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宫墙柳》 第98章 冥界 锦颜随玄琪一路向西行云。临近天边只觉前方一片幽暗。 上次捉拿殷蚀只不过就到了归墟岸边。 这次玄琪带着锦颜在一座海木桥上继续向前行走,只见平静的水面逐渐泛起了波澜,脚下的海水也越来越不平稳。 锦颜不由地拉住了玄琪的手,慢慢向他靠拢,倚在他的肩头。玄琪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将她抱地更紧。安慰道“无妨的,冥界入口就要到了,水流不免要湍急些。” 临近桥头,只见一幅巨大的海涡盘旋在面前的水平面上。狂风骤来,席卷周边万物,整片无边无际的海水都顺着旋涡流进了中间的无底深渊。 “太子殿下,真的要跳海吗?”锦颜皱着眉头说道。 玄琪“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跳进这旋涡如同坐滑车一样,有趣的很。你抱紧我就行了。” 说完拉着锦颜跳进了归墟深渊当中。锦颜闭着眼睛,只觉得耳旁的风声渐紧,不时传来一阵阵鲸鱼的嘶鸣声,悠扬婉转。 缓缓睁开眼睛,被玄琪紧入怀中,在一处深海隧道悄然滑行。 沐日浴月,幽光暗起。周围的海水清明澄澈,偶有鱼群如暮晨寥星,潜入云端,恍惚间,从面前姗然而至。 点点渔光中,忽有庞然大物,冲风破浪而来。锦颜胆小,一头扎进玄琪怀里,闭着眼睛在不敢睁开。 “别怕这就是传说中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了。” 锦颜渐渐再次睁开眼睛,生出一丝欣喜,不住观看。 倏尔狂风大作,那鲲鹏张开巨翅,獠牙,搏击浩瀚长流,轻甩庞尾,一时涌起千层浪花。 仅凭风浪起,扶摇直上,挺入无垠海面,直冲阔水云天。 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烟波渺渺,波澜涌动,在寻不得它的一丝踪影。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浪珠倾盆而下。朝锦颜直面扑来。 玄琪挥动衣袖,催出一阵冥火,将水珠化成了一道皑雪,漫天飞舞。锦颜双手接住那六角花瓣,不住说道“好美啊……” 玄琪看着她精致的侧颜,似水的凝眸中越发变得炽热。他撩了撩锦颜鬓前青丝,柔声说道“别动,本宫要做一件事情。” 锦颜转过头来,一双樱花般的唇飘落到自己轻起的皓齿之上。 那吻似翻滚的潮水,波涛汹涌;又似洁白的浪花,细腻缠绵。不过在这幽静的深海隧道中,又仿佛不太合适。 忙推开玄琪,说道“这里……这里是冥界的入口,来来往往人多口杂……” “进入冥界有三条路,归墟,黄泉路,还有一条就是魔族黑暗之渊与天界相同的北天门。这条路没半个时辰是到不了尽头的,凡人又进不来,不碍事,不碍事……” “太子殿下,臣妾……臣妾有孕在身……” 玄琪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摸了摸锦颜小腹。“本宫又没想干什么,好了,好了,不碰你就是……” 二人继续向前滑行,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些许暗蓝色的光芒。 自从上次探望太子翼之后,玄琪不来冥界已有数百年。恍惚间仿佛已成隔世。 他定了定神先跳下了那条归墟隧道,然后将锦颜抱了下来。 锦颜只觉的耳边“轰隆隆”作响,继而又传来一阵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不禁打了个趔趄。 “这些都是地狱的受难冤魂发出的哭喊声,生前丧尽了天良,死后十殿阎罗自然要让他们哭上一哭。” 玄琪面色有些木讷,没有一丝表情。 地府的阴森恐怖锦颜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她平日自然是没做过亏心事的,所以没过一会儿便缓和许多。 借着清幽的冥火,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宽阔的河面上到处开满了艳红色的曼珠沙华。 忘川河,这片地底的赤褐色海洋,贯穿了整个冥界。幽都,十座阎罗殿,皆跃然其上,用大大小小,宽宽窄窄的各类桥梁相连。 只有一座似孤岛的城池黑雾缭绕与其他宫阁楼宇隔水相望。 那便是魔族的黑暗之渊了,中间与幽都相隔的那条咕嘟着气泡的暗黄色河流便是弱水河畔。“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沉底” 玄琪看罢,心想魔族若想横跨过这八百里流沙弱水,放在平日也并非易事,只不过许久不来,魔界弱水岸边竟多生出了许多芦苇。不用说这苇子定是太极殿外一苇渡江的仙根,所以才能长在弱水之上。 “忘川河,忘川河,忘川河上望不川,渡鬼渡神渡众生,就是不渡有情人;奈何桥,奈何桥,奈何桥头可奈何,载牛载马载万物,就是不载冤屈魂。” 茫茫的清幽河面上那摆渡老头一身棕色粗衣短打,摇着橹子,唱着号子向这边靠来。成片的曼珠沙华红海,瞬时让出一条褐色道路,使船只缓缓前进,激起道道水波。 “二位客官可是要过河?”临近岸边摆渡人面带喜色,轻声问道。但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又收起笑脸,面色凝重,说道“罢了,罢了,情根深种的人,我这船是载不动的,二位还是另谋出路吧。” “你这老头说话好没道理,有情人怎就坐不得你这船?到不得对岸?”锦颜不耐烦的说道。 玄琪转过身来,对那船家笑笑,说道“我与你们酆都大帝可是有些交情的,你这老头在这摆了几万年渡船,这点道理应该是知道的。” 那老头捋捋胡子,嘴上笑的越发灿烂了些“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玄琪太子到了,渡得,渡得……” “势利小人……”锦颜瞥了一眼那摆渡老人,暗骂道,也不做过多推辞与玄琪跳上了渡船。 “哈哈……锦颜侧妃好相貌啊,怪不得引两位太子争风吃醋。” 摆渡人毫不忌讳地打趣道。 “你这老头,说话也忒没个顾忌,什么叫做争风吃醋,明明是灵佑那家伙,自作多情。” 玄琪见这老头说话造次,也没有了什么好脾气。 “哈哈……这种事情老夫见多了,没必要掖着瞒着,不过一个因情起,一个因利起。最终还是谋了情废了利。哈哈……而今你二人修成正缘,也算是可喜可贺啊……” 那老头继续接着话茬,每一句都刺到了锦颜心中。锦颜望着满河的曼珠沙华有些出神。说道 “你这老头多嘴多舌,听说你们这儿有个拔舌地狱,阎罗王怎么就不先拔了你的舌头……” “你这妇人嘴巴真是恶毒,老夫好心渡你,你还咒我。我这里有彼岸花的种子,你若怕在与旁人生出情根,产生孽缘,可以在忘川河中种上几棵……”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包种子扔到了锦颜面前。锦颜被这老头气的满脸通红,拾了起那包花种,端磨半日,又看看玄琪,很不屑的怒吼道“种就种,谁怕谁……” 说完从中掏出几粒花籽,撒向河中,那河里立即又多生出一片妖艳的蔓珠沙华。摇摇晃晃的橹船,立即轻快不少。 老头长舒了口气,笑道“哈哈……玄琪太子要不要也种上几棵?” 玄琪笑笑,捏起那满满一包的彼岸花种子。从中拾起几棵。坐在船头,扔进了河里。只见那河中并未生出花朵,混沌的河水反而澄澈了不少。 锦颜看罢,甚是不解,但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红着脸在不敢看玄琪一眼。 玄琪抱着锦颜,温声说道“爱妃对我情深似海,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孽情?就算有,本宫也定能将它斩断。别听那老头胡说八道。” 摆渡老头,目狡黠,意暇甚,不顾船只摇摆的厉害,停下手中的橹子,低头弯腰拾起了河中彼岸花种子。 “缘起缘灭,皆因情。利是好东西,情也是好东西。利是坏东西,情也是坏东西。贪了哪一样都是不好的,废了哪一样也都是不好的。 玄琪太子有情,谋利,无情也无利,这河渡得,渡得………” 随着几下河水拍打船底的声音,摇曳的船只安稳许多。摆渡人又从河中捞出许多彼岸花种子放进口袋中。起身继续摇着橹子,大声唱道 “忘川河,忘川河,忘川河上望不穿,渡鬼渡神渡众生,就是不渡有情人;奈何桥,奈何桥,奈何桥头可奈何,载牛载马载万物,就是不载冤屈魂……” 临近岸边,只听那船头“啪”的一声抵在岸头。摆渡老头泊好船只,说道“好了靠岸了,玄琪太子,锦颜侧妃可以下船了。” 玄琪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说道“这是船钱。” 锦颜双瞳瞪的睁圆,那两颗夜明珠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摆渡老头摆摆手,说道“你那天界的夜明珠,我冥界找不开,花不了。等回来时,从酆都大帝那儿,给我带几两茶叶就行了。” 提到茶叶锦颜怔了一下,狐疑的看着老头。那老头似是而非的笑笑,继续向前,摇着橹子,直到消失在平静的河面上。 锦颜随玄琪走上了青峰山下的第一所宫殿,高耸的黑石门楼下“鬼门关”三个字发出淡淡清幽的冥光。 玄琪伸手敲了敲上面的门环,“咚咚咚……”几声闷响过后。只听一阵刺耳的铁链声,大门“吱呀”打开。 两个冥差,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二位天神来我冥界有何要事?” 一个冥差极不耐烦的问道。 “玄德太子玄琪,特来求见酆都大帝。”玄琪向前行礼。 “哦,你就是玄琪太子?失敬失敬,请进请进,酆都大帝去幽都城抵御魔族入侵了。估摸着要等上一会儿了,二位先随我去鬼判殿等候吧。” 听闻魔族来犯,锦颜脸上生出一丝忧虑。 “太子殿下,殷蚀狡诈,不如我们去看看?” 玄琪叹了口气答道“也罢,劳烦二位冥差带我们去趟幽都城吧。” 幽都山下,殷蚀率领魔族几万大军聚集在弱水岸边,阴风阵阵,平静的河面上除了几百只芦苇扎成的筏子以外,在无半点涟漪。 “酆都大帝,你们天冥两界将我魔族困在这黑暗之渊的孤岛上已有万年。今日要么就把幽都城让出来,供我魔族休养生息,要么就玉石俱焚。” 殷蚀凶恶的脸上青筋抽动,一柄杀气十足的魔剑直指冥界大军。 “殷蚀,今日有我酆都大帝和十殿阎罗在你休想入我幽都半步。” 酆都大帝手拿白玉圭,同样与殷蚀针锋相对。 “哈哈……就凭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也想阻止本座?”殷蚀得意地大笑着。 玄琪看着殷蚀那副嚣张的样子,想必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所以才又敢卷土重来。 “殷蚀,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玄琪冷笑一声说道。 殷蚀见玄琪与锦颜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剑稍微有些颤抖,迅速撤了回来,别在腰间的剑鞘当中。铁青的脸色有些缓和。 “原来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本座今日就先放过你们,撤……” 酆都大帝见这殷蚀平日凶神恶煞,今天遇到玄琪和锦颜果真老实许多。又免去一场恶战。心中大喜。忙上前见礼 “原来是玄琪太子和锦颜宫妃到了,失敬失敬,走走随小神去幽都城坐坐。” “酆都大帝,我与殷蚀可是旧相识了。今日有缘再见,怎么也得聊上几句。” 说完腾空而起一把将殷蚀从芦苇筏上拽了回来。后背剧烈的疼痛,让他眉头紧锁。“噗”的一声将那魔头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锦颜怒视着殷蚀,头上的发簪“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柔软的发丝被周身地灵气振得直立而起。僵硬,麻木的脸上在无一丝表情。 旁边的冥差冥使见她面目狰狞,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锦颜宫妃,要控制好灵气,你这么发功会走火入魔的。”酆都大帝大喊道。 玄琪转身望去,只见锦颜目眦尽裂,周身被玄火烧的通红。 “噗”一声巨响过后,数道红光直朝殷蚀逼去。殷蚀如惊弓之鸟,顾不得许多,挣脱了玄琪的掌心,狼狈逃窜。 但终不及火光极速,还没来得及闪躲“碰”的一声被击倒在弱水岸边。再次被打成内伤,殷蚀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定是在惹不出祸端。 玄琪来不及管他,只跑到了锦颜跟前,将她抱紧,按下她周身玄火。安慰道“你如此催动玄火,杀不死殷蚀,只会伤到腹中的孩儿。况且岳母大人只不过是去清修了。” 锦颜深深地打了个惊嗝,“哇”的一声吐出了许多苦水。她双唇紧闭,眼中翻滚着泪水,抽泣了许久,半天喘不上一口气来。 “他……他……他杀了臣妾的娘亲,”锦颜投进玄琪怀里一通大哭。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不过这殷蚀已成浑然一体,三界之内已经无人可以置他于死地……” 第99章 幽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要帮臣妾杀了殷蚀,替母报仇……” 锦颜哭的脸色苍白,抽动的双唇不时的被牙冠深咬。 若要杀死殷蚀,玄琪必要饮了锦颜的心头血。将幽冥火与玄火两至阴至阳之物修成一体,合二为一。但是这么做必会伤了锦颜心脉,就算不死也定会成为废物。 “哈哈……哈……笑话,想杀死本座,先要问问你家太子肯还是不肯。” 殷蚀满不在乎地讥讽着。 玄琪瞥了一眼殷蚀,转而安慰道 “锦颜,其实岳母并没有死,只不过借永生花为肉身,去修炼了。你又何苦要生出如此执念,偏要杀了殷蚀,害了他性命?” “殷蚀生性残暴,谋害他人性命已成常态,人人得而诛之。没什么道理可言。” 锦颜双手被气的冰凉。玄琪能深深地感受到她胸口的“砰砰”作响。眼睑内有些红润,亲吻着她的发丝,不住安慰道 “杀,杀,本宫一定想办法替你将他杀了,为岳母报仇,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 锦颜泣不成声,殷蚀与她几次交手,她比谁都明白。若想将这货置于死地是万不可能的事情。继而又嚎啕大哭“臣妾无能,每次都可以将他打残,就是杀不死,大泽村几百条性命,还有我娘亲和庄先生的仇定是不能报了。” 殷蚀调理了一会儿气息,瘫坐在弱水岸边,大放着赖子,应答道“二位可想好要怎么处置在下了?本座很忙的,要打要关要押悉听尊便……” “畜牲,畜牲,殷蚀,你就是个混蛋……” 锦颜食指颤抖,指着倒在一边的殷蚀大骂着。 玄琪松开锦颜,慢慢走到殷蚀身边,柔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的寒风。他从容地蹲在殷蚀旁边,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抓起他的右手,说道 “呵呵……听闻这三千弱水中有几万枉死的女鬼,最喜欢吸食男人精血,采阳气。 魔尊刚饮了赤炎玄女的心头血,修成了真正男儿身,怎可辜负于她?” 殷蚀收起了笑容,头上吓出了冷汗,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你想干嘛。” 玄琪左手从袖口唤出捆仙绳,笑道“俗话说弱水三千只饮一瓢。一瓢怎能配得上魔尊而今的身份?本宫今日送你几万瓢。享受享受人间帝王之乐。” 玄琪一边说着,一边化掉了殷蚀所有衣物。将他上半身五花大绑,踢进了弱水当中。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殷蚀很快沉入河底。 玄琪只留了一截绳头,用巨石压在岸边。平静的河面瞬时翻滚起来,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的嬉笑声和殷蚀的呻吟声。 河岸的众冥军听罢,哈哈大笑。锦颜脸色绯红,但也笑得合不拢嘴。 玄琪背对弱水,邪恶的笑了一下,朝着众冥军大喊道“今日魔尊受此艳福,三日后方可捞出。万不可扰了他的兴致。” 前排的冥军又一阵哈哈大笑,说道“放心吧,玄琪太子,我等众将派人轮班看守,定不叫旁人扰了魔尊好事。” 河对岸的魔族见殷蚀受此严刑,皆慌了神。领头的将领刚想出来相救,被一个巫师拦下,说道“将军不可,这三千弱水底下几万冤魂,我等沾上一点便要被缠上,万劫不复。 横竖就三日,魔尊乃浑然之躯,死不了,顶多……顶多就是精血耗尽。” 那魔族将军还是有些不服“军师,魔尊乃大好男儿,怎可受如此奇耻大辱?” 魔族巫师,怒视着河对岸的冥军。甩着眼中愤怒的泪水大喊道“我们走……” 酆都大帝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撤军。” 玄琪将锦颜扶起,抱在怀中,诡异的笑道“爱妃可还满意?” 锦颜一拳捶向玄琪胸口,嬉笑道“呸,就太子殿下鬼主意多,损是损了点,但是对殷蚀并不为过。” 伴随着殷蚀在河中一阵阵哀鸣声,玄琪痛快不少,说道“好啦,咱不在这儿,听魔尊的墙叫了。快随酆都大帝回幽都城吧。” 从弱水岸边一路向南走去,只觉得越来越冷。鬼哭狼嚎之音越来越大。一座黑色山头高耸入海,幽都屹然其下,再往上去十所宫殿阴森恐怖,参差排布。 忘川河发源于这座白骨皑皑,铁锁铺桥的幽都山,滔滔不绝地源头水从山上奔涌而下。临近山头,紫雾缭绕,一座汉白玉拱桥,横跨了阴阳两界。 桥头旁边站着伛偻老妇,身披斗篷,站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旁,向一众鬼魂发放着一碗一碗汤水。 喝碗孟婆汤,在回头看看忘川河,前世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就此别过,只等来生。也有执念深重的痴男怨女,不愿饮孟婆汤,过奈何桥,直接跳到了忘川河中默默等待。 锦颜抬头看看那一群群鬼气森森的亡灵,依稀间又有些熟悉,可又都忘了。也不知自己的前世又是何许人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看一眼身旁的忘川河,可河里除了玄琪的倒影再也没有别的。 走进幽都城,死气沉沉的地底冥界总算是稍稍有了些人气。和天市垣一样,幽都城是冥界一处繁荣的商业街市。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无非就是赶奔投胎,或者预备投胎的亡灵。在茶寮前由鬼差看管,吃上一碗倒头饭,喝上一碗忘川水。由此上山,走过十座阎罗殿,再次轮回。 锦颜看的有些心酸,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这一生或尊或卑,或贵或贱,在这样一个往生城中,总算是得到了该有的平等,吃了同样的一碗饭,喝了同样的一碗水。 人性就是这么的可笑,一生只怕贫贱,死后望着那带不走的财帛,又与平常人吃了同样的饭,喝了同样的水,总觉得自己拼尽一切得到的财富甚是无用。人生的路怎么选都有遗憾。 酆都大帝在幽都山下一条铁链栈道前驻了足,说道“这里上去可经十座阎罗殿,此处乃罪孽深重亡灵受刑必经之路,阴森恐怖,白骨堆积。实在不适合二位行走。下官带二位走官路。直接去鬼判殿。” “酆都大帝,其实本宫前来还有一事相求。”玄琪拱手说道。 “玄琪太子客气了,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嗯……前几日东岳大帝来信说要渡化两个除了名的亡魂,这也没什么困难。下官在凡间冥界随便给安排个城隍,冥差职位,登名造册一下,从此以后不在投胎转世即可。” 酆都大帝态度和蔼客气,玄琪更觉得不好意思。都说冥界官员铁面无私,多苛政酷吏。来时也做好了准备,但现在看来世俗的话也不可全信。 “呃……其实本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关于天界白家茶园的事情。” 酆都大帝停了停,挥了挥手中的白玉圭,荒凉恐怖,阴沉晦暗的幽都山上立即出现了一道青石台阶,直达十殿。 锦颜和玄琪随他走上台阶,边走边聊。 酆都大帝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白家老爷,白翠山死了已千年有余,早已转世投胎。白家茶山现在归一个叫赣言的长天奴代管,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三界之内并不知道白家茶园义女的事,玄琪也不做过多解释,继续说道“嗯,锦颜太子妃的母家就在白家茶山附近,岳母大人受过白家恩惠。 前几日本宫随太子妃省亲,路过那片庄园,岳母见这么大家业荒废,甚是心疼,就是想打探下白家除了白老爷一脉外,其他旁枝还有没有后人,若能找到,继承家产,也算是对白家有个交代。” 酆都大帝眉头锁的更加厉害,背着手,白玉圭被指尖划的“吱吱”作响。倚在栏杆上思考许久才说道“按理说,这件事倒也不难。去阎罗王那翻阅生死簿,自然可以查到白翠山的前世今生。 不过阎罗王向来秉公执法,平日除了判官以外,任凭谁来,都别想碰那生死簿,这件事还须经他同意。” 玄琪与阎罗王素昧平生,心里也没啥底气,但是冥界现在有难,以后还要仰仗自己和锦颜。试一试也未尝不可。说道“本宫愿去同阎罗王商量。” “哈哈……玄琪太子果真有情有义,为了宫妃,竟能低头去求一冥君。” “阎罗王掌管三界众生的魂魄,平日谨慎些也是有的。倒是本宫不该求他做违反法度的勾当。” 三人过了鬼判殿,继续向前走着。一直走到阎罗殿才停了下来。 门口站着的牛头马面二位冥君,脸色铁青,骂骂咧咧的训斥着一个小冥差。言语间的意思仿佛是小冥差押送亡灵,途中一时贪玩,误了回城时间。 但是看到酆都大帝来了,二位冥君脸色和顺许多,上前打着招呼“下官参见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脸色严肃起来,终于有了些庙宇中,冥君鬼差塑像上,凶神恶煞,震慑妖邪的模样。 “几个小小差役而已,也值得二位鬼君如此兴师动众?太有失颜面了,拖下去打三十哭丧棒。扔进畜牲道,做一世猪狗就行了。” 牛头马面低声答道“酆都大帝所说极是,来人啊按大帝意思,下去照做吧,” “诺。”几个长的奇形怪状的差役应答着将那个可怜的小冥差拖了下去。 临走,那小冥差抖若筛糠,跪在地上不住的拜谢酆都大帝。 锦颜看的有些头皮发紧,跟在玄琪后面,继续向阎罗殿内走去。无意中摸到了玉带上悬挂着的玉葫芦。 这葫芦从望江楼出来就带在了锦颜身上,因为历经许多事情,她发现与南疆越来越投缘。 这一路上也没少和她聊上几句,因此这葫芦就带到了自己身上。 锦颜趁着酆都大帝不注意敲了敲葫芦嘴上的龙头,轻声呼唤道“南疆,南疆你可听清了?” “锦颜我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应答声。 “南疆一会儿我将你二人放出来,你就跪在酆都大帝面前,定要求他派你二人去凡间做城隍,这里的冥差不好做。” “嗯嗯,锦颜我知道了。” 玄琪停下了脚步,站在她身后听到二人谈话,嘴角微微上扬。 锦颜转过头去,猛然间撞在了他的胸口。玄琪夺过她手中的葫芦。摸了摸她白嫩的小脸,忍不住吻了一下,凑到她的耳旁,说道“爱妃想为自己的姐妹谋个好出路,就和酆都大帝直说嘛。” 锦颜被吻的耳根发红,推开玄琪,说道“太子殿下这里是阎罗殿,过分了。” 酆都大帝转身见二人举止亲密,在这阴曹地府也没个避讳。虽心有余悸,但也不好直说,只得清了清嗓音,说道“咳,咳……嗯……玄琪太子,我们这冥间比不得天上凡间,竟是些魑魅魍魉,你二人在这里若动了俗心,极易招惹邪秽之物。” 玄琪握了握手中的玉葫芦,走到酆都大帝面前,说道“帝君多虑了,刚才我二人只不过在商议要讨个什么职位给姬元和南疆。” 酆都大帝甚是疑惑,说道“不是宋朝和姬元吗?怎么会是南疆?” “宋朝溺死在了洛水,被河伯安排到了泾河龙宫。南疆和姬元情深意重,不想在分别……” 酆都大帝叹了口气,说道“哎……又是一对痴男怨女,罢了,罢了,这阴曹地府也容不得二人这点情愫,就去凡间做对城隍爷爷,城隍奶奶吧。” 玄琪将葫芦交给了酆都大帝,说道“那就由帝君安排。” 酆都大帝将二人魂魄藏在了袖口,锦颜安心不少,翻动着眸光撩动了玄琪几下。玄琪欢喜的紧,抿了抿唇,凑到她的额头,刚想亲吻。 “咳咳……太子殿下快走吧,我这地府实在不适合二位久留,一会儿办完正事,还请赶快离开。”那酆都大帝面色阴沉,言辞冷淡,玄琪急忙收了手。 来到阎罗正殿之外,还未进得厅门便听里面一阵沉闷的叫喊“此人生前坏事做尽,来啊,将他放入油锅,炸上一千年,在转世为牛,每日下田劳作。” 又听闻一众小鬼嘻嘻哈哈的吵闹声过后。锦颜毛骨悚然。细细盘算这一世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连连想到偷过杨叔家的几颗梅子时,心头又是一阵发紧。 临近殿堂还不等踏进厅内,阎罗王便起身下堂行礼。“原来是酆都大帝和玄琪太子到了失敬失敬,快来快来,请坐请坐,来人啊看茶。 锦颜坐在阎罗殿如履针毡,不自然的像四处瞟瞟,尤其看到阎罗王那张狰狞的脸,怎么也抬不起头来,老感觉他要审一审自己这一世的生平过往。 阎罗王看锦颜实在拘谨,为缓解尴尬,缕缕胡子,大殿立即响起雷鸣般大笑“哈哈……本座当了近万年的阎王,看了无数张面孔,能像锦颜宫妃这般面善的着实难得。” 锦颜立即缓和许多,能得阎王如此赞赏,想来这一世定是无过的,以后真有一天殂了,也不会受这阿鼻地狱之苦。长舒口气,尴尬的笑笑说道“阎王谬赞了。” 阎王上下打量一番玄琪,越发客气起来,威仪的脸上,竟发出一丝恭维的笑颜,起身朝玄琪深深行了一礼。整得玄琪还有些不知所措,忙将阎王扶起,说道“十殿阎罗掌管三界所有亡灵,就是父神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怎可与小神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第100章 财帛之事 阎罗王似是而非的笑笑,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应答。 阎王殿掌管三界众生转世投胎之事,自然知晓每个人的前世今生。玄德神妃难产孩子早夭,阎王知晓,常羲元母和羲和圣母丢了孩子,阎王也知晓。玄琪和锦颜的身份,自然更是知晓。只不过这通透的冥君当久了,也自然养成了嘴严的毛病,上边不说,他也自然不说。 “呃……玄琪太子此次前来,可有打算去看看常羲元母?” 阎王诡异的笑了一下。其意犹深。 玄琪自然深得其意,笑道“常羲元母早晚都要见的,早见不如晚见……而今本宫最缺的就是钱。” 一个鬼差端来了几杯茶水,放到了几人面前。锦颜端起一个茶杯,抿了一口。里面并没有一丝茶香,却是浓烈的酸枣气息。说不上好喝,只不过解渴罢了。锦颜有孕在身,喝了这比青梅还要酸上几倍的茶水倒也没有什么,反倒觉得口中生津,甜了许多,也就多喝了几口。 不过玄琪抿了一口就再也不想喝第二口,皱了 皱眉头,心里甚是不解,也不知那摆渡老头为何要喜欢这种酸掉牙的东西。 酆都大帝见玄琪饮下那茶水,面露难色,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笑道“哈哈……下官竟忘了,这茶是给我等五感较弱的冥君预备的。来人啊,快去鬼判殿拿天界用的贡茶。” 玄琪本就不是来饮茶的,只是说道“本宫不着急喝茶,只不过来时答应了那摆渡老头,替他向酆都大帝讨要几两茶叶。不知帝君是否能赠他一些啊?” 酆都大帝笑道“哈哈……那老儿精的很,他深知我这茶叶来之不易,所以才来要的。” 玄琪停了停,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麻烦酆都大帝忍痛割爱了,本宫回去以后就命人给他送几斤过来。” “锦颜太子妃,守着茶山,还缺我冥界这几两茶叶吗?”阎王打趣道。 “咳咳……那茶山是白家的产业,与我母家无关的。”锦颜听后,一口酸茶呛到,不住的咳嗽。 玄琪见阎王也不似别人口中所说的铁面无私,也来了兴致,凑到他的跟前,问道“话又说回来,那白家果真是没有后人了吗?” “哦?玄琪太子这么关心那份悬置的家业,想必是动了什么心思吧?”阎王问道。 “本宫确实缺钱,不过要想拿的安稳,还得查清楚才好动手。”玄琪毫不忌讳的说道。 “哈哈……玄琪太子之事,下官也都明白。郑主簿,你去帮忙查下白翠山一脉还有没有旁系亲属。”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头骨奇特地鬼差,干净利落的答道“诺。” 走到殿内高柜下“嘎巴”一声将柜门的铜锁打开,露出一摞摞类似账簿的册子,每一摞上面都挂满了半寸厚的灰尘。 那判官哆哩哆嗦的翻阅着,口齿也不是太清晰,左扔了一本右扔了一本,突然叫喊道“嗯……啊就……就是……回阎王……嗯就是白翠山……山此人本是五重天瑶池的星侍。少年离家……到了下九天。 就是……就是他的汁儿……白……白……酿鱼。尚在。” 锦颜先怔了一下,然后说道“这酒汁儿酿鱼,我在凡间时,倒是吃过几次,白酿鱼又是什么东西?” 玄琪听完锦颜的胡乱解释,更觉得一头雾水。也顾不得许多,起身,来到了那判官老鬼面前。 “这位老者您还是把生死簿交给本宫亲自查看吧。” 那老鬼忙把簿本藏在身后,头上冷汗流出,更加结巴 “就……就……就你这小娃,也忒……就……没个规矩,你当……生死簿是……是你……” 还不等说完,只听阎王一声喝令“郑主簿,将生死簿交给玄琪太子。” 老鬼心中似有不悦“就……就……阎王爷,怎么能……” 阎王瞪了他一眼,那老鬼倒也算老实,低头答道“诺。” 将生死簿极不情愿交到了玄琪手里。玄琪看了许久,终于明白那老鬼的意思。故意笑道“原来这白老爷,亲情寡淡,少年离家,白家茶山是他中年后产业,从此与亲人在无联系。 他还有个弟弟白翠平,前些年也刚刚死了,白翠平有一子白良玉,尚在天界,不学无数,修为尚浅,现在只不过是个星侍,在五重天干些杂役,勉强糊口。” 老鬼见玄琪吐字清晰,将白翠山生平详细的读了个遍。脸色越发难看,额顶鬼气颤抖,夺过生死簿。大骂道“你……你个……无赖。泄露天机。” “白翠山死了几千年了,这也算不得秘密。” “你……你个小娃,甚是大胆,贪得无厌,谋这断子绝孙的钱,等你有一日死了,我……我定将你送进油锅过上一过。”那老鬼毫不示弱。 “噗,咳……咳……”阎王一口酸茶喝呛,又极为尴尬的咽了下去。脸色有些难堪,闷头斥责道“郑主簿,这天界神明的生平,素日要勤加熟悉。 本官虽喜你稳成持重,秉公执法。但是万物也要讲究个变字,因时而变,因事而变。 洞察三界亡灵的生平,除恶扬善是你的职责。但是熟悉神主的生平,通晓上边的意思也应是你的职责。 你只有把自己的位置坐安稳了,才能为天下苍生伸张正义。” 玄琪听罢,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不与那老鬼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将生死簿塞到他的手中。嬉闹道“老者说的极是,等哪天本宫殂了,定来您这儿报道。让您炸上一炸,出了今日这口恶气。” “哈哈……”阎王大笑几声,说道“郑主簿,能得玄琪太子肯定,也算是你的造化。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 老鬼还是不解其意,撅着脖子,昂着头,怒视玄琪良久。 玄琪笑笑,转而对阎王和酆都大帝说道“这冥界地府,确实不适合本宫这样的天界神官久留。叨扰半日,深感不安,今日先行告退。等他日得了空闲,定来亲自谢罪。” 酆都大帝派了几个冥差,带着玄琪和锦颜从。从幽都山顶层的转轮殿离开,比来时所用的时间快了一倍。 等到了九重天,正值黄昏时分。锦颜累的不行,与玄琪腾云驾雾直接回到了玄虚阁。 蓝玉见二人走了一日,甚是担忧。忙上前打着招呼“姐姐,你与太子殿下去干什么了?银屏神使等了你好一会儿,才肯离开。”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宫婢一阵柔和的传召声“玄德神妃驾到。” 锦颜刚刚坐稳,立即起身,直了直腰。准备给玄德神妃见礼。 玄德神妃还未进殿,便先责难道“胡闹,甚是胡闹,锦颜有孕在身,胎象不稳,怎可随意外出?” 锦颜低着头,站在旁边,用余光扫了一眼风驰电掣的玄德神妃。 玄德神妃坐到榻上,见锦颜站在身旁一言不发,赶忙呵斥道“矗那儿干嘛?还不赶快去躺着,来人啊,扶太子妃上床。” 锦颜被银屏扶着,乖乖地躺在床上。接着尚膳间掌事带着一群身着红衣的宫婢端着各种药膳缓缓走来,将各种吃食都放到了一旁的茶案上。 玄德神妃瞥了一眼莲实和鹿蜀,怒吼道“你俩还傻站着干吗?还不伺候太子妃用膳?” 锦颜晌午在望江楼刚吃过了许多点心,自然是不饿的。忙推辞道“回母妃的话,臣媳午间在望江楼吃过了,现在还不饿。” “在望江楼吃了些残羹剩饭?”玄德神妃拍着桌子厉声问道。 “母妃息怒,今天晌午玄帝请我夫妇二人吃饭,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跪下……” 玄琪话音未落,只听玄德神妃一声怒吼。玄琪赶忙跪下,在没了话语。 “玄帝为了他凡间女儿,三番五次找你二人麻烦,你当本宫不知? 你二人今天在凡间待了数日,又在贯索城淋了雨,你还带着锦颜去了阴曹地府。” 玄琪低头不语,玄德神妃气的双手发抖。拍着榻桌,朝玄琪一通发火, “琪儿,你好糊涂啊,锦颜身体你不是不知道,这一胎能保下来实属不易。还要这般胡作非为。” 但看向玄琪脸色苍白,疲惫不堪的样子,又甚是心疼,“你还是起来说话吧。” 玄琪起身。玄德神妃走到锦颜床前,看着她憔悴的面庞,皱着眉头,说道“昨日本宫听闻你极喜欢吃辰妃做的药膳,今日特求了她宫中的几个神厨,又给你做了一席,你尝尝可还中吃。” 锦颜吃了几鹿蜀喂的烧鸭粥,点了点头,不觉又多吃了几口。 玄德神妃开心的笑了笑。忙吩咐道“快去请医星给太子妃请脉。” 天界神仙都是得道高人,平日少有病痛。只有玄琪平日体弱多病,这柳土獐星君就成了玄武一门常客。这几年经朱雀神君批准,索性就住在了玄德神宫,所以没多大功夫就到了。 柳土獐进门看着这满屋的宫婢,气氛压抑的很,便猜出了十之八九。忙赔着笑脸对玄德神妃说道“太子妃的胎气有月下仙人的丹药做保,定是无碍的。玄德神妃放心就是。” “中天夜宴那日,实在吓人,今日太子妃又是下凡,又是淋雨的,本宫心里着实不安,还是劳烦医星给看看吧。” 柳土獐明知无碍,但还是坐下来为锦颜认真的号着脉搏。然后起身行礼说道“回玄德神妃的话,太子妃尚无大碍,只不过就是脾胃虚弱,害喜害地严重些罢了,平日注意些饮食即可。” 玄德神妃嘴角上扬,对一旁的银屏吩咐道“快给柳土獐星君多拿些赏钱。” 银屏从袖口掏出一颗夜明珠递给了柳土獐,柳土獐毫不拒绝,揣进怀里说道“多谢玄德神妃……” 还不等寒暄几句,只听身后“啪嗒”一声巨响。众人回头望去,却是玄琪打破了一套茶壶,不住的捂着肩膀,闷声说道“本宫这胳膊定是要废掉了,连个茶壶都提不动。” “是太子殿下的棒伤又复发了吧?柳土獐星君正好在此,还是让他替您瞧瞧吧。”锦颜关切地说道。 玄琪看了一眼玄德神妃,忙摆手称道“无碍,无碍的,就是些皮肉伤,过几日就好了。” “什么?琪儿受了棒伤?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母妃看看。” 玄德神妃走到玄琪身边,忙扯开他的衣领向内望去,只见光滑的古铜色脊梁被绷带缠裹成了粽子,里面的血水混着黄色药粉渗了出来,有的地方已经结成硬茧。 强烈的慈母之心,让她一时难以控制泛滥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我的儿,你这是让哪个混蛋打成了这样。母妃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接着又怒吼道“来人啊,撤掉榻桌,伺候太子趴下验伤。” 几个宫婢急急忙忙地将榻桌撤走,又将玄琪的上衣褪去。 柳土獐将绷带一层一层拨开,皮开肉绽的后背逐渐显露出来。那医星啧啧称道“玄琪太子,虽未伤筋动骨,但光这皮肉之苦也是够受的了。也难为这行刑的人了,手法甚是高明,棒棒都打在了无关紧要的地方,肉都打烂了却未伤到骨头半寸。” 锦颜甚是无语,心中暗骂道“这老头,竟捡些没用的说,打人的手法高明这是重点吗?” “医星,太子这伤要紧吗?” 玄德神妃倒是安心不少,语气缓和许多。 “不打紧的,正如玄琪太子所说,都是些皮肉伤,只要按时上药,养几日便好了。不过这几日不能沾水,也不宜做剧烈运动,以免伤口再次开裂。” 玄德神妃坐在榻旁,摸摸玄琪的后背又看看锦颜。见二人一趴一卧,不住摇头,说道“你二人如今一个有孕一个有伤,在不能住在一起了,不如让锦颜随母妃去玄慈宫居住吧。” “不可,儿臣与锦颜好不容易在一起。不能在分开。就算有孕有伤,也要同住。”玄琪立即制止道。 玄德神妃无奈的摇着头说道“要锦颜同本宫住,又不是让你二人分开。” “玄德宫于儿臣是家,于锦颜,若失去了儿臣的宠爱,只不过是个暗无天日的牢笼。所以锦颜必须住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玄琪态度明确决绝,玄德神妃拿他没有办法,只得作罢,说道 “好啦,母妃明白你的意思了。多给你增派几个宫婢就是。你别激动。” 二人正说着, 只见银屏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走到了玄德神妃跟前。 玄德神妃将红布拉开,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一盘夜明珠,每个都龙眼大小。其中还有三个大的,类似鹅蛋。 “这是你与锦颜的供奉,你的依旧是二十五颗。锦颜的,上边是按侧妃标准发放的是十颗,不过你父神的意思是要按太子妃十五颗的标准发放,所以自己掏了五颗给她补上了。 锦颜还是心月狐星君,今早青龙神君便命人将她的供奉送了过来。是七颗。 所以这月你二人的供奉是四十七颗都在这里。 上次你说煤油灯气味浓,锦颜闻了不舒服。今日母妃特地从帐房领了三颗鹅蛋大的夜明珠,留做你二人照明之用。” 玄琪应答道“多谢母妃厚爱。” 又吩咐一旁的蓝玉,说道“蓝玉啊,你将本宫与太子妃的供奉收好吧。” 蓝玉答道“诺。” 她接过那一整盘供奉,又命人将三颗鹅蛋大的夜明珠在玄虚阁楼上楼下显着的位置摆好。就退了出去。 第101章 财帛之事1 蓝玉前脚刚走,墨离后脚就闯了进来。他见玄德神妃也在,风风火火地态度瞬时收敛许多。赶忙作揖行礼。 又见玄琪被打伤,甚是不平,大闹道“这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把太子殿下打成这样?是不是灵佑那斯?小的这就去青龙找他讨要说法。” 说完便要抽身离去。 “站住,本宫今日受伤与灵佑太子无关。这打是本宫自愿挨的。灵佑太子被降了职,也同样挨了打,你不许去找他的麻烦。” 玄琪对灵佑言语关切,竟多出了几分莫逆于心的意思。玄德神妃甚是惊愕 “琪儿与灵佑太子一同领了打?这……这究竟是为何?你不是一向与元鳌交好吗?怎么会和灵佑走的亲近?他可是天庭重臣。” 素华抛出的几个问题,让玄琪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是了解母妃的,若直接说了,自己在密谋天地之位,必遭阻拦,不说又觉得对不起这个对自己视如己出的深宫妇人。 只得先安抚道“母妃对儿臣宠爱有加,关怀倍至,儿臣自然是懂的。 然而现今儿臣已经是大人,在不能溺养于这玄德后宫。该来的总会来,母妃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有些东西总要自己去面对。与其静等风来,不如随风而去。横竖都是一死,不搏一搏又怎知不行?” 玄琪言语恳切,素华虽是深宫妇人,但对朝中党伐之事也了解甚深。她虽不喜玄琪卷入其中丢了性命,但是现而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含泪说道 “吾儿已经长大,怪就只怪母妃没有本事在能护你。 只不过,锦颜现在已经怀有身孕,你就算有在大的心思,也要等她诞下孩儿,留了后代在说。” “这个儿臣自然是懂的,母妃放心吧。” 素华摸着玄琪后背的伤口,又抽泣了几下,知趣的说道“母妃就不打扰你的正事了,你好生将养,锦颜身子弱,这几日就不要在带她乱跑了。” 玄琪连声称道“儿臣知道了,母妃平日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素华点点头,离开了玄虚阁。 玄琪见母妃带着众人已走,忙把墨离叫到身边,问道“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可曾办好?” “回太子殿下,小的今日去了趟茶山,将您的话带给了言伯,言伯早就不想打理茶园生意了。 将这几年的银票,以及茶山的印章信物一并交了出来。 小的做主以您的名义提了他星使的位分,又将那白家茶庄和四十万星石的石票留给他养老。” 说着从袖口化出了一个锦匣交给了玄琪。 玄琪起身,活动活动肩膀,穿好衣衫,接过那一整匣石票,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你小子还蛮机灵的。河伯的那一万颗夜明珠可送到了?” 墨离“咕咚咕咚”闷了几大口茶水,抹了抹嘴,说道“回太子的话,下九天都是用星石交易的,虽没有夜明珠昂贵但也算是宝物。 五重天的钱庄换不出那么多的珠子,小的怕耽误时辰,在钱庄取了一百万颗等价星石送到了洛水。 河伯很是高兴,凡间的富商大贾对星石比对夜明珠更加喜爱。还多换了几千金呢。” 玄琪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小子办事利落,以后必有重赏。” “嘿嘿,太子殿下就别等以后了,而今您与太子妃这家当,随便赏小的点什么都是好的。” 玄琪笑笑说道“那些财产都是太子妃的,本宫只不过是个管账而已,你想要讨什么赏同太子妃商量吧。” 墨离嬉皮笑脸的来到锦颜身边,拉着长音撒娇道“我的好太子妃,好主子,墨离在凡间看上了一柄好剑,不过价格嘛有点贵,最少要五百金。 你知道的星君的供奉每月才七颗珠子,墨离买了剑,这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 你就发发善心将那剑给小的买了吧。” 一旁的鹿蜀正在给锦颜喂粥,锦颜听了那剑的价格。咽下最后一口,缓了缓神,在无了吃饭的心情,吩咐道“鹿蜀你先下去吧,我与危月燕星君有话要说。” “诺”鹿蜀退了下去。 锦颜脸色有些暗沉,似笑非笑的说道“前日中天节,蓝玉吃个鸭蛋花光了本宫七块星石。 今日刚得了供奉,你买把剑就要本宫十颗夜明珠。 你们这种下属,定是用不起了,罢了,罢了……还是让太子赶出去,就此分道扬镳吧。” “哈哈……他二人一个会吃,一个会要。本宫也觉得太子妃说的极是,应急早打发了。”玄琪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凭什么就不要蓝玉了?” 玄琪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声叫喊,蓝玉将这月的供奉送到了帐房,又领了对牌,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锦颜私想这几个月蓝玉和墨离对自己肝胆相照,亲如手足,这份感情怎可用几块星石和几颗珠子衡量?觉得说话造次,有些后悔,忙起身,拉着蓝玉的手说道“是姐姐不好,说话没个顾忌,姐姐怎么可能不要蓝玉呢?” 蓝玉却是个实心眼的,听闻玄琪要把她与墨离打发了,扔下手牌,“呜呜”的哭了起来。“蓝玉不吃鸭蛋了,求姐姐别不要蓝玉。” 蓝玉哭着,锦颜觉得心里更是难受,忙对墨离说道“刚才本宫说话造次了,你二人是极好的。墨离一会儿你去帐房领钱吧,顺便多领两个珠子,带蓝玉去吃顿好的。” 蓝玉听完开心了许多,红彤彤的杏目,朝锦颜弯成了一道天边弦月。 “姐姐俭省惯了,蓝玉供奉不足,就不吃好的了。蓝玉只要姐姐。” 说完一头扎进了锦颜怀里,锦颜听完更觉得心酸,忙替蓝玉抹着泪水,说道“而今姐姐有钱了,有能力请蓝玉吃各种好吃的。这几个珠子不算什么。” 玄琪听完,想想这几日为了向锦颜讨钱,也是费尽了心思与手段。没想到蓝玉撒个娇,几滴眼泪就成功了。心里甚是委屈,竟吃起醋来。 拉开蓝玉,自己倒进了媳妇怀里,也有样学样的撒娇道“爱妃,我的好娘子,为夫大业未成,缺钱缺得厉害。你就心疼心疼我吧,别在为难我了……” 锦颜捧着玄琪可怜巴巴的小脸,用力揉了揉说道“蓝玉喜美食,有两三个珠子就够了,墨离喜宝器,有十个八个珠子也够了,唯独你最不安分,喜欢天下苍生,我这点钱定是不够你挥霍了。” 玄琪蔚蓝的凝眸紧盯着爱人那两弯似水的桃花美目,在没了搞怪卖萌,只有无尽柔情蜜意。他向锦颜的娇容旁凑了凑。猛然咬上了那淡淡的樱唇,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缠绵许久,才肯缓缓松开。 又将额头抵在锦颜耳边,一只手不安分地拍了拍她的小腹,轻声说道“谁说本宫爱天下苍生?本宫的天下苍生都在这里。” 锦颜尴尬的看看一脸稚气的蓝玉,推开玄琪说道“太子殿下又不正经了,蓝玉还看着呢。” 玄琪转过身来,看着一旁懵懂的小丫头,不怀好意地笑笑,说道“你我之事蓝玉哪一件没看到过?不必这么拘谨。 蓝玉的生辰八字本宫查过,八月份便是及笄之年。按凡间习俗可以嫁人了。 说吧,看上了哪家的神仙公子,本宫替你做主把亲事订下。” 蓝玉看了看玄琪,羞的满脸通红,捏着手帕低头答道“蓝玉……蓝玉只想陪着姐姐一辈子,不想嫁人。” “不嫁人?怎么能不嫁人呢?那岂不是要误了你的青春?”玄琪关切的责问道。 “哎呀,太子殿下还不明白吗?蓝玉看上了您,想给您当小老婆呢!”墨离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 玄琪的身体锦颜自然是知道的。在她心里自己能凭狐尾中九阳丹的力量与玄琪在一起,并有了子嗣,本就是阴差阳错。若将蓝玉许给玄琪,无非就是耽误了她一生。这个自然不能应允,皱了皱眉头,对蓝玉说道 “蓝玉,你的心思姐姐也了解一二。不过太子殿下,身子亏的紧,比不得寻常男子,若将你留在他身边,只会误了你的青春。绝非良缘。” 蓝玉眼巴巴的望着玄琪,不住的流着泪水,通红的小脸抽动成一团,大喊道“谁说蓝玉要嫁太子殿下?蓝玉谁都不嫁……” 说完,风一样的冲出了殿外。 玄琪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那装有银票的匣子交给了墨离,吩咐道“墨离,你明日带蓝玉去趟五重天的钱庄,将星石全部取,拉到楼市。 明日天市垣开市,本宫要以白良玉的名义将这笔钱存入钱庄,放贷出去。” 墨离看看玄琪,脸色凝重了些,说道“太子殿下窝居后宫已千年有余,除了上次龙舟赛露过一面外,基本也不大出门。 天市垣能认识您的也没几个。若以白良玉的名讳放贷也甚是稳妥,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锦颜拿起桌上的一个对牌,交到墨离手中,说道“公是公,私是私,墨离你买剑的钱就从本宫帐上拿吧,不要动茶山那笔款项了。嗯……顺便多领两颗珠子,明日带蓝玉去天市垣玩玩,这小妮子心思重,你有时间多陪陪她吧。” 墨离轻快地应答着“诺,……” 锦颜望着墨离远去的身影,不住的叹息“嗨,若墨离长的在标志些,蓝玉定能看上,偏生长地这般丑陋。 你们主仆二人,一个空有其表,一个空有其身。哪个也不能叫人顺遂。” “什么叫哪个都不能叫人顺遂?本宫不过是只能和太子妃顺遂罢了。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本宫若让哪个女子都顺遂了,那才是你的麻烦呢。” 玄琪坐在榻上满腹牢骚的叫嚣着,锦颜食指托起他的下巴,嬉笑道“啧啧,瞧太子殿下这副小肚鸡肠的样子,臣妾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哪就招来你这么多的话语。” 玄琪抱住锦颜略显粗笨的腰肢,又轻声打趣道“本宫那方面的能力都是从你那得来的,你若每次多动些情,自然就顺遂了。” 锦颜不住捶打着玄琪胸口,娇声怒骂道“太子殿下,真不害臊,臣妾就不该招出你这些话语。” “哈哈……”玄琪见锦颜羞地面色红润可爱,邪恶的笑着,本想继续挑逗她几句,不想外面一阵呼喊声打破了二人的情趣。 “太子妃,太子殿下,盈袖阁阁主在前殿等候多时了,玄德神君叫你二人过去。” 鹿蜀冒冒失失的从外面闯了进来,但见二人举止亲密,殿内言笑晏晏,又在门前迅速驻了足,低着头,双脚在地上摩擦着,不自然地应答道“太……太子殿下,玄德神君叫您和太子妃去前厅议事。” 锦颜从玄琪怀中挣脱出来,整理整理发髻面色绯红,说道“本宫知道了,这就和太子殿下过去,你先退下吧。” “诺。”鹿蜀应声退下。 玄琪捂着后背起身,脸上似有不悦地抱怨着“天上,凡间,冥界都跑了个遍,本想回宫好好歇上一会儿。盈袖阁又来人了。” 锦颜扶着玄琪,嬉笑道“盈袖阁的书信可是你亲自写的,你还要埋怨,当真是不讲道理。” “这与虎谋皮的勾当,确实不好做。这才第一日,本宫就想打退堂鼓了。 月下老儿是最坏的,又当又立,作践本宫入套。” 玄琪一面向前厅走去,一面抱怨着。 二人刚到前殿,还未进得厅门,便看见一辆马车拉着一只朱红色的大木箱子停在玄德宫外,引过往的星使星君皆驻足观望,议论纷纷。看着那被压弯的车轴都在猜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玄琪知道里面装的是夜明珠。但是这盈袖阁日进百珠,人尽皆知,这月才送过来一箱珠子,显然是少了,必是有人在中饱私囊。 “琪儿,锦颜你二人快进来。” 玄琪站在院中望着门外的马车有些发直,殿内的玄德神君不住的叫喊。打破了 他的思绪。面色阴沉的随锦颜走进了殿内。 平日里叱咤风云,长袖善舞的红姐,今日显得格外矜持。一身红色的广袖留仙裙似乎与这庄严玄德大殿也不怎么登对。烟花巷柳之人总是带着一身的媚俗。 玄德神君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妇人,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本座知你那盈袖阁,是个赚钱的勾当,但是我玄德宫不缺这种来历的钱。” “父神说的哪里话,送都送来了,岂有不收之理?” 玄琪深知玄德神君刚正不阿的性子。除了上次玄明事件外,平日为官清廉,眼里定是不揉沙子的。所以这种钱,还是自己收下最为稳妥。 第102章 不义之财 “今日你二人刚领了供奉,又贪这些不义之财干嘛?是我玄德一门养不起你们和孩子了吗?” 玄德神君怒目圆睁,两鬓的白发气的有些颤抖。锦颜从未见过玄德神君对自己发过火,初来乍到,也甚是自责,急忙跪地 “父神,臣媳知错了,这就打发红姐带着夜明珠回去。” “你给本座起来,坐下回话。没让你跪,为何要跪?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吗?” 锦颜颔首低眉,坐在了一旁,玄琪也跟着要坐下。 “你给本座起来,没让你坐。” 那老神君怒视着玄琪,将他给盈袖阁的书信扔到了地上,大骂道“这又当又立的主意可是你想出来的?” 锦颜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又迅速收敛。刚才玄琪还在这么骂月下老儿,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身上。他与那老头儿当真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 玄琪拾起地上的书信,不卑不亢,颇有大丈夫能屈能伸,舍生取义,临危受死之风,大义凛然的说道“正是,儿臣认为当下之际,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财就算儿臣有意不谋,其他人也会谋了,便宜了旁人还不如便宜了自己。正所谓盗亦有道,只要谋财之道不违本心即可。” “荒诞,你个孽畜还不给本座跪下。”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让玄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不敢生出支言半语。 “你明知道,这暗门子生意是不光彩的,有意将歌姬舞姬的年龄提了,这很好。但是为何又要贪图这笔财产? 你身为太子不知检点,给盈袖阁这种地方撑腰,是怕他们的生意做地不够大吗?“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本座从小对你的教导都到狗肚子里了?” “儿臣……儿臣……儿臣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来人啊,将太子殿下拖到神坛罚跪,没本座允许不准起来……” 锦颜听闻玄琪要受罚急忙起身,一同跪下,劝阻道“父神,太子殿下有伤不能罚跪。” 不容玄德神君改口锦颜继续说道 “回父神的话,这件事不是太子的意思,是臣媳的意思。盈袖阁本是我心宿的生意,太子殿下只不过是帮忙打理而已,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臣媳都是清楚的。” “他糊涂,你也糊涂。你虽为天奴出身,但本座念你本性纯良,为人勤俭从未介意过你的门第家境。 可你入我玄德宫来,不是吵着要走,就是陪太子胡作非为,看来本座是太过骄纵你了,竟忘了一个做媳妇的本分。 从明日起你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宫养胎,没有召见不许出门,随你母妃学习女德和女红。 至于心宿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以后交给墨离去处理。 尤其是那盈袖阁,本座明日上朝定会将它回了,让羲和圣母另派他人去管理。以后你休要在染指半分。” 锦颜皱着眉头,心里自有一百个不情愿,但也不敢在多说一句话只得应答道“诺。” “起来,坐到一旁,这里没有你一个深宫妇人说话的份。” 玄德神君继续喝令道,冰冷的态度让锦颜身体有些打晃,颤巍巍地被几个玄德宫的婢子扶了起来,正襟坐好。 玄坤缓了缓神,尽量平息着心中的怒火,指着玄琪额头,骂道“逆子,你可知错了?” 玄琪抬起头,尽量避开玄坤那杀人的目光,壮了壮胆子说道“父神,儿臣有话要说。” 玄坤看看宫内的一应星使,宫婢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盈袖阁是天界最赚钱的勾当,但是庄华年在时,只管照看生意,查看账目,从没拿过阁内的一分钱。 自从庄华年走后,蓝玉本应该继承他的财产,可她连吃一颗鸭蛋的钱都没有,这点让玄琪也很是怀疑。 中天夜宴,西子之乱,种种迹象表明盈袖阁背后真正拿钱的主子定是羲和圣母。 俗话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羲和圣母常年发动战争,光凭一点税收肯定是不行的。 接管了盈袖阁虽然不能谋取多少钱财,但也算是掐住了羲和圣母半条经济命脉,这盈袖阁是不能推给别人的。 “父神,盈袖阁日进百珠,可这月只拿来了一箱珠子,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种不义之财,本座不想知道它的盈亏。” 玄德神君瞥了一眼玄琪,按他的性子,而今只想赶快和盈袖阁这种不入流的地方撇清关系,根本无暇顾及旁的。 一旁的红姐,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有话要说,但看见玄坤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又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玄琪看着玄坤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态度,不住的叹气摇头,朝一旁的红姐厉声问道“红姐,上月盈袖阁到底赚了多少?钱都哪去了,你给本宫个交代。” 红姐在无了素日在男人堆里那副轻薄放荡的样子。倒有了几分寻常家妇人般的内敛寡淡。她拢了拢额前的一缕留发,大大方方地回话道“回玄琪太子,玄德神君的话,盈袖阁上月共盈利六千五百颗珠子,除去给姑娘们胭脂水粉的钱,伙计杂役,后厨采购的钱,净盈利五千五百颗。最后实际剩了五百颗,今日都送到玄德宫来了。” 玄坤听完账目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成神已有数千年,玄武两门加在一起一年的供奉竟赶不上娼妓窝一个月的盈利。 不由手指紧握,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天庭朝纲紊乱,羲和圣母党项伐异,已成不争的事实。但他没想到自己心目中那个一片光明的天界政途竟腐朽成了这个样子。他 清了清嗓子,对玄琪谋取这不义之财的举动,倒是清醒许多。语气稍微缓和对玄琪说道“你先起来说话。” 玄琪起身,整理整理衣襟,转而又对红姐闷声问道 “你说,这么多钱,为何到最后只剩了这点?” 红姐跪到地上,一本正经地答道“回玄德神君的话,盈袖阁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但也不是小妇一人之责,庄先生在时盈袖阁还算是干净些,最起码没做过拐骗良家女子之事。 盈袖阁所赚财物,小妇每月也只拿一些胭脂水粉钱,也就五颗珠子。其余的要全部听凭羲和圣母调用。 上月羲和圣母助楚伐吴,光这项款子,就送到贯索城三千五百颗珠子。 中天夜宴,向东海龙王购买金尊墨鱼,一道菜就花了盈袖阁八百颗。 再加上羲和圣母平日在太极殿养仙鱼,紫薇垣种名花贵树,修葺山水楼阁杂七杂八,一应钱财都要从盈袖阁出去一半。” 玄坤听的毛骨悚然,抄起茶几上的盈袖阁账目不住的查看。气的额上冷汗直流,“碰”的一声将那账册狠狠的砸到了桌子上大骂道“妖后,毒妇……为了一己私欲,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大殿内一片死寂,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玄德神君手上的黑玉珠“啪啪”作响。 他闭着眼睛,几滴眼泪从那道深埋的法令纹中缓缓落下。似断了线的珠子,掉进了暗淡深渊。 锦颜转头看看这个年近万岁的老公爹,油然而生出一丝怜悯。作为九天之上的重臣,拼尽一生恪尽职守,虽开过小差,但也算是廉明。 一丝不苟地守护了他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庭几个世纪。这一霎那,如万亩桑田毁于沧海,百丈大厦瞬间倾颓。 玄琪虽不是他亲生,但平日的一些言语动作性情也当真是像极了。 锦颜熟知如果这事放玄琪身上,倘若自己想不明白,那旁人劝了也是白劝。 但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个似亲生父亲的老人独自落泪,黯然伤神“父神,其实羲和圣母有些地方的决策也算英明,比如……比如……统一凡间诸侯国这件事上,臣媳觉得是没错的。 而今凡间四分五裂,各诸侯国之间连横合纵,至使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若得英明领袖一统天下,免去长年战乱,也算是安定凡间,造福苍生。” 玄坤是听惯男子讨论政事的,偶尔听了几句女子对于政事的说辞,心里竟欣慰不少。睁开眼睛,态度缓和许多,嘴角微微上扬,和颜悦色的说道“ 哦?你一宫妃而今也懂了政务?看来琪儿平时没少带你历练。 你说的没错这凡间早晚要得一英明领袖平定战乱。凡间尚且如此,天界……” 玄坤停止挫动手中的黑玉珠,长叹一口气“哎,罢了……罢了……”转而对红姐问道“盈袖阁从开市到现在已经有数千年,羲和圣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收敛钱财,青龙神君可曾知晓?” 红姐抬头撩了一眼玄德神君,声音越发微弱,低头答道“青龙神君,他……他……自然是知晓。 以前庄先生在时,每月都会把羲和圣母用剩下的款子交给青龙神君。 前日中天夜宴上,灵佑太子有令,以后将盈袖阁所有账目都交给锦颜太子妃。玄琪太子又应下了此事。 所以小的今日才斗胆将上月的结余拉到了玄德宫。” 玄坤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疑惑地看了看玄琪,似是劝慰的说道“琪儿,这几日和灵佑太子走的甚是亲密啊……不过他乃天庭重臣,羲和圣母定不喜欢有人与他结交党羽,你二人平日还是要保持距离才好。” “灵佑太子嚣张跋扈,又欺负过锦颜。儿臣素来不喜欢他的为人。这几日只不过是因为锦颜的事情与他发生过几次争执罢了,谈不上亲密。” 玄琪淡然的应答着。 玄德神君起身,拍了拍玄琪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期望和慈爱 “琪儿啊,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想做就去做吧。 只不过万事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地。盈袖阁的事情父神也不在插手,至于这笔钱财,你自己定夺吧。” 玄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作揖行礼,应答道“诺,儿臣谨遵父神法旨。” 玄坤冰冷的脸上也终于拨开了阴霾,看着玄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向殿外走去。 玄琪见父神走远,殿内空无一人。也终于有了些胆量,转头看看红姐,脸色略显温和,说道“本宫是最不喜欢难为女人的,红姐你先起来,坐下回话。” 红姐也长舒了口气,起身坐在了锦颜身旁,撩了撩额前留发,声音显的有些妩媚,纤细 “太子殿下,温润敦厚,对待女子更是怜香惜玉,这个我们盈袖阁女子自然是懂的。 以后有时间常去坐坐,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玄琪看看坐在一旁,面若冰霜的锦颜,一口茶水呛了出来。 “咳咳……本宫去哪儿,太子妃便要去哪儿,你那盈袖阁实在不适合女子去闲逛,还是不去的好。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来玄德宫吧。” 红姐看看锦颜那面容僵硬,似笑非笑地表情,忙继续含笑奉承道 “呦,原来太子殿下那日带去的俊俏书生是太子妃扮的,呵呵……您可是动了我盈袖阁一众女子的芳心。 尤其是紫菱,每日都吵着我这个阁主来九重天寻您,定要让玄琪太子再带您去坐坐。有时间您可一定要去和她当面解释。” 锦颜冷笑一声“哼哼……是想见我这个妇人,还是想见太子殿下? 她一烟花巷柳女子本宫用得着和她解释吗?” 红姐脸色略微沉了沉,继续陪笑说道“太子妃,您可别这样说紫菱,她性子烈的很,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您成婚那日,灵佑太子来盈袖阁打探消息。还是她给拦下的。如此算来您与太子殿下还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呢!” 锦颜眉头微微颤动,脸色和煦了许多,但语言依旧有些冷淡,敷衍道 “那等改天,本宫与太子殿下有时间了,一定去登门拜谢。” “那日,本宫在盈袖阁就觉得紫菱不是等闲女子。而今,她竟能将灵佑太子耍地团团转,果真是有些手段。” 玄琪不住赞许,蓝眸中充满了柔情。 “哦?太子殿下若是喜欢,不如及早提了宫位,安排到玄椒宫做个宫妃可好?” 玄琪瞟了一眼锦颜那冷峻无情的脸,一时有些舌挢不下,僵硬的笑了几下 “爱妃开玩笑了,紫菱乃烟花女子,就算本宫有了那心思,父神也不会同意的。” “呵呵……提了宫位就再不是烟花女子了,既了却了紫菱的相思之苦,又成全了太子的贼心,岂不是更好?” 玄琪看着锦颜竖起地娥眉,立起的杏目。心中在不敢有别的心思,忙义正言辞地推脱道 “纳妃之事,本宫无心也无力,太子妃以后休要再提。” 锦颜紧张的面庞舒缓许多,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容,转而对红姐说道“好啦,红姐,现在你都听到了,就把太子殿下这话转告给紫菱姑娘吧。” 红姐依旧满面堆笑,细声细语的说道“哎呀~太子妃真是说笑了,紫菱身份低微哪有伺候太子的福气。那小蹄子别说没这份心思,就是有也定会让小的给扼杀,生出这种祸心也忒不知天高地厚。” 玄琪闷了口茶水,木纳的脸上,越发显得有些阴沉,低声说道 “好啦,言归正传,说说盈袖阁,以后生计的问题吧。刚才本宫父神的意思,你也都听到了,他老人家比不得青龙神君,眼中从不揉沙子,是定不喜欢这暗门子勾当的。” 第103章 青棘子茶中毒 玄琪有意要整顿盈袖阁的生意,红姐自然是心存顾忌。喜笑颜开的脸上顿时生出许多愁云。 “玄琪太子有意清肃整顿盈袖阁,不是不可,只不过羲和圣母那块实在不好交差。 若断了盈袖阁暗门子的生意,变成真正的歌舞酒坊,那必定是断了一半的生财之路。 每月几千颗珠子交不上去,羲和圣母定来发难。 到时候别说是盈袖阁,恐怕连太子妃都要连坐。” 玄琪想了想,觉得红姐说的也不无道理。羲和圣母利用盈袖阁敛财,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锦颜一接手,便要大刀阔斧地肃清整顿,必引她怀疑。 怎么才能抽丝剥茧的将这盈袖阁生意瓦解,掐住羲和圣母的半条经济命脉,又不露出一点破绽,这也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以来,羲和圣母只顾用盈袖阁敛财,却不曾体恤阁中这群生财的女子和鸨子。 她们对这个真正的幕后主子,没有什么忠心可言。有的只不过是畏惧和被九天神主压榨蹂躏出来的怒火。 红姐见玄琪面无表情,沉闷不语。脸上又生出两靥的笑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声音 “呵呵……呵呵……这个世界谁能和钱过不去呢?你说是不是啊?玄琪太子?” 她见玄琪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又收起笑容。摆出些当家人的样子,吩咐道 “来人啊,快把太子和太子妃这个月的结余带上来。” “诺”几个盈袖的壮汉早就侯在了殿外,只不过玄德神君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让他们不敢上前罢了。 不多时,两人抬着那口朱红色的大木箱,走了进来。“咣当”一声放在了地上,青灰色的大理石地面立即砸出了四道白坑。 光从重量上看,这五百颗珠子的分量定是不轻。 “哈哈……哈哈……小的这盈袖阁,虽然每月大部分钱财都被羲和圣母调用了,但剩下的也够天宫重臣多年的供奉。” 红姐一面嬉笑着,一面打开了箱子。 只见那副金黄色吉祥鱼纹路铜扣被掀开的刹那,一道明光四射,满箱的珠光宝气遮不住的蹿了出来。 玄琪和锦颜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珠子。都起身,盯着箱子,看直了眼睛。 红姐笑得越发得意,揭开了箱内最上面一层虚掩的红布。一排排一列列色泽圆润,晶莹剔透的珠子整齐的码放在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红木漆盘上,每个都有山杏大小。 这样的漆盘里面共有五层皆用红布盖好。 锦颜和玄琪有些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红姐第一次给青龙神君送结余时,也曾是这种情况,当初那位老神君也曾吹胡子,瞪眼睛不屑接纳这种财物,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以后每月结余若送少了他还要仔细盘算,生怕有人私吞了。 红姐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反而觉得廉洁才是不正常的,拿起一颗夜明珠仔细地把玩着,说道 “我盈袖阁用的夜明珠与天庭用的夜明珠是不同的。 天庭用的是南海产的磷光珠,个头小,还要白日里蓄足光照,夜里才能发光。 我盈袖阁用的皆是东海产的荧光珠,不需借助任何外力就能发光,一颗大小是普通磷珠的几倍。 如此算来这里虽为五百颗珠子,但实际要抵得上普通珠子的几倍。 还请太子和太子妃笑纳。” 玄琪收起呆滞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吩咐道 “嗯……红姐平日辛苦了,这里的两百颗算是打赏盈袖阁上下众人的。红姐拿回去替太子妃分分吧。” 一旁的两名壮汉听闻有钱可以拿,立马俯身搬出了两托盘珠子。 红姐平日给青龙神君送结余时,那老龙不嫌送的少就已经很难得了。今日竟看到了回头的钱财,兴奋的紧,忙掩面笑道 “玄琪太子果真大方,懂得怜香惜玉,体恤下属,那小妇人就先替盈袖阁众姐妹谢过太子了。” “哈哈……本宫答应你,每月都将结余的四成拿出来,分给盈袖阁众人做红利可好?” 红姐妩媚的眼睛滴溜滴溜转了三圈,轻浮地拍了拍玄琪的胸口,说道“比起青龙神君和羲和圣母,小妇人倒更是愿意同玄琪太子打交道。” 玄琪极讨厌这青楼老鸨躁动不安地肢体接触,迅速躲开端起一杯茶水,递到红姐手中,说道“那今日本宫就以茶代酒,敬红姐一杯。” 红姐自然知道玄琪不是元鳌,心里是厌恶她们这种出身女子的,又刻意收起了往日的轻薄,寡廉,稍稍离得远了些。一本正经地举着茶杯说道“以后盈袖阁一应事务,尽听玄琪太子调遣。” 锦颜看着二人达成同盟地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忐忑。还没容得嘱咐两句,只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失手将茶杯打破。 其实她从冥界回来便觉得身上不是很舒服。正如在大泽村生了跳蚤一般。她以为是这几日在凡间不洗澡沾染上的,本想回到宫中好好在汤泉池泡上一泡,去去晦气,不想又生出了这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去,便又发作的厉害。甚是尴尬。 她一面不住地抓挠着颈间,胳膊一面狼狈地看了一眼玄琪,窘态百出,低声说道 “太子殿下实在不好意思,凡间这几日无意中惹上了蚤虫,身上不是很舒服。臣妾这就去汤泉池泡上一泡。” 红姐见锦颜脖子上,胳膊上爬满了红色疹子。甚是关切,忙上前查看,她一面替锦颜抓着后背,一面说道 “无妨的,俗话说皇帝身上还有三只御虱呢,太子妃身上有几只蚤虫也甚是正常。” 但当撩起她领口向内望去时,又不觉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太子妃这几日可是沾染上了什么不洁之人?或是去了烟花巷柳之地,用了什么不洁物品?” 锦颜停了停,又深得其意,怒吼道“大胆,本宫这几日一直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苟且之事?” 红姐深知说话造次,忙跪在地上,应答道“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伉俪情深,定不会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情。” 玄琪听的一头雾水,忙扔了茶杯,走到锦颜跟前,撸起她的袖子,撕开她的衣领不住查看也产生了怀疑,向红姐急忙问道 “有什么话,你直说不必掖着瞒着,本宫定不会怪罪于你。” 红姐颤巍巍的低声答道“回太子……太子的话……太子妃身上的疹子并不像是蚤虫叮咬的……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玄琪怒吼道。 “倒像是花柳症生出的疹子。”红姐低着头,在不敢看锦颜和玄琪一眼。 锦颜嚎啕大哭,不断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几日除了玄琪以外还和谁有过亲密接触。 玄琪倒是反应极快,提起腰间的湛卢剑,大骂道“吴媾,你个王八蛋,辱我仙妻,本宫今日定要打散你剩下的魂魄,让你永不超生。” 锦颜急忙上前阻拦道“太子殿下,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玄琪推开锦颜,怒吼道“你给本宫让开,休要在替那畜牲辩白,今日不打散他的魂魄,本宫誓不为神……” 锦颜重重地栽到了地上,只觉得小腹一阵抽动,疼得额上冷汗直流。玄琪见锦颜面色苍白,忙扔了剑,上前搀扶,心疼的眼中闪出泪光,言语温和许多“本宫知道爱妃无过,怪就只怪,吴媾那混蛋,泼皮……” 红姐深知说话造次,匆匆劝阻道“太子殿下,小的也只是猜测,并不作数,要想知道太子妃为何突然起疹子,还需找个医师诊治了才是。” 玄琪缓了缓神,抱起锦颜,对红姐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红姐点了点头。 他见红姐没有话语,转而又大喊道“快传柳土獐医星,叫他速来太子宫。” 说完便抱着锦颜朝玄虚阁跑去。 锦颜与柳土獐几乎是一同进入玄虚阁的。柳土獐见她面色惨白,又一身红疹吓地不住用手帕擦拭着额前冷汗。 “这……这……才一个时辰,太子妃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哎……都怪本宫,一心只想让太子妃早日接手政务,带她去凡间游历了几天,这才招惹上了这怪病。” 玄琪将锦颜放在床上,悔恨的不住跺脚捶胸。 柳土獐见锦颜疼得牙关紧咬,忙提醒道 “快把那麒麟滋胎丸给太子妃吃上两粒。” 玄琪这才想起那保胎的灵药,急忙从怀中掏出来,用水研化了,抱着锦颜,一面给她喂服,一面说道“凤儿,本宫,本宫对不住你,不管怎样,你都要把这药吃了……” 锦颜向外推搡着玄琪,原本就有气无力地嗓音,一时又泣不成声, “太子殿下,现在臣妾已是腌臢不堪,行将就木之人,您还是离的远一些让臣妾自生自灭吧……” “你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已成夫妻,这种病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真有什么问题,你我二人也要一同承受。” 玄琪将锦颜抱得更紧了些。 柳土獐看看锦颜身上的疹子,又抬头看看她憔悴枯槁的愁容,甚是不解,问道 “腌臢不堪?行将就木?这是从何说起啊?” 玄琪看了看殿内一众宫婢,呵令道“你们都给本宫退下。” “诺”众婢子退到了殿外。 玄琪这才对柳土獐轻声问道“医星,太子妃这疹子可是花柳之症?” 柳土獐看了看玄琪大笑道“哈哈……那太子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自然是没有。”玄琪难堪的摸了摸脖子说道。 “那不就得了嘛,说这话的人不是个庸医,就是个风月场所待惯的登徒子,每天都提心吊胆这点事情。” 柳土獐捋着胡子,有些哭笑不得。 “正是呢,一个风月场所鸨子的话,本宫竟然当真了。”玄琪也觉得自己一时唐突,甚是尴尬。 锦颜“……” 心里把那挨千刀的红姐骂了几万遍,倒霉催的老妓,自己不检点也就算了,还要胡乱揣测别人, “太子妃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殿外伺候?” 门外传来一阵玄德神妃的责问声。 “刚才还好好的,究竟是谁冲撞了太子妃?本座定要擒了,打他几十大板。” 玄德神君怒气冲天。 二人也不由宫婢们阻拦,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玄德神妃边走进卧房边埋怨道“这才一个时辰,怎么就又出问题了。” 她掀开红花梨踏步床最外面的一道帷帐。锦颜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身上的疹子更是发痒,不住用手抓挠着,又翻起眼皮难为情的看了一眼玄德神妃。忙要起身,见礼 “臣妾参见母妃。” “你有病在身无需多礼” 玄德神妃见她一身疹子奇痒难耐,迅速拉上了帘子,坐在床头,摸着她的手,忐忑不安地说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又见柳土獐在给诊脉,关切的问道 “医星,太子妃这是得了什么病?腹中的神子可有大碍?” 柳土獐不紧不慢地收了脉诊,说道 “回玄德神妃的话,太子妃刚才冲了胎气,不过已经服了安胎药,神子并无大碍。” 玄德神妃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那就好,不过太子妃这一身红疹,究竟是因何而起?” “哦,太子妃不过是吃错了东西得了风疹而已。等小神给开上几副祛风止痒,清热解毒的方子吃上几日就没事了。” 玄琪吃了柳土獐星君几百年的药,听着都觉得恶心。而今锦颜害喜害的严重,又怎么再让她吃这种苦头?忙制止道 “医星,太子妃害喜严重,食欲不济,定是喝不下你那苦汤子的,还请想想别的法子吧。” 柳土獐思存一会儿说道“民间若有病入膏肓喂不下汤药者,可用熏蒸之法。 可见病由口入,药由口入的说法并不确切。 既然太子妃不能饮药,就将那药汤放进池中,泡上一泡,也应该是有效果的。” 玄琪见锦颜在不用吃药,心中甚喜,随柳土獐走到了锦纱帐外,说道 “太子妃这疹子出的蹊跷,医星可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引发的?查清楚了原因,本宫也好有个防范。” 玄坤听闻锦颜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染上了病症,眉头紧锁,怒火中烧,呵令道 “来啊,把尚膳间掌事叫来,本座定要查上一查,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给太子妃乱吃东西。” 锦颜与玄琪出走一天只在宫中吃了一碗烧鸭粥,这次风疹定与尚膳间无关,忙从踏步床锦帐中走了出来,毕恭行礼,应声答道 “回父神的话,臣妾今日只在宫中吃了一碗烧鸭粥,可见引发风疹之物定与尚膳间无关。” “太子妃,是从何时开始才感觉身体不适的?” 柳土獐低着头,一面写着方子一面问道。 锦颜思忖着,说道 “从冥界回来。” “冥界?谁带你去的冥界?”玄德神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儿臣带着锦颜去的冥界。” 玄琪低声答道。 “冥界阴气最盛,又都是邪秽之物,寻常神仙去了都要病上几日,更何况她一个刚刚得道的有孕妇人?琪儿你怎么这么糊涂。” 玄德神君大声斥责玄琪。 “儿臣……儿臣……知错了” “知错?知错有什么用?锦颜现在一身的病症,倘若有任何闪失,你必悔恨终身。”玄坤继续大骂着。 柳土獐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这就是了,太子妃在冥界可曾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臣妾……臣妾在冥界只不过饮了一杯酸枣茶。” 柳土獐写完方子,放下笔,叹了口气,说道 “哎……那幽都山上的酸枣是喝着亡灵的血长大的,又叫青棘子,不见天日,长不熟的东西。 他冥界官员有镇邪的道行,自然是不怕的,你一刚得位分的宫妃又怎能受住?” “好啦,小仙的方子已经开好了,一会儿命人去拿药吧。太子妃这几日,除了药浴以外,正午时分还要多晒太阳,祛除晦气。” “医师,你索性多开几副这祛风镇邪的药物,让太子也泡上一泡。每日带着太子妃在三界闲逛,谁知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玄德神妃脸拉的老长,不住的埋怨。 “太子殿下棒伤未愈,定是泡不得药浴的……” “那就喝……”玄德神妃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玄琪“……” 第104章 汤泉宫 临近酉时,玄武一门的汤泉宫,逐渐热闹起来。 几个宫婢提着大桶的红褐色汤药,源源不断的送进汤泉宫内。 “你们几个快一点,耽误了太子妃药浴,玄德神妃怪罪下来,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陆吾大声呵令着几个偷懒的宫婢,又不时的向殿内张望,看看那还不足半池的药水,脸色有些阴霾。 “一个天奴女子,命竟好成这样。先太子妃成婚三百余年都不曾有孕。人家一来便怀了子嗣。” “可不是嘛,而今玄德太子后宫就她一位宫妃,当真是独宠了。” “孕妃怎就不能吃药了,偏生她这般矫情竟要汤泉药浴。” “听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她一个小小天奴,又怎么能懂这么多。” 两个小婢子醋意横飞的议论着。一旁的毕方狠狠地剜她们几眼。二人立即住口。 毕方,陆吾带着玄椒宫和汤泉宫一众婢子星差熬药,灌池忙活了几个时辰。大家难免有些怨言。 汤泉宫的水本是一处从紫薇垣外的天津引来的温泉。 平日里天津的汤泉行宫是羲和圣母,天孙,玄女沐浴斋戒的地方。 因为玄武一门离紫薇垣较近,所以选建宫所时,元广特求了羲和圣母,也在玄武神邸建了一处温泉宫。除了斋戒日,玄,冥两宫的人极少来此沐浴。 宫殿内的一应星差宫婢,自然是闲散惯了。这每日熬一池药汤的任务猛然压到他们身上,自然个个都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紫阳洞的温池,粗陋是粗陋了点,但远离人烟,清静雅致。 玄武一门的汤泉宫内,阁栏凭杆皆用白玉雕花,皓金色蛎灰地面上,铺设着青金石石子。 百尺见方的殿内,分左右两边,龟蛇两种纹饰的出水龙口。每一边又有两方青玉石子堆砌地温泉池。四方水池皆用金色轻纱隔开。 平日里那出水龙口皆是关闭的,今日玄德太子要带太子妃来此药浴,汤泉宫的宫婢们只打开了一面腾蛇式样的温池。剩下的那一面腾蛇方池中装了半夏的汤药。 锦颜被几个婢子换好了一件藕红色浴衣,宽松肥大的服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根带子。 自从来到玄德宫以后,她极少在众人面前穿成这样,心里也是不大自在。退去鞋袜,光脚踩在青金石石子路上,触肌生温,圆润而不光滑,甚是舒服,总让人感到惬意。 毕方提醒道“太子妃,先泡药浴,然后在去一旁的净水池中洗干净,换好平日的服饰即可。” 锦颜点点头,缓缓走进了药池中,缭绕的水气,伴着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她的眼前一片迷茫,也看不清池中到底都有什么。只觉的脚下密密麻麻的青玉石硌的脚丫甚是惬意。 “汤泉宫水气氤氲,太子殿下有伤在身,实在不适合进去,还是去偏殿等候吧。” “本宫来看太子妃,还要经过你们同意吗?还不赶快退下!” 锦颜听着门外玄琪与陆吾起了争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刚走到药池中间,又不得不向岸边走去。 汤泉宫的门“哐当”一声打开,玄琪从外面探进头来,锦颜赶忙疾走两步,一池药水瞬间翻滚起来。 锦颜只顾奔向玄琪,丝毫没注意脚下,突然,只觉圆润的青玉石子上似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扎进了脚心,痛地面部有些狰狞,“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笨重的身体向前栽了出去。 玄琪一个箭步飞去,跳进了药池中,顾不得伤口撕裂地疼痛,牢牢地将锦颜抱住。自己却一头掉进了水中。 “太子殿下……”毕方一声大喊 众宫婢一阵慌乱,皆跑到药池旁驻足观看。 “还愣着干吗?还不将太子殿下扶起来。” 宫婢们脱掉鞋袜,走进了药池,将玄琪拉到池边,锦颜也几乎是被鹿蜀等人抬到池边的。二人坐在地上。 玄琪后背伤口又被撕开,而且还沾了药水,成片的血迹渗了出来。 锦颜心疼的将他的上衣褪掉不住地检查着, “才好了一些又伤成这样。” 玄琪不顾自己伤痛先上下打量了锦颜一番,但见她一双突兀的玉足下似有斑斑血迹,蹭到了青金石上。忙将它抬进怀中,仔细观看,却是一颗豆大的皂刺深深扎进了她的掌底。 “大胆,是谁将这鬼东西扔进了太子妃的浴池中?” “来人啊,把池子里的东西都给本宫捞出来。” 一众殿外伺候的星差涌了进来,拿着渔网,在药池中不断打捞。 锦颜是见过玄琪发火的,也不敢上前说话。躲在另一方温泉池的金纱帐中,不住的揉捏着手指,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殿内伺候的婢子皆跪倒在地。但并无话语,毕方拿着一件黑色蟒纹浴袍也慌忙地赶来。她见玄琪手中拿着一截皂刺,盛气凌人地站在一群宫娥面前,顿时花容失色,也跪了下来。 玄琪一面换着浴袍,一面吩咐道 “来啊,把负责药浴的宫婢给本宫叫过来。” 不一会儿,汤泉宫内来了乌压压十几个在后殿打杂的宫婢星差。 玄琪并没有提皂刺扎了太子妃脚心的事情,按下心头的怒火,拿出那枚枯枝,反而笑了笑,说道 “本宫近来着了些风寒,身体不大利索,想用皂刺泡些药酒,可这东西九重天上少有人种植。谁若能搞到几斤,本宫必有重谢。” “回太子的话,奴才知道哪里有。”刚才那个满腹牢骚的小婢子兴高采烈的应答道。 这不知深浅,邀功心切的小蹄子,没想到这么快就站了出来,玄琪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愤懑,将那枚皂刺攥在手中,冷笑道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话,奴婢沙棠。” “那你倒是说说哪里能找到这皂刺?” “回太子的话,奴婢今日在太子妃的汤浴中看到过这味草药,您可以到司药库去寻寻。” 陆吾使劲瞪了那宫婢一眼,解释道“太子殿下,这皂刺又名天丁,是今日太子妃汤池中的一味草药。宫人们处理药渣,一时疏忽,落在了里面也是有的。” “大胆,还敢狡辩,今日柳土獐医星的药方本宫也是看过的,天丁每副用量不足一钱。若不是刻意为之,她怎可能记得这样清楚,看得这般仔细?” 陆吾“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在不敢多言。 几个隔着纱帐还在药池内打捞皂刺的星差突然停了下来。掌事的捧着一把尖利的枯木枝,颤颤巍巍地走到玄琪面前,说道 “太子殿下,池中的皂刺都已打捞上来。” 那沙棠做贼心虚,瘫跪地上,不敢出声。 玄琪气的满脸通红,接过掌事手中的皂刺,“噗”的一下尽数甩在了那婢子的脸上。 “贱婢,竟敢谋害太子妃,谁给你的胆子?” 沙棠如梦初醒,将头埋得很低,继续辩驳 “这药渣是奴婢一时疏忽落在里面的,并不是有意要残害太子妃。” “一时疏忽?呵呵,方子中那么多味草药你不落下,为何偏要捡这皂刺落下?” 沙棠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磕头如捣蒜。 锦颜从金纱帐中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 “爱妃本性纯良,本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玄琪摸了摸锦颜那布满了红疹的手,眼中竟生出一丝泪光 “凤儿,本宫让你受委屈了……” 转而又对一众宫婢大声呵斥道 “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本宫的家,你们……你们这群势利小人,竟敢在本宫家中欺吾爱妻,该当何罪?来人啊,削去沙棠仙籍,贬为天奴,从此在不能渡劫成仙,袭得宫位。” 玄琪平日里不怎么发火,但发起火来,定是要天塌地陷。 沙棠明知在劫难逃,扯住锦颜的衣角,哭喊道“太子妃,太子妃,奴婢也是天奴出身,给一个酒鬼星侍当了几百年的小老婆,受了他和大夫人无数的折磨和打骂,才熬成了星使。 奴婢今日从未时三刻起便煮药担水,您看看……您看看手都被汤药泡红了,心里生出怨恨,所以才起了邪念。求太子妃,求太子妃放过奴婢吧……” 锦颜深知天奴命贱,女子的命更是薄若米纸,一时生出怜悯,忙俯身,将她拉起,郑重其事地替她向玄琪求饶道 “太子殿下,这药本该是让臣妾喝的,让宫婢们煮成药浴确实是为难了她们。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吧,臣妾以后只让鹿蜀和蓝玉帮忙在宫内擦洗即可,在不做这劳民伤财的事情了。” 锦颜越是懂事,玄琪越是自责,轻声说道“爱妃说的哪里话?一宫的星差婢子多熬了几桶洗澡水,至于难成这样吗? 先太子妃在时,本宫见他们凤肝龙髓也能弄来,今日多给你熬了几桶药,就生出这么多怨念,这群奴婢定是欺你无根无基,没有个强大的娘家做靠山,本宫岂能容他们这般欺软怕硬?” 锦颜见玄琪一副护犊的样子,心里甚是甜蜜,更不愿意同这群阳奉阴违,避凉附炎小人们一般见识。 掩面浅笑,握住玄琪地手放在了自己胸口,说道“太子殿下要凤肝,快摸摸凤儿这副可还中吃?” 玄琪看着锦颜甜甜的梨涡笑靥,气消大半,眼中充满了宠溺地柔情,食指勾了勾她凸隆的小腹,笑道 “哈哈……凤儿最得吾心,今日有太子妃替你求情,本宫先保留你的仙籍。 但是活罪难逃,来人啊,打她二十大板,轰出玄德宫,从此永不录用。” “诺。”几个星差将沙棠按住。 沙棠乱了阵脚,又可怜巴巴的朝锦颜求情道 “太子妃,太子妃饶命啊,咱们天奴出身的女子在这九重天上命如草芥,太子妃是知道的,奴婢若是就这么给赶出去,定会被夫家折磨死的。” 玄琪听后又是一阵窝火,大骂道 “咱们?谁跟你是咱们?太子妃是本宫的正妻,身份尊贵,为何要知道你的处境?给本宫掌嘴二十。掌完嘴在行刑!” “诺。” 玄琪遣退了汤泉宫内的一众宫婢星差,只留下了鹿蜀和莲实侍立殿内。 锦颜重新回到药池当中,听着院内一阵“噼里啪啦”的打骂声,哭喊声。悬着的心久久不能放下,她不由地向坐在池边的玄琪靠了靠。 “太子殿下……那……那个沙棠……” 玄琪捋了捋锦颜柔顺的发丝,说道 “爱妃不许在为她求情,本宫已经够仁慈了,若是换成母妃早已将她杖毙,谋害宫妃,折损神子哪一条都够死上几百次的了。” 锦颜咬了咬嘴唇,不再求玄琪放过沙棠,转而吩咐道 “莲实你回去一趟,找庄掌事要对牌,去帐房领二十颗夜明珠回来,交给那沙棠。 她好歹在玄德宫当了几百年的宫婢,虽然德行有失,但也算是尽心尽力,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 “诺。”莲实在帐外轻快的应答着。 玄琪见锦颜身上被药水泡得发红,凸起的疹子也平整了许多,觉得安心不少。 他将手伸入那沾满药汤的浴衣上,在爱人腰间稍稍用力,一抹红巾悄然落下。 锦颜低头看着自己在玄琪面前不着丝缕的样子甚是尴尬,转过身去,面红耳赤的轻声谩骂道“登徒子……” 玄琪将她抱起,放进了净水池中,不怀好意的笑道 “本宫见那身浴衣已脏,所以才帮你脱了。” 锦颜被回的说不出话来,从水中也顺势撤下了玄琪的浴袍,然后嬉笑道 “臣妾想帮太子殿下上药,所以才帮您脱了。” 玄琪跳入水中将她揽在身下,一双炙热的唇紧贴上去, “美人,这个动作是很危险的。本宫若把持不住了,你定要负责……” “太子殿下您都说了,臣妾若少动些情,咱两就不能顺遂……您把持不住是不作数的……” “本宫若不是看你有孕在身,定不会轻易放了你,替本宫上药……” 锦颜起身,又随手抄起了池边漆盘中的一件丝质外衣披在身上,随玄上岸,坐在地上,拿起药膏,凝玉般的指尖在光滑的脊梁上肆意地涂鸦着。 丝丝凉意与如兰的呵气让玄琪只觉得后背一阵酥软, 猛然间,一双手臂从身后将自己牢牢的环住。女人孕期的柔软,足以突破他建起的强大心理防线,虽然已经成婚数月,但这种小夫妻间的擦枪走火,也实在让人难以招架,这次是真要动情了…… 玄琪迅速化出了龙尾,半身冰冷光滑的龙鳞,让锦颜迅速收手。躁动的心跳声,使他不由地转身抱着面庞绯红的女郎,安慰道 “等胎象平稳,本宫自然会多疼疼你。” “登徒子……” 玄琪“……你以后别来撩拨本宫。” 锦颜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红疹,消减许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您看臣妾胸前这些疹子……” 玄琪忙替她拉好衣领 “哈哈……从没见过你这么放肆的女子,怀孕了也不知安分,都说了要等胎象平稳,横竖还有一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殿下想什么呢?臣妾是说这一身红疹……” 说着又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腿。 “越来越放肆,本宫可没有柳下惠的本事……” 锦颜忙把衣襟向下拉拉遮住一双玉腿。 “呵呵……太子殿下又瞎想,臣妾是说,若也让歌姬舞姬们喝喝这青棘子茶,长上一身红疹。 那盈袖阁暗门子的生意岂不是就能肃清了。” 玄琪听完,拿起池岸边的果酒,替她满满的斟了一杯,拍腿称赞道 “爱妃果然妙计,这下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敢去盈袖阁沾花惹草。哈哈……哈……” 第105章 抄书 锦颜随玄琪回到太子宫已是戌时。黄昏过半,往常这个时候各处宫门早已落锁。 但今日,太子陪着太子妃汤泉宫沐浴,耽误了些时辰,银屏早就吩咐了下去,玄德宫二更以后上锁。 墨离尚未离去,依旧在玄虚阁的牡丹亭内等着玄琪归来。 锦颜这一整日天界,凡间,冥界跑了个遍。又惹上一身的红疹,自然是疲惫不堪。在没有力气陪墨离聊上几句,独自上楼休息。 二更刚过,宫外窸窸窣窣传来“咣当咣当”落锁的声音。 锦颜本睡的香沉被这响声突然惊醒,起身掀开了床头用黑布遮掩的夜明珠,幽暗清冷的书房内立即变得明如白昼,不得不说这夜明珠的光亮确实要比那油灯强些。这么个宝贝把它当钱财用也确实有些暴殄天物。 她披了短袄,轻手轻脚的来到了茶几前,倒了杯茶水,猛的咽下几口。 楼下传来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临近房门,只听一阵呵令声 “这夜宵交给本宫吧,你们先下去。” “诺” 莲实答应的倒是干净利落。从晌午,蓝玉出走到现在,这小丫头一直都没有露面,锦颜也甚是想她,但就是寻不到她的踪迹。 “刚才莲实送来了奶茶和红豆春卷,你要不要吃点?” 锦颜转过头来,见玄琪已经到了身后,他利索的将那些宵夜放到了书案上。 “太子殿下不爱甜食,尚膳间还命人送来这些,臣妾这就吩咐他们去从做。” “不用,这是本宫叫他们送来的。你快过来尝尝。” 这些日子玄琪似乎比锦颜更喜欢吃甜的,当她端起自己那碗奶茶时,玄琪已经吃了大半块春卷。 “这奶茶是用红茶煮的,有些淡淡的苦涩,需配了红豆沙才更显得香甜。本宫今晚的夜宵安排的不错吧?” 锦颜边喝着奶茶,边撩起双眸看了下眼前这个明若繁星,又柔情似水的男人。嘴唇轻抿,淡然一笑。 “太子殿下这样待臣妾,以后若要蓝玉一同伺候您,分享了您宠爱,臣妾还真有些舍不得。” 玄琪将奶茶放到案上,拍了拍锦颜额头,脸上似有不悦,嬉笑怒骂道 “你和蓝玉倒是有多大仇恨,偏要将她塞给本宫?本宫不许,你也休要再提。” 锦颜笑着擦了擦嘴角的奶渍,又面带忧虑的嘟囔道 “那紫菱呢?没有蓝玉也会有紫菱的。” “什么紫菱?她只不过是个舞姬,父神定是不许的,你也休要担心。” “那您的意思就是父神若允了,紫菱就可以入宫了?” “胡闹,本宫有你一个宫妃足已,其余的无心也无力。明日将《庄子·则阳篇》给本宫抄上两遍,省得你整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锦颜是最不喜欢看到书本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的,一脸不悦的说道 “臣妾自从到了玄德宫,没一日清闲,明儿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空闲还要抄书。不好不好……” “你自从到了玄德宫,就没一日安宁,你看谁家宫妃和你一样?每日只知随夫君东奔西跑? 不是小产就是惹一身疹子,明日母妃定是不会放你出去了。你就算不安心在太子宫抄书,她也会将你叫到玄慈宫学习女德和女红。” 锦颜拿起案上的一本书,上面画满了飞禽走兽,奇花异草,甚是有趣,来了兴致 “臣妾明日可不可以从这本学起?” 玄琪瞥了一眼,说道“不可以,那是《山海经》,上古时期的人文地理书籍。里面生字怪字较多,你定是读不明白。 等你将凡间的诸子百家文献弄懂了,在去读其他年代的书吧。” 锦颜随意翻了几下玄琪扔过来的《华南经》,除了封面的画了几座山群外,全本书在找不一张像样的图片。也甚是无趣,打着哈欠,说道 “臣妾乏了,要继续补充体力,这《庄子·则阳》,横竖还要明日抄。 今晚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力在说。” 玄琪脸色暗沉,将房中那颗形如鹅蛋的夜明珠蒙了,从腰间掏出了一颗新得的小珠,放到了书案上,说道“你先睡吧,本宫还要看看茶园和盈袖阁的往来账目。” 玄琪坐在书案旁,手中的账本半天没有翻动。又抬起蓝眸不停向锦帐中了望。 锦颜将轻纱帐幔撩开一个小口,半条纤纤玉腿有意无意地搭在帐外。朝玄琪的书案挑逗地嘟嘟嘴,撩撩头发,阿谀谄媚道 “太子殿下,在凡间劳累了几日,回到宫中又如此努力。当真是勤政为公,爱民如子。” “你有孕在身,又不大检点,本宫怕……” 玄琪的额头从深埋的帐本中渐渐抬起,但见锦颜合上了帐帘,从中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嬉笑,甩掉了帐本。 “怕什么怕,本宫还怕你一个妇人不成?睡觉就睡觉,明日在看。” 说完将那珠子塞进了黑色荷包,向锦帐中走去。 帘帐内锦颜将玄琪环地紧紧的,难以抵挡的温柔,让他化在了那女人的怀中。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诗言所言非虚。什么庄子,孟子,韩非子,法家,儒家和道家。此刻的玄琪在无心思考那些老头们所说的学术问题和治国安邦的哲理。唯一想到的便是人类本性,物种的起源。 也顾不得什么人身,龙身,顺着心意将身下千娇百媚的美人抱地更紧了些。 “遗美人,以惑心志;遗谀臣,以乱其谋,而今你两样都占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锦颜轻轻摸着玄琪胸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娇声说道“其实臣妾那点小心思,就算不说太子殿下也能猜到的……” “你那点心思,无非就是与书本八字不合,整日想着让本宫带你出去玩。” “太子殿下知道,还要难为臣妾。” “这样,明日你若能安分守己的抄《庄子·则阳篇》,并能说出里面的一些道理,黄昏时分带你去市楼玩玩可好?” “打一棍子,给一甜枣,这买卖不划算。” “你若不同意,本宫去看账本了。” 玄琪起身,推开了锦颜,说话间便要下床。锦颜忙抱住他的脖子,在那微凉玉润的脸颊亲吻了一下 “太子殿下才是那惑其心志的美男,别去了,臣妾答应你就是。” “你这般听话,本宫今晚定有奖励……” 锦颜“……”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玄琪已经坐在书案旁,捋着账目。 “这茶庄几百年的账目竟没有一丝差错,这钱也都兑上了,言伯自己除了每月的一些柴钱,饭钱,果真一分钱都没贪过。” 锦颜伸伸懒腰,看着玄琪那满面红光的样子,不禁暗骂,这太子别看平日柔柔弱弱,精力倒是旺盛,昨夜除了到最后一步停下,基本折腾了个遍,今早五更不到还能起来,当真烦人,没好气的嘟囔道 “五更不到,太子又起床了。臣妾还要睡会儿。” “好,父神免了你的朝会,你自然是可以多睡上一个时辰。 但是一会儿等本宫回来就要看你的《庄子·则阳篇》最少要上交五百字。” “啊~什么则阳则阴的,臣妾需要休息。” 锦颜不耐烦地将头蒙进了被子。玄琪起身拍了拍她包成粽子的被子。 “好吧,那今儿黄昏本宫自己去市楼了。听闻那里的炸响铃不错,等办完正事回来,定去尝尝。”锦颜不想理他,但肚子却极为实诚的“咕噜咕噜”乱叫。 玄琪是卯时离开的,他前脚刚走,锦颜便命鹿蜀和莲实进来洗漱更衣。 两个婢子来太子宫也有了些时日,二人果真如当时银屏所说,老实本分。平日里鹿蜀还有些话语,那莲实就如同闷嘴的葫芦,除了“诺”和“奴婢该死”就在没听到过其余旁的。 “鹿蜀你可曾读过书,识过字?”锦颜问道。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是天奴出身,一千六百岁便嫁给了五重天的一个卖油郎。不曾读过书。” 锦颜拿起那本《庄子》一时犯了难,虽然该抄写的地方已经被玄琪做上了标记,但是看着那些浓浓密密的文字,依旧是不知应该从何处下笔,到底是先写横还是先写竖,先画圈还是先描勾。若蓝玉在还能问上几句,偏生今日她随墨离去五重天拉星石了。此时当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的父亲是天市垣七公的私塾先生,读过书,识过字。不过父亲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莲实低声答道。 “那太好了,你来把这《庄子·则阳篇》读给本宫听。” “诺。”莲实轻声答道 “那奴婢研墨。”鹿蜀轻快的应答着,麻利地拿起墨块慢慢地磨着。 莲实声音甜美圆润,锦颜伏在书案上听了一会儿,也明白了一二,则阳是个不得志的文人,《庄子?则阳篇》实际上是几章无趣的寓言故事。没多大功夫便又觉得眼皮发紧,头昏脑涨,不住的打着瞌睡。 但听到“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时突然又清醒许多,忙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莲实摇了摇头,说道“这书中的文字倒也简单,故事也能读得明白,不过哲理性极强,耐人寻味,奴婢才疏学浅,定是不能读懂其中的道理了。” “哎……读半天也是个哑书,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看来我就算抄完两遍,也难出去了。罢了,罢了你还是教我如何习字吧。” “诺。”莲实应答着 提起笔来“刷刷”几下,那字有型无骨,宛若鸡爪,逗得一旁的鹿蜀大笑道 “哈哈……哈哈……就你这字,若交给太子殿下,太子妃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莲实难为情的抓了抓头,放下笔,起身说道 “奴婢读书尚浅,教不了太子妃的,还是去做些吃食吧。” 锦颜拿着莲实写好的几笔字,也没个避讳,说道“很好了,比本宫的那些鬼画符要强些,以后你就这么教我吧。” “能教太子妃的是太傅了吧?莲实你可以啊。”鹿蜀俏皮的打趣着。 “好啦,好啦,不管叫什么吧。你们两个先帮本宫把这五百字的任务了了,太子回来是要检查的。” 锦颜皱了皱眉头,忙拉着莲实一起写字。莲实愉快地点点头,一边看着书本,一边握着锦颜的手,一笔一画的书写着“则,阳,游,于,楚,” 鹿蜀在一旁研着墨汁,锦颜与莲实认真的抠着《庄子·则阳篇》上的每一个字。 鹿蜀仔细的听着那似懂非懂的文章,又不时地看看二人写的字,不知不觉已经写完几张素笺,她忙取下镇纸,将那满满登登地几纸字收好放到案旁,抬头间猛然瞧见玄琪形如玉树般地立在一旁已有多时。 “太子……” “嘘……” 不等鹿蜀喊出声,玄琪食指放在嘴边,暗自压了下来。摆摆手让鹿蜀出去。 鹿蜀微微欠身,退了出去。莲实还在握着锦颜的手,一边读一边专注地写着“惠之闻之,而见戴晋人……” “这戴字甚是难写,本宫见你写字的底子也不是很深厚,不如就画个圈糊弄过去吧,反正太子殿下这几日勤于政务,也无暇深看。” 锦颜俏皮的笑笑,刚想提笔画个圈圈,被玄琪一把拦下,他将莲实遣退一旁,亲手握住锦颜的笔,一丝不苟地教她写着“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 莲实退下,玄琪皱着眉头,略带不满的说道“此则故事的寓意是,世间的战争就如同这蜗牛角上两个打架的国家,极小的事情而引起大的争执。 不过你读书习字也应该多些蜗牛的精神,知难而进,永不言弃。” 偶然间又瞥到了旁边她与莲实写抄好的那些文章,拿起一张,摇了摇头,揉作一团,轻声斥责道“有型无骨,有气无力,遇到困难的字就画个圈糊弄过去。如同你修炼的功法一样,空有一身的灵力,发功却不得其法,也掌握不好分寸,不是伤了自己就是误伤他人。干什么都是半吊子,这怎么能行?” 锦颜一个多时辰抄好的文章,被玄琪揉成了废纸,扔到地上,就如同幼时好不容易堆成地沙堡被大孩子踩烂,虽然有气但又不敢宣泄,而在大人眼中却又是桩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有那堆城堡的孩子才明白此时心中的痛苦。 “东岳大帝也是这样对您的吗?臣妾抄的手都麻了,您说毁就毁了……” 锦颜眼中泪水激进流出,朝玄琪大喊着,又将地上揉成一团的纸张拾了起来,郑重的铺在书案上。撇着嘴,抹着鼻子 “反正臣妾就这水平,太子殿下若嫌弃,就把青龙公主弄回来做太子妃吧,这劳什子的主位,臣妾不做了。” 玄琪不住的摇头,无奈的叹息,也不管锦颜怎么使着性子,依旧态度和气,将笔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紧紧握住那气得冰凉的指尖,将皱巴巴纸张上画圈的地方,继续帮忙填好 “冬则戳鳖于江,戳鳖的意思就是刺团鱼。” “刺团鱼就说刺团鱼,还偏要造出戳鳖二字,文人就是麻烦。 蜗牛打架,捉团鱼也要悟出一些治国安邦的哲理。一看就是盐吃多了,闲的。” 锦颜没好气的嘟囔着,玄琪刚想批评几句。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太子殿下,玄德神妃请太子妃过去学习女德和女红。”银屏毕恭毕敬的在门外传唤着。 锦颜恐惧而无助的凝视着玄琪,玄琪松开锦颜的手,比银屏的声音高出半截 “回去告诉母妃,教导太子妃是本宫的事情,就不用她老人家劳心费力了。以后太子妃的一应事务都由本宫安排。” “太子殿下,这可是玄德神妃的意思。太子殿下……” 第106章 楼市 锦颜惶恐的看着玄琪。玄琪嘴角上扬,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他像一只护犊的雌兽将小兽揽在怀中 “在玄德一门,除了本宫以外,谁都别想把你带走,包括父神母妃。” 接着又将那温暖的脸颊贴到了锦颜的面前。 锦颜惊愕的看着玄琪,难为情的想把他推开,只听耳边微弱的响起 “别动,有本宫护着,她们不敢将你带到玄慈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不出声,那奴婢进去了……” 银屏神使不依不饶的在门外叫嚣着,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打开,隔着书架但见二人举止亲密,行为暧昧。又迅速将房门关上。语言有些生硬地提醒道 “太子妃有孕在身,还望太子殿下多注意身体,奴婢先回了。” 银屏与一众玄慈宫婢子迈着沉重的步伐,灰头土脸的从玄虚阁走了出去。 锦颜透过虚掩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银屏神使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太子殿下,这样真的好吗?银屏神使可是这玄德宫的总掌事,如今把她得罪了,臣妾以后的日子定会不好过的。” “她只不过是母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母妃若喜欢你,她便敬你,母妃若是厌恶你,她便恼你。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而今臣妾抗了母妃的旨意,以后也定难得到她的喜爱了吧。” 锦颜脸色暗沉,仿佛犯了多大的错误,站在窗口望了许久。 “后宫女子,自古都是母凭子贵,依靠夫君荣宠过活一世的。父神就本宫一个子嗣,剩下那几位宫妃不是修了仙就是问了道,反正没一个成器的。本宫若多宠你一点,这玄德宫内就没有谁敢难为你。 不过今日之事,你我二人办得也确实有失妥当,一会儿本宫陪你去和母妃请罪。” 临近晌午,玄琪陪锦颜抄完了几篇文章。 看时辰已经差不多,带着锦颜来到了玄慈宫。 却见玄慈宫大门紧闭,只有银屏守在门外。 “太子殿下,玄德神妃今日礼佛时辰久了些,二位还是请回吧。” “我们二人是专门来向母妃请罪的,还望银屏神使能通禀一声。” 银屏看着锦颜低眉顺眼的样子,又看看她隆起的小腹。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和颜悦色的应答道“好吧,太子妃有孕在身,不宜在这日头底下久站,奴婢这就去通禀一声。” 锦颜和玄琪在玄慈宫外的烈日下晒了有一个时辰,虽然中途有宫婢送来了一张长凳,但也是汗流满面。 不过好在最后玄德神妃还是打开了大门让二人进去。并且安排了一桌素宴,留二人吃了中饭,又送了些酸果蜜饯和一些自己平日里做好的小儿衣物,叮嘱几句就将他们放了回来了。 晌午过后,临近黄昏,锦颜抄书抄的实在有些疲惫。趴在案上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会儿,嘴里还是念念不忘的嘟囔着 “臣妾不如灵清,亦不是夷节,以她的智巧尚不能成事,臣妾又怎能办到?以后只做清虚恬淡的宫妃吧。在不插手太子妻妾之事。” 玄琪坐在一旁,手拿着盈袖阁近年的往来账目,愁云满目,但听闻锦颜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论,又开怀地笑了起来 “哈哈……你这傻丫头,总归是通窍了。” 锦颜蓦然睁开眼睛,看着玄琪一脸茫然“太子殿下,臣妾读书就要打盹儿,实在有失殿下的教导。” 说完又要抄写文章,玄琪笑笑,将锦颜抱起,朝床边走去 “凤儿有孕在身,嗜睡是有的,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天市垣开了,本宫还要带你出去玩呢。” “可那两遍书的任务,臣妾还没完成呢。” “本宫只说让你今日安分守己抄书,又没有说要你抄完。快躺下休息吧。” 窗外的日头越渐偏斜,锦颜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屋外传来阵阵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姐姐,姐姐,你快下来看啊,天市垣上今日来了好多卖茉莉花花环的。” 蓝玉还未进门便先叫喊着。头上,腕上,脖子上挂满了好多绽开的白色花朵,清香四溢。三跳两蹦的跑上了阁楼,正好与玄琪撞了个满怀。 自从昨天事件蓝玉似乎很反感和玄琪再有任何接触,刻意的躲开,跑到了锦颜的床前。撅着嘴,嘟囔着 “姐姐好生懒惰,外面的蔷薇花开了,芍药花开了,而今茉莉花也开了,姐姐却还在睡懒觉。” “姐姐有了身孕,比不得你精力充沛。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 锦颜拉拉蓝玉胸前的茉莉花,微笑着捋了捋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梢。 蓝玉将脖子上的花环摘了下来,挂到了锦颜身上。 “姐姐要香香的,腹里的小侄儿也要香香的。” 蓝玉开心的将那扇虚掩的十字海棠窗全部打开。爬上阁顶的蔷薇花一簇一簇的盛开着,在这春日的斜阳下宛如少女初起的情窦,天真烂漫。 她贪婪的吮吸了一口这暮春时节晚霞的芬芳,一双洁白如玉的俏指头掰下了两朵粉扑扑的蔷薇花,一只插在了自己的头上,一只插在了锦颜头上。 “花开的这般浓烈,姐姐也不知道出去耍耍。” “有你这个顽劣地妹子在身边陪着,你姐姐定是做不得贤妃了。” 玄琪一面写着帖子一面抬头看了看满身鲜花的蓝玉,一本正经地指责着。 “姐姐才不会只想着给你家当媳妇呢,你家的规矩多,没自由,出趟门子都犯错误,也没有什么人情味。谁总想着给你家当媳妇,才是真正的糊涂。姐姐你说是吧。” 锦颜捏了捏蓝玉那湿润小巧的鼻头,瞥了一眼玄琪,暗笑道 “蓝玉最懂我心。” “哦?看来本宫今日不带你姐姐出去,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玄琪整理好了一摞帖子,坐在锦颜的床头,看了看她胳膊上的疹子,关切地说道 “关了一天,身上的红疹果真好多了。来人啊,备车,本宫要带太子妃出去遛遛。” “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都给您备好了,就等出发了。” 墨离从门外闯了进来兴奋的应答着。 天市垣虽然来过几次,但是今日却显得格外热闹。夕阳还未散尽,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早已经挤满了人群。 天市垣市楼又称“鬼市”,每当傍晚过后,便云集了各种生意人,有富可敌国的商贾,也有肩挑扛担,摆摊卖货的小贩。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来这里做生意的人没什么规则,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要钱不要命的勾当。 换做民间流言便是“今日赚了鬼市钱,明日坟上当冥钱。” 这里可以让你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你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所以也包容了各种亡命之徒来此拼死一搏。 锦颜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几十辆拉着大木箱的马车从北面的市楼大街一直排到了南海的楼牌前。 不由地攥了攥车帘,她想过茶山的生意很好,赚的钱应该很多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多。盈袖阁那一大箱珠子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这茶山的没想到更多。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么白白接受别人财产,心里更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白老爷。 她咽了咽口水,望了一眼玄琪,玄琪今日穿了一身上好丝绸的白色长袍,衣领袖口绣着雅致的云雷花纹,腰间金丝玉带,上面挂着羊脂玉佩。平日的青铜或者白玉冠,也换成了金制的镂空荷花冠。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锦颜今日也穿了一件极致奢华的正红色齐胸儒裙。头上戴了支纯金打造的精致凤钗。奢靡的装扮让她一时还不怎么习惯,不住的拉扯着衣襟。 玄琪倒是怡然自得搓着手中的黑曜石,提醒道 “你现在是富甲一方的白夫人,不是玄德宫的宫妇,更不是大泽村的村姑,别那么拘谨,要不就白瞎了这身行头。” “还没拿到息钱呢,就花了这么多珠子买衣衫。茶山当真不该交给太子殿下打理。” 锦颜抱怨着,玄琪满不在乎地摸着锦颜的手安慰道“可惜晚了,现在满大街都知道,是白老爷的侄儿白良玉,白公子接手了天界茶园生意。” 锦颜瞟了一眼玄琪,继续拉开帘帐,向外看着。 攒动的人群越聚越多,纷纷议论 “这是谁家的钱财啊?竟这么多。” “听说是下九天白家的。” “白家茶山的老爷死了千年,终于找到了后人,继承了遗产。” “这家财万贯,一夜暴富的喜事也不知砸在了谁的头上。” “听那拉星石的伙计说,是白二老爷家的公子白良玉。” 锦颜听着外面的议论声也不知玄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天色越见暗沉,天市垣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马车“吱嘎”作响,慢慢来到了“天亨钱庄”门前。 “墨离,帖子你可曾找人发下去了?”玄琪郑重的问道。 “回太子……回少主的话,当然都发下去了,这市楼聚集了天市垣内所有的富商贵贾,他们对你入股做生意的事情都感兴趣的很。 这么大一笔款子拿出来做生意,放在哪儿谁心里不痒痒?还不到半个时辰,“天亨”“大通”“四海”“九州”市楼四家大型钱庄都来打探消息。 小的把少主的意思都告诉他们了,只要红利高,生意好的买卖,今晚都可以来天亨钱庄商量入股的事宜。” 锦颜自知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也不管玄琪的所作所为,一切全托付给他了。只顾拉着帘子向外看着市楼街道上那人来人往,衣着光鲜亮丽的富商们出神。 “等夫人什么时候识得些文字,夫君自会教你做账盘账,到时候这茶山和九重天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你打理可好?” 锦颜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玄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将身家性命,财产全部交给了我这个夫君,夫君以后自然会好生待你,绝不让你和孩子受一丝委屈。” “其实这些财产也不是我的,就算给了我,我也只会送进钱庄。” 锦颜忙解释道。玄琪望着她那明若无尘的双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世界上最让过意不去的事情大概就是骗了一个纯洁天真人的感情或者欺了一个善良质朴之人的钱财吧。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而今他仿佛两件都做了。他本不是贪婪之人,可是世间的纷纷扰扰活生生的将他压成了一个争名逐利之人。要怪就怪这个累人的世道吧,近些日子他总是这样劝说着自己。 “哈哈……哈哈……白少主,白夫人,有请有请……”还不等下车那天亨钱庄的老板便先上前打着招呼。 秦大川的天亨钱庄乃市楼四大钱庄之首,天市垣所有稍微大一点的商家店铺过往的钱财,珠票一半以上都要经天亨钱庄之手。是唯一一家储备东海夜明珠的钱庄。 秦大川长得肥头大耳,憨厚老实,为人却极为圆滑,世故。往年账房先生去天亨钱庄兑换供奉,也曾提起过此人。好结交权贵,不过玄德神君不屑与这种奸商勾结,所以都远之厌之。 青龙神君与他走的甚近,前些年这家伙还有意将自己的一房美妾赠给那老龙。灵籍在所有的欲望中只贪权势,钱财次之。对女人向来都是厌恶的,所以给赶了出来。 随着老龙胃口越来越大,渐渐的关系也就疏远了。 玄琪掀开车帘,几个小厮熟练的跪到地上,让达官贵胄踩背下车,彰显身份。锦颜是很嫌弃这种陋习的,忙吩咐道“墨离,放下长凳,将那小哥扶起来。” “诺。”墨离应答着。 一旁体型圆润的秦大川哼哼的笑着,饱满肥肠的身躯一颤一颤, “哈哈……哈哈……夫人仁爱,来啊快把四家钱庄给夫人预备的礼物带上来。” 刚下车就收到贺礼,锦颜还有些难为情。 “四膳斋的金丝血燕,夫人有孕在身最是滋补的。还请夫人少主笑纳。” 那憨态可掬的老板轻车熟路的报着礼物的名字,锦颜望望那锦匣中十六盏鲜红的燕窝,一看便知名贵的很,本想拒绝,却被玄琪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蓝玉, 同样客套着“哈哈……那就多谢秦老板了。” “哪里哪里,白少主将这么一大笔款子都存进我们钱庄,入股做生意,此乃我四家钱庄之福,天市垣之福。 夫人若是喜欢,鄙人每月都会派人给送到府上。就是不知现在白少主所住何处啊?” 这肥头老板贼的很,天界突然冒出了白良玉这么个金主,暴发户,怎么也要打探清楚,在谈生意的。 “七公,在下有一处宅子就在七公的武仙峰旁,不过每月只能住上几日,平常基本要在下九天的茶园打理生意。” 玄琪知道这群奸商必会探他虚实,所以早命墨离在七公买了处别院,连同原来的账房先生,丫鬟婆子,打杂的小厮一并留下,给安排了个齐整,只为等他们检阅。 “啊!七公……七公好啊远离这纷扰的闹市场,而且七公多文人,这天市垣的小官小吏也都在七公。巴适,巴适的很啊……” 秦大川摇晃着脑袋,一脸的笑颜,操着一口的异地口音不住赞赏。 玄琪笑笑随他向钱庄内走去。 锦颜不是第一次进钱庄,凡间的钱庄是见过的。宋国弹丸之地,往来的商贾门可罗雀。天亨钱庄前,分楼上楼下两层,前前后后都有十几个存账出账的窗口。今日来了大宗的生意,所以只开了一个窗口办其他店户的业务。剩下所有的账目先生都在清点星石。 大殿内传来一阵“霹雳吧啦”算盘的声音和一些散碎星石过斛的声音。嘈杂的忙碌声,叫喊声让秦大川提了提嗓门。 “二位请楼上后堂一叙。” 第108章 鬼市商贾1 一刻钟过去了,郭四海没能站起来,两刻钟过去了,郭四海还是没能站起来…… 直到一更的梆子响起,郭四海还是倒在地上,黑血流成一片,幽静的后堂,传来一股一股腐尸的恶臭。 锦颜实在受不了,跑到了“天亨钱庄”门外,干呕了一阵,吹了半天暮春的晚风才觉得舒服许多。 其余的人也受不了后堂的味道,不由自主的跑了出来。 玄琪一边安抚着锦颜一边自责的说道“早知这厮的尸身能臭成这样,真应该提到外面杀,冲撞了夫人的胎气,实在是为夫的错。” “少主,少主,郭家来人了……” 玄琪话音未落,只见墨离先从攒动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锦颜抬头看去,不远处一支杀气腾腾的骑马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领头的竟是个体型彪悍的女人。头戴黑色面纱斗笠,上穿青葱短袄,下穿粉色紧裤,一条大红色腰带勒紧水桶般的大肚囊,上面别着两把杀猪刀,胸前一抹雪白瓷实的腱肉,在半截裸露外面的红色鸳鸯亵衣中呼之欲出。 屠四娘,是屠肆的大当家,因为平日是做屠宰营生的。所以也练就了一手庖丁解牛的本领。手起刀落干净整齐,两把杀猪刀,不管碰到什么生物,光凭感觉便能迅速准确找到落刀点,瞬间肢解猎物。 郭四霸刚到鬼市时想抢夺屠肆生意,便着了这娘们的道,差点被肢解成一块一块,在不能还魂。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二人就搞到了床上。屠四娘成了他不清不楚的地下情妇。屠肆也成了郭四霸照看的地盘。 那悍妇在玄琪身边翻身下马,摘掉斗笠,一张朴实中又带着些妖艳的脸,展露出来。两弯描地极细的长眉,扭成了一团。 瞟了一眼玄琪,转而对秦大川说道 “秦老板,我那老贼虽说不是个东西,但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为何要伤他性命?” 秦大川在无了刚才的气定神闲,双手有些颤抖“误会,误会啊,四娘这是个天大的误会。郭老板是被白少主所杀,与我们几人无关。” 屠四娘走到玄琪身边,捏了捏他的肩头,那手法就如同掐捏着一头待宰的牛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就这小身子骨儿,还不够老娘一顿饭的呢。说吧,要求个什么样的死法?” 玄琪暗自气沉,“噗”的一声震的屠四娘手掌发麻,让她不自觉的松开。脸上却露出优雅的笑容 “不知夫人都有什么死法?在下倒愿闻其祥。” 屠四娘掏出腰间的两把杀猪刀,不停地摩擦,蹭出一道道火光。 “按照道上的规矩,而今你杀了我当家人,有文死和武死两种方法,文死就是你现在站着不动,挨上老娘几刀。老娘若把你杀了,你的财产女人都归我们当家的所有。 武死就是等我们大当家醒了,你们俩各自找一队人马打上一架。若你能再把他杀了,今天这账一笔勾销。” 几个小厮将郭四海的尸体抬了出来,并习以为常的在他伤口处抹上了特制的药膏,只见那伤口迅速愈合。恶霸如同睡着了一样被人抬上了担架。 玄琪看着自信满满的屠四娘,大笑道 “哈哈……郭四海活不过来了,夫人还是选择良人改嫁吧。 而今在下也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把这恶霸好好发丧了,今日之事,咱们一笔勾销。 第二你继续在这儿与我纠缠,不过我可没有什么好性子,若误伤了你,也别怪在下辣手摧花。” 玄琪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嗖”“嗖”两声,两把杀猪刀直朝面门飞来。左躲右闪,一道白光晃过,那刀伴着一阵桃花香味的旋风飞出去老远。 锦颜握紧了白玉扇,怒吼一声 “你这泼妇,好不讲道理。要打架,好啊,我夫君是从不和女人交手的,和我打吧。” 一众小厮跑出去老远,将那两柄冒着凛冽寒光的杀猪刀恭恭敬敬地送到了 屠四娘手中。屠四娘颜面尽失,尴尬的将刀别在腰间。冷笑一声 “哼哼……今日栽在你这婆娘手中,我服了,但是三日后你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们走。” “墨管家,替这位夫人选个风水好一点的墓地,在送上一副棺椁。三日后,爷要去收郭四海的店铺。” 玄琪面带着微笑,又云淡风轻整理整理衣襟。 屠四娘气的两眼放光,嘴里骂娘,唾着口水,上了马。放下狠话 “呸,你这绝户痞子,那些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接着一阵阴风扬长而去。 墨离手里拿着刚从街市上买来的炒瓜子,肆意的看完了热闹,又将磕完的瓜子皮,撒落一地,拍拍手,露出一嘴獠牙,走上前来,蹭了蹭玄琪肩膀 “少主,咱这棺材墓地还买不买?小的看那娘们不像好人啊。” 玄琪看墨离混在人群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哼着小曲,悠闲得意,轻松自在,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将他腰间荷包中的葵花籽夺了过来,一掌打在了他的头上 “你主子,夫人受了这瘪三的气,你还挺开心。在一旁的看热闹。爷说了要送就要送,罚你小子现在就去办。” 墨离委屈的嘟囔着“那不知深浅的瘪三哪里是主子的对手?主子既然吩咐了,小的现在去办就是,干嘛又打又抢的,好没道理。” 锦颜收了白玉扇嗤笑道“哈哈……你这管家当的,果真是要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玄琪的狠果真不过半个时辰,墨离的几句抱怨,让他在鬼市树立起来的厉害霸气形象顷刻崩塌,无奈的又踢了他一脚“快……快……快去……” 墨离一路跑出去老远,不时的还回头看看,半开着玩笑,大喊道“小的回来,主子想着还我葵花籽,在外加半斤巴旦木。” 玄琪转过头来,尴尬的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三位钱庄老板。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 “我这下人素来听话,今日是被吓的语无伦次了,呵呵……呵呵……” 那三位老板以及从钱庄内出来看热闹的伙计唏嘘一片。 九州钱庄老板林大年从进门开始就不大说话,他本是做粮食,盐油,桑蚕,酒水,水产,农产品生意的。斛,斗,帛三市本就地域狭小。这些基础产品又都是不可或缺利润极低的东西。所以来天市垣做农产生意的人少之又少,九州钱庄的生意也不大景气,有时还要向其他钱庄借钱,勉强糊口度日。 今年入春开始,羲和圣母几次用兵,天庭征缴了几次粮草。林大年去年秋天囤的粮食,今年还未入冬便已经消耗殆尽。九重天上粳米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除了一些高位神主的供奉能按照旧例发放粳米以外,其余的小仙小吏供奉也皆只能按糙米结算。寻常的星使神差已经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 下九天的粮食本就成熟的晚,又赶上这个青黄不接的月份,九重天不入流的星使基本已经断了粮。这本来与林大年这个商贾之人也没什么关系。可他平日又是个菩萨心肠,不忍心看着那么多刚得道的星使因为吃了谷皮,稻糠而腹肿腹胀。掏光了所有的家底又找秦大川借了些钱,花了高昂的车马费用从凡间买回了几百担粮食填补了市场空缺。 九州钱庄是个穷财神的风声不胫而走,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天界也不例外,这粮油农副生意本应该是赚钱的,偏生遇到了这么一位“林菩萨”,搅得这本应旱涝保收的生意变成了慈善机构。因此来市楼投资入股的富商贵贾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将资产投给九州钱庄。 林大年本不想诓骗这初来乍到毛头小子的钱财,但而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楞头青竟得罪了郭四海这种小人,也活不了几天了。这上千万颗夜明珠与其便宜了贼人,还不如为这九重天的万千苍生做贡献。 林大年掩了掩中衣袖口上的补丁,但依旧掩盖不住那朴实耿直的性子 “白少主,现在天界缺粮,若少主能投资粮食生意,那必定能大赚一笔。” 秦大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林大年在四大钱庄掌柜当中是最不提气的,又不大会搞钱,秦大川早就看他不顺眼,几次为难,想举贤代之。今日可遇到了这么位初出茅庐的金主,要钱也要的这么不过脑子,当真又气又笑,也不好揭穿只得忙打着圆场说道 “入春以来粳米价格上涨,这盐粮又是平日里市场上不可或缺的东西,做一做这档生意也不是不可。” 玄琪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看来这几个奸诈老头真把自己当成地主家的傻儿子了。只想着将那几十车星石榨干,也不想着所推荐的生意合不合适。不禁冷笑道 “正所谓春收桑丝,秋收粮。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五谷不丰的时令,粮食价格卖的贵,收的也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 现在收粮卖粮不合时宜,若能收一收桑丝等到冬至来临必能卖个好价钱。” 正说着,一个身穿粗衣烂衫的白胡子老头从人群中挤了上来,手里举着一个木匣,和一摞文书,气喘吁吁的大喊着 “白少主,白少主果真是个识货的商人,老夫……老夫这儿有上等桑蚕丝,少主可愿鉴上一鉴?” 玄琪听完也觉得甚是奇怪这个时令,九州钱庄有上好的桑蚕丝不收购,宁可高价也要收购天界百姓手上那点仅存的口粮。可见这群奸商只不过是想囤居奇货,等待时机,哄抬粮价,现在九重天上粳米价格炒成这样与他们不道德的经商做派有脱不开的关系。 玄琪接过那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是成卷成卷白花花的桑蚕丝。他略带歧视地瞥了一眼那群鬼市的奸商滑贾,转而对那老农温和的笑道 “哎呦,这蚕丝不错啊,怎么今年没人收购吗?” 那老农眼含热泪,哭诉道“白少主,从进门那瞬间。老朽便知您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您就收了这下九天的桑丝吧。老朽在这替千千万万的桑农给您跪下了。” 说完撩了撩那打满补丁的大襟短袄掩了掩里面的破烂不堪的中衣,屈膝就要跪下。 玄琪急忙用腿抵住了那瘦得如同枯木枝一样的膝盖,捏住了老农那羸弱的肩膀,心中竟有些隐隐作痛。“老伯,不可下跪,收购桑丝的事情,在下定会认真考虑。” 玄琪见他看着自己手中那个装有瓜子的荷包直咽口水,叫过身边的一个伙计,从腰包掏出两块散碎星石递到了那小厮手中,吩咐道“你去买十个馒头回来剩下的钱算爷赏你的。” 那小厮面带难色的把那星石推了出来,尴尬的笑道“爷,您这点儿钱,也只够买两个馒头,实在是少点。” 锦颜一把夺过玄琪的星石,朝那伙计啐了一口,“呸,你们这群奸商奸贩,买几个馒头也要诓人钱财,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不去我去。” 锦颜攥着星石,愤怒的朝包子铺走去。转悠了许久才从人群中晃晃悠悠的探出头来。一双纤细的手不住搓捏着手中装有热气腾腾大肉包的荷叶。步履有些僵硬的一点一点朝玄琪踱去。 她微微抬头,极其尴尬的伸出手去将那荷叶连同包子一同交给了玄琪,然后将头埋的很低在不敢多看他一眼。 玄琪以为锦颜因为多花了些钱给那老农买了肉包,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不敢直视自己,忙从中拿起了一个,又将剩下的交给了那老头安慰道 “老伯,贱内有意请你吃肉包,你就拿着吧。” 那老头一看就是几天没有吃饭的主,饿的已经皮包骨,瘦脱了相,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咬了一口,不禁又停了下来。端祥了手中流油的肉包一会儿,又吸了吸里面的汁汤,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锦颜脸上露出了难色,凝眸间带着满满的同情,轻启的朱唇一时间也不知要怎么合上,只是不住的叹了口气。 那贵妇盯着老农吃包子已经看出了神,玄琪瞧她笑笑以为傻媳妇又想起了大泽村食不果腹的日子,继而捏了捏那皮薄陷大,又透着油光的肉包,抿了抿唇说道 “下九天天奴日子过的清寒,能吃上口菜窝窝就是极好的了。而今夫人嫁给了我这个商贾之人,以后定不会在让你过那苦日子。” 玄琪说的情真意切。锦颜却笑的越发尴尬,她见玄琪将包子塞进口中,忙制止道 “夫君不要。” 玄琪疑惑的看了锦颜一下,但还是深深的吸了口包子内的汤汁,一股膻骚味顺着喉咙直冲到了后脑勺。迅速吐了出来,大骂道 “这是什么肉?烂了心的店家,竟敢用这种东西欺骗来往商客,爷这就去砸了他的铺子。” 玄琪见那老农吃得津津有味,忙将他手中的包子夺了过来。扔到了地上 “老伯,这如同掉进夜壶的东西快别吃了,我这就带你去吃些好的。” 那老头忙拾起了地上的包子,拍了拍上面的浮土,又放进嘴里,吃了起来,说道 “公子别糟蹋东西,而今粮食短缺,老朽在下九天只以吃草根树皮为生。这狐狸肉馅的包子是只有过节才能吃上一口的好东西。” 锦颜按了按玄琪肩膀说道 “刚才我去买馒头时,店家和那位小哥说的一样馒头一块星石一个,并且卖完了,只剩下了这比馒头还要便宜的包子。夫君若是吃不下这东西就算了吧。” 还没等锦颜说完,只见从人群中跑出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不由分说地将那咬过一口的包子抢了过去,风一样的逃跑了。 玄琪望着那孩子的背影,两只蓝眸间闪出些许泪光,揉了揉鼻子, “九天之上也这么缺粮食了吗?” 那老农将一荷叶包子,吃了个干净,掏出腰间的水壶猛的灌了几口凉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道 “少主有所不知啊,自打开春以来,天界的富商贵贾就不停地到下九天收购粮食,价格比平常高出几倍,一次比一次高,田里的青麦还没熟透都被拔了,晾干,当熟麦出售。 现在下九天所有天奴,都转行种粮食了,上好的桑丝无人问津,成片的蚕山都被毁了,注成了水田,种了稻谷。 下九天的天奴为了活命卖了熬春的口粮,自己啃树皮,挖野菜,九重天上的粮价却又下不来。上面的日子苦,下面的日子更苦啊。” 玄琪拍了拍老农的肩膀,说道 “老伯回去告诉大伙,不要废了蚕山,今年这批桑丝,我按比往年高两成的价格收了,明日便派人去收丝。” 第109章 天上街市 第109章 天上街市 那老头听闻玄琪要以比往年高两成的价格收购桑丝,高兴的连忙作揖行礼,千恩万谢。 年大林只顾得天市上的粮价问题,在找不出多余的钱收购桑丝,坑苦了下九天的桑农确实也有些过意不去,但见玄琪解决了今年的桑丝问题,心里痛快不少,也看出玄琪是个良商,只可惜命不久矣,忙趁热打铁,陪着笑脸说道 “白少主,您看您这桑丝都收了,这粮食问题……” 玄琪用力拽了拽年大林的衣领,冷言冷语道“今日敬你,还叫你一声林老板。三日之内赶紧把囤的那些粮食都放出来,怎么收的给我怎么卖掉,不然定让你死的比姓郭的还惨。” 那犀利的眼神冻得林大年头皮发麻,但心里却是火热的。玄琪确实比其他奸商强上百倍,若真能躲过此劫,他定会拎上二斤好酒去白府喝上几杯。林大年站在大亨钱庄的风口里,看着玄琪的背影,脸上却露出了木讷的微笑。 玄琪再次走进大亨钱庄时,里面的帐房,已经盘算好了星石的数量,帐房的先生恭恭敬敬的将一锦盒的珠票递到了他的手中,客气的报着账目,“白少主,今日您一共拉来了一亿五千三百万九千零六块星石,换成了一百五十三万零九十颗夜明珠。” 锦颜听罢,惊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白家家产居然这么多。” “近万年来,茶庄生意这块一直有进不出,日积月累,当然会存下一大笔款子。” 锦颜听完更觉得自责,言伯打理茶山生意近万年都不曾动过白家一块星石,而今到了自己手里,没几日便花去了几万珠子。但看向玄琪那志在必得的样子,不由地低着头,应声答道“哦,言伯自然是不会多花白家半块星石的……” 玄琪捋捋锦颜额前的发丝,“钱财要花在它应有的位置上,用错了地方,是害人的利器。赚了却不用只不过是占地烂坑的俗物罢了。两者都不好。” 锦颜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头,抬眸间看着玄琪真挚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拍拍玄琪的脸,嗤笑道“夫君说的都对,只要夫君能用这笔钱为天界造福就算是花到了正当地方,我绝无怨言。” 玄琪从锦匣中拿出一百颗的珠票递到了大通钱庄孙掌柜的手里“明日两万颗鸭蛋,孙老板别忘了。” 孙掌柜的大通钱庄是鬼市中的第二大钱庄,总资产也不过三四百万颗珠子。 而今玄琪手上的资产足已在这鬼市站稳脚跟,成立第五个钱庄。即便郭四海清醒过来,二人的实力也是不相上下的。因此也谦逊了许多打着哈哈说道“一定,一定……白掌柜年少有为,这点鸭蛋一定可以卖的出去。” 玄琪笑笑继续说道“孙掌柜谬赞了,不过咱们也要签个文书,这鸭蛋生意您既然包给在下了,以后就不能在找别人。” 孙掌柜笑道“哈哈这个自然。” 玄琪和孙掌柜签完了合同。又拿出了一张一百的珠票交给了那老农, “老伯这算是定钱,您先拿着,等明日在下自会派人去收购桑丝。” 老农千恩万谢的离开。 锦颜和玄琪看看天色已经一更过半,但天市正值鼎盛。二人辞别了秦大川等人,在那悠长的银河岸边慢慢游走。 偶有掌灯驾马赶脚的星差飞速驶过,扬起阵阵浓烟,形成似水流云划破长街万里。伴着流云溢彩的夜幕华光和人声鼎沸的吆喊声。列肆的生意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不过平时四处都张灯结彩,深虹浅霓的列肆今日却显得格外肃穆,素日里红灯高挂,碧瓦朱甍的鳞次店铺今夜皆以素缟相披。 锦颜望着那些红男绿女进进出出,里面珠光溢彩,灯火虹霓,外面却悬着素绸牡丹和几丈白绫的的铺子,不由地笑道 “凡间有挂羊头卖狗肉的说法,这郭四海地盘上的生意,挂着白绫披着缟素,卖胭脂水粉,玉石宝器,也是阳奉阴违,不大讲究的。” 玄琪叹了口气说道“活着的时候危害一方,让人忌惮,死了也不得安生。这种人活该下地狱。” 但看了看锦颜手上头上也没什么珠宝首饰,觉得甚是寒酸,又笑笑说道“夫人嫁给我,只得了一枚黑曜石戒指,剩下的也没什么像样的聘礼,今日进去挑几样可好?” 锦颜皱皱眉头说道“就你那每月二十五颗夜明珠的供奉在五重天和大泽村还行,到这九重天上,估计也挥霍不了几日,还是算了吧。” “你也忒不相信自家夫君的能力,你夫君现在可是这九天之上富甲一方的白少主,怎么可能没钱?” 锦颜撇撇嘴,极为不屑,又肆虐的开起玩笑 “狐假虎威,软饭硬吃。” “哈哈……敢说九重天玄武太子吃软饭的,你还是天界第一人,不过为夫受用的紧。 吃软饭凭的是容貌和伺候人的本事,能吃上夫人这口软饭,看来平日为夫这两方面是不差的。” “其他男子吃软饭靠的是容貌和伺候人的本事,太子殿下吃软饭靠的是脸皮厚和油嘴滑舌。” “夫人竟然怀疑为夫吃软饭的能力,今晚不回玄武了。” “不回玄武,回哪?” “白府啊,玄武一门离紫薇垣甚近,平日又设有紫禁,是极少有平民出没的。这几日正好以白良玉的身份在外面玩几天在回宫。” 锦颜听闻不回玄武,欢呼雀跃,跳起来老高抱住玄琪的脖子,在他的脸颊又亲又啃,大喊道 “夫君万岁。” “作为天界四门太子中,吃软饭第一人,夫君这伺候媳妇的本事还行吧?” “满意,满意,玄德太子深谙妇人心思。” 听闻可以不回宫,锦颜神清气爽,走路带风。二人继续向前慢慢行走,只见一间做珠宝生意的铺子红灯高挂,彩旗招展,锦幌飘飘,似与整个列肆披麻戴孝,哭爹死娘的装扮有些不符。 玄琪驻了脚与锦颜走了进去,还没进门,里面的老板就走了出来,大笑道 “哈哈……哈哈……二位客官来了请进请进,需要点什么?小店今日人逢喜事,所有珠宝首饰一律五折起。” 过分的热情让玄琪更加好奇 “你们列肆的当家人翘辫子了,你这老板倒与其商铺不同,还如此高兴。就不怕郭家的人来找你麻烦吗?” 那老板听闻郭四霸的名号,气得两眼凸出,伸直了脖子,大吼道 “怕?姥姥……怕有用吗?郭四海这杂碎,怕他,他就能少抢股份,少坑压商户吗? 这群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怂包们以为挂几尺白绫给郭四霸当狗卖好,等他醒了就能少交份钱,愚蠢至极。 郭四霸诈死,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我说还不如趁他昏迷这几天,大开方便之门,努力做好营生,赚足他压榨的损失呢!” 玄琪一面听着那店家的牢骚,一面喝着店内为客人预备的茶水,用手不时地抚摸着那些伙计们给送来的珠钗细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店家你放心,郭四海这次彻底凉透,回不来了。没人在压榨你们。” “嘘……这位爷,您说话可得留神,郭四海命长着呢。这话在小店说说也就算了,若出去说被郭家人听到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那白家少主能让郭四海这种恶霸吃瘪,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 锦颜看了玄琪一眼,不住地暗笑道 “这么说若白少主接了列肆生意,做了东,你们也不会服。” 那店主又拿来了一对今年流行款式的簪子放到了锦颜身边,仰着头,继续说道 “服当然会服,不过郭四霸是不会死的,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白良玉而今得罪了那姓郭的贼人,想来这几十车的财富也是有命拿无命花了。” 玄琪拿起几只发簪,仔细端详一会儿,脸上又似有不悦, “就凭你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今日这几支发簪和几对镯子,爷全包了。” “哎呦,看来小店今日碰到贵人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的包好后,送到府上。” 玄琪从刚得的锦匣中拿出一张面额五颗的珠票,交给了店铺老板,带着满肚子的怒火打趣道 “大爷姓白,也不是什么好货,今天刚宰了个恶霸。三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花钱。你就将这些东西送到七公的白府吧。 等爷下葬时,算作陪物给埋了。到时候定记得您今日良言。” 那老板听闻姓白,吓得冷汗流出,哆哩哆嗦的应和道 “哎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得罪了白少主,还望海涵。 白少主长命万岁,该死的是那姓郭的恶霸。是小的心里不痛快喝了二两猫尿,信口胡说的。” 玄琪用力拍了下那店主的肩膀,冷笑道 “呵呵……我也知道,你们这种小店铺受郭四霸欺压惯了,每次他吃了瘪,必从你们这儿找补回来。不过今日你且放心,他在回不来了。” 那店主连忙答道“是是是……是……那姓郭的恶霸翻车是早晚的事情。” 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墨离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没进门,便抱怨着 “主子,你可让我好找。小的已经定好了墓地,贯索城外,军营的化粪池对面刚好有一处空地,后面有一座青石裸露的癞头王八驼碑山。 这片荒地也算是傍山依水,只不过处在风口崖边,常年刮旱风,种啥死啥,干啥赔啥。给郭老板当墓地再好不过了。” “好好……你小子果真给郭老板选了个好归宿。” 玄琪不住赞赏,店主听后双手抖的更加厉害,不住的擦着额前的汗滴,欲言又止的看着眼前这个狂妄后生。只顾忙着打包手中的珠宝,在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玄琪与锦颜走出了列肆,直奔车肆而去。喧闹的车肆大街,本是天界一处买卖牲口,车马云集的地方。因为干的是租赁脚力的营生。所以平日聚集在这里的,无非就是些三教九流凭力气吃饭的赶脚人。这个行当也没有什么本钱,用不着店铺,更不用什么资金。 几十个壮汉脱光了上衣,推一个小车,牵着一两匹瘦马或者干脆扛一支扁担,蹲在墙角,只等着哪个大户人家来此找搬运货物的壮丁。价格倒也公道,大件一天两到三块星石,小件一天一到两块星石。 几个喝过些烧酒的彪形汉子,烂醉如泥的倒在青砖墙头。那神态同关在一旁马厩牛棚里的牲口如出一辙,干的都是些又脏又累的辛苦活,拿得却是连糊口都费劲的散碎钱。唯一不同就是牲口可以买卖,而星使有宫位在身,享有着绝对自由平等的权利,不可以买卖,但是为了生存只不过换了另一种形态来迎合。干活给钱,人身租赁。 他们见熙熙攘攘的车肆大街终于来了一辆豪华漂亮的马车,全都来了力气,穿好上衣,拍拍身上的泥巴,一窝蜂似的涌到了马车前方。 玄琪还不曾下车,一股浓烈的汗水味迎面扑了过来。他看看锦颜,又想起那粗鄙不堪泼皮无赖郭四海,怕锦颜在遭调戏,忙将她按住 “夫人在马车里待着即可,别在下车了,为夫去同他们交涉。” 玄琪掀开车帘,一个领头的黑汉,满口的酒气,堆笑问道 “这位公子家里可是有什么东西要搬运?大件,小件?需要多少人?” 玄琪跳下车来,笑道“我家长年招聘走街串巷卖鸭蛋的劳力工,不知几位可有兴趣?” 一个满口豁牙的力工,大笑道 “哈哈……这位公子真是会说笑,鸭蛋那东西不值多少钱,一般在酒楼和菜市上才有卖。雇人卖鸭蛋,不赔死才怪。” 玄琪笑道“哈哈……我家卖的可是望江楼的中天鸭蛋,一块星石一颗。 本府招收卖鸭蛋的长工每月六十块星石,包食宿。也可以按两块星石三颗的价格拿货,赚多赚少全看你们的本事。” 听闻是中天鸭蛋,所有的壮丁都来了兴趣,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望江楼的鸭蛋,中天节上炒到五块星石一颗。寻常人家是很难吃上一口的,这位公子卖一块星石一颗,这买卖划算。卖鸭蛋确实是个不错的营生。” 此话一出,人群瞬时炸开了锅,大喊着 “我愿意去白府卖鸭蛋……” “我也愿意……” “我也报名……” 玄琪笑笑说道“诸位若是有意,明日即可去白府报到,不过走街串巷卖鸭蛋的推车,扁担你们要自己预备。” 众人听得汹涌澎湃,玄琪在一片欢呼雀跃中又上了马车。 第110章 七公白府 第110章 七公白府 锦颜随玄琪恍惚间在一处幽静的宅子前,下了车。 “白府”二字在两盏明媚的红灯下,照的分外夺目。 锦颜四处张望几眼,七公这个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只因这里曾经住过七位道行高深,又颇有德行的仙人而得名。不过还是上古时代的事情,至今也无从考证。独留下了七公这个名字,和天市垣城墙外七座高耸的土峰罢了。 “白府”本是原来天市候爵留给宠妾的一处宅子,原本住的很踏实,不想被大夫人发现了,大发雷霆,临时起意卖了豪宅,还把那房暗妾卖给了一个星差。 这所宅子地处于武仙峰下,四处绿树成荫,一条潺潺溪水正好从府中川流而过。五仙峰上长年云雾缭绕,山中多仙鹤,麋鹿,每当清晨,山下雾霭散尽,草木葱郁,往来行人穿梭其中,露水沾衣,青草湿履。沐仙山灵气,揽日月精华。世人都道“神仙腹地”这五仙峰下的白府便是天界的“世外桃源”。 锦颜来到府中虽已是二更,但是光闻着那浓郁的槐花蜜香,以及听着林荫间草虫的钟鸣音,便已经感觉浑身松软自在。 蓝玉早在府中,打理好了一切。三进三出绿水青山的宅子,在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中逐渐变的灯火通明,炊烟缭绕。 “少主和夫人回府了。”蓝玉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杂役小厮在院中站成一排。 不等锦颜吩咐,只见一管事的妈妈,先上前打着招呼“少主夫人辛苦了,奴婢姓王,是这个院子的主事,您以后可以叫奴婢王妈妈。 今日听蓝玉姑娘说夫人身上起了疹子,又不方便吃药,所以按方子命人准备了药浴。厨房里的夜宵也已经做好。 还望二位主子在府中生活愉悦。” 锦颜深深地吸了口这自由,恬适的气息,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应答道“王妈妈辛苦了,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王妈妈毕恭毕敬的俯身答道“不辛苦,不辛苦,伺候好少主和夫人本就是奴婢的责任。” 王妈妈走后,锦颜和玄琪推门走进了主室。里面果真已经备好了两大木桶洗澡水和一大木桶药浴。二人痛痛快快的洗尽一身铅华,只觉得无比轻松。 锦颜伴着窗外的清风声,鹤鸣声,蛙叫声。沉沉睡去。自从来到九重天,她还从没感到过如此安全满足。 玄德宫虽然恢弘磅礴,富丽堂皇,不过总归是夫家的颜面。这宅子中的一草一木,一丁一木全部都是自己的。锦颜也终于理解为何当时灵清不惜花上几千颗夜明珠也要修建一所玄椒宫。只有自己的东西住着用着才算踏实。 翌日清晨,朝霞的斜晖洒进金黄的轻纱阁帐。锦颜起来,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玄琪已经不知去向,门外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让她在无了困意。 “来人啊,蓝玉,王妈妈……”锦颜叫喊着,但是并无一人应答。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青绿色衣衫的小丫鬟,头上扎了两个双丫髻,踩着莲花翘履,轻快的迎了进来。 “夫人,府外来了好些应聘的壮丁。队伍都排到了二门子。 少主,蓝玉姑娘和王妈妈都在前面张罗呢。奴婢名叫翠喜儿,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 锦颜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机灵的小丫头, “我要起床洗漱,翠喜你去拿些热水来吧。” 小丫头,愉快地应和道“诺。” 锦颜洗漱完毕,整理妥当,随着翠喜来到了前院,昨日几十辆拉星石的马车一辆没走,全停在府外。 蓝玉见锦颜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吵闹着 “姐姐总算出来了。少主说你有孕在身又惹了疹子,就没忍心叫你。” 墨离也随着迎了上来,拉拉蓝玉垂在颈间的麻花辫,回应道“夫人,今日少主要小的与蓝玉一同去下九天收丝,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启程了。” 锦颜替蓝玉整理整理衣襟,又抚了抚她额前的齐发,说道“去吧,早去早回。” 蓝玉愉快的点着头,随墨离跳上了马车。 墨离的马车刚刚离去。只听府外又是一阵急促地马蹄声。是望江楼来送鸭蛋的车到了。 玄琪急忙拉着锦颜向内院走去,只留下了王妈妈和几个小厮接待望江楼的伙计。 “这群伙计是认得咱们的,若是识破了身份就不好了。”玄琪在内院观望着二门外的一众人马。 “太子殿下不就是做个生意嘛,至于这么小心谨慎吗?” “羲和圣母最忌惮神官与商贾搅在一起。有权有钱必起谋逆之心。所以白良玉和玄琪不能是一个人。” 锦颜微微点点头,躲在内院看着望江楼的那群伙计送完鸭蛋。上了马车,走出去老远才敢从内院踱了出来。 二门外已经排满了进鸭蛋,领鸭蛋的劳工。胆子大点的一次进了几百颗。胆子小的,签下了劳务合同,每天卖够五十颗鸭蛋,每月可得六十块星石,多卖出一颗即可得三分提成。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晌午未到,就见第一批卖鸭蛋的壮丁已经回来。锦颜本以为他们是为了晌午饭而来,已经命厨房蒸了几大笼屉杂面窝窝,熬好了一大锅杂菜老鸭汤,在二门外预备着。 玄琪将中天鸭蛋价格压到最低,又打破了以往画地为牢的做生意方法。走街串巷卖望江楼的鸭蛋,在天市垣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那些平时只能由达官显贵才能享用的美味,而今落入寻常百姓家。大家自然欢喜的紧,五十颗鸭蛋不到半日便横扫一空。卖鸭蛋的劳力,看到了利润也顾不得好好吃饭。 回来每人拿了两个窝头,喝了一碗鸭汤便又拎了鸭蛋匆匆离开了。生怕误了买卖。更有甚者,收了定钱,已经预订出去了几百颗,只等回来拿货的。 玄琪站在内院的画廊前,听着二门外,“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和小厮杂役们哄抢鸭蛋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叫过王妈妈 “王妈妈,你现在就去帐房一趟,告诉吴掌柜一声,明日增派几个伙计,几辆车马,将那鸭蛋拿到五重天去卖。在给望江楼的孙掌柜传个话,告诉他明日送十万颗过来。” 王妈妈开心的奉承道 “少主真是好谋略,命人走街串巷送货上门卖鸭蛋,不仅省去了店铺钱,而且还得到了大力宣传。 刚才奴婢去二门上看过了,这两万颗鸭蛋,一上午就卖完了,还预订出去一万颗。” 玄琪手中不断搓动着黑曜石,眉头上扬,继续吩咐道“一会儿你还要帮忙找几个瓦匠过来把东西厢房屋顶好好补补,然后在把后院仓库找几个人打扫干净,一会儿墨管家回来还要安置桑丝。” 王妈妈愉快地应和着“诺,奴婢这就去办。” 天色渐渐暗沉,卖鸭蛋的人群渐渐回到了府中,没有家室的光棍汉们,全都在二门外的东西厢房分到了一张床位。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帐房领了钱,或是喝酒划拳,或是摸牌抓骰,安分一点的直接闷头大睡,鼾声四起,叫喊声,嘈杂声一片。 前院来了一众卖鸭蛋的劳力,人多嘴杂,又都是男丁,为保护内宅的女眷,玄琪早就吩咐了下去,天一擦黑儿便关了二门。内宅的丫鬟婆子外出回府一律都走后门。 玄琪在书案旁,翻看着今日的账目,抛去进货,人力,饭钱,茶钱,等一应杂七杂八的费用。不多不少一共赚了三十颗珠子。看到这儿,他的脸上笑的越发灿烂。 锦颜坐在榻上与那个名叫翠喜儿的小丫头打着络子。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但是手却灵巧的很,什么连环,方胜,梅花,柳叶都不在话下。 她手中攥着玉佩笨拙的打着梅花络,刚刚有了个雏形就被玄琪一把夺了过去,揣进了腰间。 锦颜没好气的嘟囔着“夫君也是忒心急,奴家还没打好呢,就被你抢走了。” 玄琪摸摸腰间玉佩上刚打好一半的梅花络子,笑道“这就够用了,没必要打好。平日和元鳌在一起,若他看到我身上有好东西必会抢走的。” “这种东西算不得什么,他若是喜欢,奴家替他也打一个就是。” “那可不行,劳心伤神的东西,夫人做一个就可以了,怎可做第二个?” 玄琪想到那日抢了元鳌的小镜不由的心存忌惮。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种东西若被元鳌盯上了,以后少不得要央求锦颜在做上几个。锦颜的胎象不稳,怎可如此劳累。想到这儿,又在那络子上狠狠扯拽了几下,使得本就没有打好的结,又显得歪七扭八。 “哈哈……夫君也忒小心眼,至于吗?”锦颜看着玄琪那副滑稽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 二人正说着,蓝玉和墨离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主,今日一共收了一万五千匹上好的蚕丝,共花了五百颗夜明珠。 还有些成色稍微差一点的,纺成丝绸费劲,但是做成榻垫,床垫,被褥,还是可以的。而且价格便宜,一块星石一匹。估摸着在有一二百颗夜明珠也该够了。” 墨离叫喊着,王妈妈粗大的手拿着手巾把,一面给他拍打着身上的蚕丝,一面说道 “墨管家和蓝玉姑娘出去一日想必是饿坏了,耳房预备了热鸭汤和饭菜,先去吃一口吧。” 墨离看着王妈妈老成本分又极其会照顾人的样子,心里阵阵温暖,滋开了满口獠牙,大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谁若做了王妈妈的儿子必然是好福气的。” 王妈妈藏了藏鬓角的白发,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双手拿着手巾把自然的搭在腹前,温声说道“老奴也曾有过儿子,不过是个短命的,没几年就死了,只剩了我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才来到这儿做了老妈子。前边那个主子也是个无福的,刚得了院子,就被大夫人发现,不仅卖了宅子,而且还把她给打发了。 老奴看少主与夫人恩恩爱爱的,倒是个能住的长久的。” 墨离听罢,大笑道“哈哈……王妈妈,少主与夫人感情定是会长久的,但是在这儿也是住不长的,我们爷外边的事多了去了。宅子嘛也有几套。也不一定会卖了哪套,留住哪套。” 玄琪见墨离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情况吐露出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快吃饭去,别在这叽叽歪歪。这套宅子爷定不会在卖了。” 听闻玄琪不再卖宅子,王妈妈喜笑颜开,拍着手叫喊道“好,好,好啊,少主不卖宅子是最好的。这宅子里都是老人了,感情好的很,在经不起主子们折腾了。” 玄琪笑道“王妈妈放心,只要大伙在府中踏实做事,不生出别的心思。在下定不会亏待你们。” 王妈妈看着玄琪那儒雅谦和的态度更是笑得满脸开花。又回过头来,拉着蓝玉的手,自来熟的打探着“姑娘多大了?可曾许配了人家?” 问的蓝玉脸上又是一阵红白,忙拽着墨离往外跑,大喊着“姐姐我同墨离去吃饭,吃完饭,出去玩了,就不陪你了。” 锦颜看着蓝玉活泼朝气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欣慰。 锦颜同玄琪在白府住了已有三日。 第一日天市垣传言“白家少主不知好歹,杀了郭四海,他醒后必会复仇。” 但是郭四海并没有醒。 第二日,市井间又有传言,暮春时节,天气炎热,郭四海的尸体已经腐臭,郭家人怕他的肉身坏了,开始成车成车的向郭府拉冰块。 郭四海还是没有醒来。 第三日,郭家人实在按捺不住,竟然在府中挂起了白绫,挑起了灵幡。郭四海几房妻妾打包了金银细软,跑的跑逃的逃。只留下一个屠四娘为这贼头守灵。 郭四海死了,彻底凉透了,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列肆大街撤掉白绫,焚了缟素,浓烈的大火整整烧了几个时辰才算退去。 天市垣张灯结彩,锦旗招展,四处锣鼓喧天,礼炮齐鸣。鬼市上叱咤风云数千年的郭四霸彻底完了。每家每户都洋溢着无尽的喜悦。 第四日清晨,玄琪坐在画廊前,悠闲地看着这几日进进出出的账目。偶然听到二门外卖鸭蛋的伙计讨论着郭四海的事情。 “听闻郭四霸这次真的栽大了,碰到白良玉这么个阎王爷,也该他倒霉。” “停尸四天了,冰块都用了几大车,看来是真不行了。” “可不是嘛,俗话说的好夏不过三,冬不过七。这节气的放一般人身上早过圆坟了,在停下去,真要臭大街了。” 玄琪这几日竟忙着收丝,鸭蛋的事情竟忘了郭四霸这档子事,忙叫过那两个伙计,问道 “郭四海,还没发丧吗?” 那两个伙计尴尬的笑笑, “呵呵……呵呵……少主,这郭四海杀不死的,天市上的人都知道。不过……” “不过这次栽到了少主身上纯属意外。郭家人压根都没准备入殓的棺椁和墓地。” “前几天您让墨管家准备的棺材,没进郭家大门,就被屠四娘劈完当柴烧了。” “嗯……嗯……昨天他们又去了几趟棺材铺,可是最好的那副已经被墨管家买走,又被郭家人劈了。只剩下劣质柏木棺。” “屠四娘很是恼火,只得将就买了一幅,勉强入殓,今儿是出殡的日子。” 玄琪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遣退二人,刚想召唤一众家丁去郭府收铺子和钱财。 但又觉得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做着实在有些亏心。也不知要如何同屠四娘一个寡妇开口。不停在院中演练 “屠大当家的,小生这将有礼了,按照贵府的规矩。郭老板生前的财产是否应该……” 但想想又觉得不妥,对待这一众土匪干嘛要这般客气,提了提嗓门粗声粗气的叫喊道 “你们当家的被老子宰了,现在爷来收钱,收铺子了,你这娘们还不赶快交上来……” 玄琪练的意犹未尽,只听“噌噌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离看着院中对着圆柱又是作揖行礼,又是大声斥责的玄琪,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