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异变实验(二十三)·核心实验体
“禁罪门……就是这副样子吗？”
“非尽然也。属下于百年间，未曾见其紧闭门扉。”
事出突然，陈单凌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如果近五百年间是噬殷魔王让魔界彻底变作囚禁罪孽的囚笼，其中的恶魔恐怕最恨的就是他。
他不太理解噬殷魔王为什么不直接对那样无可救药的恶魔处以死刑。
也许还有深层的原因他还不知道吧。
禁罪门这个唯一的出入口被关闭，对未有罪孽的恶魔显然不公，他们的反应或许也会比较激烈。
陈单凌强行使自己镇定，慌乱的心情才不至于暴露出来。
还得看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才好做出对策…
“主人，此事如何处理还待商榷。属下斗胆谏言，切莫草率行事。”
“…我明白，暂时回家去吧，这件事也要告诉他们。”
“是。”
……
家中。
天台上，封修洛身中“七柱血笼”、被黑蓝色的亡息柱固定于天台边缘。
亡息柱贯穿了他的关节与咽喉，他丝毫动弹不得。
“此术乃高阶恶魔所设。”
朽白单手捏碎亡息柱，突然掐住封修洛的颈部，目光猛生狠辣之意。
黑蓝色的亡息自朽白的指缝刚刚渗出。
陈单凌握住朽白的手腕，微微按下，道：
“我知道你在怀疑他，但我们应该冷静谈谈。”
朽白的力道稍稍减小，并未完全松手：
“主人，封修洛身遭尚有魔气残余，掳走薛奕辰及陈忆楷之恶魔，极可能与此恶魔有关。”
“嗯，我明白你的顾虑。”
空气中，断罪草的气息淡淡弥漫。
“他们突然消失了，臭田鸡也不见了。”
“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曾有恶魔入侵于此。”
“家里有结界，那些恶魔是怎么进来的？”
“此事详情，属下还未可知晓。”
陈单凌抬手，指尖触碰封修洛的前额，
“抱歉，我稍微占用一点时间。”
“你又要……”
封修洛眼球翻白。
此刻，封修洛后背的翼纹上，魔气正不住地散发。
陈单凌的瞳孔放大一瞬。
蝠翼自封修洛的后背伸展，足有两对。
从气息分辨，封修洛还只是四翼吸血鬼，他右侧较小的那只白色蝠翼却显然来自恶魔。
虽然仅是低阶恶魔的蝠翼，但封修洛化作“仆”正是因为继承了那名恶魔的从属关系。
那名恶魔还没消亡。
“朽白，如果‘仆’的主人死了，‘仆’会怎么样？”
“若是恶魔之‘仆’…从属恶魔消亡之时，‘仆’之身躯亦会化为齑粉。”
弑鬼者的实验品虽然都是“仆”，但这么看来，至少封修洛从属的并非容绛。
那…从属容绛的那部分实验品，难道都被连累而死了吗？
陈单凌刚这么想，朽白及时的一句：
“吸血鬼数量暂未见异常，您不必愧疚。”
让陈单凌稍稍松了口气。
朽白又道：
“莫非容绛所为，是被另一恶魔得了成果？”
“心明”对应的“明镜”，以及“血引”对应的“夜燕”已经处理过了，可“还誓”除了名单以外还没查到更多线索。
陈单凌本计划找到弑鬼者的实验品所从属的低阶恶魔就将其处死，考虑到有大量受害者将因此丧命，这件事就不太能轻易处理完毕。
他收回视线。
封修洛深吸一口气，瞳孔恢复：
“你看到啥了？”
“还没看太多。你先缓一缓，等下也许会很难受。”
“你要干什么？”
“我打算看你记忆开始前，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事。”
封修洛咽了口唾沫：
“……那会像刚才那么痛吗？”
“应该不会。”
未等看完，留于陈鹿身上的影契有了反应。
“主人，可需属下……”
通往魔界的洞口，此刻刚刚关闭。
一阵风拂过发丝，朽白的目光回归冷涩。
他念了声“束”，将封修洛再次禁锢。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耍我吗！”
“若复喧嚣，吾便即刻取汝之命。”
……
魔界。
上万只玄影蝠从噬殷魔王的故居倾巢而出。
蝠群升至难以目及的高空，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外扩散。
为什么影契带来的感知会从魔界传来？
那些恶魔，终究还是知道了陈鹿的存在吗？
如果他和朽白失算的话，还是人类的陈鹿恐怕……
陈单凌强压怒意，认真地从每一个玄影蝠的视线中找寻三人。
但魔界的荒野上除了不断自相残杀的恶魔，没有任何来自人世的气息。
从刚才影契召出的血影在一瞬间看到的影像，陈单凌只看到了满是深坑的漆黑石壁。
影契需要敌意才能起效，可如果敌人也像诛魔师那般擅长断欲……就难怪没当即召唤血影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玄影蝠也没线索。
陈单凌紧闭双目，低声念道：
“‘影契’，引。”
血影应了陈单凌的召唤，但它似乎身处牢笼。
这方法太冒险，但眼下只有这样才能相对安全地找到地方。
从模糊的视野中，陈单凌努力分辨位置，却只听到一句：
“‘王’怎可受人类所累？岂不愧于臣等？臣候‘王’归千年，实难耐矣。”
伸手不见五指的眼前，乍现一抹暗紫色的光。
虽只有一瞬，也足以让陈单凌看清笼外的“人”。
那“人”苍白的长发披散、左脸只剩骷髅，无法从相貌和声音辨认性别。
但可以确定的是，它是王族恶魔。
且似乎是与噬殷魔王同一个时代的王族恶魔。
“容绛，控枫……此二者均是臣之命仆，‘王’可还记得？”
又一道蓝紫相间的光芒亮起。
紫黑与蓝黑亡息绘制成的繁复法阵中，两个黑蓝色的结晶包裹着两个人影——
是残缺了半个身体的薛奕辰和陈忆楷。
薛奕辰与陈忆楷缺失了身体的那侧面庞，覆盖着的似乎是半张魇面。
仅剩骸骨的恶魔仍在自说自话：
“‘缚茧石’损毁又如何？臣仍有他法。魔界千年未改，此等陈旧术法，亦应至更替之期矣。”
陈忆楷和薛奕辰的身形只是幻象，而且没了缚茧石，魇面的效用本该大打折扣，它的自信又是怎么回事？
陈单凌借着血影的视野尽快地观察四周，正盘算着计划。
血影嘶叫一声，结晶中的两个身影一晃，外表成了控枫与容绛的模样。
他们之间的法阵中，躺着一个身形扭曲的女孩。
“寻常手段…果真难以影响您。”
恶魔身前，女孩背对着牢笼的方向，淡金色的长发披散在地，影契的纹路泛着刺眼的红光。
她身上带着数处崭新的刀伤，却未曾出血。
“‘王’，若您为所珍之人所叛，应可死心归魔界吧？”
阵中的女孩在一瞬消失，下一秒已到牢笼近前。
那赫然是一张与控枫、容绛脸上相同的魇面。
笼中黑红色的血影，咧开了锯齿状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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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异变实验(二十四)·夜燕之父，骸霜
第101章 异变实验(二十四)·夜燕之父，骸霜
阵中的女孩在一瞬消失，下一秒到了牢笼近前。
那赫然是一张与控枫、容绛脸上相同的魇面。
黑红色血影隐约可见的面容，似乎龇了牙。
血影低吼一声，女孩的轮廓缺失一块、破成了紫黑的雪。
随着女孩劈砍，血影消失。
半脸骷髅的白发恶魔嘴角一滞。
“朽白，那个恶魔的魔号，是‘骸霜’。”
“属下这便前去。”
黑色洞口前，幻化成噬殷魔王的朽白从枯骨掌中消失。
早在朽白先行出发处理与刺夜遭遇的恶魔时，主仆二人就对此事做了应对措施。
只是，这手段对家里的人类太过冒险，但没有更好的办法。
陈单凌望向一旁的三个棺木和在棺木外的二人，眸中似有愧疚之色。
他再次以王息掩盖容貌，后撤一步正欲离开。
“主上。”
耳畔，是刺夜的声音。
“刺夜？你还好吧？”
陈单凌突然的一句关切，让刺夜愣了一下。
“…臣不敢劳主上费心。”
“那个和你交手的王族恶魔，你有掌握到什么线索吗？”
“其力量来源似是尸首，亦有霜雪。然臣于人世所见，似非真身。”
“它的魔号是骸霜，和你的推断一致。”
“其善幻象，常以霜雪创造分身。若用吸血鬼之骸骨，则可使分身以假乱真。”
“那…你了解它的弱点吗？”
“若骸骨为命仆、但并非从属于他，则所造分身仍可为原主作命仆之用。”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所以，命仆咒才会被用在异变实验上…
实验正式开始至今九十八年，此前定有谋划，布局时间早有百年以上了吧。
陈单凌向棺木瞥了一眼，在面前破开与人世相通的洞口。
他将刺夜从人世的那处山洞拖到面前，又在暗中限制了作为王族恶魔的刺夜的力量。
“猩红绳缚·枷锁”的印记悄无声息地攀上刺夜的颈部。
陈单凌几乎在一秒间做完了这些，才道：
“这里就由你守着，我离开一会儿。”
“遵命。”
“…那就辛苦你了。”
“臣不敢。”
黑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台阶深处。
……
“汝岂敢伪为‘王’！”
“见汝，尚无需‘王’亲出。”
骸霜一改见到陈单凌血影时的从容，颇为狂躁地攻击着伪装成噬殷魔王的朽白。
紫黑色的霜雪凝结为冰，以骤雨之势、朝朽白体表席卷。
朽白此刻也不再用陈单凌的王息掩护，他黑蓝色的亡息化作棘刺，无谓身上的损伤、径直朝骸霜眉心刺去。
骸霜几番躲闪回击，朽白竟略落下风。
“哈啊————”
影契召出的黑红血影向骸霜长啸一声，骸霜的左脸骷髅出现裂缝。
骸霜因疼痛嘶叫，骨骼与皮肉间剧烈的撕扯感让他痛不欲生。
“你不配活着。”
陈单凌突然出现在骸霜近前，利爪距其皮肉极近。
“主人，其仍有用处，您莫要冲动。”
“呵……”
陈单凌冷笑，起身以“束”将骸霜行动禁锢，而后向朽白望来。
暴躁的情绪让他体表的王息破了几道缺口，露出了颈部的肌肤。
此刻，他颈部的封印纹不知所踪。
朽白暗惊，表面仍不动声色。
“事到如今，‘王’仍不愿以真容见臣一面？”
“吵死了。”
陈单凌一脚踏碎骸霜的头颅。
这一脚，任凭颅内的各种固体或液体溅上他，他也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要是有事找我，就好好说话。”
头颅刚刚恢复好骨骼的部分，陈单凌又再次踩碎，
“但我现在没心情。”
骨骼碎片重组又破散，这一过程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得以停歇。
固体与液体的混合物几乎弄脏了陈单凌的全身，只唯独没有血液。
朽白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得习以为常。
这才是恶魔的行径，在魔界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朽白。”
“属下在。”
“这家伙……还能活过来吧？”
“…是，您未下杀手，恶魔便仍可痊愈。”
话音刚落，陈单凌的手中已聚起王息凝为锥刺。
“主人，异变实验之试材极有可能均为此者命仆，若贸然处死，恐怕——”
锥刺却朝朽白的颊侧袭来。
“我知道。”
在接触朽白的前一瞬，锥刺消失。
朽白心知，这一刺所含的杀意绝非儿戏。
“呃呃——”
骸霜的头部，刚恢复到声带重生。
陈单凌再次踏下一脚，踩断了骸霜颈部与头部的连接。
王息在指缝穿梭，断罪草围绕骸霜生长。
闻到气息，骸霜反倒像是放心了。
“你们总是盼着‘我’回魔界来，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红黑相间的结晶连断罪草一同裹上骸霜体表。
裹缚刚刚过半，雪散、独留枯骨。
果然是假的…
陈单凌不耐烦地龇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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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异变实验(二十五)·名单上的19人
第102章 异变实验(二十五)·名单上的19人
紫黑色的雪自枯骨上散去，黑红结晶内空无一人。
陈单凌不耐烦地龇牙，旺盛的怒意让他的气息愈发狂躁不安。
朽白并未出声制止。
此刻多嘴，不是明智之举。
良久，气息趋于平稳。
“……抱歉，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
“主人，您可是……”
朽白只说了一半，完整的心声便是：
主人，您可是解除了力量之限？
陈单凌点了头：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我的脾气能这么差。”
自嘲过后，他划开通往隔罪界的洞口，
“你跟我来一趟吧。”
朽白默默跟上，随陈单凌复入隔罪界。
至禁罪门前，陈单凌抬手，断罪草应召、攀附于禁罪门周围。
“朽白，之前存放在你那里的魔气，还剩一份吧？”
“是的。”
“给我吧。”
微微泛紫的魔气在出现的一瞬便四处逃窜。
但任凭其如何挣扎，断罪草都阻碍了它的去路。
陈单凌凝聚王息，于脚下绘制着法阵。
朽白在旁观望，金色的眼底映照出血红的光芒。
法阵中有着大量用于搜寻的魔文。
仔细看过后，朽白只知这法阵并不作杀伐之用。
继一段晦涩难懂的魔文低吟，朽白只听清了最后的一句：
“骸霜命仆，血契之索，寻。”
法阵延伸出密集的灰或红的链条，只有4股指向禁罪门中。
想必这4股，就是控枫和容绛，还有薛奕辰和封修洛。
而其中2股链条的光芒忽明忽灭，应当与控枫、容绛的身体状态有关；属于薛奕辰和封修洛的链条光芒强度倒是适中。
那么，问题就在剩下的有着强烈红光的17道链条了。
它们漫无目的地飘动，唯独避开了禁罪门。
不在魔界的话，那就是在人世之中了吧。
陈单凌划开通往人世的洞口，这17道链条果然直指人世。
这下，陈单凌眉宇间的阴霾更加深沉了。
“主人，属下可代您处理。”
“没事的，你去刺夜那边守着就好。”
两个限制了力量的王族恶魔，应该能替他守一会儿。
在朽白离开后，陈单凌才再次对自身的力量加以限制。
短暂喘息后，他只身回到人世。
人世此时，天刚蒙亮。
总计21道链条，除去控枫、容绛，剩余的链条数量恰好与实验体名单上尚未发现尸身的异变实验相关者的数量一致，这19人的线索想必与此有关。
陈单凌起初是计划直接毁坏血契，但还得看骸霜的血契是如何起效的，才好为将来预防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要是骸霜正等着他破坏血契，那才更为麻烦。
其中2道红色链条的光芒开始闪烁，直指那座先前失踪千人的市中心医院。
由于魔气清除，这座医院已经逐步恢复收治病患的工作。
“呃——”
寂静的楼中，一声似是呻吟的低吼从楼道传出。
两道闪烁着的链条，就通往那里。
陈单凌低飞至那一楼道，只见两名身形扭曲的人似是被粘连在一起，连接处的皮肤覆盖着一层紫黑色的雪。
他将王息自窗缝穿过，而王息一靠近、那两个人便像无事一般，呆若木鸡地伫立于楼道之中。
而指向他们的链条也变得灰暗。
还是一名受雇于医院的清洁工在见到陈单凌时碰倒了工具，那二人才有了反应。
陈单凌的容貌还隐藏在王息之下。
那两个人似乎对刚才自身发生的诡异现象毫无印象，在看到窗外燃着熊熊烈火的巨型蝠翼时，眸中的愤意喷薄而出。
“你们……”
不由分说，纯银箭簇打断了陈单凌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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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异变实验(二十六)·汝非吾王
第103章 异变实验(二十六)·汝非吾王
陈单凌捏碎了向他袭来的纯银箭簇。
不止这2道链条灰暗，其余的15道链条的红光也开始闪烁，如堪堪燃烧的残烛之火。
这意味着什么？
陈单凌没时间想。
他只知道，自己再不尽快制止，这些从属于骸霜的命仆恐怕就没时间等他了。
“天上那是什么？鸟吗？”
“看着翅膀形状像是蝙蝠啊，好像还在烧着呢？”
“那么大？该不会就是这段时间说的——”
不能再停留了。
在这场骚动引起附近的人群恐慌之前，陈单凌振翅飞往下一道链条指向的方向。
他召出数只玄影蝠，分别让它们顺着链条的方向而去。
骸霜似乎想利用命仆的身体达成某种目的，难道是借助他们的骸骨，在人世形成分身吗…
这么想着，16只玄影蝠到达了各自负责监视的地点。
剩下的一处，就在废弃教堂。
此处不会有人类靠近，陈单凌才能安心调查。
他召出血影，让其替自己走下一层层的石阶。
石阶尽头的一人，却显然身中“夜燕”之术。
陈单凌的血影摁住那人形蝙蝠，利用石阶的棱角划开其面部覆盖的“面具”。
再取了血。
“夜燕”术法破除，蝙蝠皮囊破碎飞散，紫黑色的霜雪似是企图逃离教堂。
入口处，应召而来的断罪草燃起。
灰烬与霜雪相触，一同消失于人世。
血影随后将教堂地下的人带回地面，置于陈单凌面前。
昏迷的人刚刚睁眼，只见身旁站着两个黑红火焰构成的人形。
他浑身一颤。
“……黄蒙叔？”
听到声音，黄蒙定睛一看：
“是……你？”
陈单凌蹲下，检查着黄蒙的伤势。
黄蒙的身上似乎还没有异变反应，陈单凌暗暗松了口气。
见陈单凌没说话，黄蒙也没多说什么，只凝望着身后的石阶发愣。
“抱歉，我需要查点事情。”
陈单凌的指尖搭上黄蒙的前额。
不出所料，关键部分的记忆仍然有黑雾阻挡。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蒙叹了一声，道：
“我在碰到你带回的药水后不久，就好像昏迷了似的。”
“可药水不是在容器里吗？”
“在我拿起那个瓶子的时候，药水突然渗透出来，我松手也没来得及。”
黄蒙缓缓摇头，
“果然恶魔的东西…不能随便动啊。”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件事，你也不清楚？”
“…嗯。”
“你果然……并非吾‘王’。”
短短一句话中，黄蒙的声音里多了一个声音，
“汝究竟何人！缘何冒名称‘王’？又何以具‘王’之力？！”
是骸霜的声音吗？
陈单凌一愣。
紫黑霜雪像是被强力磁铁吸附的铁屑、飞速聚集在黄蒙的体表。
黄蒙双手钳住陈单凌的脖子，力道之大不似人类。
恶魔无需呼吸，陈单凌不作挣扎。
但黄蒙的骨骼毕竟只是人骨的硬度，用了如此大的力气、已经发出咔咔断裂之声。
陈单凌握住黄蒙的手腕，拇指摁住其手腕内侧中间的骨骼。
感觉到力道放松，陈单凌将颈上黄蒙的双手取了下来。
黄蒙双手的骨骼严重地错了位，用力、伤手，让他皮肤通红。
扭曲的指节让这双手像是红珊瑚一样。
陈单凌眉头紧锁，道：
“我说过了，要是有事找我，就好好说话。”
“夺取吾‘王’力量者，不配吾多言。”
“行吧，我会找到你，让你说清楚的。”
陈单凌撤去一侧眼前的王息遮挡，借由视线扯断了黄蒙意识中的一条线。
那条线，与在刺夜意识中留存的一样，应当都有监视之用。
黄蒙再度昏迷，陈单凌将他放回石阶之下、再以“黑宫”暂时禁锢。
其他的骸霜命仆，体表霜雪都受王息形成的玄影蝠召来的断罪草焚烧，链条的光芒归于平和。
那么，接下来就是与骸霜的真身见面了…
陈单凌几番深呼吸后，于隔罪界再次为自身力量解封。
循着断罪草燃烧过的气息，陈单凌的玄影蝠先一步到达了骸霜真身的位置。
狂躁的王息破开了枯树前的一切阵法，亦将树拦腰截断。
其中仅剩枯骨的骸霜，便从树中暴露了身形。
看到伪装为血影的陈单凌站在自己面前，骸霜不自觉地行了跪礼。
“现在，你可以冷静谈谈了吗？”
随着陈单凌的话音落下，骸霜的怒火顷刻消失。
骸霜真身的声音沙哑，似狂风中摇曳的干枯树木：
“…汝是何人？”
“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
千年光景，早让骸霜忘了噬殷魔王的声音。
这王息的压迫丝毫不假，可为何……
“‘王’……莫非……”
丢了记忆？
能让噬殷魔王丢失记忆，根本是不可能的。
骸霜终究没有完整地问出来。
“我是来找你谈话的，别说废话。”
“‘王’有何事要问？”
“你的牙，是偷来的吧？”
断罪草攀上骸霜的骨骼，唯独避开了獠牙的位置。
仅剩枯骨的骸霜此刻作何表情，谁都看不出来。
而王族恶魔的心声，就只有六翼魔王才能读到。
陈单凌冷笑一声：
“我说呢，你的命仆怎么还能是王族恶魔。”
狂风席卷，骸霜的雪状亡息在二者身遭翻飞。
红黑“狱火”炸开，将紫黑色的风雪清扫。
“省省力气，我要问的话还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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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异变实验(二十七)·魔王之牙
第104章 异变实验(二十七)·魔王之牙
红黑“狱火”炸开，将紫黑色的风雪清扫。
“省省力气，我要问的话还不止这些。”
不等骸霜反应，陈单凌又召出“血笼”，九根王息柱断了骸霜的行动能力。
噬殷的獠牙，怎么会在骸霜口中呢…
陈单凌正困惑，靠近查看时，才发现獠牙周围的骨骼上裂痕密布。
甚至在他查看时的短短几秒内，裂痕数量还在增加。
噬殷魔王的獠牙带给骸霜的反噬，早就将其血肉吞食一净。
陈单凌折断骸霜咽喉处的王息柱，问道：
“容绛之前说的那番话，是你的意思吗？”
“……臣不知‘王’所言何意。”
“以‘命仆’咒进行异变实验的目的，是容绛所说的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骸霜枯骨一颤。
“你活不长了吧？这反噬反应已经逆转不了了，弑鬼者进行的异变实验是在为你找可以寄存意识的身体吧？”
“‘王’既已知晓，臣已不必辩解。”
“你偷了牙、受了反噬，反倒怨‘我’不回魔界，再把异变实验的目的说是为了‘助我’，这桶脏水泼得可真好。”
骸霜垂下干枯的头颅，一言不发。
陈单凌话锋一转，问道，
“魔界最近什么情势？”
“若要判罪，‘王’何必多言？臣不否认，此事确如您所言。”
“判罪？沉罪棺还能让你多活一阵，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我可没那么好心。
“你什么都不说，我还可以用另外的方法去查，也就不用留你了。”
骸霜微微抬头，张开了干涸的嘴：
“臣…愿死。”
獠牙造成的裂缝扩大、枯骨碎成了渣。
“沉罪棺，焚。”
王息迅速在燃烧的同时凝结为晶体，将骸霜的碎骨困于其中。
“你确定不说吗？”
沉罪棺还未封锁骸霜的意识。
而骸霜选择保持沉默。
“好吧，那就抱歉了。”
霜雪向陈单凌翻上的掌心聚集而来，为诛魔师留下的印记镀了一圈紫边。
剩下的霜雪微微泛着红光，凝结成两枚獠牙。
“嘶……”
掌心一阵刺痛。
再看时，獠牙已经消失。
陈单凌环视脚边，也没找到獠牙的踪迹。
怪了。
但他没时间留在这里，便只留了两只玄影蝠看守，就去了陈鹿幻象的所在地。
容绛和控枫的残躯还在那里。
……
噬殷故居内。
刺夜与朽白长时间缄口不言，如两座雕像静静矗立。
楼道传来声响。
两个王族恶魔即刻聚起亡息。
“没事的，是我。”
陈单凌走了上来。
颈上的封印纹才刚刚暗淡。
“主人。”“主上。”
“你们辛苦了。”
“应尽之责，不足挂齿。”
“容绛和控枫…有来过这里吗？”
“未曾。”
那他们去了哪呢……
陈单凌沉思默想一番，只大概有了些模糊的推测。
“主人，那二者有何异状？”
陈单凌叹了一声，道：
“我们回去再说吧。”
“是。”
“刺夜，你的打算呢？”
“臣随您差遣。”
异变实验的事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恶魔绕过潜入人世的问题，还需要继续排查。
“……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协助。”
“得主上器重，乃臣等荣幸。”
通往人世的洞口开启。
“朽白，你先送他们回去，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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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异变实验(二十八)·魇面
第105章 异变实验(二十八)·魇面
骸霜的事了结得太简单了。
简单得太过蹊跷。
陈单凌悬停在教堂上空，呆愣了许久。
一丝刺痛。
细细回想，似乎是从左耳后侧以下传来的。
在魔角向下一寸的位置…
陈单凌摸索着，碰到一个奇怪的凸起。
是个球状物，被皮肤包裹了一部分。
难道是……眼睛？
指尖又触及眼周的一小粒尖锐之物，顿时让他毛骨悚然。
结合噬殷獠牙凭空消失，或是蓄谋已久的骸霜甘心受死的异状，都让他觉得这只眼睛的出现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眉头紧锁，闭上眼、理了理思绪。
还是先安顿好无辜的人吧。
血影顺着石阶而下，代陈单凌破除了施加给黄蒙的“黑宫”。
周围气氛骤然压抑，教堂一层闪过一道黑影。
再看时，又不见踪迹。
空旷的空间内只有风蚀严重的座椅整齐地排列，平静得离奇。
陈单凌汇聚王息于獠牙之上。
“咳——咳……”
身后，趴倒在地的黄蒙呛得猛咳，吐出一地黑血。
他的身体状况太糟了。
陈单凌不得不收敛力量，现在的黄蒙是承受不了王息威压的。
废弃教堂周围的环境仍与魔界相似，对黄蒙的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薛奕辰恰好给陈单凌来电。
“薛奕辰？你醒了吗？”
“托您的福，我和忆楷都没有大碍。”
“好，那就好。”
“请问，您知道黄蒙先生的下落吗？”
“他在我旁边，身体状况很不好。”
陈单凌一边通话，一边蹲下，打算搀扶黄蒙先到封锁结界以外的地方。
在触及黄蒙的一刻，黄蒙猛然抬头——
脸上浮现一张完整的魇面。
“我等下再找你，黄蒙叔不太对劲。”
“您在哪里？我们过去帮忙…”
“你们安心休息，我会处理好的。”
话虽这么说，陈单凌的为难却还是显而易见。
那魇面分明是由控枫和容绛脸上的半张魇面组合而成，面中有道若隐若现的缝隙。
紫黑霜雪正将缝隙填补。
现在一想，控枫容绛残缺的那部分身体，恐怕就是被骸霜取了魔骨与血液制成了魇面。
那这样的魇面，再上一级恐怕只能是骸霜…
黄蒙毕竟对薛奕辰和封修洛很重要，也对陈单凌提供过不少帮助。
陈单凌不敢贸然行动，只怕稍有不慎就会害得黄蒙丧命。
能干扰魇面的术法，他只知道“缚神”。
“护心，灵替，缚神。”
为不伤其心智，“缚神”需要施术者的精力高度集中。
作欺骗之用，用骸霜那擅长幻象的亡息就更合适了。
陈单凌正全心操控骸霜的亡息施术，无暇他顾。
黄蒙的呼吸紊乱，悄悄抬手至陈单凌耳边。
缚神刚施加完毕，多日疲劳的陈单凌视线模糊了一会儿。
察觉黄蒙的手靠近，便撤去了用于伪装为血影的王息。
而黄蒙掌上，乍现一张形态迥异的魇面。
是一张漆黑的无眼魇面，光泽泛着微弱的紫。
从气息分辨，那是骸霜以自身骨血、刚刚制成不久的。
有一个想法虽然很冒险，但他打算试一试。
先保住黄蒙的命吧。
陈单凌对黄蒙手上的魇面不作躲闪。
面部与魇面相触。
他在意识恍惚之际，伸手取下了黄蒙脸上的魇面，黄蒙的身体瞬间脱力。
“呵呃——”
借着低吼，还能对魇面的咒文稍作干扰。
他的眼前只有无尽的黑，白昼的光亮全然没有透进半分。
“黄毛！这什么情况啊？”
封修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陈单凌脸部受魇面覆盖，王息在身遭如焚烧的纸灰飘浮。
呼吸短促，应是几乎没有多余心力顾及旁人。
薛奕辰警惕，拉住了想往前去的封修洛：
“小心些。”
“你们……把……黄蒙叔…带走。”
“那您呢？”
“黄蒙叔…已经…没事了，不用管我。”
封修洛想说什么，薛奕辰摇了摇头。
“我和修洛先带黄蒙先生离开，您不必有负担。”
“…嗯。”
陈单凌终于不必克制王息。
王息燃起之时，断罪草聚集而来。
他蹲下俯身，断罪草烧起。
一股微妙的触感——
耳后的眼睛突然转动，魇面上骤然爬满血红色的龟裂纹。
断罪草燃起的火舌触及魇面时，魇面崩裂。
耳畔，是骸霜的哀嚎。
眼前，是黄蒙吐出的黑血。
是……诛魔师的血……？
视线中尽是密集的麻点，如潮水般不断向陈单凌涌来。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终于向旁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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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异变实验(二十九)·认罪
第106章 异变实验(二十九)·认罪
陈单凌醒来的地方，是在薛奕辰的住宅内。
他是被血腥气唤醒的。
口腔内，也还留着浓郁的铁味。
“终于知道醒了？”
刚起身，耳边就是封修洛的碎碎念，
“哈，一个人扛着事可算累垮了~整我，活该！”
“嗯…我错了。”
“啧，跟您…你说话真没劲。”
“薛奕辰和陈忆楷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状态可比你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
“谁像你？动不动就晕，能不能注意点？还有那个朽白我都不想说，你一走他就凶巴巴的，态度臭死了…”
封修洛逮着个机会就狠狠说了陈单凌一顿。
陈单凌坦然挨着封修洛的骂，唇边染着一丝笑意。
“还笑得出来？你不好奇吗？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不是回你家？”
“为什么？”
“你耳朵后面长了个眼珠子，衣服还脏兮兮的…”
之后的挖苦，陈单凌没心思听。
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慌。
“你说的眼睛…长什么样子？”
封修洛绕到陈单凌身后，凑到陈单凌的耳边观察。
“这眼珠子……跟你的很像啊，眼皮还长了俩尖牙。”
话正说着，那魔瞳的视线忽然朝封修洛锁定，
“这什么东西？！它还看我！”
一侧眼睑微微合上。
由于是竖向生长的眼睛，封修洛也分不出这是上眼睑还是下眼睑。
只觉得，这只眼睛似乎在笑。
“眼球的事，我还要问问朽白。”
“哦，我去喊他，你再躺会儿。”
“麻烦你了…现在外面还是白天，你注意些。”
“…切，我还用不着你提醒！”
封修洛又“哼”一声走了。
住宅内独留陈单凌。
魔瞳又有了动静，它似乎闭上了。
紧接着，左侧太阳穴的位置又传来触感。
难道转移到脸上了？
陈单凌忐忑不安，慌乱之下、他看到了玄关附近的全身镜。
他上前，本想借着镜中影像检查，却发现镜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倒影。
这是…什么意思？
门“叩叩”两声。
“我带朽白来了啊。”
把手转动，封修洛领着朽白来了。
陈单凌站在镜前望来，眼神空茫。
“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更像通宵了？”
陈单凌呆视着镜子。
其中只有封修洛的倒影，同样没有朽白。
吸血鬼和恶魔都没有影子，而恶魔则连影像都不能在镜中显现。
他心下一沉。
“主人，何故忧愁？”
“…没什么。只是噬殷的眼睛，好像在这里。”
陈单凌指了指方才触感转移的位置。
朽白刚抬眼，神情却忽然闪过慌乱。
那只位于陈单凌左眼附近的魔瞳，视线正紧紧锁定在朽白身上。
朽白的魔角后侧，裂缝出现，痕迹微不可察。
眼看着朽白的神色愈发异常，陈单凌不免担忧：
“怎么了？”
朽白的双腿失去了力气支撑：
“主人…属下……认罪。”
“认罪？你有什么罪？”
魔角裂痕扩大，其中的血红光芒猛然倾泻。
裂痕产生的截面中，赫然嵌着另一枚魔瞳。
朽白未受反噬，想是与陈单凌每日寄存的王息有关。
反噬的反应就一直被限制在单侧魔角之中。
“属下擅用王息以谋私用，甘受责罚。”
陈单凌默然。
魔瞳带给他的信息，是朽白仍未承认所有应受的罪责。
“你有重要的私事吧？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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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愿景
“你有重要的私事吧？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属下不敢劳主人费心。”
“什么忙？你们在说啥呢，突然这样？”
陈单凌垂眸凝望完全俯身在地的朽白，眉心的川字褶皱又深了几分。
“又怎么了都不说话？”
封修洛只觉莫名其妙，他关上了门、倚靠玄关柜打量着沉默的主仆。
这场僵局，是以朽白那藏匿着魔瞳的右侧魔角完全粉碎而打破的。
朽白常年毫无表情的脸，也随着魔角的粉碎而多了一道血色的裂隙。
此前，反噬只因命仆关系停滞了一阵，又随着陈单凌处理骸霜时解封了力量再次开始。
而噬殷的魔瞳又将反噬反应激化，此时的反噬进程才会这么快。
“你留着那只眼睛是有什么打算吗？”
“……”
朽白向来不提私事，自然不语。
陈单凌试着将王息覆盖于魔瞳上，魔瞳与王息融为一体，随着王息收回、与左眼附近的魔瞳生长到了同一个位置。
一只眼球上的双瞳，视线一同停留在朽白身上。
朽白察觉反噬停止，望向陈单凌时的眼神似有不解。
“你想借这份力量达成你的执念，但你的身体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我只知道你的执念，具体该怎么达成，还需要你来告诉我。”
“主人，您不必为属下…”
“骸霜留下的烂摊子还需要你一起解决，就当是我回应你的照顾吧。”
朽白还欲开口。
“我说过的，我只把你们当作朋友，别再推辞了。”
王息再次覆上体表，也传递给了朽白几分。
朽白的视野中便也浮现了连在骸霜命仆身上的锁链。
除了指向封修洛、薛奕辰和黄蒙的锁链，其他链条早就彻底黯淡无光。
2道锁链已经断裂，剩余的16道链条也有了崩坏的迹象。
“朽白，有没有毁掉命仆咒的方法？”
“夺取命主之能，便可使命仆从属于您，未曾听闻毁坏血契之法。”
而噬殷的魔瞳对此并不认同。
“好吧……我知道了。”
“主人，还请下令。”
“你去上次那个教堂附近把森林里的阵法清理干净，我去异变实验的驻地改命仆咒的魔文。
“你处理完，先在那里等着我。”
“是。”
“我呢？我要干点啥？”
“你等天黑了再回去找薛奕辰他们。如果我的家人想出门，就麻烦你照顾了。”
说罢，陈单凌微微鞠躬，和朽白也各自分散。
……
林中。
朽白寻找着法阵的痕迹，先对其周遭残余的红沙进行了清除。
“嗬啊——”
从法阵痕迹中，传来了魔界中恶魔的嘶叫。
随着黑蓝亡息的腐蚀，嘶叫也被完全阻隔在了那个罪恶之地。
毁坏阵法的任务并不难处理，所以朽白便应了陈单凌的“命令”，静立在空地之中。
这座树林已毫无生灵存在，便无一丝声响。
不知不觉，他等到深夜。
对恶魔而言，这样的时间不过一瞬，他也不觉漫长。
砰。砰砰。
微弱的爆破声隐隐约约地透过封锁结界传来。
朽白抬眼，呆望着远方炸开的烟火，眼中闪过难得的迷惘。
呼……
风轻轻拂过，再是一声脚步轻踏。
“抱歉，让你久等了吧。”
“属下惶恐，主人不必如此。”
“这是给你的。”
“此物是……天灯？”
“嗯，刚才四处都是烟花和鞭炮声，我才知道今天是要过年了。”
“您有吩咐，属下去办便是。”
“你的心还很乱，正好让你歇一歇。”
陈单凌在灯上写了字，点燃了灯罩下的烛火，又给朽白递出一支笔，
“总是把目的憋在心里，压力会很大的。试试许个愿，也许心态放平之后，你就突然有办法了呢？”
“…谢主人。”
朽白接过笔犹豫了片刻，在灯上小心翼翼地写着什么。
不知有多久没用笔，朽白的握笔姿势不能只算生疏，更像是没有经验。
他终于写好，学着陈单凌将天灯点亮。
温暖的火光让主仆的脸庞似有了些许血色。
陈单凌接过，便带着天灯缓缓飞出结界。
天灯从陈单凌的手中徐徐上升，朽白的天灯上写着的是一串魔文。
家的方向，也飘出了零星的几盏天灯，不知家人的灯是否存在其中。
陈单凌回到地面与朽白目送着天灯远去，轻声道：
“祝我们愿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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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破碎的亡魂
天灯徐徐上升，陈单凌远望出神。
直至天灯飘出视野，他才轻轻叹了一声，拨打了陈鹿的号码。
振铃许久，无人接听。
影契的位置没有异常，不知陈鹿做什么去了？
守在家里的玄影蝠降落，封修洛恰好归来。
封修洛挑了挑眉，冲玄影蝠刚做了个鬼脸，手机便振动起来。
“喂？干嘛？”
“我家人醒了吗？”
“啊？是哦，好像还没醒，我和我爸以为他们是太累了就没去喊。”
“现在还是没醒？”
“我看看……嗯，没醒，人类一般会睡多久啊？之前没这么多天吧？”
算上藏匿他们的那天，今天已经是昏迷的第四天了。
陈单凌的心底隐隐不安，他挂断了电话、飞快地向家赶去。
而朽白未接到陈单凌的指令，便留于原地。凝望陈单凌远去的方向，他的眼神间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
陈单凌到了家，但未进入结界。
他远远俯视，没从中感觉到其他恶魔的气息。
“他们目前怎么样了？”
他向身旁出来接应的薛奕辰问道。
“三天前回来时，我们将您的家人从棺木中转移到他们各自的卧室，但那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虽然魔界中充斥着的亡息压迫对人体伤害极大，但绝大部分都被陈单凌下的术法阻隔在外，本不该有这么长时间的昏迷……
除非，就如噬殷的眼睛告诉他的：
是朽白做了手脚？
那3个棺木，也正是原本用于放置朽白家人遗物的棺木，因为事出紧急才不得不用来藏匿活人，否则人类会在进入魔界的一瞬死亡。
陈单凌垂眸，暗念了一段咒文。
“望魂，睁。”
绿眸里、本是实心黑色的竖瞳中间，似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眼中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暗淡，只有几个半透明的人形在房屋内泛着微弱的光。
适应了望魂时的视野后，陈单凌只认出了两个白色的人形是喻涟和陈恒，一个淡红色的人形是陈鹿，一个鲜红色的人形是封修洛。
而另外三个残缺得仅剩小半部分的黑色人形，他不认识。
那三个黑色身影漂浮在三个人类身侧。
“亡灵定，锢魂，拘。”
王息在陈单凌手中化作锁链，以极快速度伸向三个黑色人形，将它们的胸膛贯穿。
连接着锁链的手微微一扯，黑色人形被带了上来。
陈单凌闭眼再睁，瞳仁恢复成了寻常的蛇瞳模样。
“这是……灵魂？”
“嗯，是已经死了的灵魂，但不完整。”
陈单凌回答后便再次沉默，直至听到家人醒转的动静，
“抱歉，要继续麻烦你们照应我的家人了。”
“那……您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吗？”
“……”
思考了许久，陈单凌最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别告诉他们有关这只眼睛的事情，我不想让他们因为这种事担心我。”
“嗯……那必要时，可能得改动他们的记忆啊……”
薛奕辰这么想着，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行，您血亲的记忆我们是没能力干涉的，要不先和他们说您还有要事需在我的住所附近处理？距离很远，他们也不好核实。”
“好，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交代罢了，陈单凌深深鞠了一躬，才与他带出的灵魂一同消失。
三个亡灵的轮廓几乎没一处完整，连面容都无法辨别。
黑色灵魂是已经死亡的人类灵魂，朽白留下他们，是因为不舍…还是有别的打算？
他回到那座近似魔界的森林，将灵魂放到朽白面前。
朽白早就行了跪礼等着陈单凌回来，像是早就准备好付出代价一般。
“主人。”
“朽白，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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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魂魔乌木(上)
第109章 魂魔乌木(上)
“朽白，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以噬殷魔王之能、生者之躯，可唤回棺木原主之魂。”
“你对我不满可以直说，不必用这种方式。”
“主人，若过分在意人类，人类必成为拖累。”
“家人是我的底线！你家人的灵魂我会帮你找，你对我家人下手是什么意思？”
朽白默然。
“走，到魔界去。”
……
主仆由噬殷故居入了朽白的魔界居所。
不长的路程里，朽白一言不发。
跟着追溯的影像，陈单凌找到棺木原先摆放的位置。
向内凹陷的墙面上，以血绘制的法阵已被破坏。法阵是由朽白的血液绘成的，但破坏法阵的划痕中却生长出了断罪草。
那这划痕，恐怕是断罪匕首造成的。
身旁的3个黑色灵魂惨叫一声，血色的裂痕自身形中间延伸。
朽白正欲动身。
“你留下，我去看看。”
眼前，陈单凌的身影消失不见，独留血影还在朽白身侧。
……
“这是那老不死留下的痕迹？”
“…所留气息与‘掌管者’一致。”
嘶青在陈单凌最后与骸霜见面的巨型枯树里外踱步。
缚晚回答了嘶青那句问话后，就不再作声。
她的食指在身后微勾。
与此同时，人世那处山洞内。
刺夜察觉魔瞳的异样，将其从土中取出。
相视一阵。
“主上，敌对魔王正欲寻您踪迹，还请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谢谢。”
嘶青感知力薄弱，倒是可以通过分散气息来干扰他…
陈单凌进一步压制自身的气息，召出玄影蝠和血影分散行动。做完了这些，他才落到方才让亡魂出现异常反应的恶魔面前。
但刚一靠近，那恶魔就发出哀嚎之声，身躯即刻化为粉尘。
这可能是导致朽白失去家人踪迹的罪魁祸首，陈单凌还没来得及问出任何事，这条线索就断了。
左侧太阳穴上的魔瞳，绿色的眸光刚刚暗淡。些许微弱的触感传来，魔瞳似乎眨了一下。
被劈开的枯树里外萦绕着腐臭的味道，像是亡魂的黑色雾气一丝丝地散发。
如果现在噬殷的魔瞳有思维，那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询问之前就将那个恶魔处死呢？
陈单凌思考着在枯树内信步前行，走到了深处。
一株硕大的漆黑的植物上，错综复杂的枝丫各自长着五或六只魔瞳。
魔瞳数以万计，颜色不尽相同，大小也不一。
陈单凌向前一步，踩到了这株诡异植物发达的根系上，他慌忙收脚——
植物似已与王息产生了反应，从那些细枝末节渗出亡魂的碎片，离开了怪树的亡魂四处逃窜，却逃离不出这一整棵空心的枯树内侧。
那些漆黑的亡灵渐渐冷静，围到了陈单凌的身侧，就不再有动作。
突然，树枝上的一枚魔瞳蒸腾起了血雾。
是属于刚才化成沙的恶魔的眼球，正迅速地化作黑色粉末。
而因为枝杈繁多，陈单凌还没来得及穿过层层遮挡取到它。
事发突然，陈单凌愣了几秒。
他理了理思绪，目光朝身边的亡灵扫去。
他找到了朽白的其中一个家人的亡灵。
看样貌……应该是母亲。
虽是亡灵，气质却还有几分贵气，也许朽白的出身并不平庸。
从他骨子里的微妙的傲慢就够看出一点端倪。
“您好，请问您是…朽白的母亲吗？”
陈单凌不知道亡灵们还是否留有思维或是沟通的能力，便抱着些许的试探心理向亡魂问道。
可亡灵无识，只能遵循本能做一些简单的行为，而且似乎并不知道“朽白”指的是谁。
朽白也从未提过往事。
突然，亡灵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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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魂魔乌木(下)
第110章 魂魔乌木(下)
突然，亡灵张了张嘴：
“Branwen K. Helstota.”
话语已听不清，好在还能从心声听出她想说的话。
应该是名字吧？陈单凌心中困惑。
他仍注视着虚弱的亡魂，思考该做些什么、好让亡魂的痛苦减轻。
亡魂还欲开口，但连用些说话的力气都能让她几近破碎，若非还有身旁的怪树作为根基，身形就要完全散了。
“您的想法我能知道，不必说出口的。”
但亡魂的轮廓愈发扭曲，更难以吐出只言片语，似乎是久违的思考让她痛苦不堪。
“魂眠，破惊。”
亡魂稳定下来。
看着亡魂闭上双眼，陈单凌才回过了神。
左侧手臂若有似无的不协调感逐渐明显。
这个术法，他可以确定自己是不会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小臂内侧闪烁着怪异的符文。
身周骤冷，那棵怪树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树枝摇曳着、所有亡魂心口的位置都被摆动的树枝搅出了漩涡，哀嚎不止。
“别再折磨他们了。”
话音刚落，怪树停止了动作，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陈单凌的心里有了打算。
他留了一个血残影看守，自己折回朽白的所在地。
“主人。”
没等朽白行礼，陈单凌握住了他的肩膀，问道：
“我见到一棵长满了眼球的树，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属下听闻，‘掌管者’下属使魔除朽骨魔外，还有一使魔名魂魔乌木。其状如枯木，而枝杈所生魔瞳，均有恶魔与之对应；其性阴邪，以魂灵心性为食，致魂灵无识与己作伴。”
“那如果我强行带走那些灵魂，会对他们有损害吗？”
“属下对此不甚了解，但既为下属使魔，或可令其归还。”
“好，那你再等我一会儿。”
陈单凌再度离开。
可以商量，那就尽量和平解决的好，这对那些魂灵的损害也是最小的。
再落至魂魔乌木前时，枝上原本胡乱地到处乱转的魔瞳纷纷转向了他。
恶心的目光看得陈单凌头皮发麻。
『主上，令何？』
干枯的枝杈摇晃，几近断裂的声音形成了这句话语。
“把那些亡魂放了，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霎时，陈单凌感受到了魂魔乌木的震怒。
不光有被夺走喜爱之物的愤怒，还有拒绝遵从他这一命令的不解。
它像是被宠爱滋养、却从未体会过一丝一毫挫折的孩子，一有不顺心就大声哭闹。
嗡嗡声比先前响得更激烈了，魂灵的哭嚎不绝于耳。
“好了，请你别折磨他们，他们的状态太差了。”
『彼乃伴戏。』
什么意思？“玩”吗？
对魂魔乌木来说，束缚灵魂算是娱乐吗？
『惟其无思，方可长伴。』
“我理解你很无聊，但是请你放了他们吧。”
『以何相易？』
“你喜欢的是有乐趣的东西吗？不是生灵或是亡魂可以吗？”
『前主之瞳。』
是指噬殷的眼睛？祂原先就守着噬殷的眼睛吗？
左颊似有液体流下，陈单凌伸手去接时，噬殷的魔瞳也落入掌心。
魂灵的束缚被解开，陈单凌及时以锢魂术稳定住了他们。
而噬殷的魔瞳从他掌心消失，又在魂魔乌木的主干上出现。
亡魂如此之多，不知还有谁如朽白一样为寻觅家人的灵魂和尸骨苦苦奔波百年。
总要先让他们得以安息，他们本不该在这里的。
陈单凌轻叹一声，带上亡魂转身欲走。
“孩子，汝终至此境地，乃吾之过。”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清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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