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娘翻身,做了郡主婆婆》 番外 随女扬州赴任 “阿娘在想什么呢?”林噙霜望着船外水气弥漫,再也看不到京城的影子,回忆着自己这些年以来几进几出京城,当真是跌宕起伏。 最早林家在京里做官,自己是林家的大小姐,虽然当时年龄小,但家里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琴棋书画不曾一日落下,女红也在母亲的督促下慢慢练习着,吃喝拉撒皆有人服侍,那时当真是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唯一时光。 突然某一天,朝廷的官兵包围了林家,男丁不是被斩首就是被流放边地。女眷全被关进了牢狱,忍饿受冻,官兵动不动的辱骂,再这样的日子里,家里的女眷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终于挨到了可以出去的日子,却是被拉到大街上,供人挑选买回去做丫头,还被人像审犯人一样的,问来问去,人牙子看眼睛看牙口看双手。 幸好,幸好,此时母亲当初施过恩的丫头绿竹和她家男人听到消息,专门来这里等着。 当初这个丫头到了出嫁的年纪,母亲给找了个郊区有房有产的人家,给了嫁妆,放了身契,嫁了出去。虽然不再在母亲身边伺候,但是偶尔也会带着孩子回来看望母亲,因为丫头的婆家在京城开了个铺子,偶尔会来城里。 最后自然是,绿竹和她男人出了六十两银子要把林噙霜和母亲买走,当时发卖时,容貌端正的未出阁姑娘是四十两,像母亲这样的人二十两,是母亲说宋妈妈是奶娘,从小伺候自己,如今仆人都散了,所以奶娘必须跟着自己,因此绿竹和她男人又出了八两银子,把奶娘、林母、林噙霜一块带走了。 现在想来,母亲大概是觉出自己大限将至,幼女身边必须有个守护的人,所以才在如此窘迫,朝不保夕的情况下,提出把宋妈妈一块带走。 来到绿竹城郊,暂时安稳下来。 因为在狱中惊惧交加,受饿挨冻,被狱卒喝来喝去,哪怕当时有一串铜钱都能吃上一顿饱饭,此时的林噙霜变的小心翼翼,满以为就此安稳下来时,不到半个月,母亲重病不起。 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嘱咐奶娘,让宋妈妈陪伴自己去金陵盛家投亲,说盛家的徐大娘子是个心地光明的人,定是会收留她一介孤女,就算在盛家府上做侍女,也必不会薄待了她。 办完母亲的丧事,林噙霜在宋妈妈的陪伴下远下金陵,临行前绿竹满念当年的主仆情,应是把三十两银子的包袱塞给了她,让她们作为路上的盘缠。 钱在路上被人抢走,自己和宋妈妈是一路乞讨才到的金陵,当时见盛老太太时,身上只有一件风尘仆仆的单衣,满是落魄。 自己说尽好话,好在盛家老太太收留了自己,也没有当侍女,而是直接当成养女,养在院子里。 伺候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就察言观色,怎么让盛老太太喜欢自己。盛老太太形容严肃,不苟言笑。 见她说读书好,自己就拼命在诗词琴棋上下功夫,拼命说的讨她喜欢的话,能感觉到她越来越认可我。 不管穿衣打扮,还是饮食起居,还是服侍的人,她都把我当盛家的小姐细细抚养起来,那些年,自己也是当真对她视若母亲的。 转折就发生在议亲的那一年,此时的弘郎已经娶了王老太师家的嫡女,我以为会借着盛家的身份、名声,盛老太太会给自己找一个家境殷实、品貌才华都不错的夫婿,再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将来一定不会比谁过的差。 盛老太太也很是替我相看了几家,最后定下一个刚刚中了秀才,家里务农,有一个寡母的男子,都要交换庚帖了才来告诉自己,还说什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虽说清贫是清贫了些,但是婆家家风清白,男子才华出众,为人厚道,自己嫁过去一定会被善待,日子一定过得好。 老太太一辈子都在富贵窝里生活,哪里知道没有银钱日子的苦楚。 别说只是个秀才,将来能不能高中难说,就算高中了,自己能不能被善待也全是未知。男子高官显贵了,有几个不会变,而自己先要吃二十年苦头,如果将来不能高中,那么自己就要一辈子困在那个清贫的家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长到这么大,她只知道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银钱才是真的,男的有本事,能为家小遮风挡雨才是真的。 也就从此时起,她环顾四周,把主意打向了自己一直视为兄长的弘郎,样貌英俊、天子门生、仕途尽心、家境殷实,不但可以遮风挡雨,还能衣食无忧,此时已经顾不得做大做小了。身为女子,如果有别的更好的选择,谁会做小,自己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但是两者比较起来,自己宁愿做小。主意已定,就有了后来的一切各种起伏跌宕,自己一生就希望过的殷实富足,有依靠,但是一路走上,心里何曾过了一天安宁的日子,但是除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继续走下去,又能如何? 跟弘郎的事,让老太太彻底跟自己决裂,那个王若弗也不再把我当小姑子,当妹妹善待,而是成了一世仇敌,只是每次交锋中,大多是自己占了上风,直到那个卫氏女子来了渐渐破了这种局面。 虽然衣食无忧,但也没一日平静,后来弘郎一路高升到了京城,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后来因为撮合墨儿和梁家六郎的事情,被暴打后,送到了京城外的庄子,又一次离开了京城。 说心里话,对于嫁给盛弘做小,自己从没后悔,因为盛弘给了她应该得到的一切,只多不少,虽未必有很深的真心,但是银钱上没亏待过自己。但对于捏合墨儿和梁晗,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后悔的。 当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只想着枫哥科考失力,墨儿的婚嫁上绝对不能比盛家其他姑娘差的,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怎么能嫁到文家那样的家庭去。却忘了正室大娘子不比妾室,以那样的手段,就算如愿以偿,墨儿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还错过了韩家那样的好人家,韩家的哥才是品貌才华跟墨儿顶顶般配的男子,还端的百年世家,不仅家境优渥,还名声极好。 可说自己对银钱的看重,牵连的墨儿,让她没有了本该有的人生。 番外 随女赴任2 随后被盛弘送到了庄子上,可谓又一次体验人间冷暖,费尽心思才又被盛弘接回城里,回了盛家,也是百般受辱,或许有人说了是自己惹是生非,但自己并不后悔当初的所谓,如果不那样闹一场,又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结果是又一次离京,跟随枫哥两口子去了明州任上。 只是收了点富商女眷硬给过来的银票,被枫哥媳妇抓住不放,告知了京城盛家,又一次被送回京城,这一次被安置在了墨儿的外宅里,现在想起来,在墨儿外宅居住的几年,是林家遭难以来,最平静安心的日子了。 细算起来,女儿真的是比儿子对自己贴心多了,虽然枫哥心里对自己也是孝顺的,但终究要考虑方方面面,顾及不了自己太多感受。 边想还边摸了下随身带的檀木盒子,里边是盛弘这几年给她的庄子、铺子、银票,她都攒起来了,或许是早年的遭难,让她时刻没有安全感,只有手里的产业和银票才能稍稍缓解那种心悸吧。 还好,虽然墨儿以非常不光彩的方式嫁进梁家,但是在她的费心操持经营之下,如今也还算过的不错,婆家认可,梁晗中了进士,如今要外放到扬州那样的富庶之地,管理盐务,自己的墨儿立起来了,女儿从小在盛家读的书,学的规矩没白费,终究是强过自己的,没让曾经的一朝错,继续扩大,影响终生。 正回忆到这里,听见墨兰发问。 “也没想什么,只是阿娘感慨这几十年,京城出出进进几次了。” 墨兰此时怀着第四胎,还有个把月就临盆了,就她自己的感觉来说跟当初怀淳哥的感觉得有点像,八成像阿娘说的,这次是个儿子。 抚着肚子坐下后:“哥哥和官人还年轻,将来进出京城恐怕还要有几个来回,阿娘这就感慨了。” 林噙霜扶着墨兰坐下:“阿娘是感慨,人生不容易罢了。虽然面上喧喧闹闹,但是真正安静的日子却没有过上多少时日。” “这次去扬州,就彻底远离了京城的纷扰,阿娘想过平静的日子还不容易。” “扬州地处富庶,又是盐商汇聚地,姑爷新官上任,必是是非少不了的。也是有很大风险的,必是难得平静的了。” “阿娘放心,咱们到了扬州,你平日就帮我带着这几个孩子就好,至于官人前面衙门的事情,他自有办法,父亲还有公婆自是也给他一些后手的,必不至于让官场上的人算计了去。再说还有女儿提点呢。” 十日后,船只到了扬州,地方上的官舍都很宽敞,所以一般地方任上,大部分的官员都会住官舍。扬州碧水清波,草木新绿,小桥流水,风景甚是优美,官舍也是屋舍精致,有南方格调。 墨兰带着林噙霜整个府邸看了一圈,挑了一处阳光明亮,院子修的极雅致的院子,对她说:“阿娘,我看这里算是这府里最好的院子了,正房五间,又有厢房,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墨儿说这就这里吧。” “阿娘,看着屋里的家具都是齐全的,你有不喜欢,我会差人尽快给你换,母亲觉得这个院子叫福康院如何?”墨兰边吩咐丫头们赶紧布置老夫人的房间,一边征求母亲的意思。 “太难听了,阿娘是老太太了吗?” 墨兰看到母亲有点像个小孩子,噗嗤一声笑了:“阿娘不来,你永远年轻,你想叫什么名字?” “兰百轩怎么样?就算是静心苑都好过什么福康院!” “行,阿娘喜欢叫兰白轩,咱就叫兰百轩。”墨兰对于母亲一点不服老的心也是百般顺从。 只是听从盛弘的嘱咐,没让母亲见过官场同僚的女眷,也没有任何来往。每年林夫人的生日,也是府里自己人给她庆祝。 林夫人起初心里,还不太爽快,渐渐的也释然了,墨兰对她极孝顺,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如今在扬州没了京城里的风风雨雨,就算娴姐、珍姐偶尔在她院里陪她几天,也没人敢说什么。 梁晗经历过刚到扬州初期的纷繁复杂,渐渐站稳了脚跟。 扬州官场女眷的宴席、邀请函,从来都是墨兰出席,或者带着哥姐出席,楚楚打理的妥帖。 前有梁晗和墨兰的用心经营,后面有盛家、梁家的多年经营托底,梁晗仕途走的顺遂。 墨兰当年第四胎果然是个儿子,后来又生了三个女儿,跟梁晗最后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热热闹闹一大家子。 此后的多年,林噙霜也一直跟随女儿女婿辗转各地任上,并没有再回到京城。 梁晗扬州任满后,又去了泉州做了一任盐提司,又做了一任金陵府尹,被官家调回京城,进了户部,深受信任。 这一年官家病弱,先是桓王被封为太子,后官家驾崩后,登基为帝。 他们不在京城的这许多年,汴京的桓王府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子妃曹氏曹潇本来生有嫡子,张侧妃有一个女儿,梁侧妃有一子,叶悠柔生了两子一女。 本来王府女眷顶多也就是争风吃醋,后院不太平而已。 墨兰陪着梁晗在金陵府尹任上时,桓王妃曹氏所生嫡子八岁时,突然得了一场病,不治而去,此后曹氏心神俱伤,不再寄情儿女之情,只是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王妃的职责。 墨兰收到京城的来信,看完之后,唏嘘不已,晚上梁晗回来,把信递给他。 “这事之后,七妹之子,已经成了桓王府最受瞩目的王子。” “你在说什么呢!桓王妃是有嫡子的,再说,曹家鼎盛,不是梁家可比的,怎么七妹之子就成了最瞩目的。” 梁晗边说边打开信看完了,沉默半响:“娘子如何看?” “别人如何看并不重要了,嫡子是不治而亡,就算有人算计,人死不能复生,桓王妃肯定会心伤不已,希望这里边没有人算计,但是梁家也不能不防,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七妹和小王子的安全。” 梁晗已在官场浸润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梁家本无争储之心,但是如果老天爷把梁家推到了这一步,那父亲、几位哥哥恐怕不会拱手让出。 立刻回书房,把打算写了快信送去京城永昌侯府。京城波云诡谲之际,梁家自是尽万全之力保住女儿和外孙。 梁晗在金陵任满后调回了京城,至于梁家保着外孙争储,则是另一段故事了。 他最后在户部尚书任上荣休。墨兰虽然经历了年轻时的波折,但最终过下来,也还算遂心,两儿五女各有归宿,后半生跟如兰来往情分多过其他兄妹,二女儿珍姐,还嫁给了中了状元的贺家的小儿子。 番外 向兰治家理事 向兰从来没想到,嫁来段家的第二天,自己就成了段家的当家少奶奶,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就算是嫡长媳掌家,也有一个熟悉的过程,如果婆婆还年轻,精力鼎盛时,更是不可能很快放手掌家权的。 自己的婆婆阮大娘子就是这种情况,身为侯爵夫人的她,现在才是三十六七,由于是武将家的女儿,从小习武,身子底子比一般人更好些。 所以如兰预期的自己未来好多年的生活,只要孝顺好长辈,跟夫君恩爱,下友爱弟弟妹妹就每天舒舒服服的过着日子。 这是她婆婆牵着她的手去平时听事的地方的路上心里想的,虽然在盛家时,时而跟随阿娘、二嫂、三嫂还有七嫂主持家事,对于对内管理仆人、当家理事、对外往来、打理产业,早就烂熟于心,而且见识了大娘子、阿娘、几位嫂子治家理事的不同和闪光点,但还是不情愿这么早亲力亲为。 阮大娘子是个爽快人,加上向兰是她亲自上门提亲求来的,哪哪都满意的不得了,心里美滋滋,恨不得快点把自己的漂亮儿媳给亲朋好友们炫炫,成亲第二天就交权,既是想让家里的下人快点认识向兰,也是表明自己对向兰的认可,顺便也确认向兰嫡长媳的地位。 向兰小丫头哪里想到婆婆的好心,只是懂事听从阮大娘子的安排。 一处临水的廊子下摆着软塌和茶点,阮大娘子坐定后,向兰站在一旁。 “向儿,你也坐吧。” “儿媳是小辈,站着就行了。”虽然向兰是亲封的郡主,但是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跟婆婆并排而坐。 廊下站着不下三十个婆子,都在等着回事。看到阮大娘子坐定后,都跪下道:“给大娘子请安,给少奶奶请安。” “都起来吧,咱们府上大少爷昨日刚刚成亲,我把大少奶奶,也就是安宁郡主领过来,给大家认识一下,以后郡主就是咱们府上当家理事人,谁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如果谁自以为是,任意妄为,不用来回我,郡主可以自行处置,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老奴们听清了,一切听从郡主的差遣。” 阮大娘子不怒自威,既肯定了向兰,又说明了谁在儿媳妇手里犯了错,她都不会保。说完转头看向向兰。 “向儿,你来跟大家说几句。” 向兰本就身条修长,亭亭玉立,面容俊美,此时温和中不失尊重:“虽说官家厚爱,封了郡主,但是本郡主嫁到了段家,就是段家的一份子,妈妈们以后称呼大少奶奶就好。” “是,大少奶奶。”下面婆子们的声音很响亮。 “受母亲信任,接管家事,初来乍到,以后有的是地方需要妈妈们指点,在我座下当差,不论亲疏远近,只看差事办的如何,赏钱不会少,但是人有二心,刁奴欺主的人,立刻逐出府去。只要咱俩主仆一心,没有办不好的差事。”说着看了一眼红螺和绿袖。 二人会意,拿着装了一颗金豆子的荷包,去廊下挨个发起来。 “小小荷包,不成敬意,妈妈们拿着吃茶买糖果吧。” 出手就是一颗金豆子,饶是侯府豪富,也不经常赏人金豆子,众人纷纷跪下道谢。 向兰看了阮大娘子一眼,眼神温柔撒娇:“母亲,下面咱们让妈妈们依次回事吧。” 阮大娘子翻着账本:“就由你来处理吧,我看你行,母亲在这翻翻账本,等晚上你也一并接过去熟悉一下府里各处的产业。” “接下来,妈妈们依次来回事吧。” 一个妈妈上前来回:“沈国公府张大娘子前日生了个千金,咱们府上准备什么贺礼?” “这位妈妈,如果我记得没错,张大娘子第一个孩子是个公子,不知道当时送的什么贺礼?” “老奴也不记得了。” “这位妈妈回去取册子过来看一下。” 向兰知道这位妈妈是在试她深浅,她绵里藏针让这位妈妈去取册子。 另一位妈妈上来回说:“三皇子和申家姑娘要大婚了,段家自然是要去参加宫里的宴席的,只是随礼需要提前备下。” “直接按宁王大婚时的随礼准备。” 这位妈妈领命要下去的时候,被向兰叫住。 “母亲,咱们段家的女眷要不要去申家添妆。” “往常是发了请帖的。” “妈妈,把老太太、母亲、我和三妹的随礼的,也按申家前面两个姑娘大婚时随礼的二倍准备。”毕竟申家的最小 的姑娘是王妃,跟嫁给齐家和韩家应该有差别,酌情加重了一倍,阮大娘子听了暗暗点头。 又一个妈妈来回过年府里主子们的新衣裳,向兰仔细问了价格、布料、刺绣和制衣坊。 向兰安排说:“老太太、父亲、母亲、二少爷、三姑娘没人做两身心的,我和大少爷刚刚大婚,新衣服置备足,不用添置了,你领了钥匙去账房领八百银子,去赶制吧,切不可误了新年。” 另外还有妈妈回了厨房的采买,江宁王府老太妃殁了,新年入宫请安给皇后大娘娘、桓王妃、宁王妃的年礼等等。 桩桩件件,向兰都处理的有考有量,有理有据。 众位妈妈也都意识到,府里娶的这位大少奶奶不仅仅是个美人坯子,还是个训练有素的厉害角色,再不敢有挑衅之心。 向兰大概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熟悉了府里所有的大小事务,还把所有产业的账册子捋了一遍,好在阮大娘子管下,账册数据相合,清楚明白,并没费太多心力。 段元嘉和向兰本就互相钟情,婚后感情甚笃,成亲第二年生了个白胖的儿子,阮大娘子从此只含饴弄孙,家里家外的事统统放心的交给了向兰。 甜蜜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来到第三年,向兰又怀孕三个月了,这天,正在院里的树下看话本子,段元豪风风火火的来了。 “大嫂,大嫂,你这次得帮我说说话?” “二弟,你不是去了庐州吗?多早晚回来的?” 番外 献策,值得 “刚刚到家。” “怎么不去母亲院里给两老请安,这么急匆匆的来我和你大哥这。” “大嫂,我刚从母亲那出来,只是被母亲骂了一顿出来的。” “怎么可能,你和你大哥,母亲向来是对你大哥更严要求,对你就包容宠爱一些的。你给嫂子说说。” “小弟说的是真的,不敢瞒嫂子,这次去泸州办差,深入当地比较深,认识了一位异族女孩,发誓娶她为妻,但母亲坚决不允。” 听着段元豪的话,向兰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婆婆一向是个开明的人,尤其的对于二弟的亲事,只好姑娘好,家风清白,是最要紧的,根本没把门第当做第一考虑因素。 段元豪长得挺拔英气,性格外向,不乏有谁家的千金家里托人来说亲,但都没定,据传这个二弟外面的红颜知己不止一个。不过向兰也只是耳闻,从未见过他为一个女子如此火急火燎的没有办法。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让阮大娘子反对至此,难不成来自风月场所。 “母亲为什么不允?这个姑娘,二弟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姑娘叫阿月拉,是西南边境那边一个叫纳西族的土司的女儿,小弟在一次追击敌人的时候,不小心坠下山崖,被上山采药的她的救回养伤。” 向兰听段元豪说完,立刻意识到婆婆为什么把他骂了一顿,且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倒不是因为姑娘本身不好,而是纳西族那一块是与大宋为敌的,两边属于敌对状态。 婆婆对二弟的亲事再看得开的,也容不得他娶一个敌营那边的姑娘回来。 看着段元豪一筹莫展的表情。 “二弟,那你说的这位阿月拉姑娘对你?” 这一点是向兰绝对要问清楚的,别费半天劲,最后是二弟剃头挑子,一头热,岂不是闹了笑话。 “我和她自是钟情的。” “那她家里呢,就是纳西族土司家里的长辈?” “她的父亲是土司木祁,他希望我入赘在纳西族。” “二弟同意了?” “我是大宋的人,怎么能入赘?后来木祁说,那我们俩的婚事绝无可能,就算他们不反对,咱们大宋的皇上,还有父亲母亲也不会同意的。这一点还真让他说对了。看母亲的架势,就算不要我这个儿子了,也不会让阿月拉进门的。” “二弟对这个姑娘如此钟情,想来定是个美貌无双的女子。” “美貌倒是其次,她身上的真实、可爱、热情是我从没见过的,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二弟真是这个态度,嫂子倒有一个办法。” “大嫂快说,只要能让母亲心甘情愿点头,我做什么都愿意。” “据嫂子所知,这个纳西族长年跟着蕃蛮跟朝廷作对,本身并无多重的反叛之心,只是因为部落之间力量不一,只能结盟来自保。如果二弟能想办法,让木祁带着部落归顺大宋,你和阿月拉的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到那时,官家不但不会反对,还会亲自赐婚,说不定还会为了让你跟阿月拉匹配,对你加封。” “这个恐怕不易。” “你从小熟读兵法,就因为认识了个喜欢的姑娘,都忘了不成。自己想办法去,若这个法子不成,那你想娶人家,就只能去入赘了。” 向兰半开玩笑的吐槽几句,段元豪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可行的方法了,默默的回了书房去想办法。 “绿袖,红螺,你们俩陪我去母亲那里。” 来到阮大娘子这里,她亲自扶起了给她请安的向兰。 “母亲,眉头微锁,莫非是遇到了难事,说给儿媳听听。” “还有什么事,你二弟刚才是不是去了你那里诉苦?” “二弟确实来坐了坐。” “你说说这个孩子,我本就对他的亲事,要求不苛刻,只要是个好姑娘,他自己真喜欢便罢了,如今却要把敌营的姑娘娶到家里做大娘子,这不是致我们段家满门安危不顾吗?” “母亲切勿过于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你看他那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阮大娘子突然意识到向兰的意思。 “难道还有什么解决办法不成,咱们俩家可是敌对呀!” “左右二弟这亲事,一时半会也提不上日程,咱们且走且看吧。” 果然,事情做起来不那么容易,来来去去又拉锯了一年零七八个月,段元豪三次帮助木祁击退了别的部落对纳西的进攻,终于松口表示愿意归顺大宋。 消息传来的时候,向兰二胎生的女儿,都能咿咿呀呀的吃甜品,摇摇晃晃的走路了。 “绿袖,赶紧给哥姐换衣服,官家的圣旨到了。”正在梳妆的向兰对着丫头吩咐。 官家不但亲自给段元豪和纳西族土司的千金阿月拉亲自指婚,还对纳西族的归附进行了嘉奖,并封段元豪为定远候,自此段家也成了一门双候的家族。 阿月拉属于少数民族的姑娘,跟中原姑娘大不相同,果然如段元豪所说,纯真、善良、热情四射,更有异域风情的美貌,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鹅蛋一样的脸庞。连向兰的女儿雯姐小小年纪就对众人说:“二婶长的真好看。” 阿月拉虽然处事风格不同于中原,但是向兰跟这个妯娌却是相处和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长嫂如母般,处处提点着这个二弟妹,很快在汴京的勋贵女眷圈站稳了脚跟。 过了两年,向兰又生下一子,因为这次胎位不正,身体受了些创伤,至此两子一女,从此封肚,过起了相夫教子的当家主母的生活,时而跟娘家祖母、嫂嫂、阿娘、姐姐通通书信,恰逢段元嘉跟哥哥、姐姐家在一处为官时,那自是经常见面聚会。 段元嘉、段元豪在军中和朝廷中,很是得力,又因为跟西南土司联姻,有功朝廷,所以并没受到来自官家的故意打压,段家的日子过的还算平顺。 段元嘉除了承袭段家本来的安远侯爵位,向兰跟着他驻兵西北任安远将军几年后,又被官家派往临安府、广州府、济南府任辅国大将军多年,最后在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任上荣休。 向兰跟段元嘉感情甚笃,自从生小儿子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后,她看别的勋爵之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基本都有庶出子女,就连弟妹阿月拉,知道二弟外面的两个红颜知己,都大度的领回家为妾后,就提议给他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段元嘉一力拒绝,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初衷,二人两子一女,和美一生。 向兰这一辈子,很值得。 番外 千钧一发 这一年,明兰和孩子们从西安任上回京,心里算石头落地,这一次进京,曹浚直接进了兵部,明兰想着该历练的也算都见识了,这十多年里,除了萱姐、瑛哥,二人又添了一儿一女,琰哥和芷姐。 回京城的路上,这里是到京城的官道,倒还平妥,两边望去,都是黄土高原,地势起伏,密密麻麻的窑洞,三辆马车走在最前面,大多数时候,明兰曹浚一辆,萱姐、芷姐一辆,瑛哥和琰哥一辆。 但是白天天气好的时候,曹浚会带着两个儿子骑马走在前面,三人有时狂奔一阵,在驿站歇歇等着明兰她们赶上,此时萱姐和芷姐就都跟明兰在一辆马车里。 “母亲,芷儿这还是第一次回京城呢!”曹芷抓着明兰的胳膊,撒娇的靠在母亲怀里。 “可不是,说起来芷儿自在大名府出生,后来又随我们来了西安府,还一次都没回过京城。” 曹萱拽着她:“快起来,都多大了,在母亲面前还像个娃娃。” 此时的曹萱已经十三岁了,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很像如今已经是东宫太子妃的曹潇,笑起来的时候表情都像。 本来明兰就跟曹浚提过,曹萱该到了留意人家的年纪了,等过两年及笄,现成的合适的可不好找,但是曹浚爱女如命,跟本不能想自己的掌上明珠要婚嫁的事情。所以,提归提,倒没多上心,也没留意到合适的人家。 这次回京了,明兰想着得要多走动走动了,花会、诗会、婚宴、马球会,都得去看看。 明兰此时爱怜着抚摸着曹芷的头:“就让她随意些吧,但是回了京城,可就不要想怎样就怎样了,你祖母是个讲规矩的人,咱们曹家的女儿出去了,就得让人一看就是有规矩、有教养的姑娘。” “大伯二伯家的哥哥也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你大伯家长姐,从小的规矩都是你们已经过世的太祖母手把手教的。” 曹芷忽然全身一放松:“堂长姐是庐陵王王妃,那自是得懂规矩的人,女儿将来又不入宫入王府,找个差不多人家就好,最好没爹爹官大,这样也就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 明兰戳了曹芷的额头一下:“你这个孩子呀!倒是十分的像你外祖家的五姨母。” “像五姨母不好吗?前些日子来信,不是跟着五姨夫去云南那边办药材,游山玩水的,不是还说在那边住两年再回来吗?” 的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在明兰看来,如兰一辈子恣情恣意,顺心极了,此时此刻对着自己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儿,竟然无法反驳。 “母亲,女儿算着,还有三日应该就到京城了。我们回去了,是还跟父亲、母亲住在一处吗?” “你们都大了,想来你们祖母已经给你们安排了地方,甚至可能直接让你姐俩住在她那里。毕竟你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都在各地任上,膝下寂寥,你们好不容易回去,也得多陪陪老人家。” 明兰预料的不错,回到京城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正午了,此时的灵国公府,只有国公爷和章大娘子,还有曹沐和史氏的小儿子七岁的琛哥,还有老二曹清的女儿芬姐在京中,曹芬大曹萱两岁,如今正是待字闺中,年前老二夫妇把女儿送回京城来,想着让二老给顶门亲事。 众人行礼寒暄完,都坐定了。 章大娘子,此时府里的人都称呼老太太,把曹芷搂在怀里,极是喜爱。 “总算把你们盼回来了,这些年,府里的事都是我老婆子操持,也着实烦了,明儿既然回来了,明天开始就把家事接过去吧。” “是,母亲。”明兰回道。 以前在府里也是经常协助史氏处理家事,对于明兰来说处理国公府的事情并不陌生,如今大嫂、二嫂都不在,婆婆年迈,她自是应该把家事接过来。 “瑛哥就住在静尘院,琰哥就在清圆斋吧,至于萱姐和芷姐,芷姐跟我住一块,萱姐跟芬姐住在旁边的跨院吧,我们祖孙几个要好好说说话呢!” 明兰、曹浚和孩子们都跪下:“儿子、儿媳,一切听从母亲的安排。” “你们有空也去看看潇儿,自从她那个哥没有了之后,这几年寄情佛事,再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曹浚、明兰也都知道了太子那里的事,对曹潇的际遇是既心疼,又无奈。好在有曹家在,别人就算有心谋害,却也不敢。 这天半夜,明兰曹浚还在熟睡中,长随来叩门,丫头赶紧报了进去。 “官家驾崩了,宁王的人包围了京城,如今危在旦夕。” 曹浚披了件衣服,扣子没来及系,就带人出去了。 过了一会又回来对明兰说:“娘子,如今事情紧急,我要去西山大营调兵救太子,家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我回不来了,娘子把几个孩子好好照看长大。” 曹浚生性洒脱,性格乐天,俩人成亲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说话。 明兰此时早已从床上起来:“官人小心,府里的一切交给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次万分危险,也来不及跟你细说。我就先走了。”说完曹浚扭身消失在了外面夜色中。 明兰哪还有心情休息,立刻洗漱,换了衣服。 此时家里的下人都叫起来了,来明兰这里听吩咐。 仆人们举着火把,明兰此时站着对大家说话。 “此时宁王不轨,欲谋帝位,京城一片肃杀,家里所有的下人听我的命令,所有的男丁,跟随管家,分为四组把府里的正门、后门,两个侧门,死死守紧了。丫头、婆子各司其职,不准慌乱,天塌不下来,国公爷、老太太年事已高,尤其国公爷长年卧床,谁要是走漏风声惊道了老人家,我这里决不轻饶,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都领教过明兰平时治家的谨慎严厉,如此关头,都怕小命不保,哪敢轻举妄动,自是无有不从。 “大娘子,沈国公府的张大娘子人过来了……” 番外 终究遂心 明兰嫁给曹浚后,长年在外做官,这刚回京城,朝廷里就出了乱子,明兰知道这会沈国公在北边领兵作战,并不在京城,莫非张大娘子是有事相求,或许是关于宫里,毕竟沈国公一府也是太子府的支持者,太子妃又是曹家的姑奶奶,来寻求辅助也算当然。 “把人请到这来吧。” 不多会的工夫,就见沈国公府的家丁,倒头就跪。 “盛大娘子,我们大娘子本来要写书信,但又怕小的路上不安全被截去,只好小人来亲口传话,如今太子、太子妃、皇后在宫中的大殿已经被看收起来了,大概因为宁王也是皇后亲生,因此双方此时对峙,并没撕杀起来呢,只是让太子发罪己诏,自愿放弃帝位。这还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被皇后派回寝宫取东西才没被包围在大殿的。这位宫女冒着生命危险赶到沈国公府时已经奄奄一息,交代完救皇后救太子的话,就咽气了。” “张大娘子可说了什么话?”此时明兰也有点着急,耽误一刻,宫里就多一分危险。 “我们大娘子说,请曹家想想办法,带兵解围,如今我们国公爷远在北边,一时赶不回来。另外大娘子让我带来了五桶桐油,助大娘子护住府邸,以免被攻入城的叛兵攻击。” “张大娘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此时存亡之际,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告诉大娘子,曹家自会全力以赴。” 明兰的脑子飞快的扫着京城有兵力或者带兵的人家,宁远侯顾家,如今顾廷烨全家在江南任上,袁家大姐夫和大姐也在南方驻地任上,齐家,齐衡父亲一代开始就不领兵了,齐衡科举入仕,如今官做的顺风顺水,在济南府任上。曹浚外租家章家如今领兵在西北,盛家的二哥哥长柏已经入阁,一母同胞的榕哥也升迁,刚回京城,但是都是文官,此时使不上力,段家如今驻兵西南,想来想去也只剩梁家和柴家了,梁家在京城东郊有几万兵力,柴家一向没有太重的实权,但是柴毅跟太子幼年交好,信任有佳,如今在城郊也手握一万兵马。太子府的梁侧妃出自梁家,而且儿子在手,是眼下太子现存的出身最高的儿子,因此梁家完全有理由鼎力破局。 “崔妈妈,把顺儿、旺儿叫过来,我有事情吩咐。” 还没等崔妈妈应下去叫,两个人早站出来。 “有什么事,大娘子尽管吩咐。” “据我所知,你们两个都在祖母身边的于伯手下学过工夫,比一般人身手好上很多,这也是祖母当年让你们跟我陪嫁到曹家的原因。如今事关紧急,也只能吩咐你俩去办了。” “小的跟随姑娘身边多年,姑娘待我们恩重如山,就算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顺儿,你去永昌侯府见梁侯爷,虽然梁侯爷年事已高,但是兵权已由梁二爷接管,你只管把宫里需要调兵救驾的信告诉梁家就好,去吧。” 顺儿领命去了。 “旺儿,你回趟盛家,让七少奶奶回趟娘家,把上面话传给国公爷和柴家二爷,尽快带兵救驾。” “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留在府里的年轻力壮的家丁,把沈家送来的桐油悉数刷到围墙上,有人敢攻击府门或者越墙而入者,立刻把带火的箭弩万箭齐发。” “是。” 明兰让人搬了桌椅,日夜不歇盯着府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饿了,丫头们直接在她跟前摆饭,困了直接趴下打个盹,到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北面宫门几声炮响。 “速去查查怎么回事。” 一刻钟的工夫,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大娘子,叛兵平定了,宫变解除了。” “可有伤亡,三爷他们可都好?”问出口,明兰意识到自己情急,竟然口不择言,这样的大事,没有伤亡怎么会平定,只祈求代价不要太大。 “三爷没事,好好的,大娘子放心。” “太子、太子妃都还好吧。” “据说宁王当场被一箭封喉,皇后当即晕过去了,太子和太子妃无事,如今正在坤宁宫守着还没醒过来的皇后。” 明兰听了也是吃了一惊,本来想着宁王和太子都是一母同胞,最好最后能和平解决,哪怕宁王圈禁或者被贬为平民呢,没想到还是没避免,那宁王妃如今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之所以对宁王妃这么深的印象,是当初祖母想给榕哥提亲,对象就是郭家后来做了宁王妃的雨薇姑娘,当时看来,被官家亲自指婚,为宁王正妃,一时传为美谈,年纪轻轻却要守着孩子度日,还有四妹曹潇,当初京城数一数二的相貌好、性情好、家世好,样样无人能比,如今不但没有自己的子嗣,跟太子感情寡淡,每天一心礼佛,没一个能幸福。 现在越来越理解祖母当初的话,做女人,自己心里畅快才是第一重要的。无论勋爵人家还是读书做官的人家,再谨慎挑选,都有可能所遇非人,何况皇室宗亲,很多事更无法关照个人,一切都是利益和社稷为重。 明兰唏嘘之余,又庆幸,好在这场宫变顺利平息了,如果宁王上位,不知道曹家、盛家会经历怎样的血雨腥风。 宫变之后,曹潇顺利的成为皇后,曹家进入极盛时期。 多年以后,曹浚在从一品的太傅位上荣休。大女儿曹萱嫁给了齐衡的长子,小女儿曹芷活泼明快的性子向如兰,嫁给了顾廷烨和嫣然最小的刚刚中了进士的儿子,嫣然性情温良,芷儿又是小儿媳妇,明兰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被善待。有了曹潇和郭雨薇的前车之鉴,明兰想办法杜绝了自己女儿被赐婚嫁皇室的一切的可能,只盼着她们平安喜乐一生也就是了。 曹浚荣休时,他和明兰身子骨都还硬朗,这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收拾行李。 “官人,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卸了官身,也不至于失落至此吧。” “娘子误会了,还记得你年轻时候说过,就喜欢过一些平淡自在,纵情山水的日子吗?” “我是说过,可是这些年在各地任上,名山大川,江河瀑布,官人也带我们见识过不少了。” “明天我们就动身南下。” “官人想去哪里?” “咱们去巴蜀,那里有最美的山和河流,最好的天气和地气,最舒服的状态,还有数不清的美食。” “那京城的事?” “交给儿子儿媳吧,我的夫人,咱们也该过点自己的日子了……” 自此曹浚、明兰每天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安老于巴山蜀水的悠哉自由中。偶尔也会想起在远方的亲人,甚至想起闺阁时姐妹间的吵嘴都是有趣的。 番外 看清,冷心 我叫盛如兰,是京城积英巷盛家的五姑娘,从小我就知道,在所有的盛家女儿中,我是最才不出众,貌不惊人的那个。但我从未为此自卑苦恼,虽然在爹爹那我比不上四姐姐,在祖母那我既比不上华兰大姐姐,更是比不上被祖母视作心头肉的六妹妹明兰和八妹向兰。 但我有一个时刻把我当眼珠子呵护的母亲,母亲是王家的嫡次女,听说当初外祖母看重盛家,也是觉得母亲的性子,在盛家这样人口简单,将来要靠着岳家提携的人家能过好的日子。 后来,母亲在盛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上有不苟言笑的祖母,还有天天闹的鸡犬不宁的林小娘,大姐姐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想来在那些年里,是母亲和我相依为命过来的,我和母亲是府里最没人在意的人。 本想着母亲看着我们三个成家立业,终于可以安心下来,过过含饴弄孙,闲时煮茶弄花的日子。 谁知命运的转折来的那样突然,那天在家里听说母亲要长居玉清观,为盛家祈福时,我犹如梦中,母亲的性子怎么受的了那么清冷的地方,何况祈福在家里也可以,干嘛非要去玉清观。 大姐姐跟大姐夫在江南任上,二哥哥和海氏嫂嫂在金陵任上,母亲在京城的孩子只有我一个了。 因此我火速回盛家了解事情的原委,虽然觉得母亲做事过了,伤了祖母。 但母亲为盛家生儿育女,支撑家业,一辈子含辛茹苦,就算留在盛府闭门思过,也好过去玉清观那里长居。 我去求父亲,被父亲痛骂了一段,去求见祖母,被房妈妈带人拦在门外,是以并没有见到病重的祖母,此时我终于豁然,事情的症结在卫夫人这里,听说祖母的中毒的事情一出来,是卫夫人雷厉风行,稳住了盛家的局面。 因此母亲毒害婆母的事情并没有传到外面坊间,此时我是感激卫夫人的。 卫夫人在盛家多年来低调谨慎,从不出头露尖,为人和善,对我们这些小辈也是发自内心的和善慈爱,我坚信我向她求情,她能帮我把母亲留下来。 可是就在我去绮霞苑请她为母亲求情时,卫夫人跟以前判若两人,冷若冰霜,不但表示无能为力,还让我宽心,说母亲不会有事的。 我去灵国公府找明兰,亲自去看了七弟妹,皆无济于事。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绮霞苑一房的虚伪,原来一直五姐姐长,五姐姐短的明兰和向兰,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顾及姐妹情分,至于那个七弟妹,更是把卫夫人当成正头婆婆,从无把母亲真正的尊重。 原来平时最和善的人,在露出真面目后,竟会冷酷无情至此。 我盼着哥哥能一言九鼎,扭转局面,随着哥哥的来信,这个想法彻底破碎了,倒是大姐姐听说母亲的遭遇后颇为伤心,又是埋怨,又是心疼,因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大姐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常常派人送家信和南方特产来看望母亲。 “姑娘,玉清观到了……”喜鹊在马车外面的声音,彻底把我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今日是中秋节,已经是母亲来这里祈福的第三个年头了,因为贺家每年中秋都要吃团圆饭,我身为当家主母自是要前后张罗,因此趁着上午的时间来看看母亲。 今日是中秋节,已经是母亲来这里祈福的第三个年头了,因为贺家每年中秋都要吃团圆饭,我身为当家主母自是要前后张罗,因此趁着上午的时间来看看母亲。 丫头掀开车帘,如兰走出来,原来马车已经到了玉清观偏门门口,进去就是一排排的小院,都是供人们短住或者长住清修的地方。 此时刘妈妈已经在门口等待,此时见如兰下车,微微福了福身道:“姑娘可来了,大娘子都等很久了。” 二人边往里走,如兰边询问母亲的情况,听到刘妈妈说母亲身体康健,比在府里时,更盛上几分,或许是没有府里的纷扰,也或许是环境清幽,风景优美的缘故吧。 如兰进屋就跪下给请安:“母亲。” 大娘子此时忙不迭的过来亲自扶起如兰:“如儿,母亲可想死你了,也不多来看看我。”说着故意嘟着嘴,牵着如兰的手软榻上上坐了。 端了点心来的刘妈妈笑着道:“大娘子,姑娘已经每隔十日就来一次了,难不成天天住在这里不成!” 此时大娘子也意识到刚才又碎嘴了,噗嗤一声笑了。 “今天是中秋,回去看过你父亲了吗?” 如兰表情面若冰霜,像没听到一样。自从母亲被发配到这里,她心里对盛家的众人冷淡了很多,除了实在推脱不了的时候,很少回盛家,因为她知道,盛家虽然外在顶着一个书香簪缨,家风清白,清流门第的名声,内里处处都是每个人的筹谋算计,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的,看起来好看罢了,如果是以前,自己还能勉力维护大家的体面,既然哪些人能对母亲这么不留情,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母亲知道你为了我的事,这两年跟家里都疏远了,我的事跟你无关,你不管为了自己还是孩子,都不能跟家里太远了,母亲也罩不住你一辈子的。” 如兰此时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大好的日子,母亲说这些做什么,女儿好不容来一趟,正好好好孝顺母亲。” 她想明白的事,就算是母亲也改变不了,又不好违逆,只好敷衍着岔开话题,让人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给母亲看。 “听说那丫头刚生了个小子。” “嗯”如兰蚊蝇一般细锁的声音吱了一声。 “这向丫头还真是命好,进门一年就一举得男,将来还是名正言顺的侯爵夫人,八姑爷可是要继承爵位的。” “母亲,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任她是侯爵夫人,在女儿眼里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傻孩子,你去看过向丫头了没有?如今那卫夫人和你祖母都跟着你七弟在成都任上,你作为在京的娘家人,去看望也是应该的礼数。” 如兰漫不经心:“母亲,放心,女儿早就让人封了礼物送了过去了。” “你呀!还是跟成亲前一样的倔强。” “母亲,前些日子,四姐姐来信,她近日新添了个姑娘,这女娃娃生来有些与众不同,哭声洪亮,眉毛上有颗美人痣,与两个姐姐的文静、大气不同,这个孩子甚是活泼好动,更奇的是,跟源哥竟然同一天生日。” 大娘子听了一惊:“如儿,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墨兰走的如此近了。” “也没有刻意走近,只是自从发生的母亲的事情后,女儿觉得四姐姐虽然做过很可恨的事情,但是胜在真实,坏的真实,好的也真实,不想有些人面上一个样子,内心一个样子,有一天让人跌破眼睛的时候,才会倒吸一口凉气。” “如儿,你如今瞧着倒是有点走极端了,站在卫夫人那,我当初就是要害她的孙子,害她一房在盛家再无立锥之地,那自是愤恨非常的,但是如今你跟墨兰走近……唉,也算是个娘家人吧。”大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的确,墨兰成婚之后,就在伯爵府地位稳固,不但得到吴大娘子的最终认可,还生下嫡子,梁晗如今也是仕途顺遂,只要对自己的女儿有利,她自是可以放下自己的偏见的。 番外 执念,云游 虽然表面上并没反驳母亲的劝告,但是我内心依然恼这绮霞苑,一直陪着母亲用完午饭,眼瞅着日头开始西挂,想着自己家里情况,出门的时候,下人们都在张罗着中秋晚宴的事情,于是跟母亲告辞出来。 一路回到贺家,官人已在门口等候。 等我下车,贺弘文亲自迎上来:“娘子,不是说好了,午饭后就回,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到?” “多日不见母亲,一说话可不就过了时辰。”边说,边跟贺弘文两人一起进门直奔自己的院子,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与贺弘文成亲几年,如今已有长子景澄,次子景源,闺女芊芊,最让我欣慰的是跟夫君的感情一如当初,不曾有丝毫改变,因此我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今日家里可曾有什么事?” “岳父大人府上送来了中秋贺礼……”贺弘文看我在专心的抱着孩子,于是掰着手指数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对此并无多少热情,我在前几日已经着人打理了几份中秋礼派人提前分送了,这些送来的不过是回敬的礼仪。 “还有一份,是四姨姐从扬州派人送来的,你肯定喜欢。” 贺弘文说着让人取来一身粉纱做成的锦衣,连花朵都是粉纱攒起来的,上面丁丁点点的闪着亮光,说是宝石却比宝石的光耀眼很多。 “四姐姐,有心了。”我拿着衣服忍不住赞道。 “说是西洋传过来的最新的款式,扬州的女娃娃们都快人手一身了。” 此时景源一路小跑的从外面进来:“母亲,听说四姨母家有了个新妹妹,母亲带我们去看新妹妹好不好?” “你四姨父一家如今都在扬州呢!不过总有见面的时候。” 此后的很多年,两家有机会就会一起聚聚,孩子彼此之间的情谊很好。 让我和贺弘文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儿子长大后,功课出奇的好,胜过了盛家亲戚里下一代所有的男孩子,在十八岁那年,一次登科,高中状元,已经当了婆婆的我,在祖母院里陪着说笑,此时的祖母满面春风:“看来咱们贺家又要兴旺起来了,你们都要给景源准备礼物。”说着指了指我和景澄媳妇,还有其他房的长辈和侄媳妇。 景源高中后,从外面行礼回来,来给太祖母磕头,老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源哥,你可真是给咱们贺家长脸了,想要太祖母点什么好东西。” 结果景源很正式的跪下道:“求太祖母、母亲帮儿子去梁家向妤妹妹提亲?” 景源和妤姐青梅竹马,妤姐和两个姐姐不同,性子活泼,每天笑语嫣然的,沉闷的景源如果有她在身边相伴,生活也会多很多乐趣,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这么马不停蹄大剌剌的说出来了。 老太太早已不管这些事,自是对重孙儿的请求无有不应。只是我就有点犯难了,因着这些年,景源功课好的名声在外,不断有人来打听,就在景源秋闱中了第一名解元的时候,六妹妹明兰也来为小女儿委婉的提过。 只是因着母亲的事,心里冷根深种,我只是拿课业为重,搪塞了过去,下定决心是不做这门亲事的。好在如今景源自己看上了妤姐,倒省我一番事情。 虽然贺家和梁家,门第有差距,但是趁着景源中状元的热乎,还有跟墨兰姐妹的情谊,这门亲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后来父亲先祖母而去,盛家几房分了家,祖母本就更亲厚七弟,所以虽然二哥哥和二嫂嫂极力向说服祖母住在老宅,祖母还是毫不犹豫的跟着七弟和卫夫人去了他们的新宅。 这天我回娘家,打算陪母亲住了几天。 “这下好了,整个盛家碍眼的人都搬走了,女儿会时常回来看您。” “总算不用看见那满脸冰霜的老太太了。”母亲颔首,把瓜子放进了嘴里。 母女俩人正说着,二嫂嫂从门外进来:“母亲、五妹妹。饭菜摆好了,这会就过去用吧。” “二嫂嫂倒是很舍不得他们搬走的样子。” “本来热闹的一家人,一下子就冷清了,不过好在官人说了,过年过节还是要回老宅聚一聚的。” 我和母亲都白了一眼,一起相携去了花厅用餐。 这个二嫂自来就跟祖母一条心,自是不会理解母亲的悲苦。 大姐姐自小跟随祖母长大,她回京后,自是亲近祖母,但也不敢得罪了母亲,力劝了我几次,见我油盐不进,也就听之任之,我永远忘不了,母亲当初被决定送玉清观,我求告无门,所有人都置之度外的样子,那一刻我就发誓,无论如何我都永远跟母亲站在一起。 我嫁到贺家,虽然没有几个姐妹夫君的高官厚禄,但是胜在岁月静好,日子安稳,夫妻恩爱,子女孝顺,我内心是无憾的,比起几个姐妹都跟夫君经历了几次波云诡谲,万分凶险的官场斗争,我的日子则是顺遂无忧的,官人在儿女都成家立业后,在太医院院判任上辞官,之后带着我四处云游,悠哉乐哉…… 番外 柳暗花明 这天华兰正在女儿的闺房指点女儿庄姐的女红,林妈妈急匆匆从外边进来。 “二少奶奶,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林妈妈,你如今也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都是老奴的不是,刚才失态了。” “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动手打了老太太,老太太直接用头撞老爷而去,老爷闪身躲过,老太太就撞在了红木柜子上,这会子正淌血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华兰也顾不得手里正在绣的针线了,立刻站起来问道。 “老奴听说是为了梅小娘,夫人一大早的打骂去请安的梅小娘,梅小娘气不过晕过去了,正好碰见老爷过来,气不过扇了夫人一个耳光。” 华兰一听,立刻了然,梅小娘入府一年多来,深得公爹喜爱,婆母自来是跋扈又拎不清的,再加上梅小娘有心争宠,婆母与公爹每每龃龉。 只是如今闹到鲜血迸流的地步还是第一次。 华兰心里隐隐发笑,早知道一个小娘就能解了自己这么多年被婆母妯娌联手算计的围,就应该早点走这一步。当初还是六妹妹看自己在婆家实在被欺负的不行,给出的馊主意,给公爹纳一个良妾,这个婆母自然就没精力再折腾自己了。 华兰先是私下物色好了人选一个邱姓女子,颇有姿色,又有主见,只是家道中落,父母早亡,有两个弟弟需要她照拂,为了家族,为了两个弟弟,同意了入伯爵府为妾。华兰觉得身为儿媳给公公纳妾,说出去不好看,因此跟夫君一起说服了姑母,姑母早就对这个糊涂的嫂子多有不满,觉得兄长缺个贤内助,因此出面促成了此事,婆婆向来不敢惹这个小姑子,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地里骂几句而已,然后没完没了的给梅小娘为难。公爹对梅小娘颇为满意,每每维护,婆婆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请大夫了没有?”华兰心里一阵惬意,但是依然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问,毕竟是当家人。 “听说老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二奶奶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个做儿媳的,怎么去掺和公婆和小娘内斗的事情。传我的话,府里的人不准多嘴多舌,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乐得清静的华兰,此刻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大少奶奶这会子在哪里?” “大少奶奶今个请安后一直在自己院里没有出来。” 华兰听了不语,袁家四处有她的耳报神,想来此时也已听说公婆院里的事,虽然婆婆是亲姑姑,也是装做三不知。 林妈妈扶着华兰回到主屋,刚坐定,就见彩鸾跑进来,彩鸾是当初出嫁时,王大娘子给的丫头,因是所有陪嫁丫头里最小的,又很忠心,被华兰留下来。 “二奶奶,梅小娘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华兰委实吃了一惊,她的确为了对付婆母的刁难,才给公爹张罗了一个妾室,却从来没想过嫁过来之后会生养,毕竟公爹年岁也不小了。 华兰很快平静下来,既然有了,这个梅小娘又是自己张罗进府的,她是不会去做不好的事情的。少不得孩子生下来,梅小娘为了孩子的成长,还会更深的听命于她,依赖她。 华兰对此事云淡风轻,但是可是戳了婆母的心窝子了,都快入土的老人家了,又冒出个庶子来。 不等华兰多想,婆母的哭惨的声音就隔着几个院子传过来。 “二奶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从我嫁妆库里拿几样上好的滋补佳品,再从公中,拿几匹绸缎,几件钗环首饰,等晚间陪我给梅小娘送去。” “那夫人那里?” “老爷还在夫人院里吗?” “已经陪着梅小娘回去了。” “陪我走一趟吧。” 来到婆母的院落。 刚一进院,就听见碗碟摔碎的哭喊声,华兰信步往正屋走去,被轰出来的丫头有的使眼色,让华兰离远一点,华兰还是走了进去。 “儿媳给母亲请安!” “你也来看我的笑话是吧。” “儿媳不敢。儿媳只是炖了下火的银耳莲子羹给婆母送一碗来。”华兰看着头发凌乱,满眼泪痕,纱布包着的头红殷殷一片,压抑着内心的痛快。 “你少在这假惺惺,幸灾乐祸。” “儿媳没有!” “就算管不了老爷,我治你,还是轻而易举!” “母亲,这是迁怒儿媳,你自己院里都鸡飞狗跳,再能治儿媳也拦不住梅小娘九个月后生出个胖儿子啊!还是养好伤要紧。”华兰说的满脸堆笑,真诚无比。 “你,你……给我滚!” “儿媳会走,但是鉴于父亲接下来要每天守候着梅小娘,你受伤的缘由已经传遍京城,为了母亲安心养伤,您的院子要关闭三个月。” 婆母听见父亲要日夜陪伴梅小娘,并且自己受伤的丢人事传遍京城,不禁悲怒交集,一口气差点倒腾不上来,华兰看差不多了,才带着丫头从婆婆院里出来。 华兰的日子越来越好过,身为盛家的嫡长女,从小就是祖母、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亲事上,父亲千挑万选给她选京城落魄的伯爵府袁家,带着全家人的祝福,还有十里红妆的嫁妆嫁到袁家,也曾梦想过,公婆慈爱,夫妻恩爱美满的未来。 谁知等着她的是,大嫂嫂处处使绊子算计,婆婆处处维护内侄女的大儿媳,打压她,两人理家落的巨大亏空想方设法让华兰用嫁妆填补,婆婆往院里左一房又一房的塞小娘,夫君都照单全收,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从那时起,华兰就知道,纵然自己才貌双全,又是理家能手,但是夫君对她并无特别的情谊,勉强在外人眼里算是相敬如宾,内里却是貌合神离,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却无动于衷,毫无作为,只能一个女人再好,如果夫君并不钟情,那么也是明珠暗投,随着时光流逝,华兰自是也不会把夫君看的多重,一个人撑着自己的日子,撑着自己的人生,一路向前。 事情的转折,是父亲升迁进京,紧接着二弟长柏一次登科进了翰林院,眼瞅着一条青云直上的路,知道里面轻重的公爹,对我更加的尊重和客气。转变最大的还是官人,从从前的任我自生自灭,开始主动带我回盛家拜访,主动遣散一堆通房侍妾,主动想办法把赚取的银子弥补我的嫁妆。在外人眼里,夫妻二人越发恩爱起来,竟比那新婚夫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华兰内心一直是清醒的,袁文绍对她的好,并不是发自内心的钟情,是有前提的,如果不是盛家崛起和支撑,她恐怕仍然处在水深火热中。 番外 花落去 很多年后,由于曹皇后嫡出子早殇,梁贵妃所出的睿王被立为东宫太子,官家权衡朝中势力,册立了武国公章老将军的嫡孙女章敏仪为太子妃,西北将军佘家的嫡女佘蓝瑶,开封府尹盛家盛长枫的嫡长女盛若馨入东宫为侧妃。 新人大婚当日,盛家女眷海氏、柳氏、婉婷、沈氏还有已经出嫁的墨兰、如兰、明兰、向兰、华兰不管是站在夫家还是娘家的立场,都会被邀请出席。整个仪式都很庄重,顺遂,到了女眷合宫家宴的时候,一派热闹,笑语盈盈。 如兰一直很礼貌安静的夹杂其中,显的疏离,对于明兰和向兰主动搭讪,都淡淡的,华兰看在眼里,掂在心上,趁着更衣的时间,拍了拍如兰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一起。 “五妹妹,你今天有什么不舒服吗?” “大姐姐,何以如此问,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 “你看你对谁都淡淡的,我知道你为着母亲的事,还恼着卫夫人、六妹妹、八妹她们,但是祖母的事情,是你二哥哥同意的,母亲也着实做的过了。当时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没有护住母亲,心里有愧,但是你已经尽力了,何况母亲这次馨姐入宫前被接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求求情,一定能留住母亲。六妹没和八妹可是从小跟你最要好了,莫要淡了情分。” “大姐姐,真会异想天开,我不信你会忤逆祖母,维护母亲,何况我也看准了,大姐姐维护的也不过是夫家还有姐姐自己的体面好处,哪是什么真的心疼母亲。” “你,你……”华兰气得浑身乱颤。 “你忘了从小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了,怎么越大越倒回去了。” “与其维护那莫须有的虚假体面,不如活的真实随意一点,姐姐,妹妹劝着你以后少让自己受累一点吧。” “你……这可是皇家的国宴,你脑子清楚清楚吧。”华兰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回宴席上去了,只留下依然不服气的如兰。 其实有一句话,如兰是对的,自己孝顺祖母是真心,对母亲理解也是发自肺腑,但更在意的是体面背后的好处受影响,不管是夫家受影响还是娘家受影响。或许这就是她身为嫡长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恣意洒脱吧。有时候倒是有点羡慕自己的这个妹妹,从小都可以为自己而活。 盛家任是谁都没想到长枫的嫡长女会被选进东宫做侧妃,这个侄女从小就长大好看,越大越像华兰,惹的华兰平时更是对她比对长柏和海氏的嫡长女慧姐更亲近几分。太子侧妃虽然是高嫁,风光体面,荣华富贵,但是这一入宫,想见面可就难了。 何况做了皇家妇,等于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男人后宫三千是理所当然的,是真理,整天察言观色,波云诡谲的勾心斗角,不得一刻清闲,一个嫡出的大家闺秀,又有百年世家的外祖父柳家爱护,如若不嫁给皇家,必是一家的当家主母,说一不二,何等自在洒脱。 长枫媳妇柳氏跟她一样的心情,柳氏跟长枫生了一女三儿,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希望她一生随意洒脱,华兰很是安慰了几番,柳氏的心情才好点,事已至此,只能认命。盛家的女儿每一代都很出色,可不是任由人摆布的,或许有另一番际遇也说不定。 华兰和袁文绍的关系好转之后,外人眼里一直甜如蜜,年近四十还有孕生了一子,在公爹去世后,袁文绍已是三品将军,分家后,开府另居,女儿庄姐由曹军的大嫂史氏牵线嫁给了平宁候史家的嫡孙,大儿子书读的不错,长大做了文官,二儿子从商,小儿子入伍从军。 夜深人静时,华兰也在想自己的一生,前半生忍辱负重,都在为了家族活着,后来形势逆转,也算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子女虽然没有特别拔尖的,但是也都各有一片天地,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拥有真正的爱情,真正深入骨髓的钟情,虽然夫君后期对自己还不错,但也只是有条件的,有良心的好,而不是爱,远远不是五妹、六妹、八妹跟夫君的那种感情,甚至她觉得自己连墨兰和梁晗的感情深度都比不上,只不过外人眼里她和袁文绍也是少见的恩爱。 每个人的人生不同,体验感自然也是各不相同,遗憾残缺也是另一种美。 番外 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海朝云篇 番外 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海朝云篇 外面的秋雨淅沥沥的一直下着,自从邕王谋反兵败,十多天过去了,虽然帝位已定,还没正式登基,朝廷的各种大小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京城依然一片萧索,肃穆,如今的街上并不如以往热闹喧哗。 公爹和官人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朝廷的事,官人每天回来就钻进书房,别的事一概不问,也或许是他相信我能处理好后院的一切吧。 自从嫁到盛家已两年有余,官人虽然在家里不善言辞,但对我从来都是很尊重和体谅,甚至在我和婆母有些龃龉的时候,官人也总是不遗余力的为我化解,站在我这边,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那一个,官人一表人才,盛家虽门第不显,但是家境殷实也是事实,日子过的平静而美好。 如今的我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又逢秋风秋雨的,丫头早早拿了个半大的缎面夹斗篷给我披上,隔着窗子望去,官人书房的灯还在亮着。 这时,邓妈妈端着一盘精致的桂花糕,走进来,帘子外面秋风瞬间飘进屋子,让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姑娘,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趁着热乎劲快吃吧。” 我放下手里正在做的刺绣,扶着腰站起来:“邓妈妈,官人晚间的宵夜送去了吗?” “姑娘放心,早派人送去了。” “官人可有什么话。” “少爷嘱咐,还有公文要写,让娘子早点歇着,不用等她。” 心里一声怅然,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今晚不回来了。朝廷的动乱已过去十余天,各种事情也开始趋于稳定,但是官人除了偶尔早餐、晚餐一块用,从来没回过我屋。不是宿在书房,就是留宿在羊毫那里。如果说是因为我有孕,身子不方便,以前怀全哥的时候,就算在兵变之前,官人也是时刻陪伴在我身边。 羊毫,是官人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女,样貌普通,为人本分,盛家的少爷大婚前,身边是有六个丫头服侍穿衣、叠被、笔墨、茶水、洒扫、菜肴的,但是我嫁进盛家第二天,官人就发话,留与不留,让我说了算,我觉得这是官人对我的尊重和重视。再加上海家女儿骨子里是接受不了夫君是有别的女人的,否则也不会嫁到盛家来。 这六个丫头里,有两个是官人婚前的通房丫头,我本想着一并放了她们的身契,每人给四十两银子归家,这对她们来说是主人莫大的恩典了。但是邓妈妈劝住了我,我也觉得不能一进门就落个容不下人的名声,于是留了一个老实的羊毫。 毕竟有羊毫在,官人在官场上有友人赠送佳人,也算是一个挡箭牌。 她此后也恪守本分,尽心服侍我和官人,对于她侍寝后,我亲眼看着她服下避子汤,也并没表现出半分不满,官人也一切尊重我的决定,对我一如既往的好。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多,正当我以为就这样过下去时,朝廷突然暴乱,我祖父和父亲的门生折损在这场叛乱中十之八九,公爹和官人却因护佑朝廷典籍和官员有功,皆升了一级阶品,这对我来说算是喜忧参半吧。 盛家没有因为我娘家势力大打折扣而对我有半分怠慢,官人对我一如既往的尊重、和气,只有我知道这种和气里,带了一丝不着痕迹的疏离,后来官人一连十多天宿在羊毫房里,印证了我的感觉不是错觉。 心里堵着却不能在下人面前表现出来:“你们都下去吧,邓妈妈和芙蓉留下服侍我就行。” 丫头们鱼贯而出,邓妈妈拿了块糕递给脸色已经绷不住沉下来的我。 “依奴婢看,姑爷委实过分,怎么能这么对姑娘呢!”芙蓉忍不住开口抱怨。 “说的是,咱们姑娘嫁到盛家,是盛家的福气,竟然这么冷落咱们姑娘。” “妈妈说哪里话,官人对我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任何怠慢。”嘴里说着,自己都底气不足,后面半句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依老奴看,以前咱们小看羊毫那丫头了。” “恐怕我们看错的不是羊毫,而是没看明白官人。”此时的我心冷意冷,不想继续说下去。 “天气凉了,妈妈明天去羊毫那里时,赏她几件新衣裳吧。”当家主母的范,还是要端足的,尤其在盛家婆婆、太婆婆、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们都看着呢,我不能一点小事,就弄得波涛汹涌,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云淡风轻。 看明白一个人,总比没看明白,云里雾里的生活在虚假的幻想里好。 其实我早应该明白,盛家带着官人亲自上门提亲,不是看好我这个人,而是海家能给官人的仕途带来的提携和助力,如果没有这一切,只是相貌中等,算不上俏丽的我,绝对不会嫁给盛长柏。官人在我过门后给予的尊重、体贴,以我为重,也不略是因为此。 否则不会在我娘家稍稍势衰的时候,这么放飞自我的一直呆在羊毫身边,甚至官人心里还因为我给羊毫喝避子汤而心有不快,耿耿于怀,平时不好发作,索性此时一并爆发出来。 既然我的婚姻跟世间所有的婚姻并无不同,官人对我并无特殊的情义,我也不必有再有错觉, 从小大家闺秀的我,德言容工,规行矩步,学的就是怎么做个大家官眷,当家主母,没有情爱也能过好日子。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官人、婆母、祖母都围在身边…… 番外 如此这般-海朝云 番外 如此这般-海朝云 我悠悠转醒,看到祖母一脸忧虑,婆母面带急色,官人一脸焦虑在房间走来走去。 众人见我醒了,又惊又喜。 “昨个好好好的怎么就晕睡过去了?”婆母半责怪道。 “就别问这个了,大夫来了没有?”祖母打断道。 “祖母、母亲不必忧心,想来身子越来越重了,虚弱些也是有的。” 此时官人投来关切的眼光,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祖母,母亲,娘子一向身体康健,想来家事繁琐,孙儿又每天早出晚归的,这些日子辛苦他了。” “朝廷的事要紧,但是家里也不能不管,朝云身怀六甲,你身为夫君,理应抽空多陪伴她才是,怎么天天忙到在书房就寝。” 老太太何等耳聪目明,肯定是早知道我们这院里的情况,只是官人从小就是老太太中意的孙儿,此时哪能不留一点脸面,直接挑破,只能旁敲侧击的点他。 婆母听了老太太的话,明显不高兴,嘴里嘟囔着:“柏儿,朝廷的事忙,咱们女人家不让他们分心不是分内事吗?” “祖母说的对,都是孙儿的不是,以后孙儿一定多抽时间陪伴朝云。” 大夫号完脉,官人送出去回来,祖母和婆母安慰完我,各自回院里了。 我心里冷着,故意扭过身体,冲着帷帐里面,不去看官人。 “娘子,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折腾的是自己的身体和孩子。” 官人天资聪慧,不会不知道我的心事,如此的话说出来,我才真正意识到,在他的观念里,真的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是啊,他身为官人对我尊重有加,大娘子的体面、脸面都给的足足的,就连盛家上上下下对我也是一如往昔。 不是身处其中的人,怎么会体会其中的变化呢!只是官人毕竟还算是个正派人,维护着表面上的客气,说到底是对海家的依仗少了很多,忌惮变少了,做事就更在意自己的感受了,说白了,他对我的情义,远不是我自己以为的那样。 我并没有难为官人,官人这样的人,从小背负家庭的希望,从小被盛家教导什么所谓的”拎得清”,好处权衡自不是深闺妇人能望其项背,也或许男人天生就会权衡利弊,承受痛苦的却是女人。 人要活下去,日子要过下去,看透了就没必要难为,我们和好了,像过去一样,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跟官人是难得的佳偶,让人羡慕的眷侣。 只有我心里知道,我和官人再也回不去了,我跟往常一样,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情,各种繁琐、人情往来我都处处稳妥,是盛家无人能顶替的嫡长媳,为盛家生育了四子一女,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后来的人生里,官人对外是个正直的人,官声也一直很好,凭着自身努力,还有姻亲关系保驾护航,后来位至宰辅,三次入阁,盛家成了真正的簪缨世家,朝廷重臣,盛家也成了人人高看仰慕的太师府,可说盛家在官人和我的手里发扬光大,到了顶峰,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三弟长枫夫妇和七弟榕哥夫妇的鼎力支持。 我自然而然被朝廷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对外成了盛家女眷话事人。后面多年里,和官人相敬如宾,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要说没有情义,那自然也是有一点的,但是要说多鹣鲽情深,那也是绝对没有的,对此,随着年龄越长,我也越不在意了,世间多的是这种搭伙过日子,外人看着完美满幸福,内里不过如此的日子。 官人依旧心里在意着羊毫,却也尊重我,终其一生都没有给予羊毫名分,始终是一个通房。 世人诟病说官人冷心冷面,服侍一生的女人,却连个名正言顺的名分都不给,枉为男子。 其实在我看来,官人面上是个正直人,但骨子里是自私的,既喜欢羊毫的伏低做小,对他无怨无悔,却又要我娘家的提携支持,自然要在我这里违背真实感受,也得给足应该给我的尊重。 后面我不再在意他对我有无情义的时候,一直等着他开口给羊毫抬身份,只要他一句话,我自是无二话,但官人始终没开口,等着我去迎合提出,转变羊毫的身份,我扪心自问,自是不会去长这个眼色的,亏待了一个跟了他一辈子的女人的人是官人,不是我。 既要名声,又要活的痛快。 在我眼里,三弟花心却花 的真性情,不伪装,七弟专一也是言行一致,敢为了婉婷拼死跟长辈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九弟听从家里的安排的亲事,婚后夫妻同心同德过日子,都比官人来的真实、可敬、可爱。 我这一生,子嗣颇多,但只生了一个女儿,自是细细教养,在慧姐待字闺中的时候,盛家已在京城地位显赫,求亲的络绎不绝,官人和公爹、婆母挑了一轮又一轮,皆不满意,直到户部尚书韩晖亲自带着长子韩泽上门提亲,盛家众人皆满意,亲事才定下来。 或许韩家和盛家注定要成为姻亲,当年韩晖有意四妹妹墨兰,最后擦肩而过,并无缘分,韩盛两家长辈心里多少留有了遗憾,才让慧姐和韩泽的亲事无任何波折,顺利定下来,二人婚后,夫唱妇随,颇为顺心,看到女儿得到我一生不曾拥有的,心里再无遗憾。 要说在盛家生活一辈子,我有什么羡慕的人,那就是五妹和八妹,她们都遇到了彼此钟情的人,一辈子活在蜜罐里,被夫君真爱呵护着,尤其八妹是全京城官眷中最让人羡慕的幸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