦没有回礼,高高在上得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梁元漫不经心的晃着玻璃杯,「自从樊榆进去了以后,秦思砚倒是和良黎的关系熟络了不少。」 眸底掩了些许轻佻的讽刺,顺带瞥了眼被人抬下去找地方安排的那些花篮,又是送礼,又是道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聂家和她有多好的关系呢。 聂南深已经收回了视线,「要真是闲得慌,你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呆着。」 手里杯子放下,转身就往展厅里去。 梁元在原地无奈的摊了摊手,闭嘴也跟了过去。 一早上的时间,陆续已经有几幅画被人看中,画展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秦思砚一直忙到下午才有空重新来到他们这边,梁元借机调侃,「看来大画家也不是这么好当的,既要画一手好画,还得学会和人打交道。」 「梁律师说笑了,」秦思砚笑笑,转头看向梁元身侧的男人,「对了南深哥,刚才妈打电话来,让我们晚上回去一起吃饭,你应该有空吧?」 (本章完) 321 主题作品——孤女 聂南深刚皱起眉头,秦思砚已经继续道,「梁律师要是没事的话,也一起吧。」 呃…… 梁元看了眼男人寡淡的神色,正想婉拒,忽然不远处就传来一阵骚乱和急促的脚步声,「秦思砚,我和你拼了!」 众人刚回过头,就见来势汹汹手里正提着什么的女人猛然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保安在其身后大喊,「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女人手里的油漆已经精准无误的朝她泼了过来,秦思砚脸色一白,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人用力扯开,一头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 鲜红的颜色顷刻间洒在墙上和地板上,一切不过发生在两秒之内,展厅内立马引发了骚乱和众人的尖叫声,那女人见没能达到目的,转身就要跑,却一下被身后蜂拥而上的几名保安摁在了地上! 「南深,没事吧?」梁元立马上前,看了眼被聂南深护在怀中似乎惊魂未定的女人,刚才若是晚那么一秒,那油漆怕是就泼到她身上了。 聂南深摇头,地上的女人看着他们几乎毫发无伤,五官近乎狰狞的挣扎着,「你们放开我!」 聂南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将秦思砚松开,这才转而冷声向几名保安发问,「怎么看的人?」 「抱歉聂总,是门卫的疏忽,她趁人不注意就混了进来,我们这就将人带走。」 说着就将女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后者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我不走,凭什么我要走!」 女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不到,因为刚才的举动长发凌乱的披散着,此时尽显狼狈,尤其是那双望向秦思砚的瞳眸里充满了怨恨,「秦思砚,你不是嚣张得很吗?!有本事别靠男人啊!」 今天要不是有聂南深在,她早该把那桶油漆狠狠的泼在她身上!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靠聂家你才有今天,你有什么资格污蔑我?!」女人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反抗,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动了什么手脚,人在做天在看,做事太绝,你会遭报应的!」 「秦思砚,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几乎是她越骂一句,秦思砚的脸色就越难看一分,直到人终于被拉出展厅,那些恶毒的辱骂才逐渐消失。 从头至尾秦思砚都只是站在那儿,指尖几乎嵌入掌心,清冷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冰雕,难看得没有丝毫温度。 这么多人看着她的首秀,女人突然出现闹的这一出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偏生她还不能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的发怒。 好半晌,秦思砚才憋出一句,「我去休息室换套衣服。」 说完便冷着脸往展厅最里面去了,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整个展厅充满了刺鼻的油漆味,但很快就有人跑过来打扫,梁元看了眼刚才被泼得满面鲜红的白色墙壁,悠悠的来到男人身旁,「所以,这是搞砸了?」 敢当着众人的面泼秦思砚油漆的,这么多年怕是除了聂安苏也没谁有这个胆量和气魄了,只是不知道秦思砚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人家,拼着蹲局子的风险也要闹上这一出。 聂南深睨了他一眼,没吭声,过了没多会儿,秦思砚的助理在外面将事情处理结束了回来,「聂总。」 聂南深单手放在裤袋里,语气淡淡,「怎么回事?」 「是之前涉嫌抄袭秦小姐作品的一个被告,好像因为那次的抄袭事件惹了官司赔了不少钱,原本……」助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如实道,「原本这位画家也应该在这两天有一场展出,大概是觉得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思砚害的,应该是蓄意报复来了。」 梁元明了,「难怪选在今天来闹事。」 助理正想问要不要把人交给警方处理,毕竟这事一旦传出去肯定会对今天的画展口碑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话还未问出口,就听男人淡淡的朝梁元道,「应该在你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梁元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皮笑肉不笑的看他,「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揽了档生意?」 「不谢。」 梁元,「……」 他摆摆手,「行了,这事秦思砚是受害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负面新闻。」 说着也懒得在这无趣的地方呆下去,让助理直接带着他去找刚才闹事的那人去了。 自四年前聂家出事元气大伤后,这几年聂家的行事风格都十分低调,如非必要情况一般甚至都不会出现在任何媒体报道上。 哪怕如今的聂家已经成为了江城无人堪比的商界龙头。 很快展厅内就恢复了正常的秩序,不少工作人员前来安抚在场的诸位宾客,原本被泼油漆的地方也拉了线被隔离开,唯有人群之外的另一头,女人纤细高挑的背影静静伫立在一副独立展出的画像前,从未被这边的喧闹所影响,似乎全然沉浸在了画作中的世界。 那是今天展出的主题作品——孤女。 女人茶色的长发呈波浪状自然的垂下,一身简约的白色衬衣搭配红色的阔腿裤,与其面前那副整体呈灰色调的画作形成鲜艳的对比,使其本身看上去,更像一副绝世佳作。 如果不是确实在人群中足够显眼,或许聂南深也根本不会注意到,那里从始至终都站着一个人。 但也不过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脚步一边朝外走去,一边正打算拨出电话给林秘书安排下午的会议,女人不轻不重的含着笑意的声音便如晚风银铃般飘入耳中,「您好,请问这幅画卖吗?」 脚步猛然顿住,瞳眸重重缩起,聂南深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那只拿着手机的手更是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着。 有好几秒,他觉得是幻听。 然后他缓缓地回过头,陌生而又熟悉的痛感自心间漫过,那一刻,他仿佛终于看到了那张仅存于记忆中——令他思念成疾的脸。 饶是幻觉,也不过如此。 (本章完) 322 怕是不妥 工作人员很有礼貌,但也只能微笑道,「抱歉,这位小姐,这幅画已经有人定下了。」 「那真是可惜。」女人有些懊恼,但也不完全是懊恼,精致的五官带着些锐气的疏淡,比起那种孤傲的清冷,又凭添几分不俗的艳丽。 工作人员见她一直盯着画看,不由道,「看样子您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当然。」 画面整体是一种不明亮的灰色调,灰蒙蒙的雨夜里,身穿红衣的小女孩儿走在街头成为了里面唯一的主体亮色,看上去有种不协调的孤弱感,看不清脸,和谐也不和谐,却恰到好处的给人一种悲怜的视觉冲击。 「都说面由心生,画也是一样,」那是一种欣赏的眼神,女人看得专注而入神,「这幅画,很有故事。」 工作人员有些吃惊,这还是今天第一个看出这幅画背后所表达的寓意。 「你可以告诉我,这幅画的原定买家是谁吗?」女人朝她温婉的笑了笑,「我想,或许我可以找他谈谈。」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抱歉,这是客户的隐私……」 「是我。」 不轻不重,低沉而附有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的自身后响起,细了听,甚至有些许不确定的颤音在里面。 「聂总?」 工作人员率先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立马退到了一旁。 女人弧度好看的睫毛抬了抬,像是察觉了身后的动静,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画面仿佛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先是那肩头从未有过的波浪茶色长发,再是那神情里从未有过的凉薄和疏淡,最终,眼前女人的眉眼终于与记忆中那张脸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如果只是相似,那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如此相似的人。 心脏像是被死死的攥住,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聂南深两步上前直接一把将面前鲜活的女人拥到了怀中! 「言晏……」手上的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人捏碎,那声音更是始终伴着颤抖和不可置信的恐慌,甚至没人能懂他此时到底在恐慌什么。 四周早已引来了不少好奇和疑惑的目光,甚至有些低声的议论飘了过来,「那女人是谁啊?」 「看样子好像和聂总认识?」 「没听说聂总有女朋友了啊。」 美丽温淡的女人至始至终都淡淡的垂着眸,唇畔浮着不深不浅的弧度,任由那力道将她勒得即将窒息。 聂南深沉迷的闻着属于女人身上的味道,陌生又熟悉。 四年了。 这大概是除了那狱中两年外,最真实的一次。 真实到,连聂南深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工作人员整个人顿时都惊呆了,要知道聂总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何曾当着众人这般失态过? 「大庭广众之下,」直到再次从男人嘴里听到那个名字,面容姣好的女人这才微微抬起眸来,眉眼温凉的提醒,「聂公子这么轻浮的举动,怕是不妥。」 她甚至没有动一下,连反抗和挣扎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聂南深坚挺的身躯微微一震,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她松开,怔怔的开口,「言……」 「忘了介绍,」女人表情始终没有半点变化,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噙着疏淡而又客气的笑,「这是我的名片,Cara,您可以这样称呼我。」 不闪不避的目光,里面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聂南深这才注意到,女人浑身上下除了那一头显得妖娆和成熟的长发不一样外,她甚至瘦了许多,冷艳的妆容,坚韧而始终伴 着漫不经心讥诮的眼神。 聂南深低头看过去,独特有设计感的名片上写着偌大的英文名——Cara。 见他接过名片却迟迟不开腔,Cara唇角勾了勾,「不知道这幅画,您打算以多少价,才愿意卖给我呢?」 话说得诚恳,脸上却没有太诚恳的意思。 聂南深盯着那名片上陌生的名字看得出神,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略微有些失神,抿唇道,「如果,我不卖呢?」 「这样,」Cara挑了下眉,低头提了下腕上的包,悠悠浅笑的惋惜道,「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她头也没回的转身就要离开。 一旁的工作人员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也不算太意外的结果,毕竟众所周知,这幅画可是聂南深为了给秦思砚捧场早就花了高价内定下来的。 但当她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聂南深已经扣住了女人纤细的手臂,像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那力道不得不令Cara回过头来,微笑着的五官满脸写着还有事吗的疑惑。 秦思砚换完衣服出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男人的身影,以为他是先回去了,正打算拨出电话,附近一名工作人员就走了过来,「秦小姐是在找聂总吗?」 秦思砚这才看向她,因为之前的事闹出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看见南深哥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刚才有人看见聂总跟着一个女人离开了。」 秦思砚眉心微皱,普通一问,「女人?」 「嗯,」工作人员多少有些八卦潜质在身上,小心翼翼的道,「看上去,似乎还和聂总的关系挺亲密的。」 他们在秦思砚的工作室也算呆了不少时日,素来听闻聂公子自从那位前妻死于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并且因此受了两年牢狱之灾后便行事低调,身边更是没什么花边新闻,要说走得近的异性,也就只有他们的老板了。 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倒是让他们充满了好奇。 对此秦思砚表情倒没有多少变化,只淡淡道,「好,我知道了,回去工作吧。」 说完,她将原本拿起的手机又放了回去,转身去招呼展厅的客人去了。 会展外不到百米就有家高端餐厅。 恰好离饭点不久,已经有不少人落座,靠窗的位置,Cara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挂掉手里的电话,笑,「您看上去很忙。」 (本章完) 323 不然谈什么?感情么? 「不忙。」聂南深将手机放到桌上,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从坐在这里后视线就没离开过。 Cara扫了一眼那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身子往前倾了倾,双手自然的搭在桌面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那……万一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美丽的五官带着几分天真和无辜,聂南深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熟悉又处处透着陌生的面孔,嗓音带出几分沙哑,「你希望有什么要紧的事?」 女人低低的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重新直起身子坐了回去,拿起手边的水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的朝外望着窗外的风景,「聂总是商人,应该对这种艺术品不敢兴趣才对?」 慢慢的喝下一口水,回头看向他,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意,「您不如估个加,我出双倍怎么样?」 聂南深的视线落在女人纤细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在等待他回答的几秒内,指腹轻轻的敲着透明的杯壁,显足了耐心。 「你也知道我是商人,」他抬起眸来,眸底复杂,「跟我谈钱?」 「那不然谈什么?」Cara失笑,「谈感情吗?」 男人瞳孔微微颤了颤,于是女人眼底笑意更深了,似是这才发现这样的说法不妥,立马道,「开个玩笑,」水杯已经放回了原位,「不过看样子聂总似乎并不是诚心想卖我画。」 她拿起包起身,一脸笑容可掬,「名片已经给你了,等聂总想清楚了,随时可以再联系我。」 说完,女人礼貌的颔首,正准备离开,聂南深沉稳的声音很快响起,「已经点好餐了。」 Cara低头看过去,男人正紧紧的盯着她,低缓的语气里夹杂了几分她听不懂的温润和期许,「吃完饭,我卖给你。」 她挑了挑眉,有些好笑,「一顿饭换你松口?」 「是。」 「可我不饿啊,」她歪了歪脑袋,眼睛笑成一条弯弯的弧度,「或者说,我并不愿意和聂总吃这顿饭呢。」 那模样,像是认识他,又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聂南深不确定,见她转身就离开,连犹豫都没有,或者是几乎出于本能的起身,几步追了上去拉住她,没有用力但还是轻易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我送你回去。」 那语气甚至可以用低声下气来形容了。 聂南深抿着干涩的唇,再次重复,「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目光灼热,也丝毫没有因为女人沉下来的脸色而有半分退步的意思。 Cara扯唇,除了眸里的冷意就只剩讥诮,「聂总再这样,我可要叫人了。」 四周早已有人将目光投了过来,虽然没人认识她,但总有人认识聂南深那张出众的脸。 见男人始终未松手,Cara也不生气,只是徐徐道,「我听说聂总之前蹲了几年的牢,」顿了顿,清楚的看到男人微微变了的脸色,继续笑,「那里面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您应该……也不想再被送进去吧?」 那一瞬,Cara清晰的感受到,腕上那只手掌的力道忽然就加重了几分。 晚上,秦思砚在聂家吃完晚饭了才回到自己的公寓——虽然四年前她就已经搬出来住了,但这里是她工作以后用自己的积蓄买下的第一套房,不算很大,离聂宅也不远,但最重要的还是对她来说很有意义。 忙了一天,浑身都透着疲惫,秦思砚一直到洗完澡出来才拿出手机,一边去找毛巾擦头发,一边拨出男人的号码。 将近十几秒直到电话即将被自动挂掉前被接起,只有淡淡的一个音节,「嗯。」 「睡了吗?」 其实那声音很清醒,但现在已经快十二 点了,所以秦思砚下意识以为他已经休息了。 「没有,」回答她的声音依旧很寡淡,「有事?」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吗?」秦思砚刚拿起毛巾的手顿了顿,唇边漫出讥诮,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已经生疏到了这个地步。 这两年来,他们之间的相处看上去似乎和四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但隐隐的她总感觉中间隔了道无法跨越的屏障,看不见也说不上来,却又能清晰的感知到。 聂南深没有说话,秦思砚也只能叹了口气,不想和他吵架便只能随口找了个话题,「我听说,今天下午有个女人找你买我的那副画?」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思砚总觉得今天晚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她走到床边坐下擦着长发,「你怎么拒绝的?」 「既然已经卖了,那就属于我。」 她的动作再次顿了顿,言外之意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该怎么处置就是他的事了。 「反正你也不是真心喜欢那副画,卖便卖了吧。」秦思砚阖眸,也不在意,「只是你今天没能回来,妈和爷爷似乎有些失落。」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刻意放缓了语气,「南深哥,你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距离上一次,还是半年前老爷子的寿宴,饶是这样,他也不过只呆了半个钟头不到。 这次那边沉默了许久,方淡漠道,「我会抽空回去。」 这句话到底是诚心还是敷衍,秦思砚听不出来,聂安苏不在,聂南深也不经常回去,偌大的聂家老宅就只剩下聂老爷和孟曼两个人说不孤单是假的,虽然聂家一向当她是自家人,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养女,比不上亲生的,有些感情也不是她能弥补的。 短暂的沉默有些许的尴尬,她没什么话题可以继续,只好道,「好,那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挂了。」 刚说完,她就听到电话那端似乎传来了车流的声音,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秦思砚怔怔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别墅吗? 这边,别致的公寓楼下,黑色世爵静静的停在空旷的马路边,路灯透过车窗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冷漠,疏淡,没有任何的情绪。 (本章完) 324 罪孽这两个字 车内布满了浓厚的烟草味,才静了没几分钟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这次是林秘书。 他没有说话,那边已经熟稔的念起了调查结果,「聂总,您让我查的这个叫Cara的女人出生在罗马,是个孤儿,之前一直在罗马本地的贫民窟以打工为生,后来她写的一本书火了就移民到柏林,直到一年前才以悬疑家的身份活跃在英国,不过没有照片,导致她的忠实读者一直很好奇她本人长什么样,」林秘书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对了,她半个月前才来的江城,大概是因为工作需要。」 半个月前……那是画展定下日期的日子。 聂南深淡淡的垂下眸,表情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其他呢?」 「您是指?」 林秘书有些懵,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该查的能查的他都查过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情报了,更不知道他们聂总关心的到底是什么。 电话里头静了静,然后才听他道,「没事。」 手指掐断通话,聂南深抬起头来,透过车窗,目光直直的落在公寓的某层已经熄了灯的房间,骨节分明的指尖再次燃起一支烟。 悄无声息的某种情绪逐渐在夜深人静的街道蔓延。 楼上,公寓内,Cara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门铃就被摁响了。 她皱了皱眉,这里虽然不是顶级的高端小区,但治安这一块还是很有保障的。 一边想着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敲门,一边擦着湿润的长发走到门口,「谁?」 开口的是个年轻小哥,「您好,我这边是聂总让过来给您送画的。」 画? Cara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将门打开,果然就看到门前已然放着一副偌大的被包装好的画框,大小正好与那副孤女尺寸一模一样。 其中一名快递小哥上前来,「请问是Cara小姐吗?」 「我是。」 「好的,请您确认下是否有所损坏,顺便在这边签个字。」 「不用了,」Cara拿过笔流畅的在签收栏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语气听不出是讽刺还是什么,「这么晚还麻烦你们来送东西,真是辛苦了。」 然后将笔递还给快递小哥,刚侧身让人将画抬进了屋内,手机里就跳进一条短信。 没有署名,言语直白而简约得轻易就能猜到是谁——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就给她么? 淡绯色的唇扯出讥诮,眸色也凉到了极致。 不仅未经过她的同意就查到了她的住址,居然连号码也搞到手了。 不过,也不是多要紧的事。 她脸色很快恢复正常,面无表情的将短信界面关掉,然后将两名快递小哥送走,才将门重新关上。 电话很快响起,瞥了一眼,摁下接听键,语气轻快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江城现在是凌晨。」 没有开灯的客厅只有靠窗外透进的月光和路灯的明亮能勉强看见事物的轮廓,Cara甚至没有多看那刚搬进的画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电话那端先是沉默,好半天低沉的声音才压抑着响起,「你回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光是隔着听筒就感受到了那边的怒意,Cara从酒架上挑了一瓶红酒,漫不经心的笑,「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挑了个好看的高脚杯,她回到客厅,打开酒瓶倒了一杯,男人显然很不满她此时的态度,「这两年他一直在查你的下落,我好不容易才让他打消疑虑,你现在这样毫无掩饰的把自己公然亮在他面前,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把自己置入怎样的险境!」 「瞒得过 一时,瞒不了一世,」女人转过身半坐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一边徐徐的摇晃着酒杯,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面前的画作,「他要是铁了心要查,不过是迟早的事。」 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闻言,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与其被找出来,不如主动出现么。 心底泛出苦笑,这一点,还真是和她姑姑一模一样。 「言晏。」 饱含着无奈的两个字,让女人捏着杯脚的手指微僵,然后她听见男人叹了口气,「聂家不再是四年前的聂家,聂南深也早已不是四年前的聂南深。」 「就算你想为你姑姑报仇,也大可不必亲自回去动手,」语气里除了无奈的劝阻,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四年,你准备的足够了。」 足够了…… 「怎么会够呢,」女人杏眸微掀,目光所及的油画几乎布满了整片视线,她缓缓抬起那只拿着酒杯的手,液体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冶的颜色,透过微漾的酒杯看过去,原本灰暗色调的画面仿佛被染了一层鲜艳的红色。 绯唇徐徐勾出些许妖娆的弧度,和某种深入骨髓冷意,「罪孽这两个字,可不是区区一纸判决书就能洗清的。」 男人有些头疼,「非这样不可吗?」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你该知道,我能活到今天,是为了什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逝者已矣这样的话放在她身上未免太过残酷,「好,」男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没资格阻止你,可是……聂南深呢?你身体才恢复没多久,你难道认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会轻易的放过你吗?」 聂南深…… 嘴里不断的咀嚼这个名字,手掌缓缓落到小腹上,长发垂下挡住了女人大半张脸,「我有分寸。」 ……………… 第二天一早,画作《孤女》直接登上热搜榜第一。 起因是原作被一名如今红极一时的当红顶流小生拍了一张照发到了个人账号上,并配文「友人所赠」另加几个不明不白的爱心表情,于是连带着秦思砚本人大名也一并上了热二。 毕竟外人众所周知,这幅画前一天还挂在展厅里。 秦思砚作为原画作者,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当铺天盖地的绯闻和猜测轰炸到她私人账号和手机里时,当事人的另一主角正在进行一场电影剧本研读会。 (本章完) 325 旧识而已 朝阳初升,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小区附近人影匆匆。 言晏刚走出公寓小区的大门,视线就瞟到了那辆路边格外显眼的黑色慕尚——和那倚在车身前正望着她的男人。 略微意外的眉梢微挑,这么早?还是一晚上都待在这儿呢? 鼻尖轻微的嗤出轻笑,她提了下腕上的包,踩着高跟鞋就走了过去。 聂南深眼眸一动不动的凝着那张逐渐靠近的身形,直到最后她停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面上是一层不变的笑容,瞳孔像是这才有了聚焦。 女人弯着浅笑的唇,浅铃般的声音汇聚在耳边,「好看吗?」 「嗯。」 那么毫不掩饰,仿佛某种压抑的情绪就要呼之欲出,哪怕那张英俊得没有半点瑕疵的脸庞看上去仍没有太多的表情。 一米不到的距离,浓重的烟草味迟迟没有消散在风中。 比起墨黑长直发的温婉和柔和,她似乎原本就更加适合这种尤为能彰显出女人味妖娆妩媚的卷发。 于是女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曾听闻聂公子是出了名的绅士,」唇角撩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美丽的外表,衬得那五官有种介于妖娆之间的清冷风情,「像这样一直盯着一个女人的脸看,未免太过于失礼了。」 「是啊,」聂南深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仍是看得出神,「像是幻觉。」 女人再次挑起眉,满目笑容可掬,「那我建议您去看下心理医生或者神经科呢。」 就连嘲讽的神情,都与四年前那么如出一撤。 「暗无天日的四年,」没有平仄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如果不是那目光赤裸得灼热的话,「你也清楚,我可能已经疯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这才微微淡了下来。 四年。 可他分明只受了两年牢狱之灾。 她敛下眸,掩下那抹嘲弄和讽刺,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哒哒的高跟鞋和女孩儿慌里慌张的声音,「抱歉抱歉,老师,我刚才遇到堵车来晚……」 年轻的女孩儿手里抱着资料跌跌撞撞冲过来,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一旁的男人,尾音忽然就顿住了。 不说男人浑身上下穿戴不下六位数,光那模样长相看上去就显赫非富即贵,这半个多月以来唐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附近有这么号人物,并且看上去两人似乎已经聊了一会儿了,她下意识好奇的问,「老师,这位是?」 近乎四年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和大众视线,唐唯是近两年才来江城工作的,自然就不认识聂南深。 言晏双手自然的放入衣袋里,没有丝毫闪躲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平静的笑,「旧识而已。」 然后唐唯就见到男人好看的剑眉微微蹙了一下。 一阵风吹过,拂动着女人鬓边的碎发,令那线条完美的侧脸有种慵淡的随意感,「小唯,你先去车上等我。」 唐唯迟迟的在两人中间扫了一圈,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哦,好的。」 说完立马抱着手里的资料回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车上。 旧识?可……这位Cara老师之前不是一直生活在国外,最近才来到江城吗,怎么会有旧识? 直到这处只剩下他们两人,言晏才抬手捋了下耳边碎发,望着男人的表情,不觉失笑,「这么吃惊做什么?」 聂南深抿着唇,语气温沉,「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装作不认识我。」 「有吗?」女人艳丽的笑容里夹杂着不加掩饰的虚伪,「没有吧。」 是没有,只是无形中给了他这种错觉,从她见到他第一面开始。 C ara,出生罗马,生活在柏林,职业作家,网上所有的资料,除了年龄之外几乎没有一处是和她本人有关的,哦,当然,还除了那张脸。 聂南深只迈出一步就到了她面前,一只手抬起,轻而易举就触到女人干净的脸蛋。 「换个名字重新生活,」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唇角勾了些弧度,眉目中饱含的深情带着强烈的侵蚀度,「是想抹杀掉所有的过往么。」 「重新生活?」言晏抬起头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同样抬起手,慢条斯理的落在男人因一夜未眠而显得不再整洁利落的深蓝色领带上,「我要是想和过去和解,就不会回来了,」看向他的时候,眉梢扬着的都是冷然的嘲弄,「聂公子。」 聂南深低头看过去,原本歪了的领带已经恢复了整洁,他视线落在女人那只已经收回去的纤细的手指上,言语有些轻慢,「那就是怕我纠缠你了。」 言晏已经退回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笑不从心,「至少目前聂总所表现出来的举动,貌似是这样的。」 「那你就不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聂南深重新看向她,单手放回裤袋里,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到那语气里的压迫,「在你回来之前,就该料到这一点。」 她天真的问,「那你会吗?」 眸光锁着她的脸,「你觉得呢?」 言晏挑了挑眉,忽然就笑了出来,带着敷衍和漫不经心,「时间会改变一切,四年,不短了,」低头整理了下腕上的表,「我还没那信心自恋到认为聂总会对一个将你送进监狱的人余情未了。」 更何况在这四年里全江城对她的描述,可谓是声名狼藉四个字来形容。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再次抬起头来时,笑容愈发灿烂,「如果是恨的话,那该是有的。」 毕竟有些事,她都能恨四年,更何况是他。 ……………… 议论纷纷的会议室,季洛作为新电影定下来的男主,自然坐在导演身侧。 原本就是一项还没有正式公开的筹备项目,在场的也只有正副导演和几名已经彻底定下来的主演,再加上编剧等主要的工作人员。 言晏是后面才到的,会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但导演左手侧的位置已经提前替她空了出来。 (本章完) 326 绯闻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搭配蓝色的阔腿西装裤,再搭上那一头波浪卷的长发,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高贵冷艳的气场,如果不是在场的人都清楚他们这部电影还没有定下女主角,很容易就让人误会她是某个还没有出道的新人演员。 毕竟那张脸蛋摆在那儿,能被他们一向眼高于顶的导演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她自从进来后也只是简单地和导演打了个招呼后便坐下,没再开腔,于是众人很快就忽略了她的存在,继续讨论剧本的问题。 聊的是剧里一场十分有争议的戏,男女主在剧里的定位和善恶的理解,放在目前观众的角度上,很有可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反感和抵制。 听着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全程言晏都百无聊赖的坐着,手里拿着剧本偶尔翻过两页,低着头的模样看不出来是专注还是另有所思。 「冯导,不好了!」突然,会议室的门被外面的助理慌忙的推开,「外面突然来了好多记者,人马上就上来了!」 众人茫然,被叫冯导的中年男人率先站起来,「怎么回事?」 要知道他们这个项目可是投资方再三叮嘱在没有正式公开前一定要保密进行的,这中间要是出了岔子他区区一个导演可担不起责任。 「这……」 话还没说完,刚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内就响起一声轻笑,「大概是冲我来的。」 季洛将手里的剧本丢在桌上,透着些许漫不经心的不正经。 年轻清隽的脸庞,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除了帅气俊朗那就是干净。 娱乐圈并不缺年轻帅气的面孔,但却很少有这种既干净又隐隐透着些许狡黠的特点,除了本人在业务能力这一块的优秀,季洛之所以能走到娱乐圈顶流这一步,说白了主要还是靠脸。 助理是他的人,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才把记者引来,但今天的会议全程关机,也没人好意思当着当事人的面打开手机去翻八卦,只见男人半点不慌张的从位置上起身,面容带笑的朝众人道,「抱歉,耽误了大家时间,不过看样子我需要去处理一下私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是剧组花了大价请来的,导演脸色不好但也没说什么,只不过还不待人离开会议室,原本被助理挡住的门口就被一群人给冲了进来,摄像机和话筒险些砸到助理身上! 记者冲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季先生,请问您现在是有女朋友了吗?」 言晏挑了挑眉,唇边撩了点儿不易察觉的讽刺,面不改色的继续低头看剧本。 ——「您今早发的那条微博是否在表示什么?」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一记重磅,砸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虽然自从季洛这三年走红以来身边从不缺花边新闻,但这么明目张胆被记者找上门来质问还是头一次,以他现在在娱乐圈的影响力闹出这样的动静,这会儿网上怕是已经炸开锅了。 在场其余人当下也顾不得当事人是不是就在场,立即就打开了手机去翻今早的新闻,于是原本的一场剧本研读会硬是成了现场吃瓜大会。 而另一侧,面对无数的镜头,季洛一脸镇定,「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不过这个传言倒是挺离谱的,」他整个人笑得人畜无害,反问一群不怀好意的记者,「不知道这次传的女主角是谁?」 「当然是秦思砚秦小姐,也就是今早您发的那幅画的原作,」为首的男记者直接无视他的装模作样,「您不会说您不认识吧?」 「当然认识,」他就站在那里,无谓的笑笑,仿佛丝毫没有听出记者话里的言外之意,「秦小姐的作品我这几年来一直都有关注,也很喜欢。」 「这个喜欢,是指秦小姐吗?」 男人笑笑,丝毫不在意在场其余人的眼光,「当然不是。」 「可是之前听说,原本这幅画早就被私人买家定下了,」男记者揭穿他,「更何况秦小姐之前也有过透露,这幅画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并且买下这幅画的客户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这点您又怎么否认?」 「这……」好看的眉梢挑了挑,瞥了一眼被人群挡在安静角落的女人,转而又露出一个极无辜的笑,「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幅画之前,确实不是我买下的,不如,你们可以去采访一下秦小姐,看她到底是把这幅画卖给了谁,最后又到了我的手中呢?」 记者嘴角抽了抽,他们要是能联系得上秦思砚,何必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记猛料,他们当然不愿意放过,正打算继续追问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片更大的骚动。 紧接着穿着黑衣的一群保镖齐刷刷的从外面冲进来,先前一直在追问的男记者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提着两只胳膊抬着往外去,然后再是其他连口都还没开的记者也被一众拉开,包括那些摄影设备,无一没被砸烂。 来势汹汹,气势骇人。 一时间会议室一片狼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有几名被砸了设备的记者还在叫嚣,「你们是谁!凭什么砸我们东……」 话还没说完,那名出声的女记者忽然就停住了,只见原本别围堵得水泄不通的门口已经被腾出了一条道路,沉稳极有节奏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缓步靠近。 清晰到仿佛每一步都贴在耳边。 女人的视线忽然在剧本上的某一句台词上定住了—— 善恶未必能窥探到人性,但所有潜在的危险,都无一不来自身边。 她缓缓抬起头来,只见身姿欣长的男人从外面进来,被熨帖得笔直的高端西装完美的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英俊,高大,沉稳。 与早上见面时有些不同,除了那骨子里出生以来就带着的优雅,隐隐又多了分不羁的霸气和沉稳。 (本章完) 327 能有多合适 更与四年前或深情或温和不同,聂南深几乎将自己的来者不善和强势都直接摆在了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聂南深单手插袋,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会议桌对面,方椅拉开自顾坐下,带着薄笑的冷脸下只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把人轰出去。」 不轻不重的语调,哪怕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她身上未看旁人一眼,也没人敢质疑这句话的分量。 于是不到十秒的时间,先前那些冲进来闹事的记者都被一一带了出去,只剩下原本会议室里的工作人员。 会议室很快恢复了安静,人人都认得他,但没人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众人都在不知所以的看向他时,聂南深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摆着的剧本扫了一眼,白壳封面上写着偌大的几个英文《Treeofgoodandevil》。 男人眸子蓦地暗了几度。 善恶树,光是名字就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不是剧本研读会么,」聂南深将剧本重新扔回桌上,随口撩起笑意看向对面的女人,「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白纸黑字的保密项目,他继续留在这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打算参与进来了,导演顿时想翻白眼,但没好直接说,「聂总,您这就让我们有点为难了。」 「听说这个项目启动初期就遇到了不少问题,现在主演又出了这档子事,」聂南深双手十指交叉落在腹前,往后靠了靠,姿势随意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淡,「我看,未必能进行得很顺利。」 冯晔脸色变了变,如果只是主演出了绯闻倒不会太影响进度,但如果那个绯闻对象是秦思砚的话……聂南深这算是给他台阶下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聂南深手指轻点在手背,「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导演会嫌弃前期投资多这个问题。」 冯晔当然不嫌弃,但话还没说出口,女人轻袅的笑声已经适时响起,「聂总不愧是财大气粗,」言晏已经换了个姿势,手臂撑在桌面支着精巧的下巴,笑得几分殷勤几分妩媚,「几个亿的项目所砸就砸,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条件呢?」 聂南深看着那张处处都透着故作谄媚的脸,轻描淡写的勾起唇,「简单,换个男主就成。」 季洛? 众人一齐将视线落到了被提及的当事人身上。 季洛还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或者说,牵扯到秦思砚,也没几个人会对这种结果感到意外。 只有言晏在心底泛出冷笑,就是不知道聂南深这是在针对季洛呢,还是在针对她呢? 言晏没有开腔,聂南深也只是看着她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导演目光在几人中间扫了一遍,很快打破这莫名的氛围,「哦对了,介绍一下,」冯晔指了指言晏,「聂总,这是我们这次电影的制片人兼编剧顾问,Cara老师,选角这件事的决定权,一切归她。」 不愧是在业内的金牌导演,一句话就将自己的立场摘了个干净,既不得罪她,又不得罪聂南深。 但女人始终那副淡淡轻佻的态度,「可是怎么办呢,」微微的歪了下脑袋,尽显媚态,「季先生在我这里,就是最合适的男主人选呢。」 「合适?」男人双眸眯了眯,嗤声中带着不屑的嘲讽,「能有多合适?」 「唔,大概是……」 「大概是,」不知何时季洛已经来到了女人身侧,拿起她面前那本被翻开的剧本微略扫了一眼,然后肆无忌惮的朝对面的男人看过去,「除了我之外,就无人能替代的合适。」 聂南深先是看到他那只似随意 的搭在女人坐着的那张椅子靠背上的手上,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光是这个举动,就有一种无形之间的暧昧氛围。 蓦地,心底就窜出一簇火苗。 然后他才去看男人的脸,很年轻,二十四五的年纪,但看上去已经比同龄的男人要成熟许多了。 聂南深想起今早看到的那则新闻,季洛这张勉强算是看得过去的脸与他送给她的那副画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配文,「友人所赠」。 「友人」? 呵。 于是那簇火苗一下就止不住的往上涌,隐隐大有燎原之势,当然,聂南深也确实没有掩饰,一双墨黑的眸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简单的情绪变化几乎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气压顿时低得令人无法呼吸,言晏垂眸低笑着,丝毫没被这气氛影响到,忽然就开了口,「我拒绝。」 就当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指什么时,女人已经重新掀起了眸子,笑得比外面的艳阳还要灿丽,「和聂总合作,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了。」 聂南深紧盯着她,薄唇紧紧抿起,合十在腹前的手指隐约能听见骨节脆响的声音。 ———— 蓝色的兰博基尼,开往工作室的方向。 女人望着窗外出神,耳边就响起季洛调侃的声音,「怎么,后悔了?」 言晏愣了愣,「什么?」 季洛在驾驶座上瞟了她一眼,「聂南深。」 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他能主动找上门来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你这么轻易就给拒绝了,就不担心真有变数?」 言晏扭头看了他两秒,又扫了眼他手边黑屏的手机,然后才收回视线,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得罪他对你没有好处。」 指的事他刚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的那句话,她都能感觉到那句话里的挑衅意味,更不用说是聂南深。 「是么,」季洛扯了扯唇,「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为什么没有揭穿你的身份?」 她是聂太太的事在四年前人尽皆知,只不过她不算公众人物很少在媒体露面,就算有,四年过去她这张脸早已被大众忘得差不多了,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也只剩下了关言晏这个符号。 (本章完) 328 余情未了? 但凡聂南深当着众人的面提一句她的名字,到时候别说区区一部电影,怕是整个江城都没人敢用她。 季洛单手掌着方向盘,眯眸若有所指的笑,「该不会……他还在对你余情未了吧?」 「余情未了?」言晏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道路,唇边止不住就漫出了冷笑,「怕是恨意难消才对。」 恨意难消…… 季洛心底咀嚼着这四个字,最后车在离工作室不远的楼下就停了下来。 「已经过去的事……」他朝那个方向挑了挑下巴,似笑非笑的道,「谁说得准呢。」 言晏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色慕尚。 眸子暗了暗,言晏没说话,开门下车再替他关上车门,季洛从里面摇下车窗,整个身子都往这边凑了凑,做出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嗯……虽然我觉得你应该都能应付得来。」 这一幕仅从外人看来,像极了恋人之间分别时的恋恋不舍,言晏应了一声好,将包挎在肩上,说了句回去注意安全,就转身离去了。 季洛一直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楼前,脸上轻浮的笑容才徐徐淡了下去,俊美的面容有些寡淡。 没多会儿,直到车内响起手机铃声,他才将其拿起。 是他的经纪人。 「舒姐……」季洛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已经破口大骂了,「赶紧回来处理你的破事,当事人都找上门来了,我看你这次怎么给媒体交代!」 紧接「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 季洛,「……」 不说这事儿他还差点忘了,挑眉看着回到最初界面的手机屏幕,有些怀疑某人的智商,这么快就上钩了? 这边,言晏一进大门,唐唯立马就迎了上来,「老师,您终于回来了,」她看了下周围的其他同事,刻意降低了声音,「今天早上的那位先生……」 还不待她说完,言晏就打断了她,「我知道,」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男人的身影,「他在哪儿?」 「楼上,」唐唯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上,「您的办公室……」 言晏立马就蹙起了眉,唐唯立马解释道,「对不起,我知道您不喜欢别人进您的办公室,可是我拦不住他……」 「没事,」她眉心很快松开,脸上也没什么生气的迹象,「待会儿端两杯咖啡上来。」 吩咐完就径直往楼上去,唐唯还留在原地,周围的人一见女人上了楼,立马都围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是作家的男朋友还是追求者啊?」 唐唯摇了摇头,不确定的的道,「应该……都不是吧?」 有个女生明显不信,「为什么?那么帅,看起来也还蛮有钱的样子,难道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清楚。」唐唯也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只是看上去,他们老师好像并不是很待见那位先生。 「行了,都别八卦了,」设计总监从他们身旁走过,凉凉的瞥了几个女生一眼,「那人是谁你们还不知道吗?」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才来没多久的实习生,一下子好奇心更重了,「谁啊?」 「管他是谁,」有个绑马尾的女生不服气的哼了哼,「我们作家这么漂亮又有才华,就算是再有能耐的男人也很难不动心吧?」 总监看也没看她,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一本财经杂志,不轻不重的吐出三个字,「聂南深。」 几人先是愣了愣,像他们这样的底层打工人不说见过聂南深本人,但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聂南深?该不会就是那个K的总裁,聂南深吧?」 总监没好气的白了那女生一眼 ,「不然还有谁?」 「可我不是听说他之前因为他那个死去的前妻坐了四年的牢?」 唐唯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担忧。 「人两年前就出来了,不过比较低调没怎么露面罢了,」总监一边整理桌面的资料一边随口道,「人家虽然落魄过,但也是天之骄子,身份摆在那儿什么形形***的女人没见过,更别说身边还有个等了他好多年的秦思砚,」她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那位,可不比咱们作家差多少。」 比起几名实习生,她多少也和一些大企业合作过,知道的听说的自然也比他们的要多上一些,只不过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好说了。 「那照总监你这么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聂总为什么还没和那个叫秦思砚的在一起?」 这个问题还真把主编问住了,她听说过两人的绯闻,但还真没听过两人真在一起的传言,「这我哪儿知道,再说了,万一人家只是在一起了没公布呢?」 绑马尾的女生再次哼了哼,「我看未必,谁知道这个聂总不是旧情难忘,还惦记着自己死去的前妻呢?」 「前妻?」总监一听就笑了,「别说人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你知道聂南深是为什么因他前妻坐的牢吗?」 马尾女生一愣,摇头,总监瞥了一眼楼梯的方向,一挥手周围的八卦人员都围了过来,她低声道,「我听说,当年那份差点害聂家翻不了身的证据就是被他前妻交给警方的,简单说来,聂南深也算是被她亲手给送进去的。」 众人一副震惊脸,总监继续道,「别说聂南深受了两年的牢狱之灾,就这几年,聂家也因为这件事差点没挺过来,聂家老爷子也病危好几次,旧情难忘?」不屑的嗤了嗤,总监没好气的睨着那女生,「这感情给你你要不要?」 马尾女生立即惶恐的摇头,又撇了撇嘴感叹道,「没想到,这聂总的前妻还挺心狠的。」 「谁说不是呢。」总监叹了一口气,她做到主编这个位置也不过才四年时间,那时候聂家还没出事,可江城谁不知道,聂家对关家,那是仁至义尽,而四年前的聂南深,几乎更是把那个叫关言晏的女人宠到了心尖上的。 谁知最后竟差点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本章完) 329 男朋友? 楼上,言晏推开门,果然在办公室里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她办公桌后的男人。 一只手里还漫不经心的翻着她桌上的资料,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 那泰然自若又毫不见外的架势,仿佛这里不是她的办公室,而是在他的地盘一样。 薄唇掀起冷笑,门在身后被关上,言晏抬脚走进去,没有看他,想想都觉得可笑,「聂总这是真缠上我了?」 随手将挎包扔进一侧的沙发里,坐下后一条腿自然的搭上另一条,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就朝他看了过去。 聂南深坐着没动,手指还摩挲着纸张,视线从她进来到坐下就没离开过她身上,面无表情的开口,「男朋友?」 「嗯?」 反应了两秒,她才注意到,办公室窗户的位置应该刚好能看到她下车的地方。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接过了话端,袅袅的笑着,「嗯哼,」纤细的手指蜷上发梢,「还不错吧,年轻又帅气,也还蛮有钱的。」 烟视媚行的瞳眸里坦荡得没有半点掩饰,当然,她也不需要掩饰。 聂南深觉得,在半个小时前才压下去的情绪又蹭蹭的冒了上来,手背青筋跳得厉害。 他当然不会没有去查过他们的关系,合作伙伴上顶多再加一层朋友,连詹聿那样挚友的程度都到不了。 分明知道她这样说是故意气他,可是当看到她棱模两可的态度时他还是忍不住的生气。 他忽然站起来,来到言晏面前,正在言晏刚蹙起眉时,聂南深双手已经以一种圈住的姿势落在了她的两侧,「言晏,」他弯下腰来平视着她,脸上撩了点儿难以捉摸的笑意,「这个时候惹我生气,对你没有好处。」 这绝对是个侵略性极强的姿势,女人脸上的笑容更轻巧了,「这话说得,好像我在你面前你就不会生气了一样。」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你把我送给你的画送给他,是什么意思?」 「原本就是买来送他的,只不过聂总你没收钱而已。」 明艳的五官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聂南深一句话打断她,「可那画是思砚的。」 被男人身形压下来的阴影下,言晏脸色微微变了变,这才真正的去看男人眼底的神色。 墨黑深邃的瞳孔里映出她的面孔,噙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又带着某种致命的穿透力,仿佛轻易就能将她看穿。 「那又如何?」她扯出笑意,眸底一片冷然,「有谁规定了,我不能买那幅画吗?」 「言晏,你不用试探我,」聂南深苦涩的笑了下,如果他真的打算阻止她,那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把画交给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借季洛的手,不如借我的势,」眸光沉而认真,「反正,你一向最懂权衡利弊不是么?」 他的手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上,动作轻柔,语调也染了无尽的柔意,落在言晏耳里却不由狠狠颤了颤,红唇抿起,看着他迟迟说不出话来。 权衡利弊……那于她而言,最大的利就是与他再无交集。 唐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女人几乎半个身子被男人困在沙发里,距离近得令人遐想。 她下意识别过视线仓惶得就要退出去,女人温凉的嗓音已经响起,「进来。」 聂南深始终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言晏眉眼未动,直到唐唯硬着头皮走进来,半晌,聂南深才慢悠悠的撤回双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老师,您要的咖啡。」唐唯只觉得这氛围有些莫名的尴尬,连忙将咖啡放到桌上就欲退出去,就见女人抬手顺了下长发,不冷不热的吩咐,「小唯,送客。」 看态度,似乎谈话并 不算愉快。 但聂南深仍站着没动,唐唯再次硬着头皮上前,「聂先生……」 聂南深看着女人没什么表情的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在他刚走出去两步时,言晏才端起面前的咖啡缓缓地吹了一口气,「我想聂总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聂南深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正好撞上女人的视线,清明而直白,敛着恰到好处的讽刺的笑,「我要那副画,不过是因为我确实喜欢那副画而已,与出自谁手,着实没什么关系。」 真诚与虚伪,光明与深渊,祈求与奢望—— 她觉得,从某方面来说,她和秦思砚还真不是一般的相似。 聂南深离开后,言晏回到了办公桌后的位置上,桌面上摆着的还是刚才被他翻过的剧本,五官一下就沉了下来。 与其借季洛的手…… 当唐唯送完人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人一只手拿着钢笔,低头看着剧本像是在沉思什么,她还在迟疑中,就听到女人的声音,「有话就说。」 唐唯踌躇了下,还是将门带上慢吞吞的走进去。 她看着女人拿着笔迟迟没有动静的手,斟酌了下迟疑道,「老师,您和那个聂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原本也没有多想两人的关系,只不过先前她进来看到的那一幕……任谁看了好像都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要硬说是工作的原因,那就更离谱了。 言晏抬起头来,至少对身边人来说,她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怎么了?」 「我听说那位聂总之前好像坐过牢,并且……」 话说出来唐唯才察觉有些不妥,毕竟她才说过两人是旧识,但话还没说完,言晏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放心,」继续埋头改剧本,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和他现在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闻言,唐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歧视有前科的人的意思,只是这样的人如果是她们作家老师的男朋友或者追求者的话,她下意识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见她手里有事在忙,唐唯识趣的准备离开,又突然看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文件,「哦对了,老师,」走回去将文件放到她桌上,「这是之前的合同,那位良总好像知道了我们不打算和他们合作了,说是想与您当面谈谈。」 (本章完) 330 不见 笔尖在纸面上顿了顿,红唇微微撩了些讽刺的弧度。 来得倒是及时。 「不见。」 简捷了当的两个字,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看到任何情绪。 唐唯不是很懂。 黎星娱乐算是这几年发展最迅速的一家影视公司,有背景有资本更不缺人脉,在半年前这个项目就已经和那边谈好了合同签署了,眼见那边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开拍事宜,他们老师却突然改变主意直接换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投资方。 那位良总现在才找上门来,怕是才知道消息。 他们这次的制片工作室算得上是为了这部电影临时组建的,虽说各方面人才在业内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毕竟第一次合作,更别说这位名义上的制片人本职是一名作家还是第一次担任电影制片,论经验论实绩论资历都还远远不足。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制片方会拒绝出品人的投资拒绝得这么干脆的。 但唐唯不知道的是,如果良黎真的看过那本书的原著,就不会花大价钱砸这部电影了。 当天下午两点左右,也就是聂南深离开两个小时不到,言晏就接到了冯晔导演的电话,大致意思是,原投资方临时撤资,借口理由一大堆,倒是着重强调了对男主的不满。 言晏一句不换直接回了过去,并挂了电话。 对于这个结果言晏半点不意外,聂南深既然决定要插手,这个项目能顺利开起来她反而才诧异。 另一边,季洛刚回到公司,就被经纪人拉到休息室门口,一路絮絮叨叨今天闹出的绯闻,他半个字没听进去,懒洋洋的问,「所以,人呢?」 「就在里面,」经纪人抬了抬下巴,厉声道,「你最好能处理妥善,这个秦思砚不是你该招惹的。」 季洛耸耸肩,「那我要是不小心得罪她了怎么办?」 「你已经得罪了,」经纪人想翻白眼,要不是担心会打坏他的脸,恨不得一巴掌下去,「如今江城谁不是在说她将是下一任聂太太,这事儿要是闹到聂家老宅去,你我都别想在圈子里混下去!」 季洛一脸无所谓,没搭话,打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先是女人一头瀑布般一看就是常年精心打理过的长发。 秦思砚双手环胸坐在米色的沙发里,脸上挂着一副黑色墨镜挡去了大半张脸,看得出来是经过了简单的乔装。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儿都亮眼,更何况她本就气质出众,还是很轻易就能被人认出来。 「秦小姐这么光明正大的找到这里来,」将车钥匙随手扔到桌上,季洛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笑,「就不担心再被媒体拍到传出更多的言论来?」 秦思砚一向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但这两年也听过不少次季洛这个名字。 如传闻中描述的一样,轻浮自大目中无人,整个娱乐圈要论耍大牌他排第一没人能排第二,就连众所周知有池骞没做靠山的温纾也不能。 当然,这也是他有自出道以来连拿两个重量级视帝一个影帝的实绩做底气。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秦思砚将脸上的墨镜摘下,哪怕在面对那张脸和万千少女心中的顶级偶像时脸上也没半分好脸色,「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发澄清声明。」 「那岂不是显得欲盖弥彰了,」季洛笑了笑,态度理所当然得很,「秦小姐和我本就清白,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澄清的。」 「作为一个言论举止随时都被一众人盯着挑刺的公众人物,什么样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秦思砚差点就被气笑了,她虽然没有混过娱乐圈,但不代表那点伎俩她看不破,「季先生, 我和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犯不着这么害我。」 短短的几个小时下来,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站在风口浪尖上,此时眼里的凌厉就差没说信不信把你告上法庭了。 毕竟秦思砚虽然自信论身材颜值学历都不输那些女明星,但也还没天真到一个娱乐圈的浪子还真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况且如她所说,他们在此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季洛原本靠在沙发里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放轻了声音的同时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秦小姐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故意害你呢?」 秦思砚明知道他是不怀好意,但在面对男人将近审视的目光时,心底还是止不住颤了颤。 谈不上慌乱更谈不上心虚,只是下意识的某种情绪忽而涌上,与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交织在一起。 正好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送咖啡进来,秦思砚很快收回思绪,原本就显得不耐的脸庞更冷了,「一向听说娱乐圈的人都有不少花花肠子,怎么,」冷冷笑出了声,「季先生是觉得外面那些女人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了,所以想玩把大的?」.z.br> 季洛挑起眉,看着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心底生笑,这是恼羞成怒了? 他没说话,端起咖啡就喝了一口,面前的女人已经拿好东西站了起来。 「季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十公分的高跟鞋加上她原本的身高,这样的角度看上去愈发显得盛气凌人,「有些流量,蹭着蹭着可就没了。」 说完,她瞥了一眼桌上没动过的咖啡,重新戴上墨镜,径直就从沙发旁越了过去,紧接着门啪地一声被带上,那声响中饱含的怒意连助理都忍不住抖了抖。 助理下意识看向沙发里处变不惊的男人,他还沉浸在品尝咖啡的口味中,不忘赞叹,「味道不错,」冲助理笑了笑,「下次教教我。」 门外,秦思砚全程冷着一张脸乘上电梯,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电梯门刚合上,她手里就拨通了聂南深的电话,开口便是冷言的质问,「我的那副画是你送给季洛的?」 那边顿了两秒,然后才回道,「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再把它买回来。」 331 悠悠众口 态度始终淡漠,连一句否认都没有。 秦思砚当即就被气笑了,也不顾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在,「我知道外面现在关于我们俩的传言不好听,但你就算再想和我撇清关系,也没必要这样把我往外推,」她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异样的眼光,声音一下比一下冷,「我秦思砚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电梯正好停下,秦思砚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隐约还能听到后面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人就是和季洛传绯闻的画家吧?」 「看上去是挺不错的,不过好像脾气不大好啊。」 「你懂什么,豪门千金谁还没点脾气。」 「不过她既然出现在这里,怕是两人事八成是真的了。」 「可我不是听说她和K的聂南深有一腿?」 「上流社会那些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 「……」 几人谈话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只因他们看到,原本走在前面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此时已经转过了身一双清冷得没有温度的眸子正不温不火的看着她们。 几人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正想假装没有看见转身离开,女人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秦思砚看了两人一眼,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睥睨,笑得轻蔑,「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就算是议论,最好也别让当事人听到吗?」 跟着下电梯的两人都是年轻的小职员,面对像秦思砚这种各方面都出众的女人时多少会有些怯懦,尤其是当其脸色并不好看的时候。 当下一人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下次不会了!」 秦思砚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凉凉道,「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与其在这里聊八卦,不如回去好好做下公关,也不至于一辈子只能跟在别人身后收拾残局做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员工。」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他们在背后议论,那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就很重了,另一名女生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低声嘀咕,「神气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只是聂家的一个养女罢了,真把自己当真千金了。」 那声音不大,但还是精确的落在了秦思砚耳里,脸色当即变了变。 比较怕事的女生见状,连忙扯了扯说话的女生的袖子,又再次道了歉,甚至不敢再看女人的脸色,忙不迭的拉着人离开了。 再追上去,就显得掉价了。 但秦思砚只是站在原地就能感受到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饶她自诩性子冷静也抵不住此时的如坐针毡。 回到车里,手掌重重的落在方向盘上,喇叭刺耳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停车场。 女人的额头落在手背上,长发散下挡了整张脸,唯有掌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处用力到泛出白色。 她向来知道人言可畏,可是有些东西一旦和娱乐圈沾上了边,关注度和讨论度都会被翻上好几倍,不用猜都知道,还有更难听的话,只不过没有被她听到罢了。 她堵得住一两个人的嘴,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一想到这里,秦思砚只觉得浑身像是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噬,难受,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出口。 包括一开始她并不认为聂南深真的会将画送给季洛,但他没有否认,她只能下意识这么认为,否则那些虚无的报道不会现在还挂在热门上。 精致的脸从方向盘上缓缓抬起头来,双眼越过寂静无人的停车场落在前方,红唇紧紧抿出一条直线的同时又止不住自嘲的冷笑。 宁可让她和别的男人传出绯闻,也不想让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么…… 当天晚上秦思砚就单方面发了澄清声明,不过季洛那边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回应, 很快那篇声明就石沉大海被当做了欲盖弥彰的笑话,无人在意,该怎么看怎么看,毕竟网友想知道的所谓真相永远都只是自己想看到的,再加上营销号好不容易逮到了羊毛可以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直到两天后,相关热度终于降了下去。 彼时言晏正坐在办公室里,看了一眼页面上的内容就将其放回了桌上,她甚至不用猜,就知道大概是聂家老宅那边听到了些风声从上面施了压。 毕竟如果是出自聂南深的手,早在两天前他就该有动作了。 「老师,」唐唯从外面敲门进来,将一堆筹备名单放在她桌上,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聂总那边又来电话了,您看要转接过来吗?」 这两天关于电影撤资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些,想来两人也只是单纯工作合作上的关系,不过既然已经明确拒绝的合作,让这位聂总能屈尊一直联系他们,也真是够阴魂不散的。 唐唯不清楚,但言晏明白得很,至于为什么聂南深的电话没有直接打到她的手机上,不过是因为……她把他拉黑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会将电话打到工作室来。 脸上没什么波澜,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门被带上,她重新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将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然后起身到窗边回了电话。 不到一秒就被接起。 「聂总这么高调,」言晏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江边掀出了笑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个害你坐牢并且已经死去的前妻还活着吗?」 聂南深坐在办公桌后,被熨烫得整齐的袖扣解了两颗,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打开的钢笔,闻言微微顿了顿。 她似乎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他,是她让他坐了四年的牢。 狭长的眸微微垂着,透着某种黯色,低沉平稳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如果你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Z.br> 不然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知她近在咫尺,也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去见她。 言晏笑了一声,「可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那笑意里,更多的是嘲弄的冷漠,她不明白,她当然不会明白,他也无需她明白。 332 言晏,你不用这么怕我 「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但不代表我会就此从你的视线里消失。」聂南深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不咸不淡的开腔,「更何况,你想要的远不止如此,不是吗?」 言晏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由一紧,眸底渗出寒意,「聂总这似乎不是商量的语气?」 聂南深沉默了两秒,最后才低声道,「言晏,你不用这么怕我。」 四周的空气顿时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 怕。 这真是个稀奇的字眼。 言晏阖下眸,漫不经心地笑,「所以,聂总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指的当然是秦思砚和季洛的绯闻,但男人语气听上去几乎没什么波澜更没什么怒意,「如果思砚和季洛真的有什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笑微微僵住了。 长卷的睫毛微微抬起,他分明知道那副画是她送出去的。 聂南深给出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了。 听语气,他甚至……没有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交谈的意思,这让言晏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么,」她声音淡了淡,好半天脸上才再次扬起笑容的弧度,「不过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就不知道聂公子介不介意请我吃顿饭了,」低头看着自己最近新做的指甲,连声音也轻巧了许多,「细细想来,久别重逢,咱们还没有好好叙旧吃过一顿饭。」 「你想吃什么?」 杏眸掀起,「答应这么爽快,聂公子就不怕是场鸿门宴?」 然后言晏听到那边淡淡的笑了一声,不知是不屑还是什么,她顿时失了几分兴致,表情也淡了下来,「明天晚上,地点我来定,你埋单就行。」 分明是她表示歉意,却理所当然的让他埋单,不过聂南深显然不在意这样的细节,「今晚有约?」 「嗯呢,因为某人发话撤了我项目的投资,处理起来挺麻烦的。」 细了听,那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娇嗔示好的意味。 聂南深当然听得出来,不过没有表态,「我等你电话。」 「好啊。」言晏轻快的答应,然后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先前谄媚的姿态转眼就勾出几分饶有兴致,手里把玩着手机,淡淡的想,不是聊秦思砚,那他这是特地打电话来威胁……还是提醒呢? 唇畔掀出细细的嘲弄,不过……那都无所谓。 旋即将手机扔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回到位置上继续工作。 这边,聂南深刚放下手机,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正值午后,连着晴了一个月的天气终于有些转阴的趋势,将那些浮躁的热气驱散离开。 年轻的女秘书从外面走进来,一头齐胸的黑直长发,身材不算高挑,清秀的五官上还残有几分未经世故的青涩。 「聂总,」于欢将手里的一叠资料递上去,看着男人俊美的五官,自然的道,「这部电影所有的投资商都已经撤资,不ara小姐那边似乎已经找到了新的投资商,目前的一切筹备都在照常进行。」 男人头也没抬,淡淡的语气里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该怎么做需要我告诉你?」 「可是……」于欢脸上有些为难,聂南深这才抬起头来,当那不温不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才继续道,「可是我们已经联系过了,但对方的态度很明确,似乎并不担心我们会继续施压。」 这还是她入职K两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她就算再笨也能猜到,能让对方有这么大口气的,自然也有一定的底气,所以才贸然来询问他的意见。Z.br> 果然,聂南深闻言只是微微眯了下眸,笔 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桌面,未见怒意,「新的投资方是谁?」 「Abyss。」 Abyss,江城除了池骞没名下的C之外的另一家顶级娱乐公司,后起之秀近几年来从未和他们有过合作。 「去查,」聂南深随手将钢笔丢到桌上,轻飘飘的道,「我倒是要看看,整个江城还有谁有这个胆量敢跟我对着干。」 那语气不重,甚至说出的话就像他手里的钢笔一样随便,于欢微微怔了怔,她来K的时间不算短,不是没见过他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为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 她查过资料,那家刚成立不久的小破工作室……怕是连K的一间办公室都买不下来吧? 不过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应了句好,收拾起桌上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就退了出去。 办公桌后的背椅转动到面对落地窗的方向,聂南深看着窗外阴郁的天色,再次拿起了手机,界面最终停在刚才的通话记录上。 不是去见投资商,那就只有…… 五官微微沉了沉,半晌,聂南深收起手机起身,手指从桌面勾起车钥匙,迈步出门。 于欢刚从办公室出来没多久,林秘书就见男人拿着外套也跟着出来了,他刚要起身,于欢已经先他一步走过去,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聂南深丢下一句推掉下午的会议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于欢怔怔的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扯了扯旁边林秘书的袖子问,「你说聂总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今天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呢。」 林秘书回过头来,于欢正充满着好奇的眼神正巴巴的望着他。 林秘书觉得自己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双眼,有时候总会生出某种错觉来。 林秘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漠道,「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于欢跟过去,一边整理手里的资料一边道,「说说怎么了,以林秘书你跟在聂总身边这么长时间的经验来看,不觉得聂总最近对那个ara的女人格外上心吗?」 林秘书不是那种多嘴的人,闻言只凉凉的笑了声懒得回答。 上心?除了他们的前总裁夫人,他还真没见他们聂总对谁上心过。 只不过……林秘书低头看着手里关ara的个人信息资料,视线落在空白的照片一栏上逐渐陷入了沉思。 333 遗物 下午三点,阴绵凉爽的街道,林荫道旁不起眼但装修十分精致的咖啡小馆显得格外惬意。 女人坐在窗边不起眼的位置,茶色的卷发被一根简单的丝巾绑在颈后,鬓角落下几缕碎发,凭添几分清冷随意的氛围感。 透明干净得能映出倒映的玻璃,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的车道,行人匆匆,车水马龙,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一如既往的繁华。 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在她对面的位置驻足。 「小……小姐?」 充满不可置信的声音不大,隐约还带着些颤抖,言晏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面前那张与四年前几乎没多少变化正盯着她显得不可思议的脸,浅浅的扬起一抹婉和的笑,「好久不见,宋秘书。」 看着女人那张熟悉的脸,宋秘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约他见面的人居然会是她。 咖啡店里正播放着巴赫大提琴第四组曲,桌上的冰美式已经凉了大半。 「怎么会……您不是已经……」宋秘书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完好无损正一点点品着咖啡的女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甚至没能说出那个字,毕竟当年出事之后,宋秘书是亲眼看着梁元将她的骨灰带回来的。 一开始他也不相信,但从留下的那枚婚戒到事后进行的DNA对比,每一样都在确定着那盒骨灰的身份,就连当初的另一名车祸受害者也出面指认当时被火化的人就是她,否则不论是出于聂南深的谨慎还是他的质疑,都不可能不继续查下去。 只不过最终所有的线索归结于那个令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结果,他们才就此作罢。 「很惊讶吗。」言晏轻轻笑了下,浅抿着苦涩的咖啡,脸上没有丝毫提起这个话题的避讳。 宋秘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比起惊讶更多的是疑惑,「既然这样,这么长时间以来您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 他事后不是没去过车祸现场,那样惨烈的事故,他想不通她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几年不见,」言晏笑了下,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将杯子放回桌面,徐徐的道,「听说你现在在聂南深手下工作?」 那语气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更像是老朋友多年来的随口一问,宋秘书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浮现些许愧意,「抱歉。」 清浅的嗓音很随和,「鸟为食亡,你也要生活,没什么好自责的。」 况且,K这么大的公司,不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抛开她与聂南深的恩怨不谈,宋秘书在关家这么多年有足够过硬的能力,聂南深会留他,也并不让人意外。 宋秘书看着她,熟悉的眉眼更成熟了几分,但除此之外,又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譬如那双一向温婉平静的眸,如今熠熠沉沉令人捉摸不透,更安静,也更沉稳了。 宋秘书忽然明白了她的来意,「小姐您今天找我来,应该不止是单纯的叙旧吧?」 言晏看了他两秒,唇畔始终挂着弧度,「确实有件事想问问你。」中文網 「您说,只要是我知道的。」 「也不算什么大事,」她笑了笑,低头漫不经心的搅拌着杯里的咖啡,「只是想问问你,我当年留在银南别墅的那些遗物……还在吗?」 遗物这个字眼,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讽刺。 宋秘书疑惑道,「您找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到底有些值得回忆的东西,」她轻轻的笑,精致的脸蛋有种淡得无法捕捉的情绪,又轻描淡写的道,「不在就算了。」 宋秘书浅浅的皱了下眉,是关于聂南 深的回忆,还是…… 「在不在我确实不知道,」他忽然道,「当时在确定您死亡后……」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女人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后才继续说下去,「在确定您的消息后,您留在那里的东西我原本想拿回来,但后面随着聂南深被关进去,银南别墅就被封了,直到两年前聂南深出狱。」 他有条不紊的陈述着那段回忆,女人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视线透过窗外落在马路对面的一辆停了许久的车上,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后来我也想过去取,只不过当时听说孟夫人跑去银南别墅闹了一通,将所与您有关的东西都烧了,我也就没能再去取。」 孟夫人,孟曼。 言晏垂下眸,收回视线淡淡的笑,「这样啊。」 再次拿起杯子,宋秘书分不清她那笑里意味着什么,说来,当年孟夫人也算是她的半个长辈般的存在,不说多好,至少也曾将她当做亲侄女一般的疼爱。 「小姐。」 时隔多年,再次这么称呼她,宋秘书觉得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嗯?」 她漫不经心的晃着杯中的液体,宋秘书迟疑了下,还是道,「如果您这次回来是为了良黎的事,我想有件事我得先告诉您。」 女人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便恢复了正常,笑意加深了些许,挑起眉看向他徐徐的笑,「很明显吗?」 宋秘书无奈的笑了下,「您别忘了,我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 她什么性格,如今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您既然选择销声匿迹四年时间,如果不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您不会到现在才回来,要么,」他习惯性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深深的看着她,「就是永远不回来。」 毕竟如今的江城于她而言,除了那些令人并不愉快的恩怨琐事,连个值得她留恋的人或事都找不出来。 如果硬要说有,大概就是立在普陵墓园的那几座葬着关家老少尸骨的墓地了。 言晏手指缓缓的摩挲着杯壁,垂着眸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 她不能完全说宋秘书的猜测是错的,当年路潞在她出事后没多久就被赶出了江城,后面发生的很多事就连她也不清楚,她要对抗良黎,势必需要一个知道全貌的人告诉她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334 软肋 宋秘书当然能看得出女人此时在顾虑什么。 无非是,四年前的他能信任,四年后,尤其是他如今还在聂南深手下做事,值不值得信任就不好说了。 不过很快言晏就给出了她的答案,「聊聊吧,」敛了之前轻佻的神色,将喝了两口的咖啡放回原位,红唇勾出点冷笑,「正好我也想知道,那个女人都已经废了一条腿,是凭什么手段走到今天的。」 四年期间的事无巨细,宋秘书几乎将他所知道的能说的都叙述了一遍,有她已经查到的,也有她还没能查到的,有意料之中的,更有意料之外的。 言晏从始至终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等再次向窗外看过去的时候,之前停在对面的那辆车里已经空无一人。 「时间差不多了,」她淡淡的收回视线,「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联系你。」 宋秘书只是看着她,却迟迟没有动身,女人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低着头搅着杯中的勺子,好半晌,宋秘书才道,「您既然已经找到我,我想,您应该也已经见过聂总了。」 看着女人寡淡的脸,他迟疑道,「小姐,我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咖啡店响起有人进来的铃铛声。 言晏将勺子缓缓地放到杯托上,不紧不慢的道,「你说。」 「四年前,真的是您……举报了聂南深和聂家吗?」 从宋秘书的角度看过去,其实很难看到她眼底被碎发挡住的情绪,但他清楚的听到了从女人嘴里发出的那丝带着嘲弄的笑声。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越过男人肩头,正好与其身后的另一双此时正极度紧张暗沉的视线撞到一起,嘴角的弧度扬了扬,带着不屑的嘲讽和讥诮,「不是我,」头微偏,便看着宋秘书的眼睛轻轻的笑,「难道还有别人有这个本事吗?」 饶是宋秘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坦荡的承认,但仔细一想,她也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 「好,我明白了。」 宋秘书没有再继续追问,叫来服务员买了单,见她已经转过头重新望向窗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才起身,由于是正好背对着他的位置,所以宋秘书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另一道身影,径直走出了店内。 不过几秒的空隙,对面刚才被宋秘书坐着的位置再次被人拉开坐下。 窗外宋秘书的身影已经逐渐消失在人群里,言晏头也没回的笑,「亲眼看着被自己手下背叛的感觉怎么样?」.z.br> 「他原本就是为你而留。」温润低哑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紧绷,言晏这才看向他,男人俊美的脸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什么显得有些沉。 面前的咖啡已经空了大半,细嫩的手指始终抚着冰凉的杯壁。 「聂总真是比我想象的要大度,」她笑了笑,握着杯子的手落回膝盖上,嗓音清淡,「哪怕出卖了你,也可以既往不咎。」 聂南深的眸色微微暗了暗。 【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有这个本事吗】 「你是在指宋秘书,」薄唇微抿,嗓音也愈发深沉,「还是在内涵你自己?」 她歪头笑,「有什么区别吗?」 聂南深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听上去好像是没什么区别,硬要说有,大概就是当年仅凭一切指向她的证据,和如今亲耳听到她承认,是她背叛了他。 「既然没有区别,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聂南深伸手端起她面前的那杯咖啡,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然后才轻笑道,「这么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是担心我会报复你吗?」 言晏看着面前那张笑得半真半假的俊脸,忽然想起了半小时前在同样位置上的她和宋秘书的对 话—— 「是聂总。」 「什么?」 「四年前良黎始终不同意离婚,后来樊氏公司出了一系列的负面舆论和财务危机,樊天逸主动辞去了董事会一职,公司面临的所有债务和赔偿都落在了良黎身上,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她就这么完了,但……」宋秘书用着某种厌恶的神情,言语间却透着无奈,「聂南深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濒临绝境的良黎拉了回来。」 宋秘书能看得出来,那个时候的樊天逸是真的想致良黎于死地,哪怕无法离婚,所以才以为没有了后顾之忧毅然决绝的转身去了柏林。 抛妻弃女这种事樊天逸不是第一次干,她不意外。 但良黎留下的过往种种不堪和罪证,还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在此之前她想过樊天逸心软,想过良黎另攀高枝,却独独没有想过,在最后关头帮了良黎一把的人,会是聂南深。 她扫了一眼刚才被他喝过的杯子,忽然就笑了,低头漫不经心的整理腿上的裙子,「聂总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回来。」 宋秘书一直到离开前都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那么大的江城,他们没那么大的几率可以刚好在这里碰上。 「是,」聂南深也没有否认,「不过比我预料的晚了许多。」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想回来,宋秘书就一定是她会联系的人。 思绪一紧,唇畔勾了点嘲弄的弧度。 果然。 她掀起眸,眼底笑意渐深,「看来,聂总才是我这次回来最大的对手了。」 「你想对付我?」聂南深眉眼未动,「言晏,你拿什么对付我。」 「谁知道呢,」女人淡淡的笑,「聂总手段过人,冷漠薄情,但也总该有那么一两个软肋。」 「软肋啊……」聂南深嘴里喃喃这两个字,静静地看着她出神,许久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夜晚,简单的公寓里只亮了一两盏灯,不明亮的光线越过卧室落在露天的阳台上。 小几上摆了一瓶已经下去了大半的红酒,女人慵散的坐在躺椅里,晚风习习,舒适的温度如丝绸般从肌肤上划过,带出点刚沐浴完的芬芳弥漫在空中。 安静摆放在几上的手机正在通话界面,里面传来男人淡淡的嗓音,「这么早就和聂南深摊牌,你就不怕他坏了你的计划?」 335 你好像更希望,他恨你 女人指尖晃着透明的高脚杯,明眸微醺,「不摊牌,他也未必会袖手旁观。」 「你凭什么觉得,聂南深会报复你?」 觉得? 言晏淡淡笑了下,「你好像在明知故问。」 亲手把一个人送进监狱这种事,换做任何人应该都不会轻易原谅。 季洛在那边沉默了会儿,「可是我怎么觉得,比起你认为的他恨你,你好像更希望,他恨你。」 她垂眸,浅淡的嗓音混在风中有些轻,「是吗。」 这样的语气,季洛一时听不出来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但仔细一想,似乎也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论恨还是不恨,她要做的事都会继续下去。 听出她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季洛才淡淡叹了一口气,「你的身体不适合经常喝酒,早点休息吧。」 「好。」 说是这么说,她仍坐着没动,季洛在那边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先挂了电话。 周围的声音好像一下就静了下来,隐约只能听见外面喧嚣的车流声和夜里冰冷的风声。 她靠在椅子里,微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墨蓝色的深空中挂着的繁星,但总有那么些光点是被藏在了云雾里,依旧冷清。 时间一长,才终于来了些困意,她这才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聂南深发过去,没多会儿就来了回信,她没有再看,放下酒杯起身回了卧室。…… 早上十点,江城图书馆内。 不是休息时间,这个点在图书馆出没的人不多,只有入口处拉着的慈善会标题格外引人注目。 馆长和几名工作人员亦步亦趋的跟在女人身后,视线偶尔瞥向轮椅中被薄毯挡住的那双长腿,心底忍不住替面前容貌姣好的女人惋惜。 亲生女儿因酒后肇事逃逸被关进去,后来丈夫也起诉离婚并让她一个人背上大笔债务,想当初谁能料到,当年风光无限的樊太太,有朝一日会只能靠一把轮椅过完下半生呢。 「谢馆长?」 忽然,一道清悦的声音响起,谢馆长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女人此时正面带笑容的盯着他,他这才想起他们刚才谈到的话题。 「哦,抱歉抱歉,」谢馆长连忙收回思绪,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感谢良总这么多年对我们的支持,您所捐出的款项后续我们会一并统计好交到您手里,当然,记者那边我们也会统一好说辞,这点您可以放心。」 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良黎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好,麻烦谢馆长了。」 「哪里哪里,」谢馆长摆摆手,「要不是您,哪儿有那些孩子的明天。」 女人淡笑不语,谢馆长顿时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马屁似乎拍得有些过了,连忙找补,「那您就先逛逛,我再去处理下今天关于慈善会的琐事。」 良黎礼貌的点点头,谢馆长忙招呼着员工离开,前脚刚离开,后脚她脸上的笑意就冷了下来,「都是千年狐狸,在我面前装什么聊斋。」 身后的秘书不解,「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给他这个恩惠?」 「这年头哪儿来那么多恩惠,不过是权衡利弊,各取所需罢了。」女人低头整理着腿上的毯子,淡淡冷笑后又漫不经心的问,「后台那边怎么样?」 「比起去年的募捐款额下降了不少,要想恢复咱们公司的口碑和在各大企业里的公信力上估计还需要点时间。」 良黎脸色一下难看下来,「所以他们还在等什么?我良黎就这么让人信不过?」 秘书有些为难,迟疑道,「众所周知K那边除了最开始给我们投了一笔不小的资金外,其余就没再插手过,这是他们不敢乱下本的原 因之一,还有就是……」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女人的表情,良黎冷声,「说。」 「还有就是,樊总近两年在柏林发展趋势很好,毕竟那么多年的根基在这儿,没几个人愿意得罪他。」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女人落在扶手上的指尖都用力到泛出白色,眸底溢出冷意,「四年都过去了……」 四年都过去了,他还不肯放过她。 就算想要她死,他也不肯再回来亲自动手么。 「良总,」忽然,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过来,良黎立即收好思绪,只听工作人员道,「靳先生过来了。」 秘书只见女人微微皱了下眉,原本就冷漠的五官更难看了。 前台慈善募捐处,良黎被秘书推到的时候,只看到一名年轻的男人正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手里时不时翻弄着旁边堆着的书本,然后又随手扔开。 典型的纨绔二世祖。 还未出声,男人已经看到了他们,也不顾图书馆这样的场合,声音丝毫不加掩饰,「好久不见,良女士。」 良黎看着那张轻浮的脸,最后还是让秘书将她推了过去,「不知道靳少爷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那态度,算是没给好脸色了,靳斐元似乎并不在意,无奈的摊了摊手,「听说你今天在这里有场慈善会,家父那边抽不开身非要让我来打个招呼,这不就来了。」 他单手插兜四周望了望,唇角扯着不冷不热的笑,「不过看上去好像有些萧条啊。」 细细想想,良黎靠着四年前聂南深帮的那一把一直在江城苟延残喘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这番话男人说得理所当然得很,全然不顾良黎冷下来的脸色。 她还未说话,身后的秘书突然拿着电话叫了她一声,「良总,有电话。」 靳斐元无所谓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良黎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适,接过手机自己转动着轮椅到另一头接起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下了,「您好,我是良黎。」 电话那边是女人轻巧且温柔的声音,带着点儿淡淡的笑意,「良总,别来无恙啊~」 几分娇俏,却又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人感到失礼的不适。 良黎下意识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过,不确定的道,ara小姐?」 .z.br> 336 我哪儿敢 另一边,言晏抬手拨开被书架隔开的几本书籍,越过缝隙,正好看到女人此时在打电话的神情。 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您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声音才对。」 「我听过您的音频采访,况且您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能打到我的私人电话里,符合条件的应该也只有你了。」 良黎前一分钟还冷着的脸,这会儿已经染了亲和的弧度,落在女人眼里,只剩下了讥诮。 四年……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 「很抱歉,虽然收到了您的邀请,不过我实在有点忙,就不能亲自过去了,」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惋惜,「不过为了表示我们这次合作的歉意,我已经把捐款打到了募捐账户上,小小心意,您别嫌弃。」 良黎皱了皱眉,听出了女人话里的意思,淡淡的笑,「我以ara小姐亲自打的这通电话,是可以表示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 不然她无法理解,一个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无数次的女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才联系她。 「这个啊……」那端传来女人的轻笑声,「我或许还得考虑一下呢。」 良黎抿了抿唇,只好道,「好的,我等您的好消息。」 挂完电话,当良黎再转过身的时候,原本在募捐处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男秘书朝她这边走过来,「良总ara小姐那边以工作室的名义刚捐了一笔款到账上。」 良黎面无表情,「她告诉我了。」 秘书看了一眼被她收起的手机,很容易就猜到那是谁的来电,低声道,「一共三百万。」 「三百万?」良黎扭头看他,冷笑道,「她这是在打发叫花子,还是在耍我呢?」 原本说好了的合作突然变卦,现在又给她来这一招? 「这……」 秘书不好开口,要不是这个项目被业内各种看好,很可能是他们公司目前唯一的翻身机会,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的找人合作,还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怎么样。 图书馆外,女人一身红色长裙从图书馆走出来在人群里十分打眼。.z.br> 唐唯的车就停在路边,看到她终于出来,立马解锁了副驾驶的车门,女人弯腰上车,艳丽的妆容实在不算适合这样文艺的场所。 「老师,您既然要捐款,为什么不用您自己的名义?」 她不解,不仅用了工作室的名义,连人都已经到了,还让她跑这一趟亲自过去打招呼。 言晏缓缓的闭上眼,淡淡道,「有些东西一旦知道了结果,过程就显得不那么有趣了。」 唐唯还是没怎么明白,见她已经闭上了眼,这才注意到女人脸上的妆容和今天的穿着。 很显眼的红裙,设计感十足该露的地方露,该遮的地方也很好的勾勒出线条,不失优雅更不会显得低俗,波浪卷的长发全部披在左肩,还有那精致的妆容,红唇欲滴。 唐唯觉得,她们老师真不是一般红毯女星可以比的,偏偏她只愿意做个不起眼的幕后。 「老师,您这是要去哪儿吗?」唐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这么好看,应该是要参加比较隆重的活动吧? 「嗯呢,」那艳红的唇勾了勾,她睁开眼,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徐徐吐出两个字,「约会。」…… 晚上八点,夜瑟。 约莫能容下二三十人的夜场包间,光线昏暗音乐吵闹,男男女女一眼望过去连脸都看不清,梁元在角落里一边兀自喝酒一边暗暗反思自己居然和一帮纨绔二世祖混在一起深感羞愧。 当然,他也不是自愿来的,只不过今天刚好在这里谈完一个案子,正打算离开就 遇到了之前胜诉的一个客户,碍于对方的盛情邀请,他才不得不跟着过来喝几杯。 一眼望过去,除了几个眼熟的公子哥,上到二三线名模下到十八线女星,光是能叫出名的就有好几个,这德行,简直堪比当年的池骞没。 他暗暗讽了两句,又是几杯酒下肚对这样的欢乐场实在没多大兴趣,正打算举个杯在偌大的沙发人群中找到今天的庄家扯个借口走人,这一看,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人声喧闹的角落里,女人娇滴滴的依偎在男人怀里,白皙的脸蛋上已经微微染了一层红晕,她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低低的笑,「靳少,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那声音媚得像是要滴出水来,直听得人心猿意马,「哦?哪儿不一样?」 女人掀起眸,几分埋怨几分娇嗔,「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要说脸蛋,靳斐元还真没见过几个能长成这样的,妩媚到恰到好处,就是有时候那眼神过于清冷了。 他挑起女人精巧的下巴,低低的笑,「有美人捧场,当然要大家一起欣赏……」 「砰——」 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那声巨响骇得在场的人都颤了颤。 「玩儿什么呢,」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连背景音乐都压不住,男人笔直挺拔的身形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款步走进来,不顾在场的视线,随手扯了张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菲薄的唇畔扯着不深不浅的冷笑,「这么开心。」 聂南深看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眸色渐冷,那架势,怕是他再来晚一秒,就给亲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包间里的音乐已经被人停了,言晏淡淡的垂着眸,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周遭气氛的凝固,靳斐元倒是有些意外,对上男人的视线扬了扬眉,「哟,这不是聂总吗。」 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往后靠了靠,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聂南深连看都没看他,从出现到现在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女人的侧脸,「我当放我鸽子是为了什么,原来是来见新欢了,」分明是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ara小姐?」 言晏长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怎么,你还招惹了聂总?」靳斐元这才意外的看向身旁始终未出声的女人,只见她依旧眉眼未动,敛着轻飘飘的笑意,「我哪儿敢。」 337 她不敢,就没人敢了 坐在角落的某人看着她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就差没把刚喝下去的酒一口喷出来。 她不敢,整个江城就没人敢了。 靳斐元挑了挑眉,他不是瞎的,单从聂南深看她的眼神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说他来江城第一天就被刚出狱的聂南深给了个下马威,但多少听过关于聂南深的一些传闻,身边压根就没女人冒出来过。 靳斐元慢悠悠的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所以,聂总这是来要人了?」 「要人?」男人淡定的气场始终如一,双手自然的交叉落在腹前,噙着淡淡的薄笑,「caria小姐什么时候成为他的人了?」 光是坐在那儿,言晏就能感受到如刺般的目光直白的落在她的身上,多少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怒意。 言晏抬手捋了下耳边的碎发,笑得无辜又娇嗔,「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当然是自己的人。」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没人把她往那方面想,倒是‘良民两个字一出来,明眼人都看出来是在讽刺谁。 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靳斐元皱了皱眉,聂南深坐过牢这件事江城无人不知,但他还真没见过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茬,下一秒果然见到男人脸色暗了下来,却迟迟没有发作的迹象。 他虽然和聂南深有些过节很乐意见他吃瘪的样子,但直觉告诉他,身边这个女人如果再继续呆下去,接下来的场面怕就不是他能应付的了。 为了个女人起冲突,划不来。 于是干咳了两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人你带走,我对别人碰过的东西不敢兴趣。」 听到这句话,聂南深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言晏却皱起了眉,显然不想这么轻易的离开,「靳……」 「多谢,」聂南深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咸不淡的勾起唇,「良黎就在隔壁,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闻言,两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那话听上去像是在对靳斐元说的,后者不满的撇着嘴角,「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晦气。」 言晏侧过脸,一下就撞上了男人暗沉的视线,红唇缓缓抿起,五官渐冷。 直到两人相继离开包间,原本热闹的气氛才再次恢复。 来得匆匆走得匆匆,仿佛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他多留一个眼神。 梁元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手里端着已经慢慢喝下去大半的酒,嘴里慢慢喃出刚才聂南深叫出的那个名字,「caria啊……」 他微微眯起眸,泛出一声苦笑,垂下眼帘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四年,关言晏终于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伴随了聂南深四年的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么。 一路跌跌撞撞的被拉出夜瑟,言晏终于在他拉开车门前站定了脚步。 低头看了眼手腕处被捏出的痕迹,轻描淡写的抬起笑脸,「失个约而已,聂总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怒气吧?」 「既担心我报复你,又无时不刻在惹恼我,那我如你所愿。」聂南深不由分说的一把就将她扯到车门前,还不待言晏思索出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人已经被塞进了车里。 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力量上的悬殊,聂南深看上去云淡风轻没有使丝毫力气,她整个人却被扣在座位上几乎无法动弹。 聂南深弯腰替她刚系好安全带,下一秒就被她解开,聂南深抬头看了她一眼,抿唇继续低头重新系,言晏又重复了上一个动作,直到第三次他替她系好,言晏又要解,面前的男人终于沉冷的出声,「你再动一下试试。」 言晏对上他的 眼,晦暗冷沉的视线裹着寒意像是要将她吞噬。 下一秒,红唇扯出冷笑,她的手再次落在安全带上,紧跟着就是男人低冷的声线几乎贴在她耳边,「言晏,要让一个人彻底从江城消失,你应该清楚于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手指一下僵住了。.. 聂南深在确定她安静下来后,然后才起身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很快驶入车流。 全程一言不发,言晏很快认出这不是回公寓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聂南深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车速很快,虽然是夜里没什么车辆,但仪表盘的指针已经远超过了城市限速,言晏手指下意识抓住胸前的安全带,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忽然就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多大点儿事儿,聂总不会真想杀人泄愤吧?」 如果放在四年前,她还可以认为无论多大的事都不至于聂南深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现在,她不确定。 尤其是刚才上车前他对她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她无比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报复。 「我以为,在你做出的每个选择之前都已经预料到了各种会产生的后果,」聂南深扫过她笑意弥漫的脸,嗓音沉着凉意,「衡量过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 言晏看着男人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后果啊…… 她笑了笑,手指贴着安全带,「谁让聂总总是出来搅和,成了意外呢?」 「意外?」聂南深冷笑的讽刺,「我难道不是在你的意料当中?」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靳斐元曾经是陆骁的好兄弟,你跟他套话,」聂南深扭头看了她一眼,五官温度偏冷,「言晏,陪你演这场闹剧,足够了。」 车内有外面明亮的路灯透进来,言晏望着男人眼底不轻易浮现的戾气,还是扬起笑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靳斐元父亲是临城商业大亨,靳斐元一年前来江城发展更是出了名的娱乐圈业内太子爷,」男人嗓音始终平稳,有条不紊的叙述,「如果不是因为靳胜林近几年一直以追求者的身份出没的良黎周边,你不会找上他。」 那几乎是笃定的语气。 言晏缓缓抿起唇。 宋秘书说的没错,他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聂南深未必看不出来。 338 良黎是我保下的 「那又如何?」她低低的笑了声,单手靠在窗沿撑着侧额,斜眸看过去,眼角眉梢都敛着烟视媚行四个字,「美人计总归是最容易让人臣服的。」 长发,红唇,还有光洁的肩颈线,每一处都无不透露出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美人计,我难道不是你更好的选择对象?」冷淡的嗤意像是从喉尖溢出来,「犯不着你兜这么大的圈子。」 这次女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捏着安全带的手指逐渐收紧,言晏看了他两秒,然后才收回视线,垂眸,「停车。」 聂南深听到了,只不过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言晏也终于认了出来,这是回银南别墅的方向。 她皱起眉,再次重复,「停车。」 「现在知道怕了?」其实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害怕的情绪,只是手指抓在安全带上面,多少暴露了些许紧张,或者准确来说,除了怕以外,更多的是忌惮。 她忌惮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聂南深又想起了刚才在夜瑟里看到的那一幕。 她几乎是毫无防备的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谈笑风生,还是个刚结识不久的陌生人。 「当然,」言晏毫不掩饰自己的害怕,轻描淡写的笑,「毕竟死过一次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 聂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了颤,这次他看过去,正好看到女人淡淡垂下的眼眸,那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心脏蓦地一紧,连呼吸都扯着疼,但聂南深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那一瞬,言晏没能看见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车速很快就降了下来,男人少见的变得沉默,言晏望着两侧不断变化的道路,极大的身体不适和心理不适在体内交织在一起,令她脸色微微发白,最后她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 不过好在这种不适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停下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熟悉到仿佛从记忆中跳出来的别墅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暗沉沉的一片,与四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看上去冷清了许多。 言晏强忍着不适,车刚停稳就打开车门下了车,转身朝大门外走去,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良黎是我保下的。」 男人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晏才走了两步的步伐顿时停住了。 聂南深单手关上车门,发出一声轻响,「我既然能把她推到巅峰,同样,」他看着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的脸蛋,缓缓道,「我也能让她一夜之间跌回谷底。」 「聂总这句话听上去,似乎不止是诱惑,」言晏不悦的皱了下眉,红唇扯出冷笑,「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扳倒她,会需要你来动手?」. 「你有你的打算,确实可以不需要我,正如在你眼里我早已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朦胧的夜色也挡不住他对自己清楚的认知,聂南深欣长的身形站在灯光下,单手落回裤袋里,平静的语气里听上去只有冷淡,「只不过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多了就会显得很没意思,」抬头,眸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没有耐心啊……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 错过了这次,下次她未必就有机会了。 一阵微风拂过,隔着一辆车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无声的交织在一起,寂静的花园里只剩下薄翼蝉鸣。 ****** 卧室灯打开的瞬间,言晏甚至有种回到了四年前的错觉。 从屋内陈设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香薰味,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着的香薰味道都和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一模一样。 她脸色有些不起眼的 苍白,兴许是身上沾染的烟酒味太重令她有些不适,于是平静的道,「我去洗澡。」 聂南深刚把外套放到沙发上,手微微顿了下,然后抬头看她。 过了一会儿才道,「好。」 浴室门在背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里面只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 言晏闭上眼,后背缓缓地靠在了门上,镜子里露出女人精致而疲惫的侧脸。 大概过了三十秒,女人才重新睁开眼,打开灯,然后走进去将花洒打开,直到冰冷的液体从头顶浇下,今晚应酬下来的酒劲似乎这才消散几分。 将近冲洗了三十分钟,水声停下。 整间浴室已被雾气弥漫,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刚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手却忽然顿住了。 垂眸,好半晌才出声,「聂南深。」 不过两秒,外面就传来脚步停在门口的声音,那语气温润得仿佛有种安稳的错觉,「我在。」 言晏低眸看着眼前湿了一片的长裙,没什么表情,「能帮我拿套衣服进来吗?」 男人明显静了两秒,然后就是脚步离开的声音,紧接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 当门再次被敲响时浴室里的雾气已经消了大半。 「进来。」 门没有锁。 聂南深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女人正背对着他用毛巾漫不经心的擦着长发,上面还挂着细润的水珠。 连带着空气中的温度都忽然上升了不少。 但女人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下巴指了指身侧的置物架,头也没回的道,「谢谢,放这里就好。」 她很自然,自然到仿佛这四年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聂南深抬脚走过去,将干净的衣服放在她指定的位置,距离近了,更能清楚的闻到女人身上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干净不施任何妆容的侧脸,「需要帮忙吗?」 那语气哪儿还有之前在夜瑟时的半点戾气。 言晏扫了他一眼,嗤笑,「聂总这变脸的速度可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伸手取过他拿来的属于男人的衬衫,先是挑了挑眉,不知道是嫌弃还是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拿着就往身上套。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聂南深视线不经意就落到了女人的腹部,瞳孔狠狠一颤。 看着女人迈出步子的背影,薄唇掠过暗哑的嘲弄,「有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不够了解我,还是太了解我。」 言晏刚踏出浴室,闻言蹙起了眉,随后脸上继续扬起那抹一层不变的笑容回头,「我当然……」 339 如果我给了呢 尾音和笑容尽数戛然而止被淹没在一声呜咽中,男人两步迈近她的身形快到来不及反应,单手扣住她的脖颈,强势而压迫感十足的吻已经将她堵住。 言晏睁大了双眼,她多少有过预料也有过防备,不至于太失态,但双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去推他的肩膀。 只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男女体型力量天生有巨大的差距,再加上聂南深很熟练,或者说,在他得逞的瞬间,心底那些空虚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继而涌上更多的躁动和不满足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轻易结束。 床褥陷下去一片。 言晏甚至不知道卧室的灯是什么时候关的。 吻势凶而狠,根本不给她留半点反抗的余地,近日来从男人身上所展现的所有彬彬有礼的温柔都像在这一刻展露出原本的面貌,冷漠又残忍,像是……带着恨意。 被褥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就在她以为聂南深即将进行下一步而打算出声阻止的时候,聂南深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了。 一片黑暗中连月光都没有,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腰间轻轻拭过,只听到伏在耳边的嗓音,「还痛吗?」 聂南深明显感到身下的女人微微的颤了一下。 「怎么会,」言晏淡淡敛下眸,轻笑道,「四年都过去了。」 聂南深又怎么会听不出女人话里讽刺的责备,「是啊,」指腹擦过那条近掌长的疤痕,又深又长,触目惊心得无不在提醒他那场车祸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四年都过去了……」 一想到这里,心脏深处像是被撕裂般的疼,声音逐渐染上沙哑。 夜色太暗,言晏几乎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情,下一秒,腰间一凉,湿糯掠过,聂南深低头亲吻的动作不复之前的强势凶狠,反而温柔专注,显得小心翼翼,言晏猛然一惊,「聂南深!」 几乎是她刚有动作,聂南深就已经将她搂入了怀里,轻声哄道,「睡吧。」 言晏因为他突然反转的态度愣了下,聂南深已经闭上了眼,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口,自嘲的意味很明显,「故意给我看到你身上的疤,不就是担心我会做什么吗。」 言晏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z. 见她不说话,聂南深低头瞧她,继续嘲弄道,「看样子,你确实挺了解我。」 又想得到她想要的,又不肯委屈自己,苦肉计当然比起简单的美人计更能一石二鸟。 言晏当然不会说这里面有赌的成分,她忽然笑了下,「既然聂总决定要插手良黎的事,我就少不了会和聂总继续打交道,」掀起眸静静的注视着男人脸上的表情,「那我自然得摸清楚,这么些年来聂总对我,到底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恨意更多一点。」 「结果呢?」 言晏笑了笑,再次闭上了眼,声音也染上困意一点点低了下去,「谁知道呢。」 直到女人渐渐睡去,聂南深才缓缓低头在女人额间轻轻亲了下,低哑柔和道,「你会知道的,言晏。」 长夜细软,寂静得只能听见枕边人的呼吸,均匀而平静,如月光般柔软安谧。 一片黑暗中,女人缓缓睁开眼。 在确定聂南深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顺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自拍功能,简单的找了个角度拍了张照,又快速的编辑了一封邮件发出去,然后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从始至终男人都没有半点动静,言晏捡起掉落在床边的衣服,起身就去了书房。 别墅里没有佣人,聂南深暂时不会醒,她有足够的时间。 透过月光能看清书房的布局比起四年前有些细微的变化,不过重要的东西无非就那几个位置。 快步来到书桌 前,打开台灯,手指还没碰上抽屉,视线一下就触到了那微弱灯光下被珠线吊落下的雪花形状般的闪烁。…… 凭借书桌台灯的光亮,偌大的书柜前投下女人正翻阅书籍时显得高挑纤细的身影。 「在找什么?」 大概是看得过于专注,导致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聂南深刚从身后将她搂住,就明显感觉到女人的身体猛然僵硬。 他低低的笑,下巴靠上她的肩膀,像是试图越过她去看她手里的内容。 那温热的气息贴在耳边,落在言晏耳里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冷。 「听说关于我的东西都被烧了,」言晏没有回头,默默合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故作镇定的笑了下,「不过看来还是留下了不少。」 「嗯,」聂南深捧过她的脸,视线落在她干净红润的唇上,指腹来回轻柔的抚摸着,意味不明的笑,「这也是试探么?」 言晏心底一震,逐渐抿起唇,果然还是剂量少了么。 见她不说话,男人眸底敛着暗色,抬起了她的下巴,言晏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没有反抗。 聂南深徐徐低头在他盯了许久的唇上再次吻下,不再像之前的汹涌缱绻,反而是浅尝辄止般,碰到,离开,然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的笑,「言晏,你学聪明了。」 安眠药,从她出现在夜瑟开始到这里的每一步,就没有一个步骤是多余的,不愧是鸿门宴。 言晏只以为是剂量少了,殊不知,早在三年前这种药物对他的助眠效果已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她垂着眸,话语间理所当然得没有半点被揭穿的愧疚,「我提醒过你,不过聂总一向自负,没放心上罢了。」 聂南深点点头,接道,「所以,你现在没机会了。」 言晏掀起眸,聂南深看了她两秒,然后才松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手边的遥控,整间书房一下明亮起来,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淡漠如谈判般的嗓音,「言晏,我说过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犯不着在我面前耍这些心思。」 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还是男人所说的话,女人墨色的瞳孔狠狠颤了一下。 知道她想要什么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沉默半晌,她忽然扬起一抹笑容,烟视媚行没有半点敌意,「那聂总愿不愿意给呢?」 瞧着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聂南深似笑非笑,语气摸不透真假,「如果我给了呢?」 340 言晏,我是商人 聂南深看着她穿着他的睡衣,站在他的地盘,用着最商务的语气和他进行谈判,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言晏,我是商人。」聂南深只是笑,抬手朝她招了招,言晏犹豫了两秒,还是走过去,在还有半步距离的地方刚站定脚步,聂南深抬手就搂住了她的腰肢顺手将她抱到他的腿上,「商人拿一句不值钱的感谢和对不起向来只能做亏本买卖,」另一只手贴上她的脸,「你有你想要的,我自然也有我想要的。」 言晏勾了勾唇,扭头看他,「那聂总想要什么?」 四目相对,聂南深抿了抿唇,低哑的嗓音只吐出一个字,「你。」 那眼神过于直白暧昧,如果放在四年前,大概很少会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攻势。 包括她。 「那么很抱歉,」女人脸上虚伪的笑容一层不变,「聂总要的价格,超出我所能支付的范围。」 「比起待在我身边,你如今更不能忍受的应该是良黎至今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江城。」聂南深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头把玩着她的手指,闲谈温和的语气仿佛忘了上一秒她才对他下过药,「言晏,你会给的。」 她恨他,他知道,他也从来没有自大到她回来是因为他,她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完成四年前她还没有完成的事。 「看来聂总还没有汲取四年前的教训。」言晏眸色微冷,就算今天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那也只会让她接下来的计划更麻烦一点,但绝不会是最致命的。 「嗯,再来一次,」聂南深不置可否,闭眼去闻她发间传来的香气,低低哑哑的笑道,「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对于男人的亲近,唇畔牵着强撑的弧度,娇软妩媚,「我可以说不吗?」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我在你眼里,应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对象。」 当他的手落到衣服扣子上的时候,言晏终于忍不住抓住他,「聂南深……」 「同样的戏码,用第二次就没效果了。」聂南深还是抬起了头,眼里的意思谁都明白,他会放过她一次,未必会有第二次。 哪怕不是今天,哪怕不是现在。 只要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那只抓着男人的手指缓缓收紧,最终还是一点点的松开,于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吻轻点在她的脸颊,脖颈,肩头。 言晏没有再反抗,视线望着某处没有焦点,唇畔挂着某种笑意,「聂南深,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聂南深微微怔了下,眸底落下暗色,嗓音低哑,「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 聂南深再次低下头,胸腔处撕扯着的疼痛随着深入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越来越清晰。 为了一份罪证,良黎都比他重要。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连良黎都比他重要,还是该庆幸,她至少肯为了良黎向他妥协。…… 一夜折腾,大概是换了环境她很难睡着,直到天色渐亮言晏才渐渐有了困意。 季洛的电话将她吵醒时,不过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你昨晚做了什么?」 她头疼得厉害,身体几乎酸软得无法动弹,抚着额挡去窗外刺眼的阳光,「什么?」 「今天良黎公司的几大合作商纷纷撤股,没有丝毫预兆,股市一路暴跌,都快见底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曾经的樊氏,如今的黎星,」她笑得没什么力气,「论资本论信誉早没了当年的风光,有人及时止损只能说明这些合作商脑子不傻,没什么好意外的。」. 「那慈善会呢?」 言晏终于睁开眼, 季洛一本正经的道,「今早被曝出了涉嫌虚假募捐,检察院的人已经过去了。」 她皱了皱眉,好半晌才揉着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淡定,「不是我。」 准确来说,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 「不是你?」季洛有些意外,「樊天逸不在江城,再加上之前良黎被聂南深保下,那些人都在念及两方是否有什么交情才不敢轻易对她做什么,聂南深不发话,谁有这个胆子动她?」 言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道,「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看向身侧早已没有温度的被褥,绯唇掀出冷笑,动作这么快。 早上十点,算是她最近起得最晚的一次了。 简单的梳洗过后,长发在脑后绑了个高马尾,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昨天的那套大红艳丽的衣服断然是不能再穿了,正打算打电话叫唐唯帮她送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时,就看到了洗手间镜子里贴着的纸条。 属于男人的手笔字迹干净利落——衣服在柜子里。 眉梢微挑,言晏忽然觉得,她现在就像是被某个富豪包养的秘密情人,不愁吃穿,应有尽有。 不过倒是省事了许多。 随手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去了衣帽间。 偌大的衣帽间整整两排都挂着男人的各式服装,除了这些,剩下的一眼望去都是属于女人的服饰。 她走进去,指尖擦过那一排排的布料,几乎都是奢牌里当季的最新款和限量。 红唇泛起嗤笑,一晚上的时间,应该还不足以他准备这么多才对。 最后随便挑了件相对张扬的定制款蓝色连裙,在下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早饭。 一碗粥和几个小菜,别墅没有佣人,不用想就知道出自谁手。 桌上似乎也留了便条,不过她没有心思去看,收回视线,提着来时的包径直就出了别墅。 她没有开车,只能到路边打车,顺手拨通了聂南深的电话,「聂总似乎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言笑晏晏间有种不经意透着的冷意。 「我们什么关系?」男人笑了下,态度很平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么。」 「仔细一想,昨晚是我冲动了没有思虑周全,」踩着的高跟鞋在路边站定,「你要是以这个为条件一直不肯给我想要的,那我岂不是得一直这样跟你耗下去?」她眯眸看着空旷的马路,笑,「情妇这个名头,冠在谁头上都不会太好听。」 341 我当你在关心我 「不是情妇……」男人尾音拖了很长,忽然淡淡的笑,「那聂太太的位置,你肯坐吗?」 这里是富人别墅区,她甚至没有招手,面前就停下了一辆的士。 「聂总,」她看着车窗里映下的面孔,笑意绵绵不达眼底,「你会后悔的。」 那笑意越发轻,「我当你在关心我。」 路上堵了会儿车,言晏到K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大厅前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正好不在,她顺利来到顶层总裁办公室。 正打算开门进去时,迎面就来了个年轻的女人,「您好,请问找谁?」 女人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应该是秘书之类的,能看得出来很年轻,不然也不会问出她人就在总裁办公室门口还找谁的话。 言晏搭在门把上的手又收了回来,端着最客套而礼貌的笑,「聂总。」 于欢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很漂亮的脸蛋,凭气质和穿着就能看出非富即贵,她立马翻开手里的预约记录,「我们聂总正在开会,请问您叫什么,今天有预约吗?」 「caria,没有。」 于欢翻记录的动作一顿,caria? 她想起前几天总裁一直让他们查的,似乎就是这个女人的资料? 她抬起头来,从一开始的打量像是变成了端详,那张脸比资料上写的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姿态举止比起文艺范的作家和制片人,更像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名媛。 在确定预约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于欢解释道,「抱歉,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我们聂总的,您下次可以预约了再过来。」 「这样,」言晏也没有为难她,「那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说完也不给女人反驳的机会,兀自进了办公室旁边的候客厅找了沙发坐下,拿起手边的杂志开始翻看。 看她这么有礼貌教养的样子,于欢也不好冷脸赶人,自觉的泡了杯茶端进去。 女人低头看杂志的模样本身就像是一副杂志海报,于欢小心翼翼的将热茶递到她面前的桌上,态度很是亲和,由衷的夸赞,「您长得真漂亮。」 「谢谢。」女人头也没抬,声音很轻,礼貌间又夹着淡淡的疏离。 「您是聂总的生意伙伴吗?」她看着女人纤细一看就精心保养过的手指,笑道,「之前去和聂总谈合作的时候好像都没见过您。」 言晏视线停在杂志某一行,女人话里的试探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你们聂总都一个二婚了还蹲了几年牢,身边的追求者似乎仍然不少。」她漫不经心的翻到下一页,言笑里的贬低带着不留情的讽刺。 于欢脸上闪过一丝被拆穿的窘迫和尴尬,但下一秒就反驳道,「那又如何,整个江城谁不知道我们聂总当年是被陷害的?」 「是么,」女人勾唇,冷笑了下,「那真是委屈他了。」 「谁委屈?」 每一个字里的阴阳怪气就差没写在脸上,于欢正想辩驳,门口忽然响起男人低冷微沉的嗓音。 「聂总。」于欢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被吓了一跳,忙端着茶盘退到一旁,声音里透着不明显的惧意。 言晏抬起头来,看到那张阴沉着的脸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小秘书会表现得这么怕他,俊眉紧蹙,唇角抿平,不笑的时候只一个眼神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有些冷。 她合上杂志起身来到男人面前,脸蛋染着轻笑,「你啊。」 聂南深分不清那笑容里是自嘲多还是对他的讽刺多,眸色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抿唇,「不委屈。」 言晏也不在意他的回答,笑容可掬,「那现在可以进聂总办公室了吗? 」 聂南深看了一眼已经退到角落头低得不能再低的于欢,蹙了下眉,然后主动侧开身体给她让了路,女人头也没回的朝办公室走去。 林秘书是跟着聂南深从会议室出来的,当看着女人那张脸面无表情的从面前经过时,心底的震惊几乎可以掀起一片骇浪。 那一瞬他都不用猜测,就已经将那张消失了四年的脸和caria这个名字对应在一起。 聂南深跟着走进办公室,随手带上门,言晏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似打量般的望了望,指尖拭过整洁的桌沿,漫不经心的笑,「小姑娘心思单纯,聂总可别耽误了人家才好。」 聂南深当然听得出来她在讽刺,没接话,看着她化了淡妆的侧脸,「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她敷衍的笑笑,「我应该没有事事都像聂总报备的必要。」 「不想在外面等,可以打我电话。」 「那怎么行,」言晏转过身来,歪着脑袋的模样尽显乖巧懂事,「聂总如今随口一谈都是几个亿的项目,要是因为我搞砸了,我可赔不起。」 「专门亲自跑一趟,」聂南深扫了她一眼,顺手脱下外套,抬脚朝她走来,双手自然的落在女人身侧,「应该不是特地来讽刺我的。」 微弯着腰,以一种平等的姿势对视着,言晏脸上挂着笑,眼角都形成了月牙般的弧度,语气却渗着冷意,「我有没有说过,良黎的事不用你插手。」 聂南深低头就凑了过去,不过没有贴上,只是以一种靠得极近的姿态徐徐的笑,「我以为你昨晚点头,为的就是这个。」 都是千年狐狸,言晏直接被他这句话气笑了,「聂南深,你耍我?」 男人的态度表明了不会轻易将那东西交给她,或者说,就连是否还存在她都不确定。 聂南深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顾虑,「我也说过,既然选择回来,选择出现在我面前,你就该做好避不开我的打算,」指尖抚过女人干净的脸蛋,慵淡而随意,「哪怕不用那份罪证,我想要你,不会在乎用什么手段。」 挑破了那层纸,现在是装也懒得再装了。 言晏忽然响起刚才和小秘书的对话,「聂总,」抬起手臂,恰好以一种婉拒的态度将男人的触碰挡开,「如果您真的是因为四年前的恩怨,不如一次给我个痛快,没必要这么折磨我。」 342 如果你指的是路潞的话 这话说得,算是客气了,聂南深只是盯着她,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笑得寡淡,「待在我身边,于你而言是折磨?」 「那不然,是享受吗?」 闻言,聂南深低低的笑出了声,眸底敛过无人察觉的苦涩,轻佻敷衍的态度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无人相信的事实,「言晏,是你在折磨我。」 明知道她恨他,还妄图将她留在身边。 可回应他的只有女人眼底赤裸裸的讥诮。 早在四年前就被消磨殆尽的信任,更遑论现在。 唇角掀起一抹自嘲,撤回指尖留连的眷恋,聂南深起身绕过她来到办公桌后坐下,「良黎那边的人我已经撤了,」打开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那没有平仄的语调交叠在一起,「你也知道她和靳胜林关系匪浅,不把人逼急她不会找上靳胜林,很多你想了解的事只会被藏得更深,事情麻烦,还未必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她想要的效果啊……言晏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指尖,笑得凉薄,「聂总是不是觉得,我除了依赖你,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如果你是指路潞的话……」言晏微微一怔,手里的动作也僵住了,聂南深已经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看着女人一动不动的背影轻描淡写的道,「那你觉得在这件事情里面,再加上一个池骞没会怎么样?」 路潞和池骞没……手指缓缓收紧,言晏回过身来,看向他的眼神越发鄙夷,「聂总为了一己私欲,还真是不惜把自己的好兄弟往火坑里推。」 「到底那边才是火坑,谁清楚。」聂南深不深不浅的笑了下,见女人抿唇不语,看了眼时间起身,「没吃东西,一起?」 问是这么问,人已经来到她身边动作自然的搂到了怀里,言晏站着没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正好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起。 离午休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聂南深伸出另一只手去接电话的时候没有看见女人唇角忽然了然般掠过的那抹不着痕迹的冷笑。 「说。」他没有直接接起,而是习惯性地摁下免提键,是大厅的专线,很快响起女人的声音,「聂总,秦小姐过来了。」 秦小姐三个字出来,聂南深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看向身侧的女人。 反观女言晏脸上没有丝毫类似意外的表情,更没有不悦,笑容一如平常的浅淡,「不方便吗?」 指的当然是一起吃饭。 聂南深始终看着她,像是要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出点不那么坦然的情绪来,言晏见他不说话,无奈的挑了挑眉,语气颇有几分遗憾的意思,「那就算了。」 言罢就欲转身离开,半点犹豫没有,聂南深紧抿着唇,语速极快地对电话那端道,「告诉她我没空。」 没有多余一个字的挂完电话,聂南深抬脚走到沙发旁一边拿起外套挎在手臂,一边再次楼上她的腰,「去吃饭。」 毫无疑问,两人以这样暧昧的姿势一起走出办公室势必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目光,虽然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外除了秘书和助理外没有太多工作人员,但这一幕还是落在了不少人眼里。 聂南深没有要回避那些目光的意思,言晏自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秦思砚约莫还在一楼大厅,聂南深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径直带着她上了专属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聂南深俯身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想吃什么?」 「随便。」言晏扭头看向窗外,语气没什么太大兴致,又像是随口一问般的笑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思砚去你的公司也需要提前预约了?」.. 「今天。」男人已经发动了引擎,言简意赅似乎并不想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言晏回过头来,眉目底下都是湛湛的笑,语气戏谑,「聂总该不是故意拿我做借口去避开她吧?」 「我不见她,需要借口吗?」 「怎么会,」言晏挑了下眉,像是真的好奇,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敷衍,「只是觉得以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该这么生疏才对。」 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曾经那些并不美好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对秦思砚的不屑和敌意从四年前就没有掩饰过,如今也一样,但此时他甚至无法去辨别女人的态度到底在针对他还是秦思砚。 「那你呢,」低沉的嗓音略显干涩,聂南深侧眸看过去,薄唇微抿,「你想见她么。」 女人淡淡的垂下眸,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聂南深哪儿有理由回避秦思砚呢,该避开的人是她才对。 不过有些话说明了就显得没意思了,绯唇若有似无的挂着意味不明的淡笑,「会见的。」 迟早。 最终聂南深挑了家新开不久的中餐厅,离公司半小时不到的车程。 简单的三菜一汤,菜色做得很别致。 「撤了季洛。」 刚吃了两口,不温不火的嗓音就在对面响起。 女人吃饭的动作顿住了。 他让她来吃饭,她就像真的只是来陪他吃一顿饭而已,全程几乎没有说过一个字,直到这会儿才抬起头来。 弯起的唇挂着笑,「给我个理由。」 「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看不出来他对你另有所图。」聂南深拿过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那甚至不是商量的语气。 这个另有所图的意思有很多种,不过聂南深所表达出的明显只有男人对女人的那一种。 言晏忽然觉得好笑,讽刺道,「聂总代入角色未免太快了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也说过,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大家各取所需方为合作,但这并不是你可以擅自插手我私事的理由。」 话音刚落,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言晏就蹙起了眉。 「良总,」她没有过多犹豫的接下,嘴角那抹弧度就没淡过,清浅的嗓音听上去有种天然的温情妩媚,「这个时间点联系我,是有什么事吗?」 343 这是我欠你的 言晏拿起水杯轻晃着,话里的态度有多客气,此时眼底的温度就有多冷。 不过手机那端的人自然无法察觉,「caria小姐,」礼貌又不乏殷勤的语气,「听说您那边已经接下了K的投资,我先提前恭喜您了。」 她料到良黎会再找上她,只不过没想到她会这么迫不及待,于是懒洋洋地回了句,「是么,」抬眼看向对面无动于衷的男人,「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良黎明显也愣了一下,仍是笑道,「那一定是您太忙,还没来得及看刚才K公布的投资名单,听说聂总很看重和您的合作。」 投资名单……女人脸上浮过一丝冷意,原来刚才他们开的是这个会。 这样一来,良黎找她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良总,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言晏笑了笑,拿起水杯浅抿了一口,「况且……您那边最近的风评好像不是很好,我也没必要让自己的第一个项目担上这么大的风险不是吗?」 良黎沉默了两秒,方道,「如果我能解决这一切呢?」 她能解决的办法…… 言晏微微眯起眼,短暂沉默的两秒里像是在认真考虑,笑意渐深,「那就要看您的诚意了。」 挂了电话,言晏重新看向对面的男人。 「现在,还是私事吗?」 如他所料。 言晏扯了个冷笑,没做回答,聂南深自然的给她盛了碗汤,不疾不徐的道,「你想利用季洛的身份制造舆论引起更多关于电影的话题,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请更有话题度的主角人选。」 「如今您成了最大的投资方,我哪儿有说不的权利。」看了眼那冒着热气的汤,她抬起眸来,绵绵的笑意里尽是阴阳怪气的讽刺,妩媚又凉薄,「可是怎么办,如果事事都如了聂总您的意,看着您顺心,我就不怎么顺心呢。」 「那以后让你不顺心的事应该会很多。」 言晏懒得接话,面不改色的将手机放回包里,「还吃吗,不吃我回工作室了。」 原本她就不是真心打算来吃这顿饭,聂南深看了她两秒,最后道,「吃完我送你过去。」 「好啊。」于是拎起的包又放了回去。 一顿饭结束,聂南深驱车将她送到工作室然后才返回公司。 言晏刚走进去,唐唯和几个工作人员就想发现了什么大八卦般的围上来,「老师,刚才送您回来那位……是聂总吗?」 「嗯。」 「那聂总……和您是什么关系啊?」 「顺路而已。」 神情寡淡的丢下这句话,人已经上了二楼。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快被接通,「他找你了?」 聂南深能在越过她这个制片人的情况下直接拨下投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嗯哼,」路潞回答得很轻巧,「他愿意砸钱,那就让他砸,白捡的资金不要白不要,也能替你省不少事。」 言晏对着窗外的景色斟酌了许久,抿唇道,「抱歉。」 虽然路潞的存在迟早会被他察觉,但她没想到聂南深的动作会这么快,不是出于本意,但她确实不希望在这件事里面再将路潞牵扯进来。 「我都不介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电话那端传来女人淡淡惬意的嗓音,和淡淡的鄙夷轻笑,「不过聂公子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俗气。」 听着女人云淡风轻的语气,言晏蹙起眉,「比起这个,我更担心……」 「池骞没是么。」路潞轻巧的打断她。 四年前两人就是手足兄弟,在聂南深入狱这几年期间聂家也一直由池骞没 照料才稳住在江城的地位,生死的情谊,她不认为这件事聂南深会瞒着池骞没。 「该来的总会来,况且前段时间听说C那边撤了巨资给温纾砸了部冲奖电影,」轻描淡写得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路潞轻轻的笑,「资本家的游戏,总得找点刺激才有意思。」.. 她自然有她的打算,但言晏怎么会不知道路潞之所以答应聂南深的投资,不过是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直接和聂南深起冲突罢了。 「路潞,」敛眸淡淡的道,「你没必要为了我搭上你自己。」 那边,女人微微怔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淡淡不明的笑意,「这是我欠你的,」她垂下眸,语气轻松的道,「谁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曾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呢。」 当年关珩的死几乎没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陆骁。 K总裁办公室,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 门打开的时候,坐在沙发里的女人正低头翻着手里的杂志,「回来了。」 茶几上的咖啡已经没了热气,聂南深淡淡嗯了一声,脱下外套走进去。 被西装包裹的长腿径直从茶几前迈过,「什么生意这么忙,」秦思砚翻过下一页,淡淡讽刺的笑,「连抽空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有事可以电话里说,没必要等我。」 椅子被拉开,从进来开始,聂南深的视线几乎就没怎么看过去,秦思砚这才抬起头来,男人已经开始低头处理着手边堆积的文件,温淡而疏离。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冷漠,相比起他对外人那种生人勿近令人畏惧的态度,在她面前只不过显得寡言了许多。 这几年来她几乎都快习惯了这种淡漠的相处模式,但偶尔想起曾经还是会觉得生疏和陌生。 他们前几天才因为她和季洛绯闻的事情吵了一架,来这里之前秦思砚已经想好了无数和好的说辞,但此时面对男人一句轻飘飘的没必要等他,那些到嘴边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清冷的五官掠过一丝嘲弄,将手里的杂志放回桌上,「良黎那边,是你让人撤的资?」 淡淡的嗤笑,聂南深抬头看她,「她让你来的?」 「算是,」秦思砚抿了下唇,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男人的视线,良黎确实有打过电话给她,她虽然并不想过问他们生意之间的来往,但多少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突然撤资了?」 344 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薄唇勾出湛湛冷笑,聂南深放下笔,「樊榆差点害你丢了半条命,你还能惦记良黎死活,」眉目冷鸷的带出嘲讽,「我该说你天真还是大度。」 秦思砚正举着咖啡的动作微微一僵,但也只有一秒,她便将手里的咖啡喝了下去,平静的道,「毕竟曾经姐妹一场,我答应过樊榆要照顾好她妈妈。」 手指不断摩挲着杯沿,秦思砚抿唇看着杯中倒映出自己的脸微微出神,淡淡的道,「况且,当年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 聂南深的脸已经不能用冷沉来形容了,语气也降到了极点,「圣母心泛滥也该有个度,这几年给她的恩惠足够了。」 「是足够了,还是你根本就别有目的?」秦思砚重新抬起头来看他,精致的妆容搭配不算艳丽的口红,让唇角扯着的苦笑看上去委屈又难过,「南深哥,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手里的咖啡早没了温度,唇齿间都还蔓延着那苦涩的味道,「你恨樊榆害死了关言晏,所以想尽办法也要把樊榆送进去,却在良黎走投无路的时候不惜得罪樊天逸也要将人保下,那你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秦思砚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良黎如今的资本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哪里还用得着他亲自出手。 聂南深只是皱起了眉,眸色渐深仿佛光是提到那个名字都觉得厌恶不止,「你有你交友的权利,我也有我办事的方式。」 看出男人并没有回答和解释的意思,秦思砚一颗心顿时凉到了极点。 「好,你不想说,我也不问,」毕竟是个外人,她不想再因为这些琐事和他吵架,一边拿起包,「今天过来本来是想约你吃饭,为前几天的事情向你道歉,不过看来你已经吃过了,」看了眼男人坐在窗前无动于衷的身影,她站起来,「我没开车,可以让你的秘书送一下吗?」 到底不想闹得太难看,这已经算是秦思砚求和最好的态度了。 林秘书有公事在身,于欢只好亲自开车送她去画廊。 【樊榆差点害你丢了半条命,你还能惦记良黎死活】 秦思砚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指尖缓缓攥紧像是要嵌进肉里,四年前某些令人极为不适的画面不断浮现在脑海,她不得不抬手用力的摁着太阳穴,整个人都被不耐的烦躁包裹着。 「秦小姐……」 忽然,女孩儿清脆的响声终于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于欢正从后视镜里担忧的看着她,「您没和聂总他们一起吃午饭吗?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秦思砚皱了下眉,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抚了抚额,「不用。」 于欢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偶尔从后视镜里扫过去,只见女人面上依旧是冷的,很疲惫的样子,秦思砚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他谈公事,没带你和林秘书?」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随口一问。 「聂总没说是公事啊。」后视镜里映出女孩儿茫然又不知情的模样,「况且那女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来谈公事的吧。」 女人? 她微挑了下眉,漫不经心的问,「叫什么?」 「Caria,好像是一个电影制片人。」于欢回忆了下,夸赞道,「长得还挺漂亮的。」 于是那双眉稍稍舒缓了些,Caria,她从良黎那里听过这个名字,听说因为投资问题最近有在和K接触。 一抬眼,便正好与镜中女孩儿清澈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不过于欢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干净的笑容里带着刚出社会不久的无知和清纯。 那张脸看上去足够年轻,说不上多漂亮,但绝对耐看,属于放在人 群中都会多看一眼的存在,不过印象不会很深就是了。 不然也不会跟在聂南深身边这么长时间秦思砚对她一直也没怎么注意过。 「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他们一起?」 「您和聂总关系那么好,中午来的那个女人看上去和聂总好像也挺熟的,您不认识吗?」 扫了一眼后视镜,秦思砚缓缓闭上了眼,绯唇扯过一抹无畏的冷笑,「他工作上的生意伙伴我没必要每一个都认识。」 一句话说完,于欢有点讶异女人平静的反应,不过见她闭目养神显然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她只好闭嘴专心开车。 不说两人只是单纯生意上的来往,就算真有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借着工作缘由而想方设法在聂南深面前刷存在感的女人。 而这种自信来于秦思砚这么多年来对聂南深的了解,毕竟这些年这样的女人她也见过不少,甚至还有直接跑到她面前来挑拨离间宣誓***的,不过被聂南深知道后的下场都不会太好就是了。 要说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个叫Caria的女人还算聪明,故意找到聂南深的公司故意在一众员工面前制造出某种不寻常的假象,还能传到她的耳里。 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画廊门口,一般这个点附近来往的人都不会很多,毕竟艺术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欣赏得来,能拍上三个亿的画作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 于欢下车替她拉开车门,秦思砚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倒了回来。 「秦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乔秘书的侄女?」秦思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叫于欢是吧?」 「是的,因为姑姑被调到国外跟进项目,这才向聂总推荐让我来接替她的位置,」于欢不好意思的调侃道,「不然像我这种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没背景二没资历的,哪里能有机会进K学习呢。」 「学习是好事,不过乔秘书跟在南深哥身边这么多年,我想她之前应该也有提醒过你,」秦思砚笑了笑,伸手去拍去她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秘书,就该做好秘书的本质工作。」 345 三年前,苏黎世 女人的气场很足,尤其是她比于欢高那么一点,低眸看她的时候那种清冷和不屑像极了高位者对普通人的睥睨,「尤其是对上司的私生活过度关注,这不是一件好事。」 女孩站直的身体微微一僵,到底年轻,眼底藏不住事,更藏不住那极力掩藏的情感,她在车里故意试探说出的话,秦思砚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 于欢咽了咽口水,下意识解释道,「秦小姐,你误会了。」 「是误会更好,」女人不在意的笑笑,「毕竟王子爱上灰姑娘这种事只有童话里才有,」她语气悠长,「现实,可比那残酷多了。」 尤其是对于像于欢这种刚接触社会,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但凡身边遇上一个不错的异性就很容易动心,更何况那人是聂南深,对于她们这种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更是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再加上又是自己的上司,很容易就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象。 她淡淡的笑,「南深哥的秘书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别辜负了乔秘书的一番苦心。」 话题点到为止,是忠告也是提醒,女孩儿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脸色难堪到不行。 「于欢明白。」………… 找聂南深求情无果,因为闹出的虚假募捐一事良黎那边当天下午就开了新闻发布会,挽回了部分形象和损失,不过效果不大。 三天后,良黎以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宴请了各界名流。 邀请函直接送到了她的手里,彼时言晏正在和季洛通着电话。 「说实话,并不是很想去。」懒洋洋的声音,周边环境嘈杂,应该是拍摄刚结束。 言晏笑了下,「为什么?」 「你们有钱人的宴会,我去岂不是掉价。」 「季公子谦虚了,」言晏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邀请函,饶有兴致的道,「你可是挤入福布斯排行榜的艺人,你不去整个娱乐圈有几个能替她撑得起排面?」 「不是还有个温纾?」季洛挑起眉,不大乐意的道,「我听说她也收到了邀请函,你确定让我去?」 「去,」邀请函最后一页还附上了这次宴会所有的宴请人员,聂南深几个字赫然在列,大概是担心有人不赏面子,特地用这样的方式以便能请来整个江城更多有话语权的权贵,「如果你还想从你老板那里多捞点钱的话。」 季洛讪笑,「确定不是让我替你打探消息?」 言晏但笑不语,季洛无奈道,「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屈尊一下,」他笑道,「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将手里的邀请函随手扔到一旁,「手头还有工作没忙完。」 「好吧,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忘了吃饭。」 「好。」 挂完电话,视线落在手边的一份航班资料上。 言晏将其拿起,看着上面明确划出来的靳胜林三个字,唇边染出徐徐凉薄的笑意。 这就抗不住了,那樊太太接下来还拿什么和她斗啊…… 晚上,梁元时隔三月难得约上三五好友组个放松局,前脚被池骞没撞破,后脚被聂南深插足,最后只好遣了一种酒肉朋友坐下来陪好兄弟美其名曰叙叙旧。 「你两这跟约好了似的,没那么巧吧?」梁元一边替两位大爷似坐在那儿的男人倒酒,一边为自己忿忿不平,今儿这酒该不会是要他请吧? 池骞没端起一杯酒,「听人说你来了,顺路来看看。」 梁元差点没翻白眼,顺路来坐着就没走的意思,这叫顺路。 池骞没也懒得搭理他,视线扫过对面举了半天酒也没见动的男人一眼,「两月不见看你面色滋润得很,」一边喝着酒,一边挑 眉随口道,「交女朋友了?」 梁元刚喝下去的酒差点没喷出来,视线同样扫过去,只见聂南深淡淡的瞥了池骞没一眼,没说话。 那模样明显是被女人滋润过的,作为兄弟这么多年池骞没很难看不出来,但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眼下出于他对聂南深的了解,没说话的意思就等于是默认了,于是那英挺的眉挑得更高了。 死了几年的铁树还能有开花的时候,也是让他大开眼界,饶有兴致的笑,「该不会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好妹妹吧。」 梁元手里端着酒,视线两个来回走过,突然想起几天前在这里撞见的一幕,最后默默捧着杯子选择保持沉默。 聂南深白了他一眼,这个眼神里的否认池骞没也看出来了,晃着杯中的酒徐徐道,「你找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她的踪影,八成是没了,」盯着杯中的透明色液体,漫不经心的嘲弄,「换个新鲜点的也好,将就将就谁不是过,总不能真为了个女人当一辈子和尚。」 那语气,梁元听着听着怎么感觉好像有些自嘲? 「是么,」聂南深凉凉的笑了一声,突然道,「我记得三年前,你在苏黎世和纪容司突然起了不小的冲突,因为什么?」 视线对上的瞬间,聂南深眸底蕴着的笑意里染了点儿不易察觉的冷意。 池骞没喝酒的动作一顿,旋即很快恢复了正常,满不在乎的笑,「他是兵,我是贼,能因为什么。」 聂南深看了他两秒,「最好是这样。」 池骞没嗤了声,继续喝酒,聂南深已经起了身,梁元见他刚坐没多久就要走的架势,连忙道,「这就要走了?还没喝几杯呢。」 「醉了。」 说话间哪儿有醉了的意思,外套被挎进手臂,话是对池骞没说的,「这几年多谢你照顾聂家,不过……」看着男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脸色冷了冷,抿唇淡淡道,「骞没,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多余的事。」 池骞没垂眸看着杯里的酒,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人离开,梁元凑上来疑惑道,「三年前他不是还在牢里?你瞒着他做了什么多余的事?」 池骞没淡淡扫了他一眼,眉心微拧,三年前在苏黎世啊…… 346 聂总女朋友 他微微眯起眼眸,眼底掠过一抹凉薄的嘲弄,再次抬眼时发现梁元还一脸八卦的盯着他,语气更加不耐,「听说你去了趟罗马?」 梁元脸色微微一僵,「嗯,」坐回去下意识去拿酒,又补了句,「出差。」 挑眉冷笑,像是要将人看穿,「什么案子,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没什么,」他干笑了两声,「老顾客罢了。」………… 一场盛宴,足够高调也足够奢华,更是招待了近半个江城各路有头有脸的人物。 璀璨的灯光,摇晃的高脚杯,各界人士的谈笑风声,每一处都彰显着有钱人的阔气和从容。 只是面对这样的场合,不论是聂南深还是池骞没都不怎么提得起兴趣。 「你撤了人的资,也是好意思来。」某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池骞没扫了眼身旁的男人,淡淡嗤笑。 说话间聂南深看了眼温纾,嗓音温淡,「凑个热闹。」 后者自然看懂了他眼里的疑惑,手腕自然的挽上池骞没,笑容得体的解释道,「是我让骞没陪我来的。」 好歹温纾现在是国内一线演员,良黎邀请她也不算意外,何况身边指不定还有个池骞没跟着。 聂南深没再接话,不知道是懒得搭理还是没什么兴致,温纾也不尴尬,虽然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走到哪儿几乎都是被人阿谀奉承的份,但这些放到聂南深面前显然不值一提。 她正打算找点话题打破这突然的沉默时,视线一下就触到了某处,拧起眉,「季洛怎么也来了?」 聂南深顺着方向看过去,下意识就蹙起了眉。 季洛那张脸,就算放在贵妇名媛圈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存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季洛越过人群视线正好和聂南深的对在一起,然后礼貌的回了个笑容。 瞥了眼身侧男人忽然不悦的脸色,池骞没喝着香槟悠悠道,「良黎准备拿下的一个项目指定让季洛出演,他在邀请之列不意外。」 温纾好奇,「什么项目?我怎么没听过?」 「南深不是刚投资?你问他。」 男人已经收回了视线,眸色寡淡的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温纾见状,原本要问出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宴会进行到一半,温纾中途去了趟洗手间,还没回来之前秦思砚推着良黎的轮椅朝这边走过来,一旁还跟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 聂南深背对着他们,只有池骞没静静的望着几人逐渐靠近的身形,缓缓道,「靳胜林这几年一直想找机会来江城发展,不过早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不好入手,现在倒是没什么顾虑了。」 聂南深喝酒的手一顿,池骞没拿起自己的杯子与他碰了一下,下巴朝他身后指了指,「良黎找上他当后盾,这就是条件。」 聂南深刚回过头,几人已经来到了眼前。 不远处,季洛和经纪人端着酒杯站在宴桌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后者看着男人与聂南深的手握在一起时微挑起眉,讶异道,「这靳胜林排场够大啊,能邀上聂南深和池骞没这种人物都来给他接风洗尘。」 季洛微眯起眸,笑,「他想在江城重新扎根,势必要和聂南深和池骞没这两大巨头打个照面,有了良黎这个桥梁搭线,事情就不简单了。」 显而易见,良黎今天这场晚宴对外界说是为前几日闹出的事挽回点形象,实则是在向江城各路权贵正式介绍靳胜林为其铺路,既向外界宣示了她和靳胜林不一般的合作关系,又能让其他想趁聂南深撤资落井下石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经纪人看着几人聊在一起的画面,有些捉摸不透,「阿洛,你说,聂南深和池骞没这两人性子这么傲,能买这个账吗? 」 「买不买账不重要,」季洛扯了扯唇,颇对他们现在的处境担忧,「靳胜林这三个字代表的可不止区区一家公司,而是半个临城。」 这么大的靠山,可不比当年的樊天逸差多少,他也是不明白,明明有这个杀手锏在手里,良黎竟然还能在聂南深面前低声下气这么长时间。 此时,庄园外。 一辆在庄园外停了许久的黑色宾利上忽然走下一个女人。 一袭紫色V领开叉长裙,瞬间吸引了不少入口处的目光。 晚宴时间开放,有人来晚了只要凭请帖就能进去,保安看着那张来到面前足够美艳的脸,礼貌的提醒,「您好,请出示请帖。」 女人甚至没有带手提包,只是轻轻的笑道,「不好意思,忘带了。」 保安皱起眉,「抱歉,必须要有请帖我们才能够放您进去。」 后面还排了不少人,女人也不尴尬,站得笔直,有种无视一切的傲慢,她淡淡的笑,「那……聂总女朋友的身份,够吗?」 宴会厅,几人还在简单的交谈,不过大多的话题都是良黎在进行。 直到保安进来找到他们,「聂总,外面有个说是您女朋友的人要进来,您看……」 闻言,聂南深微挑起眉,而保安口中的女朋友几个字,一下就让气氛凝固下来,除了聂南深以外,其余几人脸色或多或少各有变化,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秦思砚是第一个脸色微变的,不过很快那脸上的吃惊就被淡淡的嘲弄所取代,这些年她不是没见过敢自称聂南深女朋友的,但像这样胆大敢直接舞到本人面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红唇噙出讽刺的笑,秦思砚漫不经心的喝着香槟,而同为女人的良黎自然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聂南深这些年身边就没出现过别的女人,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女朋友来,无非就是某些想攀高枝的女人借了个名头罢了。 为了避免被一些不重要的人扰了场子,良黎正打算开口让保安把人打发走,却见对面的男人已经放下了高脚杯,冲在场所有人道,「失陪。」 简短的两个字,连客套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347 不值得,丢了就丢了 秦思砚脸上的弧度猛然僵住。 一直没开腔的池骞没挑起眉,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聂南深这不留情面的一走,良黎的脸色顿时也难看下来,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只好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由靳胜林推着轮椅去了另一边。 「这个聂南深,架子是挺大。」刚走出几步,中年男人就忍不住嗤了一声。 良黎脸上带着笑和路过的宾客打着招呼,眸底却冷得厉害,「我早给你说过,他没那么好对付。」 「丢点面子而已,」靳胜林看了眼女人脸上虚伪的笑容,手指徐徐划过女人优美的肩颈线,轻佻又满不在乎的嗤笑,「怕什么,连关珩那个女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还担心收拾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四五十岁的年纪,聂南深对他来说确实只能算毛头小子。 但这话也足够猖狂自大,良黎一巴掌就拍了下去,还不忘观察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低声冷道,「注意你的分寸!」 男人扯了扯唇,但也没再有过分的举动,良黎看着那张尽显无赖的脸,几度压制不住心中的恶心和怒火,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我劝你别太自信,我给你机会入驻江城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别给我惹多余的麻烦。」 「少在我面前说得冠冕堂皇卖什么狗屁人情,」靳胜林忽然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良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可太清楚了。」 不屑,冷蔑,要不是她实在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有这好心,「我啊,劝你还是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把你搞假慈善的事给捅了出去,别到时候又被人使了绊子阴沟翻船,咱们谁也讨不了好处。」 良黎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这边,秦思砚放下手里的杯子朝池骞没笑了笑,「南深哥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我怎么不知道?」 池骞没淡淡瞥她一眼,「他找的,你该问他。」 秦思砚笑了下,手指落在杯底,松了又紧,「他不想和良黎有过多来往可以明说,也可以不用来,犯不着逮着个借口趁机离开,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良黎难堪。」 池骞没神情淡淡,「你觉得,他不待见的人,需要用借口?」 秦思砚猛然怔住,清冷的五官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最后池骞没也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兴致,带着温纾一起转身离开,秦思砚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断用力的手指像是要将杯子捏碎。 借口从来都只是用来宽慰自己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秘书口中所说的女人。 这一刻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跳梁小丑,原来指的是她自己。 行驶的车内,安静的空气被一道手机震动打破。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聂南深看着庄园外来往的宾客,对着手机那端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温和。 车外快速闪过的路灯明暗交错的落在女人脸上,她望着前方淡淡的笑着,「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她在暗,她们在明,打猎的乐趣来源也从来不是获得猎物,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享受他们那种被人盯上却又不自知的垂死挣扎。 冷风从窗外不断地灌进来,将女人长发吹散,「不过今夜过后,大概不止秦思砚,整个江城都该充满聂总您的八卦了,」她笑着关心,「您没关系吗?」 那语气更像是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聂南深苦笑,「我怎么样,对你重要么。」 红唇笑得更甚,「不重要。」 「是不重要,所以借完我的手给良黎和靳胜林难堪,也不肯等我出来?」聂南深半侧 过身,看着不远处显然刚出来的男人,冷笑,「不等我就算了,你的眼线还在里面,不带他一起?」 言晏一下就挑了眉,那边只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夹杂了点儿捉摸不透的笑意,「你打算向所有人宣告我有了新欢,怎么,没告诉你身边的人?」 他指的是季洛。 言晏皱起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明媚的笑,「这就不劳聂总操心了。」 挂了电话,车内再次恢复了寂静,直到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关园外。 看着挡在门口的黑色保时捷,扯唇勾出冷笑,前半小时还在晚宴的人,跑得竟然比她还快。 将整个大门照亮的车灯熄灭,男人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摇曳的身姿踩着高跟鞋缓缓朝他走来,直到人影从黑暗中完全暴露在路灯之下,池骞没才终于看清那张薄凉冷情的脸。 「原来是你,」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寡淡得没有半点情绪,「你果然没死。」 他只是靠在车身上,地上躺了一地的烟头,而这个果然,让言晏忽然生出一种她们今晚会在这里撞见并非是偶然的错觉。 「我说你们男人一个二个的挺有意思,没事儿都喜欢在我家这栋废宅瞎逛悠,」言晏撇了眼他身后黑灯瞎火的别墅,清冷的嗓音带着幽冷的嘲弄,「这里是藏了什么宝藏,还是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东西让人这么舍不得?」 冷冷的讽刺直接从脸上溢出来,上一个她在这里碰见的,还是樊天逸。 池骞没扫了她一眼,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什么时候被卖出去的东西,也还是你的了?」 早在四年前,这座宅子已经不属于关家了。 「确实不是我的,」言晏轻描淡写,双手环胸,笑容肆意,「不过路潞已经把这里的所有权交给我了。」 点烟的手指忽然一顿,然后响起「嗒」地一声,火苗顺势升起照亮了男人半边俊脸,沉默,阴暗,像极了他透不进光的眼。 「她当初费尽心力得到的,丢得倒是爽快。」他吸了一口,烟头便燃了一大截,阴冷的笑声仿佛是在嘲讽着什么。 言晏当然不知道他在嘲讽什么,她也没兴趣,眉目冷淡的笑了笑,「大概是后来发现不值得,丢了就丢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348 死,太便宜了 「那南深呢?」池骞没又抽了一口烟,漫不经心的抖了下指尖的烟灰,然后才抬头看她,语气慵淡,「重新招惹他,就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眉心微跳,在男人目光冷漠的注视下,她再次扯开笑容,歪着脑袋反问,「不赌把大的,又怎么对得起这过去的四年呢。」 池骞没看了她两秒,没再说话,言晏也没打算再和他废话,抬脚就从男人身侧走过。 「是对不起这四年,」低缓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池骞没注视着女人停下的身形,微眯起眸平缓的道,「还是对不起你们那个死去的孩子?」 大概是长时间无人居住,从外面看进去关园内一片冷清,四年时间,物是人非。 夜色凄冷,凉风拂过女人冰冷的脸颊,一遍一遍刮得皮肤生疼。 她视线有些恍惚,淡淡的笑,「我姑姑生前一直说,这世上是存在报应这种东西的。」回过身来,眼角眉梢都挑着凉沁入骨的笑容,「我现在好像知道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不报仇,他们又怎么会得到报应。 烟蒂落在脚下,被锃亮的黑色皮鞋碾灭,「所以,南深也在你复仇的一环里,」他看着女人漆黑泛着冷意的眸,「是么。」… 从关园出来的时候,门口的车已经从保时捷变成了世爵。 言晏看着驾驶座上的林秘书,没有过多犹豫就上了车,刚关上门,属于男人的外套就包裹了过来,「怎么穿这么少?」 分明就没打算进晚宴厅,她还特地挑了件晚礼服,大半片肌肤都露在空气中,凉得吓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话刚说到一半,她就猜到大概是池骞没离开后就给他发了消息,闭上眼讽刺,「你们兄弟两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惹人讨厌。」 那神情里的厌恶比珍珠都真,聂南深似乎都已经习惯,淡淡的笑,「去我那儿?」 「我累了。」 她撇过半边脸,从上车开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聂南深看出她心情不大好,也没强求,给林秘书报了公寓的地址后就没再开口。 他看着女人安静闭目的侧脸,车外掠过的光线偶尔洒在她脸上,恬静却又透着明显不健康的白,然后视线缓缓向下,最终停在女人被衣服盖住腹部的位置,平坦得仿佛从未存在过一个生命。 「宋秘书可以借我吗。」 视线重新落回了女人脸上,她已经睁开了眼,「你也知道,我身边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包括我?」 女人只是看着他,那眼神寡淡得仿佛一杯白开水。 聂南深曾经觉得,明着来的恨意,总比表面看上去的云淡风轻要好上许多,这个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好,」他淡淡的笑,「累了就睡会儿。」 说完在女人额上亲了下,亲昵的道,「到了我叫你。」………… 办公室内,宋秘书毕恭毕敬的站在办公桌前,鼻梁上戴着的还是那副挂在他脸上有了二十多年历史的黑色边框眼镜。 正值下午,斑斑点点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女人将入职申请表递到他面前,「换了个岗位,但本职还是秘书,我想应该难不倒你。」 宋秘书没有马上接过,皱起眉,「您不介意吗?」 指的是他在聂南深手底下工作了这么些年,忠心这个字,在一切利益面前都显得太过理想虚无。 言晏看了他两秒,笑了笑,十指交叉靠进背倚里,忽然道,「宋秘书,你今年也有四十多快五十了吧?」 「是。」 他十九岁大学还没毕业就进了关家,一直以来都跟在关 珩身边,除了这四年时间,满打满算也给关家办了二十多年的事。 「为什么一直没打算结婚呢?」那目光太过直白,背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染得红唇的颜色格外艳丽。 宋秘书微微怔住了,看着她淡然,倨傲,又运筹帷幄的神态,那一瞬,女人年轻的面孔仿佛和记忆中某张脸蛋重合在一起,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宋秘书缓缓抿起唇,不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靳胜林这几十年的生平资料。」 她挑了下眉,接过来随意的翻了翻,里面甚至包含了很多她需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去查到的细节,「看来这四年你下了不少功夫。」 宋秘书苦笑,「原本是打算我亲自来的,不过现在您既然回来了,我想您应该比我更需要。」 「万事俱备,好像只欠东风了。」手里的纸页翻了一页又一页,言晏满意道,「比我想象的要容易许多。」 「现在就要动手吗?」那浑浊的眼神里布满了迫不及待,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不急,」将文件合上,她漫不经心的道,「等我拿到良黎当年故意杀人的证据也不迟。」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宋秘书皱起眉,「小姐,当年良黎故意杀人的案子,如今已经过了追诉期,就算拿到,用处怕是也不大。」顿了顿,迟疑道,「更何况,您想要她死,有一万种方式,甚至不用您亲自动手,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聂南深,樊天逸,随便一个都可以成为她借来杀人的刀,如今的良黎,早就没了继续和她对抗的资本。 「杀敌如果不能刺在最精准的地方,那就没意思了。」她饶有兴致的瞧着手里的资料,唇边笑容愈发深和浓。 死,真的,真的太便宜她了。 交代了几件需要宋秘书亲自去办的事后,言晏将手头的工作安排给唐唯,拿着最近重新修改后的剧本就去了片场。 其实这样的工作对接,她原本安排成私下见面会比较保险,毕竟四年前她也算在媒体面前露过不少面,尤其是在片场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难保不会被某个记性好的路人给认出来,只是季洛的手机从两天前就一直打不通,她只好亲自去找他。 349 她也不是缺你不可 拍摄的是一部现代戏,今天正好在棚内拍摄,言晏到的时候季洛正在和一个同样有不少代表作的女演员对一场亲密戏. 大概是太过入戏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她,倒是经纪人谭舒一眼就看到了她。 谭舒作为季洛一出道就跟着的经纪人,关于她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连忙上前将她带到私人休息室,端了咖啡上来让她等一会儿,然后带上门出去。 休息室不大,但精致且安静,很符合男人现在的圈内的咖位。 约莫十分钟后,谭舒去而复返,为难道,「抱歉啊关小姐,这两天的拍摄进度很赶,他恐怕抽不出时间来。」 言晏只一眼就看出了女人眸底不自然的闪躲。 她这才想起晚宴那天晚上聂南深在电话里对她说的话,【你打算向所有人宣告我有了新欢,怎么,没告诉你身边的人?】 这是故意不见她了。 谭舒原本以为女人大概率会不高兴,毕竟她还亲自跑了这一趟,但没想到女人眉眼未动,淡淡道,「那行,」言晏将手里的文件袋地给她,「这是新的剧本,关于他的戏份有不少改动,你记得拿给他看一下。」 「好。」谭舒刚接过,面前的女人已经拿着包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休息室。 没多会儿,经纪人也出了休息室,导演那边已经进行了中场休息,她找了一圈没找到男人的踪影,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了女主角的休息室。 刚到门口,就听到两人的调笑声。 敲了两声门,里面传出女人娇软的声音,「请进。」 谭舒看着坐在沙发里旁若无人正喝着同一杯饮料的男女主,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样的情景她不是第一次见,多少产生了免疫,进去之前还不忘带上门。 「是舒姐啊,快进来坐。」半个身子贴着季洛的女人瞧了她一眼,也没有不自在,将自己那杯没有喝过的饮料递给她,然后又扬着脑袋对面前的男人撒着娇,「怎么样?好不好喝?」 「太腻,不喜欢。」男人撇了撇嘴,单手搂着女人的腰肢,明朗的眉眼笑起来一点也不显得油腻,「下次记得换个别的口味。」 听着那对话,谭舒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谁让他是她的摇钱树呢,于是耐着性子道,「人走了。」 男人正端着杯子要喂女主角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女主角一脸疑惑,再看向他时,男人的脸色已经淡了下来。 季洛垂了垂眸,然后谭舒看到他毫不留念的收回了那只搭在女人肩上的手,语气冷漠,「出去吧。」 一副玩腻了的表情。 「离开拍还早呢,急什么?」女主角不以为意,身子又要贴过去,谭舒适时走到他们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冯小姐,您还是先出去吧,我们家洛洛脾气不大好,更何况您事业刚有起色,传出绯闻对您影响也不大好。」 话算是客气了,女主角脸色微变,季洛是娱乐圈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人气,可她不一样,她是女演员,在这个圈子里向来对男女的标准就是不一样的。 最后女主角踩着哒哒的高跟鞋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门关上,谭舒重新看向沙发里百无聊赖的男人,愤然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意思呗,」季洛吊儿郎当的笑笑,端起那杯没动过的饮料,「再说,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有这么意外吗?」 「我说的是关言晏。」 季洛咬着吸管看着窗外,经纪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不觉得很幼稚吗?」 从那天晚宴过后,谭舒就 看出他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拖了这几天的拍摄进度。 季洛扯了扯嘴角,满不在乎的道,「是么。」 「你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你要是觉得她欺骗了你感到不舒服,完全可以不用帮她,」谭舒将剧本放到桌上,「我看,她也不是缺你不可。」 他侧眸看过去。 她今天过来,就纯粹的只是为了给他剧本而已。 忽然笑了下,「你说得有道理。」 下午言晏回到工作室,把手头剩下的工作做得差不多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夕阳西下,她靠在椅子里揉着眉心休息了会儿,然后才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来电和短信提示的屏幕,冷然的扯了扯唇。 近70个小时还没有找上门来,秦小姐比她想象的还能沉得住气。 手指顺势点开私密账号里的邮箱,看着里面一张张还没有被发送出去的照片,手指不断上下的滑动着,唇角噙着饶有兴致的弧度,像是在玩什么极好玩的游戏。 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还没熄灭的屏幕弹出电话。 她刚接起,手机那端就响起男人轻描淡写的声音,「我在楼下。」 这个时间点工作室已经没人了,但正是下班高峰,蓝色跑车停在这不算偏僻的地方实在显眼。 言晏抬脚走过去,季洛已经摇下车窗,一个手势示意,「上车。」 她打开车门坐上去,「不是在赶进度?这么快就忙完了?」 季洛看着女人系好安全带,然后才发动引擎,懒懒散散的道,「是啊,谁让我专业,一个人拯救了一个剧组。」 这话听上去是调侃玩笑,但仔细听又有种不满的阴阳怪气。 女人脸上噙着淡笑,「那你辛苦了。」 季洛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餐厅订在不远的街上,地道的中餐,很有江城的特色,最主要的是这家经常有艺人光顾,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轰动。 选了二楼的包间,点完菜服务员出去,言晏喝了杯水淡淡开口,「有话对我说?」 一路上季洛就盯着她看了不少次,这时也懒得再装,冷冷的出声,「难道不是你该有话对我说?」 「如果你指的是聂南深,那我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 见她轻描淡写,季洛向来松散的模样一下就变得严肃,连声音也不觉大了几分,「你要回到聂南深身边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350 照片 言晏忽然觉得,聂南深挑拨离间的本事确实长了不少。 「你知情或者不知情,对事情的发展不会起到任何改变的作用,」面对男人的怒意,言晏显得平静许多,更何况她也不认为这件事有刻意说出来或者刻意隐瞒的必要,「如果因为这个你认为不妥,或者担心得罪他,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她淡然的笑,「当然,我们的工作合同不会因此有任何变化。」 季洛怔了怔,脸色顿时就难看下来,「我以为,合作伙伴的基本要素是互相信任。」 「不,」言晏放下喝水的杯子,淡淡的道,「合作伙伴只是在有共同利益输送的基础上才能够达成共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五官冷漠,像极了窗外溢进的冷风。 季洛忽然就笑了出来,「舒姐说的没错,看样子你确实不是缺我不可。」他站起来,半个身子前倾凑到她面前,像是要看清女人脸上每个表情,「言晏,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清醒得有些过分。」 季洛几乎很少在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他给外人的印象一向都是阳光帅气,偶尔风流不着边际的随意,连认真的态度,都是极少的。 「清醒不好吗?」言晏对上他的视线,依旧是笑,「明确自己的目标,洞悉旁人的弱点。」 「那聂南深的弱点是什么,你清楚吗?你就敢再次把自己搭进去?」 她似乎不那么在意,「会清楚的。」 季洛像是这才察觉,她下定决心的事,连莫尔都无法改变,更何况是他,正如她刚才所说,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他一下就泄了气,不想再和她谈论这件已成定局的事实。 重新坐回去,不耐的揉着眉心,「那你之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公司,前两天又明目张胆的以聂南深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宴会,就不怕秦思砚找你麻烦?」 话音刚落,上菜的服务员就敲响了房门。 一直到菜上完,言晏才笑着出声,「她能找我什么麻烦?」扫了眼手边放在的手机,云淡风轻的讽刺,「更何况秦小姐高傲得很,一般女人哪儿能入她的眼,就算要找,那也是该找聂南深的麻烦。」 见她开始低头夹菜,季洛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做什么了?」 女人似乎心情不错,「你不饿吗?菜要凉了。」 另一边,聂宅。 聂南深换完衣服来到书房的时候,秦思砚已经在一旁的沙发里坐着了,长发侧拢着,脸色算不上好看。 「有事?」 这是他的私人书房,一般没事她不会过来。 「如今要见你一面不容易,」秦思砚手里握着手机,抬眸冷冷的讽刺,「难得回来一次,我们难道不该好好谈谈?」 聂南深沉默了两秒,大概猜到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对话,顺手将房门关上,迈步走向书桌,「你想谈什么?」 见他没有回避,秦思砚索性也开门见山的道,「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不久。」聂南深头也没抬,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 秦思砚不知道他这样的态度算不算是敷衍,冷冷的嘲道,「所以之前我和季洛传出绯闻,你是因为她才没有帮我的,是么?」 「不是。」 「既然不是怕她误会,那是因为什么?」除此之外她几乎找不到别的理由。 「思砚,」聂南深抬起头来,微蹙着眉头,显然对这样的质问有些不满,「你年纪不小了,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让别人替你善后。」 秦思砚微微愣了一下。 这些年他对她虽然不是予取予求,但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上他也确实做足了她的后盾, 她甚至没有想过,原来这些事情在他的眼里都只是善后。 秦思砚差点被气笑了,「所以你现在是在埋怨我,太过依赖你了吗?」 「不是,」男人淡淡,平静的话语却比刀子还伤人,「作为聂家人,我有义务也有责任替你处理你无法解决的事情,不过一个莫须有的绯闻而已,犯不着和一个戏子叫真。」 区区一个犯不着,就诠释了这件事情在他眼里的可忽略性。 秦思砚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放在四年前,她大概率也只会选择忽视。 只是如今,她似乎更想通过这样的事来确认什么。 「好,就算是因为这样,」她无法反驳他话里的逻辑,继续着先前的话题,「caria是吧,那你突然撤了良黎那边的资金,总该是因为她吧?」 男人掀着眸,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你调查她?」 她欣然的看着男人平静的眸子起了点波澜,但又觉得更加讽刺了。 「这么紧张做什么?」秦思砚起身来到书桌前,双手支在桌面微微前倾,隔着一尺的距离与他对视着,「还是说你以为你能做到天衣无缝吗?」 她确实有去调查过,不过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私人信息。 聂南深微微皱起了眉,秦思砚看了他两秒,笑了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有关她的私人信息,是你在刻意隐瞒吧?」眸里的讽刺几乎快溢出来,「可是怎么办,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宣誓自己的***恨不能立马昭告全天下呢!」. 话音刚落,亮着屏幕的手机就被一把扔到他面前。 动作不大,但足以彰显女人此时的怒意。 聂南深眼里掠过一丝疑惑,视线往下,精确的捕捉到手机里那张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照片。 但不过一眼,男人就收回了视线,波澜不惊的道,「有什么问题?」 秦思砚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冷笑,「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匿名邮箱发来的照片都很暗,但一眼就能看出背景是在银南别墅他的卧室,和男人赤裸半身正在熟睡的脸,甚至不用多猜,就能知道镜头之外是另一个女人躺在他的身侧。 *照那两个字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男人情绪很淡,手指继续敲着键盘,「我是成年男人,有自己的私生活很正常。」 351 例外 秦思砚睁着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在她面前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他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也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这样的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确实不算稀奇。 更何况那个没有出现在镜头里的女人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她一时竟找不到自己这怒意的来由。 茫然的退了两步,秦思砚有些站不稳,「是我太天真,」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笑得清冷又讽刺,「我以为关言晏死了,你不会再看上别的女人。」 就像她曾经天真的以为,他不会爱上关言晏一样。 键盘上有序的节奏忽然停住。 秦思砚攥着掌心,以此让自己更加清醒,她注视着男人隐隐透着不悦的脸庞,忽然间又仿佛松了口气般的觉得,谁都不会成为他的例外。 她不能,关言晏也不能,那么,如今出现的这个「女朋友」,同样不能。 秦思砚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和平静,「我不管这张照片是真的还是合成的,但是今天她能发给我,明天她就能发给任何人,如今想看聂家笑话的人不少,这种照片如果传到妈和爷爷那里,你知道会对聂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说得没错,你的私事我无权过问,但是南深哥,」她拿回手机,目光在那照片上足足停了好几秒,然后点了删除键,「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刻意拍下你们的照片发给我?」 男人始终没有再开口,秦思砚晃着手里的手机,冷冷的嘲弄,「你又怎么能确定,她接近你,不是居心叵测别有目的?」 目的? 聂南深淡淡的看着女人眼里露出的讥诮,菲薄的唇缓缓抿起,要说目的,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她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 孟曼一个劲的往聂南深碗里夹菜,「外面工作再忙,也别忘了照顾自己的身体,一年见不了你几次,你看你又瘦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他不常回来的不满,聂南深回了个谢谢妈就没了下文。 沉默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晚餐快结束,主位上面容病倦的老人才就着沙哑的嗓音徐徐开口,「听说你交女朋友了?」 像是随口一问,桌上另外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只有聂老爷继续夹着菜,连眼风也没往他这边扫过。 「嗯。」 秦思砚足足看了他好几秒,眉心拧了又松,然后放下了碗筷。 几乎是同时,聂老爷手里的筷子也放到了桌上,慢条斯理的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纸巾擦拭。 聂老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眼里的光都淡了不少,「人呐,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说着,老人捂嘴咳嗽了两声,才虚弱着声音叹息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有空的话,带回家来看看吧。」 那语气,听不出来是欣慰还是惋惜,但更多的是无奈,聂南深敛着眸,「会的。」 说完,聂老爷一个手势,管家连忙上前将他从位置上扶起,孟曼刚有动作,就被聂老爷摆摆手拒绝了。 转身迈着苍老的步子一步步朝楼梯走去,背影佝偻,时不时还传出阵阵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哪里还有当年的气势和威严。 「我吃好了,先回房了。」几乎是聂老爷前脚刚走,秦思砚跟着就起了身,孟曼看了女人的背影一会儿,拧眉没再说话。 花园内,微风徐徐,孟曼拢着披肩走在前面。 「思砚找你谈过了?」 聂南深单手插袋,站定脚步,「您指什么 ?」 孟曼回过身来,五官偏凉,「四年过去,我还以为你会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怎么忽然想通了?」 知子莫若母,这四年来别说别的女人,就连思砚都被动和他保持着距离,现在突然出现的女人又怎么能不蹊跷。 「老爷子不是说,」男人只是笑笑,「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么。」 那张俊美的脸在夜色下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孟曼也没再追问,「也好,」她继续向前走着,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安苏出事,至今昏迷不醒,聂家就剩你一根独苗,如今我也不敢再强求什么,只是你也看到了,你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一辈的思想,总归是想抱个孙子的。」 孟曼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男人忽然黯淡下来的眼神。…… 餐厅外,明亮的灯光下,季洛被助理带上车,几杯酒下去,他虽没醉但走路也有些不稳的趋势。 「关小姐蛮狠心的。」 经纪人望着被扶上车的男人,淡淡的开腔。 街道车水马龙,路边橙色的光线落在女人脸上,目光同样跟随着那道身影,「在娱乐圈待了那么长时间,」唇边噙着淡淡的弧度,和不温不火的嗓音,「我以为谭经纪该是什么样的坏人都见过了。」 谭舒扭头看她,那张完美的侧脸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您躺在病房那几年,几乎都是洛洛在照顾您,」她皱了皱眉,「我以为,哪怕是利用,您多少也会动点恻隐之心。」 「利用?」言晏笑了笑,「我也以为,我们是各取所需。」 谭舒看着她微微笑着的脸微微怔了怔。 路潞给了他最好的资源,关言晏替他造最好的势,准确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谈不上利用。 谭舒笑了笑,「像关小姐这么聪明的人,我想您不会看不出来,洛洛为什么始终选择站在您这边。」 言晏看着车上男人闭目养神的半边侧脸,淡笑不语。 有些话明白人之间不用说得太透,谭舒也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立场来提这些,只是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她,「别输了,」看着女人精致美丽的脸蛋,淡淡的笑容中带着提醒,「洛洛和你们不一样,他出生贫寒没有背景,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你们有钱人的游戏,他输不起。」 言晏静静的望着掌心的车钥匙,思绪缥缈间又格外的清醒。 她又何尝输得起呢。 352 做人不能太双标的 空旷的停车场,忽闪忽灭的车灯直直的打在对面的白墙上,像是某种僵持,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来回反复。 谭舒的车,到底是开得不顺手。 回到公寓,言晏的手刚在一片黑暗中摸到开关,客厅内就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下午和谁吃的饭?」 心惊不过一秒,偌大的房间被灯光照亮,露出沙发里男人的身形。 深色的西装外套被搭在一边,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季洛啊。」言晏一边弯腰换鞋,一边轻松道。 「他一个大明星,」随着便是男人的嗤笑,「你和他吃饭,就不怕暴露?」 「包间里还算安全。」 眉心微微跳了跳,包间,呵。 聂南深看着女人一脸坦然走进来的模样,原本平静的心态止不住就掀起了波澜,她在他面前,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 言晏随手将包放到一侧的沙发上,对上男人那阴沉的视线的瞬间,止不住就笑出了声,「我以为聂总大半夜的私闯民宅,是来兴师问罪的。」 聂南深唇边扯出嗤意,伸出的手一下就把她带到了腿上,「你做了什么值得我兴师问罪的事?」 那双手臂没有分寸的环着她的腰,令人生出极大的不适和侵略感,「挺多的,」言晏五官微冷,但始终面露笑意,「看你是为了哪一件。」 聂南深曾不止一次想撕碎她脸上那张虚伪的笑脸,明明恨不能将他推开,却每每都选择妥协,搞得他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可事实确实是他逼着她在妥协。 「思砚不过是个局外人,你针对她无非就是为了给我找不痛快,」聂南深看着她眼底掩饰不住的厌恶,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宠溺又无奈的道,「可是如果我没有不痛快……何必呢。」 他说得平静又坦然,语气的最后好像真的只剩下了纯粹的心疼,言晏只觉得莫名的扎眼,「可是看到秦思砚不痛快,我觉得也蛮有趣的。」 这大概是她现下无趣的生活中唯一能有的调剂了。 聂南深没有理会她眼底的挑衅,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以一种亲昵的姿势拉近两人间的距离,「我知道你恨我,恨思砚,也恨聂家。」无奈的语气中有种妥协的意味,「言晏,你什么都可以冲我来,但别针对老爷子,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说着,那双手将她搂得更紧了,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一般。 语气听上去委屈极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委屈呢? 「凭什么?」言晏无声的笑了笑,低垂下眸,敛着冷意,「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吗?」 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身子僵了僵,于是那笑更讽刺了,「可是你们当初把我姑姑当弃子一样丢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聂南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女人含笑的眉眼,偏偏她说得平静又淡然,仿佛是在和他开一个随口的玩笑般,「聂南深,做人不能太双标的。」 聂南深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来,关珩的死是她一辈子的痛,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可是关珩已经死了,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你放心,」女人站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坐了两年的牢,我当这笔账已经一笔勾销。」 她笑得温婉而冷漠,指着门的方向,一字一句的道,「所以,现在,你可以滚了。」 聂南深皱起眉,「言晏……」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却被一下躲开。 「滚!」女人音调徒然拔高,脸色冷得可怕。 关珩一向是她的禁忌,聂南深已经触碰到她的底 线了。 不敢再刺激她,聂南深只能看着她,最后还是拿起外套走出去,却在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言晏。」 低头看着落在门把上的手,「死了的人在长眠,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女人落在身侧的掌心几乎被掐出血迹,她呼吸变得急促,紧绷的脸蛋隐约能看到额上的血管,随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下一秒,花瓶在门上被砸碎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z. 言晏双眼通红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角几乎被她咬出血来,心脏深处传来的终于不是那种绵绵蔓延的难受,而是一下又一下被重力不断敲打令人呼吸都困难的钝痛。 她甚至无法好好的站立。 时间从来不会磨灭疼痛,只会让那些久年积攒而无处排解发泄的恨意越来越深。 一墙之隔,聂南深垂首站在门外,走廊微弱的灯光在男人脸上投出阴影,久久未散。 一笔勾销,可是,他欠她的,又何止这一笔。 第二天,言晏请了一天的假,工作室最近的工作量不算大,但自她来到江城以后唐唯就没见她因为任何原因请过假,正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的时候,第三天女人就照常来上了班。 除了脸色看上去比较苍白虚弱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老师,您是生病了吗?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多休息两天?」 女人眉眼未动,继续低头改剧本,「感冒而已,不碍事。」 话音刚落,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当看到聂南深三个字时,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顺手就挂断了电话。 「对了,季洛现在那个剧还有多久杀青?」 唐唯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应该就这两天。」 言晏点点头,「抓紧把摄影和服道化的团队定下来,等他那边杀青后可以准备一下开机的事了。」 「好。」 接下来的几天言晏都没再见过聂南深,不过她也确实忙,剧本,宣发,还有剧组该有的各项准备都在一一着手,就连季洛的杀青宴她也只是发了个恭喜的短信过去。 冯晔导演在圈内呆的时间长,也有足够的威望,给她推荐了个不错的摄像后期团队,碰壁是在服化道上面。 之前看好的一个团队因为等不到季洛档期已经签了另一个剧组,她没办法只好重新筛选。 353 柿子挑软的捏 午休时间,工作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选资料,忽然,紧闭的办公室门被一股力道推开。 那声响不大,但也绝算不上友善。 言晏抬起头的瞬间就看见两名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了门口,不偏不倚正好将整个房门堵住。 还不待她开口,其中一个男人已经道,「Caria小姐是吗?」 那模样,像是来打劫的。 「我是。」言晏扫了两人一眼,也没有半点慌张,毕竟光天化日还在她的地盘,把手里的笔随手丢到桌上,淡笑中带着冷漠,「有事?」 「我们老板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现在有时间吗?」 说是请,但语气几乎和绑匪没什么两样。 言晏脸蛋再次冷了冷,半晌后,起身,顺手合上了桌上的资料。 午后人潮最火的中心街,也有不少顶级餐厅正是高峰期。 包间房门被打开,比起言晏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男人,不如说在门刚打开的瞬间里面的男人就朝她看了过来。 男人只看了她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手里还端着半杯红酒缓缓晃着。 言晏不大摸得懂他那眼神里的含义。 直到身后的房门被那两名带她过来的人带上,偌大的包间只剩下他们和一名倒酒的服务员,言晏才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白色V领衬衫加修身的牛仔裤,再搭配被夹在脑后的一头茶色微卷的长发,看上去干练又不失慵懒随意。 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儿端详,忽然,他笑了一声,「Caria小姐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故人。」 「是么,」这种俗套的开场白她还是第一次见,言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这张脸应该不是很大众才对。」 说着她兀自来到餐桌旁的位置上,手里的包刚放下,就再次听见男人略带轻佻讽刺的笑声,「也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随口道,「毕竟,红颜多薄命。」 言晏脸上的弧度一下子僵住,身体还维持着放包的动作,心底只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认识关珩。 或者准确的来说,他认识的是二十年前的关珩。 不过现在这句话听上去,更多是对她的威胁和恐吓。 再次看过去时,靳胜林已经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翘着二郎腿,红酒杯始终未离手,反而一双透着自大和傲慢的眼睛睨着她,「黎星的事,是你干的?」 那神情,用目中无人来形容再恰当不过,言晏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听他再次道,「怎么,Caria小姐该不会以那点小伎俩就可以瞒天过海吧?」 她皱了皱眉,比起那些逗弄良黎的伎俩,她更诧异的是来的人竟然不是良黎。 拉开椅子镇定自若的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的笑,「我以为这件事,应该是良总来和我谈。」 说话间瞥了一眼男人的表情,只见他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便舒展开,而靳胜林显然不打算回答她,「你背后的人是聂南深,他让你这么做的?」 言晏顿时了然,唇角勾了勾,自顾的喝下那杯水。 原来良黎还不知道是她啊…… 她和聂南深的关系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几乎还没人知道,聂南深投资了她,而她拒绝了良黎,靳胜林有这样的猜测很合理。 「所以呢?」言晏放下水杯,缓缓的朝他笑,「黎星的损失已经止住了,并且还靳总还因此得到一个入驻江城的商机,现在再来谈这个,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靳胜林嗤 笑,往身后一靠,阔绰十足的开腔,「开个价,他出多少,我翻倍。」 言晏挑眉,原来这才是靳胜林今天约她来的目的。 正好这时上菜的服务员敲门进来,言晏看了一眼,又把那杯水抬到了嘴边。 靳胜林不认识她,这次明显是冲聂南深来的,只是她不确定,他为的到底在江城的地位,还是为了……良黎。 毕竟一口气要翻倍的价,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生意人能说出来的话。 言晏一口一口的小抿着,直到服务员退出去,她才放下杯子慢慢笑道,「靳总,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就不用带上我这个小喽啰了吧?」 看出女人眼底的顾虑,靳胜林嗤了下,「不敢得罪他?」 她淡定的笑,「就凭聂总在江城的身份地位,别说我,谁敢得罪?」 靳胜林眯眸看了她两秒,忽然笑了笑,抬手一招,其身后的服务员就上前来,用另一个没用过的空酒杯倒上了酒。 「听说Caria小姐之前一直生活在国外,刚来这边发展似乎对国内的事情都还不大了解。」他将那杯酒徐徐推到她面前,笑容中夹杂着他那个年纪独有的阴狠和毒辣,「都说柿子该找软的捏,我难道看上去,比聂南深好惹?」 言晏微微拧起眉,靳胜林确实不算个好惹的角色,二十多年前孤身离开江城到临城白手起家,没点手段走不到这个位置。 她接过那杯酒,不过没有喝,只是轻轻晃着,醇红的颜色和酒香漫溢,价值不菲。 唇边勾了点儿弧度,看来,良黎确实给自己又找了个不错的靠山。 半晌,她忽然笑开,「好啊。」掀眸看过去,「聂总给了我十亿,加上违约金,您翻倍给我二十六个亿,我把项目让出来。」 这个数目一出来,靳胜林当即变了脸色,「你耍我?!」 「不信?」她颇为无辜的道,「我回头可以把合同给你看,白纸黑字一手付清,」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笑容清冷又美艳,「当然,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您这儿我可以接受分期付款。」 指尖在杯壁敲出细微清脆且极有节奏的响声,同样映出男人越来越黑的脸。 靳胜林敢开翻倍的口,显然是没想过聂南深是砸了这么大笔钱,此时就更加显得他提出的这笔交易是一场笑话。 354 道歉 男人怒极反笑,「看来聂南深给你的好处确实不小,这么给他卖命。」 「那良总,又给了您什么好处呢?」她始终没有喝那杯酒,似笑非笑的道,「不远千里从临城来到这里给她提供资助,就连这种生意上的小摩擦,也需要您亲自出面替她解决?」 靳胜林对上女人含笑的眼眸,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讽刺缓缓就冷了下来。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一个小辈话里的试探。 直到这会儿,他才开始认真打量对面的女人,年轻,漂亮,还有眼里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冷漠。 他在临城这么多年,还没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更何况还是个小辈,一声冷嗤止不住的就从鼻尖溢出,颇有认为她不知好歹的意思。 不过还不等他继续开腔,言晏已经拿起包起了身,「靳总,考虑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她冲男人笑得和善,「毕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不是吗?」 眼见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包间,靳胜林望着对面没动过一点的饭菜,唇边才扯出冷笑,轻蔑的自言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出了餐厅,午休时间也差不多过了。 回工作室的车刚开到一半,言晏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摸出手机就给宋秘书打了电话,「来接一下我,」声音冷漠,「我被人盯上了。」 不到二十分钟,宋秘书就已经到了约定好的路边。 两人互换了位置,宋秘书一边发动引擎,一边从后视镜看向后面跟着的车,紧张道,「谁的人?」 言晏闭眼揉着眉心,「靳胜林。」 宋秘书皱起眉,「要甩掉吗?」 「不用。」 言晏缓缓睁开眼,「靳胜林刚来江城脚跟还没站稳,暂时还不会对我做什么。」 宋秘书疑惑,「他怎么会找上您?」 「大概率是想找聂南深的茬。」 否则一个项目而已,还不至于他这么大动干戈。 宋秘书怔了怔,「难道是良黎知道了……」 言晏摇了摇头,「从今天的谈话来看,他和良黎似乎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只不过今天的事良黎多半不知情,找我,总比直接对付聂南深要简单得多。」 「兜这么大个圈子,他和聂南深有过节?」 「谁知道呢。」言晏侧过脸看向窗外,那辆黑色奔驰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靳胜林今天见了她,不管良黎事先是否知情,但这一餐过后,以两人不寻常的关系,今天的事靳胜林未必不会告诉良黎。 看样子,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半晌,她开口,「去银南别墅。」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别墅门口。 在他们这辆车驶入这片小区的时候,宋秘书就发现刚才跟着他们的车已经离开了。 从她说要来这里的时候,宋秘书就大概能猜到她要做什么,只有让靳胜林的人看见她来找了聂南深,才能坐实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受了聂南深的指使,也能从黎星出问题这件事情里面摘清楚嫌疑。 不过宋秘书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是直接去聂南深的公司,又为什么要特地绕一圈去了超市并且买了一堆食材。 言晏关上后备箱的门,然后才对宋秘书道,「你先回去,晚上八点记得过来接我。」 宋秘书看了一眼她手里新鲜的食材,不好多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 这个时间点聂南深显然不在,她把车钥匙留给了宋秘书,转身朝别墅内走去。 密码没有变,她轻 车熟路的开门进去,大概男人很少回来,空荡的屋子显得十分冷清。 言晏在玄关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换掉鞋去了厨房。 今天聂南深难得下了个早班,回到别墅刚打开门就看到了玄关处整齐摆放着的高跟鞋。 他愣了愣,紧接着就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声响。.. 抬脚走进去,果然,一眼就见到了女人正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长发绾起,身前戴了一抹围腰,很纤瘦。 瘦得让人心疼。 距离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七天前。 大概是做得太专注,直到身侧的阴影落下来,言晏才有所察觉,「几天不肯见我,」头顶跟着响起的还有男人低沉慵淡的嗓音,「临时献殷勤?」 聂南深先是看了一眼菜板上的新鲜蔬菜,最后视线落在女人没有半点波澜的侧脸上。 言晏正在切菜的手微微一顿,听出了男人话里的讽刺,也不在意,淡淡笑道,「道歉总该有个道歉的态度。」 「嗯?」 「那天是我说话太重了,抱歉。」她放下菜刀看向他,含笑时的语气很诚恳,「你也知道我难得献个殷勤,就是不知道聂总肯不肯给我这个补偿的机会呢?」 明明不接电话的人是她,但此时被她说出来仿佛成了他的错一般,聂南深被逗笑了,伸手就搂住了女人的腰肢,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吃饭?」 面对男人熠熠深沉的视线,言晏垂下眸,「碰碰运气而已。」 不着痕迹的挪开男人的手,转身继续拿起刀切菜,脸上的笑意很浅,「不知道这几年你的口味有没有改变,随便做了点你以前爱吃的,不喜欢的话提前给我说。」 极有节奏的声音从菜板上发出。 就是在四年前,她也很少下厨,只有偶尔惹他生气了,想起来才会亲自做顿饭来哄哄他,厨艺也一直很一般。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连切菜的手法都娴熟了许多。 聂南深眸色暗了暗,哑声问,「什么时候学做的菜?」 「这几年一直呆在国外吃不惯就只好自己动手,时间长了就会了。」将切好的菜装进盘子,专注又显得轻描淡写,「也不是多难的技能。」 以前不会,只是因为这些事都轮不到她亲自来做,聂南深几乎无法想象这几年她一个人是怎么在国外生活的,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肯回来。 旋即聂南深又淡淡的意识到,如果不是良黎还在,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回来。 355 她们姐妹一场 「我来吧。」聂南深从她手里取过菜刀,顺手将菜板也一并挪到自己面前,言晏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动作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口,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 言晏抬起头,聂南深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宠溺的道,「去外面看会儿电视等我,很快。」 其实食材已经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只需要炒一下就好,花不了多少时间。 言晏没再说什么,将围腰取下又洗了手然后才来到客厅。 上一次过来她几乎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除了部分家具换成了新的,其余布局基本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整体的色调更冷了。 从这里隐约能听到厨房里传出切菜的声音,她在原地转了转,最终走到沙发上坐下,翻了会儿杂志觉得无聊,然后才打开电视。 跳出来的是季洛最近正在热播的悬疑剧,她没有看过,只知道季洛作为主演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个被诬陷的杀人犯。 此时画面里正在播放犯人在审讯室被问话的一段剧情,昏暗的房间被一道道铁栅栏隔开,露出季洛那张狼狈又茫然无助的脸。 在面对警官咄咄逼人的审讯下,他只能一遍遍的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那天只是喝醉了,我没有杀人……」 女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久久没能回神。 聂南深一共炒了四个菜加一个汤,很丰盛。 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只是这些年她的口味变淡了许多,一时有些吃不惯。 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言晏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的开口闲聊,「听说樊榆快出来了。」 聂南深正夹菜的动作顿住。 这是她回来以后,第一次跟他提起樊榆的名字。 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女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满打满算快四年了吧,」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碗里的饭菜,言晏笑了声,「多大点儿事儿,四年……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那笑容可以称得上人畜无害,只有聂南深听出来了里面的阴阳怪气。 扫了眼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不合胃口?」 「没啊,」她继续笑,一双杏眸直直的望着他的脸,「不饿,单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她确实有本事,区区几句话就能把本来心情还不错的聂南深也搞得没了胃口。 男人放下筷子,语气淡淡,「你想聊什么?」 「樊榆啊。」 「那是她应得的,况且……」眉目中隐隐透着提起这个名字时的不耐和厌恶,「你什么时候学会和思砚说一样的话了?」 「嗯?」这倒是让言晏有些意外,旋即又觉得好笑,唇角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怎么,她也替樊榆感到委屈?」 「委屈?」 聂南深皱起眉,嘲弄道,「面对良黎你都能嫉恶如仇,怎么放到差点害死你的人身上,就变得这么仁慈了。」 言晏脸上的弧度猛然僵住。 害死她的人…… 她垂眸,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 原来是这样。 「仁慈吗?」她忽然掀起眸,淡淡的笑了下,「大概是想看看,曾经那个差点害死我的凶手,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那声音很淡,尤其是在提到差点害死她这几个字的时候,淡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曾经经历过那场惨烈车祸的人不是她一般。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聂南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于是女人笑得更艳了,双 手支着下巴,「这么看着***什么,当年差点害死我的人又不是你。」 聂南深瞳眸狠狠地颤了下,脸色肉眼可见的紧绷。 不知道为什么,言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有胃口了,见他不说话,自己慢悠悠的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你去探过监吗?」 「没有,」聂南深嗓音干涩得厉害,往她碗里夹了一道菜才面无表情的道,「她在里面的死活与我无关。」 听得出来,他似乎确实挺痛恨樊榆的。 「果然,」她忍不住出声讽刺,「男人啊,就是薄情。」含着讥诮的眼角眉梢都透出对他的不满,「聂公子亲手把人送进去就算了,好歹当年她对你痴心一片,最后竟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聂南深抿起唇,视线落在她脸上,声线也压低了几个度,「没有这个必要。」 「你没去,那……」她顿了顿,抬起头来,红唇撩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秦思砚呢?」 聂南深终于皱起眉,「你想说什么?」 见男人的反应,言晏挑了下眉,来了兴致,「她们姐妹一场,该不会也没去过吧?」 那模样像是真的好奇,如果不是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讽刺的话。 聂南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言晏,我知道你恨我,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抱歉。」顿了顿,「不论是关珩,还是那场车祸。」 这大概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说得最认真的一句话了,至少从他的表情看起来是这样。 女人撩着唇,「所以呢?」 「所以你不用以这样委屈自己的方式来找我的不快,你要知道,就算你再不想见我,我也还是会去找你。」 委屈她的方式? 是指这顿饭么。 言晏扫了眼桌上几乎没怎么被动过的菜碟,低低的笑了下,「你不是说过了吗,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既然我还活着,那些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更何况,当年你也不知道我就在那辆出租车里,不是么。」 说出这句话时,女人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从未怀疑过,如果聂南深在那个雨夜知道她就在那辆车上,他一定会救她。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些,也从来不是她恨他的理由。 聂南深无法再说出一句话,他无法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做辩解,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最终受到伤害的人都是她。 356 聂总不打算邀请吗 「可是怎么办,」男人淡淡的看着她,唇边的自嘲像是要从那张沉稳英俊的脸上溢出来,「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所以,你也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他倒希望,比起良黎和其他人,她更怨的人是他。 只有这样,他们之间才能继续纠缠下去。 言晏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何必呢。」 「是啊,」聂南深盯着她精致又瘦削的脸蛋,喃喃,「何必呢。」 谁都不肯退一步,像是陷入了一出死局。 夏天的天色暗得很晚,一顿晚饭两人都吃得食之无味,但又彼此心照不宣。 二楼的阳台上,女人肩上拢着一张真丝披肩站在窗边,杯中红酒的颜色在指尖荡漾,偶尔晚风拂过,便吹起了鬓边的碎发,像是融进了夜色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江城的夜景了。 璀璨,明亮,像是布在蔚蓝天空的珍珠点缀。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杏眸微敛。 「我没记错的话,聂爷爷的八十寿宴似乎快到了,」言晏悠悠的转过身来,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手里晃着那杯喝了一半的红酒轻轻笑道,「聂总不打算邀请我吗?」.. 娇嗔妩媚,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姿态,白天被挽起的长发已经被放下,自然的拢到左肩,微微歪着的脑袋显得无辜又清纯。 聂南深靠过去,双手自然的落到她两侧的栏杆上,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将她整个人圈到怀里,却又没有碰上。 他只是低下头,望着她水波潋滟的明眸淡淡的道,「你想去吗?」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希望我去。」 他的脸贴下来,以一种平视的角度盯着她,不以为然的笑,「请我一顿饭,就为了这个?」 四周很安静,只有偶尔拂过的轻风,然后撩起那些碎发摩挲着他的脸庞,很痒,挠得人心神不宁。 他没有直接答应,言晏就懂了他的意思。 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笑,「聂总把家人保护得很好。」 「拜你所赐。」明明是责备的话,却从他嘴里说出了宠溺的味道,聂南深还是没忍住,单手搂住女人的腰肢,唇瓣贴着她的额头,低声轻笑,「今晚很香,睡我这儿?」 她垂了下眸,然后用那只拿着酒杯的手将男人从身前推开,「宋秘书来接我了。」 聂南深从阳台上看过去,别墅外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的车,大灯开着,直直的照进来。 「多谢聂总今晚的款待,」言晏脱下身上的披肩,顺手将手里的酒杯也递到男人手中,离开前还不忘夸道,「酒不错。」 聂南深没再挽留,眼看着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花园,然后一步步朝大门外走去。 正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起。 他望着女人的背影,顺手接下,那边很快传来林秘书的声音,「聂总,关小姐今天中午去见了靳胜林。」 「聊了什么?」 「因为良黎虚假募捐和您撤资黎星的事,靳胜林大概以为关小姐是受了您的指使,他打算买下关小姐那个项目,不过被关小姐拒绝了。」 她当然不会卖,尤其是在明知道靳胜林和良黎是一个阵营的情况下。 难怪她会突然提起聂老爷的寿宴。 是打算亲自出面了么。 聂南深英俊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挂了电话,视线落在另一只手上的酒杯上。 杯壁还残留着淡淡的痕迹。 所以,她是笃定了他不会对她怎么样,还是巴不得,用这样的方式来挑战他的底线? 车 内,女人刚上车就打开了车窗,任由微风吹进来,「陆骁以前经营的那个古玩市场还在吗?」 「在的,不过……已经被池骞没盘下来了。」 「这样……」她皱了下眉,神情淡淡,「不过没事儿,明天一起去逛逛吧。」 宋秘书从后视镜看过去,「您要买东西?」 「嗯呢,」言晏抬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绯唇挂着轻寥的弧度,眸色清冷的望向窗外,「亲自挑个礼物,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一周后的下午,言晏接到冯导的电话,说是临城有个之前合作过还不错的服道化团队,需要她亲自过去谈一下。 染红的夕阳落在办公桌上,她玩笑道,「还有冯导也谈不下来的团队?」 要知道,从四年前冯晔就是业内名导,想和他合作的人多到数不清,更别说他们这个项目里还多了季洛这个香饽饽。 对方明显噎了噎,不着痕迹的调侃,「毕竟资金是您出,我不过是推荐一下而已,具体能不能入您的眼达到您想要的效果,还是得您说了算。」 言晏看着电脑屏幕里冯晔发来的那个团队之前的作品,来了些兴趣,「确实不错,什么时间?」 「后天。」 眉心微蹙,她垂了垂眸,唇边轻轻勾出笑,很快爽快道,「好,那就后天下午,我订早上的飞机。」 「行,我把那边负责人联系方式给你。」 「嗯。」 挂了电话,言晏把玩着手里黑了屏的手机,视线落在一旁抽屉里包装精致的礼盒上。 没多会儿,冯晔的短信就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沉默半晌,将抽屉关上,最终拨了内线让唐唯去订机票。………… 聂老爷的八十大寿,算得上一场难得一遇的寿宴。 聂老爷虽然已经退出了商界,但名头还在,再加上聂家如今在江城的势力风生水起,比起四年前有过之无不及,故交也好,攀附也罢,各界名流纷纷而至。甚至还有几名排得上号的记者也以祝寿的名义前来观望热闹。 本来地址是选在酒楼,不过老人家行动不便,最终还是在聂家名下的一座庄园进行。 天未暗,花园内已灯光四起,原本冷清的宅院因络绎不绝前来祝寿的人群显得格外热闹。 孟曼今天穿了一套定制的修身旗袍,颜色素雅,很有古典气质,偶尔和来宾们打着招呼,得体又处处彰显着女主人的端庄和稳重。 聂南深端着饮料过去,「老爷子不是不打算大办?」 357 寿宴 聂家不缺这点排场,尤其是近几年格外低调鲜少出现在媒体视线,今天竟然还来了不少记者。 闻言,孟曼只是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接过他递过的饮料,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热闹的,更何况,你爷爷的身体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祝个寿,能讨些吉利也是好的。」 来人陆陆续续,倒是把整个庄园衬得热闹许多,孟曼淡淡嘱咐道,「好了,你也去招呼下客人,你爷爷的寿宴,别怠慢了。」 说完,孟曼手里拿着饮料朝客人走去,聂南深静静的站在那儿,林秘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聂总,关小姐今早去了临城。」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然后抬脚朝刚到的梁元和池骞没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隔着老远,梁元就看到了他,「聂爷爷呢?怎么没看到人?准备去打个招呼呢。」 「在里面和老友叙旧,晚点出来。」 梁元点点头,四处张望着今儿个都来了哪些人,池骞没顺手将手里的车钥匙扔给聂南深,「车上备了点贺礼,你待会儿让人去取一下。」 聂南深也没客气,抬手招来了佣人就吩咐了下去,一旁的梁元望着望着就眯起了眼,突然笑道,「哎,我说,你家这寿宴请得还真是不挑人啊。」 聂南深和池骞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良黎和靳胜林不知何时也到了,正与几个熟人在那边有说有笑的交谈着。 梁元还想出声嘲讽,身后却突然响起女人清冷的声线,「梁律师说笑了。」 几句话的档头,秦思砚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良总是我朋友,我爷爷寿宴,我请他们过来是应该的。」 脸上的笑容可以说得上礼貌,但谈不上友好。 梁元挑了挑眉,没再接话。 秦思砚转而将目光挪到聂南深身上,「怎么,还是说南深哥你的朋友能来,我的就不能了?」.z. 对此聂南深也只是皱起了眉,显然,良黎和靳胜利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可以,」他淡淡的道,眉宇展着不明显的冷漠,「不过你要清楚,如果他们在老爷子寿宴上惹出了什么麻烦,没人负责。」 秦思砚忍不住嗤了一声,不过是场寿宴而已,还能惹出什么麻烦? 「爷爷叫你进去一下,有话对你说,」她明显不在意,「我先过去陪客人了。」 人前脚刚走,梁元就忍不住出声讽刺,「你家这秦大小姐是真傻还是装傻?」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良黎就算了,她身边跟的靳胜林,这几天明里暗里抢了你多少生意,就这还把人当朋友看不出人家的来意?」 池骞没冷笑,端了杯酒浅抿,「是看不出来,还是分明在和某人对着干?」 聂南深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没吭声,丢下一句进去了就离开了。 梁元瞬间明白过来,以秦思砚的性子,很少会在外人面前甩脸色,今天算是例外了,顿时八卦心起,一脸认真的推着眼镜,「你好像知道点什么,说来听听?」 池骞没睨了他一眼,「少八卦,命长。」 没多会儿,晚宴即将开始,聂老爷坐在轮椅里由佣人推着出来,聂南深跟在一旁。 孟曼和秦思砚先后走过去,今晚的主人公到场,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前来祝寿的人也一个个的上前去,有和聂老爷年龄相仿的老人家先后寒暄,也有一些江城的后起势力,一个个手里拿着价值不菲的贺礼去凑个眼熟。 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了,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寿宴,一时间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看上去慈祥又和蔼。 和孟曼说的一样,人一但老了,总是喜欢热闹的。 「很久没见你爷爷这么开心过了。」 一旁,孟曼看着聂老爷和几个老朋友聊的甚欢,不由欣慰的感叹道。 她身旁的秦思砚和聂南深都沉默了下来,他们谁都知道,自从四年前聂家发生变故,聂老爷生了一场大病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像这样的寿宴,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 就在这时,良黎和靳胜林也带着贺礼走了过来。 「聂老爷。」 原本正在和老朋友聊着天的聂老爷听见声音回头看过去,同样坐在轮椅里的女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笑意满面的脸忽然就淡了下来。 良黎像是没有察觉,只是把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递过去,笑道,「这是我和靳总准备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聂老爷神情冷漠,与先前谈笑的慈祥和蔼判若两人。 先是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又扫了眼女人被毯子盖住的双腿,至于那礼物更是看都没看一眼,用着沙哑的嗓音冷漠道,「良夫人双腿不便还特地赶过来,礼物就不必了。」 良黎伸出去的手一僵,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她虽然知道聂辉不待见她,但也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拂了她的面子,尤其还特地提了句她双腿不便。 在场谁不知道那双腿是良黎的刺。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吭声,倒是其身后的靳胜林面不改色,反客为主的笑道,「聂老爷客气了,这是我们作为小辈应该的。」 礼盒举了半天,聂老爷仍是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周围好些人都缄默不语的看着,眼见场面就要冷起来,孟曼连忙上前打圆场,「爸,良黎难得有这份心意,您就收了吧,」她瞥了眼周围那些望着这处的人,凑到聂老爷耳边压低了声音,「大喜的日子,别让人看了笑话。」 到底是在聂家的地盘,来的也不止生意上的伙伴,聂老爷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冷冷道,「南深,推我去那边和你周爷爷聊会儿天。」 见状,孟曼松了口气,秦思砚也连忙上前来将良黎手里的东西接过,面露愧意小声道,「抱歉啊良姨,我爷爷他就是那个性子。」 358 彼此熟悉的人 良黎扯着一抹言不由衷的笑,「没事,老人家开心就好。」 很快,这点小插曲就被在场的人抛之脑后,聂老爷也继续和他的几个老朋友聊起天来,孟曼和秦思砚也跟了过去。 长辈们之间的谈话聂南深和秦思砚站在一旁几乎插不上什么话,后者望了一圈,手里端着酒杯轻轻晃着,淡淡的道,「你那位女朋友没来吗?」 聂南深心不在焉的回,「嗯。」 秦思砚盯着杯中的红酒,鼻尖溢出一声冷哼,「是有多上不得台面,连这样的日子也不肯来?」那语气里透着不屑,看向身旁男人被灯光映得半明半暗的侧脸,眯起眸,意有所指的笑,「还是说,你压根就没邀请人家?」 来不来是一回事,但他请没请,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聂南深只淡淡道,「既然没来,那就没有区别。」 显然男人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这让秦思砚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也不再继续。 庄园内播放着淡淡的音乐,时不时还能听见老人家朝朋友炫耀,「哈哈哈怎么样,还是有孙子孙女陪在身边好吧,都这么孝顺,年纪一把,什么都不用操心咯……」 一句话惹得周围的人连连附和夸赞,秦思砚也被几名老人调侃得面露羞涩,孟曼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有记者用相机拍下这一刻。 灯光四溢下,上老下小,儿孙满堂,人人脸上都溢着掩不住的幸福欢乐,画面里阖家团圆,热闹非凡,任谁看上去都是止不住的艳羡。 另一边,靳胜林面露讥讽的看着这一切,冷冷的嘲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聂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傲气。」 「既然来了,就得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你傲气,有本事你坐在那把交椅上。」要不是周围还有人看着,良黎这会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聂辉刚才那对他们的态度,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们一记耳光。 「别赌我不敢,」闻言靳胜林简直嗤之以鼻,「他聂南深不过是胎投得好,生下来就在罗马,要不是聂辉,他聂南深和聂家哪会有今天。」 「你要是真有本事,当年又怎么会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天逸赶出江城?」良黎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自信,忍不住讥笑,「别忘了,他的出生,可比你要糟糕得多得多。」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却不想靳胜林一下变了脸色,略显皱纹的脸逐渐阴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掌心缓缓握成拳,在女人看不到的地方,又缓缓松开。 「怎么,」他低头看着她,嗓音变得阴鸷又嘲弄,「还没忘了那个一心一意只想让你替关珩偿命的男人?」 然后,他如愿看到女人再次僵硬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弯下腰,凑到女人耳边,噙着笑意的嗓音令人生冷,一字一句的道,「当年把我赶出江城的人,可不是樊天逸。」 彼此熟悉的人,总是深知对方的弱点。 良黎震惊的回过头,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靳胜林很满意她的反应,语气缓慢,「说来,我还该感谢你,替我报了这个仇,」他眸光暧昧的盯着女人的脸,手指挑上她的下巴,笑意弥漫,「我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关珩竟然会死在你手里。」 良黎睁大着双眼,颤抖着瞳眸正欲说话,就被秦思砚突然***来的笑声打断,「良姨,你们在聊什么呢?」 良黎愣了下,立马收拾好脸上的情绪,「没什么,」扫了眼男人布着讥诮的五官,手里端着酒,垂下眸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话题,「谈点生意上的事。」 靳胜林无声的笑了下,只有良黎听见那道隐隐的嗤声,指尖缓缓收紧,但 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思砚,今天麻烦你了。」她抬起头来朝秦思砚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秦思砚安慰道,「良姨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的,我既然答应过小榆要好好照顾你,自然能帮一点是一点。」 女人面不改色的弯腰替她整理着腿上的毯子,淡淡的笑道,「更何况,如果能继续和聂家合作,大家都是双赢的局面,我也不希望你和南深哥闹得太僵。」 良黎看着女人认真又乖巧的侧脸,心尖难得有暖意淌过。 四年前樊天逸抛弃她,樊榆又坐了牢,她一夜之间被毁到一无所有,秦思砚算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甚至包括之前聂南深愿意出手帮她解决公司破产的问题,她也知道里面离不开秦思砚的作用。 再加上这四年来她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拂,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轻轻的握上秦思砚的手,温柔的笑道,「聂总要是也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 手背传来女人掌心的温度,秦思砚微微愣了一下,红唇微微抿起,但她很快回握住女人的手,抬起头来,扬起清浅的笑意,「您放心吧,回头我再劝劝他。」 这边,聂老爷和老友们聊天的声音还在继续,其中一个和聂老爷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忽然道,「哎,听说南深交了个新的女朋友,是哪家千金,今天怎么没有见到?」 话题一下就挪到了一旁缄默不语的聂南深身上,引得在场几人都朝他看了过去,那老人继续玩笑着打趣道,「哈哈哈你要是不介绍一下,省得我们这群老家伙不认识未来的总裁夫人,到时候得罪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还不忘朝身后另外几人投去寻求认同的眼神,那几人也识趣,立马连连称是,但聂老爷是何等眼辣的人,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算盘。 这个张老头和聂家算不上深交,膝下有个同样离过婚的独孙女一直想介绍给聂南深,这会儿无非是想套个话,瞧瞧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到底是真是假,毕竟整个江城都知道,自从聂南深从狱中出来以后,身边就再没出现过除了秦思砚以外别的女人。 359 你刚才,叫她什么? 不过聂老爷也没拆穿,悠悠的敛眸喝茶,未发一语。 在场的都是长辈,但男人始终冷漠,淡淡开腔,「她工作忙。」 众人一愣,他一个堂堂K总裁都在这里,谁能有他忙? 不过也都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搪塞之意,没敢再追问下去,不由对这个到底是否存在的「女朋友」更加存疑了。 「好了,爸,」孟曼适时开腔,「时间差不多了,去前面说两句话吧,大家都等久了。」 「好,好。」 聂老爷连说了两个好字,可见心情不错,由着孟曼推着轮椅往院内中间早已布置好的主台方向去。 眼见晚宴要开始,众人纷纷都停止了交谈,记者们也纷纷准备好了机位,势必要拿下明天头条。 「真热闹。」 忽然,安静的人群中一道悦耳且夹杂着清浅笑意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那声音极好听,有对此熟悉的,有陌生的,也有感到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的。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唯有聂南深,在正准备跟上聂老爷时抬起的脚步猛然顿住。 高跟鞋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缓慢且清脆的微响,由远而近,最终,那张美丽成熟,略带妩媚又极具冲击力的脸终于越过众人,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视线内。 灯光自女人身后亮起勾勒出纤细的身姿,白色丝绸的裙尾自女人膝下迈开弧度,波浪卷的长发拢到一边,露出左耳上那枚色泽极纯的珍珠耳环,优雅端庄,哪怕面对众人的打量时脸上始终挂着温婉却不卑不亢的笑容,举止从容又自信。 第一名媛这个称号,仿佛从未从她身上消失。 于是,那张精致的五官逐渐和四年前记忆中某个逝去的女人重合,但凡曾经见过那张脸的人,每个人脸色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同时僵住的,还有不远处的良黎和秦思砚。 震惊和不敢置信之余,俨然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后者在看过去的时候眼里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有那么一瞬,秦思砚险些没站稳,好在手很快落在一旁轮椅的把手上扶住了身形。 她看着女人噙着笑意的侧脸,头脑瞬间被炸得一片空白。 怎……怎么会?关言晏怎么会…… 视线猛地看向对面的聂南深,只见男人一双眼正一动不动的落在女人身上,那张英俊的脸上除了一闪而过的意外再无其他情绪。然后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瞪大着的双眼和猛然苍白下来的唇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寒意顷刻蔓延全身。 一旁,靳胜林还没有注意到身边女人的表情变化,只疑惑道,「Caria?她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良黎身子猛地颤了颤,怔怔的转过头,极为干涩的声线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你刚才……叫她什么?」 「Caria,」靳胜林挑眉,讥笑道,「怎么,你曾经想要合作的好伙伴,你不认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女人脸色变了变,好半晌,良黎才逐渐平静下来,失神般的喃喃,「原来是这样……」她再次看过去,红唇紧抿,怨毒的神情下语气复杂,「她竟然没死。」 秦思砚就站在他们旁边,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蛋更加毫无血色。 但有钱人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就那么些人,但总有没见过那张脸的,尤其是四年时间,足够磨灭太多人的记忆。 人群中跟着有人质疑,「她是谁?怎么没听说过哪家千金有这号人?」 「听说是前段时间从国外来的制片人,目前貌似和聂家有合作。 」 「制片人?」中年男人嗤声,「什么档次,也能来这样的场合了?」 「不过……」一侧的中年贵妇顿了下,眯起眼像是极力的在回想什么,「我看那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不过此时的女人显然没有心思去关注旁人的目光,背脊挺得笔直,不紧不慢的朝那主位台下的老人走去。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聂南深紧蹙着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薄唇紧抿着,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唯有捏着她手腕的力道逐渐加深。 她对上男人紧绷的视线,展颜一笑,「抱歉,来晚了,毕竟……刚从临城赶回来。」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今天不请自来的人不是她,更仿佛没有看见男人脸上的为难,只是那笑容轻易就让聂南深看出了里面的讽刺。 把她支去临城的这种小伎俩,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一个愿意演,另一个陪着演罢了。 聂南深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言晏抬脚又要走,低哑的嗓音传入耳膜,「言晏……」 阻挠的意味很明显。 垂了垂眸,这次,她轻易就挣开了男人的桎梏,目不斜视的越过男人身侧,也越过孟曼惊讶的目光,最终,纤细的双腿停在轮椅前。 她双手落在身前拿着的包上,这样的角度,导致有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好久不见,」她站得笔直,笑意乖巧却不达眼底,「聂爷爷。」. 「言……」那沙哑的嗓音哽咽了一下,「言晏?」聂老爷激动得语无伦次,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你是言晏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众宾客纷纷炸开了锅,一道道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那台下的女人,「言晏?她是关言晏?」 「她不是死了吗?」 但现在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些陈年记忆和过往传言也涌进众人脑海,「可是她怎么还有脸回来?当年把聂家害那么惨,怎么还敢来聂老爷的寿宴?这不是想折人寿吗?!」 像是没有听到那一道道愤怒和抱不平的声音,言晏垂眸看着老人握着她的手,眸色有些淡。 她蹲下身,淡淡的笑,「是我。」 老人粗粝的手指颤抖着去摸她的脸,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在确认什么,眼里的心疼和欣慰像是要溢出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360 白眼狼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说到最后,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哽咽的道,「又漂亮了许多,越来越像你姑姑了。」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只淡淡的笑着。 但在场的众人哪儿见过聂老爷这幅模样,看着聂老爷那不怒反喜的神情,一个个面面相觑,聂南深看着这一幕,眉心不松反紧,眸底透着隐隐的担忧。 短暂的插曲过后,晚宴继续进行,哪怕主人公离场,也没人打算提前离开,不过大都抱着凑热闹的心思,目光纷纷投向二楼休息室的方向。 「关言晏既然没死,怎么会突然回来?」 「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江城,就不怕聂家报复她吗?」 「该不是还指望聂家能原谅她当年背后捅刀子的事,想重新做回聂家少太太吧?」 「嘁,聂家可不是做慈善的,谁会接受一个白眼狼?」 流言蜚语纷纷而起,分明刚才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提起,但似乎从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默认了,聂南深那个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传闻中的「女友」,就是关言晏。 孟曼慢慢的抿着酒,敛眸喜怒未显,反而是良黎望着二楼忽然亮起的灯,脸色紧绷得可怕。 半晌,她冷着脸转了轮椅,「我们走。」 一旁,秦思砚死死的盯着对面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楼上的男人,落在身侧的指尖逐渐嵌进肉里,仿佛下一秒就要见血。 梁元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撇了撇唇,「啧,这下热闹了。」 池骞没睨了他一眼,悠闲的继续喝酒。 二楼休息室,比起外面的吵闹显得安静许多。 价值不菲的檀木锦盒安静的摆放在深色的实木书桌上,苍老的声音比起先前在楼下是沉稳也冷静了许多。 「说吧,」聂老爷转动着轮椅转过身来,「希望爷爷帮你做点什么?」 言晏只是站着,闻言微微皱起了眉,聂老爷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笑,「你既然回来了,又一直没有露面,特地挑这样的场合出现总归有你的理由。」老人手掌在扶手上摩挲了两下,「是因为良黎吗?」 言晏静静的望着他,过了会儿才道,「您比聂南深,难对付多了。」 如果不是良黎赴宴,她确实是不打算出现在这里,这会让她的计划提前很多,她也不敢保证,在那之前会不会因此出现别的意外。 「爷爷是老了,但还不至于糊涂。」聂老爷也不在意她话语里的敌意,淡淡的叙述,「良黎这几年确实和聂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的交情,你棘手的,应该不止是她。」 「谈不上棘手,只是不想在无畏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罢了。」 女人眉目渗着冷漠,这一瞬聂老爷才意识到,面前的女人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在他面前乖巧听话的小女孩儿了,他语气里透着唏嘘,「言晏,你长大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她望着老人满鬓的白发,语气里听不出别的情绪,「否则那些曾经牺牲的人,不就太可怜了吗。」 她说得平静,但聂老爷却轻易从她眼里看到了那抹不加掩饰的恨意。 那种无法被时间磨灭的恨,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见过。 到底是心存愧意,聂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才道,「靳胜林不是个简单的对手,他如果知道你是关珩的侄女,不会放任你去对付良黎的。」 「我只需要知道,他和良黎,还有我姑姑曾经都发生过什么就够了。」 宋秘书给她的靳胜林的生平资料没有那么详细,二十多年前没有被记录下来的陈年旧事,如今大概能知 道一二的,也就只有聂辉了。 虽然这些在此之前她也只是猜测,不过聂老爷这句话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聂老爷再次叹了一口气,却只是道,「当年聂家还没有出事,我与你爷爷交情还不算太深,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只有靳胜林当年正前途一片大好时,被你姑姑用强权将人撵出了江城并不让他再踏入江城半步,至于他和良黎,」聂老爷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有了猜测。」 言晏紧蹙着眉听完,神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敛眸过后,扯出一抹嗤笑,「原来,是冲良黎这个人来的。」 利益上的交易,她尚有办法离间,毕竟多了靳胜林的势力她要对付起良黎就会麻烦许多,但一旦牵扯到感情…… 她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聂辉刚才说的棘手是什么意思了。 目的达到,她没打算多留,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 说完,点头颔首示意,她转身就要离开。 「言晏。」 聂老爷在身后叫住她,「别重蹈你姑姑的覆辙,」隐约还有一声微末无奈的叹息,「聂家不会是你的敌人。」 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蛋上落下一片阴影,女人抿着唇,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抽个时间,去看看樊榆吧。」 就在言晏即将打开门的时候,老人沙哑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言晏顿住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她睁大双眼震惊的扭头看过去,老人却已经推动着轮椅转过了身,留给她的只有窗户前老人苍老寥落的背影。 落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攥紧,脸上掠过一抹挣扎之色,最后,她敛下眸,从唇齿间挤出淡若无闻的两个字,「谢谢。」 门开门合,月光倾泻在地板上。 聂老爷扭头看着书桌上摆放着的檀木锦盒,那里,一串精致且年代感极强的八串珠静躺,被月色映出别样的光泽。 八颗八正道。 布满皱纹的脸庞被岁月的痕迹掩盖,眼底溢出浓浓的无奈和……懊悔。 楼下的晚宴还在进行,几乎是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集了过来。 不过一眼望去都没有良黎的身影,言晏有些索然无味,不过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被她摆了一道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小丑,良黎大概也没有心情再见到她。 361 苟且偷生 她视若无睹的抬脚就要离开,面前突然就被一道端庄的身躯挡住,眼角扫过同时正疾步朝她走过来的还有聂南深。 只不过还没等聂南深走到,迎面而来的冰凉就泼到了她的脸上。 「妈!」 一声惊呼,混着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谁都也没有想到,素来温和端庄识大体的孟夫人,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 不过当众人看到被泼的女人时,又突然都理解了她的做法。 言晏从头至尾都几乎没有动,只是在那些液体冲击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再次睁开的时候,聂南深已经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紧张道,「没事吧?」 红酒自脸颊流下,她也没有去擦,就连聂南深拿出手帕要替她拭去,她也只是抬手拦住了。 任由那些冰凉渗透领口,视线越过男人肩头,「孟夫人。」 聂南深看着她狼狈却又似毫不在乎的脸,冷峻的五官沉得可怕。 转身将女人护在身后,下颌线紧绷得厉害,「您在做什么?」 「活着苟且偷生不好吗,」满目平静的孟曼却看也没看他,冷静的语气和她刚才的举动判若两人,「为什么非要回来?」 「妈。」聂南深徒然加重了语气,孟曼厉眸瞪向他,「聂南深,这些年的教训还没让你清醒吗?你知不知道因为她这些年都让聂家经历了什么?!」 孟曼手指指向他背后的女人,「当年老爷子被气得心脏病发差点丢了命,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因为在牢里那两年导致没能在安苏最需要聂家的时候去把她带回来,害得你妹妹现在只能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 男人瞳孔狠狠震了震。 孟曼越说越激动,「关言晏,我曾经一直把你当亲女儿般看待,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一字一句犀利得像是要刺破血肉,「你背叛聂家,出卖南深,是嫌他被你害得还不够惨,我们聂家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面对女人冷厉怨恨的视线和咄咄逼人,言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孟曼没有特地遣散这一众来宾。 劣迹斑斑的过往,狼心狗肺的手段,总是需要更多的人来见证。 江城也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观众。 冰冷鲜艳的液体从她长而卷的睫毛上偶尔滴落一颗,白皙的肌肤与那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兴许是她表情看上去太过镇定,反而不至于显得太过狼狈。 她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垂下眸,晶莹的液体挂在睫毛上带着细微又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他坐了两年的牢就叫惨的话……」鲜艳的红唇扯出点点冷漠的弧度,「那这个世界上比他更惨的人多了去了。」 聂南深的背影微微僵住,或者说不止是他,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她这句不知天高地厚毫无悔意的话,表情都变得奇妙起来。 孟曼脸色更是尤为难看,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是希望她能给他们一个解释的。 「是我孟曼看错了人,我聂家看错了人……」 「现在看清,也不算太晚。」 孟曼望着女人冷漠的眉眼,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儿,细了看,那充斥着埋怨的眼神里还透着浓浓的失望和心寒。 「思砚,送客!」孟曼猛地转过身,重重的闭上眼仿佛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再次开口时,平静的语气里只剩下冷,「我聂家不欢迎这样的人。」 不远处,突然被叫到的秦思砚终于回过神来,也就那一瞬,她正好与女人投过来的眼神对视在一起。 平静无物,仿佛什么都没有。 手指缓缓蜷缩在一起,但下一秒女人就收回了视线,用着她 那冷漠又傲慢的嗓音徐徐道,「不用,我自己会走。」 说完,人已经踩着高跟鞋越过孟曼身侧,缓缓朝门外走去。 秦思砚整个人僵在原地,随着女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指尖也越捏越紧,可是从头到尾,关言晏的视线都没往她身上扫一下。 正当她那颗悬着的心就要放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关言晏从她身侧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女人唇角忽然勾起的那抹……讥诮? 苍白的唇紧紧抿起,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究关言晏细微表情下蕴含的是什么意思,手已经抓住了聂南深的手臂,「你现在追出去,是要让聂家再次沦为江城的笑柄吗?」 整整四年,聂家是怎么过的,他又是怎么过的,没人比当事人更清楚。 「照顾下妈。」 几乎是半点犹豫没有,聂南深甚至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抬脚就追了出去。 秦思砚被拂开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 路边灯光昏暗剪出女人薄瘦的身影,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言晏还没来得及回头,肩上已经被西装外套所包裹,下一秒整个人就一股大力打横抱起。 她惊呼了一声,待看清面前那张被掩在灯光下显得薄削轮廓分明的脸时,不怒反笑,「是觉得我被羞辱得不够,你也要来补一刀么?」 逆光的脸庞很暗,暗到她无法去分辨他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低沉又淡漠无物的嗓音,「如果你觉得那是羞辱的话,为什么不反驳回去?」 她低低的笑,装模作样的问,「反驳什么?」 车本就停得不远,走几步就到,更何况男人腿足够长。 「言晏,我只问你一次。」聂南深将她抱进车里,整个身子顺势俯下来,离了那些逆光,眸光便显得深而沉,「那些证据,是不是你交……」 「是。」 聂南深搭在靠背上的手缓缓收紧,半晌,低头扫了眼她身上的狼藉,哑声,「我送你回去。」 车门被重重关上。 言晏面不改色的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脸上残留的污渍,直到男人重新上车,她才重新调整好状态垂眸低笑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背叛你,为什么要把那份检举资料交给警方吗?」 362 煎熬 「不需要。」 她背叛聂家的理由,孟曼不清楚,但他和老爷子都心知肚明。 反正,如今她的那些解释于他而言都没什么所谓。 言晏看着他明明已经够生气了,但还是弯腰过来替她系安全带,忽然好笑道,「聂总该不会到现在还对我抱有什么幻想吧?」 「你指什么幻想?」 「比如,」微微的转动着眸子,敛着嘲讽的情绪,「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再比如,我会不会是被诬陷啊……这一类的。」 聂南深手指一顿,抬起头,「所以,你是吗?」 她展颜一笑,「不是。」 精致又明艳的五官上写满了没心没肺,聂南深凝视着她,仿佛要从她那张虚情假意的脸蛋上看出什么破绽。 良久,卡槽合拢的声音,他撤回座位上,「我也希望不是。」徐徐淡淡的嗓音在别无他人的车内蔓延,跟着响起的还有引擎发动的声音,「至少这样,起码能让我对你的愧疚少一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言晏没能看见男人眸底一闪而过的沉思,她扭头望向车窗外,唇边弧度更深了。 愧疚啊…… 车停在公寓楼下,聂南深替她打开车门,缓缓道,「回去记得泡个澡,好好休息。」 「比起我,」言晏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似笑非笑的道,「聂总不如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这个时间点小区几乎没什么人出入,她这幅样子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转身就上了楼。 这次聂南深没吭声,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跟上去。 半个身躯倚在车门,目送女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后,下意识的想点支烟,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作罢。 手里的外套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的体温,不过很快就被冷风吹散了。 直到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亮起灯,聂南深才掏出手机将电话拨出去。 「人不是追到了?」一开口便是梁元那边吊儿郎当的调笑声,「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聂南深没搭理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平淡无波的嗓音混在微风渐起的凉夜中,「四年前的那份检举资料,你说是从关珩公寓发出来的。」 「是啊,」梁元还在回家的路上,闻言微微一愣,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把那台电脑找到。」 「啊?」梁元怀疑自己听错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找它干什么?」 「还有,联系下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聂南深垂下眸,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我要看原件。」 听出男人语气里的严肃和低沉,梁元拧眉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开口,「你牢都坐过了,罪也受了,该不会是现在才想翻案吧?」他嗤声调侃,「当初是你自己认的罪,别太高估我,我可没那个本事。」 他情绪稳定的道,「你照做就行。」 挂掉电话,聂南深再次抬起眸看上去时,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梁元其实说得没错,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确定什么。.z. 又或者,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心安理得将她留在身边的借口。 无所谓她的解释,也无所谓那个结果。 月色很明,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来。 言晏简单的冲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袍,红酒刚倒了一半,季洛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言语里多少有点忿忿的冷嘲热讽,「我以为多重要的团队还需要我替你跑临城这一趟。」 「你是男主角,你亲自去当然比我 更显诚意。」拿着酒杯来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往下看去车和人都早已离去,她淡淡的笑,「我不过一个初来乍到名义上的制片人,人微言轻,谁肯给我面子。」 季洛冷笑,「不给你,聂南深牵的线还能不给他的?」 从冯晔找到她提出这个合作开始,她大概就已经猜到了是聂南深动的手脚。 昏暗的客厅里只有窗外透进了光,正好洒在女人带着湿润的长发上,唇边的弧度跟着淡了淡。 「我以为你特地出现在那里,是打算打聂家一个措手不及,」季洛淡淡道,「心软了?」 季洛毕竟是混娱乐圈的,知道媒体的消息向来比外界快,更别说今晚这一出大概也没人想压明天的舆论。 从言晏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客厅里那副还挂着的画,借着微弱的光,红衣女孩儿在画面里尤为显眼。 指尖晃着酒杯,以一种慵懒的姿态躺在长椅里,双腿交叠,半晌后她才盯着那幅画道,「他们毕竟是安苏的亲人,」浅抿了口红酒,「我没打算对聂家做什么。」 她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安苏,更何况三年前要不是安苏……她或许活不到现在。 「那聂南深呢?他还是聂安苏的亲哥哥。」 她回来,势必就要瞩目,只有她还活着的消息彻底被大众所知,那些陈年旧事才能被彻底翻出来,爱恨也好,恩怨也罢,她姑姑的过去,和她的死因,都该成为那些人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煎熬。 只是季洛没想过,她会选在聂老爷大寿的这天。 某些画面,仿佛一闭上眼又成了噩梦。 「所以,」言晏完全躺了进去,尚滴着水珠的长发自手边垂下,借着不知是酒劲还是别的什么昏昏欲睡,「我才该在安苏回来之前,解决好这一切。」 等到那时候,她再去向安苏赎罪。 不管,到那个时候她会不会原谅她。…… 毫无疑问,第二天关言晏这个名字时隔四年再次登上媒体头条。 与此同时,曾经那些被众人所遗忘的陈年记忆也再次被翻出来,比起关言晏这个名字,众人更加津津乐道的还是聂南深前妻这个谈资。 言晏还没到工作室就接到了唐唯的电话。 「老师,您……没事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正在开车的女人挑了下眉,「嗯?」 「我们今天都看到了新闻,您……」唐唯面露担忧的往门外看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踌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您今天要不就别来工作室了……」 363 活有余罪 车子刚开过转角,拥堵在工作室门口的记者们一览无遗。 她这张脸一旦暴露在大众眼皮底下,总有人能扒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我没事,已经到楼下了。」车子熄了火,言晏面无表情的就挂掉了电话。 几乎是刚下车的一瞬间就有人发现了她,有人叫出了名字,所有镜头都跟着扫了过来。 言晏若无其事的锁了车,刚抬脚没走几步就被一拥而上的记者们堵住,「关小姐,传闻你早在四年前死于车祸,请问您是怎么活下来的?」 「您当年陷害聂家,再次回来就不怕遭到报复吗?」 「当年聂家对您不薄,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刺目的闪光灯和咄咄逼人的话筒下是一张张幸灾乐祸充满讽刺的面孔,「昨天出席在聂老爷寿宴上的是你本人吧?消失了四年时间,您这次回来,该不会是打算厚着脸皮找聂总复婚的吧?」 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一片嘲笑的声音,毕竟昨晚她还敢自称聂南深女朋友出现在那里,而但凡有点脑子有点良心的都该知道这个念头是有多么的可笑和不切实际。 言晏扫过那一张张陌生又刻薄的脸,忽然让她想起四年前关珩被宣判成为杀人犯的那天,在法院外时同样被这些自诩正义又傲慢无知的记者们围堵的场景。 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依旧没什么新意,不变的结论就是,不论是关珩的死,还是她如今落得的下场,都归咎于——她们死有余辜,活有余罪。.. 于是她勾唇挑了个最冷漠的话题回答,「大概老天也觉得我狼心狗肺害人不浅,瞧不起我这条贱命,懒得收了。」 分明是自贱的话,偏生被她用最傲慢的语气说出来,反而更像在讽刺他们。 但这句话仿佛也间接承认了当年她对聂家做的事,有人就像是抓住把柄一般的还想继续追问,不料却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黑衣保镖拦了下来。 说得好听是拦,说得难听就差把记者手里的相机砸了,来势汹汹猖狂得毫不留情。 言晏望着从人群中走过来的林秘书,后者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抱歉,关小姐,我来晚了。」 他态度算不上恭敬,但足够礼貌,只见女人唇尾扯了点儿冷笑,一言不发光一个眼神就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会带着保镖来这里,无非是聂南深的指使,林秘书干咳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眼那些仍有不死心的记者,压低声音继续道,「聂总的意思是,希望您短时间内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言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你们聂总倒是嫌事情不够折腾。」 说完,她甚至没再往记者堆里给过眼神,说完转身就朝工作室去。 留下一众记者面面相觑,不明白聂家昨天才往人身上泼了杯酒令她丑态百出,今天又出来护着是闹的哪一出。 林秘书又怎么会听不出女人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聂南深的缘故,这些记者或许不会找上门来,只不过料到了是这个结果林秘书也没再阻止,要是能听他们聂总的话,她就不是关言晏了。 挥手示意保镖们把记者打发走,领着那七八个保镖像守在门口,自己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手刚落在门把上,言晏就察觉到了动静,动作忽然顿住。 她没有回头,只不过林秘书可以透过玻璃门上的反光清晰的看到女人脸上的表情,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与女人对视,佯做淡定的道,「那些记者未必会善罢甘休,您应该也不希望因为这些琐事影响到员工的状态。」 她撩唇笑了笑,不过语气冷了许多,「所以跟着我?」 「我就在楼 下,不会打扰到您的工作。」林秘书心虚的补充,「当然,也不会打扰到您的员工。」 「看来不止你们聂总闲,你也挺闲,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公司都快破产了。」 言晏不冷不热的讽刺了一声,但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认了,林秘书松了口气,立马跟着进去。 没人喜欢被盯着,只不过言晏懒得在这样的小事上继续争执,况且林秘书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既然执意要跟,总归是有人下了死命令。 两人几乎是刚走进工作室,里面原本正在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落在了言晏身上又很快心虚的收了回去,手忙脚乱的开始工作。 比起众人的反应,言晏更像个没事人一样,倒是唐唯很快上前来,望了眼门外被驱散的记者和守着的保镖,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林秘书,乖巧的脸上透着担忧,「老师,这位是?」 言晏脚步未停的从工作区走过,嘴里淡淡吐出四个字,「免费安保。」 唐唯顿时睁大了双眼。 林秘书自然听出了她在讽刺他,默默推了下眼镜,不敢吭声。 当然,他也不觉得自己这身打扮这身气质能像安保,于是挺了挺背脊忽然停住了脚步,「关小姐,我就在楼下,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 言晏回头看了他一眼,西装领带一样不缺,就是脸上挂着的眼镜显得斯文了些,她嗤了下,「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林秘书嘴角抽了抽,淡定道,「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女人懒得再搭理他,转身继续往楼梯的方向去,唐唯也立马跟上,她没有想到关于老师的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请安保的地步了吗? 「老师,那些记者为难你了吗?」 「不为难人怎么能叫记者呢,」她神态自若,表情恹恹丝毫不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小打小闹而已。」 「那……」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言晏淡淡的打断她,五官依旧冷漠,不过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待会儿记得把前几天改好的策划拿来我看看。」 唐唯欲言又止,见她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聊,最后只能应了一声,看着她径直上了楼。 364 我很无辜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那些员工便再次探出了头,转身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看这样子,媒体报道的那些难道都是真的?老板还真是聂南深那个已经死了的前妻?」 就站在楼梯口的林秘书闻言一下就蹙起了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在场的没人认识他,言论间自然也没有顾忌。 接话的是个四十不到的中年男人,「怎么不是真的?四年前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照片都被人扒出来了,我说有时候看咱老板时怎么总感觉眼熟呢。」 「那……就是说当年真是老板害了聂家?可如果真是这样K为什么还愿意给咱们投资?」 这个问题一下就问倒了在场的人,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谁也答不上来,其中一个女孩转头看向一侧的中年女人,担忧的问,「徐主任,您在江城呆的时间长,老板要真和聂家有仇,这事儿该不会影响到咱们吧?」 被叫到名字的制片主任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脸色有些难看的道,「谁知道呢,聂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啊……」 唐唯在一旁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此时终于忍不住道,「好了,都做好咱们自己本分的事,项目都要开了你们还有心思讨论这些。」 「可不就是因为要开了才担心?别干到最后咱们这半年的努力都打了水漂才好。」那女生白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唐唯气结,又想让刚才出声的策划主任出面说几句稳定下大家的情绪,却只见她正低头看着什么文件,最后只好作罢。 林秘书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只是最后目光往那位叫徐主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安静的站着当起了称职的安保。 比起流言蜚语的声音,二楼的办公室安静得像是隔绝了一切。 言晏泡了杯咖啡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这才慢悠悠的打开平板扫了一眼铺天盖地的舆论。 其中最醒目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四年前她在婚礼现场和聂南深的合照,还有一张,是昨天晚上被孟曼泼酒时抓拍的侧脸照,角度不同,包括长相也与四年前那张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五官有些出入,不过不难看出是同一个人。 报道内容她甚至都不用多看就能猜到,无非就是刚才记者们对她的那一通提问。 简单的翻了两下,找到最开始报道的那家媒体,Else娱记。 孟曼控股的公司。 她敛下眸,绯唇扯出一抹冷笑,转动椅子,两秒后顺手拨通了聂南深的电话。 「怎么了?」很温和的嗓音,令人很容易就想象出对面男人正在落地窗前办公端正的样子。 从窗户外正好可以看见楼下尚站着的保镖们,她撩着唇,满不在乎的道,「聂公子这算是在监视我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保护。」男人单手拿着手机,一边低头签着文件,有条不紊的道,「靳胜林能找你一次,就能找你第二次,不是每一次他都能那么好说话。」 上一次靳胜林能轻易放她回来,是因为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就不一定了。 言晏也不认为她私底下与靳胜林见面的事能瞒过他,「听上去挺有道理。」 之前暗着来就算了,这次直接让林秘书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身边,说是为了防着靳胜林倒也说得过去,她淡淡的笑,靠进椅子里把玩着指甲悠闲的道,「想来聂总也总该不会为了我,和你母亲对着干。」 轻寥的笑声顺着听筒蔓进男人耳里,聂南深似乎顿了下,「谈不上,不过确实有不想让她插手的意思。」 「聂南深。」那声音突然冷下来。 「我也以为你早该 料到,我会怎么做。」聂南深紧接着笑出来,薄凉又冷漠,「刺激我妈,引出舆论,然后方便你找个借口名正言顺的甩了我,我看上去这么好糊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明显冷了几个度,「言晏,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你预计的结果发展。」 那边传来笔被扔到桌面轻微的声音,言晏眯起眸,她不否认昨天在宴会上出现确实有这一层的原因,只不过被他这样明晃晃的挑破心底还是存了不悦,嗓音噙了点儿莫须有的淡笑,「聂总这样会让别人觉得,是我离间了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是么,」嘲弄的语调,「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我很无辜。」她挑了挑眉,哪怕没人看到,脸上还是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毕竟没人会愿意背上一个平白无故的骂名,更何况她在江城已经够腹背受敌了。 不知道是她语气听起来颇有撒娇的意味还是别的什么,男人在那边低低的笑了下,「嗯,当做你利用我的利息。」 她不是没见过聂南深油盐不进的态度,当然也不觉得仅凭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能改变他的主意,只不过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心里多少还是堵了口气,但此时被他这么直接了当的挑明,她再纠结下去,倒显得是她在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聂南深自然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淡淡道,「保镖你留着,靳胜林手段没那么干净,有什么事让林秘书替你解决。」 末了,他再次强调,「不是监视。」 挂掉电话,言晏回想到刚才男人话语间表明的态度,杏眸微敛,面无表情的盯着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陷入了某种沉思。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来。」 她以为是唐唯,开门后看到的却是林秘书,她刚皱起眉,就见林秘书为难的道,「关小姐,楼下出了点问题,我想您还是下去看看比较好。」 办公室的隔音一向很好,只不过开着门效果就差了很多,言晏甚至不用问出了什么事,隐约就已经听见了唐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365 跟我走一趟吧 「徐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楼办公大厅,唐唯正手足无措的挡在徐越的面前,一旁的女生跟着附和,「是啊徐主任,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眼见项目就要开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您这个制片主任一走,您让我们怎么办?」 徐越正在工位上收拾东西,闻言冷冷的道,「今天的新闻你们也看到了,关言晏在江城可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不走,别说我一个制片主任,这个工作室还能不能继续在江城混下去都是个问题。」 那女生顿了顿,与另外几名员工对视了一眼,没什么底气的道,「可聂家好歹是高门大户,不至于真和咱们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计较吧?」 「不计较?」徐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别说聂南深计不计较这几年牢狱之灾,聂家当年对她可不薄,就冲关言晏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可以背叛,你们哪儿来的胆子敢跟着她?」 话虽然难听,但不是没有道理,那人还想说什么,抬眼便看到了出现在楼梯口的女人,顿时就没了声,只有唐唯一脸难看的反驳,「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忽然变了的气氛,徐越冷冷嘲讽道,「唐唯,别天真了,你认识关言晏才多久?连聂南深那样的人都能被她算计,咱们这些小喽啰在她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 明明不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但唐唯还是脸蛋被气得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越继续道,「我啊,劝你们年轻人也为自己想想后路,省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面对徐越这样直白的剖析,别说唐唯无言以对,就连林秘书听了,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辩驳的语句。.z. 他低头去看身旁女人的脸,只有侧面精致完美的弧度,面无表情的五官令他无法分辨当她听到这些诋毁却又事实存在的话时,到底是生气愤怒还是愧疚懊悔,亦或和她此时的表情一样没有半点波澜风平浪静。 忽然,面前的女人淡淡的开口了,「就算是卖,那也得卖得有价值。」 听到声音的唐唯和徐越都怔了下,转过身就看到女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那语气里更是含着坦荡的傲慢,「面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我费尽心思的算计又能得到什么呢?」女人径直来到她面前站定,噙着淡淡的笑,「您认为呢,徐主任?」 徐越脸色微微变了下,这是已经是明摆着在讽刺她还不够格了。 「老板,」徐越脸色难看,但还不至于心虚的挺起胸膛直视着她,「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也不瞒您,如果早在一开始就知道您就是关言晏,当初就算花再高的薪资聘请我,我也是不会来的。」 这番话其实说得算客气了,言晏视线往她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往下,最后落在她还没有完全收好的桌面上,「Caria也好,关言晏也罢,」她勾起唇,抬起眸来重新审视她,「我是什么样的身份,重要么?」 「如果不重要,」女人讽刺的道,「您当初又何必隐瞒呢。」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当然不重要,可她是他们的老板,代表的向来不止个人利益。 言晏看了她一会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抬脚走到她的工位上坐下,双腿自然交叠,优雅从容的道,「怕得罪人?」 这个得罪,可能是良黎,可能是靳胜林,也有可能是聂南深。 常年在职场打拼的精英一向会看局势,徐越不卑不亢的道,「老板,您孤家寡人自然没什么顾虑,可我们都只是最底层的打工人,上有老下有小,总得继续在这个行业里讨口饭吃。」 孤家寡人这个词形容得还挺贴切。 言晏笑着点了点头,指尖挑出那张被压在桌面的文件,扫了眼上面的文字漫不经心的道,「黎星虽然比前几年是要衰退了许多,不过比起我们这个刚成立没多久的工作室规模还是要大不少。」 徐越脸色当即就变了,言晏见她突然心虚下来的表情掀唇冷笑了一声,眼风扫过在场的员工,却半点怒意不见,「还有谁要走吗?」 兴许是她看上去太好说话,当下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然而还不待有人站出来,言晏就将那份来自黎星的聘函递给身后的唐唯,「统计下人数,让财务把要离职的这个月工资结算一下。」 唐唯震惊,「老师!」 言晏看向同样一脸不敢置信的徐越,淡淡的笑,「把交接的手续处理完,就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徐越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放人,她看着女人心平气和的脸,最后道,「谢谢。」 「不客气。」言晏回了她一个随和的笑,随手拿了本杂志开始低头翻阅,就在徐越松了口气准备继续打包东西时,就听她忽然叫了一声,「林秘书。」 林秘书一直站在一旁,此时听到叫他,上前了两步。 「关小姐。」这件事的起因林秘书多少了解了点,无非是有人听信了媒体的传言担心因此受到牵连,他虽然不清楚自家老板到底是什么态度,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毕恭毕敬的道,「需要让聂总过来处理下吗?」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原本都只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安保人员,直到此时听他提起聂南深,尤其是那客气得过分的态度,直接令刚才有离职念头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包括徐越。 「不用,」女人依旧淡淡的撩着笑,单手撑在扶手上托着腮,瞧着徐越一点点青白的脸色,话却是对林秘书说的,「下午有空吗?」 林秘书瞥了眼一旁的徐越,不明白关言晏想干什么,但还是道,「听您吩咐。」 「好,」女人满意的笑了笑,合上手里的杂志往桌上一扔,起身悠闲道,「跟我走一趟吧。」 林秘书见状,立马抬脚跟上去。 366 给我砸 「关小姐,您真的打算让那些人走?」出了工作室,林秘书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人往高处走,趋利避害,都是本性。」 她拦不住,也没必要拦。 「那您现在是去找聂总吗?」他拉开车门。 言晏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林秘书不好追问,替她关上了车门。 「去黎星。」 林秘书刚上车系好安全带,猝不及防就听到这几个字,眉心一跳。 从后视镜里正好望到他带来的保镖们都跟在了后面,他刚有动作,后座正在闭目养神的女人再次淡淡开口,「林秘书,开车还是专心点好。」 于是摸出来的手机又默默放了回去。 「明白。」 黎星大楼,正是工作时间,大厅里人来人往,除了工作人员还有不少最近经常在电视里露面的新面孔。 直到一行穿着黑衣的保镖们突然出现,原本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在为首的女人身上。 茶色波浪卷的长发自然垂落,再加上一袭裁剪别致的紫色丝绸衬衫,光是往那儿一站就不知道比在场的多少明星更加显眼夺目,气质出众。 她抬脚走进去,挑了个还算安静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闲适,还不待有人上前来问他们的来意,只见女人掀眸往里微微一扫,红艳的唇里就吐出了极致冷漠的三个字——「给我砸。」 七八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是连黎星的安保都拦不住的架势。 大概没人能想到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敢用这样的方式来找公司的麻烦,从动手那刻便引起了不小混乱,女明星们一个个更是被吓得不断尖叫逃窜。 电脑,桌椅,装饰,几乎是手边碰上什么就砸了什么。 这大概是自关言晏回来以后,林秘书第一次见她动这么大的怒,哪怕在面对这样的场面下女人依旧眉眼未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姿态优雅的坐在沙发里兀自低头看着杂志,抿着刚泡上的咖啡。 直到某道尖锐愤怒的声音突然将他们打断,「住手!」 林秘书顺着声音看过去,在见到良黎的一瞬,眉心挑了挑,所有人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良黎望着整个大厅的一片狼藉,几乎气得浑身发抖,唯一一处还算完好的地方,也只有女人坐着的那处沙发。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林秘书,推着轮椅快速过去,当看清女人的脸时,怒意一下冲了上头,「关言晏,你疯了?!」 「正式问候一下,」沙发里的女人也终于有了回应,她抬起头来笑得艳丽,「好久不见,樊太太……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良总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痛到了她,良黎本就难看的脸蛋有过瞬间的僵硬。 言晏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放下手里的杂志,「怎么样,良总,」双腿自然的交叠,手肘落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颇有种好友叙旧的意味,「见面礼还喜欢吗?」 良黎望着她笑意满盈的脸,比起昨天出现在聂家时候的模样,此时女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嚣张跋扈。 是的,跋扈。 这个词几乎从未在她这个公认的江城第一名媛身上出现过,至少在四年前她二十多年的时间里。 如今这么明目张胆。 「关言晏,我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良黎扫了眼被她闹得乌烟瘴气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大厅,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讽刺道,「是捡了条命回来,所以就无所顾忌了是么。」 「委屈吗?」言晏刻意将身子往前倾了倾,脸上的笑容要多恶毒有多恶毒,「看见我还活着,还好好的坐在这里,而 你唯一的女儿,却因此坐了四年的牢,声名狼藉,暗无天日……」 她一字一句,连标点符号都表达得无比清晰的重重的落在良黎耳里。 「关言晏!」手掌重重的拍在轮椅扶手上,良黎双目通红的瞪向她,克制的情绪在此时终于爆发,「小榆……小榆的事,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那模样比起委屈,倒像个恶鬼般恨不能生吃了她。 瞥了眼女人颤抖发白的骨节,言晏勾唇笑了下,「良总别忘了,」直起腰再次靠进了沙发里,漫不经心的无辜道,「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可你还活着!」良黎一度失控,接近歇斯底里的吼,「你还活着,凭什么让小榆坐牢!凭什么让她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如果不是一旁有人扶着,就她刚才的举动就足以从轮椅上落下去。 「是啊,凭什么呢,」她漫不经心的笑,伸手去抚了抚女人因激动而垂下的鬓边碎发,难以捉摸的道,「杀人犯这个罪名,原本就不该由她来背。」 看似亲昵温柔的动作,只有良黎能切身感受到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凉得沁人。 在对上女人冰冷无光的瞳眸时,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唇边终于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你果然是冲我来的。」 言晏看着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低低的笑了下,撤回手起身,态度既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 「敢这么挑衅我,」望着女人低头用纸巾擦着手指的动作,良黎怒极反笑,「关言晏,连关珩都不是我的对手。」 更何况是她。 胜利者的骄傲姿态此时在女人脸上一览无遗,「孟曼说得没错,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像老鼠一样在阴沟里苟且偷生不好么,我在明你在暗,说不定你的胜算还能大一点。」 「那样岂不是太没有挑战性了。」言晏始终淡淡的垂着眸,直到刚才触碰过她的那只手被擦得干干净净,她才满意的再次看向她,「再说,光是赢了你有什么意思。」 将纸巾随意丢在女人脚边,站着的角度足够显得居高临下,「良黎,你大概不知道,我姑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她掀着唇,「我也一样。」 「毕竟……」她单手落在轮椅的扶手上,微微俯下身靠近良黎耳侧,敛着寒冽的清浅笑意以一种极低的分贝落在女人耳里,「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报应是怎么来的,那所谓的报复,就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意义。」 367 现在开始,才是宣战 良黎落在扶手上的指节用力收紧,她看着女人脸上肆意又张扬的笑容,几次想反唇相讥的话语最后都被哽在喉中。 如果说曾经关珩的存在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根刺,那关言晏就是那把锋利如芒的刀,时时刻刻都从不吝啬朝她亮出最尖锐的一端蠢蠢欲动。 「四年时间,你还是不懂如何收敛。」良黎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没了关珩作为后盾的你,还有什么能耐和我说这些?」 回应她的是女人一道云淡风轻的浅笑,「良总,」她重新直起身,「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她唤了一声林秘书,后者立马会意,带着人打算离开。 「砸了我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刚转过身,良黎冷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这么轻易就想走人?」 别人或许不明白关言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突然找上门来,但良黎再清楚不过。 包括之前借着caria的名字和她接触把她耍得团团转,那也不过只是餐前甜点。 从现在开始,才是宣战。 四年,她从未想过息事宁人,哪怕关言晏如今在江城如过街老鼠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也仍要不怕死的出现在她面前膈应她。 良黎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和勇气。 「不如你报警吧,」言晏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林秘书身后不远处的男人,扯唇笑了笑,「顺便看看,我能不能在里面和你的宝贝女儿碰个面。」 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每一处都落在没有被破碎的杂物掩盖的地方,干脆利落。 靳胜林眼神讥诮的看着她,直到女人从他身侧走过,才凛着笑意冷胁的开口,「我是该说你敢作敢当,还是该说你初生牛犊不知好歹?这么不识趣。」 应该是接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手指还挂着车钥匙。 「靳总想要我的人直说我给你送来就是了,」言晏这才停下脚步,偏头看他,温静干净的脸蛋笑容可掬,「何必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靳胜林眯眸看她,眼底蕴着危险的意味,「我记得我警告过你。」 「既然不敢放开手脚完成你的野心,靳总又何必在我面前盛气凌人惺惺作态,」她寥寥的讽刺,「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比聂南深看上去更加良善?」 【柿子找软的捏,我难道看上去比聂南深好惹?】 靳胜林想起上一次他们的见面时他对她说的话,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你果然和关珩很像,」轻蔑的眼神带着不屑的厌恶,「一样的猖狂,目中无人。」 「当然,」言晏挑了挑眉,抬起下巴毫不避讳的凝视着男人的眼,傲慢逼人,「毕竟,我和她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 看着眼前针锋麦芒的一幕,林秘书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警惕,好在最终没再发生不可控制的一面。 不过任谁都清楚,今天这件事不论是良黎还是靳胜林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言晏带着人刚出了黎星,宋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姐,秦思砚去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把车开过来去而复返的林秘书,不发一语的挂了电话,另一只手掌朝林秘书摊开,「车钥匙给我。」 林秘书明显迟疑了,「关小姐,您要去哪儿,我可以送您。」 挑唇笑起,「我去关家陵墓,你也要跟着吗?」 林秘书愣住,关家陵墓,大概关于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希望出现在那里,别说是他,就算是聂南深站在这里,恐怕也无法拒绝她这个要求。 最后林秘书还是将钥匙交了出来,「可是良黎这边……」 「他 们要是真要对我做什么,刚才就已经做了。」女人似乎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对她不利,走过去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林秘书微微一笑,「这辆车上,该不会还有什么定位追踪之类的吧?」 面对女人看似和善的笑容,林秘书抿唇,「这是我私人的车,您放心。」.. 她满意的笑了笑,丢下一句谢了然后驱车离开。 林秘书望着远去的车尾,在斟酌了一番之后,还是掏出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监狱门口。 高耸灰白色的墙门一眼望不到尽头,庄严又压抑,无人来往的道路是连午后时分的艳阳高照也透不进半点阳光的阴沉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紧闭的侧门缓缓打开。 越过挡风玻璃,言晏望着那浑身被墨镜和口罩包裹得严实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唇畔轻轻的撩出了点儿讽刺的弧度。 到底是坐不住了。 只见女人谨慎的环顾了下四周,随后迅速的钻进了不远处一直停着的出租车里,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 二十分钟,看来叙旧还算愉快。 她收回视线,静静望向那高立的墙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在安静的车内发出哒哒的声音。 【抽个时间,去看看樊榆吧。】 良久,她闭了闭眼,没有半点犹豫的打了方向盘。 零散的树叶飘落在死寂般的监狱前,像是谁都没有来过。 下午回到工作室,除了已经提交离职的徐越,其余人都还在继续工作。 只不过她刚推门进去,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唐唯正好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走过来,低声道,「老师,聂总来了……」 其实还不待她开口,言晏就在会客沙发里看到了男人的高贵矜冷的身影。 他甚至没有在她的办公室等。 当着众人的面,言晏抬脚走了过去。 此时男人正低头翻着一本刚出的杂志,听到她的声音,头也没抬的淡淡冷嗤,「仗着有我给你撑腰,所以胡作非为?」 言晏扫了眼他手边还冒着热气的咖啡,面对像他这样的贵客,工作室里的人还没人敢怠慢。 她同样淡淡的笑,「我以为是聂总授意的。」 「我授意你去把良黎公司砸了?」聂南深一把将杂志扔到她面前,挑眉瞧着她那装模作样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招惹你了?」 368 显得她很大度 他不过是派了几个人过来替她解决麻烦,不是让她去制造麻烦的,她倒是挺会理解。 会客厅在公共区域,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到所有人耳里,一个个都无声的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相信他们这个看上去温软的老板竟然敢带着人去把良黎公司砸了。 黎星如今虽然落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也不是谁都敢去招惹的对象。 再加上聂南深找上门来,一个个心里都不安的打起了鼓,面上虽仍在认真工作,眼风有意无意间还是朝两人的方向偷偷瞄去。 他语气其实不算凶,但面对这样的质问女人倒像是来了委屈,眨眼无辜道,「她把我的人抢走了。」 聂南深一下就拧起了眉,看了她两秒,抬手唤道,「过来。」 言晏犹豫了会儿,还是走过去,人刚绕过茶几,腰肢就被男人一把搂住带到腿上。 原本不断敲打着键盘的声音在这时突然都齐刷刷的停住。 言晏猛地闭上眼,忍了忍还是没有说话,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手指,温柔的语气中又带着淡淡的不悦,「想泄愤找人出气,怎么把自己也弄伤了?」 只见女人纤细的小臂处一道微微渗血已经结痂的小口子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是之前林秘书们砸东西时不小心被瓷器划到的。 破了点皮不怎么痛,所以没有察觉。 她不着痕迹的拉下袖子,别过脸躲过男人的注视,「没事。」 她其实并不习惯当着旁人的面与他这么亲昵,尤其这些人还是她的员工,但男人显然不在意这些,又或者,他原本就是刻意。 聂南深低头把玩着她细软的手指,轻声哄道,「解气了?」 她敛下眸,表情很淡,但语气仍带着撒娇的意味,「要是这么容易就解气,岂不是显得我很大度。」 他不置可否,「偶尔发泄一下也好,憋久了容易得病。」 「四年我都忍了,不缺这一时半会儿。」 话音刚落,男人捏着她手的力道蓦地加重了几分。 「所以言晏,」聂南深下巴靠到她的肩上,低低宠溺又温和的声音贴着脸颊溢进耳蜗,缕缕低嘲的笑,「你泄愤的对象其实是我。」 男人的语气听不出是生气还是埋怨,平静得仿佛只是一句陈述。 如今她浑身都带着刺,谁碰一下她都得扎得那个人满身是血,一个小员工而已,能在她心里有多大的分量。 最后这句话的声音小到几乎只有他们两能听到,但落在旁人眼里的画面就是耳鬓厮磨轻言蜜语。 这也不像传闻中那么苦大仇深水火不容啊。 言晏低低的笑,没有说是或不是,对于她而言那个对象是谁都行,只不过此时从男人脸上看到类似懊恼的情绪时,她忽然觉得自昨夜开始心底憋的那口气终于舒缓了许多。.. 手自然的搭男人整洁的领口,笑得眉目舒展,「聂总,他们大概会把我给告了。」 「嗯。」他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么开心的笑容,眼神沉溺,回应自然就显得敷衍。 「搞不好会让我也坐牢。」指尖顺着男人分明的下颌线划过,嗓音都带出某种无畏无惧的愉悦,聂南深喉结微微滚动,淡淡的道,「里面的日子挺不是人过的。」 这句话在外人听上去只是一句调情的恐吓。 女人指尖微微蜷起,笑意微微凝住,里面的日子怎么样,他有足够的发言权。 也是,牢狱生活又怎么会好呢,普通人都未必撑得过去,又何况是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 只不过有聂家没人敢在里面为难他,可那个时候的聂家也 岌岌可危自身难保。 她撤回手,轻言淡语的笑,「或许我也该去尝尝,在里面呆个几年是什么滋味。」 「钱也赔了,理也说了,」聂南深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淡声道,「他们还想怎么样?」 英挺的眉宇间就差没写着蛮横无赖几个字,冷漠又无情,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没被男人这句话无语到,毕竟谁也没想过一向温润冷贵的聂总是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什么叫,他们还想怎么样?分明是她把别人公司给砸了理亏在先。 只有言晏知道,他这个人一向不讲道理。 虽然,她也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 聂南深捏了捏她略显闷闷的脸,低声哄道,「事情替你解决了,去吃饭?」 言晏看了他两秒,「好。」 有聂南深亲自跑的这一趟,工作室那边算是稳住了军心,至于良黎那边他是怎么处理的她并不关心,不过事后也能想通,良黎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真的报警在这个节骨眼和聂南深撕破脸皮。 毕竟,真正动手的还是他的人。 没了观众,女人的情绪就显得淡了许多。 聂南深悠闲的开着车,淡淡的笑,「是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出现在你员工的面前所以不开心,还是因为,我只是让林秘书跟着你就惹你不高兴了?」 ‘只是这个词将他本身的行为显得太过轻描淡写。 言晏缓缓讽刺,「聂总真是好脾气。」 「对别人我未必有这么好的脾气。」聂南深扫了她一眼,温温漠漠的道,「不过是砸了良黎公司,处理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但还不至于棘手,你指望我有什么态度?」他笑了下,「还是你巴不得我因为这个和你大动干戈分道扬镳?」 「聂南深,」她有些好笑,「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需要替你咨询心理科吗?」 「病入膏肓,这点程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男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倒是你,因为这点小事就藏不住了,还打算怎么对付我,对付良黎?」 言晏其实不算有多生气,正如他所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她预计的结果去发展,只是当事情脱离了掌控之后心底泛出隐隐的不安,如今这种不安正在逐渐扩大。 「聂南深,」她淡淡的叫他的名字,「你不觉得,你如今的行为很可笑吗?」 369 看上去像是站她这边 「什么行为?」 端详着男人若无其事的侧脸,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的试探,「看上去像是站在我这边。」 聂南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漫不经心的问,「我站在你这边不好么?」 好,好到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尤其是面对她各种无理取闹明显对他不利的前提下。 孟曼的事是这样,良黎的事也是这样。 她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梳理着道,「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太好,不是有所亏欠,就是别有所图。」撩着玩笑般的笑容,「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亏欠一笔勾销……哪怕你不觉得扯平,想来一场痛痛快快的报复,我也可以欣然接受,像你现在这样浮而不实的举动,其实挺让人害怕的。」 男人眸子暗了几度,却低低笑着,「我对你好,你反而觉得害怕?」 「大概是亏心事做得多了,」她看着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用力便能看到上面泛出的青筋,「毕竟谁都知道,聂总算不上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停车场内不算急促的刹车声,但还是让言晏整个人往前倾了倾。 「我确实不是好人,」男人解开安全带整个人靠过来,英俊冷漠的五官敛着薄笑,炙热的呼吸都喷薄在她脸上,「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说,言晏,你更害怕的,其实是我的别有所图?」 面对男人幽深清醒的眸子,仿佛所有思绪都能窥探得一清二楚。 他想要她。 在这一点上,他似乎从未有过掩饰。 唇边漫出缓缓的笑,「原来,聂总才是我的障碍。」 「不,」聂南深盯着那张他馋了许久晶莹红润的唇,低头慢慢的咬了下去,「言晏,我会成为你的助力。」 「那……」女人敛着眸,缠绵之际,她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慢慢问,「如果我触碰到了你的利益呢。」 「你觉得,我最大的利益是什么。」他似乎觉得她问出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连回答都是敷衍。 昏暗的光线,渗不进车厢,亦渗不进女人深暗的眼底,唇齿纠缠间,她慢慢的笑,「来日方长,你会知道。」 聂南深忽然觉得,他很喜欢从她嘴里说出来日方长这四个字。 慢慢加深的吻,像是沉溺于终日不见光的海底,如今终于有了点光亮,连带着她的不反抗在此时都像是成为了一种他自欺欺人的鼓励,于是,不去克制也克制不住,纠葛成了唯一的退路。 晚霞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射进来,半张白色餐桌被映成暖橙色,连桌上那杯透明水杯也溢出点点如钻般的光班。 「聂总如今像是缺女人缺得厉害,」指甲和水杯的颜色混入一体,另一只手顺着略显凌乱的长发,「怎么,整个江城是没人能满足你吗?」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男人不满的指控,聂南深一向不是会在这种事上追求刺激的人,不过显然是她低估了男人的兽性,发起病来颇有种不管不顾的狠劲。 此时聂南深脸上布满了餍足般的情绪,看着女人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色,心情倒是不错的样子,「不讽刺我两句,这顿饭你是吃不下了。」 服务员刚点完菜出去,封闭的空间里难得没有以往的剑拔弩张冷眼相对,不过阴阳怪气是少不了的,「除去那些糟心事,这大概是我唯一的乐趣。」.z. 「巧了,」聂南深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笑容清贵,「做你也是我唯一的乐趣。」 言晏脸上的嗤笑一下冷住了,在这样下流的话题上她永远占不了上风。 聂南深也看出了她的不悦,没再开腔调侃,一直到菜上齐,空气中弥漫出裹人腹欲的香气,言晏脸上的冷 漠才稍微淡了点儿。 一整天没吃饭,又在良黎那儿大闹了一出,到底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始低头安静的吃饭。 饭是他叫吃的,菜也是他点的,但男人的侧重点显然不在吃饭这件事上,明明比她后吃,却比她先吃完,然后便是不声不响的注视。 夕阳落下,黄昏短暂而美丽。 上车的时候,聂南深接到通电话,回来后打开车门的第一句就是,「去银南别墅。」 言晏刚蹙起眉,聂南深像是知道她会拒绝,提前就打断了她,「公寓最近应该都会有记者守着,你在那帮人嘴里未必能讨到好处。」 自顾的说完,聂南深已经发动了车子,是往银南别墅的方向。 言晏瞥了眼他放下的手机,刚才那通电话应该是特地打来告诉他这件事的,不过一些记者而已,她没什么好惧的,倒也懒得去应付。 只是不知道……她看向男人若无其事的侧脸,他到底是故意这么说,还是孟曼那边多少对他施了压这么难解决。 「抽个时间整理下,把工作室搬到k总部。」男人一边开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道,「给你空了一层楼,环境应该比你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好不少。」 犄角旮旯……她那工作室的地方和环境虽然比不上k那么高档但也绝不像他说的那么不堪。 这倒更像个借口。 「聂总这么做,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言晏挑挑眉,轻笑道,「那些人说话可难听了。」 利用私职便利走后门,给她扣这么大顶帽子。 「哦?」聂南深扫她一眼,「说什么了?」 「说我恬不知耻,大概是想和聂总您旧情复燃。」 「所以,你是吗?」 她当然不是,不过总有人觉得是。 「那……」手指梳着柔顺的长发,故作娇俏的问,「聂总打算以什么名义,让我搬过去?」 男人淡淡的冷嗤,「全江城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理所当然得很。 言晏歪着脑袋瞧他,星星点点的笑意不够真实,「我最近总在想,这么段时间来,到底是我在利用你,还是聂总给我设了个圈套。」 聂南深脸庞微微僵了下,不过从侧面看上去察觉不到任何异样,言晏收回视线,来了点困意,敷衍了了的道,「我考虑下吧,您公司的一层楼,挺贵的。」 370 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聂南深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女人已经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和紧闭的睫毛,又像是睡得不够舒坦,眉心始终紧紧的蹙着。 聂南深伸出的手在即将碰到女人脸颊的半空中忽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半晌,还是忍住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言晏就接到了宋秘书的电话,说是有记者在她家门口蹲守了一夜,直到今早才离开。 「小姐,您看要不要暂时停掉工作,或者替您安排几个保镖?」 「不用。」 言晏看着工作室外昨天被聂南深派来的那几个保镖,随后就挂了电话。 孟曼这是摆明了要为难她,不过到底在聂家深居简出多年,又被聂家人护得太好,哪怕是为难人也只能用上这点手段。 一些记者一点丑闻而已,她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没想过过程会有多好看。 这样的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周,直到某天那些像门神般的保镖们被撤走,言晏就知道事情暂时平静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在这中间聂南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孟曼暂时妥协。 晚上,言晏再次来到银南别墅。 其实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她总共也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前天她在外面应酬喝多了,保镖打电话给聂南深,他把她接来了这里。 这是第二次,她来拿前天不小心落下的公司U盘。 次数多了,她渐渐好像也就麻木了。 至少当她看到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别墅时没有像最初那样抗拒。 言晏正打算按下门铃,却突然瞥见不远处车库里停着的银色保时捷,杏眸微眯,她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 那里,书房的灯光正亮着。 「疼吗?」 沙发上,秦思砚拿过药箱从里面找出碘伏和一点皮外伤的药膏,当借着灯光看清男人左边脸颊上泛红的颜色和指甲擦伤的痕迹时还是忍不住问。 「我没事,」聂南深一把合上药箱起身,一边脱去身上的外套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秦思砚拿着棉签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才重新将东西都放了回去,缓缓的讽刺道,「为了一个关言晏,你是不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 男人脸上分明的手掌印在橙黄的光线下尤其显眼。 聂南深眉眼未动,「不会。」 「那你今天怎么会和妈闹翻?」秦思砚一下站起来,冷冷的逼问,「你不仅给她砸了十个亿,还放纵她去黎星闹事给良黎难堪,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回来重新接近你的是别有目的?她拿你当枪使你就这么甘为所用?」 聂南深蹙着眉,「这是我和她的事。」 「你和她的事?」秦思砚冷笑,「南深哥,四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最终被她拉下水的不止你一个!」 清冷的五官溢出某种不甘的恨意,仿佛光是提起这个名字都有种避之若浼的厌恶。 她就这么回来了,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如果不是当年关言晏已经……秦思砚忽然有种挫败感,她早该料到,是她回来了。 最开始秦思砚甚至有那么一丝的庆幸关言晏没有死,好似这样,她曾经所犯下的那些罪孽才能稍微减轻一点。 可是当她用这样的方式回到他们的面前,带着她昭然若揭的目的和野心,那种无力的心慌和茫然无措几乎要将她吞噬。 而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她这个差点将聂家害得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以聂南深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聂老爷的寿宴。 明明 是她害了所有人,却搞得好像全天下都欠了她,那么高傲傲慢,不屑一顾。 「怎么,」淡淡的轻笑声忽然在空气中响起,「秦小姐难道也被我迫害得惨不忍睹了吗?」 冷漠的讽刺,像是一把冰刃突然扎进了她的脚底。 秦思砚整个人瞬间僵住。 「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女人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所以聂南深没有注意到她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这会儿见到她抬脚就走了过去。 秦思砚僵硬的回过头,当再次见到女人那张红润娇嫩又美艳十足的脸时,一张脸顿时白了又白,像是没了血色。 「来拿前天落在你这里的东西啊。」只见言晏迈着闲适的脚步朝女人生硬的身影一步步走去,唇角着莫名的笑意,却又突然在聂南深走到她身前时突然停了下来,「看到灯亮着就直接进来了。」 在面对男人时说话的声音不觉带了点儿娇软的意味,她歪着脑袋,「打扰到你们了吗?」 聂南深看着她温软得没有半点不悦的脸,「没有。」 她勾了勾唇。 「可是秦小姐看上去,似乎很怕我,」扭头看向一旁正紧紧盯着她的女人,笑得眉目舒展,「脸色这么难看。」 岂止是难看,一贯清冷的五官像是没有温度,睫毛剧烈的颤抖着,仿佛连呼吸都停住了。 聂南深这才朝秦思砚看过去,后者已经用力的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不过并不明显。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时,漂亮的眉宇间就只剩下了冷漠,「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任谁都会害怕。」 像是没想到秦思砚能这么淡定,言晏挑了下眉,笑得更愉悦了,「应该的。」 瞳孔狠狠一缩。 旁人大概看不出来,只有秦思砚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掌心已经渗出了细汗。 什么应该的?是指她今晚出现在这里,还是…… 她下意识去看聂南深的脸色,却发现男人的注意力并未在她身上。 喉口干涩,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当她还想从女人脸上看出点什么,关言晏却像是已经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转身开始去找她说的掉在他这里的东西,自然得像个天真单纯的无知者。 「找什么?」 「U盘啊,」言晏在沙发附近随手翻了翻,「我记得那天好像是掉在这哪儿了,你有看到吗?」 聂南深看着女人干净温软的侧脸,「在卧室。」 .z. 371 矛盾根源 她找东西的动作停下,睁着疑惑的眼,「嗯?」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再次道,「你那天没来过书房。」 秦思砚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忽然就觉得可笑,分明就是一出各怀鬼胎的戏剧,却像是急缺观众般迫不及待的演给她这个在场唯一的观众,反过来自己倒成了那个笑话。 言晏,「……」 她掩饰尴尬般的抬手顺了顺长发,不以为然的笑笑,「大概是车祸后遗症,总会或多或少忘记些重要的事。」 聂南深微微怔住了,看着女人轻描淡写的脸庞,喉尖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们的方向正好背对着秦思砚,没人看到女人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时再次惨白下来,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紧张。 手指掐进掌心,秦思砚终于忍不住出声,「看样子你已经有人照顾了,虽然不知道是否心甘情愿。」冷冷的笑了一声,走过来拿起沙发上的包,甚至没有再多看旁边的女人一眼,「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要陈叔送你吗?」 「不用。」 细了看,倒有些慌不择路的迹象。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秀恩爱碍着了秦小姐的眼呢还是…… 言晏眯眸看着门口的方向,手指玩弄般的卷上发梢,轻声评价,「秦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只是讨厌她,不是我?」 腰肢被男人搂住,言晏回过头,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她精致的五官嫣然百媚,「你也一样。」 聂南深也不生气,她和秦思砚一向关系不和,两人间的针锋相对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四年前秦思砚在法庭上指控关珩是杀人凶手这件事也并不无辜。 至于迁怒……迁怒就迁怒吧,他也不无辜。 聂南深搂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线条结实的手臂将女人整个纤瘦的身躯环在身前。 半晌的沉默,而后是低低哑哑的声音,「去检查过吗?」 「什么?」 聂南深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车祸后遗症。」 言晏这才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忽然笑了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瞥了眼没有被关上的房门,唇边弧度很淡,淡到几乎分不清真假,「到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 她垂下眸,「更何况,原本就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聂南深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听到她这句话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对于他们,这也绝不是一个美好的话题。 空气像是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双抱着她的手不觉更收紧了些。 暖橙色的光线,窗外渗入的月色和微风,轻轻撩动着纱帘仿佛让眼前这熟悉的画面变得舒适而安逸。 还有耳边男人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沙发其实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聂南深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所以言晏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聂南深。」 聂南深轻轻的打断她,「今天真是来找U盘的?」 温淡的嗓音微哑,语气里汹涌已经不算暗示。 「不然?」 「嗯……」男人贴着她的肌肤,温软的湿糯已经落在了她的颈窝,「我也忘了在哪儿,晚点再找。」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些密密麻麻的吻便随着专属于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强势霸道的将她围困于那方炙热结实的胸膛和手臂之间,无路可退。 头顶的灯光剧烈摇晃着,某个瞬间,言晏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在男人青筋暴露布满汗珠的俊美脸庞上,那 里,半边的红色痕迹已经消下了大半。.. 她敛着低低的笑意哑哑的开口,「和孟姨吵架了吗?」 「母子之间偶尔有点矛盾,很正常。」男人的思绪明显不在这上面,眉宇间透着丝丝隐忍的痕迹。 软弱无骨的手指抚上那片微红,上面甚至带了点儿被指甲划伤的痕迹。 应该是下了重手。 她很难想象像孟曼那样的人会对她一向最疼爱的亲儿子动手。 大概……真的是气急了。 她淡淡的笑着,「这个矛盾,是指我吗?」 男人的动作终于顿住。 孟曼的态度摆在那里,她不会容忍一个将她儿子害得坐了两年牢的女人待在他的身边,而聂南深的态度也很明确,甚至不止在她的面前表现得明确。 于是就成了矛盾的根源。 聂南深没办法说不是,却也没办法当着她的面说是。 灯光下那张风情妩媚的脸蛋红润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言晏软软的笑出了声,「聂总这是真的要把我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啊。」 「彼此,」仿佛没有看到她眉目里的冷漠和讽刺,聂南深用着沙哑到极致的嗓音俯下身来,贴近她的耳蜗,「言晏,我在你眼里应该也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强盗。」 正如此时,她脸上写满了的厌恶和心不甘情不愿都无时不刻在提醒他,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你报复我的手段能有无数种,何必挑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冷漠的笑意不达眼底,「不光恶心你我,还连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一起恶心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她想要的结果…… 让聂家因为她而不得安宁,让那些曾经对不起她姑姑的人都付出代价,更让那些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怎样的罪过。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眸里的光一点点淡了下去,言晏双手缓缓绕过男人的脖子,没心没肺的笑着,「有时候我倒是更希望,当年开车撞了我的人是秦思砚。」 极致的暧昧温存,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猛然僵住的身体,她嗓音愉悦,笑得艳丽,「这样我就可以看看,在聂总心里,」缓缓的朝男人耳边吐出冰冷暧昧的气息,「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她更重要……啊!」 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他,尾音被男人重重打断,「言晏,别用自己的命来做这样煎水作冰的假设。」 那甚至是凶狠命令的语气,聂南深紧紧的盯着她,形状完美的睫毛不知是因为忍耐还是别的什么剧烈的颤抖着。 372 不扎心么 如果不是她笑得太过无畏无惧,聂南深甚至差点就以为,她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他。 可如今,他连这点猜想都不敢奢望。 他只能用力的抱紧她,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还活着,她回来了,她就在他身边。 言晏还想说什么,不过聂南深显然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掩下那些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慌乱。 三个小时后。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言晏软着身子爬起来,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 聂南深刚从浴室出来就见她一副冷着脸要走的架势,伸手拉住她,「来都来了,今晚睡这儿。」 湿润的短发尚滴着水珠,从脸颊划过男人俊美的下颌线,语气带着温柔的哄慰。 因为刚洗完澡出来所以聂南深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敞着露出结实干净的胸膛。 言晏扫了他一眼,精致的脸蛋泛着淡淡的嘲讽,「怎么,我还不能回家吗?」 聂南深看着她正在扣衬衫纽扣的手,还有半截手臂露在空气中,一片狼藉。 干涩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抱歉。」 但哪怕是带着歉意的话被他此时低哑的嗓音说出来,也透着一股蠢蠢欲动的不怀好意。 「下次还会犯的事,就没必要装模作样的道歉了,说多了反而显得不值钱。」言晏手指梳理着凌乱的长发,没再看他。 走到床头柜拿起U盘,它原本就被放在这儿。 然后装进包里,在环顾了一周确定这次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时就打算离开。 聂南深自知这次做得过分,也没再拦,转身去拿自己的衣服,「我送你。」 「不用,」言晏淡淡打断他,「宋秘书已经来接我了。」 说完还不待聂南深有所动作,她已经开门出去了。 现在才十一点不到,对于江城来说这个时间不算太晚,就算宋秘书没有来接她,要打车也不难。 月色渐深,路灯明亮。 一眼望去门口并没有停着宋秘书的车。 别墅雕花精美的栅栏大门缓缓打开,秦思砚看着女人踩着高跟鞋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人影朦胧,没有被光线照到的地方,只有女人纤细瘦弱且高挑的身形。 她在昏暗处,远远的看过去,秦思砚明黄色的身影和她那辆色泽显眼的银色保时捷都被暴露在灯光下。 言晏当然知道宋秘书没有来接她。 看了眼几乎在见到她的瞬间就从车身上直起身来的女人,言晏似笑非笑的道,「不扎心么,」那声音轻软得像是被温水浸湿过,出奇的温软好听,「特意在这里等着。」 有时候言晏觉得她了解秦思砚却也不了解秦思砚。 比如她清楚的知道,今晚秦思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再比如,她摸不透秦思砚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 看着她心爱的男人在别墅里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吗? 如果是的话,那倒是挺变态的。 「你处心积虑的回到他身边,难道就只是为了扎我的心么?」秦思砚毫不在乎的冷笑道,「那你的手段未免太低级了。」 秦思砚自然也听懂了女人话里暗示的意思,这会儿脸上的讽刺和敌意也没了半点掩饰。 挑拨离间,含沙射影,这些年她见过的手段比她的多了去了,不过共处一室而已。 要说不一样,大概也只因为她是关言晏而已。 还是害他坐了两年牢的关言晏。 秦思砚从不认为他们之间还会发生什么,哪怕她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言晏笑了笑,抬脚缓缓朝她走了过去,「那我今晚要是不回去,秦小姐岂不是得在这里呆一晚上?」 「你今晚不可能不……」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破烂不堪,除了爱恨,还隔着恩怨,隔着生死,那些曾经刻骨缠绵的纠葛是在四年后的今天就算她活着回来也无法缝补的分崩离析。 她既然选择等,就知道她一定会出来,只不过没有想到等待的时间比她想的要长。 可是当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缓慢且轻浅的声音,随着她的靠近,女人的身影也逐渐暴露在灯光下。 秦思砚的话音刹那间戛然而止,清秀冰冷的脸蛋也终于僵住,形状漂亮的瞳眸也因为眼前的画面一点点睁大,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指尖颤抖着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 其实也不算太难堪,不过是女人身上那件来时整洁干净的衬衣此时上面多了些不明显的褶皱,除了领口那里因为坏了颗纽扣而不得不微微敞开露出脖子和锁骨的地方。 可就是那里……青紫色的痕迹如斑点般密集的一路往下,无处不在透露着她刚才是怎样被男人好好的疼爱过。 设计保守精致的衬衣,那甚至都只是她身上唯一露出来的地方,画面就已经足够这么触目惊心…… 脑海里的某根神经在那一瞬间突然崩断,她甚至不得不去想,那颗消失的纽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坏的。 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般,秦思砚脚底一软几度站不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抵上背后的车,手掌撑在上面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看吧,」言晏望着女人逐渐褪去血色的脸蛋,带着点儿惋惜怜悯的意味,清浅的笑着,「亲眼看到,总归是更难受的。」 只是看上去这个打击,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呢。 至少如果角色调换,言晏自诩没有她这样的勇气还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待三个小时。 看她的样子也不是毫不在乎,还是说……秦思砚到底太过自负,其实压根就没有想过,聂南深真的会和她发生什么? 心底漫过深深的嘲弄,可是怎么会,他们毕竟曾经,做过几年的夫妻。 又怎么会和别人一样呢。 长卷的发梢因女人低着的头而垂自胸前,秦思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木然的抬起头看向她,「所以,之前的那张匿名照片,也是你发给我的?」 373 ——他有多恨你 「怎么,难道还有别的女人也发了同样的照片给你吗?」 不,她收到过不止一次,他身边总有一些莺莺燕燕想找机会凑上来,不过那些所谓的亲密照片要么是假的,要么是断章取义混淆视听,只有关言晏发给她的那一次,可以算得上最亲密的照片。 所以她才忍不住跑去质问他。 哪怕聂南深已经告诉了她是真的,但那些也远远比不上亲眼目睹亲自确认得到的震撼巨大。 她更无法想象,那个向来矜贵斯文温润儒雅的男人在床上是怎样的凶狠残暴。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哪怕是四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甚至也不止这一次。 秦思砚看着女人眼底漫过讥诮和嘲弄,心脏像是猛地被扎了一下。 她这是在炫耀吗? 不,关言晏脸上甚至没有得逞后的快感,只有绵绵无尽的深凉冷漠和讽刺。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秦思砚冷清的脸蛋忽然在冷风中笑开,「所以,仅凭这个,你就以为南深哥还爱你吗?」 言晏微微愣了愣。 「关言晏。」 以为是说中了她的痛处,秦思砚笑得更冷了,吐字清晰的叫出她的名字,「你大概不知道,在你曾经死去的这四年时间里,他曾不止一次在监狱里跟梁元提过——他有多恨你。」 秦思砚轻蔑又可笑的望着她,拂过的风牵起女人柔顺细软的长发在她脑后肆意凌乱,清秀冷净的脸蛋在路灯降落的朦胧光线下有种别样倨傲的美。 一字一句,随着柔和却冷寒的凉风浸入耳中,越是说到后面,秦思砚唇角勾起的那抹刻薄和冷傲便越深一分。 刻意又尖酸,将语言变成最好的利器。 他有多恨她这几个字,像是被寒风裹袭在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中,忽然就显得缥缈又虚无。 关言晏始终面无表情。 聂南深恨她,这似乎从来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虽然直至今时今刻,男人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并没有真正确切的让她感受到他真的有多恨她。 哪怕是聂南深用尽手段强迫她呆在他的身边,但她觉得那也不过是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所以这一刻言晏觉得自己可以用同样的腔调对她回答出一句,应该的。 他应该恨他,他本该恨她。 只是当这句话从秦思砚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心底像是忽然灌进了风,脑海里还是下意识无法避免的去想象当年在那扇冰凉冷漠的监狱门后,男人是怀着怎样恨之入骨的心情隔着冰冷的铁栏对梁元说,他恨她。 是冷漠无情,还是咬牙切齿,亦或是……悔不当初,曾经固执的开始了他们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 她无法想象,也无从想象。 到底是……过往云烟。 「恨啊……」最终平静的嗓音像是混在风中一吹就散,「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恨我,可他还是想得到我,就像我也恨他,但我也还是会和他上床。」言晏的视线最终聚焦在女人诧异而美丽的脸上,声线如死水般的掀不起任何波澜,「可是秦思砚,他不恨你,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秦思砚猛然震住了。 「四年前你或许得到过他的心,但你碍于聂家养女的身份不肯低头,没有得到他的人,四年后就算你能得到他的人和心……」说到这里,言晏忽然顿了下,没有再说下去,然后缓缓的笑,「可是你觉得你还会有机会吗?」 女人瞳孔微微颤了颤,冷笑道,「你是想说,你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所以,她这是自信的觉得聂南深根本就不会爱上她,还是她根本就不会让聂南深有爱上她的机会? 「秦思砚,机会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言晏只觉得好笑,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出秦思砚讥诮的面容,「从你双手沾满鲜血开始,你就永远失去了在我这里谈判的资格。」 看着女人冷漠的唇角渗出的无边冷意,直到此时,秦思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跟她谈的,从来不止聂南深。 入秋的冷风刺骨,凌乱的发丝被吹得无所适从。 乌云飘过挡住了月光,周围路灯的光线便只剩下了黑暗。 时间漫长得像是要凌迟着每一处神经,直到在这漫长的沉默中,秦思砚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这样……」茫然的看着眼前冷漠得令人生寒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 她终于问出了今晚她等在这里的目的。 「比起用这些拙劣虚伪的伎俩来欺骗他和刺激我,你不如直接告诉他,」嗓音干涩,哪怕在疑惑中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我父亲做了什么,我又都做了什么,这样不是更痛快?何必这么委屈你自己。」 她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是为了爱才和他在一起。 如果说最初她还不确定关言晏是否清楚,那今夜过后,她就已经确定以及肯定,关言晏其实一直都知道那天晚上开车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她明明可以大张旗鼓的告诉聂南深,告诉所有人那场车祸的真凶,却为什么偏偏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费尽心力的在所有人身边周旋,虚与委蛇。 明明她可以选择用最干脆最直接的方式来击垮她。 言晏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对付你,没有必要。」 或者说,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樊榆那无辜的四年牢狱,如今就算落在秦思砚身上,对秦思砚来说也不过只是微不足道迟来的惩罚,更无法弥补她曾经所犯下的罪行。 于她而言,让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远比所谓的真相要来得重要。 秦思砚一下就被她那傲慢的态度气笑了,看吧,关言晏永远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看不起她,看不起良黎,甚至看不起任何人。 分明,她才是处于弱势,谁也对付不了。 「到底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是其实你自己也清楚,」秦思砚忽然抬脚来朝她走来,清冷的五官隐隐透着冷漠的蔑视,「就算现在你跑到他面前亲自对他说出所谓的真相,他也根本就不会信你?」 374 不过是——有所倚仗 名贵的高跟鞋停在她的面前,「哦,不光是他,就连整个聂家整个江城,也不会有人信你。」 秦思砚看着女人脸上微微松动的痕迹,冷蔑自傲的态度越发肆意,「毕竟……当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石沉大海,而恶名昭彰有前车之鉴的你——原本就因为关珩的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 随着最后一个字节落下,如被墨打翻的空中乌云散去,光线柔和的月光再次洒下,将秦思砚那张姣好又毫无畏惧的脸蛋清晰无比的暴露在距离咫尺的眼前。 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她看着面前女人脸上理直气壮的咄咄逼人,原本冷然的五官忽然就笑了一下,「秦思砚。」 她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在此之前,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你在这四年依旧过得这么理所当然颐指气扬,」唇畔微掀,幽冷的语调像极了今夜的寒风,「现在我明白了。」 如果说四年前的秦思砚还可以称得上无辜,那四年后,她就已经和这个词再没有半分关系。 她甚至从未意识到过自己的错误。 而这种种一切,不过是——有所倚仗罢了。 正如她所说,四年前关于车祸的所有疑点都被良黎为了保护樊榆而解决得干净,和秦茂有关的所有资料也随着江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更别说,如今自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她是风光正盛,人人艳羡的聂家之女兼才貌皆备的名画新秀。.z. 没人会信一个有前科的人说的话。 「可是秦思砚,」言晏上前了两步,毫不避讳的对上女人清冷的眼眸,轻轻浅浅的笑,「有些事做起来,是不需要证据的。」 缓慢而绵长的笑意,半点没有威胁的意味却令人背脊无端生寒。 秦思砚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像是借此来避开女人身上那股不明显却实际存在的肃杀凛冽着森冷的气息。 「你看,只是今晚,你就因为聂南深已经乱了方寸,」垂眸扫了一眼女人摇摇欲坠的高跟鞋,「有些人拥有得越多,就越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你说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 掀眸深深的笑着,嘲弄遍布着她的每一处神情,「你还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叫嚣?」 夜色死寂得只有耳边女人清浅冷漠的声音,那甚至是势在必得的姿态。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再开车撞我一次,」言晏漫不经心的抬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被月光浸染的五官越发冷艳,「只不过这次,就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有之前的好运,再有一个樊榆来替你顶罪?」 秦思砚面色已经僵硬得做不出多余的表情。 樊榆……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深感愧疚的名字。 此时秦思砚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的那句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外在的惩罚要来得更加残忍无情,毁人诛心。 聂南深到底不放心言晏一个人回去,换好衣服将车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还站在雕花大门后的女人背影,而在她对面不远处,是前脚驱车离开的秦思砚。 眉心一点点拧起。 言晏听见后面关车门的声音,回头就看到男人已经下车朝她走来。 明亮的车灯大开有些晃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等放下来的时候聂南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双深浓的眉紧紧的蹙着,「聊什么了?」 他没有想到秦思砚还在。 「聊你啊,」女人展着笑颜,「我和秦思砚之间,难道除了你还能有别的话题吗?」 这句话让聂南深一下无法接上,但紧蹙的眉始终没有松开。 最终在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还是道,「我送你回去。」 她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虽然没有叫宋秘书过来接她,但也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言晏看了一眼他身后已经开出来了的车,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车窗外迅速闪过街道旁灯红酒绿的风景,冰凉的风肆意的将长发吹到她的脸上。 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 「我有时候会挺好奇,」言晏将车窗缓缓关上,风声和嘈杂声都被摒弃在外,「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你们为什么没有走在一起。」 明明,四年前他才是那个爱而不得的人。 抬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她扭头看向身旁面容忽而紧绷专注开车的男人,淡淡的叙述,「秦思砚一直是孟姨心里完美的儿媳人选,并且我看她如今似乎也并不反对和你在一起,就连裴景旭……她最终也还是选择了你。」 如果说四年前的秦思砚是因为自尊放弃了他,那么在当秦思砚做出那一系列不可挽回的举动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尊严应该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后来其实有打听过裴景旭和秦思砚分开的原因,那个时候聂家正处在危机时刻,暗中虽然有池骞没帮扶着但情况始终不太乐观,尤其是在面对上面查下来的时候,一度险些覆灭。 裴景旭担心秦思砚因此受到牵连已经替她办好了移民手续准备带她离开,就连聂老爷也让她出去避一下,但最后都被秦思砚坚定的拒绝了。 也是这一次,两人才彻底分手,至于更深一层的原因,大概也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清楚。 都说患难见真情,虽然这里面同样包含了秦思砚对聂家的感情,但聂南深,未必不是那个最大的理由。 甚至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包括聂南深出狱后,江城媒体也一度传言这对青梅竹马是否会走在一起,以致于每次在面对记者采访或打听或八卦两人关系的时候,秦思砚也从来都只是含糊其辞,更不像以前总是拿出那句兄妹情的说辞来敷衍掩饰。 而最终那些所谓的含糊其辞落到了记者们的笔下,仿佛更像坐实了那层不一般的关系。 她也从不认为,聂南深在感情上是个一窍不通的一张白纸,他不会看不出来秦思砚的态度和心思。 375 病入膏肓 不拒绝,不回应,却又不在一起。 导致言晏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傲娇,还是在单纯的当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男人俊美的五官无限紧绷,「你说的都只是他们想的。」 他又怎么会不清楚,自他出狱之后,尤其近一年的时间,就连孟曼其实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过这件事。 「那你呢?」言晏缓缓的笑,「要说选,大概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更何况你们足够了解彼此也有深厚的感情基础。」 「听说当年秦思砚的父亲是因为救你们才牺牲的,虽说名义上她是聂家的养女,但她也没有随聂姓,就算真的嫁给你,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闲言碎语。」 她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这样,以他如今在江城的地位也根本不会有人敢有闲言碎语。 更别说秦思砚在聂家最困难的时候选择留下来陪他们共度难关,仅凭这一点就已经博了不少人的好感。 在这段感情里,他们如今连一项多余的阻碍都没有,仿佛顺理成章才是最该有的结局。 聂南深冷笑,「什么样的感情才叫深厚有基础?」眼角余光扫到女人淡雅噙笑的脸蛋,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哑声解释,「我说过,我只把她当妹妹。」 斯文冷峻的侧脸透着薄削的淡漠,「更何况如果只是合适就要在一起的话,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可我们当初,不也只是仅仅因为合适吗?」言晏低低的笑出了声,他们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就连最初的开始都只是因为一些或多或少的目的和相互利用,而最终能使他们走到一起的原因,无非就是合适。 两家世代交好,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却不会有更多的利益牵扯,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她其实也一直觉得他们挺合适的。 急促的刹车使车子突然停下。 聂南深深沉晦涩的墨眸盯着她,「言晏,你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紧绷而使男人落在方向盘上的骨节都泛出了白色,言晏轻轻的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视线从他的手指移到那张面沉如水透着阴沉的脸上,「我应该会省很多麻烦。」 安静的车厢内忽然发出骨节清脆的微响。 聂南深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的用力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的时候那双手已经落到了她的安全带上,伴随着低沉嘶哑的嗓音,「我不管今晚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咔地一声,解开的安全带顺着男人的手落回座位右侧,「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和思砚之间不会有除了兄妹之外任何多余的情感——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聂南深紧紧的盯着她,深邃晦暗的眸底仿佛蕴藏了更多不知名的汹涌和极致的认真。 言晏甚至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莫名的怒意是怎么来的,「聂南深,」温凉的眸子噙着笑,「你该不会真的还对我余情未了吧?」 聂南深瞳孔微微一缩,那只落在她右边靠椅上的手悄无声息的攥了起来。 好一会儿,男人滚动的喉结才发出干涩的声音,「如果是的话,」极喑的嗓音,哑到了某种低度,如同他那墨深的眸,「你打算怎么办?」 女人撩着红唇,「那你未免太难缠了。」 他忽然低笑,「我恨你,不也一样难缠?」.. 炙热的气息都随着男人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对她来说,不应该都一样吗?反正他对她的是爱是恨,她都不在乎。 言晏唇角的弧度终于一点点的淡了下来,微启的红唇带着无尽的冷漠和残忍,「因为你所谓的爱让我感到恶 心,那甚至比起你的恨……」清净的眼眸里没有半点余地的只剩下了冷,「更加让人感到厌恶。」 厌恶到,她几乎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再看到他。 思绪顷刻间像是被一记巨雷轰下,聂南深整个人狠狠地震住了。 恍惚间男人脸上闪过浓浓的震撼和一丝仿若受伤的情绪,但细了看,又只像是一场错觉。 空气中忽然就静了下来,如死寂般的沉默中只有男人逐渐艰难的呼吸。 分明只是入秋,车内温度却仿佛已经是降到了某个极点。 最终聂南深撤了回去,眉眼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淡淡的道,「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 言晏这才发现他们刚才停的已经是公寓楼下。 没再说什么,打开门下车。 光线昏暗的车厢,聂南深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打火机和一支烟来就要点燃,却又在火苗窜起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然后将已经放到嘴里的香烟取了下来,没有扔掉,只是依旧捏在指尖。 「不是说我恨你么。」 车门关上的一瞬,男人沙哑低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言晏回过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他整个人隐在车厢暗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隐约看见男人低头的轮廓,洗完澡没有打理的碎发自然垂下,挡住了半边情绪未明的眉眼。 手肘弯曲的半截靠在窗上,骨节分明的指尖还夹着那支未点燃的烟。 聂南深没有看她,于是言晏也看不清他的脸。 【你该不会真的对我余情未了吧?】 皱了皱眉,她忽然觉得自己能问出这个问题也蛮可笑的,「也是,」淡淡的笑,「爱一个把自己亲手送进监狱的人,如果不是有病的话就该是变态了。」 在言晏看不见的地方,男人俊美的五官再次僵了僵。 女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在这寂静得连蝉鸣都没有的夜色里逐渐消失得彻底。 聂南深低着头,指尖来回把玩着那支始终没有点燃的烟,敛着的眸底色调如打翻了的墨砚般晦暗深沉,暗不见底。 余情未了? 唇边扯出晦涩难懂的弧度,可他对她的,从来不止余情。 变态? 呵。 原来还可以这么形容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376 关言晏这个名字 很快,项目还有一个月开机,言晏重新找了个不错的制片主任,手里的工作也跟着多起来。 砸了黎星这件事良黎那边似乎真打算吃下个哑巴亏,哪怕被人在背后议论也始终没有进一步动作,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忙别的更重要的事以致于顾不上搭理她。 倒是聂南深私下约她吃饭的时间逐渐变多,有时她应,有时懒得搭理就直接挂了电话,不过拒的次数多了,聂南深就挑着时间直接来工作室逮人。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两人之间甚至除了吃饭之外没有多余的联系,她也没再去过银南别墅。 不过时间长了,那些流言蜚语就像应了验,两人颇有旧情复燃的意思。 但更多的说法还是关言晏恬不知耻的凑上去,聂总念旧又绅士,依旧禀着不忍拒绝也不回应的态度。 这样一来有利也有弊,至少敢来找言晏麻烦的人没有了,谈的各项合作赞助也顺利了不少,至于那些人说什么聊什么,她倒不是很在意。 这天正是饭点,言晏约了一个客户在一家西餐厅进行洽谈,中间聂南深来了好几次电话,不过都被她眼也不眨的挂掉了。 客户看着她熄了又亮的手机屏幕,小心翼翼的问,「是聂总吗?」 言晏禀着礼貌的笑意直接否认,「不是。」 说完甚至将手机翻了个面,客户见了,态度比她还客气的道,「是的话您就接吧,我不赶时间。」 言晏看男人兀自端起茶喝了起来,一旁的手机仍在发出不断震动的声音,抿了抿唇,还是拿起手机起身,「抱歉,您稍等一会儿。」 客户忙点头,「好的好的。」 出了餐厅,言晏才摁下接听键。 「在忙?」 还不待她开口,那边就响起了男人低沉慵懒的嗓音,半点没有打扰了她的歉意和被拒的不耐。 连着好几通拒接电话,她认为他知道她在忙,「见客户。」 淡淡的冷嗤,「什么客户,这么大面子?」 「你不认识。」仿佛没听出男人话里的讽刺,言晏闭了闭眼,耐着性子道,「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中午订了餐厅,一起吃饭?」 有时候言晏觉得,聂南深似乎对和她一起吃饭这件事有种格外的执着。 但他几乎不会在中午约她吃饭,一般都是在晚上。 手指摁着眉心,心底到底生出了不耐,「我说了在见客户,已经吃了。」 他仍是不屑的嗤笑,「我以为,我才是你最大的客户。」 言晏睁开眼,手指也落回了身侧,「聂南深,」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语气忽然变得格外平静,「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人满不在乎的不温不火,「我如果得寸进尺,这通电话就会打到任卓那里。」 任卓是她这个客户的名字。 言晏直接被气笑了,「聂南深,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你睡过几觉,成了你名义上的女朋友就可以插手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了?」 有时候这些小事她只是不想计较,也懒得去计较,不过一顿饭而已多大点儿事儿,可最终她发现她的不计较换来的只是男人的见缝插针无孔不入,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借口慢慢渗入的不止她的工作,计划,还有生活。.. 而名义上这几个字用来形容如今的他们,再合适不过。 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比起四年前他们的开始,还要泾渭分明,破烂不堪。 哪怕,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聂南深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温沉,「黎星和靳胜林进行了融资,给 你半个小时。」 融资? 难怪最近这么安静么。 这边还不待言晏问点什么,聂南深已经不留情面的挂了电话。 「哟,这不是Caria小姐吗?」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轻浮的调笑声。 言晏一下就蹙起了眉,这声音…… 扭头看过去,果然见到刚走到餐厅门口的一男一女正朝她走过来。 靳斐元一米八几的个子透着懒散的气质在她面前站定,姣好的脸庞还特地弯下腰凑到她眼前,在确定了是她之后扯出一抹放肆的笑,「哦,不对,应该叫你关小姐。」 靳斐元属于典型的长了一张纨绔子弟的脸,看谁都是一副肆意轻佻的表情。 「靳少。」言晏将手机收起,脸上同样扬起一抹笑,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好巧。」 对于她这毫无技巧的敷衍靳胜林挑了挑眉没搭话,倒是一旁正挽着他的女人上下打量了言晏一眼,个子比她高,身材比她好,而漂亮又美丽的女人总是会给人一种危机感。 尤其是,说话就说话,干嘛还突然凑那么近? 她扯了扯靳胜林的袖子,像宣誓某种***般不满的嘟囔,「关小姐?哪个关小姐啊?」 「关言晏,」男人笑笑,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刻意提高了音调,直起身眼底含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睨着这个名字的所有者,「这个名字,这几年我可没少听。」 谁知他身旁的女人一下就睁大了眼,「关言晏?」震惊道,「那个聂总消失了四年的前妻?」 说完她再次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听说已经是接近二十七的年龄了,但从女人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皮肤被保养得很好,光滑白皙得没有半点瑕疵,反而是那眉宇间隐隐透着的成熟妩媚优雅的独特气质,是她们这种年轻的小姑娘们无法具备的,让人半点也想象不出,四年前她竟然还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车祸。 震惊之余女人甚至还有一点松口气的感觉,随即眼底的敌意一下变成了惊艳和艳羡。 难怪能把聂家搞成那个样子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看样子好像是有点本钱。 对于两人的对话言晏置若罔闻,「才两个月不见,靳少身边又有了新欢,」扫了一眼年轻的女人,由衷的夸道,「挺漂亮的。」 没人不喜欢夸奖,尤其是被比自己漂亮的人夸奖,年轻的女人一听她这句话立马就挺起了胸,气势也足了不少,「算你有眼光。」 377 你敢动她 靳斐元扯了下唇,看着关言晏一副不温不火口蜜腹剑的模样,淡淡的对身旁的女人道,「你先进去,想吃什么自己点。」 大概是才被夸过,女人心情好了不少,也不计较男人此时敷衍的语气,「好,那你们别聊太久啊。」 末了又撒了个娇在男人脸上亲了下才进了餐厅。 「关小姐倒是和两个月前很不一样。」靳斐元目光带着审视的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如今这幅模样与上次那一袭红裙妖娆妩媚的形象比起来,美丽是依旧美丽,不过却多了点不近人情的冷漠和疏离,「听说你和良黎有些恩怨,当初接近我,应该也是故意?」 靳斐元重新回到她面前,扯唇冷笑的模样张扬又傲慢,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 没了外人,语气自然直白。 她和良黎的恩怨,路人皆知。 言晏目不斜视,淡淡的笑,「彼此心知肚明的事,靳少再拿出来谈就显得浪费时间了。」 她其实不大明白,靳斐元突然叫住她的理由是什么。 找茬?以靳斐元的性子大概没心思和她废多余的口舌,算账?她勾引未遂也没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笔账应该也算不到她头上。 当然,靳斐元也未必是个大气的主。 听出女人话里的不客气,靳斐元也不生气,只是看向她的眼里像是多了点什么,「你砸了黎星那一出倒是让良黎成了业内不少人的笑柄,」他扬眉得意的笑着,又像是在嘲讽她什么,「要是早知道你就是关言晏,我那时应该就选你了,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言晏看着男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戏谑,慢慢的蹙起眉,就在心底刚生出一丝警惕的时候,只见男人忽然笑开,「怎么样,叙叙?」歪头痞气十足的道,「聂南深的女人,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这个‘本事,有很多层意思。 言晏看了他两秒,又扫了眼里面坐在窗边正低头点菜的女人,半晌,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我有约了,下次。」 她刚要离开,手腕就被靳斐元抓住,没有用力,但阻拦的意味很明显。 「靳少,」言晏笑意不达眼底,「请自重。」 靳斐元不以为然,由上至下的睨着她,「关小姐自己找上门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手上暗自用力却撼动不了男人半分,言晏脸色一下就冷了,「靳……」 正当她要生怒时,身侧一道阴影覆下,靳斐元的手腕落入另一张手掌中,她原本就在用力,面对突如其来的松开言晏一下倒退了两步险些摔倒。.z.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过去时,男人已经嫌弃般的松开了靳斐元的手,薄唇冷漠的吐出三个字,「别挡路。」 言晏看着那张冷峻淡漠的脸,绯唇慢慢抿起。 「池骞没?」 面对突然出现的男人靳斐元也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巧。 但后者不过淡淡一瞥,然后抬脚径直朝路边走去,至于被退到一边的女人他更是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仿佛他刚才的举动就真的只是因为他们挡了他的路。 靳斐元望着池骞没的背影倒没有跟过去继续追究的意思,他虽然纨绔,但也知道在这个江城谁能惹谁不能惹。 视线重新回到女人身上,靳斐元看了她两秒,原本因为池骞没不算好看的脸色突然一下就笑了,「关小姐确实好本事。」 左手握上刚才被靳斐元抓住的地方,言晏渐渐蹙起眉,池骞没是从餐厅出来的,车就停在路边,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单纯路过。 「您女朋友还在等你呢,」瞥了眼他刚 才被男人抓住的地方,继续客套又冷漠的道,「我先失陪。」 抬脚就朝池骞没离开的方向去,这次靳斐元没再拦她,只是在女人从他身侧走过时,他才直起身慢慢悠悠的凛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低声开口,「小心点我爸。」 脚步一下就停住了,她侧首看过去,正好对上男人吊儿郎当又清隽的脸。 靳斐元慢慢低下头,似示威又似挑衅的讽刺声贴近耳边,「良黎那女人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你敢动她,呵。」 最后那一声冷笑,像是讽刺盖过了别的什么。 「不走?」 言晏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池骞没正站在他那辆黑色迈巴赫旁维持着开车门的动作,一双没有半点情绪的眸子正看着他们这边。 没有半点犹豫,言晏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副驾驶的车门敞开,上车前言晏看了眼挡住半个车门的男人,抿唇道,「多谢。」 「客气。」 嗓音淡淡,手臂挥动间车门合上。 另一边,靳斐元望着坐上副驾驶的女人,长眉挑起,笑容逐渐咧开,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饶有兴致的表情。 车上,言晏给刚才的客户发了个短信解释临时有事要离开,对方表示理解,她又发了个下次再约的时间过去,直到对方回了句没问题她才放心。 她不清楚靳斐元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毕竟是靳胜林的独子,为人乖张不计后果,如果他是为了良黎和靳胜林…… 「熟人?」 池骞没没有平仄的语调在车内响起,言晏意识到他指的是靳斐元,淡淡道,「不熟。」 然后就没了下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言晏回了客户最后一条消息,忽然想到了什么,淡淡的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谈生意。」 言简意赅,这样倒是显得她不好多问了。 言晏其实一直不觉得池骞没属于话少的一类,只不过两人私交甚少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她也不可能主动找他搭话,今天这一茬大概也只是顺便,于是道,「在前面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正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个路口,她正准备解开安全带,就听男人依旧冷漠道,「我很忙。」 「……」 她手里的动作停下,扭头看过去,只见男人专心开着车,倒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 378 四年前,谁救了她 虽然她也不觉得顺路把她放下能耽误多少时间,不过好歹他刚才替她解了围,自己也不急,「行,那等你到了我再打车。」 言晏又重新坐了回去,然后闭目养神,池骞没这才侧眸看了她一眼,没再出声。 车一直开到某个街道停下,红绿灯再加上轻微堵车,行驶缓慢。 车内响起打火机的声音,池骞没点燃了一支烟,吐出的深长烟雾便顺着摇下的车窗外飘了出去。 车外风景静止不动,这是个极其考验耐心的过程。 「她什么时候回来。」 良久,那低且淡的嗓音像是浸在烟雾中。 同样,仿佛随口一问。 仍闭着眼的女人唇角微微勾了下。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懒洋洋的声线,「不清楚啊。」 「如今江城的局势对你可不算友好。」不论是聂家,还是良黎,亦或是其他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舆论环境,男人的视线扫过来,「没有她,你靠什么扳回这一局?」 言晏这才睁开眼,望着男人如死水般平淡的五官,笑,「怎么,池老大也打算进来插一脚吗?」 池骞没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窗沿,指尖弹动半截烟灰抖落,「我对你的复仇游戏不感兴趣。」 「那样最好,」言晏抚了抚长发,半庆幸半抱怨的道,「一个聂南深就够难缠了。」 池骞没沉默的看着她,那张清静妩媚的脸蛋上看不出半点的悲惨不幸和苦痛,只有更加肆意的张扬妩媚。 他再次吸了口烟,深而重,直到言晏看到他将最后一口烟吐完,「三年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苏黎世。」男人将烟蒂灭在烟灰盒里,「或者换个说法,那场车祸后,是谁救了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男人掀起的墨眸中带出冷漠却凌厉的质问。 那场车祸,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在当时的半年后梁元突然接到一通来自莫斯科的匿名电话,告诉他们关言晏有可能还活着,池骞没也不会猜测当时出现在那里的人有可能就是她。 后来他们甚至去找了当时同样出车祸的司机家属,那时他们才得知早在案件结束后人就离开了江城不知所踪。 像是一切都有所预谋。 言晏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知道啊,」无知中敛着谄媚的笑,「我还以为,当初是池当家救了我呢。」 毕竟在他提到的苏黎世的那段时间里,她都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不知情。 至于彻底醒来,已经是在那很久以后的事了。 池骞没不温不火的看着她,像是要从女人干净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过什么都没有。 而她这样的表现也只会有两种情况,要么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刻意隐瞒。 最后,黑色迈巴赫停在熟悉的写字楼下。 「下车。」 言晏望着大厦前偌大的K几个字,差点被气笑了,「池骞没。」 「一顿饭而已,他要吃你就陪他吃,」车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池骞没淡淡的瞧她,「没有他在你身上砸了那么多钱,你这个制片人未必有这么闲。」 言晏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都说了拿人手短,这个时候池骞没到底是不是顺路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觉得这男人比聂南深还要阴晴不定难对付,一分钟都不想再和他呆下去。 打开门下车,却在走了两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还是倒了回去。 池骞没没有马上开车离开,而是又点燃了 一支烟,半敞的车窗后露出男人轮廓分明的半边侧脸。 「池骞没,」看着男人被烟雾遮挡得模糊的五官,言晏微抿了下唇,「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 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投过来。 「四年前,你曾让我离开他,为什么?」见他突然拧起的眉,言晏笑了笑,「你当初给的理由是不想看他浪费时间,如今想来破绽太多。」 那还是她刚和聂南深结婚不久,甚至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连认识都算不上,更别说了解。 池骞没疑惑的挑了挑眉,像是在回忆。 那么久远的历史,关言晏如果不提,他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抖落烟灰,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腔调,「他和你在一起,最后落得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可那时候你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不是么?」 池骞没看了她一会儿,「现在来谈这个,重要么?」 「不重要。」 只是突然想起了,所以多问了一句。 她转过身。 「关言晏。」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池骞没面无表情的将烟蒂掐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他爱的人是秦思砚,为什么这件事他从未真正提起过。」 甚至那个时候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连察觉到这件事的人都寥寥无几。 「秦思砚不喜欢他,他说放弃就放弃,可那个时候你也不爱他,他也还是和你结婚了。」 女人的身影有过片刻的停顿,长卷的睫毛微微垂下,视线落在了地上被阳光拉出的阴影上,只有男人始终淡淡冷漠的嗓音在耳后徐徐陈述,「你让他在聂家和你之间做出选择,可这原本就不是对等的答案,正如在他和关珩之间,你的选择同样一直都是关珩。」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池骞没对她说得最多的一次话。 要说立场,他们两人从来都是半斤八两,没有谁对谁错,这一点,言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片刻后,眸底恢复了一片温凉,「你说得对,」她重新抬起头来,背对着男人的方向淡淡的笑,「如今再来谈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就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望着女人欣长而气质挺拔的背影,池骞没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男人向来最了解男人,更何况他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 或许那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察觉到,聂南深对她的不同,而关言晏又和关珩的性子太像,就算他猜到了最终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又或许……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兀自苦笑了下,正如当初聂南深所说的,他嫉妒他。 379 ——扔进了垃圾桶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推开的时候,离聂南深说的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外面的人都去吃饭了还没回来,所以当言晏看到坐在办公桌后一双眼正紧紧盯着门口的男人时微微显得诧异,下意识的问,「你没去吃饭吗?」 聂南深手里转着钢笔的动作一下顿住,眉目间隐隐透着阴郁,好半天薄唇才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等你。」 他看女人转身去关门的动作,抿唇,「怎么这么久?」 她神色如常,「遇到了池骞没,路上耽搁了会儿。」 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将手里的笔扔到桌上,起身起那挂在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依旧是闷闷地,「去吃饭。」 「我说了我已经吃过了,」言晏已经径直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挑了本杂志头也没抬的道,「你去吃吧,我在这里等你。」 正如池骞没说的,她这个制片人当得确实挺闲,反正下午也没什么要忙的。 聂南深看她就在那儿坐着,脸蛋透着淡淡的冷漠和敷衍,半点没有要去陪他吃饭的意思,薄唇紧抿,俊美的五官一点点被阴郁笼上。 今天池骞没正好在那个餐厅谈事,恰好看到了她顺手就给自己发了个短信。 她那个所谓的客户,不过是秉着不好拒绝敷衍的态度才应约,实际压根就没有想和她合作的意思,所以他才那么刚好的打了个电话过去。 当然,这种小事他不觉得有什么给她说的必要。 但中间不过间隔几分钟,她根本不可能已经吃过午饭。 「那就再吃点,」聂南深没有揭穿她,耐着性子道,「时间还早,吃完了我让林秘书送你回去。」 其实已经不早了,午休时间都快过了。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看他,「聂总,如果你真的想找个人陪你吃饭的话,可以出去随便找一个,池骞没,林秘书,或者你公司那个年轻的小秘书,」温温静静的道,「犯不着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 她突然觉得,或许他刚才在电话里提到关于良黎的事可能都只是个借口。 聂南深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下来。 他其实不喜欢逼她。 可是不逼她,几乎除了和良黎有关的事其余的她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就像她宁可去找一个压根没有打算跟她合作的对象也不会来找他。 一句话的事,宁愿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的好声将就,却连和他吃个饭也成了浪费时间。 那些所谓的温静柔和,到了他这里就只剩冷漠和敷衍。 或许有时候连敷衍都算不上。 忽然,门被敲响。 还不待聂南深开口,门外的人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言晏扭头看过去,正是她刚才提到的那个年轻的小秘书,兢兢业业手里还捧着个精致的打包盒走进来,「聂总,我看您中午没有出去吃饭,所以从外面给您带了些回来,您看看……」 合不合口味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喜形于色的于欢一下就看到了一旁沙发里坐着的女人,话音顿时尴尬的止住。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的女人,是关言晏,还是Caria,亦或是…… 于欢连忙敛了神色,恭敬道,「对不起聂总,我不知道您有客人在。」 她的突然出现像是突然踩了地雷,让男人本就不耐的情绪一下变得更加烦躁,「出去!」 冷漠骇然的两个字蕴含了不明显的怒意。 于欢像是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到了,脸色一白,委屈的咬了下唇不敢吭声,拿着餐盒转身就要离开。 言晏觉得,他没必要冲无辜的人发火。 「等一下。」 她的突然出声,让男人的目光一下看了过来,言晏淡淡的道,「把东西放下吧。」 于欢愣了愣,明白她指的是她手里的餐盒,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的男人,却见聂南深一双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沙发里的女人,眉头紧蹙却始终没再出声。 犹豫了下,还是将餐盒带进去放到了茶几上,又看了眼对面脸色平静的女人,然后才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正好省了你出去吃饭的时……」言晏慢慢的收回视线,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一直在那儿站着的男人突然朝她这边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拿过摆在她面前的餐盒然后转身——扔到了垃圾桶里。 言晏,「……」 她笑,「这么辜负人家的心意?」 「辜负的也不是你的,你心疼什么劲。」聂南深看也没看她,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后,言晏刚站起来,「看样子你也不饿,那我就直说了……」 「啪」地一声,一份文件资料被男人扔到桌面,话音再次被打断,「内部消息,外界还没有扩散出去,过几天应该会有动静。」 言晏看了眼男人忽然变得冷漠的五官,也不在乎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上前就将桌上那份文件拿起来然后开始翻阅。 聂南深侧眸睨着她,尤其是在当见到她半句话不问就开始看资料时,俊美的脸庞一下就扯出一抹无声的冷笑,墨眸沉得厉害,却又始终没有出声。 言晏的注意力都在文件里的内容上,自然没有发现男人的脸色变化。 里面提到的不多,大部分是融资的项目内容和其中除了靳胜林还有一些江城参与进去的小公司。 自从聂南深从黎星撤资,良黎那边的资金周转一直有问题,靳胜林既然从临城过来,进行这一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她不算意外。 难怪就算她找上门去闹事,他们也选择了息事宁人。 言晏也不认为良黎这么做只是为了单纯的对付她,良黎和靳胜林早日拉拢一些江城的其他势力,这样一来不说能直接与K对峙,至少也不用事事被聂南深压一头。 毕竟从她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聂南深确实是她背后那个稳固的靠山。 一举两得。 只不过……言晏看着纸页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唇畔一下扯出冷笑,看着他们依旧这样猖獗狂妄肆无忌惮……还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380 妥协 半晌后,她将文件合上。 抬头看向对面脸色并不算好看的男人,公事公办的语气半点没有刚才将人惹到的自觉,「所以,聂总,」眉目间渗着的冷意不知是在针对他还是在针对资料里的当事人,「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肯把那份监控原件还给我呢?」 双手落在桌面边缘,微微往前倾着的身躯将她整个人的距离和聂南深都拉近了几分。 她用的,是还。 薄唇微微抿起,「就算我现在给了你,」聂南深看着女人眼底不达的笑意,温温淡淡的道,「你能有把握对抗现在的良黎和靳胜林?」 「我的目标只有良黎。」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言晏眉心蹙起,聂南深手里再次拿起了那只钢笔,有条不紊的道,「你要的证据只够扳倒良黎,但如今靳胜林把自己的大半身家都砸在了她身上,」狭长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你觉得良黎如果出事了,他能坐视不管?」 就连最开始她把靳胜林逼出来,也不过是料到了这点,只不过言晏一开始也确实没有想到,靳胜林能够为了良黎做到这个地步。 「那我就更需要了,」她轻轻的笑着,「把柄还是捏在自己手上比较有安全。」 聂南深面无表情的五官显得有些紧绷,但又好像淡淡的什么都没有,从始至终只看着她。 四目相对,从那双蕴含着浅浅笑意却又清冷的眸子里,他只看到了淡而无痕的期待和试探。 聂南深抿了下唇,半晌,低沉温淡的嗓音,「如果我说,不在我手上呢?」 言晏愣了愣,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你别忘了,」直起腰,「你答应过我的。」 「你以为你回来,良黎会没有一点警觉吗?」钢笔在男人指尖来回翻转,动作流畅而闲适,「四年前你曾拿着那份原件去找过良黎逼樊天逸同意关珩的手术,如今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江城,」聂南深淡淡的睨着她,「我想她应该也能猜到,如果你手里有原件,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会把她曝光在媒体面前,不会和她废这么多口舌。」 绯红的唇一点点抿起。 「所以你觉得你现在拿到了原件,良黎会没有动作?」聂南深冷漠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她的讽刺,「别忘了,良黎是连你姑姑都杀的人,一条命还是两条命,对于她那样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们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是以为她手里没有证据不能把她怎么样么…… 与其对付她,倒不如把矛头直接对准她背后的聂南深。 言晏看着面前的男人,手里的纸页逐渐被细长干净的手指捏得变形。 那份原件之前一直放在别墅,不可能有别人能动过,虽然之前宋秘书有提过孟曼去那里烧过她的东西,但从聂南深的反应来看,原件必然还在他手上。 不给她,也总该有不给她的理由。 但她显然不认为聂南深这么做,会是为了她。 扯唇忽然笑了下,她拧眉不确定的道,「聂总该不会是忘了我们的约定……打算把它交给良黎吧?」 聂南深靠进椅子里,看着女人眼里毫不掩饰的猜疑,忽然意识到,在她的心里对他的戒备和警惕从未放松过。 俊美的五官掠过一丝明显不悦的冷沉。 过了几秒,抬手叫她,「过来。」 言晏拧了下眉,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绕过长桌走了过去。 手腕一下被握住,聂南深顺势将她抱到腿上。 「我如果想这么做,不会等到现在,」深沉晦涩的嗓音,男人低沉微冷的气息裹袭着她的耳蜗,「言晏,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一向很好 说话。」 轻慢慵淡的语气让人无法辨别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威胁还是蛊惑。 言晏低垂着眸,说到底,聂南深确实和良黎无冤无仇,当然,除了报复她以外,她想不出任何他可以帮助良黎的理由。 【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 【那聂总想要什么?】 【你。】 也是,他似乎,要的一直是她的妥协。 可……妥协什么? 绯红的唇一点点抿起,言晏慢慢的抬起头来,忽然小声的道,「你饿了吗?」 于是,男人眼底冷郁的阴霾终于在这一句话下渐渐散开,转而覆了点点笑意。 言晏看着他,唇微微抿得更紧了。 聂南深之前已经订了餐厅,离言晏之前约客户的地方不远。 其实哪怕是吃饭,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很少,除了那些明显提起就会不愉快的话题,基本没什么可聊的。 言晏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脸上的敷衍也没有掩饰,不过聂南深也不在意,他的本意原本就只是想单纯的和她吃个饭,看看她而已。 结束后聂南深要送她回工作室,言晏看着打开的副驾驶,突然道,「不是说让我搬过来吗?」脸蛋温静,「我想先看看新的工作环境。」 聂南深愣了愣。 他以为她那天说的考虑,是在委婉的拒绝他。 虽然那天他提出这个提议,是不希望孟曼或者良黎那边的人再找到她那里给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不过既然她提起,聂南深自然不会说什么。 很快道了一个好字,然后驱车回公司。 午休时间早已经过了,中途聂南深接到秘书来的电话,「聂总,徐总那边谈合同的人马上快到了,您去哪儿了?要让他们先等一会儿吗?」 因为连着蓝牙,所以声音也外放了出来,言晏淡淡的扫了一眼亮着屏幕的手机,安安静静的选择没有开腔。 离K其实只剩不到五分钟的车程。 聂南深淡淡道,「约改天。」 「可是……」 男人手指已经将其挂断了。 下了车,走进专属电梯,言晏才扭头问他,「哪一楼?」 「十七,」聂南深已经率先摁了楼层,「如果不喜欢可以再换。」 既然都已经替她空出来了,再换肯定会麻烦许多,但她还是道,「好。」 直到电梯门合上,男人也没有再摁其他键的意思。 381 聂总未免太可怜 「刚才不是说有客户来么?」 「已经拒了。」 言晏笑了下,伸手去摁下最顶层的按钮,「已经耽误了聂总一个中午,再浪费你的时间倒显得是我不够识时务。」 聂南深低头看她,女人温静的侧脸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微微蹙了下眉。 液晶屏幕的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下,电梯叮地一声提醒,在门打开后女人才抬脚走出。 聂南深正想跟上,手里的手机却再次震动了起来。 言晏只看了一眼,他工作一向很忙,就在刚才吃饭的空隙就已经响了好几次,不过他都没接。 「我随便看看就行,」依旧是淡淡的笑,「不过我不大熟,你可以叫你的小秘书带我逛逛。」 她虽然来过这里不少次,但一直都是直接去的总裁办公室,对他公司的其他环境确实不熟。 最终聂南深还是没有跟着下电梯,「好,有事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或者打我电话。」 「嗯呢。」 女人已经转过了身,声音里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敷衍。 十七楼算是折中的楼层,不会太高,但视野很好,可以说是整栋大厦里各方面都最优质的一层。 言晏简单的环顾了一下,偌大的一层楼,有几间单独的办公室,剩下的都是员工区域和一条宽敞的走廊,还有一个前台区。 整体环境确实比她现在那间工作室要宽敞明亮许多,看上去也更加奢华。 于欢接到吩咐从办公室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身姿欣长的女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边是一直被精心照料的植被。.. 此时女人正低着头,指尖划过面前的一片植叶,长发自然垂下,温静妩媚的五官淡淡的垂着眸,只是一个侧脸就透着一种无法窥探令人嫉妒的美。 于欢咬了咬唇,抬脚走过去,「关小姐。」 恭敬又令人舒适的嗓音。 言晏没有抬头,视线始终落在她手边纹路清晰的绿叶上,淡淡的声线听上去很随和悦耳,「之前在这里办公的人呢?」 「被聂总安排到隔壁栋去了。」 「这样啊……」 于欢看不出女人脸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于是道,「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需要换吗?」 从这里往外面望去,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江城繁华的容貌。 「没有,挺好的。」那只手落回身侧,「带我随便看看吧。」 说着转过了身,没有看她一眼。 于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从整个办公区,到办公室,还有休闲区都一一给她介绍了个遍,不过女人看上去似乎也并没有太认真的听,偶尔也只是敷衍的回了个嗯,其余都在像她说的只是随便看看,于是她的态度也渐渐冷却下来。 其实公司也有不少专门招待客户的前台和助理,带她介绍公司环境这种事其实轮不到她这个总裁秘书来做。 只不过是聂总吩咐的,她也只能亲自过来。 最后来到会客厅——这层楼原本是没有会客厅的。 极具设计的装潢摆设,用来招待客户既不会显得张扬令人拘束,也不失该有的格调。 言晏看上去还算满意,就在于欢介绍到一半时,就听到眼前的女人突然问道,「跟你们聂总多长时间了?」 于欢话音忽然顿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一年多。」 言晏双手环胸,站在一副巨大的壁画面前,看得认真,语气依旧淡淡仿佛随口一问,「乔秘书呢?」 「聂总安排,去了国外的分公司。」 然后于欢就听见她突然笑了一声,「乔秘书跟了他那么多年,算是他最得力信任的助手,」言晏往后退了一步,眯起眸像是在仔细观赏面前的这幅画,「他舍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女人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讥诮的意味。 于欢皱了皱眉,好声解释道,「乔秘书是我姑姑。」 这倒是言晏没想到的,挑了下眉,这才转过头来看她,仍是温静的笑着,「那看来他应该也很信任你。」 「毕竟我忠于他,」于欢挺了挺胸,自豪的道,「在工作上也尽心尽力。」 言晏眯了下眸,却始终笑得温和,「听你这话,好像是在讽刺我。」 「不敢。」 她淡淡的笑,「你不是我的下属,有什么不敢的?」 这句话的语气温柔得像是一句蛊惑,于欢看着眼前从上到下都透着温婉无害的女人,几乎不敢想象当年她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走到这一步。 这般想着,于是也就真鼓起勇气将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您当年既然背叛了他,如今就不该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平静的脸蛋无动于衷,「这句话我听过了很多次。」 于欢再次皱起了眉,语气也不悦起来,「可您还是没有考虑过,不是吗?」 言晏望着她愤懑不平的脸,半晌,饶有兴味的笑,「心疼他?」 其实于欢表现得并不是很明显,但到底年轻,那些青涩而不善于遮掩的心思从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中就很容易判断出来。 秀气耐看的脸蛋急速的闪过一缕窘迫,于欢很快解释,「聂总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贵人,他如果为了一个女人再次毁了自己的前程,我们这些员工都得跟着丢掉饭碗。」 然后她就见到女人再次敷衍的笑了笑,「也是,」转过身走向了会客厅的另一端,手指随意的落在干净的沙发上,淡淡垂着的眸让人看不清神情,「如果为了我这样的女人,让他再次毁掉前程,和聂家闹翻,最后再成为整个江城的笑柄的话……那你们聂总未免也太可怜了。」 可怜…… 于欢眼眸微微颤了颤,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聂总。 下一秒,她就见关言晏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她,温淡妩媚的五官透着淡淡不知名的讽刺,「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么?」 于欢猛然怔住了,看着女人笑得明媚无害的脸蛋,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词—— 恶毒。 382 你挺卑鄙的 言晏在看完之后就打车回工作室了。 车上,接到聂南深的电话,「走了怎么不说一声?」 「看你在忙,没其他事就先回去了。」 「还满意吗?」 像K这样的工作环境和地段在整个江城都算首屈一指,他问这样的话无非显得多余,「有些地方需要改动一下,我已经告诉你的秘书了。」 「好,」那边顿了顿,「你回去通知一下,过几天我派人过来。」 言晏,「……好。」 「到了给我电话。」 「嗯。」然后挂了电话。 言晏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扔到一旁,扭头看向窗外的神色冷漠。 这边,落地窗前剪出男人俊美的侧影,刚跟着开完一个会的梁元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别看了,已经挂了。」 聂南深这才掀起眸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然后将手机放回桌上,转身去倒水。 梁元半坐在桌沿,看了眼他黑屏的手机,慢悠悠的讽刺,「你打算这样虚情假意的和她耗到什么时候?」 饮水机里流出滚烫的水,和温淡的嗓音,「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卑鄙的。」 「是么。」 梁元看着他去而复返的身影,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关言晏不是傻的,她不会看不出来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聂南深低头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抿了抿唇,没吭声。 「要么良黎永远不完蛋,不过以关言晏的性子,就算没有那份原件她也不会放过良黎,说到底她迟早还是会和你摊牌,」梁元扫了眼之前被他们放在桌上的那份关于融资的文件,嗤了一声,「拿个这么拙劣的借口……短时间就算了,时间长了,就算她忍得住,你能忍得住?」 说着,他悠悠的喝了口热水,下一秒就被烫得差点喷出来,直接爆了粗口,「靠,想烫死我?」 聂南深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在一旁跳脚,好半天才抿唇凉凉的道,「你能出主意?」 梁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要么你就直接站到良黎那边,」扯了张纸擦了下身上沾上的水渍,又将眼镜取下来细细的擦干净重新戴回去,「当然,那样也只会让她更加恨你。」…… 聂宅花园内,孟曼手里正端着精致的茶杯,眉心紧蹙。 「她真是这么说的?」 于欢毕恭毕敬的站在她身后,面对女人的怒意,还是简单的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最后迟疑的道,「关小姐看上去……似乎仍对聂总心存怨恨的样子……」 「怨恨?」孟曼一巴掌拍在小桌上,冷笑,「她哪儿来的资格怨恨?」 「这……」于欢脸色为难,看了眼手表忙找了个借口,「老夫人,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公司给聂总交差呢。」 孟曼这才看了她一眼,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就在于欢拿着东西正准备离开时,又突然听道,「对了,我已经知道的事别让你们聂总知道。」 作为聂南深身边如今除了林秘书外的首席秘书助理,前段时间聂总和聂老夫人吵架的事于欢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一点。 脸上依旧恭敬,「您放心,于欢明白。」 说完,她拿着文件转身离开,却在刚走出没几步时,迎面撞上了刚停好车从外面回来的女人。 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秦小姐。」 秦思砚手里挂着车钥匙,在看到她的瞬间微微拧起了眉,不过没说什么,应了一声继续朝孟曼的方向去。 见状,于欢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然后忙拿着手里的资料离 开了。 「妈,」秦思砚来到孟曼对面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女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漫不经心的问,「南深哥的秘书怎么会在这里?」 秋末午后的太阳很舒适,一般这个时候孟曼都会在花园里看书或者喝下午茶,要么就是偶尔摆摆花弄弄草之类的,很少像今天这样只是单纯的坐在这里喝茶,手边也没有摆放任何书籍。 「南深让她来拿公司的资料,」孟曼脸上的怒意还未消,但在面对秦思砚的时候脸色还是缓和了许多,「正好遇到了就顺便问了两句。」 秦思砚拿过一旁的茶壶,慢慢的替她倒上,「您有什么事直接问南深哥就行了,她一个秘书,能知道什么?」 更何况……什么公司资料,会让于欢不是去银南别墅取,而是来这里? 扫了眼没有半点察觉不对的孟曼,一杯茶满上,秦思砚递过去,「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哼,」孟曼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看南深现在眼里还有我这个妈的样子吗?」提起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他离那个女人远一点非但不听,现在倒是直接把人家工作室都搬到公司去了,他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说是这么说,但孟曼还是将茶喝了一口。 秦思砚微微怔住,皱起眉,「关言晏去K了?」 「我也不是非要逼他,」孟曼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他做的什么事你看我插过手?就连当初他非要娶关言晏我不也没说什么?我不过是让他离那个女人远一点,这已经够退步了,」说到这里,孟曼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还女朋友,他要是真想谈恋爱了,找谁不好,就算不是你,整个江城还怕找不到能让他心仪的对象?」 秦思砚抿了抿唇,继续乖巧的给她添茶,「南深哥眼光一直很挑。」 「挑?」孟曼又是一声冷哼,「那也没见他能挑出个好的来,这几年你都为了他拒绝了多少个不错的追求者,他倒好,直接睁眼瞎,偏偏又找了那个罪魁祸首。」.. 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秦思砚淡淡的笑,「妈,我拒绝那些人只是因为不喜欢,和南深哥没有关系。」 「你是不喜欢那些人,那裴景旭呢?」 秦思砚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孟曼没好气的睨着她,「如今聂家在江城也安稳了下来,你要是真喜欢那个男人,我还真能管得住你?」 383 早死在里面了 聂家的危机已经过去,就算裴景旭不回来,她其实也完全可以去找他。 秦思砚慢慢地咬起唇,好半天才静静的笑,「您和爷爷年纪大了,安苏又不在,我只要能陪在你们身边就够了。」 「你啊,就是太要强太好自尊拉不下这个脸,」孟曼无奈道,「要我说,当年我就不该太依着你们,一个脾气比一个犟,否则哪儿还有关言晏的事引出这么多麻烦?」 瞥了眼颜色清澈的花茶,再次冷冷的笑出了声,「况且那个关言晏也是,明知道我的意思还非要搬过去,我看就是那天那杯酒泼轻了,这是在朝我示威呢!」 此时孟曼正在气头上,秦思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安慰道,「好了,妈,您就别为了一个外人再和南深哥置气了,时间长了他会明白的,」手指摸着温热的茶壶,淡淡轻慢的道,「不过只是搬个工作室而已,南深哥不爱她,她搬到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是我在置气吗?」孟曼一下拔高了音调,「你看看他都被关言晏害成了什么样子?!在里面蹲了几年出来像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他命大当时被梁元发现得早,三年前早死在里面了!」 孟曼那张一向温婉端庄的脸顿时难看得紧,咬牙道,「我看他简直就是鬼迷了心窍!」 是谁不好,却偏偏是关言晏,无论如何,她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秦思砚看着眼前女人怒意难消的模样,恍惚间忽然觉得,这仿佛才是恨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那他那些所谓的恨……又该是什么模样? 第二天下午三点,聂南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聂宅佣人的电话,「周嫂……」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边匆忙的道,「少爷,夫人刚才在家里突然昏倒了,您赶紧回来看看吧。」 「昏倒?」聂南深先是一愣,旋即拿起车钥匙往外走,「什么时候的事?叫医生了吗?」 「就刚才,医生还没到,」那边吞吐了下,「总之,您还是先回来吧。」 脚步突然顿住,聂南深沉默了会儿,最后道,「好,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他又走回去给秘书室拨了内线,让把下午的行程全部推掉,然后才拿起外套驱车回聂宅。 门一打开,周嫂就迎了上来,「少爷……」 「妈呢?」聂南深一边脱去外套,一边朝二楼的方向看去,「医生来看过吗,怎么说?」 「这……」 周嫂接过他手里的外套,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聂南深顿了顿,下一秒从后院的方向就传来了孟曼的声音,「周嫂,是南深回来了吗?」 那声音听上去,半点不适也无,反而中气十足显得亲切许多。 聂南深一下就皱起了眉。 「是少爷回来了。」周嫂回头高声朝里面的女人应了一句,然后才半侧开身子小心翼翼看了眼面前五官微沉的男人,忐忑道,「少爷,夫人在后院……」 抿唇没说话,抬脚朝后院去。 人刚穿过客厅走廊,就听见后院内传来一阵欢笑声,顿时眉拧得更紧了。 后院草坪内,常年摆着一张白色的圆形欧式桌,那是孟曼经常喝下午茶的地方。 此时在那把偌大的遮阳伞下除了孟曼,还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穿着贵气的各家富太太,和其家眷。 聂南深脚步顿了顿,还是抬脚走过去,「妈。」 他的出现,让原本欢笑的声音一下停住,纷纷朝他看了过去。 由于孟曼是背对走廊的方向,听到声音这才回过头来,亲切的道,「是南深回来了啊,」转而朝他身后跟着进来的周嫂吩咐道,「去,给南深 加把椅子,让他陪我好好说会儿话。」 说完,转头又和那些贵太太们交流在了一起。 「是。」 聂南深站着没动,低头看着孟曼面色红润没有半点不适的脸,淡淡道,「周嫂说你昏倒了。」 孟曼敷衍道,「哦,刚才是晕了一下,这会儿不是没事了吗。」她忽然握上男人的手,热情的道,「好了,别担心我了,来,妈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妈妈的好姐妹,你平时工作忙都没机会认识,今天难得这个机会。」 聂南深脸色微沉,孟曼却像是没有察觉,依旧自顾笑拉着他将在场的太太们都介绍了一遍。 在座的贵太太们不是没有见过聂南深,但那也仅限于在极少的应酬宴会远远看上一眼,很少是在这样私人的场合。 此时这样近距离看上去,本人倒是比那些新闻杂志上报道的要矜贵英俊许多。 当然,也比她们想象的更加冷漠。 从他进来开始,视线就没往她们这边看过一眼,就连最后孟曼介绍完一遍,后者也不过是朝她们淡淡的颔首示意礼貌。 不过也没人敢对此表现出什么,毕竟就算是他们的老公在这里,见到他恐怕也要礼敬三分,至于此时聂南深还能耐着性子站在这儿,也纯粹只是顾及孟曼的面子。 最后,男人单手放在裤袋里,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您没事的话,我先回公司了。」 正好这时候周嫂拿了张椅子过来,孟曼再次笑道,「急什么,别一天只知道忙工作,」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另一只手拉起从一开始就坐在她身旁的女人道,「来,这位是夏夫人的千金,夏冉。」 聂南深这才注意到,在一众贵太太中,还有一张年轻的面孔。 「人家不久前才刚从国外回来,比你小几岁,」孟曼笑盈盈的介绍,「你们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快和人家打个招呼。」 被点名的夏冉已经站了起来,落落大方的朝他伸出手,「聂总,您好,」笑意温婉而乖巧,「初次见面。」 及腰的长发带着微卷的弧度,出众的五官立体柔畅,那张脸就算是放在江城的一众名媛中也算得上是绝对的佼佼者。 聂南深缓缓眯起眸,半晌,唇畔忽然溢出一抹冷笑,「夏小姐?」 384 这是最后一次 「夏冉,」女人笑容大方不失温婉的道,「冉冉升起的冉。」 孟曼一听,连忙调侃道,「你这孩子,叫什么聂总,叫他南深就好。」 夏冉愣了愣,但还是听话的道,「南……」 一声冷嗤,不着痕迹的打断了她,「您这是什么意思?」 聂南深扫了眼女人朝他伸出的手,没有动作,而后掀眸看向一旁的孟曼,噙着笑意的眸色渐冷。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只有夏冉那只仍保持着姿势的手顿时尴尬的僵在那里。 听这语气,这位聂总似乎心情不大好哇…….. 于是她选择默默的收回手,看了眼脸色微微沉了点儿的孟曼,然后安静的坐了回去。 「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夏小姐还这么漂亮……」仿佛没听出男人话中的冷意,孟曼满不改色的喝着茶,「试着处处看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聂南深看着孟曼漠然的脸,喉尖溢出低低的冷笑,「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 饶是这样,男人态度里也依旧透着那股绅士和尊敬。 孟曼同样缓缓道,「我也以为,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的意思…… 聂南深俊美的五官再次沉了沉,薄唇讪出冷笑,「所以,您这是打算把我一个二婚并且有前科的男人介绍给你所谓的好朋友的女儿。」 高大的身形站得笔直,乃至他看着坐在椅子里的孟曼时有种俯视的感觉,冷鸷的五官透出某种克制的戾气,「到底是您的心太大,还是夏夫人太豁达,舍得把自己女儿朝火坑里推?」 眉目深处遍布讽刺,如果说一开始聂南深还顾及在场的人不好拂孟曼的面子,那这会儿话里的讥诮就显得赤裸裸了。 那位始终没有出声的夏夫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就连孟曼一向自持的面容也难看下来,冷声呵斥,「南深!」 奚落别人也就算了,连自己都讽刺……夏冉觉得这位聂总真是个狠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过孟曼很快就冷静下来,「不过一个二婚而已,这年头离过婚的人也不少,至于前科……」提起这两个字,孟曼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略微的不自然,轻描淡写的道,「如今整个江城还有谁不知道你是被关……」 「砰!」 下一秒,只见聂南深猛然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原本还带着点儿礼貌温沉的俊美脸庞此时布满了阴戾冷沉,发出的巨响令得在场人的心都跟着狠狠颤了一下。 那个名字甚至没有被说出来。 死寂般的安静。 「看在您今天有朋友在的份上,我只说一遍,」下颌紧紧绷着,幽深的眸冷冽出沁骨的寒凉,但面对孟曼时态度依旧保持着该有的气度,语气冷漠,「这是最后一次。」 孟曼那张白了又白的脸猛然僵住。 说完,男人冷贵的身影再没停留,长腿迈过被踹到一旁的椅子,径直走出了后院。 众人皆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怒火骇得大气不敢出,谁能想到,向来绅士儒雅沉稳自持的聂公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话既是说给孟曼听的,同样,也是说给她们听的。 就这,还是顾及了孟曼的面子…… 脸色煞白的夏冉看了眼那躺在不远处的长椅,顿时后怕的咽了咽口水。……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工作室的员工都在整理准备搬到新的工作室的东西和材料,唐唯搬着箱子刚转过身,不经意间视线就定住了。 浑身矜贵冷漠的男人,此时正单手插兜的站在办落地窗前,一身被熨帖得没有褶 皱的手工定制西装将男人身上那股沉稳疏离的气质发挥到极致,唯有那双深沉温墨的眸,此时正越过干净的玻璃毫无克制的落在里面的某个地方,让那冷贵淡漠的气质也因此显得柔和了许多。 言晏正在和一个员工交流着手里的资料,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头看过去,只见唐唯默不作声的用食指朝外面指了指。 她抬头顺着方向看过去,视线在空气中与男人的对视在一起,然后她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极温和的笑,抬手朝她招了招。 工作室的门在身后被关上。 言晏走到他面前,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微微仰着头,「你怎么来了……」 话还没说完,身形高大的男人俯身就将她抱住了。 言晏愣了愣。 「路过。」 低沉沙哑的嗓音,隐隐像是透着些不悦。 路过……可是刚才唐唯给她说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感受着男人身上冷冽未散的气息,那手里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揉碎。 双手垂在身侧,她淡淡的笑,「怎么了?」 温柔的语气,倒像是在哄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儿,但换来的只是男人越发的沉默,聂南深将脸埋进女人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颈窝,好似这样才能让那股暴戾的情绪终于得到安慰。 「这么委屈……」凉沁的五官,半阖的眸底溢出讥诮,「聂总难不成是在别的女人那里受了欺负?」 只是这么一句话,聂南深手上的力道顿时更重了,溢出更深更浓的嘲弄,和低低哑哑无法捉摸的笑意,「我如果有别的女人,你是不是很开心,一点也不会感到难过?嗯?」 明明还是在路边,但那肆无忌惮的温凉已经如蜻蜓点水般的落在了她被长发挡住的颈窝,引来肌肤一片无法抑制的战栗。 她笑,「我为什么要难过?」 聂南深像是怔了下,这才终于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女人温凉干净的眉眼,喉尖微微滚动了一下,发出极为干涩的低笑,「也是,」抬手去抚过贴在她脸上的发丝,眸色深沉而缱绻,带着极致的温柔,「我要是有了别的女人,就不能再缠着你,更不能时时刻刻的出现在你面前讨你厌恶。」 那是一种惋惜的语调,最后,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脸上,「可是言晏,你应该感到难过,」看着女人一点点睁大的眼,菲薄的唇溢出极为黯哑的低笑声,「恨一个人,就不该让他得到所谓的幸福。」 385 物尽其用 看着男人温淡斯文的脸庞,好半晌,言晏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聂总的心思,这么狠的么。」 「不,言晏,」聂南深眉目温冷,极深的痛苦和温和揉在一起,伴出令人心颤的苦涩,「狠的是你。」 像孟曼那样不谙世事深居简出的富家太太,哪儿会有她这么多的心思呢。 物尽其用,将人心拿捏到极致。…… 两天后,工作室搬进K,事情顺利得没有半点阻碍。 当然,聂南深也不会让有任何阻碍。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K的人都能看到,只要是一有空闲的时间,关言晏就会去到顶楼的办公室找人,然后便是两人一起出来去吃饭,那副如胶似漆的模样倒和情侣没什么两样。 高调得生怕没人知道一般,毫不避讳。 但这也仅限于公司的员工们,曾经对此争相报道的媒体像是突然间都消匿了下去,再没发出半点动静。 不过饶是这样,那些员工们背地里还是忍不住再次感叹了一句:关小姐手段高明,哪怕在曾经经历过背叛聂家的一系列情况下,依然能过关斩将再次俘获他们聂总的心。 他们聂总也真是痴情。 临近午休的时间点,电梯里几名员工正忙里偷闲的在聊八卦,「听说了吗,于欢被降职了,被聂总调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了。」 有人诧异的接话,「她姑姑不是乔秘书吗?工作上也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没理由啊。」 「不清楚,大概是犯了什么错吧,不然就算是看在乔秘书的份上,聂总也不会把她从身边调走。」 年轻的女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关言晏啊?」. 一旁的几人都朝她看去,那女生继续一脸嫌弃的道,「你们难道不觉得于欢一直仗着乔秘书的关系,有时候过于关心聂总的私生活了吗?哪儿还有个秘书的样子。」 「不太可能吧,关言晏一个正牌女友,还犯得着对付一个小秘书?」 「这你就不懂了,哪个女人是眼里能容沙子的,更何况你没看见关言晏自从来了公司,一点不避嫌,不就是在宣誓***么,说不定是杀鸡儆猴呢。」 说完,几人又聊聊絮絮的走出了电梯,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始终面无表情的女人。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唇角微微勾出弧度,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么。 顶楼总裁办公室,林秘书将一份合作资料放到桌上,「聂总,老夫人刚推了一个和夏家的合作项目过来。」 男人头也没抬,「拒了。」 「可是……」林秘书一脸为难,「老夫人貌似已经允诺了那边……」 话还没说完,紧闭的门忽然打开,跟着响起的是女人高跟鞋的声音。 林秘书在看到关言晏的瞬间立马收了声,「关小姐。」 聂南深也抬起头来,蹙了下眉,扫了眼一旁站着没动的林秘书,淡淡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在看到男人明示意味很足的目光时,林秘书还是点头应下,「是。」 说完忙不迭的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聂南深收起正在签的文件,朝她抬起手,眉目尽是温和的笑意,「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饿了啊,来看看你忙完了没有。」言晏走过去,一把被他拉进怀里,聂南深低低的笑,「饿了?只有饿的时候才能想到我,我是你的饭票吗?」 「不是吗?」她随手拿起那份夏家送过来的意向合作资料翻了翻,漫不经心的道,「我还以为男朋友就是长期饭票的意思。」 聂南深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文件上,眼底沉了沉,但还是低声 问,「中午想吃什么,我让林秘书去订。」 「都行啊。」言晏放下文件,侧过脸看向他,眉间潋滟,「人家是得罪你了吗,怎么连看都不看就拒了?」 聂南深看着女人挂着笑意的脸,抿唇,「没有。」 「既然这样,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言晏站起身来,手指点在那文件上,惋惜道,「听说这个夏家近几年在江城发展得不错,还蛮有前景的。」 「是么。」男人显然没有和她谈这个的意思,看了眼时间,起身搂着她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直到午饭吃了一半,言晏才突然想起之前在电梯里听到的关于于欢被降职的事。 「为什么不把乔秘书调回来?」 聂南深正在切牛排的动作明显一顿,面不改色的道,「国外公司缺人手。」 言晏笑了笑,认真专心的切着牛排,「这么多年的默契,比起乔秘书,让其他更有能力的人去管理国外的公司不是更好吗?」将盘子里的牛肉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掀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似笑非笑的道,「还是说……是有什么事,是你不放心让除了乔秘书以外的人接手的?」 聂南深盯着她,慢条斯理的将盘子里一块切好的放到她盘子里,平静的道,「你觉得,我该有什么事,是不放心的?」 言晏看了盘子一眼,眸底忽然绽开笑意,「那应该是没有的。」 说着,没有动男人放过来的那一块,自顾的吃起了自己切好的肉。 聂南深看着女人吃得专注且认真的模样,薄唇一点点抿起。 回到工作室,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员工们也还没有回来。 言晏一眼就看到了在她办公室门口站着的女人,杏眸微微眯起。 她都能听到公司里的那些传言,更不用说于欢这个当事人。 抬脚走过去,「进来坐。」 原本还在踌躇的于欢听到声音立马看过去,关言晏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连眼风也没往她身上扫一下。 于欢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跟着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言晏先是走到饮水机旁自己倒了杯水,见她只是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率先开了口,「有话说?」 于欢看着面色如常的女人,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你让聂总把我调走的?」 问是这么问,那语气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理由?」 386 上诉 「关小姐,」于欢脸上扯出一抹极不甘的苦笑,「说到底我不过只是聂总的贴身秘书,无非是比寻常人能和聂总走得近些,但也威胁不到您,您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来对付我。」言晏笑了下,「你也说了,你只是一个秘书,要是每一个和他走得近的女人我都得出手对付一下,那我岂不是会很忙。」 她拿着刚倒好的水回到位置上,「听说于小姐的待遇没降,倒是工作量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漫不经心的一边喝着热水一边淡淡的笑,「还是说于小姐只是纯粹因为不能继续呆在聂总身边,所以感到不甘心了?」 不知道是被她说中了还是别的什么,于欢脸上一下涨红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所以真的是你?!」 认定了这个想法,于欢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般,「关小姐,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还是只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让您感到不开心了,所以要这么对我?」 言晏静静的看着她语气里不甘的控诉,不知道她刚才是那句话承认了是她。 更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需要对付她。 手里轻轻晃着仍冒着热气的水杯,饶有兴致的笑,「这个问题,你难道不该去问聂总吗?」极缓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慢和某种居高临下的讥诮,「问问,于小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会让你们聂总舍得把你这个跟了他一年多的小秘书从他身边调走?」 「怎么可能,我一直……」 话音顿住,于欢一双眼缓缓睁大,当她彻底看清女人脸上的嘲弄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怔住了。 【毕竟我忠于他,在工作上也尽心尽力。】 于欢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心里也渗出了冷汗,落在女人眼里,她眯起眸淡淡的笑,「看样子是有了。」 言晏放下杯子面不改色的道,「于小姐应该感谢,有乔秘书在前面为你们聂总卖命,」掀眸不温不火的睨着她,比起高高在上的调笑更多倒像是一种好意的劝告,「不然别说是一个总经理秘书,就连你还能不能继续呆在K都还是个问题。」 女人眼底的玩弄意味很足,但于欢此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关言晏从中做了手脚,但如果她私底下去见了孟曼的事已经被聂南深知道……那确实算是手下留了情。 她脸色难看,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是聂总这么给你说的?」 言晏有些好笑,没再看她,反而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你们聂总应该不会连这种无聊的事情都会跟我说。」 无聊…… 于欢再次被女人的傲慢刺激到,怒极反笑,「说到底,还是关小姐眼里容不下沙子。」 她就站在那里,挺直了背脊冷冷的讥诮道,「你以为把我从聂总身边调走就高枕无忧了吗?就算不是我,孟夫人那关你也过不了。」 正在敲打键盘的手指微微顿住。 言晏忽然觉得,旁人说什么好像确实挺能影响一个人的判断的,降她职的是聂南深,背后议论是非的也不是她,但于欢好像就认定了这点小事还需要她来动手。.z. 抬起头来,「说完了吗?」脸上写满了不耐,「说完了可以出去了,我很忙。」 从刚才开始于欢就看到她不断的在键盘上输入着什么,但她只以为是戳中了关言晏的痛处,继续洋洋得意的道,「忘了告诉你,听说最近孟夫人在撮合聂总和夏家的千金……我是配不上聂总,但夏小姐和聂总门当户对,您与其在我这样的小角色身上花心思,不如好好想想该……」 「啪」地一声,笔记本被用力合上。 「到底是我眼里容不下沙子,还是于小姐对自己 太过自信?」言晏终于被她自傲的喋喋不休惹得不耐烦,掀眸冷笑出声,「激将法,还是挑拨离间?想让我帮你对付别的女人?」 于欢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僵住,言晏起身来到她身边,仅剩的耐心也被耗得所剩无几,「要玩你所谓的宫心计麻烦你去找别人,我没那时间。」 冷冷的说完,言晏抬脚就出了办公室,顺带叫了声唐唯送客。 于欢整个人僵直的站在原地,有种被人赤裸裸羞辱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关言晏刚才的反应,到底是真的对此不在意,还是只是用这样的态度来欲盖弥彰借此羞辱她。 直到唐唯进来说了句请,于欢最后才难看着一张脸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中街某家位置偏僻的茶舍。 封闭的包间内,宋秘书将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的袋放到方桌上,「这是您要的东西。」 言晏只扫了一眼,「确定是他的?」 「挑选过了,不会有错,只是……」宋秘书迟疑道,「仅凭这个,能动得了他们吗?」 「不能。」没有半点犹豫的回答,言晏将袋子收起来,这只不过是让她手里又多了一张有保障的底牌。 宋秘书便没有再多问,旋即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最近良黎那边好像对樊榆的事准备上诉。」 言晏正喝茶的动作一顿,笑着轻轻吹了口热茶,「区区几个月都等不了么。」 「大概是看您项目马上开机,想趁机动点手脚。」 「不用管他们,」言晏笑了笑,看着茶杯中倒映出自己的脸,轻描淡写的道,「有靳胜林给她撑腰,难免会嚣张点。」 说完她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将杯子放下,从位置上拿起包起身,「这段时间我会去准备剧组那边的事宜,工作室那边你帮我看着点。」 「好的。」 出了茶舍,言晏给聂南深发了个晚上有事不能一起吃饭的短信,然后才驱车去找了冯晔。 两天后,言晏接到警方的传唤。 她虽然想到良黎会有动作,但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有想到,对面坐的竟然会是个熟人。 言晏微微笑道,「叶警官,好久不见。」 387 你……伤得重吗 对方在看见是她后,脸上还是闪过一丝诧异,「关小姐,原来真的是你,」望着面前明显比四年前清瘦又温婉了许多的女人,叶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虽然之前新闻里有报道过你回来了的消息,但看到本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言晏再次笑了下,看了眼男人身上的警徽,淡淡道,「四年不见,应该叫您叶队了。」 四年前,叶琅也还只是会跟在詹聿身后跑的小警员,她看着对面明显褪去青涩多了分成熟稳重的男人,好似到了现在,她才忽然意识到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哪里哪里,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叶警官就好。」叶琅十分客气,连忙就招呼人倒了两杯茶上来,他瞟了眼女人与四年前没有太多明显变化的脸,突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回来后……有跟詹队联系过吗?」 言晏垂眸看着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淡淡的笑,「见过两次。」 「那……詹队现在还好吗?」 他跟了詹聿几年,算是詹聿手把手带出来的,感情自然不淡,只不过四年前詹聿出事,再加上后来江城那场动荡,詹家多少受了点牵连,以致于后来彻底消失在江城也没了下落。 女人唇边的弧度几乎淡到没有,「不算太差。」 叶琅看了眼女人搭在茶杯上的手指,不算太差……那就是也不算太好。 他抿了抿唇,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言晏已经抬起头来,温静的道,「叶警官,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叶琅回过神来,朝身后的两名警官使了个眼神,很快会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是这样,良黎那边对樊榆的量刑进行了上诉,简而言之就是希望能提前把樊榆放出来。」叶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当然,四年前那场车祸您是受害者,所以需要和您协调一下。」 「协调?」言晏挑了下眉,瞥了眼桌上的协调文件,饶有兴致的笑,「所以,他们上诉的理由是什么?」 「大概是看您活着回来,觉得自家女儿平白无故的背上个杀人犯的罪名,受了诬陷,想借此讨回点公道。」 这件事从某方面来说,他们警方当初在调查时也有一定的责任,否则当年樊榆就算同样是坐牢,大概率也判不了四年。 言晏缓缓眯起眸,拿起面前那白纸黑字的文件看了看,唇角忽而浮现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公道啊……」 良黎和她的恩怨江城几乎没人不知道,叶琅摸不清她这不怒反笑的神情意味着什么,提醒道,「您有拒绝的权利。」 就算拒绝协调,那也是人之常情,却不想女人忽然抬起头来,干净妩媚的脸蛋浮着深浅不明的弧度,「我可以考虑一下,」手指将文件放回桌面,语气依旧客套而平稳,看不出半点不悦的情绪,「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见下她么?」 这个她指谁,不言而喻。 叶琅愣了愣,最后在请示了上级后征得同意后,亲自驱车送她到了监狱外。 下午时分,秋叶泛黄开始萧瑟,将一向惨白的高墙也映出了几分颜色。 室内温度明显比外面的世界要低很多,渗着些无情的冰凉,沁人心脾。 十分钟后,会见室的另一端门被打开,听到声音的言晏这才看过去。 年轻的女孩儿身上穿了一件蓝色号服,纤细的手腕上一对银色紧紧铐着,原本一头柔顺的长发被剪到和下巴齐平,露出下面那张依旧年轻却憔悴了许多的脸蛋。 曾经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晦暗无光的空洞,唯有当她看到厚重玻璃后的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时,平静无波的瞳孔才微微震了震,而后很快又低下了头。 从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良黎大概都已经告诉她了。 随后两名女警员将樊榆带到位置上坐下,然后才退了出去。 樊榆始终低着头,所以言晏看不清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只是仅从外表上看去,她几乎无法将她和四年前那个嚣张跋扈意气风发的女孩儿联系在一起。 低调……也落魄了许多。 因为有叶琅打过招呼,会面时间有整整半个小时,时间很充足。 言晏的视线落在女人被银铐圈着的手腕上,淡淡的笑,「看样子你在里面……」 「你……伤得重吗?」 话还没说完,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樊榆才突然哑着声音打断她,言晏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连带后面那句‘吃了不少苦也梗在喉尖。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她没有想到,时隔四年再见,樊榆问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伤得重么…… 这句话,她好像还是这些年中,第一次听见。 银铐因女人不断绞着的手指发出轻微的响声,「那时候他们都说你死了……」樊榆始终低着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慌乱和局促,语无伦次的道,「我……我后面看过车祸现场的照片,很……很严重……」 言晏渐渐的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没有半点波澜的吐出两个字,「很重。」 听上去毫无分量的两个字,在四年后的今天她几乎没有再提起过,可是光是简单的想想,那么严重的车祸,又怎么可能伤得不重呢。 要是运气再差一点,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樊榆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本就耷拉着的肩膀一下僵住,头垂得更低了,手指重重的绞在一起,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 言晏只看了一眼,唇角再次掀出弧度,「为什么不敢看我。」 从她进来到现在,樊榆别说看她,就连自己的脸也是能有多低就埋得多低,不让她看见半分。 「我……」女人怔了怔,一出声便带出了哽咽。 她语气冷漠,「你要抬起头来,我们才可以好好说话不是么。」 樊榆咬了咬唇,好半天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然后言晏便看到那双通红的眼眸里蓄满了泪痕,她微微怔住了。 388 她最在乎的 樊榆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抬起布满茧子的手胡乱的去擦了一通,「对……对不起……对不起……」沙哑的声音伴着细微的颤抖,眼神飘忽却始终不敢落在她身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指什么。」 「我……」樊榆再次哽咽了下,猛地闭上眼,「关言晏,对不起……我……我那天真的只是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 说到一半,女人的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出来,樊榆倔强的侧过脸不去看她,「我……我不知道会把你害成这样……」死死的咬着唇,伴着她哽咽却极力控制出平静的腔调,「是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喝那么多酒,我更不应该那么冲动……」 可是她想不起来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翻遍了自己所有的记忆也只隐约记得那个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好像是希望关言晏能从这个世上消失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对不起……」说到最后,樊榆的头又低了下去,那些泪便大颗大颗的落在银色的手铐上,「我……我不知道……该拿什么见你……」. 言晏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短短几句话,对不起和不知道就占去了大半。 「樊榆,」她神情寡淡,看着对面处处暴露出慌乱和局促不安的女人,唇畔却似浮着轻笑的弧度,「我以为,你该像我恨你一样恨我才对。」 毕竟这么多年,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最开始是因为关樊两家的恩怨,后面是因为聂南深,再后面,便是两家的不死不休。 樊榆狠狠震了下,然后睁大眼睛抬头看她,「不……不是的,」用力的摇着头,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真的……我虽然讨厌你,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杀了你……就连那些讨厌和恨,也从来都只是因为你姑姑和我爸爸妈妈之间……」 说到这里,樊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毕竟抛开那些外界因素,她也确确实实的不喜欢关言晏这个人。 而如今,这份愧疚大于了讨厌。 剩下的话,几乎不用她说出口言晏就已经能猜到。 「樊榆,」精致的五官笑意薄凉,「做人还是不要太良善的好。」 言晏从位置上起身,低头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女人因太过用力而掐出血痕的手背,眸底酿出某种冰冷狠意。 「你不如继续恨我好了,」言晏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然后转过身不再看她,「毕竟我不能保证,不会继续做出伤害你父母的事。」 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更不能保证……」清浅的笑声里带着某种无情的冷漠,「在后面的日子里,不会再次伤害到你。」 樊榆颤了颤,直到看着女人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才渐渐回过了神来。 刚消下去的眼眶再次泛出红色,苍白的唇死死的咬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无声的哭了出来。 出了监狱,言晏拿出手机直接拨出了一个号码。 那边响了几声才接起,言晏望着漫长无止尽的街道,面无表情的开口,「秦思砚,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关言晏?」秦思砚先是在那边愣了愣,面对她没头没脑的问题,声音很快冷下来,「你在发什么疯?」 「哦,聂南深算一个,」她笑得恬静,微眯着的眸底却渗着沁人的寒意,「还有一个……是孟曼吗?」 那边也来了怒意,「没读过书么,麻烦你说人话。」 「可是怎么办,」没有理会女人的愤怒,言晏垂眸看着地上倾斜的影子,唇边染着凉沁的笑,「如今的你,似乎已经出局了。」 秦思砚 紧紧拧着眉,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关言晏已经挂了电话。 助理瞧她脸色难看,走过来问道,「老师,这幅画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秦思砚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手机放回包里,继续专心的开始工作。 晚上聂南深照常约她吃饭,言晏很快应下,然后发了个餐厅地址过去。 是家口碑不错的中餐厅,在华融街最热闹的位置。 聂南深先到,在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后,正打算给她打电话,耳畔便传来一道呼声,「聂总?」 顺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的几个人正好朝他走过来。 夏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扭头朝身旁几人说了点什么,那几人就随着服务员去了靠里面的位置,自己抬脚朝他的方向走去,落落大方的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好巧。」 聂南深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是么。」 女人也不在意他的冷漠,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他对面空着的位置,笑道,「您约的人还没有到,那我可以先坐这里吗?」 说是这么说,夏冉已经自顾的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聂南深刚蹙起眉,刚才未拨出去的电话就跳进了条短信,【抱歉,今天还有工作没做完,你不用等我了。】 他盯着屏幕上简短的一行字,眉心微蹙,薄唇讪出冷笑,她一个制片人,倒是比他这个老板还要忙。 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将男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夏冉略带遗憾的耸了耸肩,「看样子您约的人不会来了。」她抬手招来服务员,毫不见外的笑笑,「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和您拼个桌。」 比起上次见她时的端庄矜持,女人的性格比他想的要大方爽落。 聂南深将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语气冷漠,「如果我说介意呢。」 正好服务员走过来朝他们递上一份菜单,夏冉接过,轻轻的笑,「聂总这么避着我,是因为关言晏吗?」 说着,没有看到男人眼底徒然暗下来的冷意,在菜单上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待聂南深回答,她又抬头问,轻声问道,「聂总您喜欢吃什么?」 389 端看那个人是谁 见聂南深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她挑了挑眉,「那我就随便点了。」 最后点完将菜单还给服务员,聂南深看着服务员退下去,薄唇微微抿起,却没再阻止。 「一个人吃饭多可怜,」夏冉双手撑着下巴,淡淡的望这他,客气道,「您放心,这顿饭我请。」 聂南深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双手落在身前,俊美的五官蓄着淡薄的冷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她也不在意,「我工作室就在对面,」往外面指了指,出众的脸蛋绽着徐徐的笑意,「忘了告诉你,我是搞摄影的,这块地段很好,这家店我也是常客。」 末了不忘补充解释,「您放心,我可不是故意来偶遇的。」 聂南深微微眯起眸,正好是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往外面看去,正好能看到对面大厦二楼的方向,有一家挂着招牌规模不小的摄影工作室。 薄唇抿得更紧了,「是么。」 男人立体的侧脸轮廓分明,窗外溢进几缕灯光正好落在他脸上,眉目沉静却又处处透着无法接近的冷漠。 夏冉见他忽然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渐渐敛了笑意收回视线。 看了眼手边的红酒杯,突然道,「关于上次的事,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给您道歉,」绯唇微微抿着,「那天去聂家是家母的意思,如果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如果贸然邀请势必会有些唐突,也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况且聂南深也未必会见她,所以今天偶然遇到,她刚好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解释一下。 聂南深这才淡淡收回视线,「与你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男人的态度好像比刚才更加冷漠了。 不过准确说来也确实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那无非是孟曼和他之间的矛盾,顶多再加个关言晏,而她不过是个刚好被牵涉到里面的路人甲。 「不过……」手指搭在高脚杯底缓缓摇着,红艳的杯壁正好映出男人英俊冷贵的五官,「我一直以为像聂总这样的人,对爱情这种东西一向都是嗤之以鼻的。」 笑着说完,她将酒杯拿起来浅浅的抿了一口。 虽然外界都说如今是关言晏在对聂南深纠缠不休,但是她能看得出来,这位聂总未必不是爱得卑微的那个。 哪怕他们只见过两次面。 哪怕……她无法想象出像聂南深这样的人身上也会出现卑微这个词。 「我这样的人?」聂南深淡淡的嗤了下,不屑的道,「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说四年前您是因为出身好才掌握了聂家大权,那四年后,您能让聂家再次起死回生达到之前无法企及的高度,那必然是有过人的手段,」女人平铺直叙的道,「既然这样,在一切利益面前,所有不必要的阻碍都得为之让道。」 而这个阻碍指的不论是人,还是感情,亦或是其他。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直到现在,聂南深才第一次正式打量对面的女人。 精致出众的五官,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左右,身上那股典型出身于豪门千金该有的温雅和亲和感恰到好处的不显娇作令人反感,年纪不大,却又处处透着世俗的精明透彻。 就算在那一众名媛中,也属于少见的一类。 喉尖溢出某种冷笑,思绪有过片刻的恍惚,「只谈利益,不谈感情么。」 这句话听上去倒是有些莫名的耳熟。 「毕竟聪明人一向现实,而您属于在聪明人里很顶尖那种。」 聂南深靠在椅子里,薄唇挂着淡淡的讥诮,「实际呢?」 话音刚落, 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过来上菜。 直到他们点的菜上完,服务员退下去,夏冉才再次看向男人俊美又不失冷漠的脸庞,「看似有情最无情,看似无情最深情。」她从桌面拿起餐巾铺到自己的腿上,淡淡的笑,「端看那个人是谁。」 不然,一向绅士儒雅的聂总,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孟曼闹翻,而从来都只有别人等他的份,又怎么会被人爽约,最后却连电话都不敢再打过去一个。 从刚才到现在,聂南深已经明里暗里瞥过了手机好几次。 不过黑着的屏幕,始终没有再亮一次。 她仿佛没有看见男人脸上突然暗下的落寞,继续道,「商业联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不算稀罕事,当然,以您如今的地位,自然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您可以肆无忌惮的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但如果要说利益最大化,您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才会跟着去了聂宅。 至少在此之前,她也以为,聂南深和她是一种人。 聂南深薄唇微抿,「那真是可惜。」 夏冉看了眼他手边没有动过的刀叉,「可惜的不是我,」掀眸对上男人淡泊温漠的视线,轻轻的笑,「就怕,有人浪费了聂总的一番深情。」 聂南深脸色的冷诮终于在此时缓缓淡了下去,淡淡的垂下眸,于是,便没人再能从那双墨深的瞳眸里再看出什么。 晚上十点,言晏正在和冯晔商量开机的宣发和广告,突然,敞开的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言晏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男人。 一身被熨帖得干净笔直的西装,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精心制作的海报,干净儒雅,英俊成熟。 他的手还保持着落在门上的动作,直到女人看过去,那只手才落回了裤袋里,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冯晔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这尊大神能来这里无非只有一个原因,连忙朝言晏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起身朝他走过去。 最后在男人身侧停下,无奈的低声道,「不就是爽了一个约,怎么还跑来这里逮人了。」 干净的脸蛋微微蹙着眉,明明是抱怨不满的话被她说出来却带了点儿娇嗔的味道。 聂南深低头看她,「嗯,顺便过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空。」 390 你在打什么算盘,嗯? 冯晔的工作室还有不少员工在,此时一个个都不敢吭声,言晏无奈的揉着眉心,「那你看到了,我很忙的。」 「可以下班了吗?」 虽然还有地方没讨论好,但他既然来了,剩下的工作言晏只好交给冯晔,最后在打了一声招呼后回去拿起包跟着他离开。 一个是制片人,一个是投资商,冯晔作为一个导演再头铁也不敢多说什么。 地下停车场,聂南深看着女人正低头系安全带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道,「今晚的餐厅,谁介绍给你的?」 言晏动作一顿,面不改色的笑,「冯晔啊,之前他在那里取过几次景。」 视线落在女人纤细的手指上,「是么。」 说完这句,聂南深就发动了引擎,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直到最后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这几天言晏几乎一直都呆在冯晔那里,也不怎么去工作室,其实严格算下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也就只有偶尔一起吃饭和聂南深送她回家的时候会聊上几句。 但今晚的男人出奇的沉默。 就在言晏打算开门下车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男人才突然开口,「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言晏搭在把手上的手又落了回去,扭头看他,在看到聂南深脸上认真的并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时,她一下就笑了出来,「搬工作室就算了……」眉目深处流露着淡淡的嘲弄和讥诮,「聂总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吗?」 聂南深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她特别生气的时候会叫他的名字,大多数她对他的称呼都只是聂总。 仿佛无形中就已经撇开了和他的关系,疏远而冷漠,或许其中还带了点确实不想和他闹得太难看的客套。 毕竟不管她生气还是不生气,在他这里能得到的结果都大差不差,所以大多数面对他一些无理的要求时她好像都不会太过生气。 她一向是这样,只要不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对所有人都可以是这样礼貌而客套的态度,心平气和,不带一丝多余的波澜,良黎也好,秦思砚也好,他也好。看書菈 都没什么区别。 「过分?」聂南深淡淡的勾着唇,低声陈述,「男女朋友的关系,有什么过分的?」 不知道为什么,言晏总觉得他在说出男女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语调里蕴着某种讽刺的意味。 她脸上的弧度一下淡了下来,「如果我说不呢。」 聂南深看了她两秒,那张干净白皙的脸蛋除了嘲弄和冷意别无其他。 最终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言晏,」低低徐徐的笑意像是从喉尖溢出,又带了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有时候我会觉得,你虚情假意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论多恨,她也还是肯对他虚情假意,而不是……什么都没有。 男人长密的睫毛从她脸上划过,带出一片细痒的触感,言晏垂眸淡笑,「那就端看聂总喜欢我什么样的面孔了。」 「不会累么。」 细细密密的笑声,从耳蜗处扫过,像是在心疼。 「累啊,」长卷的睫毛在眼睑除落下一片阴影,「如果聂总肯大发慈悲放我一马的话,我大概就不会这么累了。」 「怎么样才算放你一马?」低哑带着嘲弄的笑意,伴随着男人星点般的亲吻落在她脸上,言晏下意识想躲,只不过下颌很快被男人捏住,「言晏,你说,怎样才算放过你?嗯?」 避无可避,她只好开口,「比如,聂总不要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晃悠,比如,不要让我成为你和孟曼之间的牺牲品,再比如……」 抬眸对上男人的炙热的眼眸,「我们分手。」 入深的夜,但言晏还是清楚看到男人微微紧缩的瞳孔,聂南深粗粝的指腹贴过她的唇,平缓又冷静到极致的笑,「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黑白分明的眸,「是聂总,自己忘了初心。」 他的初心?报复她么。 聂南深手上的力道不断的加重,却始终保持在一个不会真正伤害到她的范围,低低哑哑的嗓音,溢出更多深浅不明的冷笑,「那你就更应该知道,」眸底色调晦暗而坚决,「跟我分手,不可能。」 「迟早的事,」她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笑意清浅又讽刺,「你总不能指望,我们还能再结一次婚。」 聂南深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低低的笑出了声,「可是言晏,四年前你都没能摆脱我,又怎么会认为,四年后的我会轻易的放过你?」冰凉的指尖落在她微微睁大的眼角,他笑得温和,「你在打什么算盘,嗯?」 分明是笑着,但聂南深眼底的神色却凉得沁人,带出更多逼迫的意味。 言晏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她那些所有晦暗的心思都在男人的注视下暴露得彻底无所遁形。 她猛地别过脸,重重的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原本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落空,聂南深轻轻的抚上她的柔顺的长发,「乖,」额头抵上她的,宠溺的道,「不想搬,那就不搬,」唇畔噙着讳莫如深的弧度,「别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 心脏猛地颤了颤。 「……好。」…… 独自回到银南别墅,聂南深换了鞋直接上到二楼。 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漆黑,死寂般的安静。 聂南深动作熟练的扯下领带脱去外套,然后随手从衣柜里取出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雾气蒸腾,浴室里一片昏暗,刚打开淋浴开关的手忽然顿住。 【是聂总,自己忘了初心。】 【你总不能指望,我们还能再结一次婚。】 男人高大的身形站在花洒下一动不动,任由那些冰冷的液体从头顶浇下,水流肆意的从发梢滴落。 雾气模糊了俊颜,看不清神情。 二十分钟后,聂南深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未干的短发一边拿出手机给林秘书拨了个电话,语气淡漠的吩咐,「明天让夏氏公司的人过来一趟。」 391 上来就要打要砸的 林秘书对于凌晨该睡觉的时间还接到工作电话这件事内心很是抱怨,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聂总您的意思是?」 「不是想合作么,」聂南深垂着眸,「挑个项目给他们。」 林秘书愣了下,不是不打算合作吗? 「好的,」顿了顿,还是多问了一句,「那这件事……需要给老夫人说一声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才传出男人淡漠的嗓音,「你看着办。」 下一秒,林秘书怔怔的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一脸莫名。 虽然他不说,孟曼那边也会知道,不过由他这边先说出来,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们聂总这是……向老夫人妥协了吗? 第二天一早,娱乐新闻板块就铺满了关于K总裁和夏氏千金疑似新恋情的绯闻,配图正是头一天晚上两人一起在餐厅共进晚餐的照片。 只不过还来不及被大众所八卦,新闻只存在了短短两个小时就被撤了下去,速度之快再找不到半点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但那也仅限于一些吃瓜群众,作为当事人的身边的熟人,多少还是有些听到了风声。 中午唐唯在给女人送午餐的时候,状作无意的问了一句,「老师,您和聂总分手了吗?」 言晏正埋头在剧本里,想也没想的道,「没有啊。」 「哦。」 看样子她们老师还不知道这件事,那八成就是假的了。 为了不让她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绯闻担心起疑,唐唯很快退了出去。 但是两天后她又从K的员工那里听说,聂总给了夏氏一个不小的合作项目,事情一下子传开,再加上之前的绯闻,哪怕没有再上舆论,有些流言蜚语也到底成了人们口中消遣的八卦。 项目很快开机,演员进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言晏几乎整天都呆在冯晔的工作室,基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很少出现在公司大楼,就算去了,也只是拿了东西就离开,根本不会有和聂南深碰面的机会。 聂南深也没再主动来找过她。 于是落在旁人眼里,关言晏更像是无意识的退出了这场还未闹大的绯闻风波。 开机这天,场地选在一家酒店的宴会厅,毕竟这个项目不论是导演团队还是演员阵容都属于大牌级别,仪式自然不能含糊。 言晏亲自到了开机仪式现场,主持人的开场白刚进行到一半,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彼时言晏正在和冯晔季洛等人在台下闲聊,刚转过身,就看见良黎坐着轮椅怒气冲冲的朝她这边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 大概是太过气愤,女人一张脸冷沉得不成样子,停在他们不远处随手就拿起一个杯子—— 手上的力道徒然被禁锢住,良黎愤怒的看过去,一张清隽干净的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头顶上方。 「良总,这里是开机现场,」季洛的手正好抓住她那只高举杯子的手腕,瞥了一眼她身后拦过来的保镖,淡淡的笑,「这么多摄像头对着,您这么粗鲁的照片要是流了出去,怕是有损您的形象。」 「季洛?」良黎怒极下冷嘲,「你算什么东西?」 「自然是比不上您……」 话没说完,但意有所指的扫了眼女人被毯子盖着的双腿,良黎一张脸顿时难看到极点,手上用力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半分,「放开,你敢动我?!」 原本因为她突然闯进的骚乱导致台上的主持人一脸茫然,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到这边开始窃窃私语。 正好这时外面的保镖也冲了进来,见状连忙道歉,「抱歉,是我们没拦住……」 保镖们一个个脸色为 难,话虽然这么说,但一是良黎身份不低他们没敢拦,二是……女人毕竟坐着轮椅,他们也不好拦。 就在良黎准备开口让她身后的保镖动手事,属于女人的轻笑声自季洛身后响起。 「上来就要打要砸的,」言晏走出来扫了眼良黎手中透明的玻璃杯,眼角眉梢都溢着笑意戏谑,「谁招惹你了?」 说着看了眼季洛,后者皱了下眉,最后还是将良黎松开,顺势夺走了她手里的杯子。 冯晔见状不对,也连忙招呼人把摄像头都关了,赶紧示意主持人下台去维持场面去了。 虽然不是直播,但被良黎这么一闹,要是传出去八成会对电影的宣发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良黎颇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撒泼,恶狠狠的控诉,「关言晏,小榆都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言晏觉得,她大概是真的气急,所以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在乎自己多年来在外界精心苦营的慈善形象。 「我当是什么事,」她轻轻笑了下,从一侧随手拿了杯香槟,漫不经心的模样颇有种慵淡的闲适,「给她定罪的人不是我,把她送进去的人也不是我,我拿什么放过她?」淡淡的嘲讽,「一纸上诉书吗?」 良黎不明白,她那边分明已经交涉好了只要上诉就可以提前将樊榆放出来,更不知道关言晏为什么会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从中做了手脚,才导致上面会直接驳回了她的申请。 「关言晏,你还要扮演无辜到什么时候?」良黎像是被她轻描淡写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到,毫无顾忌的怒喝,「你有本事就冲我来!小榆就算是欠你的但这四年她也还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看上去,良黎倒是一副舐犊情深的好母亲形象,反而显得她有多铁石心肠不近人情一般。 「良总说笑了,」言晏放下酒杯抬脚走到她面前,低头淡淡的瞧着她,笑,「我不就是……在冲你来么?」. 良黎一下被女人脸上的讥诮刺到,不敢置信的道,「你在用小榆来报复我?」 言晏却只是笑了笑,没再搭理,朝后面进来的保镖们使了个眼色,「把人轰出去,出事我负责。」 说完刚转过身,男人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关小姐好大的架子。」 脚步顿住,言晏回过头,就见靳斐元手里捧着一大束花和带着几个捧着花篮的保镖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392 笑纳 「靳少?」眉心一簇,扫了眼男人似笑非笑的脸,扯唇冷笑道,「来了一个不够,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想着良总给您惹了麻烦,」男人停在她面前刻意弯了弯腰,故意将对话的距离凑近了些,薄冷的五官噙着点儿调笑的意味,「赶紧替她来赔礼道歉了么。」 正在说着,他身后的保镖们已经将手里的花篮都一一摆放到了一侧。 靳斐元也不顾女人的一脸莫名,直接将手里的黄玫瑰塞到了言晏面前,歪头轻笑的吐出两个字,「笑纳。」 言晏拧眉站着没动,一旁的良黎见状五官再次冷沉下来,怒喝出声,「靳斐元,你胡说什么!」 什么道歉?她凭什么道歉?! 「生什么气,」靳斐元这才扭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无奈中又带着轻佻的敷衍,「我爸让我来把你带回去。」 语罢,还不待言晏的人动手,一脸铁青的女人就已经被靳斐元的保镖推着往外走了。 搬出靳胜林,良黎带来的保镖自然不敢有异议。 言晏的视线重新落回靳斐元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眸色微沉,「你在玩什么把戏?」 靳斐元挑了挑眉,「不收?」唇角一咧,「那算了。」 手指一松,偌大的黄玫瑰花束就从他手边歪斜直直落到了地上。 掉碎的花瓣四溅,靳斐元单手落入裤袋,笑得轻浮,「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多少给她留点面子,不然让我爸看到,他又该心疼了。」 言晏眯眸看着他眼里透着的轻薄纨绔,唇边溢出一声嗤笑,「靳少原来还是个孝子。」 靳斐元挑了挑眉,没接话,转过身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背对着她抬手挥了挥,「不谢。」 不过片刻,来得匆忙走得倒也利落。 一时还没来得及摸清楚状况的众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还没开始的就已经结束了的闹剧散场。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大厅,言晏才低头看了眼洒落了一地的黄色花瓣,唇畔勾出一抹薄凉的冷笑。 看来良黎得罪的还不止她一个。 季洛这时候来到她身旁,「没事?」 「嗯。」言晏淡淡收回视线,迈出的高跟鞋正好踩过地上躺着的花束,「晚点再给大家一个解释,让主持人重新开始吧。」看書菈 经过刚才的一闹,这场开机仪式多少受到了影响,不过好在冯晔和唐唯处理得够快,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言晏在宴会厅呆了没多久就回到了休息室,除了合照环节剩下的也只有导演和主演需要留在现场。 就在良黎他们离开后二十分钟不到,聂南深就赶了过来。 他们已经有将近十多天没有见过了,所以当聂南深出现在休息室的时候言晏有过一瞬的诧异。 「你怎么来了?」 女人坐在沙发里,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没有动过的咖啡,他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弯着腰双手合十的搭在额头。 此时那双手已经重新放了下去,但眉目间依旧弥漫着未散的疲惫,连声音听上去也只是有气无力。 「冯晔给我打了电话。」聂南深关门走进去,一直来到她面前才缓缓蹲下,语气不善,「良黎来闹事了?」 言晏看着他眉间压着的戾气,「已经解决了。」 她脸色看上去不大好,顿时男人五官更冷了,「对你动手了?」 「她没那个本事。」 虽然中间是有季洛拦了一下,但当时那么多人,如果良黎真的对她动手,她也不介意借此作番文章。 聂南深这才看到她脸上充斥着的无力和疲惫,抬手在 她脸上抚了抚,凉得吓人。 「不舒服?」眉头紧蹙,五官微沉,溢出满满的心疼和紧张,「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就要去抱她。 「不用,」言晏握住他探过来的手,几乎没什么力道,但阻止的意味很明显,「仪式还没有结束。」 她本来就只是打算在休息室休息一下就好,但聂南深已经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地球不是缺了你就不能转,项目也不是没了你就开不了机。」 言晏原本还想拒绝,但又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只好闭上眼睛随他去了。 聂南深不是一个人来的,林秘书一直守在门外,此时见他抱着女人从里面出来,尤其是当他看到女人苍白且渗着细汗的脸蛋时,还不待聂南深开口就连忙道,「我去开车。」 哪怕抱着一个人的重量聂南深的步伐依旧很快。 从休息室到外面势必要经过宴会厅,于是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众人只见到堂堂聂总在丝毫不顾及他们好奇且八卦的目光下,冷沉着一张俊脸将怀中的女人一起带出了开机现场。 还是公主抱。 那画面,跟拍电影似的。 「不是说分手了吗?」 有人悻悻然,「都这样了,怎么可能分手?」 于是最近那些传出的绯闻猜测也终于在这一刻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不远处,唐唯伸着脑袋一个劲的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探,担心道,「我刚才好像看到老师脸色不大好,会不会是生病了啊?」 旁边正在等待下一个上场致辞的季洛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没瞎。」 说完,眸底覆上一抹凝重的担忧。 黑色慕尚已经被林秘书开到路边,聂南深将她放到车上然后自己绕到另一旁上车,「江城医院……」 话还没说完,袖子就被女人的手指拉住,嗓音虚弱,「不去医院。」 聂南深看着她紧拧的眉,忽然意识到,医院对她来说留下的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不论是当年关珩躺在医院的那段日子,还是……后面车祸后她需要治疗的日子。 薄唇紧抿,探手去给她揉着太阳穴,很快改了口,「银南别墅。」 言晏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很快身体传来更多的疲惫和无力感,没多会儿就闭上眼浅浅的睡了过去。 到银南别墅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脸色也恢复了些,只不过还是没什么力气。 393 策无遗算,不好忽悠 聂南深抱着她上了二楼卧室,大约不到十分钟医生就赶了过来。 在车上的时候林秘书已经联系了大夫。 在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言晏突然看向一旁站着眉头紧锁的男人,「我突然走了不大好,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冯导说一下。」 聂南深沉着一张脸正欲开口,言晏就打断了他,「大概只是低血糖,有大夫在,你不放心什么?」淡淡的笑,「况且你给那边好好解释了,我才能安心休息不是么。」 几句话下来直接让聂南深没有反驳的余地,见她现在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多了,症状看上去也确实只是低血糖,只好道,「好,你听医生的话,别乱动。」 「好。」 说完在她额上亲了亲,然后才拿着手机出去。 医生是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此时见男人消失在门口,和顺便被他带上的门,然后才收回视线,就看见半垂着眸的女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去。 他了然,将听诊器从耳边取下,「关小姐。」 这是故意把人支开,有话对他说了。 「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怎么样,我自己清楚,」言晏抬起眸来,瞥了眼他胸前的铭牌,「孙大夫……您懂我的意思吗?」 除了脸色微白以外,很美丽耐看的一张脸,温温静静的时候看上去没有半点攻击性。 被称作孙医生的中年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关小姐,您的身体太虚弱了,还有不小的心理压力,从各方面的情况看上去都不够乐观。」 刚才的检查虽然只是初略看了下,但也不影响他最终诊断出来的结果,「虽然这些暂时都不会危及到性命,但时间长了继续这样劳累下去,您的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 「况且据我所知……」他看着女人除了略显苍白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脸,凝重道,「您四年前还经历过一场非常严重的车祸,应该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言晏微微垂下眸,抿唇没说话。 见状,孙医生再次叹了一口气,「恕我直言,还是不要瞒着聂先生的好。」 「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言晏微微的笑了下,柔婉的眉目很温静,「您是大夫,那就应该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对患者最好的治疗。」 孙医生微微愣了下。 从刚才的检查结果来看,女人除了身体的劳累和之前没有痊愈的旧伤,导致她最终身体虚弱的原因大部分都来自心理上的压力。 积郁成疾不是没有道理。 抿了下唇,他迟疑道,「您心理上的压力,是来自聂先生么?」 女人始终淡淡的笑,「不全是。」 看样子,她确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有时候遵循患者的隐私和意愿也属于在他们职业操守的范围内。 「我明白了。」 孙医生点了点头,将检查仪器一一收了起来,嘱咐道,「如果您后面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顿了顿,忍不住提醒,「最好也抽空经常去医院看看。」 言晏诚心道,「谢谢。」 「应该的。」 没多会儿聂南深就从书房打完电话回来,医生给她打了点滴,又开了几幅药,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聂南深看了眼她手背上吊着的液管,抿唇,「我去送送。」 「嗯。」 然后言晏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卧室,绯唇一点点抿起。 一楼客厅,聂南深坐在沙发里,面前摆着的是刚才检查出来的病例单,不过上面写着的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 「她怎么样?」 林秘书站在沙发后面,提着东西的中年男医生正好站在他的对面,闻言低声道,「只是有点贫血和低血糖,应该没什么大碍。」 「应该?」 聂南深掀起眸,眸光微冷,显然不满意这个不确定的词。 在男人冷厉目光的注视下,孙医生面不改色的道,「毕竟在医学这块,没有谁的身体是能保证百分百完好的,关小姐……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 顿了顿,看向男人微沉冷漠的脸,「聂总……您想问什么?」 有将近两秒的沉默,聂南深视线落在那张病例单上,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她之前经历过车祸……」清俊的脸庞温淡斯文,「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孙医生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关言晏会特地把他支出去了。 策无遗算,不好忽悠。 不过到底从医多年,孙大夫见过不少世面也遇到过不少难缠的家属,深谙说一半留一半的话术,「算不上后遗症,」下意识去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只不过关小姐的身体确实要比正常人虚弱一些,平时最好多补点气血之类的,当然,也要注意不能太过劳累……」 一声冷嗤,「那你给我说大概率?」 光是两米不到的距离,孙医生就感受到了男人身上那股温漠的怒意。 此时一旁的林秘书也终于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上前道,「聂总,关小姐之前毕竟受过那么严重的伤,能有如今的状态已经是万幸了,」整理了下医生想表达的意思,斟酌道,「贫血和低血糖这种症状,多调理下总会好的。」 孙医生看了林秘书一眼,闭嘴没吭声。 聂南深紧抿着唇,轮廓分明的下颌近乎绷成一条直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膝盖上,过了一会儿,那脸上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 半晌,朝对面的医生漠声道,「去吧。」 「是。」 孙医生在心底默默抹了把冷汗,最终在两人的目光下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聂南深从沙发里起身,取过那份桌上的病例单,「拿去医院看看,都写了什么。」 林秘书愣了下,像贫血和低血糖这样的病,其实都算不上病,他们聂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也犯不着去为难人家医生。 接过后看着上面弯曲的字样,还是没忍住问道,「聂总……您在不放心什么?」 聂南深目光在文字繁琐的病例上停留了几秒,抿唇道,「保险起见。」 . 394 是我错了 然后他看到男人转过身,抬脚朝楼上走去。 林秘书忽然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关小姐要是再出一次事…… 那后果他几乎不敢去细想。 聂南深回到卧室的时候,女人正坐在床沿的位置望着窗外出神。 深蓝色的被褥搭在她身上,衬得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发没有颜色。 「好些了吗?」聂南深走过去,柔和的嗓音中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怎么不躺着休息?」 说着就要扶着她躺下。 入秋的天气还没到开始冷的时候,言晏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参加开机仪式的长裙。 视线收回落在男人俊美布着心疼的脸上。 她也只是手上扎了一针,这会儿精神了些就有了思考的能力,也就想起了上午他来找她时想问的话。 「良黎上诉的事,是你让叶琅找到我的?」 聂南深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准确来说,那场车祸的案件已经结束,就算是良黎要上诉也不会和警方那边有所关联。 良黎不会天真的认为她会轻易的同意协调,并且如果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场上诉成功的几率很大。 毕竟她知道了,势必不会轻易同意。 如同现在。 虽然之前宋秘书已经提前告诉了她,但如果不是叶琅找来,她或许不会这么快就抢在良黎之前动手。 他或许……也已经知道她去找过了樊榆。 聂南深眸子微微暗了暗,坚持道,「这件事晚点再说,你先休息。」 那关心的模样,倒显得她现在有多脆弱一般。 「聂南深。」 他站着,她坐着,所以言晏只能抬着头看他,时间长了,难免会酸。 一声无奈的叹息,聂南深最后还是在她面前屈膝蹲了下来。 保持一种和她平视的角度,「不是说,报复这种事,」他抬手抚着她的长发,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下,「要亲自动手才有意思么。」 如今樊榆是良黎唯一的软肋,同样,也是对付良黎最好的一把刀。 他不过是替她解决了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这次言晏没有躲,任由男人手上的温度落下,「你不想让樊榆出来。」 询问的语气,却被她问出了陈述的态度。 「当然。」 「为什么?」精致得没有瑕疵的脸蛋浅浅的笑着,但看上去还是寡淡得没有情绪,「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我也还是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执意的要把樊榆送进去。」 那个时候聂家正处于危机时候,樊家也还没有垮,樊天逸就算再无情应该也不至于会让自己女儿被关进去整整四年。 那场车祸的官司,她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能打得有多艰难。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聂南深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粗粝的指腹覆着一层淡淡的温度落在她额上,「大概是恨上心头……」俊美的五官眸光深沉,轻描淡写的笑了下,「想找个人发泄。」 晦涩如海般幽深,明明在提恨,此时又像是在她面前刻意的将那埋深刻骨的恨意都生生压了下去。 「为什么恨?」言晏轻轻的抿起唇,然后清浅的笑了下,唇角勾着弧度,「是恨我背叛了你,还是恨樊榆一车撞死了我,导致你连个能报复的对象都没有?」 仿佛没听出女人话里的讥诮,聂南深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她真实干净的脸蛋。 空气像是在这一瞬间凝固了,静得只能听见窗外轻轻拂进的风声。 温寂连绵。 记忆仿佛都停在了那个暗沉冰凉的现场,和后面无数个锥心刺骨绝望窒息的日夜。 聂南深深墨的眼眸始终聚焦在她的脸上,「恨……她让你死在那个雨夜,恨……她让你痛苦的这四年,」极缓的语调,深沉晦涩,溢出某种无法言喻的苦涩和难过,唇畔却伴着缥缈虚无的弧度,「更恨……她让我们失去了我们之间唯一的孩子。」 明明说的都是让她,但此时从男人嘴里听上去,好像他才是那个更痛苦的人。 言晏杏仁状的眸子一点点不敢置信的睁大。 「怎么这幅表情?」聂南深淡淡的笑,轻描淡写得仿佛上一秒那些所谓的苦痛只是一场错觉,眼底是一成不变的深情柔和,「我不该知道么?还是你觉得我不配,也不能知道?」 言晏没有扎针落在被褥上的那只手指缓缓蜷缩。 她怎么会觉得,他不会知道? 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甚至没有一次提起,就连询问,质问也没有。 怔怔的看着他,抿了下干涩的唇,「为什么……」 她其实自己都不知道问这句话的意思,但又觉得好像应该问出来。 「你指什么?」聂南深温和的看着她,半阖着眸,掩下了那些晦暗的情绪,「孩子吗?」 聂南深站起来弯下腰,掀开被子动作轻柔的扶着她躺了进去。 「大概是觉得,」语气温漠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却没有再看她,「你可能不愿意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所以就没有必要刻意提起。」 就跟她不愿意去医院的理由一样。 孩子这个字眼,远比医院带来的伤害要更加沉重。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伤害。 反正,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最后的结果都已经起不到任何改变的作用。 思及此,唇畔还是不自觉的浮出了苦笑。 哪怕……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留下过这个孩子。 言晏凝着男人淡漠寻常的侧脸,喉咙微微发紧,最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半坐着的姿势,被子掩到腹部的位置,那只吊着点滴的手被放到外面,冰凉的液体顺着皮肉淌进身体。 她听到自己干哑微涩的嗓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错了呢?」 然后她看到男人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聂南深替她将被子掩好,才在床沿坐下,温漠的笑,「是我错了。」 聂南深抬手去摸她的脸,眸光温和又伴着深深的自责和嘲弄,「如果当年我能早点察觉到樊榆不轨的心思,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离开江城,如果后来我能在车祸现场看到你……」 395 最该恨的 说到最后,他用力的闭上了眼,等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里映出女人苍白无措的脸,俊颜布满了深埋的痛苦和自嘲,「言晏,其实我最该恨的人……是不是我自己?」 言晏张了张嘴,喉尖下意识的要迸出某个字眼,但最终她只能缓缓抿起唇,阖下眸,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温淡,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温涩的风灌进来,令人肌肤生冷。…… 黎星,顶楼办公室。 秘书正打算往里面送茶,猛然就听见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开门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办公室内,靳斐元闲散的坐在沙发里,头一歪正好躲过对面砸过来的花瓶,顿时在他身后的墙上发出巨响四分五裂。 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的怒斥,「靳斐元,你什么意思?!」 男人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长腿往桌面一搁,扯唇懒洋洋的笑,「没能在关言晏那里撒泼,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那语气里,倒是颇有无辜。 良黎怒极,随手又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再次准备朝沙发里的男人砸去,门口却突然响起一道淡漠的冷声,「是我让他去的。」 靳斐元和良黎同时朝门口看去,靳胜林已经抬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刚才准备送咖啡的秘书。 靳斐元摊了摊手,一副你看吧,不关我事的态度。 良黎一张脸顿时冷得可怕。 在路过长桌时,靳胜林顿了顿,不悦的扫了眼沙发里的靳斐元,后者会意,挑眉讪讪的把腿从桌上放了下去,顺手接过女秘书递来的咖啡。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指尖碰上的瞬间,女秘书微微愣了下,然后就看到对面长得极好看的男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唇边还噙着抹暧昧至极的弧度。 但也不过一瞬,女秘书忙不迭的撤回手,红着脸埋头出去了。 靳斐元淡淡的收回视线,将咖啡送到嘴边漫不经心的调侃,「良总这里的秘书长得倒是不错。」 只不过这时候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自然没人搭理他。 良黎直直的看着在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的男人,冷冷的笑,「靳胜林,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擅自做主?!」 「我看你是腿废了,脑袋也残了。」靳胜林一记眼神睨过去,显然也来了些怒意,「在那么多人眼底下闹事,就算不把你带回来,你能做什么?」冷冷的讽刺,「你以为你闹一下关言晏就会仅凭你几句话让你把樊榆放出来?你天真还是她白痴?」 良黎死死的咬着唇,像是这会儿才稍微恢复了点理智,「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关言晏这样对付我和小榆?」 一次两次她还能忍,就连上次关言晏找上门来闹事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道最后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 难不成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关珩,她还得再被一个关言晏牵着鼻子走? 沙发里,对他们的谈话插不上嘴的靳斐元顺势一躺就倒在了沙发上,随手从桌上挑了本杂志举到眼前无所事事的翻着。 「你怕她做什么?如今她手里也没有能真正威胁到你的证据,几个月而已,这点刺激你都受不了,」靳胜林拿出桌上的文件合同一边翻阅一边凉凉的嗤笑,「况且我看你那宝贝女儿和你一样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多在里面呆呆也不是什么坏事。」 同样的车祸,同样的杀人,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良黎果然再次被这句话刺激到,「靳胜林,樊榆是我的女儿,你就算帮不上忙也麻烦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靳胜林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原本脸上的讥诮淡下了些,轻寥的笑,「瞧你 说的什么话,」似笑非笑的模样里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樊榆虽然是你的女儿,但是只要我们结了婚,我不也一样可以把她当做我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良黎先是一愣,旋即咬牙,「你做梦!」 正躺在沙发里的男人似乎是在杂志上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般,薄唇忽而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眉含嘲弄。 「良黎,有时候别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高,」靳胜林也不在意她的怒意,凉凉淡淡的睨着轮椅上的女人,略带惋惜的嘲笑,「要是最后连我都不要你了……你说说你的下场会有多惨?」 靳胜林勾着唇,悠悠的笑,「几个月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良黎看着他手里转着的钢笔,猛然别过脸,升腾的气焰未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声薄笑,靳胜林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你这么着急想把樊榆早点弄出来,无非是指望樊天逸看在樊榆的份上能够回来,拿孩子博同情?」 说着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国外的杂志和报道冷冷的扔到她面前。 良黎脸色当即一变,靳胜林身子往后一仰就靠进了椅子里,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不过我也劝你别再做无畏的白日梦,」凉凉的讽刺,「如今的你和樊榆两人大概就是死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会再多看你们一眼。」 良黎死死的咬着唇,不知道是被说中了心思还是恼羞成怒找不到言语反驳,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愤然的开着轮椅从办公室离开了。 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靳胜林才收回了视线。 这里是她的办公室,这些报纸杂志自然是属于她的,只不过上面报道的都只是一些关于金融财团方面的信息。 如果不是都来自一个地方的话。 柏林。 靳胜林心底冷笑,也不怪关言晏坏了她的打算,发这么大脾气了。 「听你那话,」突然,沙发里传来男人薄浅轻笑的声音,「我这是要多个妹妹了?」 靳胜林看过去,只见靳斐元还躺在那里,手里举着的杂志刚翻过一页,时不时还往嘴里送上一两口咖啡,惯是一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懒散样。 396 聂南深对她不好 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靳斐元的表情,眉心一皱,不屑的嗤笑,「樊天逸的女儿,也配?」 「是么,」眼角溢出淡淡的讽,不过语气听上去倒没什么变化,「我看你倒是挺乐意喜当爹的。」 靳胜林睨着他,不悦的斥道,「不去工作,你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靳斐元这才慢悠悠的坐起来,「良黎那女人就这么好?」随手将杂志扔到桌子上,讥诮道,「都过了二十多年,你还能对她念念不忘。」 「得不到的东西,难免会惦记。」靳胜林也没再搭理他,拿起那些杂志和报纸随便翻了翻,看上去四十五六的脸庞上露出幽凉冷笑,「樊天逸都做到抛妻弃子赶尽杀绝的这一步了,她不也还是心心念念忘不了那个男人么。」…… 中午的时候林秘书带了点营养餐过来,言晏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被聂南深半哄半就的逼着吃了大半。 手上的针已经取了,她坐在沙发里,面前摆着的是容易消化的流食和几个小菜。 聂南深静静的看着女人正低头安静吃饭的侧脸,温声道,「厨房炖了点汤,喝完后半小时再把药吃了。」 他一个人住别墅里基本不会备有食材,炖汤的材料也是林秘书刚买回来的。 言晏没有抬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过胸的长发卷出波浪形的弧度,所以吃饭的时候只能将其全部拢到一边,露出女人白皙的肌肤和完美的肩颈线,优雅中透着一种慵懒的气质,很耐看。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怎么看过他,也没怎么和他说话。 不知道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他,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在聂南深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为了保持通风没有被关上的卧室房门就被敲响了。 「聂总,」林秘书站在门口,手里捂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沙发里的女人,低声道,「夏总那边的电话。」 聂南深皱了皱眉,看了眼正在吃饭没有半点反应的女人,最后还是起身出去,「我去接个电话。」 言晏没有出声,聂南深已经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她看着面前没有吃完的东西,最后还是没有强迫自己吃完。 就在准备起身去找手机的时候,床头的方向就响起了震动的声音。 她的包和手机都是林秘书拿回来的,应该是顺手就放在了那里。 言晏走过去将其拿起,季洛两个字不断在屏幕上闪烁。 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下,冲破听筒的就是一阵不温不火的讽刺,「折腾,继续折腾,」很有辨识度的嗓音掺杂着不深不浅的怒意,「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什么样子。」 言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没折腾,只是有点累。」 没有什么温度的风从阳台上吹进来,掀起薄纱的窗帘轻轻浮动,和男人愠怒的嗓音形成鲜明的对比,「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季洛在那边冷冷的嗤了一声,「你信不信我把那些破事的真相全部告诉聂南深?」薄凉的讽刺针对性很明显,「我看他好像也挺乐意替你解决。」 那只贴着胶带的手捏上眉心,颇有些头疼的无奈,「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了。」 应付一个聂南深她已经够伤神了。 季洛在那边默了两秒,「聂南深给你添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声音一下变得闷沉,伴着温风拂来的讥诮,「我看上去比他好欺负?」 她眉目温淡,「季洛。」 那边还有点嘈杂的声音,这个时间点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后面还有聚餐,他 作为主角应该是抽了空出来给她的打电话。 但哪怕背景声杂乱,季洛还是听出了女人徒然加重却显得不那么明显的语气。 抿了下唇,语气一下淡了下来,「冯晔说你请了几天假,在医院吗?检查怎么样?」 言晏皱了下眉,她给聂南深说的只是让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没让请假。 闭了闭眼,「我没事。」 「在哪家医院?我待会儿过来。」 「银南别墅。」 那边一下就没了声音,言晏像是没有察觉,「在那之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抿唇淡淡道,「季洛,能不能帮我个忙?」 季洛微微怔住了。 最后,言晏率先挂了电话,他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薄唇缓缓抿起,然后转身拿起外套就朝休息室外走去。 「去哪儿?」 沙发里的经纪人一下叫住他,季洛头也没回的道,「我去看看她。」 「你给我站住!」谭舒一下子站起来,严声呵斥,「外面还有那么多记者在,你作为这部电影的主角突然缺席是什么意思?!」 「仪式已经结束了,」季洛很快道,「我去去就回。」 「她现在有聂南深照顾,有你什么事?」谭舒作为他的经纪人一向很少冲他发脾气,但此时温善的脸上尽是愠怒,「你去凑什么热闹?!」 季洛猛然停住了脚步,手也搭在门把上,缓缓握紧,却没有打开,「我不放心。」. 「关言晏是你爹还是你妈,你不放心个什么劲?」谭舒来到他身边,一把扯下了他落在门把上的手,让他面对着自己,厉声道,「聂南深好歹是她的前夫加现男友,你现在以什么名义去找她?」 季洛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 朋友?还是同事? 好像都不够资格。 男人半阖着眸,那只手慢慢的落回身侧,「舒姐,」年轻的脸庞清隽秀气,覆了一层淡淡的落寞,「聂南深对她不好。」 「不好他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关言晏带走?」瞥了眼男人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谭舒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冷心提醒,「更何况到底好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插手,」语气放低了些,「洛洛,别忘了你是个公众人物。」 他的一举一动,从某方面来说比聂南深在江城的影响力还要大,但凡有点瑕疵,就会被人无限放大解读,她赌不起,季洛更赌不起。 397 您听谁说的 「我想关小姐也不希望你在这时候坏了她的计划,」抬手去理男人刚才因匆忙没能穿好的外套,泠泠静静的道,「她帮过你,就算关小姐真的遇到麻烦你出手相助也是理所当然,但也仅限于此。」 看着男人逐渐暗沉下来的脸,「我最后警告你一遍,」谭舒退后了一步,微仰着头淡淡的道,「洛洛,别越了界,把自己搭进去。」 最后,女人打开门抬脚走了出去。 没有被完全带上的门缝外充斥进无数瞩目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和喧嚣繁华,映衬出无数令人憧憬的光鲜亮丽夺目璀璨。 缕缕明亮的光线此时仿佛都聚集在男人俊秀的脸上,半明半暗,季洛低垂下眸,眼底只剩下无法言明的低暗和自嘲。…… 刚挂了电话,身后蓦然传来了男人淡漠磁性的嗓音,「谁的电话?」 言晏微怔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不知在床尾站了多久的男人。 将手机放回原位,「季洛。」 聂南深眼底蓦然一沉,然后将手里那碗端着的汤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先把汤喝了。」 言晏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汤,还是重新回到沙发里坐下,拿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的舀起来送到嘴里。 虽然看上去还是烫的,但温度刚好,显然已经冷过一会儿了。 聂南深看着她倒像是在强塞般的将其喝下去,扯唇笑了下,眼底覆上凉鸷的冷沉,「他倒是挺关心你。」 言晏头也没抬,「是么。」 聂南深抿了下唇,盯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还是没忍住问,「聊什么了?」 「不是说关心我么,」眉眼未动,继续喝着没什么味道的汤,「当然是关心我怎么样了。」 开口就要讽刺的话溢在喉尖,聂南深看了眼她手上还未拆的胶带,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单手插兜的站在茶几旁,「冯晔那边我已经说过了,这几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工作也有人替你做好。」 言晏舀汤的动作顿住了。 这里。 她抬起头来,想起刚才他接的那个电话,淡淡问,「你不用回公司吗?」 「不回。」 「也不是什么大病,我打完点滴睡一觉就没事了,」言晏放下勺子,温静的浅笑,「你犯不着像看犯人一样守着我。」 碗里的汤已经喝了大半,虽然没有喝完,但聂南深也没有再强迫她,「你要是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 语气温和,态度却是不容置喙。 聂南深毫不怀疑,今天如果不是他正好去了现场,她就算累到晕倒在现场也不会想到去医院。 言晏直接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笑了,不过最后也懒得和他争辩,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在他面前讨到什么好处。 更何况她是真的觉得累,没那么多的力气和他吵。 「行。」 语罢,言晏将碗里剩下的汤抬起来一口气喝完,放回桌上,然后起身,「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 见她人已经爬回了床上,将被子盖到肩膀往上的位置,聂南深也没再多说什么,「待会儿记得吃药。」 床上的女人已经没了动静。 聂南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薄唇淡淡抿起,最后带上门出去。…… 聂南深不去公司,林秘书只好把需要处理的工作文件带到别墅。、 每天中午点的时候医生会过来继续给她打点滴,做了简单的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再离开。 一楼客厅,持续了两个小时的视频会议结束,聂南深关闭界面, 林秘书才在其身后递来一张医院的检验单,「医院那边说关小姐没什么大问题,和孙大夫的检查结果一样。」 聂南深看着上面显示的结果,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呢?」 「关小姐在吃完药后已经睡下了。」 聂南深点点头,将刚签好的文件递给他,林秘书接过,过了一会儿才斟酌道,「夏总今天上去去过公司,不过见您不在,又离开了。」 男人皱了下眉,眼下有明显的不悦,「他一个人?」 林秘书下意识往二楼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还有夏小姐。」 然后他便听到男人的一声冷笑,林秘书不大明白他这是个什么意思,「聂总,老夫人那边……」 话刚说到一半,门铃就被摁响了。 两人同时朝玄关的方向看了过去,按理说医生刚走没多久,这个时候银南别墅也不会有人来。 聂南深给他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转身去开门。 当林秘书看到门后两个熟悉的身影时微微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来人会是她们,「孟夫人?」 见到来开门的是林秘书,孟曼也微微蹙了下眉,不过语气还算平和的问,「你们聂总呢?」 林秘书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但还是很快侧开身子,「在里面。」 孟曼抬脚就走了进去,林秘书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女人,继续道,「秦小姐。」 秦思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纳入眼底,也跟着孟曼走了进去。 林秘书在他们身后带上门,心想,完了。 聂南深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从沙发里起身,在看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人时,视线落在孟曼身上,没什么语气的问,「您怎么来了?」 「怎么,」孟曼简单的环顾了一周,在见到没有女人的痕迹后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走到沙发里坐下,阴阳怪气的道,「我来你这里,还需要提前给你报备一声?」 聂南深单手插袋,眉目低顺,「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秘书进来看着这一幕,立马识趣的去到厨房给他们倒了热茶出来。 「孟夫人,秦小姐,先喝点茶。」 孟曼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方继续道,「听说你最近这几天都没有去公司,我倒要来看看,你都在干什么了。」 男人姿态松散,「平时也不见您关心我的工作,」五官酿出讥诮,「您听谁说的?」 398 人家来都来了 孟曼喝茶的动作一顿,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有所指,立马来了怒意,‘啪地一声把杯子放回去溅出了水渍,「你是我儿子,我偶尔关心一下还有错了?」 聂南深淡淡的扫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凉笑,提醒道,「我是担心您不懂规则,小心被人当枪使。」 「聂南深!」 见孟曼难看下来的脸,一旁的秦思砚也终于开口,「妈,您消消气,南深哥不是那个意思,」说着又看向对面始终站着的男人,眉心紧蹙的劝道,「南深哥,你这么长时间不回聂宅,妈也不过是来看看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带刺。」 「工作忙,」男人脸上透着淡淡的敷衍,薄唇扯着嘲弄,「更何况我为什么不回聂宅,妈不是最清楚吗。」 秦思砚一脸茫然,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孟曼。 她只知道之前因为关言晏的事两人吵过一架,至于后面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大清楚。 「妈,南深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孟曼却没再开口,为什么?无非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最后一声冷笑,下一秒就从手机翻出一张网络上的照片,「所以是不是我不把这些拦下了,你就真打算让舆论发酵,给夏家一次难堪,顺便再给聂家一次难堪?」 在场几人的视线都朝上面看了过去,林秘书站的位置离得最近,能清楚的看到,那是一张前几天电影开机仪式现场的照片,只不过往细了看,在照片里一众工作人员中后的某处角落,男人在众目睽睽下将女人抱着从会场离开的背影。 不算显眼,但也经不住扒,尤其是当他看到发布这张照片的账号——季洛工作室。 而时间就在今天中午,也就是两个小时以前。 林秘书下意识咽了下唾沫,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对此他真的很想对天发誓替他们聂总申冤,他们聂总压根没给他下过任何指示,要不是孟曼突然找过来,他或许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聂南深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脸上没什么波澜的道,「同样的方式,您不也用过一次么。」 孟曼眼皮跳了跳,听出了他指的是前段时间关于他和夏冉的绯闻,只不过那时候他速度快,很快就把新闻压了下去,连制造舆论的机会都不给她。 所以,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孟曼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还需要和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玩起手段和心机。 「南深,妈不想逼你,」她叹了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你如果不喜欢夏冉,妈可以继续帮你物色别的更好的女人,你就非要这样和妈过不去吗?」 年近五十的女人,平时保养得太好,导致看上去比大多同龄人都要年轻有韵味,但仔细看,眉眼间也还是掩不住岁月的苍老痕迹。看書菈 秦思砚怔怔的看着此时的孟曼,忽然想起前不久关言晏给她打的那通电话,绯唇一点点的咬起。 「是您在和我过不去,」聂南深淡淡的垂下眸,唇边溢出一道不易察觉的苦涩,「您如果真的是为我好,这件事就别插手了。」 「可是……」 孟曼话音猛然戛然而止,看着聂南深身后的方向,眼睛缓缓睁大,有些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聂南深眉心一皱,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扭头,顺着她们盯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女人只身单薄的站在楼梯的转角。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此时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面容寡淡的看着他们。 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看到女人唇角微微勾了勾。 「关言晏?」 秦思砚自然也看到了,一下站起来,尤其是当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时,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蛋骤然冷下。 不用猜也知道,她大概这几天一直住在这里。 然而这些落在孟曼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她冷冷的看向一旁不吭声的聂南深,「你让人搬进公司就算了,如今还明目张胆的把人接到家里,」猛地站起身来,「聂南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的!」 男人脸色微沉,分明是看着楼梯上站着没动的女人,话却是对林秘书说的,「林秘书,把老夫人送回去。」 显然,她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林秘书愣了愣,看了眼一旁满脸怒不可遏的孟曼,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孟夫人……」 孟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到底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闹得太难看,提起包,冷冷一哼,「关言晏,我倒是小看了你!」 说完,转身就跟着林秘书走出了别墅,大概是太过气愤,连一同前来的秦思砚都忘了叫上。 男人紧蹙的眉就没松过,「你怎么下来了。」 「口渴了,打算倒水来着,」言晏却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一旁正冷眼盯着她的女人身上,歪头淡淡的笑,「不过看样子秦小姐似乎还有话要说?」 聂南深似乎这才发现秦思砚还站在那里,抬脚就要上楼,「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聊聊吧,」言晏轻轻的笑了下,已经转过了身,没看到男人蓦然沉下的脸色,淡淡道,「毕竟人家来都来了。」 秦思砚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听着女人轻描淡写的话语,心底溢出一丝浓浓的讽刺,那副欣然自得居高傲慢的态度,倒显得是他和自己说几句话都要征得她同意似的。 她抬眸望着女人的背影,抿唇道,「这就是你说的出局吗?」 如果不仔细听,大概很难发现那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因为转过了身,所以女人搭在扶手上的手也换了一只,言晏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的笑了下。 「我上去继续休息了,」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抬起手伸了个懒腰一副很困的样子,懒洋洋的道,「待会儿上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倒杯水。」 399 谁让他欠她呢 说完,她抬脚就上了二楼。 那模样,仿佛刚才下来真的只是因为口渴。 然而面对关言晏一副理所当然的吩咐的口吻,一旁的男人半点不悦也没有,秦思砚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冷了冷。 「怎么办,」凉薄讽刺的笑,「看上去她好像并不介意你和别的女人独处。」 聂南深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到沙发里,「我们之间,有什么值得她介意的么。」 明明是反问的句式,却被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落在秦思砚耳里,就像是一句赤裸裸的讽刺,更像刻意撇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坦荡得没有一丝迟疑,虽然……原本就没什么可迟疑的。 她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咬了下唇,然后冷冷的笑出了声,「那是不是代表,就算你和那个叫夏冉的如果真有点什么,她也一样可以不计较?」 她不是没有看到之前关于他和夏冉的绯闻,只不过新闻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她连夏冉这个名字都没有半点印象。 但从今天孟曼的话来看,显然不止是绯闻那么简单。 男人眸底的颜色微微暗了暗,计较? 她大概是求之不得。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关言晏是真的爱你才会回到你身边?」没有换鞋,秦思砚穿着的本来就是高跟鞋,导致比原来的身高多出一截,此时更显得气质清冷倨傲,带着浓浓的讽刺,「你别傻了,关言晏这么做不过是想报复你和我,还有聂家,你到底要被她骗到什么时候?!」 都说旁观者清,她也不信聂南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更何况那个女人在他面前有时候连虚伪都懒得掩饰,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爱他? 聂南深只淡淡的笑了一声,「爱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半阖着眸,唇畔浮现不着痕迹的苦涩,「至于报复……谁让我欠她呢。」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怎样,他都要她。 秦思砚睁眼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白皙的脸蛋终于在这一刻覆上一层浓浓的不可置信和某种破碎的皲裂感。. 谁让他欠她呢,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云淡风轻的掩盖了曾经令他暗无天日的这几年。 出了银南别墅,孟曼的车还在外面等着。 秦思砚顿了顿,还是走过去上了车。 说了句回聂宅,林秘书在前面发动了引擎,后座里闭目养神的孟曼才缓缓睁开眼,脸上已没了之前的愤怒,「南深怎么说?」 很宽敞的位置,中间始终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秦思砚淡淡的垂眸道,「他不会放弃关言晏的。」 不算多意外的答案,她都没能劝动,更别说秦思砚,但孟曼还是蹙眉冷冷的道,「也不知道关家的人都有什么本事给男人灌迷魂汤,一个个都跟中了邪一样。」 一个樊天逸,关珩死了就迫不及待的闹着要离婚,最后直接移民柏林连妻女都不顾,如今连她儿子都变成了这幅模样,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她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秦思砚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听着身旁孟曼不断的牢骚,突然道,「夏家那边,您打算怎么办?」 没注意到女人淡漠的五官,孟曼愣了下,「他不放弃,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放弃,一个关言晏而已,我还就不信他能真不认我这个妈!」 睫毛微微颤了下,心底漫过一丝浅浅的嘲弄,秦思砚这才抬起头来看她,笑意中敛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妈,南深哥在你眼里,只是个物品吗?」咬了咬唇,最后苦笑道,「在您眼里,好像只要是除了关言晏,谁都可以。」 「什么叫谁都可以?」这句话明显刺到了孟曼,但在看到秦思砚那张脸时又突然缓了语气,「夏家那位千金我见过,人很不错,乖巧也懂事,算是一个合格的儿媳人选,要不是你不喜欢南深,我也用不着废这么大力气。」 秦思砚怔了怔,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妈,我……」 孟曼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行了,我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打开车窗,秋风顿时溢了进来,孟曼扭头看向窗外,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要恨,有一个人恨我这个当妈的就行了。」 秦思砚看着女人被挽起的长发,绯唇一点点的抿起,然后化为了一抹苦涩的弧度。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二楼主卧,房间门一开一合,坐在床上的女人听到声音就从书本中抬起了头。 然后她看到聂南深从外面径直走进来,将手里倒好的热水放到她的床头,又绕过床尾去到衣橱前从里面拿出一套新的换洗的衣服,最后转身进了浴室。 从头到尾连眼风也没往她身上扫过。 很快,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言晏看了眼床头刚被他拿进来的热水,唇角勾出点淡淡嘲弄的弧度。 大白天的冲澡,这是消火么。 十分钟后,水声停止,然后便是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女人手里的书本翻到下一页,视线停在某一行里淡淡的道,「既然生气,何必忍着。」 聂南深擦拭着短发的手一顿,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她手边没有动过的水杯,「不忍着,拿别人开刀么。」 言晏眼皮跳了跳,脸上扯出一抹无辜的笑容,「这里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别人……」 刚抬起头,就听到脚步声朝她靠近,下一秒男人就已经来到了床沿,双手直直的落在她的腰侧,期身而下,将她完完全全的控制在一个狭窄的范围。 对上的是男人墨黑暗沉的眼,「言晏,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事情出现什么不相关的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绷成一条直线,「不然我很难保证,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会像现在一样好脾气。」 季洛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在任何社交平台发布任何言论和活动照片都有专业的团队审核,他不认为那张照片只是偶然。 400 聂南深,我没有逼你 之前是孟曼很少亲手接管底下的媒体公司,但自从她出现以来,孟曼几乎全权把控关于他甚至关于他们的所有舆论消息,要第一个看见那张照片并且将新闻压下也不是多难揣摩的事。 更别说,她刻意挑了那个时间下楼。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装傻就显得愚蠢了。 「显然,」言晏始终扬着笑脸,「孟夫人没有你这么聪明。」 男人俊美的五官浮着深不见底的薄笑,「你想做到哪一步,嗯?」 「不知道啊,」无辜的杏眸转了转,「孟姨那么和蔼的一个人,光是看到我在你身边晃悠都能气成这个样子……」弯唇浅笑,不达眼底,「你觉得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精巧的五官温凉得没有半点温度,聂南深盯着她看了两秒,温漠的笑,「大概再和我结一次婚,你就能达到目的了。」 随口一提,更像是漫不经心中开出的玩笑。 「那怎么行,」仿佛被他话里的意思笑到,女人一脸笑容可掬,「要是聂总因为这么不小心和孟夫人断绝了母子关系,我岂不是又成了一次罪人。」 「你也说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聂南深挑了下眉,低垂的眸看不清眼底情绪,「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两人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聂总还真是……恃宠而骄啊。」 他忽然就低下了头,低低的笑声像是从喉尖溢出,「你在我这里,不也一样么。」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始终保持在一个不重不轻的范围内,「仗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大概是生气的模样,就连唇角的弧度也显得有些冷,五官却是幽深沉静的。 言晏一直能察觉到,只不过不大明白,他到底是因为她利用了孟曼而生气,还是因为,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他而生气。 「之前池骞没说,四年前我一直让你在我和聂家之间做出选择,而你的选择永远是聂家。」女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些,平平静静的像在叙述一件事实,「可是怎么会呢,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在这里面做出选择。」 她说,「聂南深,我没有逼你。」 所谓偏爱,不过是在没有触及到底线的情况下,而她要的答案,那么显而易见。 心底漫过一层浓浓的自嘲,「我知道,」聂南深忽然撤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站在床边低眸看着她,「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自找的。」.. 是他不愿意放手,所以才导致和孟曼的关系急剧僵化。 聂南深看了一眼床头温度已经降下来的热水,探手将其拿过递到她面前,不温不火的道,「反正我妈迟早得接受这个现实,早一点或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女人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低眸看向杯中的清水,绯唇缓缓抿起。 哪怕到现在这一步,他也还是一意孤行么。 言晏闭了闭眼,将心底翻涌的情绪狠狠压下,最后将那杯水接过,大口大口的逼着自己喝了下去。…… 周末结束,直到周一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言晏就回到了片场。 她一个制片在项目开机后就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做,所以缺席几天也没多少人在意,就算在片场,也大多是呆在冯晔身边观看实时拍摄的效果。 休息的空隙,季洛正在和女主对着台词,视线不经意一扫,就看到导演区后面的伞棚下,浑身都透着一种优雅淡漠的女人正低头认真的翻着剧本。 正值金秋,偶然一片泛黄的树叶不知从哪儿恰巧飘到了她手里的书页上,女人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那张温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儿浅浅的笑意,眉目仿 佛都在那瞬间柔和了不少。 但也不过几秒,她纤细的手指将其似随意的夹到上一页的纸张里,继续低头认真的看着剧本,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 季洛突然想起来,他在卢森堡再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入行的新人,一次在国外跑通告的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左腿轻微骨折,就去了通告附近的医院。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能在只是经过病房时的随意一撇,就一眼认出了她——那个在两年前就被媒体爆料出死在车祸现场的女人。 明明她当时只是静静的躺在病房里,浑身插满了医疗器械的管子,面容枯瘦苍白没有半点生气,和映像中美丽温婉的那张脸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明明,他们之前也不过只见了两次面。 而那些窗外飘零的树叶,更像是在应证那个时候的她生命的流逝。 忽然,被凉风吹着的脸蛋一热。 言晏愣了下,扭头就看到被递到面前温热的奶茶杯,和头顶淡淡的男声,「身体怎么样?」 她抬起头,看到是季洛,这才接过来淡淡的笑,「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杯盖插了吸管,言晏喝了一口,没有加糖的淡饮,没什么太大的味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看看拍摄过程中剧本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然后季洛就没说话了。 前方还在布置灯光走位,言晏将杯子放到一侧,忽然道,「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想了想,聂南深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是我没考虑周到,确实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季洛皱起眉,下意识道,「聂南深威胁你了?」 「没有。」 聂南深说的那番话确实算不上威胁,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公众人物,但凡出了一点问题都可能让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她自己可以没有顾虑的去做任何事,但季洛不一样。 男人看了她两秒,清俊的脸庞忽然露出一抹了然的笑,「那就是担心聂南深对我做什么?」 言晏目视着前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说实话,我其实也没有太大所谓,」季洛无所谓的摊了摊手,轻笑的时候偶尔会露出左边那颗小虎牙,「相反,我觉得要是聂南深真的打算对我下手,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401 态度 他微微弯下腰,以一种平视的角度看着她,「至少我的存在……终于威胁到他了,不是么。」 年轻清隽的脸庞比四年的稚嫩要成熟了许多,五官也更加立体,还有说话时眸底毫不掩饰的野心。 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言晏再清楚不过。 她重重的拧起眉,「季洛。」 下一秒,男人已经重新直起了身,「我去准备下一个镜头了,」脸朝向了另一边不再看她,「记得把茶喝完,别凉了。」 说完,他亲切了叫了一声化妆师的名字,抬脚走向了另一端。 比起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女化妆师在他面前就显得娇小许多,整理发型的时候,他贴心的弯下了腰,很快与那个年轻的女化妆师交谈在一起,最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周围的人也一片笑声连连。 季洛在圈内一向以好脾气没有架子引得一片好评,哪怕偶尔冒出些花心绯闻,也都因他这幅好形象挽回不少口碑。 二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在这个圈子内的黄金时期。 言晏看着这一幕,绯唇缓缓抿起。 刚要收回视线,她就看见一辆白色路虎揽胜停在片场外的不远处,和其缓缓升上的车窗。 但也不过一眼,言晏就重新低头继续看起了剧本,指尖缓缓摩挲着手里光滑的纸张,敛眸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车内,坐在后座的中年妇女收回视线,「一个落魄名媛而已,我当能有多了不起,」冷冷的嗤笑,「也不知道聂南深是看上她哪儿比咱们家冉冉好,你说是吧,管叔?」 前面被叫到名字的司机这才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斟酌道,「到底只是关家遗女,自然比不上咱们家小姐。」 四年前夏家还没在江城立足,对于关家曾经的辉煌也只是道听途说,如今他们夏家在江城也有了一席之地,心中不免也有了该有的傲气。 中年妇女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曾经的江城第一名媛,但到底,也只是曾经。 她低头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及膝裙摆,朝司机淡淡开口,「去聂宅吧。」…… 对于夏夫人会突然找上门来,孟曼多少有些意外。 彼时秦思砚刚好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里的女人,下意识的朝孟曼道,「妈,家里来客人了?」 客厅里的两人同时朝她看来,夏夫人眼底先是掠过一丝打量的意味,旋即笑道,「这位应该就是秦小姐吧?」哪怕在家只是随意的穿着,也不难掩女人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长得这么漂亮,难怪年轻有为。」 「哪里,」一听自家孩子被夸,孟曼不由也自豪的笑了出声,「要我说你们家冉冉才优秀……」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向秦思砚介绍,「对了思砚,这位就是我之前给你提到过的夏夫人,夏冉的妈妈。」 夏冉…… 秦思砚抿唇看向夏夫人,很快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像一旁的佣人吩咐道,「去准备点甜点端上来。」 「好。」 她走到孟曼身旁轻声道,「妈,我去给你们沏点茶。」 秦思砚在这方面一向周到,孟曼没有多想,「嗯,红茶就可以。」 「好。」秦思砚乖巧的笑了笑,又朝对面的女人道,「那夏夫人,您和我妈妈先聊。」 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家里没别的人,所以两人谈话的声音也就没有掩饰,「孟夫人,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孟曼看着女人脸上露出的难态,心中了然,轻笑道,「你这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夏夫人略微尴尬了一下,但还是如实道,「我知道你是有想要撮合两个孩 子的意思,但也不能把我女儿架在火架上烤不是?」 前几天聂南深把关言晏从开机现场带走的消息虽然被孟曼刻意压下,多少还是传了些流言到她耳里。 孟曼面不改色,心底却泛出冷笑。 这是朝她要态度来了。 「再给南深点时间,感情总是需要培养的,」孟曼气定神闲的宽慰她,「再说,我看他最近不也和冉冉相处得挺好的么。」 厨房里,女人正倒茶的手微微一抖。 周嫂一惊,「小姐,您没被烫到吧?」 「没有,」秦思砚面无表情的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垂眸淡淡道,「把托盘给我吧。」 夏夫人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可聂总要是一天不和那个姓关的断干净,那我女儿岂不是就得背上一个小三的骂名?」 秦思砚从厨房将茶端了出来,一杯放在孟曼面前,一杯放在她面前,「夏夫人,您请喝茶。」 夏夫人不过看了一眼,悠悠笑道,「我们夏家虽然比不上聂家,但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家世,要是被人因此拿去做了文章,您让我们家冉冉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继续观察着孟曼的脸色,到底有所顾忌,话不敢说得太强硬,不过好在孟曼看上去也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我明白你的意思,」孟曼缓缓抿了一口茶,笑得温和,「你放心,我不会让冉冉受委屈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夏夫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寒暄了一会儿后才起身离开。 客厅里恢复了一贯的安静。 夏夫人的那杯红茶还放在那里,没有被动过。 「为什么是夏冉?」 秦思砚始终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直到这突然的开口,孟曼才想起来她的存在。 「合适。」原本脸上客套的笑容也因夏夫人的离开恢复了面无表情。 「什么?」 孟曼轻轻的晃着茶杯,「南深当初会娶关言晏,不也只是因为合适么。」 秦思砚没想到会是这么荒唐的理由,不觉笑出了声,「所以您是觉得,夏冉合适,所以才不顾南深哥的意愿要将他们硬生生牵扯到一起?」 「才貌兼优,夏家在江城也算有点话语权,勉强门当户对,」她将茶杯放了回去,「更重要的是,南深也并不排斥和她相处。」 402 彰显你的胜利 最近她偶尔也会接到手下来的消息,夏家和K的合作很顺利,夏冉也经常能主动的去找聂南深,不论是一起吃饭也好,一起谈工作也好,虽然只有一两次聂南深赴约,但对于她来说只要有进展,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好事。 秦思砚不知道她所谓的不排斥具体指到什么程度,紧紧的咬着唇,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笃定道,「南深哥不会喜欢她的。」 孟曼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 「因为……」 话音戛然而止,秦思砚忽然发现,就连她也说不出自己能这么笃定的理由。 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关言晏了么? 可是一个人的心意,又有谁敢保证是永远不会变心的呢? 一如四年前,那个还没有爱上关言晏的他。 孟曼平静的道,「就是因为当年我的纵容,才会让南深错误的认为,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可以自由的去选择所谓的爱情来组成一段婚姻,」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多年的婚戒,微微抿起唇,「如今,也是该让他看清现实了。」 哪怕,如今的聂家并不再需要用商业联姻这样的方式来巩固家族地位。…… 八点的名爵,热场还没有开始,台下的座位就略显得空荡。 女人孤身坐在某个离舞台最近,视野最好的吧台,却偏偏也是全场最安静的地方。 服务员只能看着她手里的烈酒一杯接一杯,白皙美丽的脸蛋也渐渐染上红晕,手机被她放在一旁,亮着的屏幕停留在某个联系人界面,始终没有熄灭,却也没有被拨出去。 约莫快到九点的时候,片场的拍摄还没有结束,言晏就接到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走到一边接下。 还没开口,就听到那边微冷含糊的嗓音,「有时间吗?」 「有……」下意识挑起眉,一个略带讥讽的事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察觉到了那边的不对劲,于是眉挑得更深了,「你喝酒了?」 混着很嘈杂的背景声,大概是开的扩音,「过来喝一杯?」 很明显的醉意,伴着女人口齿不清的冷笑。 言晏觉得,光是听声音她都能想象得出秦思砚在那边醉意朦胧的端着酒杯和她打出这通电话的画面。 「听上去你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片场灯光明亮,言晏看着不远处仍在拍摄中的工作人员们,眉目微冷,「但我们似乎不是可以互相倾诉的关系。」 她也是稀奇,秦思砚这是没有朋友了么,竟然会想到找她。.z. 光泽的液体在手里荡漾,秦思砚唇边噙着冷笑,「那就来看看我的难过,」长发垂下挡住了眉眼,却也挡不住语气里的嘲弄和讽刺,「关言晏,我越是不开心,不就越能彰显你的胜利么。」 精致的脸蛋溢出讥诮,「我认识的秦思砚,大概还没有这么脆弱。」 不知道是出于认同还是不屑,她听到秦思砚在那边发出了一声冷笑,「名爵,卡A座013。」 说完,女人已经冷漠的挂了电话。 言晏低头看着手里已经熄掉的屏幕,唇边勾起淡淡讽刺的弧度。 难过…… 她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从片场到名爵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场内气氛正是最热的时候,跟着服务员走了一段距离,人群中言晏一眼就看到了秦思砚独自坐在吧台的背影。 波浪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姣好苗条的身形光是坐在那儿就引去不少好奇探索的目光。 言晏抬脚走过去。 「这么多酒……」扫了一眼女人面前摆着的好几个空瓶,最后视线落在秦思砚那张微醺泛红的侧脸上,淡淡的笑,「秦小姐怎么搞得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女人原本是垂着脑袋,手里还拿着一个波纹雕花的酒杯,红棕色的液体下去了大半。 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才稍微抬了点脑袋,不过始终没有看她,「这里没有观众,」冷漠至极的声音,「你的讽刺不觉得无趣么。」 说完,她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言晏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清悦的声线温凉,「这么看来,确实少了点儿意思。」瞥了眼她手边亮着的手机屏幕里显示出某个人的资料百科,红唇勾了勾,「之前那么信誓旦旦,怎么,」五官妩媚而讥诮,「是没有想过,会再多个夏冉出来么。」 那一口烈酒下去,秦思砚的脸都被辣得皱起了眉,嘴里淡淡的咀嚼着两个字,「出局……」 她盯着手里的酒,兀自的笑出了声,她现在终于知道,她那句出局是什么意思。 「关言晏,」扭头看她,清冷的脸蛋漫着无尽的讽刺和讥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妈把夏冉扯了进来?」 眼眶都像是泛出了红血丝,白皙的脸蛋很干净,虽然没有泪痕,但这幅模样委屈得倒像是快哭了一般。 言晏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抬手唤来调酒师,「一杯cubaLibre,谢谢。」 对方应了一声,转身开始调酒。 秦思砚下意识皱了下眉,言晏这才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遗憾么,」拿过秦思砚面前的一瓶还没有倒完的酒给她空了的杯子满上,「你不是她眼中的那个最终人选。」 女人的眉拧得更紧了。 言晏将那杯倒满的酒推到她面前,红唇始终挂着不深不浅的弧度,「如果孟曼始终站在你那边……」单手撑上下巴,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睨着她,「秦思砚,你或许还能在我这里扳回一局。」 原本就面无表情的女人,此时更是冷得可怕,明明关言晏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幸灾乐祸和讥讽的表情,但说出的话却像一根根尖刺般刺进她的心脏。 屈辱,不甘,那些所有象征不好的词仿佛都被用到了她的身上。 【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曾一度认为,至少孟曼是站在她这边的。 403 机……会? 细绵的刺痛蔓延心脏,秦思砚绯唇微抿,「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个话未免太早了么。」 「嗯?」 秦思砚冷冷的笑,眼神带出几分迷离,「你就不怕,有一天夏冉真的代替了你,到那个时候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 关言晏如今仗着的,无非是聂南深还没有忘了她,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要报复她和所有人,可是如果有一天她连这最基本的倚仗都没有了,她还能拿什么来伤害他们? 正好这时候酒保将调好的酒端了上来,言晏挑了下眉,像是对她的思维逻辑不敢苟同,漫不经心的笑,「一个男人而已,谁喜欢谁就拿走好了。」 近八公分高的古典杯,深褐色的液体被冰块和青柠檬挑出别样的光泽,「倒是你,秦思砚,」指尖轻轻的晃着酒杯,饶有兴致的睨着她,「你敢保证,当年在踩下油门的时候,心里想的,就只是那份文件吗?」 被舞台灯光扫过的脸,顷刻间被映得毫无血色。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关言晏是在提醒她,她手里握着的不止聂南深这一个筹码? 可是酒精在这时候已经麻痹了她的神经,意识恍惚间,秦思砚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当年她到底只是害怕那些所谓的真相被公诸于世,还是……她那个时候其实压根就不希望她……活着? 绯唇死死的咬着,像是下一秒就会溢出血来。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更加清醒一点。 「秦思砚,我给了你四年的时间,」言晏不知道她醉到了什么程度,淡淡的笑,「但凡你坦诚一点,不那么清高一点,聂南深不至于至今都不清楚你的心意,」徐徐平缓的语调噙着丝丝沁人心脾的讥冷,「孟曼也更不至于在痛恨我的同时,还当着你的面打算让一个外人走进聂家。」 她撩着唇,看着女人逐渐惨淡苍白下来的脸色,慢慢的喝着手里那杯Cubalibre,「就这样你还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导致的吗?」 就算那个人不是夏冉,也可能是别的女人,但凡秦思砚能垮出那一步,至少在孟曼那里,就不会再有夏冉的什么事。 秦思砚缓慢地吞咽着,凝视着女人精致带笑却有了重影的侧脸,「可你把自己摘出去了。」 指尖微微顿住,秦思砚看着她停在嘴边的杯子,和唇边缓缓淡下的弧度,笑得冷锐,「比起别的女人,你亲自上场,对我的打击难道不是会更大一点?」 可她偏偏,对夏冉的出现无动于衷,甚至宁可让另一个女人插足进来。 这种更像是,一种明哲保身的自救方式。 言晏垂下眸,清浅的笑,「那你大概是不知道,你们聂总实在是太烦人了。」那些映在她眼底的光仿佛都在此刻消寂了下去,冷静而清醒,「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爱的人,再搭进去自己的下半辈子。」 不爱的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要一个人和他不爱的人在一起,也算是一种折磨? 秦思砚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原本浑浊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睁大的瞳眸里映出女人布满嘲弄的眉眼,「你的目标从来不是我。」 那杯酒已经被喝了大半,「不,」言晏这才重新抬眸看向她,勾唇一字一句的道,「是你,也是他。」.. 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是刺向彼此最好的利刃。 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可是她的头太重了,秦思砚不得不用手支撑着,顺滑的长发便从她指尖垂下,死死的咬着唇,低冷的笑声像是从喉尖溢出,「南深哥如果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泠泠嘲弄的笑,「他现在也没有放过我。」 「关言 晏,你别太恶毒,」秦思砚偏了偏头,醉眼朦胧,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只手腕上,泠泠的笑出了声,「扪心自问,聂家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就连四年前……」说到这里她顿了下,紧紧的闭上眼,旋即又睁开,看向女人的眼里就只剩了冰凉的冷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不满和抱怨不如统统冲我来……」 胸腔微微的起伏着,像是在极力的控制着某些愤怒和难过的情绪。 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仿佛连生气都显得费力。 「好啊,」言晏也被她这幅义正言辞的模样笑到,挑起眉,「既然秦小姐心地这么善良,那我给你这个机会。」 手指把玩着古典杯,「你可以选择亲自告诉他们关于你父亲的真相,说不定还能博一波好感,让聂家知道你这个女儿没有白养,」盈盈笑意里尽是漫不经心,「毕竟在这件事情里面,你也算无辜。」 秦思砚一双眼蓦然睁大,水波潋滟的瞳眸里一片茫然。 「至于车祸……」言晏将杯子重新放回桌面,探出手去拿她的手机,然后翻出某个号码,一键拨了出去,脸上弧度渐浓,「反正我也是害了聂家的罪魁祸首,大概也不会有人因此责备你。」 手机被推回秦思砚面前。 外扩的音量,几道连音混在她清浅的声线中。 微微歪着的脑袋,令关言晏整个人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看上去慵淡而妩媚,肆意的冷艳。 机……会? 十秒,还是二十秒? 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都在此时被放缓了速度再听不见节奏,直到某个瞬间,连音戛然而止,男人低沉儒雅的声线不轻不重的自那边传来。 「思砚?」 秦思砚怔怔的看着屏幕上面不断亮着的几个字,思绪刹时间一片空白,下意识要回应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约莫过了两秒,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言晏才盯着她迷茫无措的脸悠悠开口,「你妹妹好像喝醉了,」单手支着下巴,眉目嫣然,「聂总要过来接吗?」 聂南深先是一愣,听出了她的声音,「言晏?」旋即声音像是沉了几分,很快道,「你在哪里。」 404 就这一次 唇角勾了勾,「名爵。」 下一秒,指尖已经摁下了挂断键,连同男人的声音也被阻断在那端。 秦思砚怔然的看向她。 「这样……」五官冷艳的女人已经从位置上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角眉梢都溢着薄凉的讥诮,「至少你不会在我这里摔得太惨。」 说完这句话,关言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思砚木然的看着她留下的那杯没喝完的酒,深褐色的液体里静静的躺着融了许多的冰块。 她这才想起,她刚才点的是cubalibre。 自由古巴,也被人戏称entirita——谎言。 聂南深赶到名爵已经是半小时后。 女人歪歪斜斜的坐在吧台前,一只手支着太阳穴的地方,另一只手轻轻的晃着杯里的酒,那些随意扫过的斑斓光线落在她身上,凭添几分孤寞。 「思砚。」 头顶一道阴影落下,秦思砚一直闭着的眼才缓缓睁开,是那张她熟悉的脸。 只不过此时男人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 她含糊的笑了笑,「她已经走了。」 聂南深这才看向她,一下皱起了眉,旋即拿出手机…… 「这个时候,她大概率是不会接你电话的。」看着男人忽然顿住的指尖,心底漫过一层细细密密的嘲弄。 她突然想起,在刚才那通电话里,他问的是,她在哪儿,而不是,她们。 秦思砚用力抓了下自己的长发往脑后梳,然后重新坐直了身体将手里的酒送到嘴边,「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酒……」低低的笑声,「她也只喝了一点。」 她脸上的醉意很浓,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注意到她面前摆着的空瓶,最终还是把手机收回去,淡漠的语气里不难听出里面不悦的责备,「怎么喝这么多?」 「好久没了喝了……」刚才的一大口下去,秦思砚眼泪都被辣了出来,蓄在眼眶里一片通红,连嗓音都变得沙哑,自嘲的笑意里伴出哽咽,「挺苦的。」 上一次……还是四年前……久到,她都快忘了酒原来这么苦。 看着女人处处溢着难过的脸,聂南深瞥了眼她刚喝下的酒,缓缓蹙起眉。 她一向不是爱喝酒的人。 「别喝了,」一把将她手里的酒杯夺过,「我让林秘书送你回去。」 秦思砚这才越过男人身侧看到,林秘书是跟着他过来的,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视线一点点的挪回男人脸上,俊美立体的五官在这样的光线下被衬得愈发成熟稳重,也愈发……矜贵冷漠。 「我不是你妹妹吗?」秦思砚微微的仰着头,惺忪的脸蛋像是比之前要醉得更加厉害,但眉目看上去又比之前更加清醒,「我喝醉了,南深哥……你送我不行吗?」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林秘书呢? 于是她看到男人的眉拧得更紧了,「谁送都一样。」 「就这一次。」秦思砚唇边的弧度几乎淡到没有,那些蓄在眸底的雾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向来清冷的脸此时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和某种期望。 就这一次,她或许……或许真的能有勇气像关言晏所说的那样,把所有的事,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 毕竟……他父亲在发生那些事的时候,她还小,她不知情,她也无辜。 至于车祸……反正……关言晏还好好的活着…… 万一……万一他真的不会怪她呢? 毕竟……他连关言晏的背叛都可以这么轻易的原谅…… 或许……他也会原谅她呢? 聂南深渐渐抿起唇,到底是看她醉得不轻。 就当他刚伸出手欲将人从椅子上带起来的时候,秦思砚又突然收回了视线,兀自嘲弄的笑了笑,「还是算了……」 到底是……不敢赌。 默默的垂下眸敛下那些落寞又嘲弄的情绪,秦思砚一只手扶着吧台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拿起包挎在肩上,脸蛋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没再看他,低低漠漠的道,「我回去了……」 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抬脚踩着高跟鞋步履蹒跚的朝外面走去。 不再那么挺直的背脊,长发略显的凌乱了几分,聂南深看着她在人群中摇摇晃晃的身形,刚要抬脚跟上,下一秒就见女人脚步一斜—— 停车的路边,林秘书最终将人扶上后座,随后看向一旁的男人,「聂总,要把秦小姐送回聂宅吗?」 聂南深低头看着车内静静端坐却紧闭着眼不断揉着太阳穴的女人,将手机收起,「去她的公寓吧。」 秦思砚这个样子回聂宅也只是让老爷子和孟曼徒增担忧,更何况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会打扰到他们休息。 「那您?」 秦小姐醉成这样,由他一个成年男性单独将人送回去,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些不大合适。 聂南深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去开车。」 「是。」 一路上秦思砚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也没有完全睡着,紧蹙着眉很难受的样子。 这大概是她二十多年来,喝得最多的一次。 中途路过药店的时候,林秘书下车去买了点醒酒药回来,然后直接开到公寓楼下。 聂南深把秦思砚从车上扶下来,「能自己走吗?」 「嗯……」迷糊的刚应了一声,秦思砚险些又跌了下去,聂南深朝林秘书使了个眼神,后者提着药忙上前帮忙扶住秦思砚的另一只手。 但也只是扶着保持平衡,没有用力。 林秘书觉得,秦小姐看上去也不重,大可以轻松的抱着就上去了。 不过他们聂总显然比较避嫌。 楼层不算高,况且有电梯,几人很快到了公寓门口。 「密码?」 「……07……13。」 聂南深准备摁密码的手忽然顿住。 他扭头看向身边意识不清的女人,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哭过了,原本干净的脸上泛着点点不明显的痕迹。 0713……七月十三。 她被聂家正式领养的日子。 正确的输入密码,滴的一声,门被打开。 405 他从不掩饰 然而他们刚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灯,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女人忽然就匆匆忙忙的冲进了洗手间。 门也被带上。 隔音很好所以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但看样子大概率是吐了。 聂南深迟疑了会儿,从林秘书手里拿过醒酒药,「你去下面等我。」 「好的。」 约莫十几分钟后,秦思砚才扶着脑袋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还挂着清洗过的水珠,长发和领口的地方都湿了一截。 客厅的灯已经被打开,她一眼就看到了男人站在窗前的背影。 原本扶在墙上的另一只手缓缓攥紧,冷水带来的刺骨感也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聂南深像是这才注意到她出来了,脸色没什么变化,然后抬脚朝饮水机走去,「去沙发里休息会儿。」 抿了抿干涩的唇,秦思砚还是扶着墙走了过去,刚坐进沙发里,面前就多了杯男人递来的杯子,「先喝点水。」 她接过来,却没有马上喝下,垂眸咬唇道,「对不起……」 「下次别再喝这么多了,」聂南深单手插袋的站在灯光下,嗓音温淡,「女孩子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那样的语气,比起关心,更像是来自一个兄长的劝诫。 只不过没有像他对安苏时那样的严厉和苛责。 秦思砚双手捧着水杯,上面传来的温度从掌心钻进肌肤,她忽然淡淡的开口,「南深哥,你其实是不是也在怨我?」 聂南深微微皱起了眉。 沙哑低嘲的声音,「那时候在关珩的案子里如果不是我突然出庭作证,你和关言晏之间最后的信任不会坍塌,」秦思砚盯着杯口冒出的热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杯壁,像是要将那些温度留在手中,「如果你最后不是为了救我,她或许就不会死在那场车祸里。」 她抬起头来,眼泪便这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南深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怨我?」语气平静又带着丝丝无奈的自嘲和委屈,「所以这四年,你才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甚至在……躲着我?」 湿润的长发贴在她的脸蛋,看上去狼狈又脆弱。 男人眸子暗了一度,「没有。」 「那你为什么……」 「只是觉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们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男人五官漠然而温淡,仿佛只是在冷静的陈述着事实。 关珩的事,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他们之间的裂痕一旦出现,崩坏是迟早的事,而秦思砚的出庭也不过只是加剧了这个过程,就算没有她,言晏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原谅聂家把关珩推向死亡的事实。 至于在那场车祸里没能发现她在另一辆车里……那也完全是他自己的失误。 秦思砚像是对他这样的理由感到可笑,「怎么样,才算是不必要的误会?」 聂南深拧起眉,不认为她这个样子是清醒的,所以也没有解释的必要,「药给你放茶几上了,睡前记得吃。」 嘱咐完,转身就欲离开。 「你不肯接受夏冉,可是如果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的话,」秦思砚低垂着眸,像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你也不能接受吗?」 聂南深脚步忽然停下了。 他低头看过去,女人纤细的手指正拉着他衣摆的一角。 闻言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薄唇微抿,「我们不可能。」 指尖缓缓收紧,低低漫出的嘲弄,「当年我也觉得你和关言晏不可能。」 是啊,当年的她又怎么会想到,这个一直守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 会突然转身毫无保留的去守护另外一个女人呢? 毕竟,真正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头也不回的去爱上另外一个? 「南深哥……」秦思砚掀起眸来,眉心微微拧着,笑得苦涩,「你是不是……心里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晶莹的泪水顺着女人白净的脸颊落下,最后滴在她的手背上。 光是说出这一句话,秦思砚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原来这件事光是想想,都能让她这么……难以接受。 「思砚,」聂南深垂眸看她,「你醉了。」 比起女人因情绪波动而逐渐显得崩溃的脸,男人则要显得冷静许多。 哪怕她已经吐了一次也洗过了脸,但此时不论是从她身上散出的酒气还是女人哭泣的面庞,都在表露出女人仍在醉酒状态。 「可人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能坦诚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是么?」美丽精致的脸蛋微微仰着,此时笑得却比哭还难过,「妈说我太好自尊,关言晏说我太清高……」手里的水杯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她捏碎,「是不是如果我能早一点承认对你的感情,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她能在关言晏出现之前……如果她能在他还没有爱上关言晏之前……如果可以……或许能在更早,更早之前…… 「没有如果,」橙黄的灯光自男人头顶落下,「就算有,过程可能会不同,但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 「为什么?」女人脸上露出局促的不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如果我早一点承认,如果我不那么看重别人的眼光,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 「思砚。」 聂南深冷漠的打断她,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温淡却又柔和笃定的情绪,「我爱的人是她。」 秦思砚一点点的睁大双眼,那只捏着他衣角的手像是突然间就失去了力气,最终慢慢落回身前。 他似乎,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掩饰,他爱关言晏,包括她。 不,其实哪怕他不说,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爱的人只有关言晏。 哪怕他分明亲口说过,他是恨她的。 当重新握上水杯时,掌心只传来一片冰凉,「那我呢?」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她几乎快看不清男人此时的表情,「曾经你也说过……只要我答应,你就会娶我,」轻轻的笑出了声,「为什么再来一次,就不行了呢?」 406 迟了多年的告白 聂南深沉默的看着她,直到看清女人眼底认真的疑惑,好一会儿才终于淡淡的开口,「思砚,你在我这里确实一直和安苏不同,」语气漠然反而显得冷静,「哪怕如今也一样。」 「不同……」秦思砚低低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下,「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俊眉微不可察的拧了下,聂南深看了她两秒,还是道,「秦叔当年是为了救我们聂家老小才丧命,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来的亲人,」薄唇微抿,「所以不论是我还是聂家都该尽到该有的责任和义务极尽全力的对你好,对你偏爱,这是连安苏也没有得到过的。」 秦思砚猛然怔住了。 「但是思砚你太要强,也太骄傲,」聂南深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放在裤袋里,被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完美的勾勒出高大的身形,「而养女这个字眼,也始终让你认为自己不是真正的聂家人,」顿了顿,「你太怕有一天会被赶出聂家,会被我们抛弃。」 聂南深始终神情淡漠的叙述着,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女人逐渐震惊而木然的表情,「所以那时候的我一直觉得,比起养女,我大概更应该给你一个能名正言顺成为聂家人的身份。」 也正如夏冉所说,像他这样利益至上的商人,曾经从未觉得爱情这样的东西能有多重要。 如果不是后来遇上了关言晏,他或许最后还是会娶她,当然,在这个结论的前提下,是秦思砚会同意嫁给他。 毕竟他从不认为一个成功且有手段的男人需要靠婚姻来维系生意场上的交际,所以他不会娶别的女人,而要做到利益最大化,娶秦思砚至少可以满足孟曼一直以来的心愿。. 但那也只是一种愧疚,一种弥补。 或许这里面再加上之前那么多年以来他兀自认为的喜欢,不会让自己觉得这样的一场婚姻太过无趣。 没有关上的窗,此时冷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 秦思砚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冷。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这么好……和你所谓的想要娶我,」她目光怔然而呆滞的望着男人冷漠疏离的脸,「也不过只是因为我父亲救了你们?」 「那些年是我太年轻,自负的认为可以将感情和责任混为一谈,」薄唇牵出自嘲的弧度,「不过显然,是我错了。」 秦思砚喉口艰难的吞咽着,思绪一片混乱,「那当初景旭出现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她只觉得这个借口无比可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如果照你这样的逻辑,我要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样不才是真正的对我好吗?」 至少那个时候的裴家也配得上她,景旭也是真的爱她。 就连那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除了他以外,景旭或许也可以成为自己不错的归宿。 聂南深却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思砚,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聂南深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低垂着的眼帘落下一层阴影,「当年裴景旭在找言晏分手的时候,曾经把她一个人丢在流氓堆里。」 他语气平淡,却在提到‘流氓堆几个字的时候瞳眸暗了暗,「就凭裴景旭的这种品性,他就不会是你的良人。」 再加上在后来的调查里他料到裴家迟早会出事,就更不会让她一意孤行。 秦思砚微微张着的唇迟迟说不出一个字,睁大的眼眸里不止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在这之前,她曾想过许多理由。 毕竟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将他往外推,就算他如今负气不肯再接受她,那也不过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她可以毫无怨言。 但愧疚,责任……这世上 大概没有比这个更离谱和讽刺的理由。 「啪」地一下,豆大般的晶莹落到女人的手背上。 「原来从头到尾……」视线模糊,疼痛蔓延心脏刺得她无法呼吸,嗓音带出细细嘲弄的冷笑,「我才是醉得最荒唐的那一个。」 难怪,这么多年,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喜欢她,而他也从未真正对她说过爱,或是喜欢这样的字眼。 难怪,这四年里,他们一直在渐行渐远。 难怪,他可以在任何场合肆无忌惮任性妄为的对关言晏又亲又抱,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 原来……都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她。 这场迟了这么多年的告白,她从未想过会这么的——狼狈。 聂南深重重的拧着眉,抿了抿唇,却只能道,「思砚,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秦思砚茫然的看向他,直白而饱含歉意的三个字,此时却像是席卷了巨大的屈辱仿佛要将她淹没,「是对不起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指尖用力得像是要将被子捏碎,赤红着双眼深深的嘲讽道,「还是对不起,你让我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的以为你爱的人是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偌大的愤怒令秦思砚几乎是浑身颤抖的将她手里的水杯用力朝他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顷刻间在男人身后的墙上被摔得粉碎。 大概是因为太过气愤,女人胸腔剧烈的起伏着,那是一种被狠狠伤害到的表情,眼神无光而悲怆,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甘和怨怼。 男人眉眼未动,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溢出细密的血丝,使那张轮廓分明的五官凭添几分别样邪肆的美感。 聂南深抬手轻擦了下脸上被碎片划伤的地方,垂眸淡淡道,「不管什么,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能早一点把事情解释清楚,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到秦思砚的心思……事情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秦思砚看着他充满愧疚的眉眼,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和可笑,于是她也真的笑了出来,一声比一声难过,一声比一声崩溃。 聂南深不懂,他当然不会懂。 对不起,都是他的错…… 407 我在楼下 可是,他明明只是不爱而已。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否定了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将她变成了那个无知而滑稽的小丑。看書菈 自己有史以来的那些所谓的自尊和骄傲,此时仿佛都被男人的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而粉碎得彻底。 哪怕不爱她,又何必……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 林秘书一直在楼下等着。 直到男人的身影从公寓大门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脸上的伤,骇然道,「聂总,您的脸?」 「没事。」 说完上了车,林秘书也连忙跟着坐到驾驶座上。 男人迟迟没有出声,于是林秘书也就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从后视镜看过去,男人左脸颊颧骨的位置很明显的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虽然此时已经没有流血了,但林秘书还是忍不住问,「聂总,要去医院吗?」 万一要是留疤了,还是挺影响他们聂总的美貌的。 男人像是并不在乎,长眸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先回去吧。」 林秘书愣了愣,最后还是没有多问,下车找了家药店买了点创可贴回来给他才离开。…… 冷风萧瑟的路边,聂南深再次拨出了两个电话,就当他以为会像之前一样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时,连线通了。 「喂?」 听着女人惺忪含糊的音调,带着点儿未睡醒的慵态,聂南深拧了下眉,「睡了?」 女人轻微的呼吸声,「嗯,」言晏打开床头的灯坐了起来,揉着鼻梁缓缓道,「这么晚了,有事?」 林秘书买来的创可贴被放到一旁,聂南深淡淡垂着眸,「你不接我电话,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言晏有些好笑,「喝醉了的人又不是我,我能出什么事?」 她看了眼时间,将近凌晨一点,大概率是将秦思砚送到了。 困意醒了些,于是顺口问了一句,「秦思砚呢?」 「睡了。」聂南深看着路边亮着的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楼下。」 言晏微愣,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在她家楼下。 还是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果然一眼就看到没什么人的街道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世爵。 不知道停了多久。 「这么晚了,」低垂着的眸,女人轻浅又客气的嗓音,「聂总就不用上来了吧。」 微光亮起的那扇窗户,聂南深看到帘子被拉开了一点,然后又被轻轻的合得更严实了。 窗外的光线明暗各半的洒落在男人黯淡的五官上,语调微哑,「嗯。」 「我挂了。」 说着就欲挂掉电话,聂南深却再次叫住了她,「言晏。」 「嗯?」 有将近几秒的沉默。 「没什么,」看着窗户里跟着熄灭的灯光,淡淡道,「早点休息,晚安。」 然后女人就将电话挂断了。 忙音和夜色的寂寥混在一起,显得突兀却又莫名的和谐。 他原本想问的是,她今晚为什么会和秦思砚在一起,她们之间聊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打那通电话给他。 可是此时那些所谓解释的说辞,又好像在面对她轻描淡写的不在意的态度时,仿佛都成了刻意。…… 第二天言晏中午才到片场。 迎面正好遇上手里拿着文件要离开的唐唯,她顺口问了一句,「是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唐唯将文件封面给她看了下,「这是前期筹备和开机后给投资方的项目反馈,您之前一直 忘了又在生病,所以今天正打算拿去给聂总过目一下。」 言晏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那边一直没有催所以就给忘了。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昨晚聂南深在楼下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等一下,」唐唯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又停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言晏走过去摊开手,「我送过去吧。」 唐唯愣了愣,因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总感觉她们老师是不想去K的,所以自己才打算跑这一趟。 只不过现在她提起要自己送,唐唯自然不会多问什么,还是将文件递了过去。 言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工作室了,自然也就没有去过K。 先是去工作室顺便处理了点工作上的问题,然后才拿着带过来的文件去到顶楼的办公室。 自从于欢被降职,秘书室就一直只有林秘书一个人,此时林秘书也没在岗位上,不知道是在开会还是在接待客人,她只好去敲门试了试。 好在没两秒门就打开了。 来人是林秘书,见到是她微微一愣,「关小姐?」 言晏这才看到,里面除了坐在沙发里的聂南深,还有一名中年男人也坐在他的对面,各自面前都摆着咖啡,看样子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抱歉,」有些尴尬的道,「我不知道有客人在。」 说完正准备退出去,男人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进来。」 脚步顿住,她回过头,正好见到他将刚喝了一口的咖啡放回桌上,神情淡漠的吩咐,「林秘书,送下客。」 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先是皱了下眉,表情虽有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聂南深微点了头,仅限于某种客套的敷衍,中年男人也不在意,起身朝外面走去。 言晏只是站在那儿,就敏锐的察觉到中年男人在朝这边走过来时落到她身上的目光。 不算太明显,只不过正好看过去,就与中年男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粗略的打量,大概还带了点儿审视的味道。 但那绝不是猜测或是疑惑的目光,反而更像是在观察着某种对比物。 也就在此时,中年男人突然在她身侧停下了脚步,微微回过头朝沙发里的男人道,「聂总,毕竟是双赢的局面,」视线再次从女人身上扫过,斟酌道,「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嗯。」一句不轻不重的回应,林秘书立马上前做了个礼貌的手势,「夏总,请吧。」 408 总不会是自己撞到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 直到身后的门被带上,沙发里的聂南深才凉恻恻的看向她,「我还以为,打算过来一趟又走。」 听这话,倒像是早就知道她过来了一样。 「走?」言晏若无其事的抬脚朝里面走去,「去哪儿?」 聂南深靠在沙发里,一只手闲适的搭在靠背上,薄唇掀起几分埋怨的不满,「你一个制片,整天待在片场做什么?」 「路潞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总得替她把好关才行。」 她也不是专业的制片,除了这部电影后续也不会继续呆在这个行业,自然不用像其他制片一样抽时间去研究下一部电影,不过这部电影在路潞眼里分量不轻,她当然也得尽心尽力的做到最好。 言晏原本是打算走到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下的,说话间男人那只原本搭在靠背上的那只手已经朝她伸了过来,于是便顺理成章的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于是这才看到,男人侧脸上贴着的创可贴,她伸出手讶异道,「你的脸怎么了?」 还没碰上,就被男人握住了,「小伤。」 四目相对,言晏手指缓缓蜷起,牵起一抹笑,「毁容了?」 「没有,」聂南深看着女人温淡随意的脸,不着痕迹的道,「特地过来,有话想说?」 「没啊,」言晏收回手,看到桌子上摆了几份摊开的文件,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他在谈的合作,随手翻了翻没什么兴趣,慵淡的笑道,「我就不能只是单纯过来看看你工作?」 杏眸微微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凭添几分妩媚,聂南深抬手捏了捏,宠溺中又带着几分好笑的无奈,「我看你是专程来打扰我工作的。」 他下手其实不算重,但言晏还是疼得拧起眉,「我可以在外面等啊,」睁着无辜的双眼颇有几分委屈在里面,「又不是我把你的客人赶走的。」 聂南深单手揽着她忍不住低笑,她倒是理直气壮得很,指不定在外面多等一会儿就转身走人了。 言晏撇了撇嘴角,为了不显得自己是来刻意打扰他的,将唐唯给她的文件递给他,「这是项目反馈书,聂总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不满意的地方。」 聂南深不过瞥了一眼,就随手放到了一旁,「嗯,待会儿看。」 过了一会儿,言晏见他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你不用去工作吗?」 聂南深始终盯着她的脸,眉目几分愉悦,「老板也可以偶尔偷下闲。」 手臂搭在她的肩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女人柔顺的长发,薄唇始终挂着淡淡掩不住宠溺的弧度。 难得主动来找他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言晏总觉得今天男人的情绪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但具体也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她舔了下唇,没再说什么,随手从桌上找了本杂志漫不经心的翻着,似随口一提,「昨晚,秦思砚还好吧?」 「嗯。」没看到男人冷淡下来的脸,言晏低垂着眸,视线不知落在页面的哪个地方,「我看她昨晚好像醉得不轻,」翻过一页轻轻的笑,「就没拉着你聊点什么?」 「你希望,」指尖乐此不疲的绕着发丝,和淡漠下来的嗓音,「她能和我聊什么?」 言晏看了眼男人将她发丝都缠住的手指,然后转过脸,正好对上男人那双漫不经心布着轻懒随意的眼。 捏着杂志的手指微微收紧。 如果秦思砚已经告诉了他真相,聂南深大概不会是这个反应。 不算意外的结果,但还是轻微的有些失望。 她挑了下眉,了然的笑道,「看样子应该是聊了点儿我不能知道的事 了。」 聂南深看着女人舒展嫣然的笑脸,没有回答,反而似同样的随口一问,「你们昨晚怎么会在一起?」 「不知道啊,」言晏抬起手将长发梳了梳,那些原本在男人指尖缠绕的发丝便都随着她的动作重新垂到胸前,「秦思砚只是打电话让我过去陪她喝一杯,唔……大概是樊榆不在,她身边可能就没什么可以倾诉的对象……」 说到这里,言晏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几分诧异几分好笑的看向他,「你脸上的伤……该不会是被秦思砚打的吧?」 然后她就看到男人脸色微微静了下。 红唇撩出弧度,「看来是了。」 他也不像是那么不小心的人,总不可能是自己撞到什么地方磕出那么道伤口来。 聂南深紧紧抿起唇,见她起身就要走,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语气透着不明显的紧张,「去哪儿?」 「倒水啊,」看了眼他用了力的手,歪了下脑袋轻笑,「林秘书都没有帮我倒杯水再出去,好渴的。」 白净的脸蛋嫣然而妩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聂南深还是松开了手,然后看她转身去倒水。 热水很快将玻璃杯壁罩上一层雾气,手指握上去,微微有些烫手。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静静的垂着眸,「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秦思砚对你动手?」 秦思砚也不是那么容易恼羞成怒的人,哪怕是喝醉了,应该也做不出动手打人这种事来。 何况对象还是他。 言晏拿起杯子转过身,半靠在身后的茶水几上,浅浅一笑的调侃道,「难不成是你趁人家喝醉了图谋不轨……」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聂南深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重重打断她,「你在胡想什么?」 被他突然的一吼,言晏愣了下神,旋即笑道,「不是就不是,这么生气做什么?」 聂南深紧紧的盯着她,好半晌才哑着声音解释,「是我让她误会了不该误会的事,昨天只不过是把事情说清楚,」下巴紧绷,「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龌龊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言晏只觉得好笑,毕竟聂南深在她这里,从来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他刚才提到……误会? 在思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言晏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冒出了个念头,「不是图谋不轨,总不会是秦思砚给你表白了被……」 409 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是这么说,但她也没有真的这样认为。 毕竟都骄傲了这么多年,能让秦思砚低头主动……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可是当她看到聂南深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在她问出这句话时更加难看了,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念头其实也没有那么荒唐。 剩下的话言晏没再说下去。 唇边溢出某种好笑的弧度,比起动动嘴皮的表白,要让秦思砚将所有真相都直白的袒露出来显然更加难以启齿。 至少这样,从某方面来说秦思砚也同样可以从她这里扳回一局。 瞥了眼男人被创可贴挡住的地方,「所以……」言晏手里轻轻的晃着凉了大半的水杯,温婉无害的笑容中几分饶有兴致的好整以暇,「聂总是什么打算呢?」 那么多年的偏爱和守护,总算是得到了点真诚的回应。 还让人不明不白的打了那么一下。 「言晏,」聂南深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眉心直接压下一个度,「你在期望什么?」 「没啊。」她继续笑了笑,别过脸小口小口的去喝她手里的水,「问问而已。」 聂南深从一开始就是不想和她谈论这个事的,毕竟他和秦思砚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于他而言都只是过去式。 但当他清楚的看到女人眼底的跃跃欲试,终于还是忍不住讽刺,「所以你是觉得……」扫了眼她手里的水杯,眯眸冷笑,「我会因为这个和你分手?」 「从理论上来讲,这个结果是符合逻辑的。」 也是对她,最有利的。 聂南深已经抬脚来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手里的水杯拿开,「虽然知道你不会感兴趣,但我还是再强调一次,」单手扣上女人的下巴,望着她还沾着水珠滋润的红唇,喉口微微滚动,「我不喜欢她,不管思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件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微微低下的头,就在聂南深忍不住要亲上去的时候——实际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强调证明什么。 「不喜欢她……」言晏敛着眸,掩下眸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嘲弄,嫣然的红唇扯着弧度,突然说出的话却让聂南深猛然僵住了,「那聂总喜欢谁呢?」 唇间不过一指距离,鼻息间伴出炙热的呼吸。 微抬起的眸,对上女人眼底溢出的讥诮,那一瞬间冰凉的寒意自心底最深处袭来,聂南深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梁元说的没错。 她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时间长了,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出了K,女人单薄的身形站在街边,凉风一吹,便显得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 发丝轻拂贴上脸颊挡住了大半眉眼,言晏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咬着唇,忽然,唇角又无奈的扯出了一抹苦笑。 他们一个二个真的是……明明,她都给过他们机会了。 车来车往的街道,忽然,一道尖锐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黑色的车轮停在她的面前。 言晏抬起头,正好看到面前被摇下的车窗,露出副驾驶里女人被保养得极好此时却显得极为不耐的侧脸,「上车。」 那只手落回身前,言晏端着最标准礼貌的笑容,「孟姨,真巧。」 「不巧,」孟曼看也没看她,面容冷漠的目视着前方,「我在等你。」 言晏勾了勾唇,「我也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比她预料中的,要晚许多。 孟曼眉头一皱,这才扭头看到女人脸上那抹从容和镇定,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不大明白她这句话里的意思。 …… 与外面嘈杂的工作区隔开的会客室,布局简单而极具艺术氛围。 除却橱柜里整齐摆放的各项奖杯,墙面挂了不少摄影作品。 不过与外面的明星海报不同,这里面大多挂的是一些世界各地的风景或名胜人文,风格极具个人特色导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出自一个人的镜头。看書菈 「抱歉,」夏冉将相机放到一旁,看向对面的女人略感歉意的道,「您约得突然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委屈了。」 说着抬手唤来了助理,「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自得的舒适和随意感,那是只有从小衣食无忧备受宠爱的真千金才具备的气质。 秦思砚客气道,「咖啡吧,不加糖。」 夏冉点点头,又对助理重复了一遍,然后助理关上门退出去。 夏冉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想起她之前在电话里的介绍,客气而温和的道,「秦思砚,秦小姐是吧?」 「是我。」 「之前去过聂宅,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也听孟姨提过几次。」夏冉微微笑着,「初次见面,是我招待不周了。」 临窗的位置,也正好能看到外面繁华的街道,属于再黄金不过的地段,何况还是一整层楼。 要是没点财力没点势力,大概也很难拿得下这间工作室。 「说几句话而已,」秦思砚这才取下脸上的墨镜,淡淡笑道,「不会耽误夏小姐太多时间。」 那张完整且美丽的脸露出来,夏冉微微怔了怔,一眼看去很精致的妆容,但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女人没有休息好还是什么,泛红的眼眶下是昂贵的化妆品也掩不住的疲惫。 不过这也不影响女人身上那股低调却不容忽视的优越感。 扫了眼女人放在桌上的墨镜,直奔主题,「不知道秦小姐今天约我是?」 「我听说,南深哥已经拒绝了和夏家联姻的提议,」秦思砚看着面前女人姣好的脸庞,淡淡的笑,「不过碍于双方父母的意愿,所以想来听听夏小姐的想法。」 夏冉一愣,「我的想法?」 助理将咖啡端了上来,秦思砚道了句谢谢方继续道,「您毕竟也是夏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一向被宠着长大,」拿起勺子轻轻的搅拌着杯中的液体,「如今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我想夏总和夏夫人总不忍心强逼着你做不愿意的事。」 410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夏冉眯起眸,「秦小姐说的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不希望我嫁进聂家,」扫了眼她手里搅着咖啡的动作,浅浅笑道,「所以想帮我?」 女人眉目沉静且倨傲,一成不变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 夏冉饶有兴致,「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娶你,」秦思砚坐得端正,从头到尾连发丝都透着优雅两个字,「反正结果都一样,夏家没必要因为已定的事实而成为江城的笑柄。」 江城的笑柄……挺大的帽子。 夏冉挑了挑眉,言简意赅的笑,「秦小姐是想说,聂总其实并不爱我是么?」 红唇撩着弧度,没有看她,「原来夏小姐也清楚自己的定位。」 勺子放下,秦思砚将杯子端了起来轻轻的吹着轻气,漫不经心中却又透着几分骨子里的清傲。 这样的话,听上去好像是有些道理,也像是为了她好。 不过…… 夏冉看了她两秒,终于也不再和她拐弯抹角,原本展着客气的五官浮出一抹薄笑,「我以为,第一个因为这件事找上我的人,会是关言晏。」 然后她看到,女人刚喝了一口咖啡便蹙起了眉,夏冉伸出手同样拿起面前的咖啡,一边浅浅的抿着对她而言不算太苦的咖啡,一边轻描淡写的道,「毕竟,她才是聂总的正牌女友,不是么?」 眸底几分讥诮,挑拨离间威逼利诱的戏码,她这些年可没少见。 如果说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关言晏对她说出的这些话她大概还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是秦思砚……她很难不质疑她的居心叵测。 也难为这位初次见面的秦小姐,还特地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思砚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变,话里的讽刺,她听出来了。 不过也只有一秒,脸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作为南深哥的家人,」将杯子放回桌上,笑得从容,「自然也有这个资格。」 夏冉毫不留情的拆穿,「同为女人,秦小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她一直相信空穴不来风这句话,之前就听说过聂南深和这位秦小姐关系不一般,如今看来,曾经那些风言风语未必不是有迹可循。 也只有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面对他身边出现的所有异性产生极大的危机感,显然,秦思砚所谓的家人这个借口并不能说服她。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大概是没想过夏冉会这么直白,秦思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对关言晏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连我妈都拿他没办法,何况你们才刚认识不久。」 看着女人微凉的五官溢出某种自得的傲慢,夏冉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笑到,「秦小姐这话说得,倒显得你好像才是聂总的女朋友。」 秦思砚一下冷了脸,「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然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但也知道怎么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夏冉勾了下唇角,缓缓道,「更何况……和聂总的几次相处下来,我反而觉得聂总也没有那么糟糕,」半认真半玩味的笑,「虽然离过婚也坐过牢,但如果单纯的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还是蛮有魅力的。」 看着女人一点点难看下来的面容,夏冉笑得温和又讽刺,「所以秦小姐又怎么会觉得,我不愿意联姻呢?」 话音最后,秦思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夏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盘散沙,再多利益也不过纸上谈兵,」下颌紧咬,「你何必让自己陷进去。」 「可是我也听说,聂总曾经和关言晏最开始也是从没有感 情开始的。」夏冉双手环胸靠在背倚里,漫不经心的瞧着她,「秦小姐又怎么会知道,我不会成为下一个关言晏呢?」 秦思砚差点没笑出来。 「这么有信心,」看着女人脸上不似强装出来的镇定,眸色寒凉,「夏小姐就不怕狠狠跌了一跤么。」 「自信也好,不自量力也罢,感情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夏冉也不在意她话里的讽刺,慢慢笑道,「相反,同样的话,我也送给秦小姐——想要得到一个男人,本身就应该从那个男人身上下手,毕竟就算没有关言晏没有我,聂家下一个联姻的对象也可以是江城的任何一个女人。」 夏冉伸出手,将自己面前多出的糖块推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徐徐道,「挑衅情敌这种事,反而显得您本身就对自己不够有信心。」 从她主动出现在这里开始,就已经暴露了女人心底的不安。 「就怕最终自信过度成了自负,」扫了一眼面前的方糖,秦思砚没有接过,眉眼处处透着冷峭的不屑,「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夏冉只是笑,「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淡泊平静的目光像是要将人看穿,「所以你也不必用你那套狐假虎威的手段在我面前彰显或者炫耀什么。」 秦思砚一动不动的凝着她,手指不着痕迹的用力攥着。 「我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各种形形***的人性,」见秦思砚没有动作,夏冉还是主动往女人的咖啡里加了两颗糖,语调舒缓温静,「贵贱贫富,善恶美丑……有本事不拿出来的叫高贵,没本事却不断秀优越感的,那就是假清高了。」 那张爽落温和的脸上从容得不见半点咄咄逼人,偏生此时的话里尽是字字冷讥。 就像本身喝不惯黑咖的人,很轻易就从能从细节上暴露出本质。 越缺某样东西,就越要强调什么。 秦思砚清秀美净的脸蛋就只剩了冷和沉,「夏小姐这张嘴,不去当律师真是可惜了。」 「介于初次见面,」夏冉重新靠进背倚里,双手合十的落在身前笑得婉和而礼貌,「我就不说更难听的话了。」 「是么。」 秦思砚纤长的睫毛下冷眸温凉,见女人态度坚决,也不打算再浪费口舌,重新拿起那副墨镜戴上,「那我就提前祝你,能够如愿嫁进聂家。」 411 难免眼红嫉妒 夏冉愣了愣。 秦思砚从位置上站起来,将女人从上至下打量了番,最终看着她那张坦然爽落的五官,不冷不热的轻笑,「至少比起关言晏,你看上去好歹更真诚坦率些。」 随着最后一声冷嗤落下,秦思砚已经转身离开了。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松口,夏冉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只是这话听上去,比起聂南深要娶别的女人,秦思砚更在意的似乎是那个嫁进去的人是不是关言晏? 夏冉兀自喝了口没怎么动过的咖啡,饶有兴致的望着被带上的门,喃喃笑道,「有趣。」 一个无名无分的所谓妹妹也敢上门来挑衅她,几分好奇的想,那个关言晏得是有多好的脾气,能让这么个女人蹦跶这么久?…… 禅意十足的私人茶室,茶艺师和服务员都被遣退了出去。 黄花梨木制成的茶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整齐的茶具,言晏一边动作娴熟的煮水烫杯温壶,一边淡淡笑着开口,「上次见面有些唐突,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这些年她身上的气势盛了许多,但也改不了骨子里自小养成的礼节和教养,一系列泡茶的动作下来,比专业的茶艺师还要赏心悦目许多。 上次见面……还是在老爷子的寿宴上。 「如果真的觉得抱歉,你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南深。」 言晏笑了下,「孟姨。」 「别叫我孟姨。」从见到她开始,孟曼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尤其是当她看到女人若无其事的笑容时,心底就更是来气。 可孟姨这个称呼,讽刺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言晏掀眸看了她一眼,改了口,「孟夫人,」慢条斯理的将茶叶放进器具里,气定神闲的笑意温然,「难道您看不出来,是聂总不肯离开我么?」 孟曼咬了咬牙,清楚的知道她说的只是事实,讽刺的笑出了声,「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眼里蛮横无理不可理喻的恶婆婆。」 言晏听得出来,这句话从某方面于孟曼而已,已经算摆低姿态了。 虽然这种戏码在上流家族并不少见,但孟曼一直以来都不属于那种特别强势的豪门贵妇。 抿了抿唇,将泡好的茶递到女人面前,白净的脸蛋温婉无害,「你作为他的母亲,连您都对他束手无策,又怎么会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呢?」 孟曼对女人装模作样的态度不屑的冷呵了一声,「你不愿意,他还能强迫你不成?」 「可是我也没有不愿意的理由,不是么?」双手规矩的落回膝盖上,坐得端正,「毕竟他如今对我还算不错,聂太太的好处,我曾经还算深刻体会过的。」 「关言晏。」 「我知道您找我来的目的,可是……」言晏五官酿着浅笑,「只要聂总一天没有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呆在他的身边,而您朋友的女儿……不论您再怎么撮合,也始终只能成为上不了台面的第三者。」 桌面香炉青烟袅袅,女人眸底颜色讽刺,「我何必为了成全你们,委屈了自己?」 孟曼甚至没有想到她能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态一下被她激出了怒意,「关言晏,」怒极反笑,「我原本还在想着,如果你还爱南深,如果你对曾经自己做过的一切有所悔改,或许我会再试着给你一个机会。」 看着曾经关家的面子上,她不是非要和她计较,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关言晏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四年前如果不是南深为了救思砚,导致没能看到关言晏就在另一辆车上,她或许也不会‘死,这件事从理论上来说南深不是没有错。 但一码归一码,她害了南深害了聂家也是事实。 今天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探一探她的态度。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孟曼深深的吸了口气,冷笑道,「你但凡能有一点的悔过之心,当年未必能做出那么决绝的事来,如今也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他。」 言晏静静的垂着眸,手指握上的是那杯给自己倒的清茶,冰裂纹自茶温散开漾出清脆的裂声。 「聂太太?你倒是敢想,」泠泠凉刺的嗓音,「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指望还能再踏进聂家半步!」 掷地有声没有半分犹豫和可以商量的余地,言晏唇畔勾着轻浅的弧度,「我不能,」抬起头来,小口小口的抿着茶,「那您认为夏小姐就可以吗?」 这句话对于孟曼而言就是一句赤裸裸的挑衅,脸色顿时难看得能滴出墨来,「你凭什么认为她不可以?」 「如果夏小姐可以的话,您今天大概就不会来找我了。」指尖缓慢的转着茶杯,她缓缓的笑,「当然,其实您现在心里也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只不过说到底,不到最后一刻您都不愿意南深因为这个和你有所隔阂更不愿意当这个恶人,却又理由当然的认为,我该成为你们母子之间的牺牲品。」 不想伤害聂南深,不想伤害她自己,于是自己就成了她今天来说服的对象。 正如当年的关珩。 在两端无法抉择的选项里,权衡利弊,最终选择牺牲的永远是那个不会危害到他们本身利益的第三项。 被戳中心思,孟曼半晌才挤出了一句,「你不应该吗?」 「您说的没错,」言晏眉梢扬着淡然的讥诮,「像我这样的人,但凡能有一点悔过的念头,就不会想着继续祸害他了。」 祸害这两个字,终于彻底激怒了她,「关言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不甘心啊,」言晏挑了挑眉好笑道,轻吹着热茶,唇畔染着徐徐轻寥的弧度,「看着你们一个个家和万幸母慈子孝,我孤身一个人……难免眼红嫉妒。」 「可那都是你自找的!」 孟曼忽然觉得,厚颜无耻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她。 「是,」言晏也不反驳,掀眸看着她,平静的抿唇道,「可人性就是这样,居身泥潭,就总想把别人也拉下来。」 412 你想听什么 有好一会儿孟曼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了,平静,在那张精致妩媚的脸上她只能看到平静,半点没有自省和愧疚的情绪。 可如果细了看,却不难发现女人纤长眸底那抹深藏的复杂和怅然。 言晏将精致的冰裂釉茶杯放回桌上,脸色如常的道,「我改变不了您的想法,自然也改变不了聂总的决定,」清秀绝伦的五官笑意绵长,「所以孟夫人,您的难题,从一开始就不在我这儿。」 看上去温和的话语,却处处透着毫不掩饰的嚣张和傲慢,孟曼极力压制着升腾出怒意。 「好,好得很!」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怒目瞪着兀自倒茶没再看她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在他眼里到底是你这个差点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前妻重要,还是我这个当妈的重要!」 椅子拉开,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捏着茶壶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孟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茶壶倒出的水声蓦地停住了,「孟夫人。」 突然被叫住,孟曼顿了顿,还是回过头瞪向她。 「在此之前,我有一点很好奇。」言晏放下茶壶,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升腾模糊的青烟落在女人身上,「就算要逼我离开,为什么要选夏冉?」 孟曼一下就皱起了眉,言晏轻轻的笑了下,「秦思砚一直是你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我想您这几年不会看不出来秦思砚的心思,论感情论私心,她都比夏冉更有理由也更合适。」指尖落在桌面,意味不明的笑道,「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反而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找了个外人联姻呢?」 「关言晏,」孟曼冷冷的笑,「你害了我一个儿子不够,还打算再继续伤害我另外一个女儿吗?」 睫毛微颤。 看着孟曼脸上嫌恶般的神情,言晏忽然就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指尖缓缓缩起,脸上的弧度缓缓淡了下来,随后又很快扬起了然轻快的笑意,「孟夫人很疼爱秦小姐,」收回视线不再看她,继续给自己重新泡了壶茶,「不过可惜,当局者迷。」 垂下眼帘,淡淡嘲弄道,「秦思砚大概不会明白你的这般良苦用心。」 最后这句话,声音轻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孟曼已经推开门离开了。 刮出的水沫溢在茶台,手边不知碰到了什么,「啪」地一声,茶杯碎在了地上。 言晏怔怔的坐在那儿,好一会儿后,还是蹲下身子去将地上的碎片一点点的捡起来,几分失神后,手指毫不意外的被划出血红的伤口。 鲜艳的红色顺着指尖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很快就渗下去变成暗红的颜色。 不算明显却实际存在的尖锐的刺痛感,逐渐蔓延到心脏,却又渐渐在无知觉间变成了麻木。 言晏垂了垂眸,半晌,起身从包里拿出创口贴面无表情的贴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包转身出了包房,眼神坚定眉宇间只剩下冷漠。…… 三天后,言晏照例去片场监工。 早上没有季洛的戏份,除了正在拍摄的冯晔和一众工作人员,女人兀自坐在监视器后的角落休息区研究着剧本。 比起往日,气氛异常诡异。 期间唐唯好几次来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直到某个瞬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令得整个拍摄迫不得已停下。 唐唯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身形高大,浑身裹着冷厉气息的男人越过封戒线大步流星的朝她们这边走来,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俊朗的五官像是覆了一层被怒意席卷 的冷霜。 没人敢拦,但还是有人惊呼出了那一声‘聂总。 言晏刚抬起头,聂南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不过还没有开口,旁边空着的小桌就被男人一脚踹翻在地! 突如其来,毫无预兆。 有几个离得近的女工作人员被他这突然的举动骇得尖叫出声,偏生他面前坐在休息椅里的女人眉眼未动半分始终面不改色。 十一点,距离消息发布不过半小时不到。 大概是听到风声就直接从公司过来了。 第一个就是来找她么…… 「这么大的火……」言晏扫了眼洒了一地的咖啡,轻飘飘的笑,「谁招惹你了?」 一同跟来的林秘书闻言直冒冷汗,一把拉住了想上前的唐唯,一言不发的看向椅子里的女人,神色复杂。 直至这一瞬,两人所处的那片空间像是无形间被竖起了一道屏障。 聂南深俯身双手落在女人两侧的扶手上,俊美的脸庞处处蓬发着森冷的戾气,「你和我妈谈什么了?」 那双看向她的猩红眸里,除了愤怒大概还有止不尽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是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这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清晰的感知到男人身上的那股凛冽的寒意。 「孟夫人的决定,」言晏垂下眸,继续低头看剧本,漫不经心的笑,「你找我撒什么气?」 「我再问你一遍,」聂南深脸色铁青,落在扶手上的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你到底和我妈谈什么了?!」 没有看他,手里继续翻过一页,「你想听什么?」 「关言晏!」 噙着愤怒的低吼,令人心脏都止不住颤了颤,女人手里的动作终于顿住。 难得,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 大概,真的是怒到了极致。 捏着剧本的手指紧了又松,言晏最终抬起笑脸,「既然来找我就说明聂总其实也清楚,我并不无辜,」看着男人额间寸寸暴起的青筋,唇边弧度讥诮,「何必再来要一个已知的答案,自欺欺人。」 聂南深瞳眸狠狠颤了颤。 是了,自欺欺人。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从她刻意利用于欢到孟曼面前挑拨,从她刻意算计他和夏冉的偶遇被狗仔拍到,再从她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孟曼面前的成心激怒。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五官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413 我要你滚出我的视线 他都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原以为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能待在他的身边,那些绯闻也好,算计也罢,哪怕是一场蓄意针对他的报复,她满意就好。 他可以纵她依她顺从她,一切都自欺欺人的照她的意思来。 那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听到男人手指用力的声音,和逐渐沉重下来的呼吸。 像是恨不能活生生掐死她。 就在言晏以为他真要这么做时,下一秒,手里的剧本直接被男人扯开扔到地上! 巨大的阴影落下,聂南深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另一只手却用力的扣上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你要最恃宠的偏爱,我给你,」五官线条紧绷,「你要最权势的压制,我也给你。」 视线紧紧的锁着她,暗不见底的眼眸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自嘲和苦涩,「就连你想要对付良黎,我也可以替你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她永无翻身之地。」冷峻晦暗的脸庞除了不解还覆着钝痛般的难过,低低沙哑的嗓音笑得发冷,「言晏,你还想要什么?」 明明,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她还想要什么…… 言晏心底漫过细长的讽刺,掀起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着他,「聂南深,我要你滚出我的视线,」冷笑道,「你能做到吗?」 聂南深狠狠震住了。 看着女人眼底的冷漠和决然令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情绪如皲裂纹路般的寸寸裂开。 【你所谓的爱让我感到恶心,那甚至比起你的恨……更加让人厌恶。】 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就连那只扣着她下巴的手,也像是一瞬间散了力般的缓缓松开,最后重新落到她的身侧,「我越线了,是么。」 「原本就只是一场互相利用的交易,」对上男人幽深晦涩的瞳眸,绯唇勾起,眸色温凉,「是聂总先打破了规则。」 几句话里,能让人听出来的只有疏淡的冷漠。 「所以,」聂南深低冷的笑了下,蕴着深埋的苦涩和嘲弄,「你不惜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就在今早,孟曼出现在夏家的新项目发布会上,并当着众多记者的面突然向外界发布了聂夏两家即将联姻订婚的简讯。 一记重磅,顷刻间占领了财经头条,人尽皆知。 只有这样,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彻头彻底的摆脱他,不论是纠葛也好,感情也好,她就终于有理由……和他划清界限。 偏生,只有他这个当事人直到最后一刻都被瞒在鼓里,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时间。 偏生,她是在此之前孟曼最后一个见的人。 那眼神太过直白太过扎人,言晏不着痕迹的垂下眸,「可惜,」唇畔撩出绵长的笑意,「那个人如果是秦思砚,大概会更有意思一点。」 孟曼到底不傻,哪儿能让她一举毁掉她的两个孩子呢。 聂南深重重的闭上了眼,手指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白色。 他不肯放过她,所以她就用她自己的方式。 她说的没错,她没有逼他,但她可以用孟曼逼他,同时也是……他在逼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气氛短暂的死寂。 言晏轻轻的笑出了声,「不过夏小姐也不错,至少……」 「可是言晏,」聂南深已经重新睁开了双眼,原本充满盛怒的脸庞忽然间就沉寂了下来,「这样的惩罚对我来说,你不觉得太仁慈了么。」 她怔住了,「什么?」 「不是恨我么,」聂南深眼神凌厉得像是要将人看穿,沙哑的嗓 音愈发低冷,却更像是怒到极致的怒极反笑,「那不如再狠一点。」 五官深沉晦涩,他薄唇谙着嘲弄,和渗出压抑到极致而形成某种看似温和的低笑,「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报复我,我良黎。」 女人好看的杏眸一点点不可置信的睁大,指尖一点点嵌进掌心。 最后,聂南深直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林秘书。」单手放回裤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无端生冷的压迫感,「准备一下,后天召开记者发布会。」 明明是对林秘书的吩咐,但这句话此时听上去却像是对她下的某种通知。 还不待言晏开口,聂南深已经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了,决绝而冷厉。 林秘书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言晏有过片刻的恍惚。 就连后来唐唯和冯晔上前来对她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见,直到忽然一只手拍上她的肩。 言晏怔怔的扭过头,两名身穿制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Caria……不,关小姐是吧?」 她扫了眼两人胸前的编号,蹙起眉回答,「我是。」 其中一人朝她出示证件,严肃道,「我们接到举报,您目前涉嫌冒用他人身份入境,现在需要您配合我们走一趟。」…… 宋秘书从警局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女人坐在后座,单手搭在窗沿扶着额闭目养神,直到听见车门开合的声音,方才揉着眉心开口,「聂南深,还是良黎?」 宋秘书从后视镜看过去,「后者。」 言晏笑了下,「因为我不肯让樊榆提前释放么。」 Caria这个名字的原有者原本就是个孤儿,后来死于意外,当初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会多此一举。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宋秘书宽慰道,「您不用担心,您在国外没有留下关于这一点的多余痕迹,只要等调查取证结束,后面再交上罚款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顿了顿,「在此之前,为了不给别人留下做文章的机会,我会找律师先恢复您关言晏的身份。」 「嗯。」 反正如今全江城的人都知道她就是关言晏,就算恢复,也不过是在法律上的一个证明而已。 只不过毕竟曾经被判定了死亡,这个恢复证明的过程大概会比较复杂罢了。 414 什么才叫失去 正在宋秘书打算问她接下来要不要回片场时,一道清锐的来电声就在车内响起。 他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见女人在看见屏幕时突然皱起的眉,但最终还是接下了。 愠怒且压抑的嗓音,「关言晏,你是想要他家破人亡吗?!」 女人情绪激动,像是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争吵,言晏忽然就想起了早上聂南深离开时的神情。 大概是从片场离开后就去了聂宅。 只是……听秦思砚这句话的语气,过程似乎显得不是那么愉快。 「说得这么严重,」言晏抬手摇下车窗,凉沁的声线混在风中,「毕竟是亲生母子,哪儿那么容易成仇呢。」 「那你要不要现在来看看,聂家都被你闹成了什么样子?!」 她忽然觉得好笑,扭头看向窗外,「我不过是和孟夫人聊了几句天,做决定的人最终不还是孟夫人么。」 怎么就成了她闹的呢。 「兵不血刃,也只有我妈才会中了你的激将法。」秦思砚紧紧的咬着唇,忿声不平的道,「你借我妈的手,去逼南深哥娶一个他压根就不爱的人,如今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么做不觉得太扎他的心了吗?!」 言晏一下觉得更好笑了,挑了下眉讽刺的笑出了声,「原来秦小姐这么大义,还有空关心他到底有没有被扎心。」 「不然我该关心你的手扎得痛不痛吗。」 「所以你现在找我有什么意义呢?」言晏漫不经心的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轻寥的语态噙着点儿倨傲的睥睨,「还是其实连你也没有想到,孟曼会做到这一步……你既不希望我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也不愿意他娶别的女人,偏偏自身又不在可选择的范围,于是不甘又委屈,却又没办法针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才打电话来找我泄忿?」 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心思,秦思砚一下加重了语气,「关言晏!」 大概是在警局外等的这一个多小时,让她心底到底生出了不耐。 「秦思砚,要藏就把你那些别扭又纠结的心思给我藏得严严实实,」言晏蓦地将其打断,墨色的眸底像是淬了冰,「既想维持自己的体面,又忍不住叫嚣,」凉薄的讥诮,「我不是你的好哥哥也不是你的好姐妹,没义务承受你每一次站在所谓道德至高点的愤恨和指责。」 「家破人亡?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词在字典上的释义?」她语气冷冽,却又噙了点可笑的意味,「你如果真的为了他好,现在该做的就是和孟曼一条阵线让他彻底滚出我的世界,这样好歹还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认为你秦思砚至少不是一个窝囊到只能在我这里找存在感的易碎花瓶。」 有好半晌,那端没再出声,只听见女人的呼吸频率逐句加重。 最后是逐字咬出的音节,「你说够了吗。」 「活这么大,应该不用我教你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的道理。」言晏垂下眸,微风夹杂着冰凉的温度从窗外溢进来,「秦思砚,你还不够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失去。」 最后一个字,被断在女人用力掐断的指尖里。 下一秒,手机被砸到墙上再狠狠落回脚边,秦思砚双手用力的撑在桌面,胸腔剧烈起伏,因长发垂下而挡住的脸色宛如缺氧般的一片涨红青冷。 失去…… 是他的心里身边不再有她的位置,还是孟曼的偏爱里不再有她的分量,亦或是……这个家里,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 睁大的视线落到地上完全碎掉的手机屏幕上,指甲断了几根,红唇紧咬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血来。 抬手,突然像发疯似的将桌面一切物件统统扫落在地。 有那么一 瞬,她好像隐隐探测到,关言晏所谓的报复,到底意味着什么。 始终没有发动的车内,宋秘书看着女人将挂掉的电话放到一旁。 今早突然冒出来的新闻他自然也已经看过,再从她刚才的对话中很容易推断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问这样的话不大合适,但宋秘书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您为什么会觉得,聂总会照孟曼的意思去做?」 别的或许有可能,但结婚这样的大事……聂南深虽然孝顺,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违背过家里的意思,但也绝不是那种会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 言晏望着窗外好一会儿,然后像是没有听见他问题般的报出了一个地址。 于是宋秘书便没再追问,将车子发动。 直到驶出了一段距离,就在他快要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时,突然听她道,「宋秘书,你知道唯利是图的商人都有什么特性么?」 宋秘书愣了愣,从后视镜看过去,女人半侧着温漠的脸,窗外呼啸而过的凉风拂过她细长的发丝。 唯利是图……那就是擅于权衡利弊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孟曼逼他,是个死局。 聂南深已经过了二十多岁年少气盛的年纪,就算最后他能够顶着压力取消和夏家的婚约,但只要孟曼不松口,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孟曼怎么样。 而最终可能换来的,也不过是她的心不甘情不愿,和母子之间的关系恶化。 至少如今这样,才是所有人所期望的结局,虽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他本人和秦思砚。 毕竟舍小取大,才是一个商人的制胜之道,同时也不愧对聂家这么多年对他们的栽培。 但道理,终归只是道理。 宋秘书抿了抿唇,时而朝后座的女人看过去,「那您有没有想过,您或许……低估了他对您的感情呢?」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感情。 车窗缓缓关上,也将那些凉沁的寒风屏蔽在一道暗色透明中。 言晏回过头来,轻轻浅笑,「就算那样,又如何呢?」 后视镜里映出女人清凉白净的脸蛋,唇角那抹弧度温软而缥缈。 宋秘书再次怔住了。 是不能,如何。 伤害自己最深的,往往都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415 没人陪的才叫闷酒 聂南深最后到底会不会娶夏冉谁都不知道,但是秦思砚,不管聂南深娶还是不娶,她内心其实都无法平衡,这就导致她手里拿起那把名为恨意的尖刀,最终却不知道该刺向谁。 而她不一样。 关言晏太清楚,她手里握着的那把刃尖,对准的是谁。…… 在接下来一天多的时间里,舆论持续发酵,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动静。 消息没被撤,聂南深也没对媒体发出声明,但比起之前真假模辩的绯闻,这次是孟曼直接出面,众人更倾向这已经是件板上钉钉的事实。 除了那则不明就里即将召开的发布会。 晚上十点,名爵一片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夏冉在一众觥筹交错的卡座里看到男人的身影时,他眉宇间已经染了不少的醉意。 借酒消愁这种事,实在不大符合他众人面前给出的印象。 面上挑起笑容,朝卡座里的身影走了过去,「聂总,又好巧。」 聂南深头也没抬的继续倒了一杯酒,菲薄的唇不温不火的吐出两个字,「是么。」 西装外套被脱下放到一旁,整洁的袖口被挽上一截露出结实的手臂和上面佩戴着的百达腕表。 没什么意外的情绪,但忽视的意味很浓。 偌大的卡座坐他一人实在绰绰有余,夏冉毫不见外的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好吧,不巧,」 顺势将手里的包也放到一旁不紧不慢的解释,「听说你昨天和孟姨吵了一架,我妈让我过来关心关心你。」真诚的语气中还带了点儿不满的抱怨,「好不容易才找到您在这儿。」 她虽然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大清楚也不怎么关心,但面对失恋的男人来说,这确实是个趁人之危的好机会。 毕竟是有可能成为她准未婚夫的对象,她来关心关心也不算逾矩。 聂南深淡淡的嗤了下,拿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夏冉不大明白他刚才那句嗤声中意味的是什么,不过也不重要,环顾了下四周,「听说您和名爵的老板是好兄弟,怎么不让他来陪你?」拿了个空杯,给自己也缓缓倒上,「一个人喝酒,不觉得太闷吗?」 「让人陪的叫消遣,」聂南深这才淡淡开口,手里拿着已经空了的酒杯缓缓晃着,眉眼低垂,「没人陪的才是闷酒。」 夏冉这才发现,远看的时候觉得他好像是醉了,但这会儿看上去,他其实很清醒。 微微的笑,「看样子不是因为孟姨……」扫了眼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针见血的道,「是关小姐么?」 聂南深终于抬起眸来。 她几乎不用猜,「因为你要订婚,所以你们吵架了?」 有好半晌男人没再出声,薄唇缓缓抿起,只是继续往杯里倒着酒。 或许是单纯的不想提,又或许是认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没有和她这半个陌生人说的必要。 夏冉笑了笑,也不在意,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方道,「聂总,我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毕竟同为女人,我应该比您更能理解她现在的心境。」 这句话果然让他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同为女人…… 聂南深像是来了点儿兴致,唇畔噙着几分不明显的讥诮,「你怎么理解?」 夏冉琢磨了一会儿,结合目前的现况揣测道,「您迫于家里的压力不得不选择联姻,大概……她就会认为在您心里的份量不过如此,所谓的爱她,也不过如此。」 他眸底刚升起的情绪忽然就黯淡了下去,他又怎么会认为,夏冉会理解她呢。 她的心境,连他都摸不透。 「我爱她……」聂南深抬起酒杯,似漫不经心的笑,「很明显么。」 夏冉一直认为这是个明知故问的答案,轻声笑道,「连我这个陌生人在第一次见您的时候都能看出来,您觉得呢?」 也是。 聂南深敛着眸,谁都能看得出来的事,他又怎么会觉得,她不会知道呢。 「事实大概比这个还糟。」从眉宇间蔓开的嘲弄,染在男人嘶哑低沉每一个吐出的音节里,「我的爱让感到厌恶和恶心——是她不要我。」 夏冉睁大眼,看着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大口大口的将烈酒灌进自己的喉咙。 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发疼。 可男人除了微蹙起的眉心,其余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异样,比起疼痛,那模样更像是习惯了的麻木。 像她们这类搞摄影的人群向来会捕捉各种情绪,夏冉看着这样的画面,忽然无由来的觉得有些可悲。 「我以为,全江城每个女人都有资格对你说这句话,」抿了抿唇,不大理解的道,「唯独她没有。」 聂南深好笑的看向她,「为什么?」 见他又要倒酒,这次夏冉将他刚放到桌面的酒杯口摁住了。 「她背叛了你。」吐字清晰的看着男人清醒又覆着嘲弄的深色眼眸,「全江城的人都知道,您因为她坐了两年的牢,花了四年时间才让聂家起死回生。」 聂南深也不怒,唇角勾得更深了,「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 夏冉被问住了。 她其实并不清楚他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大多听闻都是媒体上的报道。 但这并不算一个刁钻的问题,「她不爱你?」 「……」聂南深又笑了下,只是这次不知道是笑她,还是在笑自己,「也对。」 他收回了那只要倒酒的手,交错的光线明暗不定的从男人身上扫过,有种颓然的性感。 夏冉怔住了。 大概是从没想过这一层,亦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的承认。 毕竟从她所了解和所认知的一切来看,她也曾同那些人一样狭隘的认为是关言晏费尽心机耍尽手段的要留在他身边,而聂南深不过是被所谓的假象暂时蒙蔽了双眼。 毕竟她从不认为,一个曾经能背叛他的人,能够真正的改恶从善。 「那……她为什么不爱你?」夏冉终于忍不住好奇,「既然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就证明你们是相爱过的。」斟酌道,「爱一个人或许不需要理由,但不爱,一定有理由。」 416 哪儿能事事如己愿 聂南深仰面靠在沙发里,手臂自然的搭在额头正好挡住了英俊的眉眼,唯有薄唇勾着点儿若有似无的苦涩,「大概……是我从未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在她身边……也从未给过她足够的信任。」 夏冉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这个大概里面,除了两人之间感情的纠葛,还有那些不被外界所知的关言晏对他的无法原谅。 到底是怎样的恨,才能让关言晏说出,一个人的爱,会让她感到厌恶的程度? 她忽然松开了手里摁住的酒杯,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您真是活该。」…… 「上次让宋秘书交给您的东西,您收到了吗?」 包厢内,将外面喧嚣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开来,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清对方的容颜。 只听女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这是第二件,」文件放到桌面上的声音,「黎星近几个月和临城那边的交易项目,包括部分账目流水。」将其推到对面,中年女人看向她,「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希望关小姐也别忘了答应我的。」 空白的封面,只有菲薄的几页纸。 言晏坐着没动,只是看着那封面突然道,「她们……还好么?」 中年女人看着她温凉疲惫的脸,苦笑道,「像您这样的人都过得不好,您觉得呢?」 言晏闭了闭眼,掩下波澜的情绪,半晌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两个月后,你拿着这笔钱离开江城,并且永远不要再回来。」 女人愣了愣,两个月后…… 蹙眉,「我以为我还能有更多的作用。」 「被人利用不是一件好事,」言晏伸手将文件装进包里,「从今天过后,我也不会再见你。」看着女人疑惑的脸,抿唇道,「她们,也比我更需要你。」 漆黑的眼眸冷漠而疏淡,中年女人看了眼那张卡,清楚接下来的争斗其实不是以她的能力可以参与的,继续留下来不仅会让靳胜林起疑,反而会拖累她的计划。 但这……又何尝不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 「关小姐,」张了张嘴,有些不忍的道,「其实您大可不必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肩上,太重了,不是么?」 分明,她这些年也不好过。 「你放心,」只见女人眉眼未眨,淡淡的笑,「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良心的谴责么。 「我明白了,」中年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那张卡拿起起身,「将来如果您想去见她们,可以随时联系我。」 言晏没再回答。 昏暗的包厢里照进一缕走廊外的光,而后门被重新关上,恢复了一片死寂。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名爵虽然人多眼杂,但也是最容易混淆视线的地方,所以她才把人约到这里见面。 只是包间门刚在身后带上的瞬间,言晏就愣住了。 男人笔直欣长的身形单手插兜的斜倚在走廊墙边,昏暗的灯光从头顶落下勾出模糊的轮廓,留给她的侧脸微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 短暂的静默。 像是已经等了一会儿,言晏下意识将那只拿包的手往身后挡了挡,唇角勾了点儿轻佻的弧度,「看样子,聂总好像不是来找池老板的。」 她的动作其实不算明显,但还是落在了聂南深的眼里,不过更像是没有察觉,只是低声道,「如果我娶了夏冉,你会怎么样?」 「我?」 「你总不能指望,」低哑的嗤笑,聂南深甚至没有看她,「我在娶了夏冉之后还能把那份罪证还给你。」 言晏这才注意 到,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怎么,」红唇勾起,五官凉薄,「你要把它交给良黎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聂南深这才抬起头来,连带手里那支烟也在他掌心被掐断。 见他直起身,言晏下意识要往身后退,就在她刚想起背后就是她刚关上的门时,聂南深已经顺利将她困在了他的身前,单手撑在墙上,「言晏,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温漠的五官,又像噙了点儿淡淡的嘲弄,「你连对付一个良黎都那么费尽,凭你的聪明谨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说话间,视线扫过她手中足以装下一个文件的手提包。 炙热的呼吸,言晏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醉熏的酒味,哪怕那张俊朗的脸庞上看不见丝毫醉意。 「人生在世,哪儿能事事都如己愿呢,总有那么一两个无奈也束手无策的瞬间,」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温凉的脸蛋扯出笑容,「有舍才有得,聂总现在应该不是能够关心我会怎么做的处境。」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笑,有舍才有得。 所以舍了良黎,得到他远离她的世界。 脑袋沉重般的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言晏,」嗓音谙着入骨的嘶哑,「为了一个我,不觉得这把赌注,有点大了吗?」 或许不是赌,而是哪怕明知道他有可能将那份能够一锤定音的罪证交给良黎,她也仍选择将他推到她的对立面,煞费苦心,不择手段。 心脏乃至每一处的神经都像是被巨石辗过。 不似一楼般喧嚣的包厢层,但也还是有不少人经过。 「聂南深。」言晏伸手去推他,没推动,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夹杂着某种庆幸,「看来在你眼里,还是我更重要一点。」 言晏一下就僵住了。 下一秒搭在身上的重量消失,聂南深低头瞧着她,粗粝的手指在她干净的脸蛋上停留了几秒,最后漠声道,「回去收拾下,今晚睡个好觉。」 仿佛先前所表露出来的难过都像是一种错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聂南深已经转身离开了,步履稳健,身形挺拔,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背影却略显几分落寞。 言晏没再追上去,只是突然想起他刚才看她的眼神。 失望?还是心寒? 细长的睫毛垂下,连带脸上那些一闪而过的情绪也一并消落在灰暗的阴影里。 .z. 417 比谁更狠是么 发布会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当言晏赶到K的时候前来参与的记者都已经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一道大力打开,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彼时聂南深正拿着一份报纸悠闲的坐在办公桌后翻阅,闻声头也没抬,「脾气大了,门也不敲么。」 话音刚落,手里的报纸被一把劲力扯开,和女人接近低吼的质问,「你疯了么?!」 干净冷艳的五官,连手指都在发抖,眉眼深处更是处处彰显着女人此刻未平的怒意。 她站着他坐着,但这丝毫不影响男人矜贵优雅的气场。 聂南深不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拿起报纸,温漠而冷静的道,「你出去问问,现在看上去像是谁疯了。」 「聂南深!」 「我不过是澄清了事实,」聂南深漫不经心的翻过下一页,「毕竟才出来两年,再因为一个重婚罪判进去,多少不划算,」言语间掀眸看向她,「你认为呢,聂太太?」 「啪!」 重重的一巴掌,没有丝毫意外的落在男人俊美斯文的脸上。 力道不轻,聂南深侧过的半边脸很快浮出红肿,不过他像是并不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手摸了摸刚才被她手掌打过的地方,几分意犹未尽的薄笑,「大老远赶过来,只是为了给我一巴掌?」 「聂南深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言晏简直被他厚颜无耻的态度气笑,「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我们名正言顺,合乎法理。」聂南深垂了垂眸,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不信你可以去查查,结婚证可以伪造,我还没本事能够入侵户籍系统。」 合乎法理四个字,轻轻松松将她所有质疑掐断在意识里。 言晏几度说不出话来,无处宣泄的怒火不断的在胸腔翻涌,手指***头皮用力的按着,好似这样才能让那些混乱得令人发狂的思绪稍微平静一点。 长发被抓得凌乱。 她知道,从聂南深在发布会上向外界公布出那份户籍证明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输了。 配偶栏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的名字,她根本不用查! 但她太用力了,甚至一度有些站不稳,聂南深站起来一把握住她那只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手,言晏看着他眼底溢出的心疼,忽然就觉得好笑,「有什么意义吗?」 一纸证书而已,一段虚无的关系而已。 聂南深眸色幽深,薄唇紧抿,「没有,但能让你死了离开我这条心。」 她用力闭上眼,「我不爱你,也没有要继续和你过的意思!」 我不爱你这四个字,尖锐的***心脏。 聂南深唇畔溢出浅淡的弧度,只是看着她,「这世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多的是,不缺这一桩。」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言晏笑得更冷了,睁开的眼里尽是无情的讽刺,「耍我很有意思吗?」 聂南深只是看着她,「你不会想。」 「我现在也不想。」 「可你让我***我娶夏冉。」.z. 平静的陈述,让言晏一下怔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做到这一步,到底是因为她利用了孟曼,还是逼他娶夏冉。 被男人抓住的那只手指尖嵌入掌心,几乎快溢出血腥味。 「那样不好吗?」微抬起脸蛋,声线平静却又突出某种冷冽,「那样你就可以不用再因为我和孟曼争吵,我也不用再利用你去伤害你最亲近的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终于可以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聂南深敛着眸 重复这四个字,呢喃般的低笑,「然后呢?」 聂南深抿起唇,看着女人白净的脸蛋每一寸都渗着厌恶和冷意,自顾笑道,「然后再也不用再见到我,自己去对付良黎,不论过程不论结果,再一次彻彻底底的离开我。」眸色嘲弄深埋,「像四年前那样?」 言晏紧紧咬起唇,冷笑,「不然,要跟你一辈子吗?」 聂南深五官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言晏,」他叫得缱绻而亲昵,垂下的眸敛下了更多不知名的情绪,将她那只紧攥着的手一点点掰开,鲜明的指甲印落入眼帘,「与其这样,你不如一刀杀了我……」从手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把刀递到她的手心,英俊的五官尽是温和,「更能让你泄愤,不是么?」 「你以为我不敢?」言晏几乎是想也没想,用力握住了那把刀一下对准男人的心脏,眸底一片猩红,偏生笑得冷艳,「聂南深,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她鲜少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候,连带着那只拿刀的手都在不断的颤抖,眼底的恨意像是要溢出来。 「你当然敢,」自嘲的低笑,聂南深面不改色的一步步朝她靠近,那尖锐的刀尖隔着布料死死的抵在他的胸口他也像是浑不在意,「反正你也不爱我,反正……你也恨我。」 「聂南深!」 言晏下意识的往后退,直到最后背脊抵到墙上无路可退,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聂南深眉目沉静,「但是言晏,你要清楚,」唯有视线始终落在她干净的脸上,「这一刀下去如果我没死,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甩掉我。」 手中冰凉的触感让言晏生出不适,却又在看到男人眼底嘲弄的晦涩时,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眼里的讥讽更是直接溢了出来,「比谁更狠是么?」 下一秒,她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将手中的刀用力朝他刺了下去! 聂南深一声闷哼,眉头很快皱起。 「那你凭什么会认为,」刀尖没入血肉,言晏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露出痛楚的面庞,眼眶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而泛出红色,「我会心软?」 她不会心软,他也从未赌过她会心软。 尖锐的刀锋直接没进去了半截,聂南深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瞳孔里映出女人冷漠的面孔,握上女人那只连自己都未察觉在不断发抖的手,薄唇咧开一抹决绝苦涩的弧度,「大概……还差一点。」 418 连命都不要 然后对准她刚才刺进去的地方——猛然用力! 鲜血顷刻间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浸湿了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 言晏猛然睁大双眼,那一瞬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胸口在自己手里被划开的触感。 震惊,亦或是惊慌让她短暂的失神,瞳孔深处是男人因疼痛而皱起的眉眼,所有感官像是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掌心一片温热。 那是生命在指尖流逝的温度。 言晏几乎下意识的要松手,聂南深却抓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反而越发往里扎,「聂南深!」.. 她的手在发抖,浑身也颤抖得厉害。 分明受伤的人是他,可是这会儿却好像她才是更惊恐慌乱的那个。 「为什么这幅表情?」聂南深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一只手落在办公桌上好像这样才不至于倒下去,额间溢出细密的冷汗,唇畔始终噙着低低苦涩的笑意,「我不肯把那份罪证还给你,我逼你那么不想的留在我身边,」嗓音因疼痛而变得嘶哑,「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彻底摆脱我,不是么?」 言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办公室的门一直没关,梁元带着合同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触目的场景,「南深!」 想也没想的冲进去,因动作幅度太大,言晏被一把推到了一旁,手边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摔了一地。 梁元一把扶住险些倒下的男人,看着他心尖几乎完全***进去的刀脸色难看,一把捂住不断流血的地方不敢乱动,扭头就冲一旁的女人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叫救护车?!」 言晏站着没动,不知是失神还是没听到,聂南深看着她惨白的脸以为她是被梁元的声音吓到,咳了两声,才哑着声音不满道,「你凶她做什么?」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护着!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梁元又大声叫了林秘书,「林炜!」 早就听到动静的林秘书已经到了门口,当看到满地的血和被扶在一旁的聂南深时脸色一变,正要摸出电话叫救护车,就听气息虚弱的男人道,「不用。」 聂南深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女人,疼痛让他俊美的五官几乎都皱在了一起,脸庞早已没了血色,「你放心,消息不会流出去。」 救护车一来,势必又会上新闻。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梁元看了眼关言晏,很快朝林秘书道,「去备车!」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林秘书匆忙的出了办公室。 「在这里呆着,我让陈叔送你回去。」聂南深一只手捂在胸口的位置,向来沉稳的嗓音此时虚弱到为不可闻,梁元扶着他就往外走,「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闭嘴!」 于是便没再有声音了,大概是疼得厉害,眼睛索性也闭了起来。 只是在路过身侧时,言晏可以清晰的闻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当梁元骂骂咧咧的声音消失于耳,她脚底一软,浑身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双目空洞脸色苍白。 满地的狼藉,满目入眼的猩红鲜血。 那么多的血,全是他的。 【不是恨我么,那不如再狠一点。】 【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报复我,和良黎。】 她怎么会天真的觉得,她玩得过他? 她狠,他就能比她更狠。 连命都不要。 好一会儿,言晏才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进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的一刻,掌心被沾染的鲜血***净的清流一同 冲刷进洗手池,连带水池也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红色,像极了男人身上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衫。 镜子里映出女人近乎麻木的脸蛋,额间碎发垂下,看不清神情。 最后水声停止,直到电话响起的一刻,她才想起手机原来一直被她带在身上。 来自季洛的号码,她好几次想要挂掉,不知道是手滑还是什么,最后直接掉进了水池里。 阴差阳错间接通了,跟着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声音,「言晏,你看到早上的新闻了吗?」 新闻? 是了,他今早公布了他们仍是夫妻的事实。 女人伸手想要将其手机捡起,指尖却伴随着细微的颤抖怎么也拿不稳,最后只好作罢,落在水池边用力撑着。 「我在K……」一闭上眼,便满是聂南深浑身是血的画面,「你……能来接下我吗?」 颤抖的声线带了点儿微不可察的请求,季洛听出她状态不对劲,以为是聂南深对她做了什么很快道,「你在那儿等我。」 然后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季洛赶到的时候办公室仍是之前狼藉的模样,连带着空气中也蔓延出刺鼻的血腥味。 他一眼就看到了抱膝坐在洗手间门口的女人。 「言晏,出什么事了?」取下墨镜大步来到她面前蹲下,急切的问,「受伤了?」 言晏这才从手臂里抬起头来,怔楞的摇了摇头。 季洛看着满屋的狼藉和那一地的血,不是她的,那就只有聂南深了。 他神色凝重,「聂南深呢?」 「他……」言晏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去医院了。」 林秘书不在,总裁办公室一般也没人会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么多的血,季洛大概猜到她可能受了惊吓不能开车所以才叫他过来。 「先去我那儿?」 今早的消息一出来,不论是片场还是她住的地方势必会有记者蹲守。 言晏没怎么思考,「好。」 正好他今天没有戏份不用去片场,中途的时候言晏接到宋秘书打来电话。 她的手机在离开K的时候被季洛一并带走了,还没出声,就听宋秘书在那边道,「小姐,我查过了,这四年来,聂总从未提交过您的死亡申请。」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听到这个消息时女人脸上已经没什么多余意外的表情了。 或许从一开始聂南深公布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可能。 「抱歉,」宋秘书自责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419 用这一刀彻底斩断 那份离婚协议在她出事后有没有办过手续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双方倘若有一人死亡,两人的婚姻关系也会自动终止。 所以言晏才会下意识的以为,他们已经离婚了。 但当年她出事后所有的事情都由聂南深交给了梁元去办,所以当外界传遍她已经死于那场车祸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导致连他也忽略掉了这个微不可觉的漏洞。 这也就意味着,她在法律认定的意义上从未死去,连带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如聂南深所说那样,名正言顺,合乎法理。 言晏用力的闭了闭眼,「警方那边怎么说?」 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关于冒用Caria这个身份的事,宋秘书默了会儿,才道,「这件事聂总昨天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麻烦。」 昨天…… 她已经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聂南深都跟她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 看她挂了电话继续出神的望向窗外,季洛抿了抿唇,一路都保持着沉默。 季洛在城内有一套别墅,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 这会儿才注意到她身上也沾了些许血迹,打电话让助理送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让她换上。 言晏没有拒绝,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季洛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结束的时候已经换好衣服的女人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下来,精致的脸蛋没了之前的慌乱和不安,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里,不发一语,亦不知道在想什么。 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抿唇道,「江城医院,人刚进手术室,情况未知。」 言晏怔楞的抬起头,眼底尽是茫然。 「舒姐有个医生朋友在那里工作,碰运气让她问了下。」 其实也不算完全碰运气,K离江城医院最近,那么个身份显赫的人进去总会被人注意到,哪怕是***,那么严重的伤估计他们也还来不及处理。 言晏握上温热的水杯,低低的道,「不问我为什么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 至于理由,或许也没有那么难猜。 聂南深发布新闻,她气不过,再因为某些原因刺了他一刀。 「言晏,在刺向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季洛在她面前蹲下,静静的看着她,「你是真的希望他死,还是只是单纯的恨他用这样的手段逼你,想用这一刀彻底斩断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抿着干涩的唇,「有什么区别吗?」 季洛眉心一簇,前者或许恨的是他这个人,至于后者……她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哪怕是在面对良黎的时候,她都没能想过要一刀杀了她。 真相无法深究。 季洛没再继续这个问题,无奈的叹了口气,担忧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言晏没想过这个问题。 指尖收紧,垂下眼帘,「等他能活下来再说吧。」 那一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扎了多深。 贴着心脏的地方。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中间孟曼和秦思砚都来过电话,开口便是关于新闻上发布的那些,言晏一个字也没听去就挂了电话。 再后面打来的她就没再接了,不过也没有关机。.. 晚上季洛送她回到公寓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刚回到卧室还没开灯,梁元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屏幕亮起的微光照在女人脸上,指尖落在接听键上迟迟没有摁下,绯唇紧抿。 八点,离他们去医院已经过了近十个小时。 最后,电话接通,她将手机贴到耳边,传来的就是男人的一通冷嘲热讽,「关言晏,他是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值得你拿一把刀去捅他下这么狠的手?」 静垂着的眉眼未动,嗓音微哑,「他……怎么样了?」 「现在知道问怎么样?」冷声的讥诮,「动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这一刀会要了他的命?」 大概是怒极,梁元的声音比平时都高了两度。 「你打电话给我,不就是要告诉我结果吗?」她抬手揉着发疼的眉心,「要么死了要么活着,一句话很难开口?」 梁元在那边默了两秒,方咬牙道,「刀尖差两公分刺入心脏,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还在抢救……就是说还有希望。 言晏好半天没有说话,梁元似乎又来了气,放下狠话,「关言晏,他如果出了事,你准备好面对起诉吧。」 最后挂了电话。 屏幕上仅有的微光消失,女人拿着手机的手一点点垂回身侧,长发垂下,挡住了半边神色莫辨的侧脸,与空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病房内,病床上已经醒来的男人一脸阴郁的看着刚挂完电话的梁元,「你吓她做什么?」 「是吓吗?」梁元一把将手机扔到床上,「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来得及时,那仅差的两公分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还昏迷了一个下午。 「我说的不是这个。」刚换完药,男人上半身还赤裸着,胸膛部分被纱布层层包裹看不见伤口,但脸上的气色还没有完全恢复。 梁元白了他一眼,「她也不是三岁小孩,该知道这么严重的伤人事件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聂南深淡淡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她。」 「怪你自己送上门给她捅,」梁元一声冷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过我看你是死是活她也没有半点在乎,你刚才听到了,指不定现在心里巴不得你早点死了省得继续纠缠她。」 男人苍白的薄唇一点点抿起,突然问,「她下午去哪儿了?」 「你家司机去公司没接到人,有人说季洛过去了一趟。」 梁元神情嘲弄的看着病床上脸色一点点难看下来的男人,他被她伤得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不来看一眼就算了,还有心思去见别的男人,他也是够佩服关言晏强大的心理素质的。 「让公司的人把嘴闭牢,这件事别让我妈知道。」 梁元心里冷嗤,还知道捅了篓子,「是指你被关言晏捅了一刀的事,还是她以聂太太的身份和别的男人同进同出的事?」 420 聂总说,您输了 聂南深瞪了他一眼。 「要我说,要不然你就算了。」梁元站在床尾,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框,面不改色的继续补刀,「这次算你运气好,下一次换把更尖的刀,指不定真把自己命搭进去,她转身就可以和别的男人潇潇洒洒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聂南深冷睨了他一眼,「这里没你事了,滚吧。」 梁元也懒得再和他说,叫了护工,「骞没刚下飞机,听说你受伤这会儿估计在来的路上。」 因为封锁了消息聂家还不知道这件事,一想到回去还得给他应付梁元就觉得头疼。 男人不耐,「让他也回去。」 「你自己给他打电话,」梁元捡起床上的手机,出门前再次忍不住嘲讽,「我看他最近也要死不活的,你俩正好可以促膝长谈畅所欲言。」 一个二个,就没省心的。 说完,拿起外套就出了病房,顺带叫了两个保镖过来看着。 病房内很快恢复了安静,长夜漫漫,聂南深扭头看着床头没有半点动静的手机,薄唇挑出嘲弄的弧度。 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 第二天一早林秘书就带着人出现在公寓门口。 言晏看了眼他身后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手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这是什么意思?」 林秘书看着她,只有一句话,「聂总说,您输了。」 落在门把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这一刀下去,如果我没死,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甩掉我。】 她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他在医院是吗。」 林秘书一直认为她属于外冷内热的那一类人,但此时看着女人似若无物的脸庞时,又忽然觉得她有些过于冷静了。 甚至连问一句他们聂总的伤势都没有。 两个小时后,言晏出现在江城医院。 化了淡妆,连头发也被精心打理过,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十足,也愈发冷艳逼人。 刚从病房走出来的梁元见到她,眉心微微蹙了下,「关小姐这气势,」凉凉的笑,「不像是来探病,倒像是来问罪的。」 「你们兄弟合伙把我耍了一遭,我不该吗?」 她指的当然是没有提交死亡申请这件事,不管他是不是受聂南深的指使,总归有他一份参与。 梁元没接话,只是道,「你当真以为,南深恨你吗?」 突然提起的话题,让言晏有些好笑,「不然呢?」 「他帮你排除万难,对付良黎,如今甚至为了你和孟曼闹翻,他这样做,会只是单纯的恨你吗?」梁元静静的看着她,「还是说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你没办法摆脱他,所以才故意顺着他的意搬到K,只是你没有料到,就连孟曼也没有办法阻止他,更没有想到,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让我提交你的死亡申请,你们原来……压根就没有离婚。」 VIP病房,走廊上萧条得没什么人经过,只有男人叙述般的语调在空间里回荡。 「所以呢?」言晏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挑起唇,「恨怎么样,不恨又怎么样?」 「他恨你,你做的这一切都伤害不了他,他不恨你……你这么伤害他,又有什么意义?」梁元身上穿着的西装和昨天不是同一件,此时看上去更有种律所精英的既视感,「其实你自己也清楚,四年前的种种他不无辜,但也罪不至此。」 比起男人昨天对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这会儿态度已经算是客气了。 「罪不至此……」言晏静静的垂下眸,精致的妆容将她脸上每一处讥讽都衬托到极致,抬眸笑道,「那我就应 该牺牲自己,来成全他吗?」 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她自诩不是大度的人,更何况还是这么荒唐的理由。 梁元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有护士推开他身后的门进去换药,他才侧开身子让到一旁。 「凡事水满则溢,」梁元面不改色的将眼镜取下来擦了擦,垂眸淡淡道,「关言晏,面具戴久了,就容易把自己也骗了。」 言晏微微抿起唇。 「那两公分的距离……」梁元重新将眼镜戴上,视线落在她脸上,尤其那双被遮挡在菲薄镜片后的眼眸,敏锐得令人无所适从,「到底是不是真的偏了,只有你心知肚明。」 睫毛微微颤了颤,言晏扭头看向走进病房的护士,半晌后静静笑道,「不愧是梁律,」回头看他,冷艳的眉目噙着漫不经心的轻佻,「这脑洗得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显然,这点把戏的试探毫无作用。 梁元也不恼,略显阴柔斯文的脸庞笑里藏针,「人嘛,也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言晏进到病房的时候,护士的药正上到一半。 越过了客厅,男人赤裸着上身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拆了绷带的伤口就那么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 她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其实也算不上多血腥,毕竟过了一夜,伤口缝了针也看不见泛白的嫩肉,她见过比这血腥的画面多了去了,这点于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但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别过脸不去细看。 整个上药的过程很安静,男人始终闭着眼没有吭声,但护士的手法似乎不是那么好,就连碰到伤口的时候也只见他皱了皱眉。 护士连连道歉,他也只是一句没事,继续,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直到伤口处理完,聂南深坐起来方便护士包扎,才恍然间看到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女人。 静垂着眸,精心打理过的长发自然的垂在肩上,神情很淡,就这么不发一语的安静等着,连他看过去了也没发现。 还是穿的高跟鞋。 「这里没你事了,」温漠的嗓音,「出去。」 言晏抬起眸来,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看不出喜怒。 护士以为是自己又弄疼他了,看着手里还没缠完的绷带,「可是……」 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护士这才注意到他看着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原本站在门口的女人已经抬脚走了进来,于是便没再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东西然后带上门离开。 421 不会有那一刀疼 言晏一直走到他床尾的地方才停下,没有缠完的绷带被护士放到了床边。 空气里蔓延着浓厚消毒水的味道。 现在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刺向他的瞬间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 「不疼么?」 聂南深一直盯着她,闻言扯了扯唇角,倒没什么讥讽的意思,更像是好奇,「关心我疼不疼?」 轮廓分明的脸庞还透着苍白,言晏看着他额上渗出的细汗,忽然觉得自己多问了。 「只是在想,」视线从他胸口的位置掠过,没什么表情的道,「我大概应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可是你停手了,」聂南深轻轻的笑了下,眉梢微微挑起,「是害怕,还是不忍心?」 她其实扎得并不深,更深一点的,是他自己拿她的手刺进去的。 「我没必要为了你背上一条人命。」女人站在那里语气轻巧,美艳至极的脸蛋上尽是没心没肺,「你死了,很多人都不会饶了我,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不说梁元,就连聂家和池骞没就不会放过她。 薄唇缓缓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样的话放在任何人听上去,都有足够的无情和冷漠。 聂南深眸子暗了暗,早就知道的结果,对于她这样的回答倒也算不上多意外。 「既然这样,过来给我包扎?」 说的是问句,但要求的意味很明显。 言晏皱了下眉,站着没动。 聂南深继续笑了下,「你总不能让一个伤患自己动手。」 她提醒,「你自己把护士赶走的。」 言下之意就是,包扎这种事不在她该做的范围内。 男人脸上噙着慵淡的笑意,「她手法不好,挺疼的。」 「我来会更疼。」 聂南深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不会有那一刀疼。」 心尖某处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 明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但看上去似乎比任何人都还要难受。 是身上疼,还是……心疼? 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 她看着男人英俊斯文的脸,唇畔忽然撩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聂南深,哪怕是我伤了你,但我对你既不会愧疚也不会自责,你别想道德绑架我。」 「我知道。」他温漠的将她打断,淡淡的陈述,「可我如果现在死了,你也还是会背上我这条命的罪名,得不偿失,」墨黑的眼眸锁着她,勾起的唇畔谙着意味不明的低嘲,「包扎个伤口而已,和你愧不愧疚其实没什么关系。」 犯不着这么一次次的提醒他。 言晏逐渐抿起唇,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病房里有暖气,但不知道是谁为了保持通风打开了窗户没有关上,这会儿凉风一阵一阵的溢了进来。 深秋十月的天气,带了寒意。 男人被脱下来的病服就放在一旁,最后言晏还是走了过去,在床沿的位置坐下,拿起绷带一言不发的给他继续刚才护士没做完的工作。 但到底不够专业,也怕碰到他的伤口,为了方便操作淡淡道,「坐过来一点。」 聂南深低头看她,「动不了。」 言晏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净俊朗的眉目安静的垂着,近了看才发现有种病态的虚弱。 她不知道一刀扎进胸口有多疼,但听梁元的形容是很严重,她又想起刚才护士给他上药时一声不吭的模样。 抿了抿唇,没说话,原本悬在床沿的身体又往里挪了挪。 整个过 程女人动作都很轻,细软的长发没有绑起,便随着她的动作在他身上来回扫过。 冰凉柔软的指尖偶尔不经意的划过他的皮肤,凉意蔓进的空气里灼出一片滚烫,犹如羽毛轻点般在心尖挠起的点点***。 有时候他会去忍不住回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是他的顾虑,他的犹豫,还是真如她所说,他不够爱她,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聂南深垂眸凝着她满脸不情愿此时却又格外专注的脸,忽然觉得心脏的地方更疼了。 「你刚才说没完成的事,也包括我吗?」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看他,「本来是该画上了句号,」温静又冷淡的嗓音,「但是聂总你实在是太能惹麻烦了。」 「言晏,我要的从来不是一笔勾销。」他低低的笑了笑,「四年前就没能离掉的婚,你总不能指望,四年后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幽静的瞳眸锁着她的脸,「更何况,你也没能一刀杀死我。」 哪怕是通着风,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也始终挥之不去。 言晏面无表情的将包扎收尾,然后才抬起头来对上男人熠熠深沉的眼,听见他嗓音温漠的道,「言晏,愿赌服输。」 说好听点叫愿赌服输,说难听点,其实是她没办法和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讲究游戏规则。 她起身,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了两张消毒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刚才进来的时候,梁元问我,如果你不恨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聂南深看着她低头擦手的动作。 女人轻懒的笑着,清浅的嗓音在这样安静的病房内显得很是悦耳,「我也觉得挺没有意思的,好歹曾经夫妻一场,也没必要刀剑相向搞得这么血腥,」她将手指每一处地方都擦得干净,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拓出形状,「我这个人一向不大喜欢见血。」 最后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但是聂南深,我给过你机会了,」淡静的眉眼撩着轻慢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不,言晏,」视线从女人纤长白皙的手指挪到她肤白貌美的脸上,唇畔勾着不深不浅的弧度,「放了你,我才会后悔。」 言晏看了他一会儿,了然轻快的笑道,「其实仔细想想,秦思砚说的也没有错,」盈盈的歪了下脑袋,像是在仔细权衡,「比起夏冉,我坐上聂太太这个位置大概更能扎她们的心。」 话里的意思摆明了要难为他,但聂南深似乎并不在意,淡淡的笑,「你现在做到了。」 422 有恨,也是好的 下意识皱了下眉,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其实早就想好了对策。 言晏没有立即回答,有好一会儿只是不断在床前来回踱步。 最后来到一张椅子前,然后正对着病床的方向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我有个条件。」.. 这是默许了。 男人脸上一扫之前若有似无的阴郁,眉底绽开点儿细密的宠溺,「我妈不会再找你麻烦,靳胜林那边我也会替你解决。」 言晏再次拧起眉,分明她还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还是挑了挑眉,「只有不影响到我,随你。」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 聂南深面不改色,「时机到了,那份文件我会给你。」 言晏看着他,「什么才叫时机到了?」 「万无一失,」他语气从容,「你也不希望中途出现什么变故。」 变故……她现在确实还存在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可能导致变故。 不过这一点她还有时间。 「还有……」 聂南深想也不想的再次打断她,「搬回银南别墅。」 言晏忽然察觉,自己会输在他手里大概不算冤。 连想法念头都被他摸得透彻。 她好笑的叫他,「聂南深。」 「你说的一个条件,我现在已经答应了你两个。」男人眉眼未动,俊美的脸庞笑容温和,在这一点上却半分妥协的意思也无,「原本就是夫妻,总不能一直分房住。」 言晏逐渐抿起唇,最后垂了眼帘,「行,」满不在乎的笑,「谁让我技不如人。」 她今天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料到了最坏的结果。 聂南深皱了皱眉,无奈道,「言晏,我不是在和你打仗。」 「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她从椅子里起身,眉梢挑着凉沁的弧度,几分埋怨娇嗔的笑,「不然,老公你怎么就不能让让我呢?」 那句象征亲密的老公出来,没有半点该有的亲昵和暧昧,反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聂南深唇角沉了沉,见她转身就要走,语速很快的道,「吃了东西再走。」 「我吃过了。」 「林秘书说你没有吃。」 「我不饿。」 聂南深抿唇盯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那就陪我吃。」 言晏脚步终于顿住,回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聂南深,你不觉得你有时候过于幼稚了吗?」 不管是他昨天的举动,还是这句话里的挽留,他是怎么觉得她现在还会有心思和他一起吃饭的? 但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言晏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五官冷漠的男人,唇角扯了扯,「正好,陪你的人来了。」抬脚走过去,言语客套而疏淡,「能让一下吗?」 池骞没先是看了眼面前明显对他抱有敌意的女人,然后又看向床上脸色明显阴郁的男人,还是侧开了身子。 直到关言晏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客厅,他看着床上一脸被抛弃的男人,将门关上走过去,「看不出来人家压根不想陪你吃饭?」 「我没瞎,」聂南深抿唇收回视线,这才拿起病号服套上,淡淡的问,「你来做什么?」 池骞没单手插兜,在病房里四处看了看,「昨晚好像有东西落你这里了,有看到吗?」 病房里的东西都是护工在收拾,聂南深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池骞没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算了。」 聂南深皱了皱眉,和他玩猜谜呢? 不过也没有追问,「梁元去买早餐了,一起?」 池骞没嘲讽,「没人陪你是吃不下饭了?」 「问一句,他没买你的份。」 男人冷嗤,「呵。」 聂南深抬手系纽扣,漫不经心的问,「你去罗马做什么?」间隙掀眸扫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同样嗤笑,「据我所知,那边好像已经没你事了。」 池骞没皱了下眉,没回答,「养你的伤。」 说完就欲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重要或者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聂南深慢条斯理的扣好衣服,一脸嫌弃的嘲讽,「麻烦你下次把温纾也带上,省得她动不动来找我打听她男朋友的动向。」 池骞没离开江城的这段时间里温纾直接间接找过他几次,不过他没时间应付就都由林秘书打发回去了。 要不是看在温纾多少跟了他几年,好歹有点真心在的份上,他压根懒得搭理这档子事。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池骞没停在床边不温不火的睨他,「关言晏怎么没能一刀捅死你。」 「命大。」 原本要走的池骞没重新转过身,盯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办公室为什么会有刀?」挑唇讽刺,「别告诉我你没事会在办公室削水果。」 聂南深蹙了蹙眉,没吭声。 「苦肉计就算了,」池骞没淡淡扫了眼他胸口的位置,凉声讥诮道,「拿自己的命给她撒气?」 拿把美工刀,剪刀,什么刀不行,偏偏挑了个最有可能致命的。 聂南深抿唇,好半晌喉尖才憋出三个字,「我乐意。」 池骞没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还有几分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你这么做,就不怕关言晏更恨你?」 恨…… 他垂了垂眸,唇畔溢出苦涩的弧度,「有很……也总是好的。」 池骞没微微愣住了,低眸聚焦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思绪有过片刻的恍惚。 有恨,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么。 关言晏利用孟曼逼他娶夏冉就说明了一切,他们之间的恩怨一刀两断,从此两不相欠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爱也好恨也罢,终究会归于陌路。 他凝着男人淡漠无物的脸,「你不觉得,自那两年牢狱后,你变得有些偏执了吗。」 「是么。」 聂南深语气里透着满不在乎的敷衍,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一瞬忽然有些能理解了当初樊天逸的做法。 有些痛苦尝过了一次,便无法忍受第二次。 光是想想,都不能忍受。 也如梁元所说,他确实卑鄙。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这种卑鄙不入流的手段才能将她留住。 423 大多只是心有不甘 当天下午,林秘书就将她公寓的东西搬到了银南别墅。 言晏没有直接过去,而是转身去关园住了两天,期间季洛来过电话,她也只是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季洛在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便挂了电话。 许久没人住过的别墅,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没有生气的冷清。 下午的时候宋秘书过来,「您这边一直没有出面给出回应,媒体那边猜测众多,风向不大好。」 她在江城口碑几乎可以算是烂得不行,哪怕是聂南深公布出了他们没离婚的消息,但在众人眼里更像是多了个夏冉出来她受到了威胁,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聂太太。 不过对于这一点言晏倒没不怎么在意,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修剪着草坪无人打理过的植被,「良黎那边什么反应?」 「在聂总住院这两天,靳胜林已经截胡了K的两个项目还有几个合作方,关于您手里的这个电影,她也下了不少黑通稿。」 言晏笑了笑,「这是打算撕破脸皮,装也懒得装了么。」 宋秘书看着她,「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您的缘故,聂总未必会与他们为敌。」 自从回到江城后她明里暗里挑衅了这么多次,要不是因为忌惮聂南深,良黎也未必能沉这么久的气,否则她也不会挑在孟曼曝出即将和夏家联姻的消息时就迫不及待的去举报她的身份。 如今他们两人没有离婚的事实曝光,就代表聂南深和他们之间的立场再没了回旋的余地,他们自然得先下手为强。 言晏手指拨了拨被剪下来的枝丫,淡淡道,「那就给个回应吧。」 宋秘书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妥协,但转念一想,不管聂南深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算靳胜林和良黎想要再背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哪怕是看在聂家的分量上也得掂量掂量。. 于是宋秘书回去就以她的名义发了一则关于没有离婚的声明,算是正式承认了两人仍是夫妻的这层关系,当天晚上舆论再次发酵。 言晏没再关注网上的评论,关了一整天的手机,一直到第三天新闻上的讨论声逐渐消停,她才重新回到片场。 其余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包括冯晔在内的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明显更加恭敬之外。 休息的间隙,季洛来到她面前,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聂南深是不是拿受伤的事威胁你了?」 言晏从剧本里抬起头来,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笑了笑,「我看上去是那么好威胁的人么?」 她当然不是,所以他才会感到意外。 看着女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给出那样的回应,就不怕真的一辈子都甩不掉他吗?」 言晏看了他一会儿,方道,「就算不给出任何回应,也改变不了事实。」 季洛皱起眉,「言晏……」 「季洛,」言晏合上剧本站起来,看着男人眼底的担忧,无奈道,「你放心,聂南深不会把我怎么样,你专心工作,不用担心我。」 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她和聂南深之间的事,季洛参与太多对他也不会有好处。 说完,言晏也没再看他,抬脚就朝正在和女主角沟通的冯晔走了过去。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唐唯就小跑了过来,「老师,」她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外面有个叫夏冉的小姐找您。」 言晏脚步一顿。 夏冉? 片场附近的咖啡厅,夏冉特地挑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她看着对面眉目淡静的女人,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关小姐真人比照片里漂 亮许多,难怪聂总这么多年都能对您念念不忘。」 话里除却客套的意味,倒没什么讽刺的意思。 言晏抿了一口刚端上来的咖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大多时候都只是心有不甘,」浅浅笑道,「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夏冉怔了下,旋即笑道,「您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女人温婉的五官却透着毫不违和的美艳,惊艳且耐看,哪怕只是坐在那儿也愈发渗着一股成熟妩媚的气质。 在此之前,她很难想象出关言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柔软,实际心却比谁都硬。 言晏不置可否,「是么。」 「不过……」夏冉顿了顿,看着女人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关小姐似乎很排斥聂总对您的感情?」 排斥……倒是个蛮精准的词。 「那你应该也知道,你们两家没能顺利联姻其实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言晏面不改色的放下杯子,笑容客套而疏淡,「如果今天夏小姐是来和我谈这件事的,恕我不能奉陪。」 夏冉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越界,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看了眼她拿起的包,「只是关小姐就不好奇,聂总分明一开始就不打算联姻,却为什么要与夏家合作,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么?」 言晏皱了下眉,对上女人看过来的视线,坦荡而爽落的语气,「如果再晚一点,他大概就达到目的了。」 迟疑了两秒,言晏还是坐了回去,轻描淡写的笑,「那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冉笑了笑,「我父亲在临城有个不小的项目决策权,之前靳胜林就因此找过我父亲,如果那个项目能拿下来,就能拿到通往上面那层关系的通行证,」语序清晰且有条不紊,「而整个江城有实力同我家一起拿下的,也只有靳总和聂总这两家公司,不过两者相较于我们而言,自然是后者更加保险。」 夏冉静静的说完,看着女人逐渐沉默下来的脸,「这样,您也觉得和您没有关系吗?」 言晏沉了沉眉,好半天没说话。 聂家在江城这么多年,底蕴浑厚人脉极广自然不需要那则通行证,但靳胜林不一样,自古官商不分,一旦让他打通了那层关系,成为下一个樊家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她和良黎积怨已久,起因原由一目了然。 424 以她如今的立场 夏冉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聂总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夏家这么一个难堪,接下来我们两家之间的合作是不可能了,」凝着女人姣好的面容,「其实您也觉得,他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是么?」 不管是之前的要拿下这场合作,还是后面拒婚再毁掉合作,其实都没有必要。 谈不上意外或震惊,不过言晏确实没想过这一层。 只是看着夏冉,「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神情始终很淡,「特地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替一个男人鸣不平。」 像是没有想过她会这么直接,夏冉愣了下,但也没再有多余的掩饰,「我爸认为聂总拂了夏家的好意,接下来打算和靳总合作。」 「所以?」 「人人都认为我是夏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但只有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总是比男人的话语权少很多。」说到这里,夏冉眼底的光暗了暗,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云淡风轻的笑道,「但靳总这个人,您应该比我了解,可我爸不会听我的,和他合作风险太大。」 她手指在杯沿停留了两秒,温和大方的朝她笑道,「人总要学会未雨绸缪,如果将来有一天夏家牵扯到你们的争斗中,还希望您更高抬贵手。」 言晏眯起眸,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夏小姐未免太高看我,」语气轻慢,「这些话,你该给聂南深说才对。」 「可他要对付靳胜林,不也是因为您吗?」 言晏脸上的弧度僵了僵。 「当然,」夏冉靠进沙发里,「您也可以认为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生意场上的那点利益,可您真的认为以聂家如今在江城的地位,要动靳胜林一个外来势力需要废这么多心思么?」继续浅笑,「他们之间,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冲突。」 不管夏冉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从逻辑上来说这样的理解看似没有半点问题。 聂南深之所以不告诉她,无非是不打算让她插手进去,但牵扯到自家的商业机密,夏冉选择告诉她无疑是在进行一场未知的赌博。 言晏垂了垂眸,「今天告诉我这些……是卖我的人情?」 「是也不是,」夏冉坐得端正,徐徐笑道,「能和聂总周旋这么多年,我想您并不是只靠美貌才走到今天,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言晏瞥了眼她手边的咖啡,视线挪到女人清秀的脸上,淡淡笑出了声,「夏总只拿你当联姻牺牲品真是可惜了。」 夏冉回了个礼貌的笑,「过奖。」 正如她所说,生在贵门的女人大多只能成为巩固自家势力的一枚棋子,更多时候性别就注定了一切,能做到像关珩那一步的少之又少,所以哪怕在四年前关家最落魄的时候,关言晏也没有走到需要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拯救关家的地步。 女人的轻笑,「就不怕下错注吗。」. 夏冉不以为然,「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不说别的,就凭关言晏在和良黎水火不容的情况下还敢拒绝聂南深的追求把自己置于险地,她就不信她手里没有制衡他们的底牌。 言晏没有立即回答,说到底在江城除了与聂家和良黎有关的事,其他的她都没兴趣去插手和了解。 也就在这时,言晏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看出她的犹豫,夏冉也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以关小姐您如今在江城的立场……其实没必要把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敌人。」 瞥了眼她的手机,淡淡笑道,「不论是夏家,还是……聂总。」 言晏下意识皱起了眉。 变成。 她坐着没动,也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只是看着对面的女人,语调轻缓的 陈述,「夏小姐很偏袒他。」 夏冉怔了下,下意识要反驳的话语却在对上女人冷静无物的视线时一下被堵在了喉口。.. 如果这样的话是由秦思砚说出来,她或许还会觉得是在挑衅或者讽刺,但偏偏她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结果。 有种短暂被窥探破的窘迫。 而在那澄净的目光下,一切的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 夏冉自嘲的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扫了眼那持续震动着的手机,拿着包起身,「您应该很忙,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言晏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咖啡喝了一口,直到夏冉离开座位打算离开,方淡淡开腔,「夏家没什么得罪过我的地方,我自然不会计较。」 夏冉回过头看她,女人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挪开了,兀自优雅的浅抿着咖啡。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秦思砚会对她说出那句宁愿嫁进聂家的人是她而不是关言晏。 她之前所认为的关言晏对秦思砚好脾气的容忍,大抵也不止是好脾气,而是不重要的人或事,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去废多余的心思。 聂南深不仅可以为了她去对付靳胜林,甚至可以不顾孟曼的意思选择取消婚约,这就足以看出她在那个男人心底的分量,而在这种情况下,关言晏如果因为两人之前的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迁怒夏家,她毫不怀疑那个男人的选择,所以她才会直接来找她。 不过如今看来显然是她多虑了。 夏冉站在那里,由衷的道,「谢谢。」 言晏笑了下,放下杯子,「说来,让夏小姐承受一些无端的非议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夏冉明显愣了下,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从包里拿出名片放到她面前,落落大方的笑道,「将来如果关小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 「有机会的话。」 夏冉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不断响起势有她一直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电话,兀自笑了笑,然后埋单离开。 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店,言晏才拿起那张名片在指尖把玩,顺势也终于接起了那通响了许久的来电。 「在哪儿?」 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那边男人低沉的嗓音,大概还有那么点儿不易察觉的不耐。「有事?」 「林秘书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回去。」 这个回哪儿,不言而喻。 垂了垂眸,面不改色的轻笑,「托你的福,工作耽搁了几天。」 聂南深沉默了几秒,声音更低了,「今晚要么来医院陪我,要么回别墅睡觉。」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强势,「你和夏家应该也没什么业务可谈。」 言晏正打算将名片放进包里的动作一滞。 是不放心她,还是担心夏冉给她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条件还得再加一条,」她掀起眸冷笑,「没人会把自己老婆当犯人一样盯着。」 「如果你能让我省心的话。」 手指落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随后言晏直接挂掉了电话,扭头看向窗外。 她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熟悉的黑色慕尚不知停了多久。…… 言晏回到银南别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没有开灯的别墅一如既往的冷清。 尤其是最近聂南深都住在医院,偌大的屋子没有生活的气息,这种冷清就显得更加突兀。 林秘书办事很可靠,除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她在公寓的衣物包括工作文件也 一并被搬了过来。 部分放进了卧室,还有部分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都被放进了书房。 包括之前那副季洛又重新还到她手中的油画。 深夜,那副足有一人高的画作被搁置在一侧,昏暗的灯光下,将画里红衣女孩儿的身影映出别样的韵味,和女人手中摇曳着的红酒颜色仿佛融为一体,鲜艳而刺目。 女人看得专注且失神,长夜只剩下寂冷和漫长。…… 第二天言晏照例去片场,到中午的时候由于天气突然下雨导致不得不提前收工,她吃完午饭就去了医院。 彼时聂南深正坐在床上处理工作,面前摆放着一台笔记本和一堆整齐的文件,直到听见敲门的声音,头也没抬的开口,「进来。」 下意识以为是护士来换药,刚抬起头,就看到出现在病房内的女人,俊冷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但也不过一秒,男人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瞥了眼她手里提着的餐盒,语调慵淡,「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言晏在身后带上门走进去,环顾了下四周顺口问道,「梁元呢?」 聂南深皱起眉,「他有自己的工作。」 所以她是觉得,这里有梁元在她就可以几天都不来一趟? 「哦,」言晏点点头没说什么,亦没察觉到男人脸上的不悦,走过去将手里的餐盒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吃饭了吗?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就随便带了点。」.. 聂南深瞧她,「你吃了吗?」 「嗯。」 「那先放着吧。」 说着收回了视线,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这样的天气只经过简单包装的便餐很容易凉,不过医院也配有专门的营养餐,估计过不久就会送过来,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挑了本杂志翻着。 425 怕我袒护她? 聂南深随口一问,「今天不去片场?」 「去过了,」手里翻过一页,「后面要去临城取景拍摄,我不跟组。」 聂南深这才重新抬头看她,鼻息间嗤出冷笑,「所以才有时间来看我?」 「算是吧。」 聂南深薄唇一点点抿起,他原本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关心他,这会儿想着过来,大概是真的觉得没什么事做。 就像这会儿,人来了也只是到一旁安静的坐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好半晌,他才压着嗓音开口,「帮我倒杯水。」 言晏抬起头来,与他的视线对在一起,又扫了眼他面前的笔记本,最后还是起身去给他倒水,回过身的时候已经看到男人把面前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放到了一旁。 走过去把水杯递给他,见状又问了一句,「要吃饭吗?」 「嗯。」 聂南深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但还是一边喝水一边应了一个音节。 言晏本来想问他要不要叫护士送营养餐过来,但男人已经伸手将床头放着的餐盒拿到了面前的小桌上,于是话语便又咽了下去。 一直到男人默不作声的吃完,她将东西都收拾干净,聂南深看她忙前忙后最后发现实在没什么事做,再次开口,「帮我削个苹果。」 难得的,女人没有拒绝,转身找了张椅子过来。 聂南深心情一下好了不少,盯着女人垂首削苹果的侧脸,「消气了?」 「什么?」 他勾着唇角,噙着淡淡的愉悦和宠溺,「今天这么好脾气。」 「我一直很好脾气啊,」言晏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还是说聂总不习惯,更喜欢大吵大闹冷眼相对?」 确实,她对谁都一直很好脾气,除了在面对他的时候更多的是连个笑脸都不肯给。 也难得,有这么温顺的时候。 新鲜红嫩的果皮从她手中滑落,女人的手指很白,纤长又细,很有让人想一口含在口中的欲望。 喉结微微滚动了下,聂南深正想说什么,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林秘书,聂南深没有多想的接下,「什么事?」 「聂总,」那边语速极快的道,「半个小时前有人将秦小姐涉嫌抄袭的证据发到了网上……舆论还在发酵,对秦小姐很不利。」 眉心一下蹙起,他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女人,只见她仍在专心的削着苹果,垂下的长发挡住了眉眼,只有唇边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弧度。 薄唇微抿,「还有呢?」 「我刚才联系了秦小姐的工作室,秦小姐现在似乎在去医院的路上。」 有几秒的沉默。 心底漫过细密的嘲弄,「我知道了。」.. 聂南深挂掉电话,言晏将已经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温软的脸蛋上笑容可掬,「吃吗?」 聂南深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脸,没有接过,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也被保镖推开。 「聂总……」保镖语气慌张,在看到两人时顿了顿,但还是一脸为难的道,「秦小姐在外面吵着要进来……」 男人压着眉心,半秒犹豫都没有,「不见。」 言晏笑了笑,「还是让她进来吧,」将苹果放到一旁,清楚的看到男人瞬间冷沉下来的脸色,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带着点儿随意的轻笑,「看样子应该也不是来找你的。」 说着人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聂南深一把就拉住了她,「言晏。」 实际上保镖也拦不住,话音刚落的瞬间,秦思砚已经裹着那一身的怒意冲了进来,「关言晏!」 当看到病 床上那道身影时,秦思砚怔住了,「南深哥?」原本就冷冽的脸蛋愈发难看,矛头直指床边站着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看到了,」言晏歪了歪脑袋缓缓笑道,「这里是医院,秦小姐难道不知道不能大声喧哗吗?」 大抵是来得急促匆忙,外面还下着雨,秦思砚连伞都顾不上带就赶了过来,长发被雨水浸湿贴在脸颊,浑身也几乎没有一处干的,尽显毫无形象的狼狈。 但秦思砚毫不在意,大步走进去,冷意逼人,「我是问你南深哥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 女人只是轻笑,「和你有关系吗?」 云淡风轻的一句,就将秦思砚所有的质问和指责都压了下去。 她扭头看向床上的男人,却发现他始终旁若无人的扣着她的手,钝痛比她来时的风雨还要刺骨。 「和我没有关系……呵。」秦思砚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用力的闭上眼掩过那些讽刺受伤的情绪,等再次睁开时,看向女人的眼里就只剩下尖锐的盛怒,「好,关言晏,那我问你,那副画是不是你给的?!」 言晏刚要张口,手腕微紧,聂南深凝着她,沉着嗓音对门外的保镖开口,「还不带秦小姐去换身衣服。」.. 四目相对,阻止的意味很明显。 言晏绯唇微勾,下一秒,嗓音清晰的开口,「是我。」 聂南深一下加重了语气,「言晏。」 秦思砚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的滑稽,更没想过哪怕是当着聂南深的面她会这么轻易承认,冷笑声中带出浓厚的讽刺,眸色更冷了,「你还真是坦荡。」 「一幅画而已,她找到我,我自然就给了。」言晏把手从聂南深手中抽出,转身取了张纸巾漫不经心的擦着手,「聂总既然把画送给了我,我想我也有权利把它交给任何人?」 「你少拿这种理由搪塞我,」秦思砚眉目渗着冷意,「陈初才出来多久,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找上你?」 言晏眯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我以为你现在该证明的,应该是自己没有涉嫌抄袭,而不是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问我为什么把你的原作交给别人。」 随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她弯唇浅笑,「清者自清,等鉴定结果出来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你在慌什么?」 秦思砚脸色一变,眼底掠过一抹慌乱的情绪,但很快冷静下来,「好一个清者自清,」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泠泠冷笑,「就怕有人从中动了手脚,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最后结果出来谁又敢保证,我不是被人陷害的?」 言晏静了静,「也是,」轻笑出声,「听说之前她就去你的画廊里闹过一次,不过舆论都被聂总压了下去,陈初也因为寻衅滋事被关了几个月。」 男人眉心沉了沉。 言晏抬了抬下巴,话是对秦思砚说的,「那就公平一点,」撩着的唇角,和眸底渐冷的温度,「秦小姐干脆自己去找一个更可靠的律师,也省得在这里既受了好处还一边觉得自己委屈了的受害者模样,对谁都好。」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眉梢浅弯,「你认为呢,聂总?」 秦思砚一下睁大了眼,她没想过关言晏会搬出梁元,下意识的也去看聂南深的反应。 聂南深却只是看着身侧的女人,好半晌才道,「既然没有,哪个律师都一样。」 秦思砚看着他的眼神愈发不敢置信,「南深哥!」 聂南深这才偏过头,「不是问心无愧?」语气冷漠,「那就回去安静的等结果。」 秦思砚死死的咬着唇,那些想要辩驳的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好,」指尖嵌入掌心,那些湿润的长发还滴着水珠从她脸颊 滑下,衬得秦思砚脸色一片苍白,偏生那张脸上此时尽是不屈的倔强,她怒极反笑,「那我们就看看,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说完,秦思砚红着一双眼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病房,门被带上的瞬间发出一声巨响。 很快空气里就只剩下无声的寂静。 看着重新紧闭的房门,言晏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淡了下去,几分兴致恹恹的收回视线。 刚准备转身去拿包,手腕再次被抓住,一个用力,她整个人直接坐到床沿,轻而易举的就被带到了男人怀中。 下巴被扣住,不算用力,但也不足以能让她挣脱。 「难怪今天有时间来陪我,」俊美的五官漫出嘲弄,聂南深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脸上,瞳眸深谙,连带着那些意有所指的讽刺一起,「怕我袒护她?」 秦思砚不可能知道他在医院,唯一可能的就是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她就去找了关言晏,哪怕没有通过电话,但只要去她的工作室随便问问,只要有心提过两句,她很轻易就能找到这儿。 他早该看出来,所谓的好脾气,也不过是别有所图而已。 言晏垂着眸没有看他,「毕竟这种事你一直在做,」唇畔浮出点儿深浅不明的弧度,「压下一个梁元而已,过分吗?」 女人明艳的五官肆意妩媚,聂南深一动不动的凝着她,喉尖溢出苦涩,「不过分。」 就算秦思砚不知道那幅画是她交出去的,但一旦出事,秦思砚就一定会找他善后。 所以她才选择在这里等着。 言外之意如此明显。 她不想让他插手。 梁元好歹是江城第一律状,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最终也只是摘了这尊金状而已,当然不过分。 426 让她名声扫地,才算清了 毕竟如果她今天不在场,他也未必会这么做。 「那就好,」言晏轻轻的笑出声,眉眼舒缓慵淡,「省得聂总心疼,认为是我欺负了她。」 笑意不达眼底,那些对他的嘲弄和讥讽都摆在了脸上。.qgν. 「可如果思砚没有抄袭呢?」聂南深指腹贴在她白净的脸颊,笑得温漠,「你要公平,我可以给你公平,可如果最后结局不是你以为的,这个罪名你是不是也要扣在我头上,嗯?」 「我就罢了,」言晏勾着唇,眸底敛着绵长的笑意,「那陈初算什么呢?」 聂南深眼眸微动。 一个籍籍无名毫无背景的新秀,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被关了几个月,没理由再来重蹈覆辙一次。 这么简单的道理。 「聂南深,」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声线温软冷静,「今天我让她名声扫地,秦思砚欠我姑姑名誉的这笔账,才算清了。」 女人红唇撩着嫣然的弧度,偏生在说出这句话时,那双墨色的瞳眸深处嵌着挖之不去的冷厉。…… 新闻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但完整的鉴定结果没那么快出来。 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下午时分秦思砚工作室就以极快的速度贴出了一份澄清声明,并且在澄清之余,言明会将蓄意抹黑的人一并告上法庭。 见她这么坚决的态度,网上风向这才稍有缓和,部分讨伐声量直接转到了陈初那端。 只是除了那份声明后秦思砚再没出现在公众视野,连画廊也处于暂时歇业的状态,看样子应该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聂南深也确实没再插手。 言晏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从始至终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置身事外。 聂南深出院这天,林秘书给她打来电话,言晏轻飘飘的回了句,「他是没手还是没脚,出个院而已还需要兴师动众?」 态度冷漠敷衍,林秘书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遂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林秘书出现在K她的工作室,禀着一贯客套且奉命行事的态度,将人直接带到了医院。 病房门口,那两个保镖还在守着,林秘书放下一句公司还有事便离开了。 言晏皱了皱眉,保镖已经替她打开了门,「关小姐,请。」 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抬脚就走了进去。 聂南深还穿着一身病服,一旁站着的池骞没正将他从床上扶起来。 还没开口,聂南深就看到了她,微微一愣,「言晏?」 那模样,倒像是诧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女人秀气的长眉拧得更紧了。 聂南深顿时明白过来,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同样蹙起眉,「你让她过来的?」 他不是没想过让她过来,只是清楚她不喜欢呆在医院更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所以除了上次女人主动找来,哪怕好几次他想让她过来陪着也都强迫自己忍了下去。 不过池骞没显然没那么多顾虑,凉声冷嗤,「你怕她担心,可我看她对你似乎也没有多上心。」 言晏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走,门口的保镖抬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也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男人脸色明显暗了暗,不过没有出声。 言晏差点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秘书回了公司,我待会儿还有事,没空送他。」池骞没这才淡淡开口,一贯的阴沉冷漠,眼风凉凉的扫了过来,「过来把人扶着。」 言晏看了眼他搭在聂南深胳膊上的手,站着没动,好笑道,「你个大男人不扶,让我扶?」 更别说门外还有两个 体型魁梧的保镖。 「你是他老婆还是我是他老婆?」男人冷鸷硬朗的五官没什么表情,「别忘了他这伤是拜谁所赐。」 言晏脸色一冷,聂南深就淡淡开了腔,「行了,」没好气的白了池骞没一眼,「我伤的又不是腿,没那么娇气。」 说着就自己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更何况就她那瘦胳膊细腿的,一个用力都能把人带倒,哪儿撑得住他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池骞没凉测测的睨他。 聂南深起身去拿放在沙发上要换的衣服,池骞没朝她看了过去,「你这聂太太当得倒是清闲。」 言晏刚要出声反驳,男人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也不是她自愿的。」 池骞没单手插兜,「惯的。」 他讽刺回去,「是你不想?」 池骞没,「……」 手指勾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抬脚朝关言晏走去,「照顾好他,出了什么问题,他舍不得找你算账,我没那么怜香惜玉。」 说着将车钥匙丢给她,猝不及防间言晏下意识就接住了。 「你……」 「要走赶紧,啰嗦什么。」聂南深正背对着正在脱下身上的病号服,扭头瞪了他一眼。 池骞没也不在意,「回去好好休养几天,少折腾给自己找麻烦。」 说话间又瞥了眼言晏,然后直接越过她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言晏站在原地,看了眼手里的钥匙,又抬头朝男人的方向看去。 病号服已经被他脱了下来,露出下面精壮结实的身材,肌肉线条紧致有力,说是没那么娇气,但在穿衬衫的时候动作明显没有平常那样利索。 然后就是一声闷哼。 想也不用想,大概是扯到了伤口,刚拆完线还没有完全愈合,很容易会再次崩开。.bμν. 两秒后,言晏还是走了过去,「去床上坐着。」 聂南深回过头来,扣子也只扣到一半。 见女人将钥匙放到一旁,又走到沙发前将要换的衣服一件件从口袋里取出来,整个过程都没有看他一眼。 既然已经来了,他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再将人恼走。 转身回到床边坐下。 言晏将衣服一并拿过来放到一旁,他坐着她站着,然后聂南深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弯腰替他扣上剩下的扣子。 微敞着的胸膛,露出左边胸口上留下的半指长的刀疤,狰狞醒目。 言晏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随口问,「医生怎么说。」「养几天就好,不碍事。」 「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嗯。」 然后女人便没再出声了。 柔顺带着弧度的长发自她肩头滑下,衬得精致的脸蛋白皙而专注,动作也有种近乎错觉的温柔。 但这不是个很方便,甚至是有些累人的姿势,披散的秀发也不受控制的垂下来挡住视线,几乎是她每扣一个,就会抬手将头发往耳后别一次,然后没一会儿又散落了下来。 聂南深忍不住,抬手去替她扶住那耳后不断下滑的长发。 温热的指腹贴上肌肤的瞬间,女人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也不是多亲昵的动作,但此时却生出些许无法言喻的暧昧。 空调里漫出令人舒适的温度,言晏抬起头来,聂南深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嗓音裹着温和和随意,「这样快一点。」 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加快了手里的操作。 却没看到在她低头的瞬间,男人眼底顷刻翻涌出的炽热和迷恋。 隐忍的克制下,是小 心翼翼深埋缱绻的无法自拔。 将最后一颗纽扣扣好,言晏又从一旁拿出宽松的毛衣给他套上,最后直起身来,「好了。」 聂南深继续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是站着没动,然后指了指自己下面,似笑非笑,「还有裤子。」 清秀的眉一下拧起。 言晏这才发现他只是换了上半身,忘了下面穿着的还是那条与这身装扮极其不搭的病号裤。 「老夫老妻,我也不是没给你换过,」俊脸儒雅,声线柔和蛊惑,「顺便而已,嗯?」 言晏,「……」 看着男人痞赖的眉眼,转身去拿车钥匙,「我在外面等你。」.qgν. 房门被无情的带上,男人脸上的神情也跟着一点点暗下去。 期间言晏去了趟洗手间,十分钟后聂南深换好衣服从病房里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除了刚才给他换上的毛衣,男人外面还搭了件深色的长款大衣,挺拔的身形笔直修长,儒雅而矜贵,半点看不出来像刚出院的病号。 中途不断有人上来,聂南深自然的将她带到怀里。 言晏下意识要伸手去推他,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最后垂眸没出声。 一直到上了车,男人看着她温淡的侧脸,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手掌将她的脸捧过来了一点,「生气了?」 「要是因为一点小事我就生气的话,我岂不是会很累。」言晏偏过脸,躲过男人肆无忌惮的亲昵,眼角撩着清浅的弧度,「回银南别墅吗?」 聂南深本来是打算出院了就去公司找她,不过现在既然她来了,也就不用去了。 「嗯,」松开她,退回到副驾驶上,「回家。」 家…… 言晏落在档杆上的手紧了紧,半晌后,若无其事的发动了引擎。 车子停进别墅车库。 下车后,言晏一只手还搭在车门上,眼尖的就瞥见不远处另一辆原本不属于车库的黑色古斯特。 眉梢饶有兴致的挑起,「来客人了啊。」 427 对得起对不起 聂南深刚绕过车头来到她身侧,闻言就看了过去,墨黑的眸底一下覆上几分复杂的情绪。 女人脸上挂出盈盈的笑,看了他一眼,「看来今天的晚饭得多准备点了。」 「啪」地一声,女人带上车门朝别墅内走去,聂南深薄唇微抿,也抬脚跟了上去。 越过玄关,刚走进客厅,迎面一道黑影就朝他们扔了过来。 聂南深眼疾手快的将女人护在身后,清脆落在脚边溅起碎片,茶渍滚烫,他脸色一沉,朝沙发上的人影看了过去,「您在做什么?!」 孟曼将他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看在眼里,眉间的怒意更甚了,「当真是为了个女人眼里没了我这个妈,连受伤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了!」 聂南深皱了皱眉,看向她身旁同样坐着的秦思砚。 「你都能让梁元跟着你一起骗妈,」秦思砚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掀眸对上男人投过来的视线,淡淡的道,「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说?」 聂南深眉心顿时拧得更紧了,又看了眼情绪激动的孟曼,语气压着不悦,「小伤,不说也是怕您担心。」 说完,又朝言晏低声道,「你先上去。」 仿佛那一闪而过的戾气只是错觉。 言晏瞥了眼他手背被碎片划出的血痕,还没来得及开口,孟曼突然就动了怒,「被人捅了一刀子在心上,这叫小伤?」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我今天要是不来,是不是你哪天死在这个女人手上我都不知道?!」 聂南深脸色难看,不着痕迹的将女人挡在身后,「和她没关系。」 那下意识的模样,倒像是生怕她们会对她做什么一样。 「怎么没关系,」秦思砚一声冷笑,抬脚就朝他们走了过来,目光却锁在了他身后始终没有出过声的女人脸上,面露讥诮的讽刺,「关言晏,你还真是下得了手。」 「思砚。」 不轻不重的声音,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秦思砚冷冷嘲讽,「怎么,现在是说也说不得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女人的轻蔑的嗤笑声。 言晏这才从聂南深身后走出来,「我还以为秦小姐最近应该在忙着对付媒体,没想到现在还有心思操心别人,」不闪不避的对上女人挑衅的视线,唇角微微撩起,微眯起的眸里迸出温凉的寒意,「是太闲了,还是真的太胸有成竹,还能分心来关心别人的老公?」 她不知道孟曼在得知他们曾经没有离婚这件事后聂南深是怎么解决的,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孟曼确实没再找过她的麻烦。 今天或许不是突然得知她儿子因为她受了伤,大概也不会再次愤恨的找上门来。 秦思砚抬了抬下巴,义正言辞的冷笑,「我总不能看着南深哥继续被你的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所蒙骗。」 「够了。」聂南深一张脸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秦思砚脸色一白,咬唇毫不留情的讽刺,「我有说错?聂南深你是眼睛瞎了还是纯粹犯贱,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 她声音尖锐,清冷冷艳的五官溢着讥讽,「关言晏,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看着一个男人不仅心甘情愿的为了你受伤,甚至不惜和聂家闹僵好彰显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我……」言晏只觉得好笑,「难道不是他没有在抄袭的这件事上替你出面,现在又看到我伤了他一刀他还仍这么护着我,你既心疼又不甘心,所以才找到孟夫人?」女人眸色温度像是淬了冰,噙着一针见血的嘲弄,「别说你会想不到,孟夫人找上门来势必会为了我和聂南深吵架,你作为聂家的一份子,还是说这才是你所想看到 的?」.qgν. 几乎是她每说一个字,秦思砚脸上的表情就越僵硬一分,「你少在这里颠倒是非,」咬唇冷笑,「我是心疼他识人不淑,你呢,敢做却不敢当吗?」 「没什么不敢当的,」唇畔继续挑起,「是我又如何?」眼角眉梢溢出的都是属于女人独有的轻慢和从容讥诮,可悲而又怜悯的瞧着她,「毕竟只有秦小姐这种从小自卑又极度缺乏认同感的人,才会觉得一个男人为你付出了多少是一件值得骄傲和得意炫耀的事。」 「关言晏!」 言辞犀利,赤裸裸的羞辱和贬低的甚至不止她一人。 在场的人无一不脸色难看,偏偏女人始终笑得云淡风轻,「还有更难听的话,还想让我再继续说吗?」 秦思砚几乎被气到浑身发抖,聂南深五官更是沉到极点,眸色墨深,「言晏,先上去。」 言晏扫了他一眼,视线便越过秦思砚的肩头,好整以暇的落在沙发里同样被她一番话气得不轻的孟曼身上,「可是看上去,孟夫人今天像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秦思砚就算了,到底是自家宝贝儿子受了伤,言晏亦不认为,在这件事上她有什么好推卸责任的地方。 孟曼却只是冷冷的盯着她,好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了一句,「我儿子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笑得极冷,「我哪儿还敢向你问什么罪。」 言晏还想再说点什么,手腕再次被男人用力抓住,「听话,」没有看她,只是再次重复,「上去。」 她扭头,看着男人眼底蓄着的冷暗和温沉,却不是对她的。 挑了挑眉,担心她继续煽风点火么。 唇角勾了勾,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在刚转身后没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对了。」 她回过头,泠泠浅笑的看向怒意未平的孟曼,「孟夫人,南深才刚出院,要是不小心伤口裂开了,」扫了眼之前被砸在地上的玻璃碎片,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尽是温婉无害,「心疼的不还是您么?」 孟曼面庞一僵,拉垮下来的脸色像是要喷出火来。 女人已经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聂南深,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她对你的态度!」随着楼上响起的关门声,孟曼扭头就朝低垂着眸的男人吼,「关言晏压根就不管你的死活,你对她再掏心掏肺又怎么样,还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巨大的怒意直击胸腔,「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聂家吗?!」 但骂归骂,到底也没再动手,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恨不成钢。 自己放在掌心捧着长大的宝贝儿子,何曾被人这么奚落怠慢过,她更没想到,哪怕是当着自己的面关言晏都敢这么肆无忌惮。 聂南深看着女人怒不可遏的脸,薄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抬脚走到孟曼面前的茶几前。 弯腰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不紧不慢的往里面倒入热水,「您总说对得起对不起。」 入杯清澈,孟曼看到里面的水加到杯子的一半,男人倒水的动作却忽然停住。 像是突然哽住般,一动不动。 「那您知不知道,」骨节分明的手指,升腾起的雾气将男人俊脸拉得模糊,伴出几分失神,和嘲弄的低喃,「四年前,您也曾经有过一个孙子?」 孟曼还没从之前的怒意中回过神来,闻言一下怔住了。 视线一点点往上,终于看清了男人寡淡如水的侧脸,落在水杯上的视线没有看她,低垂着的眸看不清情绪,更像是陷入了某种深远的回忆中。 「你什么意思?」思绪猛然翻涌,孟曼仍是冷着脸,「南深,」呼吸却在无 意间变得缓而重,「什么孙子?什么又叫,曾……经?」 一时之间孟曼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自己理解错了。 然后便是一道不轻不重的轻笑。 指尖摩挲在温热的杯壁。 「发生车祸的时候,言晏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聂南深将那半杯水推到孟曼面前,然后才抬起头来,眉间是掩不住的落寞和苦涩,「如今您还认为,是她对不起聂家,对不起所有人吗?」 语气轻缓得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眼底的温度却是前所未有的疏淡和冷漠。 车祸……身孕? 四年前。 一向被保养得极好的脸,此时逐渐被震惊和茫然所覆盖,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孟曼脚底一软,重重的落回沙发里。 「妈!」几步外的秦思砚连忙冲过来将人扶住,指尖同样泛出白色。 孩子?关言晏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绯唇一点点咬起,「南深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思砚冷笑中带着牵强,眸色更是冷到极点,「就算是为了维护关言晏,你也犯不着找这么个拙劣的借口。」.bμν. 男人却只是淡漠的笑,「我和她两年的婚姻,会有一个孩子,很奇怪么?」 秦思砚一下僵住了。 不奇怪。 只是没有人提起,于是,除了他们,这世上也就没有人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 原来,那个孩子曾一度真正的存在过。 包括孟曼,也包括她。 孟曼从震惊失措中怔怔的抬起头来,「那你为什么……」 428 腻了,也就散了 「如果不是您一而再再而三找她不是,」聂南深语气寻常,「我也一直觉得,没有必要让您也承受明知拥有过却又失去的痛苦。」 俊颜淡漠,长眸敛下,于是无人能看清里面的情绪,「您和老爷子年纪大了,何必再为了我的事操心。」 孟曼脸上渐渐涌上离散般的不可置信。 拥有,却又失去。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但作为一个母亲,只有孟曼清楚,男人这句话里蕴含的怎样的不甘和悔恨。 更明白,那个孩子的失去对于关言晏和聂南深,意味着什么。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女人那天轻描淡写却又隐着讥诮的眉眼: 【看着你们一个个家和万幸母慈子孝,我孤身一人,难免眼红嫉妒。】 孟曼张了张嘴,那些所谓的固执和坚持,像是一下就没了理由。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 良久,孟曼用力的闭上眼,苦涩里带着几分央求的味道,「还是……非她不可么?」 聂南深静静的站在那儿,垂下眸,「如果您还是不能接受,从今以后,我和她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孟曼抓着秦思砚的手猛然收紧,身躯细细的颤抖起来,这样冰冷的话,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 那样的冷漠,和陌生。 「可是南深,她不爱你。」溢着心疼的眸光,孟曼脸上终于落下了无奈的泪水,「关言晏但凡有一点为你着想,妈又怎么会忍心这么对她?」 都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关言晏的不容易?可是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安苏,曾经也因为关言晏差点失去他,如今好不容易有重来的机会,她作为母亲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陷进去? 聂南深却只是看着她淡淡的道,「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她从未有一刻是真心想要嫁给我……那个时候您曾说过,一个女人的一生我该用什么弥补。」 思绪恍惚间,孟曼想起那个入夏蝉鸣的夜晚。 男人淡淡的垂下眸,唇畔浮现无人能知的苦涩,「您就当我作茧自缚。」 孟曼狠狠震了震。 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终是无法再说出什么。 临走前,孟曼在男人身侧停下脚步,无奈中带出更多无法挽回的懊悔,「早知道有今天……」淡淡的苦涩,「当年,我就不该由着你任性。」 「不,」聂南深敛着深沉晦涩的眸,「那样只会让我更早认清,对她从来不是一时兴起。」 曾经那些深埋且从未被在意过的情愫,大概在更早的无人察觉的角落,就已悄无声息的生出了妄念。 只不过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多了太多无法挽回的隔阂。 一道为不可闻的叹息,女人仿佛在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保养得再好也掩不住眼角的皱纹,和在那一刻黯淡下来的眼神。 她再次闭了闭眼,「以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到底,是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再让他连她这个妈都不认。 聂南深垂下头,抿唇,「谢谢。」 孟曼张了张嘴,又一声叹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再说,抬脚离开。 看着女人黯然离开的背影,秦思砚咬了咬唇,来到男人面前。 「南深哥,」她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神情淡漠的男人,「我突然很好奇,你是真的爱她吗?」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至极的笑,「还是你们之间,其实只是愧疚于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 聂南深皱了皱眉,眼底掠过一层不 耐,「思砚,」除了冷漠外别无情绪,「妈很信任你,别辜负她。」 「那你呢?你为了关言晏辜负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秦思砚扯着冷笑,「你今天说的这些,不觉得太伤妈的心了吗?如今你又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所以,」聂南深单手插兜,静静的听她说完,凉薄的语气里带着鲜有对她的冷,「这才会是最后一次,我不和你计较。」 秦思砚震住了。 计较?他要怎么和她计较? 如果说之前的面对孟曼的时候男人还算温和,那现在就只剩下了某种警告的提醒。 男人已经转过了身,只留给她一道深寂疏远的背影,「鉴定出来,希望结果不会影响到妈和老爷子。」 秦思砚脸色一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卧室的房门打开,又合上。 深秋的暮色来得很早,晚风沁着凉意。 听到声音的言晏这才转过身来,唇边溢着幸灾乐祸般艳丽的弧度,「今天这出,可不关我的事。」 站在阳台边上的女人,不知从哪儿找了瓶红酒,此时手里正端着透明的酒杯歪歪斜斜的靠在栏杆上,应该是刚沐过浴,卷长的墨发尚未干透,外套褪去,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琇書網 凭添几分烟视媚行的妩媚。 聂南深皱了皱眉,「我知道。」 她既然答应回来,就不会再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 说罢,从房间里拿出一张毛毯,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天凉,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俊脸覆上几分薄淡的不悦,将她手里的酒杯取下放到一旁,然后又将毛毯扯开盖在她***在空气中的肩膀上,语气一贯的宠溺温和,「进去把头发吹干?」 言晏敛眸静静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何必呢?」红唇染出凉诮的笑意,「两边不讨好,也没人领你的情。」 到底是亲人,血浓于水,分明是为了聂家好,却偏偏还要被背上个不孝的罪名。 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聂南深单手落在她身后的栏杆上,微微俯下身来,「言晏,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妈不会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杏眸敛过可笑的意味,「不然怎么说聂总好本事呢,」掀眸看他,「用所谓的孩子来说服孟曼?」 像是没想到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聂南深渐渐抿起唇,「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言晏挑了挑眉,唇畔溢出讥诮。 怎么说也算是聂家的骨肉,就算不看在聂南深的份上,孟曼也不可能再拿之前的恩怨来说事。 「那你知不知道,」一阵冷风吹来,言晏双手挽上男人的脖子,以一种极亲昵暧昧的姿势贴在肩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眼角眉梢都带出不及眼底的笑意,潋滟中裹着肆意的残忍,聂南深身躯却猛地僵硬下来。 言晏微微偏过的脸蛋,有意无意的擦过男人脸庞,故作媚态的朝他耳边吹着冷气,「聂总难道……是想让你们聂家绝后吗?」 说是这么说,但言晏也不真的这么认为。 不能有孩子的是她,但如果真的想要,他也大可以另外去找别的女人。 短暂的死寂,凉风中带着刺骨的冷。 聂南深反手就将她搂住了。 「所以,」眸深晦暗,一步逼近,言晏后背直接抵上身后的栏杆,撞进男人幽邃晦涩的瞳眸里,「那些你对我所谓的恨意里面,也有那个孩子的一份,」薄唇溢出苦涩,和某种深埋无法言喻的难过,「是么?」 「怎么会呢?」她撩着盈盈的笑脸,轻轻慢慢的笑,「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没了……你应该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卧室的光从里面溢出来,将男人高大的身形描出轮廓。 聂南深看着她,五官像是融进了夜色中,呼吸愈发的深和重。 下一秒言晏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轻松的被带到身后的栏杆上,她刚惊呼出声,男人的遒劲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的腰肢,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你做什么?」双脚离地,偌大的失重感朝言晏袭来,聂南深单手扶住她的脸,阻止女人朝身后的高度看去,也让她惊恐的眼里只装下他的身影,「言晏,我没敢奢望过我们之间还能再有一个孩子,」抵上她的额头,清清淡淡的嘲弄,和一遍又一遍抚慰般的亲吻,「于我而言,你也远比所谓的孩子要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那么严重的车祸,那么重的伤,以她的身体不能再有孩子这件事,聂南深比她想象中的更早能预料到这个的结果。 也如她所说,没了孩子,他怎么会好受。 只是这一切在与她相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重要到,好像觉得哪怕这辈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睫毛重重颤了颤,言晏若有似无的避开属于男人的亲吻,「世道无常,聂总还是不要把说得太满的好。」半悬空的姿势几乎让她避无可避,指尖紧紧的扣在男人肩膀,「指不定到时候你就能想通,重新和我在一起对你,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睫毛敛下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情绪,淡淡无声的轻慢,「腻了,也就散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阻止劝告,偏生只有他一个人在强求,她甚至想不出理由。 他们连孩子都不会再有。 429 掉下去,也有我当垫背 「那就要看看,」温热的唇瓣细细密密的贴着她的脸颊,混在冷风之间带出一片战栗,「我什么时候腻了。」 手掌扳过她的脸,肆无忌惮的吻了下去。 毛毯早在之前就顺着掉到了一楼,朦胧的月色从天际洒落,拂了层晚夜中的旖旎。 她连挣扎都不敢,直到一个深长缠绵的吻结束,言晏脸色一白,不得不抓住他。 「嗯?」聂南深抬起头来。 他想做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她一只手还搭在聂南深的肩头,微启的唇色泛白,「放我下去。」 「怕?」聂南深搂在她腰间的手从未松过,感受着面前女人身体的颤栗,染染的笑,「是怕我抓不住你,还是……怕掉下去?」 私人别墅区,不论他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人看见。 长发披散,细窄的肩带早已自女人肩头松松垮垮的滑到一半的位置,而男人始终衣冠楚楚一丝不苟。 言晏颤抖的闭上眼,「我怕死。」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那就抓紧一点,」聂南深带着她的手圈上他的脖子,眸深如夜,「哪怕是深渊,就算掉下去,也有我给你当垫背的。」 言晏猛然睁大双眼,唇再次被吻住。 中途聂南深甚至不忘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近乎悬空,言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好几米的高楼,恐惧和失重感几乎将感官放大到了极点,却不得不用力抓住面前唯一支点。 晚风习习,聂南深到底担心她会着凉,最终还是把人抱回了卧室。 卧室明亮的光线一下让人生出不适,心惊加上体力的消耗,让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空调温度被调到一个舒适的范围,聂南深显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明明今天下午还躺在医院里。 「不是疼得连衣服都穿不了?」微微睁着的眼,映出男人在灯光下脱下衣服后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绯唇扯出淡漠的讽刺。 「骗你的,」聂南深再次俯下身,温热的唇瓣继续贴上她被凉风侵染过的肌肤,留恋不止,嗓音黯哑,低低哑哑的淡笑,「看你会不会心疼。」. 言晏手指一点点的爬上他的心口,聂南深微微一僵,冰凉软嫩的触感很快掀起一片滚烫的热意,最终落在那道紧贴着心脏的疤痕上。 不知道是因为在阳台上的肆意,还是因为刚才将她抱了进来,还未完全康复的伤口此时已经隐隐有要裂开的趋势。 「那现在呢?」言晏掀起疲惫的眼帘,稍稍一个用力便听到男人的闷哼,「疼么?」 橙黄色的光线落下,将女人媚眼朦胧的脸蛋染出某种凉沁刻意的恶毒。 她也直接用行动告诉了他,她不会心疼。 聂南深好看的眉心紧紧蹙着,细密的汗痕布满了整个额头,唇畔却带出沙哑的笑意,「言晏,你可以再用力一点。」 那轻描淡写的模样竟看不出来到底是真的疼,还是因为忍耐。 眸底掠过至骨的冷意。 连犹豫都没有,言晏几乎快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用力摁了下去。 聂南深却只是看着她,如今在他们的卧室,他们的床上,他们……也仍是夫妻。 恍然间这种感觉就像,这四年来,其实什么都没有变过。 心脏深处漫出强烈无法克制的酸疼,可是当他清楚的看到女人眸底泛着的冷意和无情时,那点身体上的疼痛于他而言,好像也不过只是一道麻痹神经的催化剂。 于是,也就没那么疼了。 原本愈合了的伤口也终 于在她指尖一点点崩开,渗出了血痕。 但是没用,除了那一直紧拧着的眉心,那张俊美的脸上连不悦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言晏觉得他可能压根就感受不到疼痛。 最后言晏也没了力气,沾了血渍的手重新落回身侧,眸底尽是嘲弄的讥诮,「男人果然,都是XBS动物。」 聂南深再次覆了下来,湿糯的唇舌卷着她的耳骨,低低黯哑的嗓音裹着入夜的缱绻,暧昧旖旎到令人心悸,「是我甘愿,做你裙下之臣。」…… 林秘书没想过他们聂总会这么早复工。.qgν. 更没想到第一天复工他们聂总就带伤上班——还自带了医生。 色调温冷的办公室内,林秘书静静的在沙发旁候着,当他看到医生给男人上药时露出那道再次结痂的伤痕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不是昨天出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个晚上就恶化成了这个样子? 聂总昨晚这是……打架去了? 没注意到男人投过来的目光,直到聂南深淡漠不耐的声音响起,「有事?」 林秘书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哦,聂总,」由于男人正在上药包扎,他只能将手里的文件摊开摆到他面前,「结果出来了,秦小姐在作品的立意上……确实有构成剽窃的嫌疑,陈初那边下手有点狠,秦小姐一个人怕是扛不过去了。」 说着下意识又瞥了眼他的伤口,就算是打架也不至于这么恶化啊……关小姐都不过问的吗? 还只能到公司来上药。 聂南深皱了皱眉,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闻言也只往文件上扫了一眼,「没了?」 林秘书立马凛神,「陈初将结果公布在了网上,现在舆论有逐步扩大的趋势,导致秦小姐目前在业内口碑直线下降,也有不少之前的买家找了过来,秦小姐可能因此面临巨额索赔,」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如果任由事态继续发展的话,接下来也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公司在这一块的股市,您看……」 要不要把舆论接手过来。 毕竟当初秦思砚的画廊是他们投资进去的,钱于他们而言虽然不多,可谁都知道秦思砚是聂家的人,有这层关系在,牵连的又怎么可能只有秦思砚一人?一个搞不好甚至也会影响到公司和聂家的口碑。 林秘书其实不大明白,早在陈初跳出来的一刻他们聂总就该把事情压下去,这次却偏偏选择了袖手旁观。 男人淡淡的垂着眸,有好一会儿的沉默。 聂南深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从女人把关珩搬出来的那一刻,这件事就不会让他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医生做完包扎和检查便将东西收了起来,「伤口裂开了点没什么大碍,但后续左手还是尽量不要太使力免得再次复发,」看了眼林秘书,叮嘱道,「当然,这段恢复的时间里最好也不要太过劳累。」 聂南深颔首,「谢谢。」 林秘书将文件放到桌上,起身去送大夫,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拿过了一旁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聂南深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慢条斯理的扣着衣扣,「人联系上了吗?」 「从今早开始秦小姐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林秘书摇了摇头,见他衣服穿好,又给他取了件西装外套,「但之前秦小姐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剽窃她人立意,这也是我们为难的地方。」 他又道,「打官司胜算多少?」 林秘书怔了怔,证据摆在面前,要翻盘谈何容易,「不足百分之四十,不过……」顿了顿,谨慎道,「如果是梁律的话,大概能到百分之七十。」 聂南深穿衣服的 动作一顿。 就在林秘书以为他要给出个解决办法时,男人已经取过了他手里的外套挎在臂弯,大步朝外面走去,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画廊关了,撤资。」 林秘书一愣,撤资? 那就代表…… 林秘书脸色有些复杂,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黑色世爵停在高档公寓的楼下。 林秘书跟着上楼,敲了几下,没人应,他看了眼身侧闭目养神面无表情的男人,还是摁下了密码。 仍是上次他们来过时的数字。 发出一道「嘀」声,门开了。 房间内,听到声音的女人第一时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当看到从林秘书身后迈步走进来的男人后,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声音带着冷意,不知道是一夜未眠还是什么,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色,让秦思砚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疲惫无力。 「躲着就可以把事情解决的话,不会有那么多人蹲进牢里。」聂南深径直来到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了茶几上还没有熄屏的平板上。 密密麻麻的报道,无一不是在声讨谩骂她的。 秦思砚一下把平板收起,顺带关了机,扔进沙发里。 静了两秒,红唇微微抿起,「不是不打算管?」没怎么打理过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眉梢扬着可笑的讥诮,「你来找我,关言晏知道吗?」 说话间瞥了眼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林秘书。 「她不需要知道。」男人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淡漠至极的看着她,用没什么起伏的腔调淡淡道,「林秘书会把之前卖出去的画收回,准备一下道歉声明,陈初那边很快就会撤诉。」 秦思砚一下睁大了眼。 430 因果循环,恶名而已 道歉?道什么歉? 「你要我承认抄袭?」秦思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死死的咬住唇,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还是不肯信我,是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聂南深却只是温漠的看着她,从林秘书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眉目淡漠,「道个歉而已,什么都好解决。」 她以为他今天是来帮她的,却没想过是用这样的办法。 不说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外面那些人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她怎么可能会道歉。 「如果我不呢?」秦思砚咬着的唇像是要溢出血来,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份文件里的内容,冷笑中也带着嘲弄的意味,「她说抄袭就抄袭?现在也只是出了个初步结果而已,大不了就打官司,这才能看清到底谁在蓄意诽谤不是么?」 「一副画而已,」聂南深皱了下眉,但很快就消散了,继续平述的道,「就算没了画廊你后半辈子在聂家依旧可以衣食无忧,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尊严抛下更多。」 秦思砚看着他,但也只是看着他。 手指紧紧攥着,「你什么意思?」 男人下巴朝那份文件抬了抬,「要么立刻召开道歉声明,要么撇清和聂家的关系,顺便把索赔的欠款还清,」五官温沉,薄唇碾着淡淡无情的随意,「自己选。」. 秦思砚猛然震住。 这才看向桌上摆着的文件。 从企业到私人买家,名单齐全得连她都忘了有些人的名字,后面甚至标注了每个人从她这里出去的价格和舆论发酵后即将面临的几倍赔偿。 数额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聂南深给了她两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觉得你有能力赔偿,并且能解决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后续带来的麻烦的话,你可以选择不用在镜头前抛头露面。」 手指紧紧抓着文件,扯出用力的褶皱,「没有做过的事,我凭什么要承认?」好一会儿,秦思砚才抬起头来,倔强的眼眶里泛出血丝,「还是你以为拿这么个东西来威胁我,我就会低头?」 她情绪激动,手指一抬,便用力的将文件撕碎狠狠的扔在桌上,「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聂南深眉眼未动。 倒是林秘书出声叫住了她,「秦小姐,」看了眼洒落一地的碎片,淡淡客气的道,「据我调查,两年前您曾和陈初一起在佛罗伦萨进修过一段时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林秘书抬了下鼻梁上的镜框,意有所指的提醒,「时间长了继续被人这么深挖下去,保不准会被曝出更多对你不利的消息。」 女人脸蛋微微一僵。 《孤女》和陈初那副所谓的原作几乎是在同期创作出来的,仅凭在这一点上其实很难作证到底是谁抄谁的,只不过秦思砚的这幅画比陈初的更早出现在大众视野,所以在之前的几次闹事中陈初并没有占到好处。 秦思砚站在那里,有好半晌没出声,只是胸膛起伏得厉害。 「这几年妈用你手里的画送出去不少人情,你总不希望她一把年纪还被人指着鼻梁骨骂。」男人淡淡的掀起眸,「何必把自己的路堵死。」 她脸色白了又白,像是蓄了层水雾,「可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是么?」 更好的解决办法……林秘书看向沙发里的男人。 除却不可能动的关言晏,那就只有陈初这个导火索了。 抄袭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足以让一个人从业内声明败坏销声匿迹,只要能让陈初亲自出来解释和撤诉,这件事要解决起来其实也不算很难。.. 无非名利二字。 聂南深 已经从沙发里起了身,「聂家是你的后盾,但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单手放在裤袋里,温漠平静的看着她,「我之前就说过,你年纪不小了该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淡淡道,「如果没有,那下次做事之前麻烦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善后。」 女人纤细的身躯再次震了震。 聂南深已经越过了她的身侧,朝外面走去。 「是关言晏是吗?」指尖狠狠嵌进肉里,秦思砚低头看着落在脚边的纸张碎片,然后怔怔的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要溢出来,「就因为当年我在法庭上指证了关珩,所以她要我也身败名裂,所以你就这么纵容她对我肆意报复,不问结果不管真相?」 她笑得几乎快哭出来,「南深哥,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成了如今这样,也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似乎在他眼里,她有没有剽窃抄袭这件事本身就不重要。 她也好,陈初也好,谁清白谁卑劣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甚至不需要所谓的真相。 今天之所以来找她,也不过是为了能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而已,聂家的名声,公司的股市,每一步都精明理智得可怕。 就连他给出的选择都不是为了帮她,要讨的更不是陈初的公道。 而是关言晏的。 男人脚步果然顿住了,「我有我的错,」微微偏过头来却没有看她,低垂着眸和轮廓分明的侧脸,「但当年你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指认了关珩,如今众人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指责你,」温淡的嗓音像是浸了冰,没有半点温度,「因果循环,不过一个恶名而已。」 身形一度不稳,秦思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掌落在沙发靠椅上,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跌下去。 好一个恩果循环,恶名而已。 甚至关珩背上的是杀人犯的罪名,而她,左右再不济也只是一个抄袭而已。 「用我来给她赔罪?」秦思砚睁着不可置信的眼,忽然就笑出了声,「南深哥,你怎么不把我也送给她捅一刀呢?」 她觉得好笑,于是便真的笑得不能自已,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四年前我也在那辆车上,是不是如果哪天关言晏说是我撞了她,你也要拿我给她偿命?!」 面对女人的歇斯底里,聂南深一下就皱起了眉,像是对这样的假设很不悦。 但最后也不过淡淡的收回视线,只冷漠道,「你没有杀她,她也不会要你的命。」 说完,林秘书已经替他打开了房门,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消失在了过道里。 门被关上,所有声音消失在耳边,只剩下男人最后的那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秦思砚一下就跌到了地上,双目失神,唯有泪水没有知觉的布满了整张无措慌乱的脸。 关言晏不会,那……他呢?…… 中午回到公司,聂南深先是去了一趟十七楼的工作室,不过言晏不在,他一个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只是敷衍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聂南深静静的看着手里已经被挂掉的电话,陷入了沉思。 将近晚上八点聂南深才回到别墅,除却一系列的私事,最近在医院耽搁的工作也累积了不少。 彼时卧室里的女人正在阳台上背对着门的方向打着电话,刚打开门就听到了一阵连连的嬉笑声,「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 聂南深一下怔住了。 时而一阵晚风吹过,女人被保养得极好飘逸的长发便拂出风的弧度,她抬手将其捋至耳后,温和的光线落在女人温静柔婉的侧脸上,将那笑容衬出如夜般的柔和。 女人像是终于卸下了那层在他面前的伪装和冰冷,鲜见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落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收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更多晦涩幽暗的情绪自眼底涌出,最终又被生生的压了下去。 很快那边不知又聊了什么,只见女人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好啊,我都可以的。」 说着她又换了个姿势,大抵是聊得太过投入,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直到那双手将她从身后环住,聂南深几乎感受到女人微微僵住的身体,「谁的电话?」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有意无意的蹭着她被风吹得微凉的脸,「嗯?」.. 这么近的距离,属于男人温和的嗓音自然也传到了手机那端,那边的人像是一下就沉默了下来,没有出声。 言晏垂了垂眸,手里已经将电话挂断了,从热络到疏淡,不过一秒不到,然后淡淡回了两个字,「朋友。」 聂南深瞥了眼还没来得及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来自境外的陌生号码。 「什么朋友,」手掌捧过她的脸,低低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聊这么开心?」 「我有很多朋友啊,也不是每一个你都认识,」女人脸上倒没什么慌张的情绪,手指随意般的撩着被风吹乱的长发,笑脸明媚,「更何况除了你,我和谁都可以聊得很开心啊。」 聂南深也不在意她话里的讽刺,唇畔依旧是温和的笑意,似随口一问,「男的女的?」 言晏看了她一会儿,旋即眼眸灵动的转了转,带着某种恶趣味的挑弄,「是男的话呢?」 431 审判 聂南深眼底明显一沉,但也仍是笑,「你只是嫁给我,我没有干涉你交朋友的权利。」 言晏认同般的点了点头,展颜一笑,「我也这么认为。」 说着,已经从他怀里走了出来,抬脚就欲往屋里去。 「我说的,是朋友。」聂南深面不改色的强调,单手落回裤袋里,静静的看着女人纤细的背影。 分明刚才她们之间只是正常的对话,但他明显从女人的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成分,聂南深几乎可以断定,电话那端是一个她极为信任和亲密的人。 至少从目前他所了解和得知的来看,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值得她信任。 言晏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要笑不笑的,「听聂总这话……怎么,担心我会出轨?」 「我知道你不会,」聂南深抬脚来到她身侧,手掌抚上她被长发挡住的半边侧脸,温温漠漠的语调轻描淡写得理所当然,「但不妨碍有些不知好歹的苍蝇会找上来。」 「聂南深,」言晏差点被气笑了,「你不觉得,你才是那只最招人烦的苍蝇吗?」 他是哪里来的脸认为别人就是苍蝇? 还甩都甩不掉。 「况且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万一哪天遇上真爱了……」她微微别过视线,精致的五官笑意妩媚,「人心难测,谁又能挡得住诱惑呢?」 真爱…… 聂南深俊美的脸庞明显僵了僵,瞳孔里映出女人弯唇浅笑肆意挑衅的眉眼,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一时的玩笑还是试探。 【我不爱你,也没有继续和你过的意思。】 【可是南深,她不爱你。】 重重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斯文,「既然你挡不住,那就我来替你挡,」他勾着唇,忽明忽暗的瞳眸敛着那温和的皮囊下不为人知的乖戾,「真爱?那么很可惜,这辈子大概除了我,你不会再有遇上别人的机会。」 贴着她脸的指腹冰凉,言晏心底还是止不住的颤了颤。 这个不会,囊括了很多层意思。 她扯了扯唇角,「警告,还是威胁?」 「都不是,」男人笑得温和,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脸蛋,偏生那笑容里蕴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势,「只是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离开我的话,好像我不做点什么就容易让你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言晏下意识吞咽了下,聂南深已经低头将她吻住了。 结束后男人一如既往的宠溺,拍了拍她的脸蛋,「好了,去洗澡吧。」 言晏垂了垂眸,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身拿了换洗的衣服朝浴室走去。 「啊,对了,」手落在浴室门把上,突然想起了下午看到的新闻,「听说明天秦思砚会在媒体面前召开道歉声明,」她回过头来,唇畔撩着饶有兴味的弧度,又像是真的带着好奇,「你说,像她那么骄傲的人,都还没有下正式的定论,怎么会突然弃械投降呢?」 只是一个舆论不利,甚至连决定性的证据都还没出来,如今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可偏偏从始至终秦思砚在这出抄袭风波里除了一个劲的咬定自己没有抄袭外,连其余更多反抗的举动都没有。 她甚至以为,还能够走到最后一步。 聂南深皱了皱眉,却只是道,「谁知道呢。」 言晏挑了挑眉,眸底溢出讽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动把手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早聂南深就去了公司,言晏还是没去工作室,在书房一呆就是一个上午。 这段时间唐唯已经能独立替她处理大部分工作上的问题,再加上她人在临城能更好 的和剧组有效沟通,言晏在视频通话结束后就挂了电话,然后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别墅来了新的佣人,中午言晏下楼简单的吃了午饭,然后换了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这才出门开车前往道歉声明的发布会现场。 K总裁办公室。 偌大的液晶屏幕亮着,画面里只有一众记者还在等待的直播现场。 还没正式开始,主角自然也还没有登场。 「下午声明结束后,画廊就会正式歇业,」林秘书将文件递给办公桌后的男人,「之前的买家那边也已经处理好了,事后会把赔偿款发到账户落实。」 聂南深接过,林秘书看了他一眼,神色为难的欲言又止,「只是……」 头也没抬,「说。」 「只是之前和秦小姐来往的不乏有几个大客户,这则道歉声明一出对他们的名誉也有不小的影响,要想安抚下去恐怕……还得您亲自出面才行。」 男人翻动纸张的动作一顿,半晌淡声吐出一个音节,「嗯。」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文件,「陈初呢?」 「在机场。」 聂南深抬手揉了揉鼻梁,像是在迟疑什么,几秒后还是从椅子里起身,「备车。」 林秘书接话,「是去画廊还是……」 「机场。」 林秘书看了眼时间,估算应该还来得及,立马抬脚跟了上去。 下午两点,发布会准时开始。 原本挂满了画作的会展厅此时墙上早已空空如也,秦思砚刚在两个保镖的护送下从里间走出来,一众等待许久的记者便蜂拥了上去。 面对一系列的提问女人半字未提,眼眸泛着血丝,透着彻夜未眠的疲态和憔悴,但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直到她走到展厅中央的梯台上,记者们被保镖拦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外,才有人将话筒递到她的面前,「秦小姐,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否认自己剽窃了他人的创意?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改口承认?」 「既然原本就是剽窃,您之前为什么要发出那则控诉陈小姐造谣的信函?」 「您如今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良心不安,还是见陈小姐那边曝出了对你不利的证据,所以才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站在这里?」 秦思砚不是没想过今天会面对怎样的刁难,但没有想过面前这些曾经在她面前阿谀奉承的记者有一天也会用如此犀利的话语中伤她,一时间脸色白了又白,那些闪光灯几乎快将她淹没。 指尖几乎嵌入掌心,面上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该说的我已经在早上的那封声明里做了详细的说明,如果没有看懂的可以回头自己再去看一遍。」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介于我的失误……」 「失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记者闻言忍不住将她打断,好笑道,「如果剽窃都算失误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犯这样的错误?」 秦思砚脸色再度难看了几分,还没来得及开口,第二个人的问题接踵而至,「那秦小姐您在此之前有没有想过,出了这种丑闻将会给您身后的聂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聂总是您的哥哥,今天他没有来到现场吗?」 经过他的提醒,众人似乎才想起这一茬,也跟着四周看了看,底下的议论声纷纷四起。 秦思砚紧紧的咬着唇,最后只憋出了三个字,「他在忙。」 「是在忙,还是他认为您做出了剽窃这样令人不耻的行为有损了聂家的颜面,所以才不肯露面?」有人在下面发出嗤笑,「之前就有人质疑过,您这幅陷入舆论的《孤女》和后期创作的风格完全不同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质疑,出自您手笔的画除了这幅《孤女》,其他作品也有可能构成抄袭?」 左一个抄袭,右一个剽窃,秦思砚只觉得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说了,《孤女》是我正式创作的第一幅画,不够成熟也确实存在过失,至于其他的作品,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查。」 那名记者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在真相曝出来之前,您也是这么说的。」 一句话,几乎让她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余地。 秦思砚重重的闭了闭眼,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那些一道道或讥诮或讽刺或轻蔑的眼神,让她如芒在刺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总之,这次是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是我……」 话还没说完,某个睁眼的瞬间,她在人群末端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本就苍白的脸蛋顷刻间毫无血色。 话音也猛然顿住了。 视线越过重重人影,女人却只是看着她,脸上没有幸灾乐祸的笑容亦没有得逞后的讽刺,面无表情的模样平静得可怕。 可就是那样的表情一下就刺到了秦思砚——那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她,她要亲眼看着她如何从高台跌落,看着她如何被众人谴责,再看着那些人如何数落她自己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宛如一个残酷无情的审判者。 「众人到现在也只是想看到一个态度而已,」有记者见她迟迟不说话,忍不住笑道,「可是看秦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心甘情愿准备道歉,也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剽窃的行为给他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和损失?」 432 说到底,还是我最懂你 她不知道关言晏来了多久又站了多久,唯一清楚的,是那些记者对自己的讽刺的话语无一不落在了她的耳里。 顷刻间巨大的屈辱朝她袭来,像是要将人吞噬。 往前二十几年,秦思砚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过。 舌尖几乎快咬出血来。 然后言晏看到,那是一种极度不甘,和充满怨毒的情绪,然后在某一瞬,又像是下了某种的决心般,突然狠厉下来的神情。 最终在记者的不断逼问下,女人终于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朝着镜头的方向重重的鞠了一躬,还有嘴里不情不愿的对不起三个字。 大概是位置的问题,那一瞬竟有一种秦思砚在对着她的方向道歉的错觉。 红唇掀出冷蔑的嘲弄,秦小姐的承受能力,似乎也不过如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舍弃了自己捍卫了这么多年的尊严和骄傲,那感觉……大概真的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忽然就觉得没了兴致,后面记者又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她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秦小姐!」 脚步一顿,言晏疑惑的回过头,在视线回到台上的那一刻,她猛然怔住了。 瞳孔一点点的睁大,余光之下只剩一片血色。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场的记者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那个道歉结束众人还想继续刁难时,秦思砚不紧不慢的从助理手里拿过正在记录的笔,然后眼也不眨的用尖锐的那端,朝自己的右手上猛地刺了下去! 尖叫,跑动,拥挤。 场面一度混乱,眨眼间便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额上溢出了细密的冷汗,惨淡却依旧美丽的脸蛋上布满了痛苦,视线越过众人却仍是死死盯着她的方向,「从今天起,我这只手不能再碰画笔,」那笑容在一片血色中显出几分凄美的冷艳来,「这样,够了吗?」 言晏看着女人那只被笔尖贯穿鲜血淋漓的右手,然后目光一点点上移,对上女人痛恨和倔强的视线,大脑有过一瞬的空白。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回答上一个记者的提问,但只有言晏清楚的知道,秦思砚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很快,秦思砚被保镖护送进里面的休息室,记者们也从突发的情况中回过神来,在议论中匆匆离开了画廊回去赶稿子。 人去楼空,原本嘈杂的展厅一下变得空寂无人。 言晏怔怔的望着地面淌了一地的鲜血,一路从台上蔓延到里面休息室的方向。 那只手有没有伤到神经会不会被废她不知道,但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言喻的痛。 她抬手扶着额头挡住了半边眉眼,不知是头痛还是什么,唇角却勾起好笑的弧度。 不愧是一个家庭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狠。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也是真的觉得可笑。 自残很有意思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偏偏要把她变成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休息室内。 保镖都被遣了出去,秦思砚没有叫就救护车,伤势也只经过简单的处理。 像是已经痛得麻木,女人垂头坐在沙发里,微微佝着的腰,两只手就这么自然的搭在膝盖上没有力气的垂着。 披散着略显得凌乱的长发挡住了大半边脸,看不清表情亦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声的狼狈和……落魄。 没人会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秦思砚也会有这样一天。 「冤枉么。」 忽然,头顶的光线被一道阴影挡住,和女人平淡无波的嗓音。 秦思砚紧闭着眼的睫毛狠狠一颤,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女人停在她面前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高跟鞋,嗓音沙哑得仿佛连开口都是困难,却仍在嘲讽,「你给了陈初什么好处,值得她这么为你卖命?」 由于她没有抬头,所以言晏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那声音听上去除了无力的怨恨,大概还有真的不解。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好笑,「为什么觉得是我呢?」 「不是你还会有谁?」秦思砚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了长发下那张因疼痛和埋恨而苍白的脸,眼眸猩红得像是哭过,偏偏咬牙切齿下又带着冷厉的讥诮,「要不是你和陈初串通一气,她哪里来的胆量敢在我面前叫嚣?」.. 言晏淡淡陈述的笑,「可从始至终,我不过是给了她你的画,没让梁元接你的案子罢了。」 「这还不够吗?」 「可你分明有机会澄清的,」冷艳妩媚的脸蛋此时看上去温婉无害,「那样不管是我,还是聂南深,亦或是陈初都不会拿你有办法。」 言晏只是站在那里,见她好一会没说话,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角眉梢都噙着可笑的意味,「所以,为什么不呢?」 「你做了这么大个局引我上钩,现在却反过来质问我?」秦思砚阴沉沉的望着她,冷冷笑道,「就算是装无辜,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可笑了吗?」「也是,」言晏视线瞥过她那只受伤的手,红色的血已经渗透了绷带,「毕竟当初的你也不会想到,你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一幅画会成为你的成名作。」 她唇畔染着轻轻巧巧的弧度,眯起的杏眸里意味深长,「孤女?只要你不说,谁又会知道那副画里的主角压根不是那个红衣女孩儿,而是那个隐在暗中尚无人窥探破的角落的……你的父亲呢?」 秦思砚狠狠怔住了,原本就虚弱苍白的脸色再次涌上不可置信的情绪。 她怎么会…… 「很惊讶么?」言晏挑了挑眉,像是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都说作品是一个画家心灵的写照……」那看向她的眼神中甚至带了点浮于表面的怜悯和惋惜,「他们争先恐后的为你的作品买单,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你。」 那样精妙的技巧,那样隐晦的心思,将自己那些无从宣泄的情绪统统映射进了自己的作品里。 自卑,怯懦,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怨恨。 抄袭? 她从未怀疑过,那么清高骄傲的秦思砚,怎么可能会抄袭。 「你之所以不敢出面澄清,无非是一旦你拿出了那副藏在画里的证据,以如今的舆论情况,势必会有人拿画作文章去深扒你的过去,那你这些年一直想隐瞒的一切都有可能被公诸于众,」言晏唇畔始终勾着不深不浅的弧度,清浅的声调在仅有两人的休息室内掀起波澜,「毕竟谁又能揣测得出,在外人眼里夺目璀璨的天之娇女,实际上内心也会有那么悲凉晦暗的一面呢?」 她凝视着女人逐渐变得僵硬的脸,这一刻连她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影视剧中的恶毒反派,「秦思砚,」眉梢漾出凉薄轻慢的笑意,「说到底,还是我最懂你。」秦思砚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一瞬她甚至忘了手上传来的疼痛,寒意遍布周身。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作品,有一天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关言晏,」她眸光怔怔,此时看她却像是在看某种令人生畏的东西,「你真是可怕。」 要么独自承受陈初给她带来的污蔑,要么,由她自己主动揭穿这一切,可不论哪一条,对她而言都绝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关言晏也从不在乎她 最后的选择是什么,她只要结果。 言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自己动手,总比我来要好很多。」 「也是,」像是情绪失控,秦思砚不可自抑的笑出了声,「也只有这样,你才算真正替你姑姑出了一口恶气,」凉寒至骨的讥诮和讽刺几乎快从她狰狞的脸上溢出来,「关言晏,你还真是够公平啊!」 都说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清楚你有多冤枉,不然,她只是身败名裂,哪儿能抵得上在她心里关珩受的委屈呢? 哪怕关珩只是一个死人。 「不,秦思砚,」言晏勾着唇,精致美艳的脸蛋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沁着毒,嗓音凉薄缥缈,「死人受的冤枉,哪儿比得上活人受的呢。」 那些所谓的委屈和仇怨,到最后不过都是活着的人在承受罢了。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正如你曾经在证据不足捕风捉影的情况下为了给自己的画廊造势将陈初告上法庭,她迫于权势压力不得不低头同样揽下了抄袭的罪名一样……」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只不过,如今是轮到你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由上至下的俯视,「在受尽舆论和权势给你带来的利益和好处时你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且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怎么,现在不过是角色互换,当众人反过来咬了你一口,你却控诉世人对你不公,」泠泠浅笑,「做人也难得有你这么双标的。」 秦思砚看着女人眼底溢出的讥诮,心尖翻涌出偌大的怒火,却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433 报应?现在不就是么 半晌,她重重的闭了闭眼,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你为你姑姑报了仇,那你自己的呢?」抬着高傲的下巴,怒目冷冷的瞪着她,「你连南深哥都敢捅那么一刀,不如也给我个痛快,何必在这里高谈阔论惺惺作态的充当什么正义使者?!」 双标?她又哪里来的资格指责她?!.. 言晏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笑道,「不急。」 缓缓转过身,闲庭漫步般的参观着这间还挂着画作的休息室,「虽然你现在名声没了事业废了,聂南深也不肯帮你,」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和她此时缓慢的语调如出一撤,「但你不是还有个互帮互助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么?」 「这些年你帮了她不少,反正樊榆也什么都不记得,」最终言晏停在一副刚裱上去还没来得及拆的油画前,手指拭上去抹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不定良黎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还能念及旧情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拉你一把。」 说着,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扭头看向沙发里脸色难看的女人,「不过就算这样……」手落回身侧,脸上的讽刺和厌恶几乎没有半点掩饰,「秦思砚,你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烂在泥沟里,永不见天日。」 秦思砚咬牙死死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纤细的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永不见天日。 多恶毒的诅咒。 也就在这时,外面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阵警笛声。 言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淡淡轻寥的笑,「给你叫了救护车,」扫了眼她手上已经完全被红色染透的绷带,甚至在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前程虽然没了,总不能再搭上一只手。」 她欠的债,也远不是那一只手就能偿还的。 言晏手指落在门把上,女人讥诮的冷笑就从身后传来,「你以为南深哥不知道吗?」 「你以为他当初给我投资画廊,陈初出来闹事,他会不去做任何调查就任由别人栽赃陷害我吗?」 秦思砚看着她忽然僵住的背影,「你逼他在你和我之间做出选择,现在如你所愿,」她脸色苍白,长发下的面庞却漫出得意般的讥诮,「可是你说,如果被他知道了我是因为你才废的这只手,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对你死心塌地么?」 言晏低头看着握着门把的手,思绪有过半分的恍惚。 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描淡写的笑,「那样岂不正好,如了大家所愿?」 手指转动门把,刚打开了一点,就撞进男人在惊愕中忽然沉寂下来的瞳眸里。 那笑意便这么僵在脸上。 没有完全打开的门,秦思砚看不到她的表情,亦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冷声嘲讽,「少拿你和我比,至少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就算南深哥对我不是爱,我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和家人,哪怕他护着我也是合乎情理,」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冷笑,「可是你呢?」 「关言晏,你要所谓可笑的公平,他就给你公平,你又做了什么?」她声音尖锐,和那一声声打抱不平的控诉在整个房间响彻,「你把他对你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欺瞒,算计,利用,甚至不惜把他逼到这种两难的境地,试图让他也跟你一样家破人亡背上个不仁不义的罪名,你做这些就不怕遭报应吗?!」 落在门把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看着男人紧绷的五官,和深不见底死死压抑着什么的眼眸,忽然笑了出来,「报应?」 像是要陷入那道无尽漆黑的深渊,唇畔弧度渗着凉薄,和某种虚无缥缈的自嘲,「我现在不就是么?」 她的报应,早在这场他们谁都无法妥协释怀的立场中应验了。 男人脸色更冷了,姗姗来迟的医护人员出现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伤患在哪儿,聂南深才挪开了身子,言晏也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门被推开,秦思砚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男人,脸上掠过诧异,不过没有说话。 医护人员在她身前蹲下查看伤势,聂南深不过看了一眼,丢下一句好好养伤,然后二话不说的就拉着言晏离开了画廊。 林秘书是跟他一起过来的,也被留下了。 言晏低头看着男人握着她的那只手,下面的皮肤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出了红色,有些吃痛,不过没有吭声。 直到聂南深带着她来到停车的路边,才看到女人紧拧的眉,像是这才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薄唇紧抿,但仍是没有放开。 言晏闭了闭眼,「我自己会走。」 聂南深这才放开她。 看着女人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俊美的五官沉了沉,然后绕过车前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沉默,车速狂飙。 言晏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亦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是因为秦思砚受了伤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些对话,只是看着仪表盘不断飙升的数字忍不住提醒,「聂南深,你超速了。」 冷嗤的笑声,「不是说我是你的报应吗?」侧脸泛着凉薄自嘲的冷意,「这点算什么。」 言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手指下意识抓住身前的安全带,这个动作落在聂南深眼里,眸色一沉,还是将车速降了下来,五官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银南别墅,急促的刹车在地面擦出痕迹。 「刚才为什么不反驳?」 女人正在解安全带的动作微顿,长发掩下看不清神情,却只听她低低的笑出了声,「秦思砚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错吗?」 她抬起头来,噙着笑意的杏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怒意正盛的脸,「聂南深,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从一开始,她就提醒过了。 最后,言晏打开车门下了车,却在关门的一瞬又停住了,没有回头,淡淡道,「现在要离婚,还来得及。」 车门合上的一瞬,男***头重重的砸在方向盘上。 言晏上了二楼就径直回到了书房,聂南深也没再跟上来。 先是打开手机看了几眼今天下午的新闻,秦思砚抄袭一事已经被她那一笔的举动热度所掩盖,甚至有人跳出来开始质疑这场抄袭风波的真实性。 毕竟肯舍掉自己的一只手……从某方面来说她也不得不佩服秦小姐转移视线的能力。 不过目前为止,她想要的也足够了。 退出舆论界面,随后言晏打开电脑回复了几个唐唯工作上的邮件,又看了下摄像组发过来的今天在临城拍摄的视频,等处理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佣人上来叫她下去吃饭。 言晏头也没抬的道,「我不饿,你让先生先吃吧。」 佣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应了个好带上门出去了。 门刚合上,宋秘书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言晏没有犹豫的接下,就听到宋秘书的声音在那边道,「小姐,陈初已经离开江城了。」 言晏静静的看着一串文字的电脑屏幕,忽然笑了下,「是怕聂南深找她麻烦么。」 「聂总已经见过她了。」 言晏渐渐抿起唇。 见过,却还是把人放走了么。 「聂总大概以为是您在从中作梗,不想把事情继续扩大……」宋秘书迟疑道,「您看,要不要解释一下?」 言 晏没有说话,书房的门已经再次被敲响了。 以为是佣人,她刚抬起头还没开口,聂南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只是看着她正在打电话所以没有出声。 「晚点再说,我挂了。」 然后挂了电话,就这么看着他。 聂南深扫了眼她放下去的手机,温漠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不悦,「不吃饭?」 「我只说了不饿,没说不吃。」 「现在六点,」视线挪到她的脸上,「要我抱你下去吗?」 言晏一下就皱起了眉,虽然她是真的不饿,但这句话出来倒显得像是她在闹别扭一样。 聂南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将人从椅子里抱了起来。 言晏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一片淤青,没有反抗,「聂南深,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瞧着他戾气未散却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侧脸,弯唇笑着,「明明很生气,却没办法把怒火发在我身上,明明自己才是最委屈需要安慰的那个,到了这种时候却还得巴巴的来哄我?」 不累么? 她看着都觉得挺累了。 「嗯,你不吃饭心疼的还是我,」聂南深低头扫了她一眼,唇角弧度压得很低,「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一回事。」 言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看着男人眼底渗出的心疼,仿佛在回来时的那场怒意只是错觉。 她垂了垂眸,笑得没什么力气,「有气就撒,何必忍着。」 聂南深将她放到餐桌旁的椅子里,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招来佣人,「先吃饭。」 说着自己回到了位置上,又将佣人盛好的一碗汤递到她面前。 秦思砚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不过……无所谓。 434 他不知道的时候 言晏看着桌上丰盛的四菜一汤,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点。 聂南深比她先吃完,然后放下筷子就这么眸光沉沉的盯着她,见她终于把碗里的饭吃完,又给她盛了一碗热汤。 晚饭结束,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佣人将桌子收拾干净,又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 当她挂断电话,抬起头看向秦轩的时候,发现秦轩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皮卡车突然地改变方向,在直行道上原地急刹车,来了个漂移。 老师的表情充满了激动和兴奋,甚至看待邓卫国的眼神儿都变得不一样。 这次倒是很成功,所需材料不像超能金属粒子一般变态,都能具现出来,否则就只能求助系统,看系统是否能便宜一点卖材料。 只是没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胃口大开肆无忌惮的吃而已,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 听到秦轩竟随口报出残方上缺失的三味药材,徐年似乎连震惊都忘记了。 “宁尘,你醒了?!”她用力抱住宁尘,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他似的。 克里夫打量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的手始终藏在怀里,而在他们的胸腹之间,还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藏了什么东西,而且、多半是枪。 趁着裴庭礼伸手拿掉自己盖在脑袋毛巾的间隙,勾低裴庭礼脖子柔软唇瓣贴上男人薄唇。 看这个氛围,仅仅在现场内,成交额便足以突破一千万,这还不包括看了直播,进行网络报名的。 “那欢迎呀,不过这得问我祖父了,西疆的事务是祖父一手统管的,要不你去和我祖父商量商量?”沈薇眼睛一眨,坏心眼地建议道。 有时候你就知道哪里有眼,可不能贸然地拆掉,现在这种情况,一旦他的辅助莫甘娜离开他超过三秒,他丝毫不怀疑这个滑板鞋会是跳到自己脸上来进行输出。 “既然如此,那就说好了,我们一旦动手,你们的行动也要及时跟上!”清风郑重道。 西凉大王子如愿以偿拿回了军权,在西凉国主的三请四催下他终于痊愈了,领着大军挥师东下。 不提老太君还好,一提老太君,沈薇的唇抿得更紧了,“全吊树上去!”敢动她的人,哼,等她回来再和他们算账。 鱼人也是如此,智慧之神找到了鱼人,暗中进行了设计,让鱼人失去了自己的智慧,让鱼人们仿若野兽,让它们在深海中称王称霸。 “穆尔赞这个饭桶!来人!”丹增江措咬了咬牙,大声朝外面叫唤。 沈默心头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疯子。一个早已经和正常人思维不同的疯子。 这时候,沈默也发现一些端倪,整座岛屿,恐怕都被笼罩在一座大阵之中。随着越发深入了解,沈默便越发觉得这蓬莱不简单。 这样一支队伍,被伏击后竟然连一人都逃不掉,偷袭他们的势力,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强。 “真的是我,我就在你的面前,虽然我也还未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终于等到了你。”城封抱着她,温柔的安抚着。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宫殿,这也是生而为人能达到的最极致的地位。 黛瑾便任由绾绾安排,居然心里也涌起了久违的期待感。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会把我怎样?我会因为他再回到地狱般的顺王府么? 435 她需不需要 男人语气没什么波澜,“你觉得她会给我说什么?” 秦思砚指尖下意识收紧。 说什么?告诉他她为什么没有竭力澄清抄袭,还是……秦思砚抿了抿唇,继续笑道,“也是,如果关言晏真的给你说了什么,你现在不会特...... 方冬此话也并非虚掩,如今血龙教已被产出,天下之大,能够威胁到东方长空的人已经都是自己这一方的了。 一听赵强松口,猪头男如蒙大赦,顿时头如捣蒜,口里念叨着“谢谢”之类的话,脚却纹丝不动。 话音未落,已然催动缚妖环,将紫云兽放了出来,那掌柜的早已带着言铮等人去看别的厢房了,此时厢房里便只剩下他们这“一家三口”,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心照不宣。 而莫奕一听到天石,心下大惊,原来父亲此次而来的目的竟是为了天石??!他要天石做什么?难道他也知道娘亲的事情? “可是这事儿你妈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死巧儿?”林彩莲迟疑道。 深蓝赶上两步,摇手阻止天臣开口,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安静的休息。 比赛过后,是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的,李菲菲来到后台,见到邵军下来,,马上迎了上去,便是引起了周围无数人羡慕的眼光。 红叶这厮也不遑多让,手中的战斧抡起,一记千钧重击狠狠的砸响了阿里兰,没成想,这厮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一个漂亮的措步躲开了这一击。 这个时候,猛狼战队其他人坐不住了,想回去支援,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阵型开始有点分散,神火战队非常灵敏地抓住这个破绽,并且成功开团。 阿比奥尼身边立刻点起了战火,那熊熊的火光后不但有数量居多的比蒙巨兽,还有一百多的斜眼巨人,各种元素生物一片连着一片。 萧天和自己的分身灵魂意念相通,自然知道分身魔剑所在奇天灵宫的情况,短短的两年间,已经将奇天灵宫发展成为枪宗之下的第一大势力,只不过平时都是在暗中行事,真正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数日过去,她练火焰星术,将沐云殿旁的桃花林烧得剩几根柴,气得掌门差点要将她赶出沐云学院。 徐大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马寒,知道一般手段只怕不是对手,因此直接取出一张符咒,那符咒呈现出一丝金黄色,只是已经残破不堪,而且那一丝金黄色也是摇摇欲坠,似乎已经不堪使用了。 谢家族长谢宏昂首挺胸,义正辞严的说着。连凌子墨都不得不佩服谢宏,他分明是想瓜分钟家,却说的这么正义。这样浮夸的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这座宽阔而奢华的大厅中此时只坐着两道身影,一个是雷皇还有一个是缥缈剑仙。 “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迟早会死在这里的。”那个胖子嘟囔着说道。 浩然圣器师,整个器宗上万圣器师中最强大的圣器师,据说随时可以突破成为神器师存在的圣器师,也是整个器宗最看好的潜力股人才,现在子墨神器师派浩然圣器师亲自去,可以想象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紫岳妖典!很多妖应该知道这门功法,当然应该也有不少妖疑惑。 毕竟当初上辈子她跟萧祉退了婚,皇帝又答应殷正业将她赐给萧桓做太子妃,那时他便说了一句,软软值得天下最好的男人捧在手里护如珠宝。 436 赔罪 一两次就算了,时间长了,言晏多少察觉出不合理的地方。 以聂南深如今在江城的身份和地位,除了他身边的池骞没和梁元这两个好兄弟能把他灌成这个样子,别人她实在想不出谁敢让他喝这么多。 但池骞没和梁元明显不会这么把他们兄弟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不过,这些都...... 舰长回道:“没关系,我们的水手也会习惯性说类似的话语。对了,你们能猜测出外面的是什么东西吗?可以得知他的生活习性”。 “不错,现在你说说,这幅画能做理想基金慈善拍卖的压轴吗?”老爷子捻着胡须,哈哈大笑。 “要打,就要打的李富贵那边的人都惊了,再等等,康子和邵晨那边没动,我们这边忍着!”我额头满是汗水,至于什么蚊子的问题,我基本是不去想了,边上那三个虎逼似乎也知道严重性了,猫在那里没有动。 “请替我向他表达谢意,有机会我会慢慢品尝它们。”韩宣笑着说道,将酒瓶放回去,接着往里走。 有一位工作人员跑过来对宇靖铭悄悄说了几句话,宇靖铭听后脸色稍变。 500个恶魔眼泪的收集任务,到目前为止叶玄才弄到50个,比想象之中的更少。 叶玄瞪大了眼睛,握紧了双拳,无论如何,不能让玄武城下的秘密被邪能部落知道。 琴里在日常中向自己施加强力的个性设定。戴着黑色缎带的时候就能够保持‘坚强的自己’。相反,要是没有戴缎带或是戴着白色缎带的话,就会变成天真无邪的可爱妹妹模式。也就是,变成这样。 这里的所有物品,每一件都是自己的孩子,他们,或精彩、或朴实、或华丽、或奇诡,都有着自己的性格。 她好容易跟这个闺中密友见面,还没有说几句话呢,怎么母亲就变相赶人呢? 顿了顿接着道“这次我打算去接多个任务,短时间内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们还是接一些黄级的任务吧。”看她还想说什么,清痕站起身,向着房间走去。 一时间,整个挑战台变了样,一边是红色的烈焰,另一边是蓝色的寒霜。 秦钊前来原就有皇命在身,皇帝交代他暗查此地武将的情形,他便顺势而为的去了。 她虽然习武之人,平日里偶尔也会任性,可是她也知道军令如山。 “一百七十三万,还差二十七万,哎,看来这次回去得出去做任务了。”清痕看着分值帖的数字,无奈的叹了口气。 “爷,五弟,以后你们出去给病人诊治的时候,都戴上这口罩,还有,记得诊治完一个病人后,都要用烈酒擦拭手,切记不能够用手去摸头部以上的位置的”。到最后,柳义雨细细交代了他们两人。 “不要着急,不用慌,二妹,三妹,四妹,爷前段时间叫你们把后院的金银花摘下来,晒干了没”。 “不出兵?若是刘辩他日根基稳固,咱家更加无法将其剿灭。”董卓当即怒斥反驳道。 这也是场记的进身之路,很多都晋身成副导演甚至导演,很多有成就的导演都是场记出身,所以看似简单的职业,也是很复杂的。 听到了身后教室传来的爽朗笑声,方程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嘴角一翘呵呵一笑,又迈开脚步,轻轻的走了。 437 比任何人都有利用价值 聂南深那只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最后落回了身侧,像是随口一问,“你会吗?” “不会。” 借着光线,聂南深看着女人淡静的眉眼,干净而未施粉黛的脸上没有不耐,但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他笑了下,...... “说的好,我们不喝,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我们再来此地相会。”萧云殊道。 就在即将要开饭时,秦墨的手机响了,本来他是微笑着接电话的,因为是意欢的手机。 翠扶楼内,萱贵人来回踱着步子,焦急万分,这几日睡不下睡不着的,终日为自己的阿妈担心。 “那宿儿意欲如何?”天帝问道,他直到这个儿子向来很有主意。 这孩子到了他手上依然贪睡,半点也没有被惊醒的意思,依然呼呼大睡着,瞬间融化了叶寒的心。 只是,钟氏对于太后来说,若是能变成自己的人,那她有了身孕便未尝不是件坏事了。 进去以后,客气了几句,工作人员就拿出两张空白的让他们签字,还拍了照。 在医院放出消息,叶雨萌接近油尽灯枯的时候,钟元山终于出现了。 “他,他真的这么说的?”沈思雪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太相信,我会夸她。 当然了,是睡服还是被睡服,这之中值得探究的点还挺多的。总之,她一路往上爬,终于也算到达了一个不错的高度。 有心要问问他干吗跟着自己,叶雪英想了想,指不定人家也走这条路呢? 那是生得一个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白皙无比,精致如玉的脸蛋上,根本没有一丝的怒意和羞赦,而是落落大方,一副大掌门的模样。 “葛恩公,要不然还是由我们族长阿勒裳做这个位置吧,以前他管束的隗仓就挺好的。”阿布汗说道。 脱吴庸的福,陈彪住的不是大通铺,而是更宽敞舒适的六人间,里边的人基本都是酒驾进来的,像他这样,因为斗殴进来的占少数。 因为,刚才她的脚扭到了,而刚才太过用力推开楚阳,影响到脚了。 黑魔并未压低声音,因此,当珈蓝听到之后,都是面色一阵惨白,娇躯微微发抖。 是雪无痕干掉的,然后他就一直带着面具,掌控魔教的一切事务。 这老头的身上有三面如同盾牌一样的寒冰组成的护盾在围绕他的身体旋转,在将所有人保护起来的瞬间,他直接在天上开始吟唱,庞大的灵力波动随着他的吟唱开始闪耀。 “她的眼位做得太多了一些,全程几乎不漏视野,想抓到她,非常困难。”金城男说道。 mm们全都点了点头,现在网上关于银枫叶工作室和巴洛克工作室的赌斗,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关注着这次的战况,也就是说,这是关系到银枫叶荣誉和存亡的一战,的确无法假手他人。 一箱又一箱的全是崭新的步枪,虽然很多都是前装米尼步枪,但是上面的黄油都没有擦过,崭新崭新的泛着蓝光。 “大叔,你有咽喉炎还是鼻炎?”清灵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媚意。 “姚大人所言固然有理。楚王之才智臣也心服,只是长幼有序,哪有以兄事弟的道理,臣以为当立长。”长幼有序在古代很有市场,立时就有大臣反驳。 438 被捏碎的酒杯 言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女人已经闭上了眼,像是已经睡了过去,于是便没再出声了。 先是驱车回了一趟关园,文哲把她这次回来的行李放下就离开了,路潞去洗漱了一番又换了套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今晚举办杀青宴的酒店。 路潞虽然是Abyss的实际控股人,但剧组除了正副导和几个...... 灵哑然失色。她清楚地知道四凶的底细,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力量竟然会有这么强大。 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刺眼的阳光打在凌剪瞳的脸上,凌剪瞳眉头一皱,只觉得脖子一阵酸疼,很是不情愿地醒了过来。 修士此刻已经几颗汗珠在额头慢慢的滑落,足以看出他对凡驭的害怕了。 狼九略有些颓废,现在的他就好像一个迟暮老人,虽然已经恢复了中年人的面貌。 她当时戴着面具,他根本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这舞步,这身形,实在太像了。 在第二天早上刘爽等人终于进了英潭市,当踏进这片土地的时候,刘爽原先的糟糕心情突然间变得舒畅了,心突然间安定了下来。 但是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李和弦自然不可能脑子进水说我不要。 戏份结束后,秦殃果然又悠悠然的出现了,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眼神有些戏谑。 兰诗雨对李和弦的动作也是有些意外,拿出法晶,她就没有准备收回的意思。 她叫人,并没有去叫他的三叔,而是在回去的时候,遇见了她千氏家族的人,本来想要叫他们跟着自己来救柳鸣出去,没想到,却是有人把消息带给了柳狂震,当时柳狂震就在后方二十里不远。 陆昊强在外门时,也见过有人争夺火灶堂位置的情况,不难猜到。 在巨兽的侧面,正是黑兽少年,他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麒麟幻影,释放出逼人的压力,他一只手掌紧紧地按在巨兽的额头上,就是酒仙朱羽也感受到了这巨大的压力,本能地不敢靠近他。 殷乐“咦”了一声,随后,就听见谢林翳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怒意。 这下好了,全扬州的人都知道,云安郡主用不起这风靡大周的香脂。廖安然本想再刺几句,可眼见严若水一副有错就认的模样,又想着自己仅仅受了惊,她可是去贼窝了一趟,到嘴的话便烂在了肚子里。 望着已逐渐停止喷发的火山,燕无边心中一动,朝着火山口直飞而去。 期初见叶飞与梅川打的旗鼓相当,叶天远还有抱有一丝希望,此刻见孙子被斩去手脚,内心万念俱灰,提剑斩向梅川。 而年份越高的紫金沉木,燕无边自然更不想放过,说不定万年的紫金沉木里头,所蕴含的奇异物质,对于嗜血蜂的效果会更加的强一些。 郁闷的燕无边,也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现在正在炼制的丹药上,这是若媛花费不菲的代价,与人交换而来的唯一一张皇品级别的丹方。 两人在各自帐中沉沉的睡着,这眼看到了下午约定好众将领商议招安的时间,亲卫喂完了醒酒汤还叫不醒两人,也只得作罢。 加上后面那句“你哪家店买的”,容以就更加确信,奶油蛋糕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后面的囚犯听见贾谊仁有可能从后门逃跑,马上提高了自己的速度,纷纷向州府后门冲去。 439 聂公子忌惮我? 长眸敛下,墨黑的瞳眸里映出酒杯里色泽妖冶的液体。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管你身边有谁。】 【池骞没,愿赌服输。】 【是我,不要你了。】 那些娇俏和冷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幽远得分不清真假,不辨虚实。 聂南深过来的时候看...... “即便我懂你,但也不代表我就可以认可你的做法,若是你杀了他们,我永不会原谅你。”绿苇强忍着心头的不适,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进入水城,便见到一块两丈多高的磐石,磐石看样子有些年头,呈暗灰色。仔细一看,上面还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 这个季节山上都是庄稼,在山上点火最是要注意,一个火星要是给刮起来,也能烧成一片,所以她爹很是花了不少时间把地方给弄妥当。 就这样,两队开始了一对一的攻防阵地战,由于相互之间的默契不足,双方都没有多少配合。 唐夜没有向她解释,那是他通过虚雷凝聚的雷铠,具有虚雷所有的威力,这也是他晋入灵天后得到的一种能力。 这个时代的学生原本也是要叫学费,叫做束脩,一般就是规定了给多少肉多少布这样,不过即便如此,公办的学校也都是贴钱的。 索菲急忙放下手里的水果,“我去给伊娃姐姐打下手。”她也跟着进了厨房。 林柒刚洗完手,一转身,就看到米芙跟着她进来,堵在门口,不让她走了。 梦里,她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和黎夜,他们居然还在一起,而且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来两人都有了工作,每天上班之前两人会一起出发,下班之后会一起回家。 沈尽这么一个性子的人,他表面上肯定不会表现的很难过,但是肯定会躲起来偷偷的伤心。 “就住原来的地方吧,房租我付了一年的,那地方,挺不错的。”夏浩宇声音平和,像是在询问着我的意思。 寻常的两军交战,多有固有兵法,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皆可运用,但是如今双方正面决战,却完全没有破绽可言。 死神可怕的地图炮如同灭世暴雨疯狂砸下,伊莎贝拉的神力屏障摇摇欲坠,但最后还是成功防御住了对方攻击,使得所有人幸免于难。 但是煽动的人一定要找出来!先不说她的动机如何,是否有其他的想法,这样的行为已经扰乱了秩序。 “林多多,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很花痴,我有那么帅吗?”夏浩宇看着我,笑着说。 霍子衿迫不及待地戴上手套,哪里还管的上厉君衍给她剥好的龙虾,直接拿起鸡腿咬了一口。 但是回应叶天笑的依旧是沉默,这两个黑袍人显然是比较硬骨头的那种。 最近企鹅的老总好像要陪同国家领导参观企鹅公司,这不正是一次好的机会吗? 原来他们早就怀疑她了,只不过是缺少了证据,才会设局这一切。 不远处的一处山崖上,有三道人影停留在那里,望着下方的各处战场。 这些可都是辰柏霖的战友,很可爱的军人,对她的态度也很好,余沫熙心里也很高兴。 事情似乎在朝着一种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着,如果没有人来控制这股力量的话,说不得这整片世界都将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被毁灭。 440 别逼我扇你 聂南深僵了僵。 “那你呢?”他低头看着女人闭上眼恬静的脸蛋,嗓音温和低沉,又像是干涩得厉害,“言晏,江城对你来说留下的都是些什么?” 有好一会儿,车内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他以为女人已经再次...... 与此同时,远在赵国都城的叶觞也得知了此事,不过却并没有丝毫意外,对方如此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阿布拉克萨斯与西法的魔力有着近乎天堑般的差距,他的内心防线在无声无息中逐渐被击破。 可正当其即将离去之时,阵阵骇人的阴冷气息不知自何处迸发而出,如同凶兽一般向前者发起突然袭击。 重新换了一身米色的粗布麻衣,便独自一人朝中南山而去!刚走到中南山与望情峰的岔路口,居然看到了李莫愁和红灵波师徒!而且她们前去的方向居然是望情峰古墓派禁地! 手中的三叉戟发出的蓝色光芒,随着加百利·加诺托托斯的呼吸节奏变得愈发明亮。 他大口的喘着气,一只手抓着汤碗挡在自己的身前,一只手拿着手机电筒照着前面。 进入画中,林千抬头看着被青黑笼罩的天空,突然觉得,还是正常的天空看起来舒服,根本不是向某些人说的一样,看久了就习惯了。 猴王的表现让他惊讶。按照道理来说,猴王是不该见过牌,尤其是四色牌的。 特别是真理教会的几人,更是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刚才他们吹嘘得有多响,现在脸被打的就有多么疼。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一条河上,遇到了一位神秘的男子,他与自己签订了一个合约。 战争领主在空中扭动身形,然后一掌朝着彼得拍出,比彼得脑袋还大的手掌直接按在了彼得的脑袋上,巨大的力道将他砸向墙壁。 没错,就是嫌弃,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脏东西——这是高傲的陈子峰绝对无法接受的事实。 班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古一是不是在逗他开心,又或者,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可以是最优秀的。 来人四十开外,戴着一副金边眼睛,一米七左右,从白衬衫下裤腰带里一掏,手上多出一把黑漆漆菜刀。 而且彼此之间都是朋友,在互相之间的讥讽下,肯定上头的玩上一局又一局。 像是在考核中获得全部优秀的成绩,只能算是最基本的要求,考察的方面多了去了。 这样她就更觉着傅城不喜欢她,她在他面前都哭成了这样,他还这么用力,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 徐守成失去耐心,他不愿和李乘渊多说半句话,也不想听那些办不到的大话。 特查拉说了一句,然后他首先朝战争领主冲了过去,他就如同一直强健的黑豹,利爪伸出,朝着战争领主的右臂袭去。 “当初神邸古神最多的是否是远古之地?”李云牧跟着珏青子等人走入这神邸遗迹中,一边用神念和系统交流。 但自从村中之人浑身穿着这三叶树之泪所制的衣服鞋帽后,便再无一人被天雷所击。 就如西洲巫族抵制修士一样,修真界对于巫族人的印象,也不怎么友好。自命清高的修士,对于巫师们的印象往往是阴险毒辣,诡异莫测。正是由于这样的偏见,修真界对巫师十分的排斥。 441 让他乖乖藏好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扶手上,就这么弯起眉笑眯眯的瞧着他,男人身上还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浴袍,腰间一根系带围着,松松垮垮的带出几分慵懒的随性,看上去昨晚应该是睡在了这儿。 池骞没鼻尖溢出一声嗤哼,下了楼梯一边脱下身上的浴袍,一边结果佣人递上来的衬衫套在身上,然后从容的走到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 ...... “孟大人,当年,我是在这里遇上宵宵的。”它指着一座墓碑说道。 魔眼并没有修炼法门,只是天生具有的,有的很重,有的很轻,就如同特异功能一样。 见此一幕,武神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知道,甘比诺家族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底牌,说不定,高层已经开始跑路。 咳咳!深夜就是来检查我睡觉的?我一千多岁啦,岂会冷暖不知? “你……你要干什么?”疚疯本能的感觉到一阵不妙,几乎是下意识瞬间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此折腾了一会,这个空间也没任何反应,于是他终于泄气了,随后他就在这个空间里转悠起来。 “都已经怀孕了,那她还去夜总会上班?”倩儿撇了撇嘴,紧接着又抛出个问题。 “没关系啦,反正早晚都要去的,早去我还可以提前适应下。说吧,中午想吃啥?我请客。下午还得麻烦你给我做苦力呢。”贾菲菲忽闪着大眼睛,丝毫不以为意。 傻了眼的林子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他猝不及防,呆立在当场。 问心在最右边,过去就是逍遥剑,同样也是一声哼,头一撇,手相交于液下,不过这撇的方向却是看向问心这边的。 大阵内的石震寰宛若一个困兽一般,不断开启各种符箓攻击着大阵,可是都于事无补,石震寰随后取出一块黑‘色’令牌,和风凡先前开启的魔魂牌完全相同。 “颜月,怎不恭喜你的妹妹?”就在颜月浮想翩翩之际,那慕容炎已轻笑着问道。 “杂碎,给我死去!”对付这些筑基期的符兵,掌‘门’一锤下去就全部砸坏了。 然而他还是扑了个空,那双闪烁猩红冷光的血目只一弹指便涣散无踪,俨然宫纱帷幕间错落着的清虚投影一般。 中年警察实在看不下去了,立马将年轻警察手中的锤子抢了下來。在他看來就算易阳在天龙会所将执勤的警察打伤,也会有法律对易阳进行惩处,更何况年轻警察已经打了好几锤子了。 正因为汉人对异族的天然防备意识,所以像潘吉这样的异族人才,才更让汉人感到警惕。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和你玩了,死吧“轩辕笑飞步向前,才在湖泊上竟发现似乎真的有结界一般,可以徒步就能在上方行走。 白卯奴仰起头,想要透过窗子去看天上的星辰。可这样的雨夜,寻不到一颗星辰。 这名中年男子正是月儿酒吧的经理,本名沈建安,由于脑袋比较大,“黑三”戏谑的称呼其为大头。凭借这位男人今日的身份地位,也只有“黑三”敢这样称呼他。 “不用,我还是留在柘方修习吧。”青衣师兄说完欲离开,又被刘秀给拉了回来。 裴司略微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那蝎子好似不是太情愿,可没办法,仍旧是慢吞吞的爬了过来,沿着裴司的手背爬了上去。 442 不确定,所以没有必要 顶楼书房。 池骞没接过佣人递来的手机,然后熟练的拨出电话。 几乎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那边接起,他淡淡开腔,“找我?” 那边属于男人的呼吸略显沉重,没有一句废话,“三年前苏黎世,她就在那架飞机上,是么。” ...... 但见此人身穿白衣,身形颀长,赫然便是擂台上曾败于李鱼的玉笛使者。 剑九对叶明柯道,今夜一向冷淡的他已经说了很多的话,但是对叶明柯,他的话总是相对比较多一些。 “我听黎云姿说,她见到白岂在龙门苍神的身边。”祝明朗说道。 千里之外,取人头颅,不过眨眼间,却只是这般举重若轻,这般轻而易举,这般不值一提。 第一,就是他们真的是从哪个犄角疙瘩出来的,我们的势力没有蔓延到那里,所以我们根本查不到他们的消息。 他抑不住的开心,一下子将千悟揽过怀里,千悟惊慌的险些睁开眼睛。 这样做,无异于利用和欺骗钟离阳,贺阐内心略有愧疚。但是,为君王效命高于一切,不得不这样做。 厉衍有权有势,含着金钥匙出生,都是人捧着他求着他,在这种地方带着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纸醉金迷,自我虐待而已。 赵歇仍然每天都在忙碌着,因为要亲自掌管户部,这方面花的时间最多。 赵歇再望着那欢呼的军民们,这都是他的臣民,首次看到臣民们如此欢喜。 后方指挥部是个谜,在哪完全搞不清楚;只可以明确的是,后方指挥部负责提供监视画面和通达的信息交流,和后勤无关,更像是情报部门。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总能想到一些办法能绕过这种保护姓规则。 这次“地震”可比上次来得强烈得多,韩风的身子竟是在水底一震,半个肩头都扎进了其下的泥沙之中。 似乎是由另外的程序在进行控制,这三只有点像是大号野猪的家伙在他才一踏入甬道的瞬间,就发现了目标。 “暴鲤龙,使用水牢!“不断进步的暴鲤龙已经能够做到收发自如迅速,一间满是澄碧海水的立方形水牢将火蝴蝶困在其中。火蝴蝶如同陷入泥沼的旅人,艰难地扑打着自己的双翅,但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少,最后湮灭于无形。 参谋长呆呆的看着司令官,再看看甲板上惊恐万状的水兵,一股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悲愤涌上心头,重重一拳砸在钢铁舰墙上,打得拳头出血。 劲风挥动,八只蛇头朝着处于一团团五彩霞光之中的胖子就扑了过去,这胖子这时已经变得是无法再移动那怕一根手指头,整个身形全都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一到自己的房里,韩风倒头便睡,一直到红日西坠,天色将幕之际方才醒来。 “接令!亲卫骑,随我来——”雷弱儿吆喝一声,向东北奔驰的马队一分为二,其中一千骑继续向胡骑后背冲去,雷弱儿带五百骑折向正东,准备迂回到胡骑前方阻截布防。 贝宁马上用兑换的通讯工具——能在500米范围进行通讯的耳塞式步话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汐。 北斗和姬天凭着感觉朝着事先确定的地点赶去,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北斗只能希望蒂奇他们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乖乖地在原地等着他们。 443 远不止这样的手段 拿手机的男人会意,走过去用手机拍了拍女孩儿的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就差把仗势欺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咱们靳少那身体可金贵着,要真是被妹妹你刚才那一下撞出个好歹,没个几十万怕是善妥不了了。” 听到这话,唐唯差点没破口大骂,就男人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像被撞伤了?...... 双方交战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土,在一片沙土之中,一些修为差的人都要看不清此时的战况了。 刚刚看到白云浩后背的血迹时,夏紫萱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太太喝完了茶,便吩咐杨妈妈向黎氏和柴氏交代一下家里过年添减东西的事情。 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所有人找遍了周围的环境,愣是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普成,你让开,我敬你一生行善,不要碍手碍脚!”白衣男子似乎十分愤怒。 庄雅儿对边江同样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不觉得对付边江有什么不对。 “咱们都是生意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们是接了花来的,这花就是你们圣刀的人的脑袋,你说兄弟们怎么办?”王老四说道。 那婆子这才转身走了,从头到尾都不曾对裴馨儿有半分应有的尊敬,果然不愧是冯氏手下的人。 “什么是情侣服?”挺到南宫冥的问话,凤如凰真想拍自己的脑袋几下,得意忘形了,在异世哪有什么情侣服的称呼,真的是服了自己了。 倾君专心致志地看着她,握住的她,随着她的舞步,仿佛在做梦,他终于能牵到她的手,那是前世今生都在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然现在很适合,但随着自己实力提升,那就不适合了,重力能不断提升就好。 “新伙伴?”康晨一下子明白了,心中立马产生了一股危机感,糟糕的感觉,他会不会失宠? 这是条专门提供给需求偶像服务的顾客们的街道,街头巷尾都是各色各样的新奇杂志与周边店铺。 甚至,在这里,就能听到五万米远处的嘶吼声,宛如万千厉鬼兴奋嚎叫一般。 10分钟的召唤时间到达,在现世众人各异目光下,在场玩家尽皆化作纯白的人形光点飞速消散。 此时,整株的神奇藤,就跟蜿蜒几千米的连绵山脉,特别的壮观,而就是这么一株山脉藤上,现在也就剩下那么四五十个的神奇果了。一个个神奇果,虽然没有大海捞针那么夸张,但若是没有标记位置,当真是找不到。 秦威抵达天州城的时候,已是十月二十五,一千五百里的路程,足足耗时十一天。 这句话算是救了他半条命,也让乔家人对李治国的好感一下提升了好多。 此时,整个龙国的普通人,乃至不少修炼者,大势力的人,都知道,要开始了。 左慈和李时珍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抵达京都,同时来的还有一批从天州送来的药草。 黄季并没有马上取出主阵旗交给乔俊,反而先抬头看了一眼乔俊身后的吴峥。 从云岚脸上的表情可以肯定,她只是陷入了对以往的一种回忆状态,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正常之处。 若是吴峥在跟前,一定会误以为眼前的老者是身穿便服的皇上顾舒。因为不论老者的身高、体型,即便是神态都与顾舒十分相似。 “你是谁?”陈斌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对方。 444 不怕一脚踹了你 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聂南深这才抬头看她,只见她一双杏眸直直的盯着他,紧蹙着的眉心倒将那张精致的脸蛋添了几分鲜活。 他低头在女人额头亲了下,低声宠溺的笑,“乖,上去把衣服换了,然后下来吃饭。” 她眉心拧得更紧了,不过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厨房。 ...... 罗丽和金缨一大早就来到大会议室,今天是讨论分房子的日子。罗丽一想到曾经的地球某城市中,人们双眼闪着寒光,就像饿狼看到食物一样抢房子,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这里的人不会也那样吧? 凌剪瞳鼻子微酸,明明应该是高兴的时刻,可她却哭的稀里哗啦。 "事情是这样的……"太守大人将自己所知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花梦玉三人。 “没,这两玩意只是人家随意而为,不算还人情。”青冰荷想起最后响在自己脑海里的话,苦笑道。 下一刻,一声巨响,光芒涤荡,数不尽的光晕,仿佛潮水一般,一层堆叠一层,朝着四周震荡出去,防御阵的表面,就像是水面一般剧烈颤抖起来,忽明忽暗,但是索性的是,一阵强烈的颤抖之后,光晕还是重新稳定了下来。 一个魔神七重天的魔族高手突然大张着铜锣般的眼睛,不可思议的问着身边的魔族高手。 毕竟连你那柜台都是用黄金做的,一副大爷有钱的模样,歹徒不重点照顾你那照顾谁。 对于炼器城虽然说不上完全熟悉,但大概的也了然于心。这里不愧是大陆的中心,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五‘花’八‘门’。 冲天的怨气,甚至在峡谷上方,都凝聚出来黑色如同漩涡一般的云层,就仿佛是要打开一扇地狱之门,要将无数妖魔厉鬼都释放出来。 对方说自己的婆婆好像把事情盯着,秦淮茹对于对方现在的一个话语,感觉不敢相信。 “各位,如今他们两个已经变成鬼魂了,大家不如行个方便让我把他们接到冥界去吧。”墨苒提议道。 “我要死了吗……”江东看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坐在床头的父母,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涌上心头。 徐怀谷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刀,开口赞道:“好刀,只怕与仙兵相比也不逊色。”夏瑛依旧只是点点头,并无别的反应,也没有想搭他的话。 与此同时,封印破碎,伴随着大蛇狂傲的笑声,黑气收敛,最终化为了一个黑色人形。 “这是什么东西,还有鳞片?”直到距离黑物数百米的时候,众人才看清楚,那不见其高不见其长如同山岭一般的黑物表面竟然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每一片都有七八米见方这么大。 还没等景元帝发话,跟在他们身后的赵珩便笑着前去扶着陆宛芝。 余芹叹气,皱眉看着徐怀谷,他还是那样安详地盘腿坐着,完全不知晓刚才发生了什么。 “警告:在奇怪机械艾米尔的附近,还有其他能量反应。”辅助机说道,不过众人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地来到了艾米尔所在的地方。 顾时雨被赵珩这么一说,想起来陆航成亲之后给他看过的前朝药物。 “我也不知道什么最贵,但是这里的巧克力咖啡很好喝,有点苦苦的味道,不过回味起来却很香。”姬然跟谢雨欣说道。 随着瘦身药剂大卖,不仅月华公司名气大增,华腾公司的名气也迅速扩散,毕竟在华夏内地,就只有华腾公司与月华公司合作了。 445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 聂南深自然也给足面子,“一定。” 说着,魏立群便叫来了球场的工作人员,几人往球场中心的位置地方走去,两个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言晏几乎插不上什么话,只有偶尔才搭上那么一两句。 忽然,某个方向传来小女孩儿清脆稚嫩的声音。 ...... 不过在同时,莫天也在心里暗暗鄙夷他,把别人的佛心藏起来,就像是在那人的身体埋下一枚定时炸弹,很显然这个唐玄奘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安好心了。 当有七分醉时,赵朴再也不喝了。再喝下去,大吐大泄,那就大煞风景了。 李察在场边来回踱步,每一次迈动脚步就像是心里的石头又向下压了一寸,他甚至想问自己,这就是自己为英格兰带来的改变吗?格拉汉姆式的防守,毫无美感的传递,穆里尼奥的反击,那属于李察的东西呢? 伏击地点有十八处,最后经过诸多思考,由于各个将领分析,决定在一座名为野狐坡的地方伏击。 但是,宗翰也知道,众将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稍微一点火苗,就会爆炸。 “说吧,什么事情!”从床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卓云心情不错的问道。 扯远了,突破飞升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和修为,自然是要比原来强大,不然还有什么好玩的。 所以,他们一听万妖塔倒了,就像是嗅到美味的苍蝇般趋之若鹜。 伯利所有球员都在更衣室内盯着李察的眼睛,那像是一种无声的肯定。 作为豪门唯一接班人,如何能成就自己的历练,如何在红尘中沉浮。 漂亮的连击动作,帕克坐在地上,呜呼哀哉,被过得干干净净,巴特还在挣扎,没用的,凯飒并不打算传球,再次过人。 几个凶兽都是一阵发呆,林轩的脑袋被门夹了么,居然这么……好玩。 “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穷奇梼杌两个妖艳贱货不一样,去吧。”林轩说道,持续给他勇气,旁边的穷奇和梼杌满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躺枪了,怎么就妖艳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个弟子嘴角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然后又欻的一声消失了。 二人看见却是怡然不惧,手中的战刀出神入化,完全让二人都是难以抵挡,好像甘宁就是无敌的战神一般。二人手中不由得有一些颤抖了,对于甘宁,十余个回合之后,他们已经是被甘宁打的气喘吁吁了。 凯飒还没得到皮球,C罗主动认领,卸下皮球,进攻。但是很不幸,被萨尼亚断球。 “我?关我什么事?”刘玉成一脸懵逼,老子才穿越过来几个月,怎么会跟你有仇。 她的面前除了那个牛头,再没有其他东西,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发出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吸收了一般,连自己的话都听不太真切。 元锦玉敏感地意识到,慕泽今日在宫中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长了一个心眼儿并没有问慕泽。 “这不会是上古的升婴丹吧。”红菱仔细端量了一枚后这么说道,她也算见多识广了,但依然只依稀辨认出这个东西,其他的则完全看不出来,只能感觉对元神和元婴有很高的强化度。 至于长风国际的收购,周显光想到他们更是摇头苦笑,这个可这劲儿准备收购海鑫集团的大企业,恐怕这次不仅要赔夫人,还要折不少的兵了。 446 夫妻之间,不谈帮 “女孩子喜欢建筑的确实不多,”言晏手指摩挲着杯沿,客气的笑道,“不过我听说那边的地价都不便宜,看来和魏总合作的不是一般客户。” 魏夫人只是笑了下,倒没什么讽刺的意思,“都是些泛泛之辈罢了,”温和的嗓音如...... 说罢,叶无清相当高冷地便跨门而出,在北轩的相送之下,走出了院子。 围观的弟子瞧着这一幕,都是转过了头,有些不忍再看,因为他们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晚上睡在床上,风儿吹过,字帖发出哗哗的声响,这是最悦耳的声音。 秦峰冷笑着,而且,自己的一股股魔血,也都注入了这方印当中。 刚才在楼下待了许久,看到房间的灯一直都没亮,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孟竹瑶就打开了房间的灯,所以他想孟竹瑶下去其实一直都在家里面的。 钱不风听了这话,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老实过头了。 而作为失败的一方,王阿东和那王阿莫,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敖光出得水面,却是刚好听见了凌池最后一句话,当下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当年祖龙在厨神界被打的鼻青脸肿,体无完肤,如同死泥鳅一般被丢出来的龙族秘辛。 至于原主这个身体到底还能不能再生孩子,她其实真的不太担心。 咻,一应树妖都被吸入了那漩涡当中,就连这骊山老母与南光真君也不例外。 圣天教这些教派自己往枪口上撞,自然就很不幸地成为了道教的踏脚石,他要让道教这个名头在帝都之中如同雷鸣般炸响,顺便也要惊醒一些沉默太久的家伙们。 牢头是跟着张翰进来的,一进来就听到张翰对这里评头论足的,还以为张翰是什么高人,被李东升请来看风水的,接着他就看到李东升对着张翰头上就是一巴掌。 苍云瞬间收敛气息,只显露出王级初期修为,信步闲游般走向凉亭。 当下,心里想到这些,我立时暗暗运转灵胎秘术,尔后天门大开,体内的元气便如同触角一般四下漫延而去了。 “你竟然达到了混元境界?难道就不怕这个世界承受不住你的力量而毁灭吗?”其中一个圣人说道。 这个标题足够引起许多玩家的注意,没一会,帖子的点击量就达到了数十万。 我行走的时候,故意抓着竹子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方便阿瑶寻觅我的踪迹。 “霍新晨的话他这次收获很大,所以还在闭关之中,过段时间应该会出关了!”望月笑道,而欧阳恋殊不知霍新晨其实就在她的眼前。 “你以后会知道的!”紫笙大帝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说出来。 要不是段九霄在这,秦孤月都像直接上去拽领子问这个伤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出言反对谭尔南的,正是五将军之一的地寿将军,他的地位和资历在五将军中都算得上执牛耳者,尤其是在岩狼死后,更有着五将军之首的势头。 这次直接苏醒了一个州?还是一个以城为单位的?一个幽州,里边有几个城? 哎,也不知道后土最近得了什么奇遇,所拥的功德居然比他还要多。 “离宫星君”,这人世如果说能与五圣抗衡的,除了天上的几位,怕是就是这位离宫星君了。 447 余悸 第二天一早,窗帘被拉得紧密的卧室,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外渗了进来。 聂南深下意识想将女人搂入怀里,入手却一片冰冷,紧闭的眼猛然睁开。 空荡荡的卧室除了他没有半点女人的身影,俊脸迅速沉了下来,聂南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视线却忽然触到茶几上的手机,动作一下子僵住。 ...... 跟在景厉琛身边,秦思洋笑容戏谑地望着专心挑选礼物的自家boss。 “看路,开车不看路,你怎么开车,瞎了吗,慢一点,让你慢一点。”孙教练板起脸,在副驾驶位置骂骂咧咧。 “学会了飘缈神功再学飘缈剑法就容易多了。”疯和尚告诉红线。 林航见到众人,乐呵呵地一个个握手拥抱,将刘天琪四人雷到不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徽城叶家出来的人,怎么是这么个玩意儿? 林航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个遗迹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和其他的遗迹那些破败的现象完全不一样。林航看到巨鸟和一些巨兽之后,他猜测这里面说不定会有人类的存在。 “行了,有些历练总该他们经历的,说不准会对以后的成长有些帮助。”柳家老爷子给张家老爷子说了句宽心话。 不一会儿,林航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丰盛的菜和对面笑靥如花的柳如烟,饶是林航这么厚的脸皮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怎么就怎么就又怀孕了呢?而且都一个多月了,那是什么时候?她想起来,是在他们出车祸之前,她那一次跟元祁宥在一块确实没来得及用套,所以就是那次中招了吗? 这还要干农活,怪不得这军事基地这么喜欢承接学生的军训任务呢,一方面是有钱收。 主办方是云城拍卖行,经过不计成本的宣传后,慕名而来的家族势力络绎不绝。 “把你们这儿的花魁叫来!”沈天纵大大咧咧的坐在圆凳之上,阔气摆手。 “是,君主!”以李老,黄老为首的剩余九州高层领导,皆是开口应道。 而且谁敢说以马甲身份存在星河芯片提供的SoC在低端机领域不乱杀? 他还在奇怪,童漓今天为什么这么早,一走到她面前,看到她那烦躁的眼神……他下意识就会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湘儿姐!”沈天纵睁开眼睛看着趴在床边熟睡的柳湘儿,低声叫道。 并且昨晚她喝断片了,到底是怎么导致了那样的结果,阿羞完全想不起来。 之前与微博的竞争中找过第三方营销公司,那时候李泽体验不深,现在真正将内部压力分散出去,他才感觉到了近乎质变的体验。 此时战场上乱成这样,防线上还有一点安全可言,其他地方完全就是死境了。 徐思远忙应了一声,不敢再去林暖暖那里,只好扶着徐良慢慢地坐上了软轿。 华夏保留着全世界仅存的三十枚qing弹,但实际上并不止这些,终端武器华夏不输于任何国家,哪怕是华夏最神秘的龙魂也是如此。 云炽也不知,所以两人只能搜索式去寻找了。他们从最开始进来的那座山峰开始,总共纵横十八座山峰,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勘察了一下,却都没有找到生死门的阵眼。 她有些恼怒的抬起头,坐在德亚肩膀上的派翠西娅,刚刚踹了她一脚。 狐狐像是一眼就看穿了般若的心思儿了似的,不过,狐狐并没有揭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