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灿烂阳光》
7. 神奇的体验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我看到自己的车子被爱德华那双修长苍白的手轻松地打开,我能很确定自己听到车门的锁被硬生生扯开的悲嚎,我可怜的二手车,三年内我完全没有买新车额外支出生活费的打算。
爱丽丝的动作如同猫咪灵巧而优雅走向贾斯帕,她将伞搁在肩头上,用手肘勾住伞柄。空出的双手伸出去,她细腻地抚摸着贾斯帕冷硬俊秀的脸孔,哄着般温柔地说:“贾斯,她的味道并不好,你忍得住的,来,看着我。”
爱丽丝哄贾斯帕的时候,跟他母亲没有两样。
而我已经被爱德华拎出车外,那么轻松,让我觉得自己颈部上那只强健有力的手是只坚硬的镊子。
而我是块速冻汉堡包,味道实在是很一般到下一秒可能会被分尸扔到垃圾桶里。雨水打到的脸上让畏冷的身体发抖,可是爱德华看我的眼神让我更寒冷。
他对我可没有任何好感,是的,就在刚才,不过几分钟前我揭破了他的秘密。
没有人,包括吸血鬼会喜欢秘密突然间就被破解的感觉。
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一个读心术的混蛋将我心里的碎碎念当成理所当然的唠叨,我不想让人听到的他都听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恶的王八蛋吗?
我听到爱德华明显的笑声,他笑了,我不敢抬头看他,那张白到过于漂亮的脸蛋。
爱丽丝跟贾斯帕站在雨中看向我们,他们家的爱德华拎着我如同拎着只小鸡仔这种场景一定不多见。我听到爱丽丝叹息一样甜腻的声音,她拉长了自己的尾调,跟C的花式英语的那些勾一样华丽。
“爱德华,会有人注意我们的,他们快要看过来了。”
我能确定她所说的还没发生,“他们”是我那些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同学。
“这很奇妙,我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爱德华面无表情地嘀咕,然后将我丢到那辆阿斯顿马丁后座上,他们开车门的速度快到你的动态视力完全无法捕捉,这群家伙难道已经不掩饰自己的非人类事实。
我能想象到绑匪不掩饰,被绑者被撕票的悲惨未来。
后车座全部都用昂贵的深色真皮材料制作,我一上车就缩到边角,恨不得将脸都蹭到窗玻璃上。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这车子真不错,坐起来很舒服,手里没个几十万美元估计也买不到,很可能我这辈子也就这一个机会坐这种好车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辆车子,几年前它的模型展出时我就爱上它,所以前年它开始量产我就先订购。”坐在前座的爱德华没有转头,他很自然地跟我说,像是很自豪我心里对他爱车的赞叹。
爱丽丝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来,她似乎是对某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而苦恼地说:“爱德华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她知道真的很多,搞不好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我想我们该通知卡莱尔,他会知道怎么办的。”
我僵硬地看过去,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她自然地将身体窝进座位里,腿部的伸展优美到极点。
贾斯帕坐在驾驶座上,他双手抓着方向盘,跟抓块石头一样僵硬。车子很快就驶出去,我们冲上沿途都是各种杉树的公路,我很想扒开窗户大喊救命,前提是我有举起一辆小汽车的力气。
爱德华生气的声音响起,他有些着急地低喊着:“贾斯帕,你快把方向盘给捏烂了,你确定你能开好它?”
“我想……可以吧。”贾斯帕的注意力有些恍惚,连声音都不在状态内。
我很怀疑下一刻这车子会不会出车祸,一辆豪华的跑车冲过护栏撞入森林的大树杆上,三个非人类能轻易地从车子里飞出去,剩下我一个目瞪口呆死翘翘。
“爱丽丝,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草率地决定让他来学校的,他很多时候会失控。”爱德华似乎是听到了贾斯帕的思想,面目一阵怪异的扭曲。“而且车子处于密封状态,那样味道散不出也会影响他。”
“不,爱德华,贾斯不会出事的,他可以。”爱丽丝的信心不知道是在说服爱德华还是在说服贾斯帕。
不过我看到贾斯帕放在方向盘的手指总算是放松了不少,他对于爱丽丝的声音似乎很敏感,来自她的每一句话都能让这个不安分的男孩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
好吧男孩,如果不去想这群家伙几岁,他们的外貌总是如此的青春靓丽,甚至是……比电影还年轻,还美得无以伦比得多。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往暮光之城的方向走去,我觉得爱德华听到了一定会闹出大灾难,因为整个故事都是他的未来,比爱丽丝的预言还要准确。
爱德华会读心术,基本上我想什么他就听什么。我让自己的大脑放空,这很难,你知道的。特别是在你的心泄露出那么多秘密的时候,我发现对于锁住自己的思想让自己变成脑袋空空的白痴根本不可能,我还是会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一个人习惯了,脑补能力强悍得可怕。
我经常是一个人独处的,所以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地处于一种内心活跃的状态。
至少在这个时间,我无法抑制自己翻滚的脑部活动。我觉得自己正在犯罪,告诉一个会读心术的吸血鬼,其实我们都在一部电影里,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部小说里。
他们会不会发疯,会吧,我一定会比他们先疯掉的。
爱德华突然用一种异常谨慎却特别迅速的动作转过身来,他的眼里出现了困惑。他薄薄的嘴唇抿起一条直线,很快直线就往上弯起,多么友好的微笑,虽然我觉得他笑得很假。他问:“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发疯?”
爱德华竟然会问……你在想什么?
那不是贝拉的专利吗?
我有些反应不回来,没什么。这是我没出口的回答,可是爱德华已经听到了,他似乎觉得我没说实话,有几秒的时间他竟然在怀疑我脑子里的答案。
他转回身去怪异地嘀咕,“难道我听漏了吗?”
他听漏了?轮到我奇怪地皱眉,这不可能吧。
爱德华已经顺口地回答:“不可能吗?”
这种交流方式,真是不适应。
爱德华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贾斯帕的驾驶技术上,“天啊,你戳碎我的转速表,控制点力度贾斯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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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丽丝若无其事地轻咳几声,爱德华冷冷地说:“你真的那么确定当车子停下来时,它还是完整的吗?”
爱丽丝调皮地回答:“我很确定,至少外表是完整的,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买辆新车,最新款的沃尔沃?”
我继续扒着窗户,窗户外大雨转为雨雾,灰茫茫覆盖住我们前去的道路。平常人在这种天气开车不该战战兢兢的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他们不是平常人,我将头大力地撞了下窗玻璃,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跟三只吸血鬼坐在一辆车子里,其中一只吸血鬼还很想将我吧唧地吞下去。
别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方向盘已经快被贾斯帕掐碎了一半,我可以听到爱德华心痛到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控制不住自己惊怕的情绪,他们三个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恶毒的压抑,我只能不断催眠自己,他们不咬人,我不是森林灰熊所以不用怕。
“爱丽丝,她知道我们是素食者。”爱德华似乎有点懊恼,他捂着眼睛不想看到自己的爱车快要被人拆掉的惨景。“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太奇怪了。”
暮光之城。我想。
然后我发现爱德华对这四个字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真的不可思议。我突然发觉如果爱德华一开始就听到了,那他不可能不清楚我对他们的了解来自哪里,因为我在第一眼见到他们并且反应回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就是暮光之城。
可是他听不到,这算什么?穿越福利……别开玩笑了,这呆会我要怎么解释自己知道那么多秘密。
“没事的,一点事都没有。”爱丽丝还是那个样子,她侧脸看着我,冰冷苍白的脸孔上有一抹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
我往椅子边角缩得更厉害,爱丽丝的眸色如同暮色夕阳,浓郁的金色接近黑暗,她看得我头皮发麻。
爱德华没有回头,他冷静到接近礼貌地说:“爱丽丝,你吓到她了。”
爱丽丝:“呵呵。”
贾斯帕那里也发出声音,很清晰地“咔”一下,方向盘下方的支点被扭下来了。这个金发的从外表看的年轻人很无辜地拿着断掉的方向盘,他张开嘴似乎要呼吸,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窒息患者的挣扎声响。
他好像是觉得自己能用断掉的方向盘来操控这辆车,所以他的手在车子失控往左冲的时候还拖着报废的圆盘,反射性想将车子给扭回来。
我的头因为车子的冲力而重重地磕到玻璃窗上,嗡嗡地抽痛着。爱德华愤怒地说:“我就知道不该为了训练他的自控力给他开。”
爱丽丝立马说:“贾斯,我马上开窗,你会好点的。”
方向盘都没了还开什窗啊,我抓狂地想,你们的车子再不快点踩刹车最后的下场就是飞入森林里,然后夹在五十米高的德加冷杉树杈上报废。
我终于忍不住扒着窗惊恐地大喊:“你们快停车啊。”
回应我的是豪华的阿斯V12Vanquish横着漂移的巨响,我忍不住对满车子不靠谱的卡伦一家,呵呵。
这真是一种神奇体验,神奇的体验。
8. 卡伦家
车子停下的时候,我从车子里面爬出来感觉自己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爱德华在车子失控的时候开车门一跃而出,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他伸手拖住后车厢,配合贾斯帕的刹车。车子安全地停下,他们就跟超人一样,我想就是让他们将一辆卡车举过头来锻炼身体也不是什么问题。
贾斯帕在车子停下后开车门,关车门,动作干净利落,他如同一只鹰隼飞跃到公路旁边的森林里,我眨眼就不见他消失的背影。
爱丽丝担忧地看着他跑掉,“贾斯先走了,看来我们得放弃这辆车子,如果我们不能将方向盘装回去。”
爱德华摸着他爱车的前门,我想他一定很想骂人,雨水将他整齐的头发给弄乱,他沉默的样子很能激起女人的母性。
雨又渐渐变大,我露在外头的脆弱皮肤开始泛红,被雨水的重量压到快要无法呼吸。我的雨衣雨书包都在福特车里面,我期待没人发现我的车门坏掉了,而恶作剧地翻我的书包将C的信拿走了。
我上学曾经有一段时间,整个学校的学生都集体欺负我一个人。他们从不当面恶作剧,而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把我需要的东西拿走,或者我在乎什么他们就将那些东西给弄走。
不过谢天谢地,自从查理开着警车跑到学校,在格林校长的办公司里咆哮一顿后,他们终于是收敛自己的行为。
爱德华哀悼完自己受伤的新车才转身,他跟爱丽丝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我能感受到他们在交流,就像是爱丽丝早已经学会了与自己会读心术的伙伴用心沟通,而不用说出口哪怕一个字。
爱德华的举止优雅,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恨不得缩到他车后盖里面的可怜样,他显得有些尴尬。他试着表示不会伤害我地举起手,“你还好吗?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们的鲁莽而受到伤害。咳,其实我们还有更好的沟通方式,实在是……太冲动了,你跑得太快,所以只好追过来。”
我后退几步,试着跟他保持距离,勉强笑笑:“还好,应该下课了吧,我想我该回家别让家人担心。”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爱德华说得太顺口,说完才抽着嘴角知道自己说错了。
该死的读心术,我要诅咒你。
然后爱德华表情更怪了,他嘟囔:“有些时候总是无法克制。”
爱丽丝突然指着贾斯帕消失的方向,笑着说:“卡莱尔回来了,他知道我们有客人,埃美特打电话给他。”
爱德华这次反应特别快,他对我说一句,“希望你别介意。”声音未落手已经伸过来,我眼花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已经在他坚硬如石的背上。他背起我,身体小幅度弯下,脚下一用力跳到三米高越过护栏,脚踩在路边的一棵冷杉树干上,重力在我们四周消失殆尽。
爱丽丝从我们身边掠过,那速度如果慢放个十倍,我应该就能看到她是怎么消失的,她的残影被森林里面的黑暗给吞噬了。
爱德华手抓着树皮,整个人凌空,一只手往后弯折抓紧我腰部的衣服,我能看到他很努力不冒犯我,这让我终于有点安全感。
他说,语气正常礼貌,声音却不自觉带着一种很诱惑人的丝滑。“你可以抓着我的肩膀,我跑起来有点快,你如果怕晕可以闭上眼睛。”
我的脚是停在空气里的,相信如果爱德华手一松,我一定会摔个粉碎性骨折加脑震荡。有点慌忙将手放在他肩上,他的肩膀很宽,隔着衣服的肌肉没有一点人类的肉质,硬邦邦如无机质的铁块。
我睁着眼睛,爱德华已经从树上跳下,如果没有亲身体会,你永远都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跟你做任何交通工具都不一样。
我看到他脚下的绿色蕨类植物轻轻地舒展着叶片迎接来自大自然的雨水,失去光照的世界,奥林匹克山脉里的森林是个巨大的植物迷宫。
查理曾经带着我认识这里的树木,我看到了许多的耸立而上的铁杉,横倒的云杉,覆盖着苔藓的枫树,还有很多我没有看清楚的巨大古树。
这里已经远离了小镇的市区,远离了所有泊油公路,远离了人烟,梭尔杜克河的流动是这里唯一活着的声音。
爱德华奔跑着前进,比任何一辆车子都要快。
所有的景色寂静而沉默地转瞬即逝,我瞪着眼睛,眩晕不已。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变成粘稠翻飞的物质,在我眼里不断搅拌,这让我很想吐。
雨水跟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的长发张狂乱成一团鸟窝,冰冷无声地占据了我整个身体。
我不知道他跑了几英里,时间与距离对现在的我来说太难辨别了。我将头磕在爱德华的石块一样的肩膀上,困难地喘息,疲倦与痛苦如同这群家伙行动的速度那样,闪电般地在我的血管里咆哮。
终于他速度慢下来,从巨大的蕨类叶子上轻巧稳定地跨过去,跑到一片人工草坪上,到处都是积水,空荡荡的草地平整得像是削出来。
我难过地睁开眼看见四周围着巨大的树木,像是雪松,但是我迷糊而沉重的脑袋早已经分辨不出这是短叶雪松还是大西洋雪松。草坪前方突起的地方有一栋三层楼的房子。这真像是一个童话,在海拔高耸的位置,森林深处藏着人类精巧的建筑。
门开着,门廊很平滑。爱德华快步冲入客厅,背着一个人并没有让他湿漉的鞋子在米色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什么痕迹,他跟在飘一样。
他将我放到红色的沙发上,我头痛欲裂,视线模糊,接触到柔软的沙发垫子后整个身体放松下来,那种难受更明显。我很冷,衣服全部都是雨水,紧紧贴着我的身体。
“她不太好,我想该让她舒服点。”是爱德华的声音,他不知道正在跟谁说话。
我闭上眼,一直颤抖,想抱住自己蜷缩起来保持身体里那点可怜的热量。没吃过什么苦,对自己好惯了,娇生惯养的身体根本受不了风雨的侵蚀。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我的额头,我连忙侧头,那只手的温度像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过夜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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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可以冻坏我一块肉。
“没有脑震荡,你们太不小心了,现在应该让她换件衣服,保持住她的体温。”陌生的声音近在耳边,温和而仁慈。他有些犹豫地低声说:“这种时候最好先洗个热水澡,我再给她配点药。”
“我觉得我不适合。”爱德华有些烦恼地说。
我听到爱丽丝忍不住嗤笑出声。
废话,如果敢让个男的接近我替我洗澡,管你是不是非人类超人吸血鬼,我照样用十字架桃木镶裹钻石尖头戳死你。他们的身体跟花岗岩一样硬实,我觉得单纯的辟邪桃木肯定是扎不进去的。
这下轮到爱德华忍不住笑了,他边笑边解释,“对不起,我忍不住,她的思想很有趣。”
“爱德华。”有人叹息般,用一种美好的声音地叫着他的名字,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就算是带着不赞同的语调也是柔软温情的。“我带她去洗澡,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你们该学会爱护女性。”
“抱歉,艾思梅。”爱德华很快就摆正自己态度,很恳诚地道歉。
“也许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艾思梅走到我身边,我警惕地睁开眼看她,她是如此完美,苍白到不可思议的皮肤,棕褐色的长发如同海浪垂落在她肩膀下面,精致的脸孔有很友好的神情,让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我试着想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柔软的沙发里面拯救出来,结果手劲不够又给跌回去。艾思梅手里搭着一块毛毯,她摇摇头似乎是看不惯我逞强的动作,她将手里的毛毯裹到我身体上,弯身双手穿过我的背部与膝盖,将我轻松地抱起来。
我的手顺着她的动作而垂落在虚空里,眼前一阵发黑,她很体贴地将自己冰冷的体温隔绝在厚实的毛毯外面。
可是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让我本能地想挣扎,艾思梅立刻稳住我的不安分。她美丽的脸孔接近我的鬓发,平静的呼吸带着凉意,她的声音低软如同摇篮曲。“孩子,没事的,你是安全的。”
我所有的不安被她温暖的动作给抚平了,理智告诉我一切事情都没有完,但是身体已经背叛了我的理智,忍不住将身体缩起来,依偎进艾思梅隔着毛毯的怀抱里。
“我们该为她找些衣服。”爱丽丝说,“上个星期我定制的牛奶系列夏季服装还放在衣橱里,她会喜欢这种颜色的。”
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响起,“爱德华,把事情全部告诉我。”
“好吧,卡莱尔,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我找不到安全的答案,我们可能要挪地方了。克莱尔-米勒是神奇的人,她知道我们的一切,我非常确定这件事。”
爱德华的声音渐远,因为艾思梅已经将我抱离客厅有一段距离,直接上了旋转楼梯,到了二楼的卫生间。
这所房子都是玻璃,到处都是巨大的窗玻璃,白色明亮是这里唯一的主调。我可以看到窗户外面巨大的冷杉树枝延伸而出,阴霾的天空与深绿色的草地,雨声遥远地敲打着土地的心脏。
9. 洗澡
艾思梅将洗澡水给我放好,在她家那个巨大的浴缸。我甚至还看到她往洗澡水里面倒了些精油,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默然地看着她好心的举动,虽然我更想将自己缩到墙壁的一角里,催眠自己眼前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的美女,如果她没有那种苍白细致到连化妆都画不出来的皮肤,我想我会成功的。
艾思梅将自己手放入浴缸里,搅拌一下水,希望她可怕的低温不会让洗澡水降温了,我现在急需要外来的热量。
五月中旬的福克斯,几乎天天都是雨水,对我来说这种气温跟冬天的街头也没差别。
艾思梅坐在浴缸边缘,她低头看着我,笑得很真挚诚恳,“你还好吗?”
“我想……不太好。”我眼睛几乎都快要黏在一起,湿漉的衣服让我的身体僵硬,我想要一个私人的空间。
“看起来是有点糟糕,你需要我的帮助吗?”艾思梅似乎是想用手摸摸我,可是她很快打消这个注意,因为我明显的躲避让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温度不适合正在失温的人类。
“不用,女士。”我口齿不清地回答。
“如果有需要叫一声,你这个样子让人担心。”艾思梅退出浴室,她很轻地关上门。
我抱着膝盖没有动,一分钟后才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脱了衣服踏进浴缸里面,水温刚刚好,我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快速打开,温暖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面。
我叹息一声,安静地将抱着膝盖,将头搁在上面。赤|裸的身体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母胎,包围我的是羊水。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暮光之城,无论是爱德华还是卡伦一家都从电影小说里莫名其妙跑出来,这是任何科学都无法解释的恐怖现象,除非我得承认自己有妄想症。停住,这不可能,我不能自己吓死自己。
假设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我就不仅是时空倒流重生在一个美国女孩身上,而是掉到让任何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奇怪的另一个空间里。
这个空间的真实,在我活着的上辈子是虚假的。天啊,难不成在我终于摆脱了上辈子的影响,从灵异事件里活过来认真对待生命后,还要接受这其实是一个充满了吸血鬼什么的神话故事吗?
而且最糟糕的事情还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发生了,我心底的秘密几乎毫无保留一秒内被挖掘了出来。
是几乎,我确定爱德华对暮光之城没有任何反应,可是他在我身上听到的事情足够他们有几千种的猜测。
而且我隐约确定爱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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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听不到一些事情,例如贝拉,暮光之城的剧情,我上辈子的事。
所以他在我身上听到的事情,连接不起来,不然他不会向卡莱尔求助。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不会知道我是重生的,也不会知道我看过暮光之城一,更看不到我脑子里贝拉跟爱德华的美丽爱情故事。
但是不幸的是,我不能说谎,因为在爱德华面前所有的谎言都没有意义。
可是我也不能说实话,我心里升起了一股对于命运的恐惧感,这些不该告诉他们,关于我所有的秘密。
没有人喜欢秘密被揭穿,我也非常,非常的讨厌。
我伸出手抓住长发,它们都落到浴缸里,浅淡的金色发丝在水里面像是透明的,我有些哽咽地叹息。我怕自己过不了这一关,真是无助啊。
在难过中,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浴室的门关上的响动,但是那非常快而轻巧,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糊涂的幻觉。
抬眼看,四周一片寂静,这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不明生物。
我松了一口气,余光瞄到浴缸旁边的椅子上竟然放着一套白色的衣物。
然后我开始想,进来的是谁?艾思梅,爱丽丝……谁敢说是爱德华我就掐死他。
10. 你好,卡莱尔
爱丽丝说过什么,牛奶系列的服装?我不会告诉你们连内裤都是纯白无暇的。
我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像是从米兰时装周T台上面直接扒下来,线条简单精巧的衣服很有质感,穿上身很有一股休闲潮流的风格。不过长袖子的衣服很薄,透气而宽松,我相信这是夏天穿的。
从浴室出来,走向客厅的时候,从卡伦屋子的窗户往外看,陡斜的草地连绵而去,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我眼前。这栋看起来只有高层人物才住得起的别墅矗立的地方让人觉得很惊奇,它看起来很新,像是翻修不久。
我其实已经想不起来暮光之城任何对于卡伦一家更多的描写了,我很少记起来这部电影,哪怕它曾经震撼过我。
所以我忘记了他们住的是什么房子,大部分的外貌讲述,他们做过什么事情,对于电影来说那不过是两个主角旁枝末节的小事而已,我当然也不怎么了解。听说暮光有四部,我该感谢自己只看过一部暮色电影及半部新月的小说。要不我现在记起来更多情节就如同预言,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我走路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地稳住自己杂乱的思绪,不想在今天出现更多失礼的举动。
我平常不是这样的,我得告诉他们这点,绝对不是一个会在地上打滚的疯婆子,我有该有的礼貌,我非常确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咬人……我想起贾斯帕拗断方向盘的恐怖力道,我可以想象他其实更想扭断我的脖子。我忍不住摸摸自己脆弱的脖颈不寒而栗,他们大概,是不咬人的吧。
我都不知道这小段路花了我几分钟,当我走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面的所有……人,我很想忽略人字前面奇怪的停顿,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爱丽丝已经赞叹地出声:“她很棒不是吗?”
那口气活似在称赞一个美味的香肠汉堡,我很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
“我就知道这衣服她很合适,她的头发多么漂亮,都不像是凡间该有的颜色。”爱丽丝小心翼翼地离开她站的地方,尽量放缓速度接近我。她微微前倾身体,微眯着眼睛凑到我跟前像是在用鼻子品尝着什么,她的五官符合了人类对于美丽的所有想象,有迷惑人心的沉静。她很享受地说:“迷迭香的味道,让人振奋。”
我浑身都僵住,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条毒蛇在面前抬起头来。我终于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是生物上面的天性克制。哪怕我知道毒蛇没有任何恶意,身体也会反射性地强调他们的危险,这一时间很难克服。
“我们把她吓到,她觉得我们是毒蛇。”坐在沙发上的爱德华很适时地翻译,别人翻译的是西班牙语法语日语中文,他翻译的是正宗的读心术。
“也许大部分人会有这种感觉,但像是克莱尔这么敏感的,一般来说她是拥有神秘天赋的。”
这个声音我刚才听过,我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站起来,就算看够了卡伦一家的俊男美女,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让我呼吸一窒。这可不是在电影院里面看到帅哥的那种小小的赞叹,而是现实中,在你平常的生活里面几乎看不到的那种美景。
他深金色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完美而性感的前额,似乎是怕自己是条毒蛇而吓到我。他比爱丽丝来得谨慎稳重,甚至都不接近我,免得让我更害怕。他温柔的笑容不带敷衍,就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个好人。
“你好,克莱尔,我是卡莱尔,很高兴见到你。”
一个能将客套话说成诚实的圣经的人,让我很惭愧,因为我没有他那么好的心境与态度。
他们甚至都不给我自我介绍的机会,似乎每个人一下子就知道了我叫克莱尔米勒。
读心术真是个好东西,我又一次恶毒地诅咒它。
爱德华眼珠子转了转,我想他在忍笑,就那小样。
最终我终于是动动自己僵硬的嘴角,我是多么困难才将自己抿得死死的嘴巴给撬开,我干巴巴地回应:“你好,卡莱尔。”
“我想你该吃点药,你的身体不太好,而且还淋了雨。”卡莱尔很关心我地说。
他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我努力地回想关于他的事情,暮光之城是不行了,那里面的人物我真记不起来几个。我想到的是学校里面的风言风语,卡莱尔卡伦是个医生,好吧,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医生。任何女人看到他都会去制造车祸以求能进入福克斯医院,与卡莱尔医生来次亲密的接触。
爱德华忍住笑不成功,他开始咳嗽了。
最终我被卡莱尔那天使一样的善良打动了,我坐在沙发上,臀部就挨半边练习扎马步。他给我配了点药丸,爱丽丝看了我一眼突然消失在客厅里,半秒后她闪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水。我感谢地接过,发现是温水,我心里的柔软被触动,有点感动。
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是没有一上来就满清十大酷刑将我吊起来抽打让我很惊讶。
他们走的是温情路线,他们是好……人……我真的厌倦了人字前面那个省略号。
我将药丸一下子都给塞进嘴里,坐在我对面的卡莱尔医生似乎很担心我这样蹂躏他的药,我能感受到胶囊与糖衣混合的味道是怎么折磨的舌头的。我连忙喝了一大口温水,拼命地往下咽。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哪怕我觉得我该优雅含蓄一点,在所有人都那么完美的时候。
但水困难地卷着一堆药丸子往喉咙百米冲时,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开门声,大风呼啸着刮进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唬了一跳,水跟药丸似乎从食道偏离方向,它汹涌地倒灌而出。我“噗”地将它们喷出来。变数太快,坐在我对面的爱德华与卡莱尔眼睁睁看着我将水混合着不明生物喷向他们,我终于见识了到真正的瞬间,刹那,风驰电掣,我周围的所有人都消失了,没有谁被这场灾难波及到。
等到我终于知道要回头看,才发现他们都站在门口,又多了两个新成员,是刚刚开门进来的。
我当然想不起来这两个新来的在暮光之城里面的名字,不过从学校八卦里面,我还认得出来卡论家的五个孩子的名字。爱德华,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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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贾斯帕,罗莎莉,埃美特。
多么好的记忆力,如果你试试一整天都被这几个名字的八卦炮轰你也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很不错。
他们是如此相同,精致得像是从二次元的PS图片里走出来,没有一点瑕疵。甚至没有表情的时候,你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堆多胞胎。
这真是糟糕,感觉自己身处在奥林匹克山脉的温带森林里面,看到了草甸上的黄色野兰花,那种美丽妙不可言。但是你一定无法指出那堆兰花有什么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很美丽。
幸好卡伦一家不像是那些黄色的野兰花,因为他们的穿衣风格不相同,个子也不同,所以不用怕认不出人来。
“嘿,你们把她带来这里?”新进来的女孩用一种冒火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算我快要审美疲劳了,我还是会被她波浪一样的黄金长发,黑色如同星子的眼睛所打动,我觉得我词语太贫乏。
满脑子野兰花的我,看到个堪比奥黛丽赫本般惊艳了时光的女孩,也只能在大脑里面来回反复地刷屏滚动着,她如花美丽如花美丽如花美丽美丽……
“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卡莱尔的决定。”爱德华挑着眉毛说,这样让他更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然后呢,你们的决定就是让我去买这些玩意。”女孩,正确的称呼是罗莎莉,她高高地举起手,一袋子的食品被她用食指勾着。她满脸的厌恶,仿佛她手里不是食品而是核子弹。
“是的,艾思梅还在厨房等着,她想做意大利菜很久了,不过她一直没机会用到厨房。”卡莱尔笑着回答,完全不在意罗莎莉愤怒的表情。
“她该吃点东西,毋庸置疑。”爱丽丝跳着舞步,伸手将罗莎莉的食品袋子给抓过去,然后她回头对我眨一下眼睛,就好像我们是很熟悉的朋友正在交流某种私密的举动。
原谅我的木讷,我真的不知道爱丽丝想跟我说什么,我唯一注意到的是装食品的袋子上,是福克斯小镇上唯一的超市的标志印刷。真难以想象罗莎莉这种人出现在那个平民超市里,会引起什么暴动。
罗莎莉跟在爱丽丝跳脱的脚步后面直接往厨房那里去,经过我的时候罗莎莉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很想说:“你好,你不适合如此有攻击力的表情,那会让你有皱纹的我漂亮无比的女孩。”当然,我什么都不敢说。
像是罗莎莉的连体婴的埃美特乘罗莎莉不注意,很快速地举手跟我打个招呼。他看起来健壮高大,笑起来大大咧咧地露出一口健康雪白的牙齿,他小声地说:“别在意,她总是这样的。”
罗莎莉立刻回头大声说:“猿人,你注意点。”那口气活似要将埃美特按进马桶里。
“我没出声,宝贝。”埃美特乐颠乐颠地跟着走了。
客厅一下子去了三个人,空旷的一楼却有种压抑的气氛,其实有段时间我都要忘记他们的与众不同。他们的相处就像是很普通很温馨的一家子,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正在接受他们友好的接待。
真是美好的妄想。
11. 那是一个梦
卡莱尔跟爱德华站在门口,雨小了点,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让这里透明开阔。但是阴暗并没有褪去,乌云后面是暮色渐重,黑色的夜晚快要到来。
“我想,我们能谈一谈吗?”卡莱尔并没有让自己的笑容随着黑夜的降临而褪色,他看起来有点怕吓死我,所以任何动作都是尽量迁就着地缓慢,无害,不带一丝侵略。
我看着他,尽量忽视他旁边的爱德华在怎么窃听我的大脑。我苦笑一下,点了点头。我试着让自己恢复到平时那种沉静的状态,试探地要求,“也许你不介意我打个电话,我来得太突然,需要交代一下。”
我想查理会疯掉的,自我从他家里搬出来独自过活,他就要求我每天至少一个电话。这么多年下来,查理已经成为我最重要的家人。
“当然,理所当然的要求。”做惯了医生的人,对于任何要求都会尽量接受。
这家人真是友好到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或者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我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口袋都没有,才记起手机放在书包里并没有带来。
“我想你需要这个。”
爱德华的手立刻伸到我眼前,我很确定他半秒前还站在门口。
“谢谢。”礼貌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我背过身去拨通了查理的电话,很快就接通。
“嗨,查理,我到家了。今天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祈祷今天晚上还是在下雨,你知道我没有雨声会睡不着。不,我并不需要照顾,你不用过来看我。就算你在警局里面闲到整天打牌也不能随意旷班,你可是福克斯的保护者,最严谨的斯旺警长。我确定我很享受孤独的感觉,你还是好好上夜班吧。我绝对会完成家庭作业,你不用担心,我十五岁不是五岁,你不用担心我会被野狼叼走,拜。”
将查理的电话挂了,我松了一口气,查理在电话里面时不时会很唠叨,这可跟他面对面不一样,很多话他当面害羞得都不敢说。
“你有个很尽责的监护人。”卡莱尔很欣慰地说,他的语气跟我长辈没有两样,虽然在一个小时前我还没见过他。
“我爱他。”亲情的爱,我将这句话说得硬邦邦的,一点都没有潸然泪下的感觉。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克莱尔,我想你会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的。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必须弄清楚一些事情,你知道我们与众不同。甚至……你知道爱德华跟爱丽丝的能力,包括名字。”卡莱尔已经坐到沙发上,他十指交叉放到膝盖上,看着我的眼睛里面只有温暖的笑意。
“我……”我试着组织语言,但是这很困难。难道我要说你们都是一本书里面的人物,多么滑稽,会被当成妄想症患者。
卡莱尔习惯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爱德华,读心术末期患者的脸上很快出现一种挫败,“她很混乱,她很想告诉我们什么,但是我听不到。第一次有这种事情,就好像是一台过了报废期的老旧收音机,我听到的东西都断断续续的。”
这不过一会,我又变成老旧收音机了。
“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卡莱尔很宽容我的不合作,“也许你该吃点东西,你看起来……必须吃东西。”
我想他要说的是,我看起来真像是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我瘦弱得跟埃塞俄比亚的难民一样不堪入目。我再不吃东西我就对不起美利坚合众国,因为我看起来快要血糖过低晕倒了。
我想我该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是我只是瞪着眼睛,在逐渐远去的白昼光线下面,我们彼此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玻璃窗外的黑夜颜色,缓慢覆盖大地。
他们的坐姿如同雕塑,无动于衷。仿佛让我饱受煎熬的时间只不过刹那一秒,我终于熬不下去地开口。
“一个梦。”我皱着眉头,试着说。
面前这两只与众不同的“人”认真地听,没有打扰我的没头没尾。
“你们做过梦吗?”我努力不把暮光之城说出来,也不敢说这可能是个被人虚构出来的世界。因为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
“做过。”卡莱尔想了一会,他陷入沉思的样子有些呆萌,然后他接着注释:“以前做过。”
以前?难道你最近的睡眠质量特别好,都是无梦到天亮吗?
“我不睡觉。”爱德华解释得很快,“卡莱尔也有一段时间没睡觉,都快要忘记做梦的感觉。”
我点头表示理解,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我唇舌笨拙地继续组织我的答案,“我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你们了,当然不是真正见到,你们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在六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就是那场意外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像是一个精彩的故事,我看到了爱德华,他皮肤苍白,心地善良,他是一个会读心术的吸血鬼。我看到你们从来不猎食人类,你们跟人类住在一起。还有爱丽丝,我也梦到她了,我应该还梦到你们所有的人。但是我忘记了,时间过去太久我记忆力也不够好。”
“梦?”卡莱尔重复着确定,他没有觉得我的话语荒唐,或者我说谎了爱德华会知道,所以他毫无顾忌相信了我。
我没有说谎,那是一个梦,很美丽的梦,我非常确定这一点。任何走进电影院的观众都那么确定,暮光之城就是一个浪漫到让人战栗的美梦。
“我以为你们是虚假的,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是啊,谁知道你们出现了,在我活着的世界里。
“我们吓到你了,所以你才逃跑。”爱德华说,他坐在卡莱尔身边。同样的无害谨慎,就好像他跟卡莱尔是真正的父子。
“如果自由女神像从自由岛活着跑下来要吻你,你也会有这种被吓到的感觉。”我不满地喃喃自语,我不过是凡人,会有惊恐的情绪不是很正常。
“我可不会逃跑,我能将女神举起来。”爱德华促狭地反击。
“除了我们,你还看到什么吗?这很神奇,我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总是能给人惊喜。就如同你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我们会出现一样,真像是爱丽丝的预言,她在人类的时候也隐约能看到这些。”卡莱尔眸光清澈,他完全没有别的意图,就是单纯地想搞清楚。
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拼命试着想起暮光那些忘记的剧情,好不容易才想起,“除了你们外还有别的吸血鬼,他们必须猎食人类,是坏吸血鬼,还有狼……狼吗?”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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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我可怜记忆力是种折磨,我怕我将剧情给混乱了其他东西进去。
“狼人。”卡莱尔轻轻地补充,“你看到了很多,想不起就别勉强,没有人会怪你。”
“其实我就做过一个这样的梦而已,我没有预言能力。”真没有,我要有那么牛逼的能力早就去纽约街头摆摊子,装神棍赚钱摆脱赤贫了。也许,我还可以预测下一期的彩票号码,中了奖能换辆新的福特车。
“我相信你的话,你对我们没有恶意。”卡莱尔轻松地说,他的表情像是在安慰一个面临大手术的紧张患者,让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会美好起来。
我不言语,因为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客厅里又陷入一种似是而非的诡异寂静,卡莱尔跟爱德华一动都不动。卡莱尔还好点,说话会有一些自然的小动作让人觉得他不是一张海报。爱德华就厉害得多,他自从坐在沙发上那一秒起,整个人就跟块静立的石膏雕像,连丝抖动都没有。我恨自己的观察力太好,这些小细节不该注意。
好久好久,谁知道多久,这么大的一间房子连个时钟都没有看到。我咳嗽一声,好不容易终于打断了实在到让人尴尬的平静。这样坐着我可受不了,因为我会被他们影响紧张到也一动不动。“然后呢?”
卡莱尔有些疑惑地抬高自己的眼睑,笑着“恩?”一声。
你不是在发呆吧医生,我扭曲一下面部肌肉,终于握紧拳头说出来:“好吧,然后你们想怎么处理我?”
在一堆吸血鬼的屋子里,就算他们很像人类,但是这么轻易将我绑票来,总不是请我吃顿晚饭就了结的事情。
我能确定他们很不希望任何人类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
“切段埋尸,制造车祸,弄失踪,吸干你的血!”爱德华慢吞吞地说,好像在打招呼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他舔舔自己的雪白的牙齿,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当然这些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我们是好的吸血鬼。”他是如此强调好这个字,像是很满意我说他心地善良。
好……你个头,我是多么想弄条绳子将眼前这恶劣的货给倒吊起来,然后挂在五角星大厦上让灿烂的阳光将他烤死。
“然后,恩,然后你该吃点东西,你该更照顾自己一点。你是如此美好,别让自己长期处于身体虚弱的状态,三餐不继导致免疫力下降,会让爱你的人担心。”卡莱尔站起来,他很严肃地对我说,像是一个习惯了面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慈父。“下次见到你,如果你的身体状态还这样,我会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去警告你的监护人,查理-斯旺先生。”
我连忙摇头,如果查理知道我随意的生活作息,他拖都会将我拖回他的房子里,好监视我的生活。可能是长期的警察生活,他已经习惯用监视犯人的习惯来监视他的家人。
我可以想象如果我重新回到他的生活里,他会更严厉更恐怖。
“我会努力。”我立刻保证,似乎谁都能看得出我很挑食。也许比起爱德华的读心术,一个尽责的医生才是最恐怖的家伙,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你身体的不健康是哪种坏习惯引起的,并且还会强迫你改掉它。
卡莱尔医生很满意地点头,他认真起来很有气势。
12. 晚餐
在我被提溜上那辆豪华的跑车时,我想过任何一个可能发生的结果。
包括爱德华刚才天真地舔着牙齿说的——切段埋尸,制造车祸,弄失踪,吸干你的血!
你不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绑架案,所产生的正常结果吗?
但是想象中的结果没有一个是这样的,虽然它是如此真实地在我眼前上演。
卡莱尔知道了我那个荒唐的答案后,完全没有把我灭口的打算。他让我吃完晚饭就可以回去了,因为我看起来是如此地归心似箭。
一个吸血鬼家庭请你吃晚饭,你一定不知道那是种什么神奇的体验。
他们没有餐桌,我不去深想为什么没有。一般而言厨房里面应该有配备一张正规的餐桌,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让我到厨房的打算。
我看到消失的贾斯帕从连接着二楼的巨大旋转楼梯上下来,他双手举过头,在他头上是一张特别厚实的硬木长桌。他的动作很轻松,让人觉得他举的不过是空气。“爱丽丝让我将书房的桌子拿来,你觉得可以吗?”
贾斯帕举着桌子离我有一段距离地问我,那表情动作都在告诉我如果我说不喜欢这张桌子,他会重新扛回去,然后再去拿别的例如电脑桌或者长板凳什么。
我何德何能让他们这么重视地对待,就算他们给我个树墩我都感激不尽了。
贾斯帕似乎是很高兴我喜欢他的书桌,他将书桌放到客厅接近落地窗的地方。那里干净无一物,可以看到窗户外面的雪杉树,还有森林上空变化莫测的云雾。
然后他站在接近楼梯口的地方,背着手笑着看我,“我很抱歉,不过你别离我太近,我还不太习惯这种事情。”
我忍不住地后退了,我知道你不习惯,所以别用那种看食物的恐怖眼神审视我。
爱丽丝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爱德华从别处搬来了好几把椅子放到桌子旁边。艾思梅换了一件蓝色的绉纱长裙子,我不敢去想她在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搞到去换衣服。据我猜测,她应该有“一段时间”没下厨了。
他们都走得很慢,尽量给我一个放松的空间。
但是我很紧张,特别是我坐到桌子前面,拿起刀叉的时候。除了站得远远的贾斯帕,所有的人都坐在我身边,他们像是跟我一样要吃晚饭地围着桌子。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前面一大盘的意大利面条,橄榄油搅拌,上面还淋着番茄汁。我用叉子搅拌了下,搅拌出下面丰富的配料,蛤蜊新鲜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艾思梅还做了一些糕饼,弄了一盘水果沙拉。卡莱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看起来放了很久的葡萄酒,他觉得我喝点酒没关系。
但是……我有些困难地将面条咽下去,面对着好几双期待的眼睛,终于点点头,“很好吃,谢谢。”
但是只有一份,只有我一个人在吃而已。
我觉得自己会消化不良,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压力下将东西重新喷出来。
艾思梅显然很高兴我对她厨艺的赞同,她温柔地笑起来,“你多吃点,厨房还有。真是好久了,我刚才进厨房连勺子都快要忘记怎么用。”
卡莱尔看着高兴的妻子,握住她的手,他们深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们要吃点吗?”我咽了咽口水,出于礼貌我问道,就我自己吃独食这种做法很不好。
我话刚落,桌子四周静了下来,就好像我说了什么倒尽胃口的话。
“哦,不用。”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皱起眉头,用很嫌弃的语气说。
突然之间,我吃不下了。
“都是我买的。”罗莎莉天使的脸孔出现了魔鬼一样的凶狠表情,好像我不吃下去就是对不起她的牺牲。
我连忙叉了一口面条塞到嘴里,再也没有浪费食物的念头。
“而且你们确定就这样送她回去,然后我们搬家吗?”罗莎莉冷冷地说,她双手交叉在胸口前背靠着椅子,炽热艳丽得像是一朵花儿。生气让她所有鲜活的魅力都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她看我表情就跟女王鞭笞仆人的高傲一样。
“这件事还在讨论,罗莎莉。”卡莱尔模棱两可地回答。
“可是如果他们……”罗莎莉将他们后面咽下去,像是吃到我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般难受。好不容易才接着开口说:“要是知道我们将一个清楚我们身份的人放走,被发现了那后果,你们都懂的。”
我咬着食物,眼睛努力转来转去。看他们要打起来的表情,觉得自己该不该劝解一下,毕竟事关己身。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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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至少没有看上去那么绝望不是吗?”爱德华很坚决站在卡莱尔这边,他一点都没有被罗莎莉的怒气牵着走。
“我们不用搬走,克莱尔什么都不会说,而且她知道了不是她的错。”爱丽丝双手合十,清脆地拍了下手掌,她很确定自己的话。
我听了半天才发现问题的症状,马上摆明立场。“你们不用担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说了也没用,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
爱德华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很理解地抽抽嘴角,想笑却又不知道这种场合不合适。
我挥舞着叉子语速很快地解释,“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看灵异题材的电影书籍,满口都是各种不存在的生物鬼怪什么的,吓走了很多同龄人。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怪人,吸血鬼算什么,他们还觉得我就是在万圣节那天,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鬼呢。反正不会有人相信我口里这种事情的,更别说他们都迷信科学,不在科学范围的事情更没有人信了。只要你们对这里的人无害,我什么都能替你们隐瞒。如果是担心我说漏嘴才搬家,没有必要,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你可以吃完你盘子里面那些东西再说话。”罗莎莉脸色阴沉地看着桌子上那些被我溅出来的番茄汁,她有洁癖,她一定有洁癖。
我连忙缩回手,尴尬地低头默默塞面条。
“我们可以选择相信,是吧。”卡莱尔温柔地看着他的孩子们,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美好的笑容抚平了所有的剑拔弩张。“这没有那么难,克莱尔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是我们吓坏了她。”
我被噎到了,伸手去捶胸口,这评语太让我害羞。我更习惯别人背后默默的赞美,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那事情就这样完结,我们不用搬家。而且刚刚搬来就立刻要离开,更惹人注目。”卡莱尔控制了全场的节奏,他一个人决定了结果。
不管心里怎么想,倒是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我拼命地吃东西。其实只要忽视周围好几双研究我的眼睛,意大利面还有水果沙拉的味道蛮好的。
我想起查理惨烈的厨艺,还有自己那手拿不出来的中国菜,再看看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真的蛮好的。
13. 爱
回去的时候艾思梅特意将一件红色的冬季长风衣披到我身上,在此之前我看到爱德华似乎在他母亲的耳边说了什么。哦,那读心术的家伙又听到了我脑子的抱怨了,一件牛奶色的高级定制夏季长袖衬衫让我冻得直发抖,所以他们是如此好心再借给我一件风衣。
送我回去的是卡莱尔,我会将他从车库里面开出的奔驰当成普通的二手丰田的。免得让自己对着一辆该死的,昂贵得很想抢劫的名车大惊小怪。
开惯了二手福特的平民女人,对着卡伦家人手一辆的豪华名车伤不起啊。
车子安静而平稳地在荒无人烟的森林小路行驶着,沿途不见任何邻居包括废弃的房子。美国地广人稀,你的邻居可能在一英里外。如果你想当个隐士也可以学着这家子一个样,在一个深山老林里自己建造房子。我能确定这里离福克斯的主区域很远,难为他们还要每天开那么远的车子去学校上课。
我甚至都能猜到他们为了不过分引起话题,而努力不迟到。就算车子故障,他们跑起来可比车子快得多。
“这很美不是吗?”卡莱尔坐在驾驶座上,他的心情很不错,浅浅的笑容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你都很难想象这个拥有如此好脾气的人,生气的样子。
吸血鬼这三个字总是很有贬义,我如果还想去上学不让查理担心,那么要现在开始努力改掉去反射性地想起。
他们是一群与众不同,拥有特殊身份的,非人类。
这样爱德华应该不会再向我龇牙咧嘴,怒目而视了吧。
我迷糊了一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我已经将自己的头磕在窗玻璃上,望着一路的风景很久了。
额头隐隐作痛,卡莱尔应该也看到了上面的淤青,但是介于我前几次对他们碰触的反感,他是尽量不对这个看起来无大碍的小伤儿发表意见。
“美得无以伦比。”我喃喃自语,雨水连绵不断,无声缄默。所有白昼波澜壮阔的色彩都沉淀了下去,黑暗的福克斯森林如同安稳沉睡在母胎里面的婴儿。我们在通往南部的公路上,车窗外毛毛细雨下的冷杉树与高山草甸失去了精细的轮廓,没有了绿色的压力,只余朦胧的暗灰色。
万籁俱寂,阴凉如梦。
这是我熟悉的景色,也是永远都不觉得厌倦的地方。比起人声嘈杂,无处可逃的中国马路边,永远紧闭着铁门的鸽子笼。我承认自己第一次踏上福克斯的土地,看到了奥林匹山脉的古森林,那些遍地绿意的苔藓蕨类,开满野花的野生草甸,独门独栋面对着森林小路的房子,就爱上了这里。
永远阴雨连绵的夜晚让我柔软又安全,我不怕没有阳光的白昼,但是却无法想象没有雨天的夜晚要怎么跟失眠对抗。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神奇,比卡伦一家都要神奇。
卡莱尔的声音像是呢喃,他怕惊醒了我现在做梦般的状态。“你可以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我会将你安全送回家的,克莱尔。”
我不自觉地跟着轻声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梅赛德斯太引人注目了,会有亡命之徒跑来抢劫的。”福克斯缺少遍地豪富的人家,倒有很多街头横行的小混混,他们会尾随着难得一见的名车吹口哨。虽然这车的外表看起来很像是普通的奔驰,但是这里一点都不缺乏订购了半屋子汽车杂志的青春期躁动少年,他们能轻易分辨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名牌的王者车子。
“现在是夜晚,没人会看到我们开着什么车子。”卡莱尔很认真地安慰我,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医生,永远不会忽视病人的任何童言童语。
我在上车后终于第一次将自己头转正,看向卡莱尔。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显得游刃有余,另一只手正在开收音机,空灵的苏格兰曲子传出来。他一直在努力地想让我放松下来,而且做得比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人来得自然。
我想起学校里面说的那些八卦,一个很有名的医生,他来的那天就变成了福克斯之福。没有人知道他非人类的真实身份,我猜是因为他的良好教养让他从不偷拿医院血库里的血袋。
“你们一直这样吗?”我觉得脑袋有点坏掉了,竟然会主动好奇这种问题。
卡莱尔略歪着他干净的脖颈看向我,他的眼睛与眉骨处形成一种很柔软的平和。比森林黑夜更深邃的眼睛平和友好,精美得不像是真实的白皙皮肤,在夜灯的照耀下有种能发光的视觉谎言。他不像人,像是特殊处理美化过的电影画面。
我忍不住补充自己的问题,“一直,没有任何改变,不会死亡地活着吗?”
卡莱尔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也许没有人告诉他,很多时候他的目光慈祥到都不像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年龄了。他沉思了一会,才点头很慎重地说:“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永远这样,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我们会经常搬家,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医生拥有我这么驻颜有术的本领,为了怕医院里面那些护士的尖叫,我得在之前就落荒而逃。”
好吧,我该为他的幽默感而捧场吗?装作不在意地耸肩,“永远啊,那可真无聊。”人生短短百年都过得辛苦无比,漫长琐碎,别说你得永远过下去,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恐惧的长度了。
“很少有人会这么评价我们的生命,他们大多都羡慕。”卡莱尔不在意我的评价,他能容纳任何不同的意见。他最后才轻声地说:“但是如此漫长的永远,有时候并不是你想自己选择的,人生总有意外,不过这意外来得格外的遥遥无期。”
“我不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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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你的,永远别期待一个开着旧福特车的穷女人会同情,一个坐在豪华跑车里面的,拿着高薪还不用吃饭的王子殿下。”我觉得是自己被车子撞坏了脑袋,我跟一个与众不同的非人类谈天说地,还觉得很开心。
我真是狂妄自大,我该再撞撞我一直修不好的大脑。
卡莱尔忍俊不禁,“王子殿下,这可真是个童话般的称呼。爱德华说你一个人住在福克斯的森林旁边,我想我知道你住在哪里。那里还不错,一般不会有危险的黑熊跑出来破坏你的篱笆。”
什么叫我住在森林旁边,离森林至少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而且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福克斯最热闹的街道,说得我好像住在无人烟的荒地上一样。该死,爱德华那读心帝不会将我这辈子的祖宗十八代,包括我内裤放在那里都听了去吧。
真想吊死那货,他不该存在的,谁来人道毁灭了他。
卡莱尔将我带回家,我跌跌撞撞的,还开不了车子的门,它太贵了,所以我不会用。医生大人很担心地看着我,我一点都没有让他进去喝杯咖啡的意思。
“你该值夜班,对吧。”多么美好的理由,我差点从他车里跌出来,腿有点软弱无力。
“我想你能照顾好自己,而且别忘记用冰块敷敷额头。如果你不介意明天再来一趟医院,我帮你配点药。”卡莱尔医生走前殷殷嘱咐,他一点都不像是非人类什么的,更像是圣父降临人间。他说:“祝你好运,克莱尔。”
我无力地对他挥挥手,“也祝你好运。”我可不会上医院,那里的味道让人饱受折磨。我也不喜欢医生,因为我遇到的所有医生都会收我红包。
我刚走到家门口,卡莱尔的车子又顺溜地倒回来。我刚从屋檐下摸出我的钥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孔从开着车窗后面出现。他没想到我会瞪着那么大的眼睛看他,眉头一皱,才想起自己该说话,“你的车子已经送回来了,爱德华他们太冲动,我表示很抱歉。”
“不用,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没有毁尸灭迹就善良得我泪牛满面了,我完全没有觉得你们哪里对不起我。
“那再见。”
“再见,一路顺风。”
我看着他远去的车屁股,阴森森地挥手,咱们还是少见面吧。
走到屋子后面的车库里,看到我的车子安全放在那里。今天坐了两趟真皮座位的跑车,突然看见自己破旧得可以送进回收厂的平民车,一种安心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果然是穷人的命吗?那些昂贵的座位坐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将门打开,拿出自己的雨衣与书包,很快发现被破坏的车门已经修好,看仔细点车子竟然还水洗过。
他们简直太贴心了,贴心得完美无缺。
14. 阳光灿烂
开了门,冲进浴室洗澡刷牙。我将从卡伦家穿出来的衣服小心翼翼叠好放在一边,想洗好再还给他们。那件内裤也还了吧,虽然很尴尬。
将我宽松的破旧T恤衫拿出来套上当睡衣,又将一件短裤穿上,才跑上楼冲进卧室。不顾自己湿淋淋的长发,整个人将早上没有叠好的被子给掀开,钻进去,蒙被,睡觉。
糊里糊涂睡着,又糊里糊涂地醒过来,头疼欲裂,我抓着头发发现还带有湿气。窗户外面是雨水与黑夜。
我没有关灯,墙壁上的圆钟指向凌晨两点。除了失眠,我的生理钟从来都不会让我在这个时间段醒来。我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早醒来。
脸上湿乎乎的,一抹全是水。我愣愣的看着满手的湿意,才发现都是泪水。接着抹了抹眼角,泪水掉得更凶了。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去,没有任何声息地哭起来。
我被吓到了,抑制不住的颤抖。明明看起来所有事情都往好的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吸血鬼,是暮光之城,是电影小说,是卡伦一家还是该死的王八蛋被听去了一堆秘密,都没有生命危险。我想就算我明天去上学,卡伦一家只会当做不认识我。我还是克莱尔,孤僻鬼,活得无比自由的美国女孩。
那些非人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这里是哪里。
我拼了命地说服自己,没有关系,没有人能打扰我的生活,我能一直努力地活下去。这不过是一点小挫折,他们都是好的非人类,绝对不会伤害我。
我哭毛哭,干嘛表现得像是个被强|暴的可怜虫。我困难地咽口水,企图将我汹涌的泪水咽下去。我发现这很难,非常难,身体都不听我指挥了。
黑暗的夜里,阴冷的雨天,这让我想起上辈子我独自一个人在便宜的病床上,孤零零面对病痛的场景。怕哭出声吓到隔壁的病人,我将所有破碎的声音都硬生生咽到心脏的位置,疼痛经常在胸口翻滚。
就算变成克莱尔,我还是那个一事无成,怯懦不成事的蠢材。不敢哭出声,而且为了所有当事人都觉得的小事,吓到要窒息。
我告诉自己就哭十分钟,哭太多明天眼睛会很肿很难看。我本来就因为长期没有接触阳光而死白得像个鬼,如果连眼睛都毁了,我会比卡伦一家更像非人类的。可是熬不到十分钟,我将手捂着喉咙,企图让自己歇斯底里的情绪平静下来,像是以往任何一次没有人帮助我的状况一样。我能自己平静下来,我是那么确定。
我边哭边在自己的房间里溜达转圈,我摸摸桌子上的各种CD书籍,笨拙地将艾玛一家三口的相框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跟泛滥的亚马孙水潮,根本没有停止的时候。
我感到极其愤怒,真想挖出自己的眼珠子,让你哭哭哭哭什么。
我发现在这种时候,我无事可做,只能无助地继续转圈,踩着冰凉的地板想象自己很快就能睡着。我终于在转了很多个圈后,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我该给C回信,是的,这是礼貌。
决定自己该做什么我亟不可待地冲到书桌前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钢笔跟有四叶草图案的信纸,然后重新爬到被子里。伸手将枕头扯过来垫到手肘下,枕头下面有一本茶花女,我将一沓信纸放到上面,趴着咬笔头,组织语言给那个时间最悠久的笔友回信。
他脾气一点都不好,哈,口舌又毒又任性。这样的人一定有个美好的家庭,所以才宠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哆嗦着在洁白的信纸上写着,亲爱的C:“最近福克斯的天气还是那样,在这个美国最湿漉的小镇,阳光似乎变成了美丽传说。虽然我很喜欢雨天,但是偶尔的晴朗天气,阳光洒满了福克斯的高杉树,在山脉积了雪的山头上闪耀着灿烂的光棱,那种场景如同梦里面的美好场景。
“虽然那意味着我要穿很厚的衣服,全身上下涂满了特殊的药用防晒油,打着我那把上百块的UV伞才能出门。
“还有你送的甲壳虫专辑我很喜欢,夏天快到了,我决定也给你买把能抗紫外线的遮阳伞,你不喜欢阳光灿烂的天气我知道。千万不准嫌弃我的礼物,你知道我口袋一直没有几块钱,不像是你刷卡不带皱眉头。一把好的雨伞会让我的午餐费又减少,我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在午餐时吃一个苹果。
“礼物有时候重不重不是它多少钱,而是付出的家伙口袋里有多少钱。我知道你一定又在嘲笑我的贫穷,但是如果穷鬼也是一种罪,那么你周围全部都是罪人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监狱都会被塞爆的。
“哦,对了,别再用炫耀的口气向我讥讽你的家人了,无论是喜欢收养孤儿善良的A还是身体健康吃得很多的M,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知道吗,能养活自己的家人是多么成功的事情啊。你是当之无愧的成功人士,我连自己都快养不起,这点我真不如你。
“有家人多好,我只有查理。而查理还有贝拉跟蕾妮,虽然蕾妮离开他很久了,但是查理还是将她当做了家人。
“我想自己以后能努力到最成功的时候,是可以养活自己跟退休的查理,还有贝拉。查理太爱贝拉,我得确定以后贝拉失业什么的,我也能替查理养活她。但是我得努力毕业,读大学。”
……
写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鼻酸,本来快要不流泪的眼睛,新的泪水接着涌上来。上帝啊,你能别让我哭了。
我不想人生如福克斯的雨水,年年都有三百天的泪流满面。
但是我现在已经在开始忧郁,就我这种与美国社会格格不入的孤僻鬼性格,要怎么找到好的工作,攒很多钱给查理养老。虽然他有退休金,但是我最大的希望是他不用花自己的钱,因为我会给他养老。
伸手抹掉眼泪,接着写……“今天是很奇妙的一天,我们学校来了转学生,他们是如此美丽,让人自卑的存在。不过他们很好,彬彬有礼,我想我跟他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虽然他们的老爸送我回家,我希望他不会被我难看的脸色吓到。”
……
笔停下,我觉得自己在说谎,都快写不下去了。
我怕自己的恐惧诉至笔端,连远在意大利的朋友都看出我的胆小不堪。可是这种害怕的感觉是如此的深沉,像是巨大的森林泥沼,我陷在里面找不到人可以倾述。
最终忍不住,在信的末尾用颤抖的笔迹,写着:“C,我有点害怕,我不理解这个世界了。当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一切,当我拥有了足够的勇气接受了我孤独地活着,重新站起的那一秒,我又被狠狠地击倒。我不了解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害怕自己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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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就会发现,我活在一个梦里面。”
……
我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眼前带着黄渍的墙壁,现在才真正理解自己的恐惧。
我害怕的不是吸血鬼,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害怕他们会伤害我的痛苦。
我最怕的原来是无法确定,当卡伦一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要怎么确定自己不是一个植物人,而这里不过是我的美梦而已。
暮光之城本来就是虚构的,就连我重生这件事也是超出任何科学家的理解范畴,这一切本来就神奇得我都莫名其妙。
多么惊恐自己再次睁开眼,还是在那个狭窄充满恶心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没有任何人爱我。我是如此绝望而痛苦地等待自己的死亡,所有人都放弃我了,无论我将手伸得多长,都够不到希望的光线。
我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将头埋入柔软的枕头里面,久久憋着。这段时间很漫长,漫长到我以为我已经死去,变成一具尸体。像是门外的森林里,巨大的冷杉横倒死在黑暗的湿土地上,各种苔藓与树叶覆盖了它的尸身。我突然蹦跳一样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吸足了清新的氧气才觉得身体好点。
差一点,我就杀了自己。
很好,我还活着。就是死去的树木身上也能承接种子,重新长出大树的。我的泪水终于停了,拿起钢笔刷刷地给信结尾——“不过就是梦,如此美妙的梦也值得我用尽力气去追求。C,请祝福我,同样祝福你幸福,会给你买遮阳伞的朋友-克莱尔。最后,你能给我一份泰坦尼克号沉船的生还名单吗,你那么喜欢各种各样的名单,我知道你有的。”
将信拿到手里,披上一件夹克就光着脚丫开了卧室门跑下楼。楼下有我的书房,我冲进去后从书架上的盒子里拿出信封塞进去,再贴上邮票。完成后我全部的力气都流失了,整个人重重坐到书房的摇椅上,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我太兴奋了,伴随着还没散去的自怜自哀的悲伤。我确定我是失眠了,又从书包里拿出C给的专辑,将它打开放入电脑里面连接音箱。
然后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仰着头傻子发呆一样地瞪着天花板。
耳边是专辑里面的音乐,活泼的,撕扯的,摇头晃脑的甲壳虫天使一直在念叨着,heresthesun,heresthesun……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
andisay,it''sallright……我说,一切都好。
是的,谁知道明天是否有太阳,但是一切都好,大家都好。
我摇头晃脑地跟着节奏大喊:“sun,sun,sun……太阳出来了啊。”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那种柔软朦胧的淡绿色是如此的清澈,我想新的一天又到来。爬到窗边,打开窗户,湿润的空气随着森林的味道涌了进来。
我能感受到阳光淡淡覆盖上我的皮肤时,那种接近痛苦的灼烧。
在它真正烫伤我之前,我背过身去伸出双手大喊:“克莱尔,你的人生要加油,你的生命至少还有两万五千天。”
我不是与众不同,拥有特殊身份的非人类。
我没有永恒不变的生命,就算我无法走到阳光下,我也有自己的阳光灿烂。
15. 面包
将信放到门口的私人信箱里,竖起旗标等着邮差下次来时带走它。
我笨重地举着遮阳伞,穿着厚厚的能遮挡紫外线的深色羽绒服。全身上下都是那种特殊防晒油的味道,戴着压低的帽子,手上是手套。我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今天的阳光很晴朗,早上就出来耀武扬威,我不得不将自己从头发武装到牙齿。
小学的时候第一次穿成这样去上学,差点就被人以为是来打劫的。还好福克斯的新生不多,所以老生都看习惯了我这身打扮。
不过这阳光,我看看地上的影子,非人类会被晒死吗?各种各样的谷歌资料表示,阳光跟大蒜能干掉他们,所以他们去食堂或者饭店都要注意不点大蒜食品?
谁知道,那关我什么事。
好不容易将自己笨重的身体塞到车里,我心情还算不错地开着车去福克斯中学。今天的晴朗八成能让卡伦一家旷课,所谓非人类就得有非人类的样子。
阳光灿烂的日子你们爬出来干嘛。
当车子停在学校那简陋的车场时,我再一次诅咒自己为什么要早到。停车场上面刚刚停好一辆保时捷,我看豪车看到麻木,卡伦家车库都能组成一个高级车展了。
保时捷死死关着门,我看看窗外的天空,还有光线。很好,等着你们出来我很好奇阳光对你们造成的影响。
然后……下雨了。
乌云轰隆隆携带太平洋的雨水而来,这场景不少见,一分钟内黑暗重新笼罩大地,大雨瓢泼。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摸摸口罩,将自己合不上的嘴巴给纠正回去。我挣扎着下车,打开我的遮阳伞,雨水哗啦啦从我雨伞上溅落。
该死的阳光灿烂。
旁边的保时捷很快同时四个门打开,爱德华,爱丽丝,贾斯帕,罗莎莉四个人各自打着伞走过来。
爱德华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黑色的雨伞,他经过我的时候很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嗨,克莱尔。”
我张张嘴,发现自己还带着口罩。
贾斯帕举着伞,爱丽丝挽着他的手,经过我的时候,爱丽丝大声地说:“你的打扮可真有个性,我很喜欢。”
你大爷的,我完全不喜欢。
罗莎莉拿着玫瑰色的雨伞,经过我的时候,用冷漠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她笑了。
喂喂,那是嘲笑是吧,别勉强你的嘴巴闭上了,你就是嘲笑我吧。
身后又驾来一辆吉普车,那可是辆大家伙,埃美特从车子上跳下来,戴着鸭舌帽。他大步走到他们中间,经过我时,开心得像是一只森林黑熊。“克莱尔早,爱丽丝猜今天会下雨,很明显她又对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天空往下拼了命掉的雨水。最后只能笨重地往学校走去。
我要诅咒西图雅的天气预报,它明明说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
人生像是一朵四季轮回的小花,总是谢了开,开了谢。
人缘也像是人生小花上的花瓣,总是来了走,走了来。天涯咫尺,结伴分离。
我也曾经想过自己是个活泼开朗,能给任何人带来正力量,带来阳光日子的美丽女人。可是我天生做不来那种人,反而时常需要阳光灿烂的家伙分点正能量给我。
在卡伦家来之前,我非常确定我是福克斯中学最低调的学生。从来都是第一个进教室,从来都不旷课,从来不举手回答问题,成绩永远中等不第一不掉尾。
我想对自己好点,努力不让自己负更多沉重的人际关系责任。我知道很多时候所谓的朋友很快就会离开,所以也就不让自己去交很多合不来的朋友。
安静孤僻地活着,我自由自在,这是一个人的本质。你知道无论外在如何,你最舒服的生活状态只有一种,我只不过外在内在比较一致而已。
而现在,学校的三号楼自助餐厅,我坐在桌子前面,椅子有六张。圆形的桌子不够大,三四个人不显得拥挤,五六个人就是热闹过头了。
我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零二年的世界杯早就过了,这个世界怎么还在疯狂。
我根本就不敢让人知道我跟这群家伙有交集,他们简直就是一个个恒星般的发光体,走哪都引人注目。
“好吧,我觉得你们坐在这里真不是好主意,你们的意见呢?”我可以确定我低调而阴暗的角落,已经光亮到闪瞎所有人的眼球了。
“我没意见。”埃美特咧嘴大笑,“你真该放松点,克莱尔。”
“是,放松,像是动物园的河马一样打着哈欠放松。”我也很想笑笑,大家都觉得不在乎的事情我不该大惊小怪,这实在是太不自信。我笑……笑不出来。
自助餐厅里面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先顶礼膜拜一样地努力瞪着我们。同学们无聊而激奋,任何有一点跟这个老旧的学校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八卦就会以光速的速度传播到整个福克斯镇上。
我听都不用听就大概知道他们偷偷摸摸转过头来,贴着耳朵窃窃私语在议论什么。例如:
冷漠鬼克莱尔认识卡伦一家,哦,这个世界怎么了。那个乏味笨拙的丑家伙怎么跟卡伦一家坐到一块。我心碎了,他们难不成是亲戚,那克莱尔基因突变了吗等等等。这期的校园报刊我就是头条,真担心安吉拉正在用她老旧照相机给我拍遗照,好挂到八卦头版上。
我狠狠地用叉子戳起一块小黄瓜,丢到嘴里,用坚硬的牙齿咯吱咯吱磨着。
贾斯帕坐在我对面,他干净俊美的脸蛋像是从整块玉石上雕下来,这绝对不是赞美。他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眼睛睁大,圆溜溜地看着我。这个动作从他坐下来就没变过,他似乎正在模拟一块人形石头,扩大的瞳眸很涣散可怕。
拜托一下,你现在模拟的是人不是雕像。而且别用那么可怕的神情看着我,我不是你盘子里的面包。
爱丽丝经常会将头凑近他颈部,在他耳边甜言蜜语什么,企图让他忽视有一大堆三分熟的牛排在他四周走动。
这么危险的货,能别放出来威胁人间吗?
罗莎莉手里拿着一个红苹果丢来丢去,翘着二郎腿,我确定我们会这么挤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功劳,腿太长了美女。
爱德华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刚刚拿到手的自助餐,他最后还是将盘子里看起来最没有危险性的面包拿在手里,慢吞吞地将面包撕起来。然后他代表全部人终于吭声说了句人话,“恩,有时候总是无法选择的,卡莱尔希望你能健康点,你看起来……”爱德华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突兀,“有点营养不良,所以至少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你能多吃点。艾思梅跟卡莱尔都这样希望的。”
喂,我什么时候跟你们那么熟啊,非洲难民营都是营养不良的难民你们不关注,关注我干嘛?我吃不胖你们嫉妒羡慕恨是不。
“我们每年都有捐款,各种各样的慈善机构。”爱德华将自己手里的面包揉了揉,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吃,甚至巴不得身处难民营,能把手里的面包分出去。
“我代表全世界感谢你们为了和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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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贡献。”我止不住冷笑,你们善良得让我都想跪下来唱征服。
“那倒不用,如果你需要接济的话,我可以给你个苹果。”罗莎莉时常都是不给人好脸色的,连非人类她都不给好脸色,她嫌弃地将苹果丢到我的盘子里。
这个举动有点侮辱,爱丽丝马上生气地瞪着她,“罗斯,克莱尔可不是你那些可怜的追求者。”
我若无其事地用叉子用力插进苹果里,举起来咬了一口,浪费食物可耻。你们都该自带便当,里面放着冷冻血袋,别糟蹋学校的自助餐。
埃美特很直接地趴到桌子上,高大的身体将爱丽丝跟罗莎莉的视线隔断,他无聊地说:“雨不够大,没有打雷闪电,不然我们可以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棒球赛。”
棒球赛为什么得打雷下雨,难不成你们的棒球是避雷针做的,每打一个球都能过电变超人?
“我们会是朋友,克莱尔,你以后会知道的。”爱丽丝信誓旦旦得可怕,她微眯起自己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表情有一种平静的满足感。
这是预言术还是诅咒,我忍不住惊恐地往后挪位置。
“你该多吃点。”爱德华还没忘记最初的目的,监视喂饭。
我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货,发现他们自说自话的本事牛到爆。
我确定,这顿午餐会让我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多么让人惊喜的意外,惊喜得我恨不得将卡伦一家塞进马桶里。
迫于压力,我低头吃起午餐,吃到差不多突然抬头问:“你们能消化这些食物吗?”如果没有注意错,一段午餐下来,除了爱德华意思意思吃了几块小得可怜,被撕成长条形的面包外,其余人都没有动任何一点盘子里的食物。
那些青春躁动期的同学一定会浪漫地尖叫,难道他们家请了英国女王的厨师,所以学校的食物对他们简直是折磨。
我撇嘴,他们家的厨房我估计就用过一回。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问题,餐桌气氛有点冷。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气氛破坏者,只是没想到换了一个种族我的能力还有效用。
“你知道的,这种味道很……很奇怪。”埃美特对自己盘子上的东西难忍地看了一眼,然后他马上撇过头。
能让一个乐观的傻大个露出这种表情,足以证明所谓的人类食物在他们眼里可能就跟核子弹一样恐怖。
“我不会吃的。”罗莎莉,我的女王你跋扈得真有理。
“也就是说很可能无法消失,难不成你们没有胃,那吃进去的东西是藏在大肠里面吗?”
“哈,谁知道。”埃美特觉得这种说服有趣极了。
“那放在大肠里面久了,会不会通过肛|门排出来后,吃进去的面包拉出来还是面包呢?”我终于在自己吃饱后,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爱德华看着自己手里碎碎烂烂的面包,他突然就意思不下去了。然后他绷紧自己的下颌,像是咬着牙齿说:“它们会在胃里,一直在那里,除了嘴巴不会从别的地方出来。”
比起我话语的冲击,爱德华能感受到更多,例如我脑袋里面那些可怕的画面。何必呢,排泄什么的,拉出面包不是很有幽默感。
我沉默了会,才终于总结道:“哦,吐出来的面包还是面包。”
卡伦一家默了。
只有贾斯帕什么都不受影响,他还是像雕像。偶尔我看到他微微裂开嘴巴,露出洁白无瑕的牙齿。
爱丽丝,你还是快点弄个笼子将他关进去吧。
16. 爱德华番外(上)
搬回福克斯是所有家人都同意的决定,本来预定要八月才启程,但是爱丽丝似乎又看到了一些,连我都觉得混乱的事情。她建议如果我们提前走,能遇到很有趣的事情。
她口中的有趣,很多时候都会带来大麻烦。
五月我们告别了坦尼娅一家,告别了阿拉斯加,正式启程前往华盛顿州。卡莱尔已经先联络好了福克斯医院,我非常确定那家医院一定很期待他的到来。
艾思梅还没到就已经在心里不断地模拟着要怎么收拾新家,那是一栋三层楼,至少有八十年历史的老房子。她打算要将一楼的所有墙壁都打穿,将朝阳的所有外墙壁都换成落地玻璃窗,把墙壁全部粉刷成明亮的白色。
如果你一直身处在潮湿阴雨的环境,并且小心谨慎在任何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都要逃避阳光,你就会知道一栋明亮透光,并且没有任何人烟的房子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天使港下飞机开始,大雨就开始下起来。我听到爱丽丝清楚地在心里叫了我一声,我只是动动眼珠子,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月会一直下雨。爱丽丝直接用大脑告诉我。
她在天气预报这方面比任何卫星都来得可靠,只要她愿意,她连十年后福克斯的天气都能说出来。
因为气候不是人类,会无时无刻在改变自己的想法。
第一次听到克莱尔这个名字,是我们进学校的前一天。
贾斯帕跟埃美特他们决定在入学校前,要去狩猎一次,以保证两个星期内的需求。而我则是先到学校,将我们的资料与各类申请交上去。
学校方面已经提前两个星期知道我们要来,而我在来的路上,那些上学的学生他们的思想如同汹涌的太平洋海啸,上百个声音都是关于卡伦一家搬到福克斯,还有关于他们这群新生的各种臆测。
这里还是太小了,所以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激起热情的回响。
不过对卡莱尔来说,福克斯在他记忆里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他还记得七十年前他在镇上受到的很多照顾。
可惜照顾过他的人都死了,卡莱尔表示这是一种悲伤的遗憾,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岁月对于人类的慈悲。
他们都是有灵魂的,尽管有些人的灵魂肮脏不堪,更多的却是拥有人性基本道德的好灵魂。
来到这里后,卡莱尔特意用电话联系了一下当地的奎鲁特族,那是住在拉普西保留区的印第安人。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爱丽丝跟贾斯帕还没有加入我们。当地的奎鲁特人,比福克斯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热烈地欢迎我们,他们化形成巨大的哺乳动物,以人类的保护者自居而出现在奥林匹克森林里面。
张开大嘴露出牙齿,恨不得将我们全部驱赶出境。虽然他们变身的不过三个人,但是有时候勇气足以支撑他们浴血跟我们拼一场。
这群狗,这是罗莎莉的原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对于那群狼狗厌恶到想吐的表情。
人类无疑是需要守护的,对我们来说,他们实在是过于脆弱了。卡莱尔很认同那群类似狼人的本地土著的观念,他显然非常愿意跟这群虎视眈眈的家伙比邻而居。
而很多时候我都愿意支持卡莱尔,我的父亲。
再次回来的时候,当初与我们签订和平契约的阿尔法狼人布莱克早已经死去,最新的一代还没有人能变身。
这真是个好消息,不是谁都能有卡莱尔的忍耐力。
爱丽丝显然很喜欢福克斯,她还没到来之前就喜欢这个地方。而对我来说,显然这个地方与其他任何一个可以让我重复上学的地方,没有两样。
阴雨连绵,毫无光亮。
上学,上学,上学,对于一个每次搬家都要特意腾出一个行李箱来装毕业帽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比被狼人咬断脖子还可怕的噩梦。
对于这个空气中充满了太平洋气息,森林绿得让人觉得头皮发毛的河流分叉之地,我实在是少了一点兴奋的情绪。
从学校的办公司里面出来,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个动作还是人类的时候很好用,而对我们而言,氧气已经不是必需的东西,深呼吸或者重重吐气的动作除了表现出一种夸张的无奈,它毫无放松心身的作用。
格林校长与辅导员柯普夫人有些热情过度,校长表示很高兴老旧的学校能一下子进入这么多的新生,如果他知道进来的是什么危险份子,他可能会回家跟他的夫人哭诉,我听到他心底非常爱他的另一半。
而柯普夫人,算了,我不该担心她会冲动跑过来追求我,虽然她刚才的念头那么强烈。
打开雨伞,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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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校楼,微亮的光线透过破碎的大雨,在我眼里反射出一种彩色的光谱,我知道这是人类看不到的场景。
我能看到太多细微处的东西,无处不在的灰尘,黑暗里面的钢笔,照片上的像素,女人脸上的化妆品颗粒,还有毛毯里面的虱子。
有些玩意是你不想看都得看的,真庆幸我没有严重的洁癖症,要知道不论是人类还是我们,都无法将灰尘消灭干净。
喉咙深处有种灼热的滚烫,我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进食,对我来说一只美洲狮子或者灰熊都是食谱上不错的菜肴。如果真憋不住,福克斯森林里面都是黑尾巴的麋鹿,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前提是我跟我的家人都最好避开一零一公路那边的森林,毕竟卡莱尔还是很注重跟奎鲁特人的契约。
至于一直在我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类,我能忽视他们,这不容易,但也没有难过到我想打滚的地步。
偶尔过于饥渴的时候,我总是会怪自己过于好的听觉。温暖的身体的动作,血液的声音会随着这些动作而在血管里面欢腾开。你不看,屏住呼吸,却无法用手捂住耳朵,那太引人注目了。
当我准备走向停车场的时候,耳边闹哄哄关于卡伦一家的猜测与八卦声音里面,突然窜出来一段木吉他的欢快旋律。
跳跃而流畅,像是漫天往下坠落的雨水。
吉他弦在乐者的手指下一阵急颤,像是展翅欲飞,欲言又止,在灰暗而嘈杂的世界里面,陡然泻出。
就像是那些只有我看得到的微末光亮,在这些旋律里面泛出银色的光辉。
这并非谁在弹奏吉他,我停住脚步,音乐止住了我的步伐。
我热爱一切美丽的音符,这毋庸置疑。
我甚至来不及去寻找是谁的声音,对,我确定是一个人心里深处发出的声音。
他……她随着自己心底跳跃出的旋律而开始哼唱,这首歌曲对我来说很陌生,简单的歌谣在吉他声的节奏里面,让人忍不住想摇头晃脑。
一般人都无法这样,他们能在自己心里哼唱出一首歌曲,但是他们却无法一个音符都没有错误的,连伴乐都用自己的心灵模拟地演奏出来。
除非他是音乐家,或者他对那首歌曲已经熟悉热爱到,可以精准地数出乐谱上每一个蝌蚪。
17. 爱德华番外(中)
我慢慢随着这歌声往前走,下课的人群在我四周,他们心底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跟被分开的潮水一样,在我身边涌过去。
然后我看到了克莱尔,她坐在学校楼前的木质长凳子上,雨水从她的大雨伞上哗啦啦地往下溅落。
很少有人会在下大雨的时候坐在这里,这边的长板凳是阳光灿烂的时候,给情侣准备的。
她穿着青灰色的长外套,系着对这个时节有些不合潮流的蓝色围巾,脚下是一双沾了泥土的黄色雨靴。整个人就像是静止的石头,傻愣愣地抬着头看天。雨伞搁在她的肩头上,她用右手勾住了伞柄,左手握着MP3播放器。
白色的耳机藏在她淡金色的头发后面,我能听到耳机里面传来的音乐,与她心里的音乐是一样的,她在心里一直随着这首歌曲而跟着哼唱。
学校,作业,卡伦一家,烦人的妈妈,星期日的约会,天气预报……这些,全部都没有。
寂静得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首歌曲。
不断地在重复着:“我愿航行到远方,像来了又去的天鹅……我宁可是座森林,也不愿是一条街道……”
克莱尔年轻的脸孔面无表情,淡金色的头发很长,凌乱地流淌过肩膀,微微卷曲着垂到了腰下。
她苍白得像是月光。
她专注而安静。
然后我看到她大脑里面因为歌曲而延伸而出的画面,是福克斯翠绿色的森林。蔚蓝色的天空下,两千多米高的山峰上闪着阳光的色彩。厚重的苔藓积累着岁月的记录,沉睡在古老的乔木上。
生机勃勃的野花在森林的泥沼上绽放,幽远无人的森林,野鹿与跳鼠在淡绿色的清晨下活泼乱跳。
湿滑的森林小路,孤单的脚印,一个一个阳光的音符在唱着:“YesIwould(我宁愿如此),ifIcould(如果我可以),Isurelywoul(我会这样选择)。”
简单的乡村歌谣,我一向不喜欢乡村音乐,我一直觉得它们像是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土包子。
克莱尔却不管不顾地用她右脚的靴子,在节奏点上,听着耳朵里面的歌曲,边在心里唱歌,边抖腿踩着全是泥水的土地。
(克莱尔像是个呆子……)
一个经过我身边的女孩带着嫌弃的语气在心里抱怨,但是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我宁愿她没看到我。
(哦,如果她不是这么怪异,我会追她的……)
一个拿着篮球的年轻男孩,抬高眉毛,高傲得像是全学校的女人都要以他的追求为荣一样。
似乎没谁听到有人唱歌,除了我。
甚至是整个福克斯,森林,温暖潮湿的大地,那些飞翔的海鸟都在唱歌。
这个女孩的声音,甜美而干净。
在我以为她能坐在雨水里面唱一整夜的歌时,她却突然间就蹦起来,像是那些跑来跑去的林间长尾巴松鼠,抓着书包举着雨伞沉默而用力地跑起来。
(惨了,要给查理打电话,他又要唠叨了,我可爱的舅舅啊。)
我听到她心底的大叫,逐渐远去的声音与她MP3里面的歌曲交织成一块——(请一直下雨吧,愿我与我爱的人今晚有个好梦,如果它能一直下雨的话)
我抬头看着深厚的雨层,忍不住轻声说:“那就下雨吧,晚安。”
回去的时候,一路远去的针叶树森林在雨水里面泛着幽蓝色的光芒,不知为何我唱起那首我不认识歌名的乡村乐歌曲。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我该去弹钢琴,打开德彪西的CD专辑。
而不是欢快地哼唱着,那些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土包子音乐。
到家时看到艾思梅已经开始在整理行李,房子前几天才装修好,我们都出了力气。将正面墙壁单手拆下来,或者扛着一整块的木材来当篱笆,在森林里面找到的巨木。虽然最后被艾思梅都扔出去了,她可不愿意看到自己家门口围着高耸的篱笆树桩。
我的钢琴还在路上,艾思梅答应将在一楼客厅里面设立出单独放置钢琴的空间,我很感激她总是如此为我着想。
爱丽丝跟贾斯帕已经回来,我确定爱丽丝没有看到我在学校看到的东西,她现在满脑子都在贾斯帕身上,她得为明天的上学做准备。
每隔五分钟就要因为贾斯帕的改变主意,而再次去预测这个主意后面的结果,这么枯燥的事情也只有爱丽丝能做得那么兴趣盎然。
分房间的时候我跟埃美特打了一架,他似乎很中意三楼面朝南的房间,可惜他还是输了,跳着脚大喊着我就是一个作弊鬼。
这点我承认,我总觉得我的人生就是被作弊起来的。
我走进一楼的CEE办公室,这是特意辟出来远程处理一些家族生意的地方。很多股票文件与公司文件夹都放在这里,保险柜里面还有一些艾思梅跟爱丽丝收藏的珠宝。
一般而言,总是要有人固定来处理这些杂事。
我打开电脑,大脑里面那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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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的旋律却还在单曲循环。
【我宁愿是只麻雀,也不愿是一只蜗牛,没错,如果我可以,我会这样选择】
这些过于跳跃的歌词与克莱尔大脑里面那些翠绿广阔的森林,伴随着像是心跳般契合的旋律,有了一种可怕而优美的催眠感觉。
你无法摆脱她的歌声,无法摆脱她大脑里面的森林与福克斯的雨水。
把爱丽丝的股票摆在一旁,我开启了谷歌搜索引擎。我很少会为了一首乡村音乐而去努力寻找,哪怕它是世界上最优美的乡村音乐。
“老鹰之歌?”爱丽丝突然从我身后窜出来,她的动作很灵巧,脚下的地板如同她踮起脚尖的弦丝,每一步路都是一段舞蹈。
我回头向门口,果然见到贾斯帕站在那里,如果没有事情,他从来都不会离开爱丽丝身边。
他是爱丽丝的守护者,而爱丽丝是他冻结的生命里面唯一流动的色彩。这种感情甚至不太像是卡莱尔与艾思梅那种温情款款的美好,而是带着一股杀戮恐怖的气息。
如果爱丽丝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情,贾斯帕会毫不犹豫将我撕碎,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如此无害,像是收起爪子的小猫。
爱丽丝看到网页上因为部分歌词而显示出来的结果,她很开心地说:“嘿,这歌曲不错,罗莎莉曾经在她的车子里面放过。”
我还以为罗莎莉的车子里面只有香奈儿的香水瓶子跟化妆品,虽然很多时候她根本不需要。我关了网页,让自己像是不小心按错网页一样地说:“我的CD里面可没有这些,比起吉他我更喜欢钢琴。”
爱丽丝笑眯眯地看着我,她脑子里面塞满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法在那些混乱的画面里面看到她现在是什么情绪。
只有爱丽丝能欺骗我,因为她是一个连大脑都可以说谎的家伙。
我的夜晚时常花费在音乐与书籍上面,埃美特跟罗莎莉今天晚上又跑出去,他们可能会在外面的森林里面浴雨狂欢。
真无法理解这两个人哪来那么好的热情,这里的树木都会被他们不知节制给破坏光的。
我将书盖在脸上,躺在靠着玻璃墙的椅子上,假装自己还需要睡眠。
窗外是福克斯的雨夜,雨水掉落在红松细长的树叶上,我听到逐渐远去的雨声,会在那个女孩的窗户外面响起。
也许这里也不是那么枯燥,如果有人如此热爱着福克斯,那么这个地方总是有值得停留的理由。
我难得地听了一夜的雨。
18. 爱德华番外(下)
再次见到克莱尔,是在学校的停车场。
爱丽丝跟贾斯帕坐在驾驶跟副驾座位上,她没有更多精力去注意停车场上唯一一辆跟我们同时停下的车子。因为贾斯帕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对于他来说,人类的气息甜美得像是太阳的岩浆,涌动出鲜血的灼烫。那种锋利的快感可以割裂大脑里面所有的自控能力,他想猎食了。
就算他昨天已经咬死了两头狮子,他的身体还在逼迫他去猎食人类。
这才是他的本能给出的唯一选择,曾经的贾斯帕就是这种猎食方式的俘虏。改变他的玛丽亚让他学会了肆无忌惮地去攻击人类,将人类当做低贱的血食。
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受到这种本能诱惑的影响,他曾经拥有太多,如果不是爱丽丝需要留在卡伦家,哦,见鬼的素食主义者,他根本一点都不想这么勉强自己。就算杀死人类跟吸血鬼会让他心情低落,也比不过素食带来的可怕痛苦。
所以为了爱丽丝,他的自控能力有时候都能比我强。
而此时,我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克莱尔存在的人。她坐在老旧的福特车驾驶座里,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些警惕地望着我们。
阿斯顿马丁V12Vanquish——这种车子不适合福克斯中学的停车场。
这是她警惕的原因。
我在别人那里听说她的舅舅是查理斯旺,是福克斯镇上警局的警察。
她舅舅一定经常在她面前讲犯罪案例,这种态度是正确的,我们太高调了。
“贾斯,你能行的。”爱丽丝可没有时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在心里对我说,(爱德华,帮我注意他,如果贾斯……)
这种忙我可真不想帮,老是侵入贾斯帕的大脑,那种痛苦也会感染我,让我饥饿的身体开始想猎食。
“我没事。”贾斯帕屏住呼吸,他用尽了肺部里面唯一的空气,只是为了开口让爱丽丝安心。
这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我假装无所谓地低头,去倾听克莱尔的声音。
她心里的一切都带着稳定的安宁感,这能让我在贾斯帕痛苦的思绪中短暂挣脱出来。
她在犹豫该不该下车,毕竟对着一辆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豪车,这种不自然的气氛戳到了她敏感的神经。
“我们该下车了,如果贾斯帕出事,还有我跟埃美特,我们能阻止他。”我能随时注意贾斯帕的极限在哪里,埃美特的力量也能拦下发疯的贾斯帕。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经过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而很自然地乱翘起来。
经过克莱尔的时候,贾斯帕还是失控了一下,他的鼻子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远处校楼里面都是猎物,而离他最近距离的就是现在的克莱尔。
我已经打开车门,绷紧身体的肌肉,准备随时冲出去阻止。
我在爱丽丝的大脑里面看到贾斯帕按住克莱尔的脖子,洁白而脆弱的皮肤根本无法阻挡毒牙的摧残,贾斯帕金黄色的眼眸被冰冷的红色给侵蚀。
这是不允许的,如果卡莱尔在,他一定会同意我去救下那个女孩。
但是下一秒爱丽丝的呼唤改变了贾斯帕的决定,仅仅只是甜腻的一声“贾斯,看着我”,就让爱丽丝大脑里面的未来瞬间颠覆。
我看到我们没有任何事情地进入教室,贾斯帕很痛苦,但是他忍住了。
我没有在爱丽丝的大脑里面再看到克莱尔,比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爱丽丝的全神贯注都给了她的伴侣。
克莱尔觉得我们这群家伙很奇怪,甚至是带着审视的怀疑。上学的第一天就引起怀疑,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事情。
走过她的车子时,隔着雨水与车窗玻璃,我听到了克莱尔紧张的总结。
(危险份子……)
她是对的,希望她一直能保持警惕的念头,不会被我们迷惑而忘记了这种戒备的情绪。
这样她就能安全地活下去,而不惹上任何麻烦事。
当我走入一号楼的办公司,我回头利用自己良好的视力透过大门,看到远处克莱尔穿着雨衣离开的背影。我跟她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的生命是如此截然不同,注定了像是两条平行线逐渐远离。
她不会认识我。
而我,也不认识她。
爱丽丝对于福克斯的一切都显得很欣喜,她的时间似乎跟我不同。她每时每刻都能发现到生命不同于往的细微之处,哪怕生命已经停滞不前,但她总是能给人一种她每天都在改变的错觉。
我已老旧不堪,时间的钟表永远停留在一九一八年的秋天。我偶尔会回忆起我的亲身母亲,不知道她是否会后悔让卡莱尔拯救我,她的脸孔还在我那些褪色的人类记忆里。她爱我,我知道。
我们全员集合到学校的自助餐厅,每当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一致地情绪低落。
那些自助餐厅的食物,就像是人类看到的泥沙沉土,那已经不是味道好不好的范畴,而是你的身体根本就不需要也无法消化的玩意。
但是我们得表现得更自然点,更像人,对,像人。
祈祷这些色相味俱全的食物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吧,我面色冷漠地看着桌上的盘子。
整个餐厅都是杂乱不堪的声音,每个人大脑里面都是关于卡伦一家的八卦消息,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任何新意。
就算爱丽丝不说,我也知道来到福克斯后的未来。上学,忍受流言蜚语,狩猎,躲避阳光灿烂。
等到读完高中,我们就因为要上大学,而去申请另一个处于阴雨连绵地段的学校。
一成不变,毫无新意。
“咯吱——”
尖利的割滑声响彻在所有人的上空。
我反射性地转头,去寻找出处,这是一种防备的本能。
贾斯帕动作甚至比我还快,他在替爱丽丝警戒,就算他的理智快要被饥渴燃烧殆尽。
然后我看到了克莱尔,她坐在角落的餐桌前,棕色的眼睛柔软清澈。她看着我们,嘴里还叼着一块菜叶子。
我将头转回去,觉得自己的大惊小怪有点可笑。
吸血鬼——
仅仅一秒内,所有人那些无聊,单薄,嗡嗡叫的思想都被这句话给击得粉碎。
我还记得这个声音,单纯而欢快地唱着老鹰之歌,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还有夏日沾满绿意的阳光。
可也是这个声音,那么冷酷地说出了不能说的秘密。我怕自己搞错地立刻回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暴烈的愤怒情绪。
克莱尔还是那个姿势,苍白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她的内心在翻涌,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爱德华——
我咬着牙齿,无法控制毒液在口腔里面肆虐,她知道了?!
……读心术。
手指失控碾碎了桌子边沿,如果不是埃美特反应快速地撑住桌子,它已经被我站起来的力气给掀翻出去砸碎窗户。
不能让她说出来,解决这件事情。
我必须保护整个秘密,保护所有的家人。
让她闭嘴,永远!
“爱德华?”爱丽丝的注意力终于从贾斯帕身上转回来,她双眼失去了焦距,语气里面的疑惑很快就变成了空洞的叹息。
而克莱尔却在我的眼前,不受我们这群人压迫的视线恐吓,没有一点预兆地跳起来后疯跑出去。
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快地注意到我们的危险性,她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在爱丽丝的大脑里面看到了克莱尔奔跑出去的背影,我看到她抓起她的书包与雨衣,爬上那辆二手的宝蓝色福特车。
这些都还没发生,或者下一秒在发生。
大雨淋湿了她的长发与毛衣,她缩在自己的车子里面,被冰凉的雨水冻得直发抖。
黑暗的云层覆盖了整个福克斯,寂静无声,我从未感受到的可怕安静。
爱丽丝似乎是对自己看到的东西有些奇怪,她还没开口前,我已经将自己体内的疯狂压抑下去。我必须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很正常,不能以时速一百英里的速度冲出去,没人知道我花了多大的自控力。
我坐下,椅子发出一声含蓄的声响,是的,它的椅子腿已经被我坐碎了,哪怕它外表完好无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克莱尔神经病的举动吸引了过去,没人会注意到我们,这是最美好的结果,我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爱丽丝的大脑里面已经有了答案,那些模糊而扭曲的画面中,我们围住了她的车子。
“泄露了。”我深吸一口气,这个该死动作果然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
蠢货,这不可能。罗莎莉一点都不相信我的判断。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难不成是刚才被我们吓跑的小女孩?埃美特的大大咧咧注定了他一时半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泄露?泄露!杀了她。贾斯帕全身都在叫嚣着杀戮,他被自己的饥渴折磨疯了,所以更容易爆发。他已经在心里模拟着要怎么飞一般冲出去,循着克莱尔的味道,残忍地折断她的四肢,将她撕碎。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我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贾斯帕的意见不可取。
爱丽丝两眼直愣愣看着远方,她的视线一直都不是固定的,忽远忽近。很快她就从空白的茫然里面清醒过来,自然地牵起贾斯帕手,这种亲昵的举动很大缓解了贾斯帕恐怖的杀气。然后她将自己的餐盘端起来,里面的东西完全没动地倒掉。
他们走出去,我安静了一分钟,然后对埃美特他们说:“我跟爱丽丝去解决。”学校这边总要留些人,上课第一天就逃课太显眼了,至少要有人负责将纸条上的老师签名交给柯普女士,不然那位心地不善良的夫人一定会诅咒我们。
“你没开玩笑?”罗莎莉总算是将注意力从自己的美貌上转移出来,她比柯普女士可凶残得多。
我已经站起身,将那些被捏得碎碎烂烂的面包倒掉,然后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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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正常的速度,对我来说缓慢得像是四肢全废在地上爬的速度走出去。
我相信埃美特能让罗莎莉听话,他们时常粘腻深情得像是电影里面的爱情男女主角,太让人起鸡皮疙瘩。
爱丽丝举着雨伞站在克莱尔的车子后面,没人注意到她,包括车子上那个小女孩。我出现在她身边,一滴雨水都没来得及溅到我的衣服上。
贾斯帕一直在想要怎么杀了克莱尔,他根本不让自己呼吸,这样能让那些新鲜鲜血诱惑远离他。那个从战争里面走出来的刽子手灵魂又回到他的身体里面,他多疑而无情,任何一点能伤害到爱丽丝的东西,他都要冷漠地摧毁。
我想要阻止他,这个念头从刚才就一直存在,我无法忘记克莱尔心里面安宁的阳光与翠绿色的森林。
她不应该受到这些不公平的对待,贾斯帕甚至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就想永远让她沉默在福克斯的土地下面。而我却需要答案,她为什么会知道。
这个理由能让贾斯帕安静下来,他曾经是个军人,经历过太多的阴谋论,他能联想出一大堆可怕的理由。
我以为我能很简单就在克莱尔的大脑里面找到答案,她看起来隐忍而脆弱,瘦小的身体在宽大老旧的毛衣下面簌簌发抖。她的脸色太苍白,这种白皙的颜色带着一种病态的不健康,每次轻浅的呼吸都能让她破碎一样。
我们真像是恶徒,她是如此想着。
美丽而令人恐惧,她是如此想着。
今晚会下雨,能睡个好觉,她竟然会想这些?
他们会不会发疯,会吧……
我确定自己快疯了,因为克莱尔的大脑里面根本没有我要的答案。大片大片的空白,连不起来的字句与画面,残缺不堪。
这些空白会杀死她自己,罗莎莉跟贾斯帕会判她死刑。
沃尔图里也会判决她死刑。而她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游走在死亡的深渊上。
“一个梦。”她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孤立无援,神情沉静。
我听不到她的内心,她的心脏还在温暖地跳动着,鲜血在她体内如潮水般涌动。她是个人类,但是却能将那些秘密封锁得像是铜墙铁壁。
卡莱尔相信了她,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认真而诚实,甚至是困扰。
我也得相信她,因为我的怀疑可以让所有人决定杀死她。
而贾斯帕跟罗莎莉,艾思梅的忧伤让他们暂时放下了那些疯狂的念头。
克莱尔的头发是罕见的淡金色,那种淡薄纯粹的金色,如同清晨洒在人们指尖的光线,你再也找不到有谁的发色像她那么虚无唯美。
她的发色,跟艾思梅的孩子一样。
那个早夭的男孩子是艾思梅活着的唯一希望,但是他早已经死去。当她的时光因为卡莱尔凝固时,她人类时代唯一清晰记住的画面就是她的孩子,病死的脸孔的颜色,如同克莱尔那张永远不见血色的脸一样。
虽然这么想很蠢,但是艾思梅觉得克莱尔搞不好是她的孩子转世了。都有吸血鬼的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她的母爱保护了克莱尔,这让所有人沉默地看着她离开。
“如果她说出去怎么办?”罗莎莉死死地扣紧自己涂满了指甲油的手,她逼自己要安静下来,不然她会跑出去宰了那个知道秘密的人类。
“没人会相信她不是吗?”埃美特果然还是这德行,永远别想他的粗枝大叶能让他看得远一点。
贾斯帕沉默,他还在艾思梅跟克莱尔之间来回衡量,爱丽丝显然更重要,所以没有更完美的理由,他还是会找机会杀死克莱尔。
我显然是站在卡莱尔跟艾思梅这边,我们很有优势,卡莱尔不会允许轻视人命的状况发生,而我支持我的父亲。
“我们可以呆在她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爱丽丝很明显出了个馊主意,虽然她到最后都能胜利。“今天我们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认识克莱尔,那么那些人就会理所当然地为这些不自然找借口。”
这根本不是理由,爱丽丝很兴奋,她还没看到什么,我确定,可是她有预感。而这些预感是我无能为力的,我无法清晰地知道爱丽丝为什么要接近克莱尔。
因为爱丽丝大脑里面,没有成型的画面。
监视她。罗莎莉多疑地想。
杀死她。贾斯帕还在犹豫。
艾思梅很喜欢克莱尔,真是个好消息。埃美特显然高兴错了地方,他希望克莱尔能让艾思梅更开心点,他将艾思梅当成了最重要的母亲。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月都会下雨,爱丽丝说的。
隔天去上学,看到克莱尔笨重地从车子上下来,她让所有人都笑了。
“嗨,克莱尔。”我看着她,雨水从沉重的雨云上掉落回大地,微亮的光线在她的发色上闪闪发光。
该死的阳光灿烂。她的眼角往下弯了弯,像是一个可爱的微笑。
19. 见信友
如果有命运这回事,如果人的一生仅仅只能反驳命运一次。
希望人生的慈悲降临到我身上,请别让我遇到那个男人,那个叫C的男人。
……
福克斯的暑假到了,虽然天气一直维持在十几摄氏度的温度,还有永远潮湿阴霾的天空让我觉得夏天很遥远,但是学校学生的沸腾情绪填补了夏日不灿烂的遗憾。
哪怕是最严厉的老师,也无法压抑住课堂上那些如同跳蚤的学生的窃窃私语。要休假,要打工,要旅游,要参加夏令营,要互相通信留联络地址。
查理这个暑假还是会飞到加利福尼亚去看贝拉,我照例帮他收拾行李。查理的屋子因为老是没人在而显得冷清无人气,可以看得出他时常外出不在家,偶尔深夜回归的场景。
他让我将蕾妮跟贝拉还有他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去,然后小心放到睡床旁边的桌子柜里。
他不太希望贝拉看到自己经常带着这张照片,这会给贝拉额外的负担,让她看出自己时时刻刻还在思念她们。
我照办,我知道查理很爱贝拉跟蕾妮,但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让她们回来。也许卡伦一家爬出来也是有个好处,至少我知道贝拉会回到福克斯住一段时间。甚至因为爱德华的存在而喜欢上福克斯,大概吧,隐隐约约电影上是有这一段。
如果贝拉回来查理一定会很高兴,我知道这个心善的舅舅很爱我,但是贝拉是他的女儿,那种感情是无法替代的。
让贝拉回来,也许是卡伦一家唯一的好处了。
我现在一想到卡伦,就觉得头痛胃痛,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实在是太麻烦。
我无数次都看到他们偶尔会那么不小心,用了点小小的力气就将拇指给凹进桌子边缘里面去。还无数次看到他们若无其事,拇指轻轻一抹,把桌子边缘那个拇指印子给磨平,顺便脚一踩一扫就将地上的木碎给人道毁灭掉。
简直非人类的范畴,我自觉正常,就是孤僻了点,实在是很担心哪天卡伦家反应回来,会将我这个知道太多的人给灭口了。我知道他们心地看起来善良,但是他们身后所代表的世界,又不是我能进去的,别人要干掉我甚至不用一根拇指。
在准备过暑假的期间,C的信件又到了。我打开那张薄薄,质量上乘的纸张,C华丽优雅的字迹似乎要跃出纸面,跳到我手掌上舞蹈。
“亲爱的克莱尔:
“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如果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谎言,只有你是我唯一能清晰辨认的真实。可惜你已经开始迷茫了,你怀疑自身的存在,甚至不打算去挣脱这种可怕的情绪。如果连你也陷入到迷惘与怀疑真实的泥沼里,那么你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这个世界好像变成一个梦,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七年前我找到了你,你像是黑暗里面唯一的阳光,让我看清楚了真实的存在。
现在你是否快要黯淡,无法维持住你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认识?
我果然不能期待,你能是我永远的克莱尔。
我会在你彻底腐朽前去见你一面。
在此之前,祝你好运,克莱尔。”
……
这信不长,真的不长,可是我足足对着这信研究(发呆?)了半个钟头。
好吧,我承认C一定又陷入中二的文艺叛逆期了,我完全看不懂他唠叨个啥啊。这也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次。他的信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的文艺腔调,什么人生的意义,永恒的真实,谎言是个嘛玩意的,这些乱七八糟他真没少说过。
看来这信肯定是我上次不小心在深更半夜,被卡伦家吓出来的“我活在一个梦里”之类的疼痛文艺腔调给弄出来的。
我觉得可惜,怎么就忘记了这货就是一个文艺控。近几年好不容易被我掰回来,哪怕是个尖酸刻薄挖苦嘲讽的抱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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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过这不知所云的四十五度忧桑明媚啊。
什么叫你怀疑自身的存在?
这种该死的伟大哲学题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偶尔自怜自哀一下是会将这个话题拉出来鞭尸,但是鞭尸完了这个话题还是个话题,哪有那么较真的。
还有你是黑暗里面唯一的阳光。
天啊,这句话太特么的惊悚了,虽然我知道C这个家伙一直特别喜欢任何话都往夸大的说,但是唯一的阳光让我负担很重的。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非常的阴森森,就算克莱尔这个名字在拉丁语里面有灿烂明亮的意思,但是灿烂的可能是向日葵,明亮的更可能是电灯泡,跟阳光真没有任何关系。信友不过就是排解寂寞,好点的就是纸面知己,类似同好会朋友的那种存在,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人家唯一的什么什么的?
还有腐朽个毛,我是隔壁森林里被雷劈到的冷杉树吗?老子的生存意义怎么着也扯不上这些东西吧。
最后我看完信总结,看不懂没关系,因为他专门写得让人看不懂。
不过C竟然起了念头想见我,这倒是让我觉得意外。对我来说C就像是一封一封的信,我们几乎没谈过见面的问题,没想到突然就要见面了。
毕竟已经六七年的交情,在美国像我们这种传统又含蓄的交往方式还真不多。
但是见面就见面,说得那么纡尊降贵,难不成你是意大利的总统?
一想到意大利就想起罗马假日,那些如同绸缎般柔软的黑白电影画面,寂静地在我的记忆里面流淌。
那是个美丽的国家,我确定。
刚好暑假,也许见见面也无妨。今年的假期我本来就打算留在家里整理书架跟一些陈年旧物,很多东西都要从地下室里面搬出来晾晒擦拭。还有大扫除,七八月的福克斯阳光会比较充足,这都是些琐碎而花时间精力的事情。
而抽空去见见信友,也是暑假之一的乐趣。
20. 福克斯与意大利
查理去加利福尼亚前一天,我告诉他要去西雅图见信友,他也是知道C存在的人。其实除了C,我还有别的信友,但是不像是C的历史那么久远。
例如去年的圣诞节一个来自翡冷翠的信友就跑到福克斯来看我,她是一个金黄色头发,喜欢挎着摄像包到处跑的三十岁女人。
我叫她来自翡冷翠的女人,她从不说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更喜欢我对她的称呼。
我经常会拍一些奥林匹克山林的图片寄给她,那大片大片的绿色,无人开发的深邃森林,连绵悠长的蕨类植物,三四百年的西加云杉,美丽的大叶枫,还有横倒的针叶大树被无数黏腻的深绿色苔藓覆盖。
那个来自翡冷翠的浪漫女人,彻底爱上了围绕着福克斯的温带森林。我去年到天使港接她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很大力的拥抱。
她的笑容灿烂得像是阳光,她跟我说:“克莱尔,感谢你让我又发现了这个世界上的另一处天堂。”
她喜欢天堂这个词,因为她生来就是走遍世界,将所有属于天堂才有的美丽景色装进她的摄像机里。她的主业是一个摄像师,副业是业余作家。
她来的那个星期,我陪着她租了辆自行车跑去奥林匹克公园观光。因为是冬季,寒冷的雨水与山脉上的白雪让整个森林如同冻结般剔透清晰。我们曾经蹲在森林的木板小道上,研究道边那些紫色的小花是什么品种。去看福克斯的木材博物馆与附近的工厂。最后还驾车将她带到拉普什海滩等待辉煌的日出时刻,我穿着很厚实的羽绒大衣,用一条围巾包头包脸迎着海风,站在悬崖边。她拿着摄像机蹲在悬崖上,守着快要从海平线下爬出来的光芒。
她也将自己家乡的很多照片留给我,那古老的城市,有数不清的石板路,拱顶的长方形石窗。一切颜色在照片里面都偏向灰蓝浅绿的冷色调,但是那透过喷泉大广场的阳光,金色头发的沉睡孩童,都温暖到你心脏发烫。
走的时候她吻了我,说:“这里无处不让我惊叹,包括你,克莱尔。”
我其实很怕招待不好她,她是我最喜欢的一种人,从来不在意琐碎猥琐,心胸宽阔,笑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黑夜一样。
我将她送上飞机的时候,大声在安检口外面喊道:“等以后我带你去中国,好不好。”
我突然希望她能喜欢中国,我藏在心里的天堂。
她转身对我笑着回答:“等你成年后我再来福克斯,那时候跟我一起环游世界吧,克莱尔。”
我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这个青春期快点过去,然后这个从头到脚都是少女青涩的身体就成熟了。我喜欢她,这个从来不留姓名的信友,她如同会飞翔。
这让我去见C有了最基本的信心,都是信友,再差也没差到哪里去。
查理提着行李去见贝拉前,很认真地嘱咐我,“记得要带足够防晒油,别忘记吃药,防晒衣多带两件。注意天气预报,最近一个星期西雅图会下雨可以出行。”
他知道我搞得定自己的生活,所以一般都不干涉我的生活。
我只有跟在身后连连应是,还让他记得带上我给贝拉的礼物。从两年前起贝拉就不回福克斯度假了,她不喜欢福克斯的潮湿阴冷。
我其实希望贝拉能多留在福克斯的,但是我不太会跟人交往,而贝拉也是属于那种沉默寡言,完全不主动的人。
她跟我,跟查理就像是中间隔着奎鲁特河流的雨林,站在遥遥相望的两边。我一直不敢说出口,我其实很喜欢她,她的眼睛就跟福克斯麋鹿一样纯洁美丽。
有时候很想跟她成为信友,但是一直没机会。有些人可能只能在文字比较热情吧,就像是我一样,现实里简直是个安静的笨蛋。
我以前也曾经在信里面问过C,为何当初会回复我的信呢?
那时的我手小笨拙,就算口头英语没问题,写出来的字母却跟狗爬深壑一样,凹凸不平长短不一。是个认识字都知道我那种笔迹就是孩子涂鸦。
C回答,你的信件有颜色。
颜色?
那种普通的信封,一般我都买白色的,难道他很喜欢白色,看久了昏昏欲睡的色彩?
有时候我都觉得C告诉了我他太多的东西,多到他有很多理由摸上我家宰了我,当然这么多年C完全不来美国,我的被害妄想症也可以消停了。
将家里四处抹了一遍,又将一二楼全部十几个窗子都打开通风。这栋房子的窗子很多,杰森夫妇肯定很喜欢阳光通透的空间。平时因为怕晴朗的日子阳光进来太多,我都是尽量拉着窗帘的,只有雨天才会打开一些。
将一些明信片还有照片都给整理进盒子里,我又看看时间,发现差不多了,才跑到二楼浴室里洗了个澡,刷牙,洗头。将自己弄干净后全身抹上医生开的防晒药油,穿上了整洁的衣裤,再加上一件防晒材料的长外套。
跟C约了时间见面,我们是用信件联系的,他言语变得特别简洁,他希望能让我自己说地址。我并没有考虑很久,就将地址约在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最近有几本很想要的书,打算顺便去的时候到那里的书店买。
华盛顿大学也是我高中学业结束后,最想申请的大学之一。那里离福克斯近,而且不论是海洋气候的天气还是资源环境,都是我觉得很满意的学校。
这里离西雅图大概一百多英里,如果搭公共汽车过去,中间要转换好几趟车子还有加上走路,到达西雅图至少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七八个钟头。
本来我是想开车自己上的,但是想起查理的脸,虽然他不在,但是对我还是很有威慑力。未成年什么的,没有驾照什么的果然会是他咆哮的好理由。
最后只好撘镇上一个小餐厅老板的顺风车,到天使港搭飞机。
我的心里一直有跃跃欲试的恶作剧小躁动,例如不太想很顺利地搭飞机花一个钟头到达西雅图,却很想开着自己那辆破破烂烂的福特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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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自己一个人花四五个钟头到达华盛顿大学。
以前一个人在周边旅游的时候也是坐飞机居多,没有驾照上路会让我有种犯罪的感觉。
我现在有点想犯罪。果然是要见一个很期待的信友而开始兴奋不安了吗?
天气预报偶尔会准确得惊人,我下飞机的时候西雅图整个天空已经沉浸在铅灰色的雨云里。我打开雨伞,抬头望天,才想起其实除了信外,我跟C再也没有任何一种联系方式了。
手机号码没有,家庭电话号码没有,网上电子邮件没有,基本除了个收信的地址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至少是家庭住址,而C的地址一看就是代收的。
也就是说我了解的C除了这几年来的信件交流外,基本上一无所知。
但是某方面我又算了解他,喜欢精致的东西,家里很有底蕴,对于古董喜剧很研究。一个星期有一天在工作就算很勤劳,心里年龄一直处于中二文艺期。家里有很多成员,不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是一下雨也会很暴躁。
今天他会很暴躁,我看着天空呆呆地想。
而且我怀疑C有点心理疾病,很喜欢自说自话,很玻璃心,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的意见,就算他说的话别人丫的根本就听不懂。
话说我能跟这货保持这么久的信友关系,果然是雏鸟情节啊。当初我放弃了追究我到底是谁为毛穿越后,实在是无事可做才穷极无聊发了数十封信,在各种杂志,地址簿,招聘信息,反正收集了世界各地各种乱七八糟的地址随便寄出去。
那时候回信的三三两两,退信的六六七七,查无此人的地址写错的无人查收的,很简单的理由信就可能都重新回到我的信箱里。
记得C的第一封回信,鹅毛笔羊皮纸,极致俏丽的英式字体。
——每次看到一堆蠢材从落日的尽头走过来,我就很想睡觉。
……
好吧,我看着信封上那一欧的邮票,再看看那句完全不知所云的话,第一个感觉就是很浪费。那么大的一张好纸就写这么句话,连最基本的一句你好都不写,开口就是高高在上。
太装逼了!
我怀着无限的鄙视心情,拿出一张小纸条轻轻巧巧地写上一句话——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蠢材制造的笑料比落日壮观。
当然那字迹不会因为我轻巧的力道而变好看,对比跟C的信纸后,我决定一定要下苦力练习写字。
后来将信寄出去,又收到他的信,一来一往,我在福克斯,而他在意大利,地址是罗马某旅游公司的公共信箱。我大概知道C是跟那间公司有什么关系的,不过看那些信里的信息,我死都无法想象信里面各种冷艳高贵的C,拿着导游旗子引着外国旅客,去观光罗马斗兽场或者威尼斯的小船。
就这么多年了,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光靠信件我们竟然能保持这么久不断联系。而他也是那时候回信中,唯一坚持到现在的人。
21. 华盛顿大学
要搭车到华盛顿大学前,我到花店买了一小束粉色的郁金香。六七月份的荷兰,那大片大片的郁金香田应该进入休眠期了,剩下还在开放的花朵都静静地呆在世界各地的花店里。
我不知道郁金香的花语,就是觉得粉色比黄色更合我的口味。
我们见面总不能带着给彼此的信当信物,我让他带一束郁金香,而我也带一束郁金香,那么在大学里看到拿着郁金香的人就可以上去问问名字。
华盛顿大学没有围墙,呈现开放式的学校在雨水里面安谧沉寂。
学校里面百年树龄的吉野樱树如同沉睡了过去,深深浅浅的青苔覆盖在樱树遒劲的树干上。我举着伞站在红色铺砖的广场上,手里拿着郁金香。
哥特式风格的建筑物在雨水中,安静地将所有喧嚣的岁月生机都给压抑成一种厚重消瘦。
大学的图书馆还处于开放的时间,我慢慢走过去,蹲在图书馆前面的阶梯上,看着学校对面覆盖着厚雪的雷尼尔活火山,在氤氲的天气中雪白得只有一个线条的单薄轮廓。
偶尔能看到手里拿着滑板的学生路过,还有拿着摄像机的游客站在无花生叶的樱花树下面,定格住红场上那一块块赤色砖块。
我也不知道C什么时候来,毕竟他跟我不同,路途漫长,总会有些什么意外耽搁,搞不好今天的约会就会因为C的迟到而泡汤。
我尽量想象C会穿着什么衣服,拿着什么颜色的郁金香,是四五十岁的中二大叔,还是三十来岁的文艺青年。
虽然我更倾向于自己会看到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顽固老头子,他知道得太多,多到没有时间沉淀积累都不可能拥有的知识海洋。
当然不管他是怎么一个人,我都决定好好招待他,来自远方的客人总是能给贫乏的生活带来一种新鲜的空气。
有时候我会害怕跟福克斯学校那些年轻的同学打交道,但是对于来看我的信友,我总是有一股特别倔强的勇气来面对他们。可能对我来说,他们总是要走的,所以我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而福克斯的那些人,却是从小到大都混在一起,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做得完美。
蹲了很久,腿都麻痹了,我才站起来捶腿。长发有些凌乱,我用沾上雨水的手指顺了顺。然后走上楼梯,华丽沉重的图书馆无声无息地迎接任何走向它的客人。巨大的门廊是一个一个拱顶的圆门组成,抬头可以看到二楼一大排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户。
门窗上石制的天使雕像仰头任由流水滑落洁净的脸颊,总有种时间凝固的寂寥。
我在门廊下站了很久,手里的花朵全溅上雨水,也没见到任何一个手里拿着郁金香的游客。
我突然有点不厚道地想,C总不是将郁金香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站在一个隐蔽的偷偷观察我这个傻兮兮的家伙吧。
越想越觉得这真像是C会做的事情,那个本性火躁,性格多变,尖酸刻薄的男人或者大叔,很多时候可没有最基本的绅士道德感。要真那样,我可是傻透了。
雨水渐渐小了下来,我看天空,可能会变晴朗,只好收起伞走入图书馆。
至于让我久等不来的C信友能不能找到我,那就是缘分,我很淡定地将这次会面定为见不到也是理所当然。反正他知道我家的地址,真没法在占地七百多英亩的华盛顿大学里相遇,就只能麻烦这家伙跑一趟福克斯。
走进图书馆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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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
“克莱尔。”
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细滑,明明如同在喃语,却像是穿破空气扎进我背部。我一恍惚,完全搞不清楚这里有谁认识我。
很本能回头,一层的图书馆很安静,个别的学生都低头坐在位置上看书。
没有人注意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那个声音就这么消失在空中,完全不留痕迹。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而耳鸣了。
再抬脚,在踩下前进的步伐前一秒我停住,脚下有一支红色的郁金香。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手上的花掉了,但是看看自己买的粉红色郁金香明显跟脚下的颜色不同。将花捡起来,又回头看了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没多想我就走向二楼欧式的白色大型楼梯,阳光一点一点破开厚重的阴霾,如刀锋尖利,我看到被切碎的光点掉落到圆形的彩色玻璃窗上,带来幽蓝色的光影。不知是什么东西触动了敏感的神经,我总觉得背后有股凉意,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随着我的脚步走动着。
站在楼梯上,低头看,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再次怀疑是不是真的睡眠不够的原因。
上了二楼,我走进图书馆,进门就看见立柱中央的壁窗外面已见光亮。雨可能刚刚停了,微芒在彩色的玻璃上折射出一种冷调的影子。
一横横木质长桌放在拱顶的天花板下方,高大的圆顶窗户下面就是图书柜。大概是期末考过去不久的缘故,图书馆的学生不多,我一眼扫去不过十来个。
今年四月初我曾经来过这里看樱花,那时候查理跟着我一起来。他对于我将华盛顿大学作为第一志愿没有什么意见,也许对他而言只要我能平安健康长大就是最好的回报。
22. 你好,C信友
图书馆也不是第一次上来,几百万的藏书足以让任何学生都惊喜。
我慢慢走向那些书柜,窗户的阳光越来越灿烂。对于这些能伤害我皮肤的光块我有种又爱又恨的恐惧感,它们看起来明明很温暖,但其实炽热无比。
小心地避开中央走道的光线,我忍不住松口气。其实我穿成这样加上涂在身上的药油,就算不小心站在阳光下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伤害,就是心理上有些反应过度。
“克莱尔。”
我又听到了同一个人的声音,我实在是说不清楚怎么有人能将另一个人的名字,用那么飘,如地下黑暗中流水,压抑到丝滑的感觉说出来。
这种声音一时间让我困惑而迷茫,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太过于没有烟火气,就不是人能发出来的,这让我的皮肤不小心就冒出红色的小疙瘩。
我回头,他站在门口,中间隔着长窗投射进来的阳光,像是光的河流淌过冷色调的哥特式图书馆过道。明明彼此都站在阴影下,但是却有种过于灿烂的光明。
他手里抱着一大束红色的郁金香,比我手里几支可怜兮兮的便宜花朵看起来还要雅致高贵得多。
我突然不太确定了,这个场景过于像是少女系的梦,不太真实。我试着开口,呐呐地问:“C?”
我觉得他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任何一个C,他站在图书馆门口,以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姿态,穿着很正式的冷灰色西装,颈前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抱着郁金香的手上戴着同样的红色手套。这样的着装对于平常人来说有点过于保暖,但是他穿得出乎意料的合适。
他很年轻,似乎太年轻了。
我觉得自己该上前一步,礼貌再次询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死活就动不了,甚至有点想后退的战栗感。
“克莱尔,你让我惊讶,你看起来……真完美。”他似乎不怕叫错人,可能是整个大学校园里只有我们俩会买郁金香,拿着到处跑。
“谢谢,你也是。”我总觉得这种话题不太像是我们该聊的,哪怕是作为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原谅我口拙,我为什么又想后退了。
他看着我,眼睛漆黑得可怕,用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专注,死死地盯着我。
我一时间浑身僵硬,那种说不出来的,带点晦涩战栗的感觉又出现了。这让我怀疑眼前这个拿着郁金香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写起信来疯颠颠又精致博学的中二期大爷吗?
难不成,是C的儿子或者侄子?
那个疑似C的男人的脸孔很白,在图书馆门口的阴影映照下,呈现出极端化的细腻对比。漆黑的古老艺术背景,他的脸孔精致得像是染上大片空白的面具。
C突然咧嘴一笑,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从黑色的阴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安静得似乎是脚步飘着地踩在云端,走向我。
中间隔着光河,他动作的节奏和谐而优美,如同刚从哥特式高窗上的天使雕像的那个岁月走来。我一时间被他的节奏拖着跑,有些着迷他与这里背景完美的和谐。
可是心里隐隐奇怪,为什么那些学生却像是没看见他,都在低头努力苦读。就像有什么光膜将他们都隔离开了,将中间变成了另一个时空。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错误会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产生了,那个家伙的口头禅总是对的。”C说话的时候微垂下眼睑,他黑色的眼眸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层,下巴却习惯地往上抬。
光芒在身上打上一圈璀璨的光晕,他的声音很平滑,带着孩子的尖细,却很清脆舒服。
没人否认这是一把很精致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听他说更多的话。
但是我在下一秒却本能地觉得,他的语气其实很强硬冷漠。字句吐出的速度也很快速,一点都不管听者的感受。
我终于在他走进阳光后,反应回来。那些璀璨的光芒,如同钻石的切面反射着任何一点光线,是C的脸孔上发出来的。
他手里的郁金香在这种光线下,红艳欲滴,如同一团没有温度的火焰。
我眨眨眼,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其实在福克斯的房子里,睡在我温暖的床上,做着跟C信友见面的梦。
“你……”在发光?我完全没法说出来,这种滑稽过度的话语。怕是自己身上又哪里发生病变,导致眼瞳看什么都在发光。
旁边一个坐在椅子上,偏向过道方向的学生好像才做了个大梦醒来。他有些迷糊地转头看到阳光下的C,也跟我差不多的表现,眨眨眼,然后大惊地站起来,“哇,这是什么?”
他的大叫在图书馆这种安静的地方如同石子砸进水面,引起连锁的扩散反应,所有学生都醒悟惊讶地叫起来。“会发光的人?”
我终于后知后觉跟着醒悟过来,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第一反应就是C信友,难道你也得了罕见病,站在阳光下皮肤就闪闪发光,让你看起像是神的病?
不愧是C,就连罕见病都高人一等,璀璨金煌。
这骗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得的病,不,这家伙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克莱尔,你从未迷失过自己,我来得有点晚,早就该来接你。”C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他的嘴唇很薄,额头光洁优美,一道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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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皱痕突然出现在上面,他低喝道:“吵死了。”尖细丝滑的声音骤然拔高,增加他说这话时暴躁的可说服度。走路的姿势却跟表情截然不同的闲适,一点都没有将自己引起的热闹放在眼里。
是啊,你不止在信里面一次说过,谁敢在你身边大喊大叫都是种令人厌恶的亵渎,让你想咬人。
亵渎?果然是太过冷艳高贵的日子过久了吗,这家伙到底……是谁?
“我想错误还是可以纠正的,任何错误都可以?”C在一片尖叫中走向我,他张开手,手上还抓着那把郁金香,跟鲜血一样。
错误,什么错误,你看起来就是一个错误啊。
我目瞪口呆,要跟着尖叫吗,一团发光的不明飞行物飘过来了。但是他看起来是那么美丽,女人对于闪亮亮的宝石没有什么抵抗力。
而且,他自说自话的本领一点都不比卡伦家那群中二末期患者差多少。
至少,至少给个自我介绍的时间啊,少年。
他突然停下脚步,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我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是冷汗,身体在脑子前就已经有了剧烈的反应。
“哟,我忽视了什么?一群该死的蠢货。”C笑脸不变,他看着我,就像是野兽在盯着食草的羊,里面都是赤|裸的警告。
这个眼神将我狠狠钉在原地,我有种恐怖的感觉,就好像我敢动一下就会出什么大事,我更希望这种预感是我过于敏感的神经,的错估。
他已经转身回去,看着图书馆其余的学生。有几个人已经跑到图书馆门口,想出去叫人,那语气肯定是夹杂着好奇与惊愕的。还有留在原地,反应慢的还拿着书坐着,反应迅速已经掏出手机拍摄。
C将郁金香抱到自己怀里,那束郁金香太多了,有好几支已经掉落在他脚边,美丽馥郁的花朵脆弱地散开。
我看到他露出牙齿,在阳光下发着光,如同刀刃。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大脑想不到什么前,本能更快地想保护自己。哪怕这种保护来得没有理由,又很可笑。
我听到自己的尖叫:“快跑,快跑。”
就像是遇到卡伦一家的时候,在什么东西都没想清楚前,我第一反应就是跑。而C,给我一种类似卡伦家的恐惧感,不,更甚于卡伦一家。
c在我尖叫的时候,突然很愤怒地怒视我,他的情绪变化是那么快,笑容变成牙齿下面一声类似鸟类那种尖利的低喝。“克莱尔,他们破坏了规则。”
你妹的规则,我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见个信友还要扯上规则的,你中二病出门忘吃药了吗。
23. 色彩
时间在他低喝的瞬间,好像缓慢了下来。
我无法置信地看着跑图书馆大门的那几个人,突然脖子扭曲一歪就倒下去。我听到旁边真正恐惧的尖叫声,纯粹的恐惧,没有好奇与惊讶。
这种叫声从扭曲的气管里面拼命挤出来,痛苦响亮得要炸碎我的耳膜。
我睁大眼睛,几乎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有什么在心脏里面碎裂开,疼得我连沉默都要窒息。
这种叫声很快就消失了,他们都像是被镰刀割去的麦子,随着一声声颈骨断裂的声响而姿态怪异地跌倒在地。
最后一个人被C单手提着,轻轻松松地往前一抛,从我身边丢过去。尸体撞上了书柜,所有大块头的书籍都哗啦啦掉落在地上。
不是时间真的变慢了,而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多太快。这前前后后不过几秒,除了我,二层图书馆里十来个学生都被人拗断脖子躺在地上。
C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双肩平直硬挺,脚步悠闲地走过一路死亡,他面色带着没有褪干净的冷峻杀意朝我走来。
他在笑着,嘴唇抿起,不多不少的那抹笑纹显出含蓄的高傲感,他觉得自己像个帝王。
我连忙倒退,膝盖虚软,满脸害怕。
“亲爱的克莱尔,我想我们能重新自我介绍。”他走到过道的阳光下时,美丽的光点就会从他白皙的脸上散发出来。
他过来一步,我就拼命后退一步,我叫不出声,我告诉自己要大喊着求救,但是大脑里面还余留的理智却让我怎么也无法开口,来再多人都是死。
直到撞上身后的书柜才浑身颤抖地抱着自己,手里的花朵全部掉到地上。
我对自己说,不要显出那种让人嫌弃的小可怜样子,杀人凶手不会因为你害怕得屁滚尿流而放过你的。
但是那种恐惧没有放过我,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这么害怕过,就算是看到卡伦一家也没有恐惧到如此想求饶的地步。
C对于我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他眼里的兴奋疯狂变成一种阴郁的压抑,皱起眉头,看上去有点暴躁的恼怒。然后他又压下这种情绪,如同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硬生生将所有火焰压下去。他的表情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有点空洞,口气又谦恭又美好。
“克莱尔,我的克莱尔,我是你真实的朋友,这个图书馆真美丽不是吗?配得上我们的一次见面,这里是如此安静而古老,我能看见上百年的尘埃静静沉淀在尖拱的天花板上,我能听到天使在我血管里面唱歌,你一定无法想象这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化石,但是在这里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带着我僵直的生命,而活过来了。”C走进我,他的笑容在此时此刻显得特别残忍无情。
我企图缩成一团,空荡荡的图书馆,十来具可怕的尸体,还有一个……吸血鬼。
这种与卡伦家一模一样,如同毒蛇般存在的感觉,是吸血鬼。
图书柜与突出的书脊咯得我后背发疼,C将我困在书柜的边角,他抱着花,苍白的脸孔在花朵的殷红里面有一种诡异的精致。
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死亡,满目都是黑暗。
“活过来的,美丽的色彩,你是多么真实的存在。我怎么会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觉,你简直就干净得像是这个充满灰暗谎言的世界里,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C伸出手,红色的手套有清晰的折痕,他这才看清楚自己的手套。龇牙一下很懊恼,另一只手死抱着花不放手,只能有点不自然地用牙齿去将手套咬下来。结果不过一个简单的叼咬动作,质量很好的皮质手套撕拉一声就被咬出个大洞。
简直比耗子的尖牙还要厉害。
C动动自己从洞里伸出来的手指,一丝难堪闪过,似乎是觉得自己无法将这只手套用很优雅的动作弄掉,是很侮辱自己的失败。
我看他这样一点都不可笑,他离我太近了,我觉得自己胃部全部都痛苦地搅成一块,舌头发涩发苦,浑身上下连头皮都尖咋地发麻着。
最后C一发狠,跟野兽一样咧出牙齿将手上剩下的手套嘶嘶地咬成碎片,他的手指是那么坚硬,他牙齿的力道不足以在他指头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手伸过来,上面还拿着一支郁金香递到我胸前,“我买的有点多,不过那店员说女士都不会嫌弃鲜花的包围。”C语调偏高地说,他似乎有种老是压不住的兴奋,拿花的手指僵直得厉害,甚至还带点病态的抖动。
他的脸孔近在咫尺,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皙,精致冰冷得都有股可怕的凄艳感。
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可以闻到图书馆里面,那些死掉的人的味道。我没有哪一次这么无助痛苦,哪怕上辈子那么多次在病床上挣扎,那么多次的绝望也比不过今天这么直接的恐怖。
他的眼神太过于扭曲,我简直可以看见一只黑色怪物从他眼睛里爬出来的贪婪。这让我不敢忤逆的他的话语,我伸出手去接过他的花朵,可是手指颤抖得太过厉害,拿都拿不稳。手指不小心与他的手掌接触,冰冷得过于粘腻的触感让我反胃。
将花朵紧紧抓在胸口前,快要掐烂的力气,我瞪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阳光从图书柜的上方拱顶窗户洒下来,我站在书柜角落的死角,抓着郁金香死命地缩无可缩躲在阴影下面。
而C站在我面前,低下的头刚好迎着碎散灿烂的光线。金色的光点沾上他的睫毛,他裸|露出的皮肤上。我觉得他看着我的情绪很不对劲,就好像找到什么救命的东西要吞下去,却死死抑制着。
“快要让我失去思考,这种甜美的味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本能地疯狂起来,热血沸腾么?”
C用那只没有手套的手抚摸我的脸孔,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石头般的手指就会戳进我的脑颅里。他的脸带着微笑,温柔得像是狮子在打哈欠,眼神里面却还残留着惯有的残暴阴鸷。
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我会死,就跟那些躺在图书馆里面的学生一样。不知道是求生本能,还是哪种愚蠢的勇气让我几乎是嘶哑着声音,责问:“为什么要杀人?你杀了他们,你并不需要,并不需要……”食物。我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
我能确定他杀的人都没有被咬到,吸血鬼杀人不是为了鲜血吗?可是他杀的人一滴血都没有出现,就好像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们碰破任何一点皮。
“杀人?你确定?克莱尔,我们相约在华盛顿大学图书馆相见,这里没有任何人,除了你跟我,没人死去。”C困惑地绷直自己的脸部肌肉,他那种略带点空洞的表情又出现了。他将自己过于尖利的声音压低,轻声细语地说着,说得那么真实,将谎言。
你妈的谁跟你是人,你这个非人类死吸血鬼死怪物。
我愤怒地尖叫出声:“他们都死了,被你拗断脖子死掉了,你也快点将我的脖子折断吧,疯子。”
我四周还是那些人的尸体,这个疯子是在耍着我玩吗。就像是被捉到的老鼠一样,慢慢地折磨死。
C脸上的困惑生动起来,他像是从石头变态成一只非人类,那种奇怪货真价实,就好像非常不懂为什么我反应那么大。他怀疑地歪着头,声音轻轻地压下去,柔软平和地问,质问:“你觉得我在说谎骗你?”
啊啊,杀了我吧,让我跟这个怪物同归于尽算了。
这种因为死亡威胁被逼出来的肾上腺素激增,让我的愚蠢挣扎更加疯狂。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抬脚往他两腿间踢过去,原谅我女子防卫术对付流氓的撩阴腿过于反射性了。
我确定我踢到了他,脚碰到很坚硬的地方,不知道是腿还是什么地方。他很快就顺着我的力道后退开,轻松得像是故意的。
我看到了生机如同看到真空中的氧气,不顾一切朝门口跑去。逃生的本能占据了我整个脑子,我只想着逃离这一切荒唐的恐怖场景,用尽所有的力气。
我的速度快到可以去参加奥运短跑,所以当脚绊到东西,往前扑滚才那么惨烈。我听到自己的膝盖骨重重磕在石头地面的响声,整个人撞到地上,疼痛席卷了我的胸腹间。
回头看到绊倒我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学生的身体,恶心与伤心同时涌上来,我想哭,却都想不清楚要怎么才能哭出来了。
C还站在书柜那边,他手里的郁金香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他掐烂了它们,血肉模糊的花瓣糊在他昂贵整洁的西装上面。我看到他走过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我实在看不清楚他的速度。他一下子就出现在我面前,伸手将趴在地上的我给翻过来,我感觉一块肯德基鸡腿在油锅翻滚都没有我狼狈。
他掐住我肩胛骨的双手如同两座大山压下来,我惨叫一声,骨头快要碎裂的痛楚。
C咬牙切齿地,那么愤怒,如同被背叛。他的声音更细致尖脆,带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简直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
他唠唠叨叨,重重复复就这一句话,跟老太婆的裹脚布。我都不知道他不敢相信什么,不敢相信我满脑子要将他钉死在耶稣的十字架上凌迟吗?
我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
恨到哪怕要用世界末日去换,也想干掉他的地步。
“你可以看穿我的谎言,克莱尔。”C用他冰凉的手指来来回回地抚摸着我的脸孔,黑色的瞳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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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激烈的情绪而有种扩大的感觉,“第一个,你是第一个,以后也不会有了。”
我扭动着身体撇开脸,他摸我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不停在我脸上滑动,太可怕了。
这个杀人狂抽了,这种显而易见,弱智一样,脑残才会说出来的谎言,谁信的?
难不成吸血鬼也有精神病院,这家伙,是哪家精神病院重症区里面跑出来的吧!
他却安静了,我因为疼痛而浑噩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图书馆的天花顶。顺着玻璃窗的垂直梁柱上是精细的弧形,这种建筑风格孤立陡峭,过于冷漠华丽。
因为思绪陷入一种迷糊的境地,我的嗅觉空前清晰起来。图书馆那种特有的历史感觉,郁金香碾碎后的草叶冷味,衣物摩擦间的淡淡香皂,阳光暖得如同呼吸间痛苦的灼热。
我甚至能闻到身上这个男人,那种淡淡说不出什么植物,却有薄荷特质的清冷。从抓着我的双手,到脸部的皮肤,到颈部后耳,都是冷的。
冷得让人发抖。
难怪他要穿那么厚,跟从雪地里扒出来的大理石一样,全都是风霜的味道。
我听到他抑制不住疯狂颤抖的轻声低语,上牙磕着下牙的锋利,拼了命地在忍耐什么,声音嘶嘶如同蛇信。
“血……”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跌倒受伤的手给藏到身后,垫着在背部下。我终于知道他在忍耐什么,他闻到我手掌上的血迹。
我不太了解吸血鬼,只知道他们要吸血,我想藏起来后他就能比较冷静吧。
但那也是我想当然,我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他终于受不了诱惑,将头低下,头发落到我脸上。他咬碎了我的衣服,将牙齿扎入我的肩膀。
简单的动作,扎入一块豆腐表皮的轻易。
我感觉他应该更想咬入我颈部的大动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住,将整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咬入我脆弱的皮肤里。如同野兽捕获了猎物,咬断筋骨那种姿态。
血液的流失让我更头晕,我感觉整个人都没有知觉。整个世界突然之间就像是拉灯了,一片灰蒙蒙,彩色的玻璃窗与阳光都失去色彩。
我听到了心跳声,跟我疯狂跳动的脉搏一样的节奏,这个寂静的空间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面肆无忌惮轰鸣。
他偶尔会深深用力地呼吸,像是屏息很久,太久了忘记怎么正常呼吸。
我陷入半灰半暗中,好像开始做起梦。梦里面我走进了福克斯的雨林,高大的针叶大树挂着深厚的青苔,空气里都是冰凉的水汽,潮湿的卷须从树枝上垂下来。森林里面寂静无人,无光,雾气浓郁。
沉郁的灰绿色带着数百年腐烂的生机,深深地埋入绿色的泥土,等着积蓄巨大的能量绽放。
我慢慢往前走着,阳光不知从哪里逃出来,斜斜从叶缝里面钻到脚边,形成了朦胧唯美的光影交错。我停住脚步,看着阳光爬到我脚上,一种热烫的沉重压住我的步伐,我开始感觉到痛,好像阳光变成刺刀扎进我的血管里,血液如同沸水,滚开熟透,痛不欲生。
火焰,灰绿色的火焰焚烧封锁住我所有的退路,巨大的痛苦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能听到自己的惨叫,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世界变成漂浮的黑暗深渊。我不顾一切地挣扎,想逃离这种碾碎火烧的剧痛,我叫一切我爱的人。妈妈,爸,查理,贝拉……
C……
救我,救救我。
这是我最后的力气,无法挣脱的痛楚让我的声音骤然弱下去,我喃喃无措。痛……
突然身上的重负消失,一双冰冷的手将我抱进怀里。但我还是觉得那种被烈焰焚烧,身心俱碎,疯狂辗转的恐怖折磨在毁灭我全部的东西。
无法停止的熊熊燃烧,连灵魂都要被撕扯出来千刀万剐。
我听到抱着我的人胸腔处发出一种夹杂着愤怒,忍耐,痛苦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突然能感受到他跟我同样,正在承受火焰的炼狱。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痛苦,双手双脚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溺水浮木,将这个抱着我的人死死抱着不放,不断像个小孩子一样哭。
好痛,呜呜呜,痛死我了!
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我会死去,而且是恨不得半秒煎熬都不要受地快点去死。
也分不清楚口里面叫的是谁,极度的灼烧后是极度的严寒,意识渐渐远离,冰封的大地封裹住整个世界。我听到有人在耳边咬牙切齿地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带着类似少年没有变声期的脆利。
这个声音一直叫着我,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谁,当我终于安静地得到了最后的黑暗时,我都感激那种轻松的仁慈。
24. 凯厄斯番外(上)
仿佛像是地狱的火焰在内心里面燃烧,哪怕心脏已经变成了沃尔泰拉城墙门口的鹅卵石,一动也不动。
那灼烫的疯狂还是如同日夜不死的敌人,在我已经停止循环的身体里,咆哮如兽。
阿罗的食物再次用高昂的咏叹调尖叫唤醒了整个早晨。
我走过通往角楼的隧道,矩形的油灯发出微亮的呻|吟。没人会管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只有人类会在乎有没有人工光源,温度舒适度及各种各样完全琐碎到听起来就让人厌恶的东西。
隧道墙面上全是文艺复兴的时候,阿罗从佛罗伦萨,罗马,欧洲各地弄回来的所谓艺术家的杰作。
德米特里曾经站在隧道里几天几夜,他赞叹这整面墙壁上的壁画,上面的色彩线条出类拔萃,简直是不可再现的经典。
当然不可再现,那些家伙画完后都变成甜点被扔进了餐厅的排水沟里面。
我从不认为墙壁上那些玩意称得上是艺术,那些线条一塌糊涂,充满了凌乱糊涂构造的畸形品,让我厌恶。
华丽的色彩,色彩,色彩,我从未见过。
我看到的东西只有那一大团的长线短线曲线直线,所有该从色彩里面体会的艺术者灵魂,都空洞得像是一个讥讽的嘲笑。
我看不到色彩,沃尔泰拉黄色的古老城墙,城堡,弄巷,栅栏上面的地中海蓝钟花,所有有色彩的东西我都看不见。
这是无法原谅的缺陷,我简直难以原谅自己竟然有这种弱点。
阳光从墙壁上的裂缝里面冲进来,跟个不懂事的恶客一样。我能看到阳光的线条,是一种抽象到让你的瞳孔产生扭曲感的错乱,无数个超越视觉极限的细微线点,闹哄哄地挤满了我的世界。
我需要的是明确,专注的目标。
这些无意义的混乱统统都是繁杂无趣,让我头痛欲裂的敌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种色彩我能看得到,那就是构成那些线条的黑色与灰白色。
空洞的灰白与各种各样弧形直竖横斜的黑色。
我还想得起来那个有色彩的世界,大红色的血液,跟罗马奴隶身上褴褛的花布条,烦人的人类女子白皙的皮肤,刀戟的青灰,第一部法律从青铜浇筑出来的花火。
那是我的战场,人类的记忆模糊不清,除了战斗的激烈沸腾让我勉强记住一些无聊的感受外,其余不值一提。
我推开会客厅的大门,马库斯还是那个死样子,复仇的火焰在他呆滞的大脑里面燃烧,可是他的身体早已经随着狄黛米的毁灭而死去。
热情洋溢的阿罗,聪明睿智的阿罗,需要他保护的,他最爱的女人的哥哥。
天知道切尔西的能力在他空空如也的大脑里面,塞进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维系观念。
他现在唯一活着的目标就剩下阿罗了,这一想起来就让我起鸡皮疙瘩,感谢我现在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生理反应。
虽然我不得不说马库斯的能力非常好用,在这上面我从不跟阿罗争辩,沃尔图里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天赋出众的血徒。
阿罗的贪婪让我兴奋,他习惯性的收集可以节省我大量的时间,那可比他那种偷窥癖的能力顺眼多。这让我可以专注在惩罚捕捉违反规则的蠢货身上,而不用过分分神到其余完全无意义的琐碎里。
“真是令人惊喜的访客。”我冷笑,大步走向我的座位。经过大客厅中央的时候,我听到匍匐在我脚边的罪人狼狈剧烈的喘息。
他需要什么?
鲜血。
多么理所当然的需求。
虽然黑夜到黎明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大清早就能看到罪犯落网并且濒临崩溃,会令我的心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坐到我的位置上,摸着石椅子上的把手,黄金的质地,软得让我想将手指插|进去。这些细微处的繁复精致装饰,我觉得还是必须的。
如同我能将我的功勋刻在青铜板上,那为什么我不那么做呢。
所以阿罗喜欢这些古典奢靡的玩意,也不过是他的贵族习性养成的必要需求而已。
“凯厄斯,他一个人的罪过已够了,不必要出动卫士去审判他的家人。”马库斯沧桑的老脸上全部都是死白的皱褶,他脸上的线条是如此多,多到我以为阳光在他脸上张牙舞爪。
我很快就反应回来,是塔楼顶端石头缝隙里的阳光照到他身体,他的黑色袍子上。
黑色袍子,我也穿着,但是对我来说要看清楚自己身上漆黑袍子的颜色,也是种困难。我看到的还是让我烦躁的简单线条,灰暗,发蔫,寡淡无味。
“马库斯,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反法则的人,包括那些弱小肮脏的萌芽。“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老脸,一股冰冷的焰火在我的胸口处剧烈翻腾着。阳光沾上了我强硬有力的皮肤,我感受了微不足道的热量,这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一点好处。
我现在必须,马上,处决掉这些被判了罪的玩意。
“但是你并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家人也是有罪的。”马库斯轻抬起脸孔,凌乱的灰暗让他的面目模糊不清。
真是讨厌这张脸,我有些不以为然地暗自龇下牙齿,要是哪天阿罗同意这家伙自我毁灭去,我一定会碾碎他沧桑的头盖骨。
“证据?这个家伙犯下的罪行足够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判下死刑。”我咬紧牙齿,愤怒的毒液无法自抑地泛滥开,“他竟然包庇该死的狼人!”
“贝琪不是狼人,她不是。沃尔图里是正义的,是明锐的法律执行者,所以放过她,请放过我的爱人。”艰难地趴在大厅中央石板地面上的男人,突然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抬起头大声咆哮,干枯的脸颊上绝望得不忍卒目。“请你们放过她,什么罪我的都能承担,你们要做什么都能替你们办到,贝琪是无辜的。”
真是难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乌青的眼袋线条,乌青,又是种必须我自己填空去猜测的颜色。
令人厌烦的早上,死不悔改的邪恶犯罪者。
一点都没有自我身份认知的坚强,就这么跪地求饶就算无罪清白,也是懦弱的失败者。
如果这种家伙是我的士兵,我会用斧子砍下他卑鄙的脑袋,让温热的鲜血溅落在我脚下。我会提着他的头颅对着我的子民大喊:“唯有阴险恶毒,拥有一颗反叛之心的人,才会轻易跪下自己的双膝。”
不过那会是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我砍下他的头,只能得到一堆白色的石灰。
白色……白色的信封,上面规规矩矩地用过于纤细的笔迹,写着地址,姓名,邮编,清晰的黑色墨渍。
我立刻坐不住了,我现在就需要抚摸那封来自大洋彼岸的信件。
那是对我来说,这几个世纪唯一联系这个世界色彩认知的珍贵渠道。
“我亲眼看到她变成狼人,我的眼睛就是最真实的证据,没有一个犯罪者能逃脱我的制裁。”我快速地站起来,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我让他的视线只能停留在我的鞋子上。
他还不配抬头看我。
如果他敢抬头,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一脚踩断他的头颅。
“她……不是,就算她是,她也没有犯过任何罪孽,她纯白无暇,她生来是狼人不是所能选择的。沃尔图里凭什么制裁没有犯过罪的人,她没有罪。”男人最后的力气都浪费在撕心裂肺的大喊上面,如果他能得到一些血液,他干枯的身体应该可以恢复生机,蹦跶起来反抗。
可惜这里可没有他梦想中的善心人,谁在乎一个罪犯不知羞耻的辩解。
“知法犯法,加上他家族知情不报,死。”不再理睬脚下的废物,我急促清晰地判定他的罪行,“戴维-科林,包庇狼人,判罚死刑。“
马库斯僵硬的老脸没有任何表情,他沉思了一会,鬼知道他是不是又放空到哪里去了。
他最后才说,压抑沙冷,”我无异议。“
包庇狼人的犯人像是失去了一切,他呼哧着想要爬起来,一个身影从墙角那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伸手又狠狠将他压回去。坚硬的石板地面不堪一击,被这种力气往下砸的头颅将地面弄出好几条裂缝。
“我可以认罪,但是请告诉我,贝琪她怎么样了?”戴维不理会自己头上还有一只手,沃尔图里卫士的力量他无法挣脱,他只能卑微地祈求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我几乎是怜悯地笑起来,怜悯他人的愚蠢,简直蠢透了。
幸好这个白痴没有什么能让人看上眼的能力,不然我又得跟阿罗争执处不处决他。
我可受不了自己的手下是这种蠢材,白痴。
“你是说那个狼人?”狼人——这个词在嘴里说出来的感觉不算好,我最厌恶的东西,忍不住皱起眉头,烦躁又回到我的躯体里。日夜不停息的奔腾灼烧迅速流淌过我充满毒液的血管,早已经停止的循环系统里面充满了愤怒的激情。
这种滔滔不绝的,与任何美德仁慈美好至高无上的智慧,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情绪,简直变成了我存在的支柱。
我不承认这是卑劣不理智的暴躁与仇恨,我更倾向这是岁月都无法夺走,带着热情的勇气。
这让我充满了力量,足以撕碎任何罪大恶极,活得羞耻不堪的罪人。
“你以为她还能活着玷污这个世界吗?”我嘲笑地斜睨他,然后又立刻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冷漠平缓地说:“简。”
简的脸孔在黑暗杂乱的线条里面,有种圣洁的平静,她稚嫩的童音有不符合外表的无动于衷,“是,凯厄斯。”
“她死了是不是,沃尔图里,沃尔图里,沃尔图里……”犯人在地上蜷缩成扭曲畸形的痛苦姿势,在简的折磨下,他痛苦嚎叫着这个代表正义胜利的姓氏,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悲痛与诅咒。“你们这群不懂得爱的……冷酷刽子手!”
简像是在看一只虫子,听而不闻,眼眸专注而缄默,她的能力是无所不能而肆无忌惮的。
我从菲利克斯手里接过燃烧的火炬,像是砍下敌人的颅首,那样干净利落地挥下燃烧的火焰。
火焰的线条强而有力,流动的灰白怒放。
烧毁一切障碍与敌人。
简笑了,她平静的眼睛里面出现了冷酷的兴奋。有时候我会觉得,简的笑容跟我一模一样。
这样很好,沃尔图里需要的就是这种战士,能力出众,对待罪犯毫无畏惧。
马库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脸已经做不出任何丰富的抽动了。他抬起头,迎着从城堡上方投射下来的光线,略带着波动的眼睛里面说不出的单薄浑浊。他慢吞吞地感叹,“这种感情像是世界的终结,我的爱情已经死去。”
我立刻想掏掏耳朵,要不是他的能力,这个充满多愁善感的玩意,我要踩碎他的头盖骨。
德普里欧利广场上的钟塔在固定的时间里面,轰然清脆地响起。
大门被打开了,阿罗踩着翩然的步伐,庄严的钟声像是在为他的路途唱赞歌,他一步一步优雅地走进来。
他笑得热情美好,翘着小指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到我的手腕上,我的体内还流淌着澎湃狂暴的感觉。
阿罗轻皱起眉头,他拍拍我的手背像是安慰,语调飘忽温柔地说:“我的弟弟,不要让这些怒气占据你的思想,做你的主人,哪怕这会让你更有力量。”
我不以为然,从不跟他争辩这些无关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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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马库斯,我们来了访客了,为了表示沃尔图里的友好,也许我们该亲自去迎接他们。”阿罗伸出双手,像是要拥抱马库斯一样地迎上去。
马库斯站起身来,他疲倦欲死,但是从不拒绝阿罗的任何要求。
我想访客里面可能有他感兴趣的能力,每年从世界各地赶来沃尔泰拉的教徒都能给沃尔图里带来一些乐趣。
他们崇拜沃尔图里的徽章与权力,充满不可预测的野心欲|望。
就让阿罗跟马库斯去跟那些家伙亲切地说你好吧,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凯厄斯,我心爱的弟弟,让自己心情轻松点有什么不好呢。”阿罗有些不认同地对着我叹息,他情真意切,毫无造作。“你总是如此紧张,这个世界并没有人逼着你要步履匆忙,时间对我们是如此宽容,而我们也要回赠给永恒美丽的姿态。”
我又想掏耳朵了,这些文艺调调,他是还沉浸在意大利歌剧的尖叫里面吗?
不理会他的话语,亚力克已经替我打开了大门,我快步走出去。没有了需要迫切处理的事物,整个世界混乱的灰白线条又充斥在我的眼睛里面。
我有时候真想挖出自己的眼睛,这样空洞的眼窝就只能盛着黑暗。至少黑暗是一种清晰的颜色。
而不是现在,就算是黑色的线条,也是不可理喻,乱七八糟毫无清晰感的模糊。
走出隧道,我进入电梯,来到接待区域。那里有来自美国的信件,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人类在负责处理。
人类,哼,也许下一刻很可能就会变成甜点。
当然如果他们非常有用,我不介意让这些人活久一点。
“老板。”一个女人坐在接待区域的桃木心桌子前,她脸上涂了太多玩意,导致失去颜色的脸孔面目混乱。
这个女人叫什么?新来的吗?
我没空去注意她,冷漠地说:“把我的东西拿来。”
“是……是。”她手忙脚乱,行动迟缓,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怯懦的气息。“是来自西雅图的信件么,老板。”
难道都没人面试过她吗?就算是找个人类接待员,也别给我找这种蠢货。
我伸手快速地从那些文件纸堆里面抽出我要的信封,那是唯一的,我根本就不用找就能看到的信。然后转身在一秒内回到城堡隧道里,往石砌的古老楼梯上走去,宽大修长的袍子随着我的速度而翻滚。
我不能让阿罗知道,不,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根本看不见这个世界上的色彩。这是种令人厌恶的缺陷,这让我觉得自己是残疾,不完美的。
克莱尔,我找了几个世纪的色彩来源,我看着信封,清冽的白色。
然后我看着这种白色在我的手指上慢慢泛灰,变成无意义的线条。这个过程很快,我数了数时间,是太快了。
以前的信件不会这么快速就在我手里失去颜色,我觉得克莱尔的信件也快要失去了作用。只要被我的能力腐蚀,任何色彩都能消失。
一开始那些色彩能坚持得比较久,就像是我从满世界的灰白里面,突然之间看到克莱尔的信件一样。
那是她的第一封信件,黑色的涂鸦字迹,白色的信封,那些颜色过于清晰美丽。从黑夜到白昼,我都将那封信拿在手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能在我手上坚持那么久还不褪色的东西。
后来慢慢的,来的信件越多,时间过得越久,信件颜色的腐蚀速度就越快。
一天,半天,三个小时,半个小时,到现在,信件刚刚拿到手,一分钟内就在褪色。
哦,亲爱的克莱尔,哪怕我对你那么真实,我体内谎言的魔鬼也无法阻止我真实一面的色彩,不去流失。
你带来的色彩已经逝去了,像是狂风一样离开了我。
你,也没有用了。
我看着信纸上四叶草浅绿色的图案慢慢消失,变成了四叶草图案的简单线条。这些在消失的绿色那么弥足珍贵,我贪婪地看着,一种宁静的安逸替代了我体内的狂暴灼烧。
我需要这种安稳的静谧,可是失去了,我要失去了,——我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就会发现,我活在一个梦里。
这才是我体内力量的本质,像个魔鬼吞噬全部跟我接触的实物。只要跟我接触的人不够强大,就会开始思绪混乱。
他们越脆弱懦弱,越是怀疑自己的存在,色彩就流失得越快。
我想起上一个能让我看到色彩的家伙,也是个人类,好像是画师。他的画充满了色彩,甜美诱人。当然那些画的颜色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这是诅咒,并不是它们真的消失了,而是消失在我视线里面。
我看不到了,就算那些色彩还停留在我的掌心里。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走到那个画师面前,发现他周围都是真实的色彩,却在一瞬间,色彩全部崩塌。
我的世界又回到混乱的线条空间里,我终于知道,没有人能让我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内,我注定要永远残疾下去。
找到克莱尔让我太过惊喜,她信件带来的颜色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我不会去见她,我不能轻易对她说谎,我必须遏制谎言对她身上颜色的侵蚀。我离她越远,她的色彩就能坚持越久。
她是我对这个世界色彩认知的唯一渠道,这会让我对她宽容,哪怕她不过是一个人类。哪怕她带来的只不过是一份信的色彩。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你唯一的终点就是罪孽的深渊,在你彻底废掉前,我会亲手送你进入安眠。”我看着面对着天空的大型石窗,下面是沃尔泰拉高低起伏的民居,将手里面失去颜色的信纸恶狠狠地掐碎。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焚烧着冰冷无声的心脏。
25. 凯厄斯番外(下)
我搭乘私人飞机从沃尔泰拉出发,海蒂驾驶飞机像是在操控一个小玩意,她会负责将我送到西雅图。等我解决私事后,亚力克与菲利克斯将带领捕食部队,在墨西哥新莱昂洲北方边界等我。
南部战争的残留者,还带着蔑视沃尔图里权威的白痴念头,继续那种愚蠢无意义的制造新生儿的行为,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次我会从蒙特雷区开始,将那些家伙一个一个揪出来毁灭。
这个世界总会有些卑鄙者,需要被火焰燃烧成灰烬才会后悔自己的罪行。
我从没来过西雅图,对我来说这个地方之所以熟悉不过是因为克莱尔在这里。奥林匹克半岛里面的小镇,偏僻得可怜,几乎没有流浪吸血鬼停留。
除了……我努力回想了下,那个叫卡莱尔的什么来着,阿罗曾经很喜欢过的一个家伙。几百年前来过沃尔图里,是马库斯接待他。
那个家伙,我完全不想与他为伍,不知道阿罗到底看上他哪里?那种像是自虐狂一样变态的生活习惯吗?
也许当地人也该感谢他,那个所谓的素食主义者让福克斯变成另外一处安全区域,没有猎人会轻易侵入那里猎食。
雨水的线条比阳光来得简单,风力让这种连绵不绝产生了不可预测的凌乱。
我眯上眼睛,隐形眼镜并不是常用的东西,为了来见克莱尔,我必须让海蒂先给我准备这些小丑式的衣服。
就算我看不到,也知道我的眼睛常年都是沾染上血液的殷红,这可不是人类的红眼病能搪塞过去的。
阳光灿烂的日子,阴雨连绵的日子,都是世界最混乱的时候,烦躁占据了眼眸。
我清晰地闻到人类的味道,能带动猎食本能的食物气味。温暖的血液在那些灰白空虚的身体里面汹涌澎湃,我不受影响。
对我来说这种味道太过于平常,我从不会让饥饿控制我的大脑,呼吸间就能将满大街盛着鲜血的线条人给忽视。
海蒂跟着我,她去花店买了一大把郁金香,我拿在手里觉得蠢透了。我不需要雨伞,雨水的速度跟不上我的跳动奔跑。
灰白色的各类线条物品在我四周转眼即逝,是什么时间开始的,颜色成为了一种可怕的奢侈品。
我还记得那个吸血鬼,转变我的人,是一个流浪者。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他用不可思议的力量与速度攻击了我的士兵。
鲜血染上了他的牙齿与冰冷的大理石皮肤,他就是一个从爱琴海里面爬出来的恶魔,在我的国土克里特岛上肆意猎食我的子民。
我杀了他,付出了濒临死亡的代价,他的毒液在我的体内活了过来,我的心跳随着我的灵魂而沉寂到地狱里面去。
这简直是种耻辱,我竟然会被这种玩意给击倒,但随之而来的力量可以让我征服一切。
我发现除了无人能敌的力量外,我还有了一种神奇的异能,谎言。
我出口的每一句不存在的谎言,听到的人都会信以为真,真是可怕而完美的能力。
我会告诉水池旁边的希腊第一美女,你其实是个丑八怪,那个女人捂着脸立刻尖叫着跳下水死了。
我对尼禄凯撒说你的城市需要火焰的装点,那个罗马城的小可怜立刻领着他的卫队去纵火,在火焰里面高声念诗唱赞歌。
我对阿罗说,我的伴侣叫亚西诺多拉,是希腊第一美女。阿罗立刻非常开心地挥着双手对着一块空地说亲爱的,非常欢迎你来到这里。
天知道我上哪里去找个亚西诺多拉出来,她还沉在水池底下呢。
但是我必须加入阿罗的团队,在我重伤的时候。而虚构出来一个战友,是更大的资本,有什么比伴侣这种身份更加忠贞的关系吗?
力量的首次失控就让我遭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人类的战争与吸血鬼流浪者的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我,我必须要有对手,让僵硬的身体重新燃起激情。
但是当我与罗马尼亚族群的家伙对上,我突然失去了光明,世界的色彩消失了。
视线的障碍让我挑战失败,为了在一群疯狂的力量型吸血鬼里面逃出来,我说了谎言,我与你们是同族群的战友。
这是我首次在挑战他人的时候,说出了卑劣的谎言。
而当我说谎的时候,色彩的流失就更快了。我终于知道,原来这种力量有不可逆的缺陷。那些消失的色彩再也无法重新回到我的世界里,哪怕我再也不说谎,付出的代价也不会还回来。
每次我说谎,我能看到的色彩也就越少。到现在,漫长的岁月,我的世界终于全部空白。
被神诅咒的能力。
虽然我不信神。
就阿罗的话来说,沃尔图里才是神。
来到华盛顿大学,我才恢复人类的走路姿态,手里的花朵与这个杂乱的雨天一样,安静而模糊不清。
克莱尔的味道,一种微弱的甜香。信件上她手指残留下来的,比一般人美味一点的嗅感。对我来说这毫无意义,既然她在我眼里已经黯淡,作为一个知道我太多事情的人,我必须亲手制裁她。
我慢慢地走在大学校园的广场上,我的嗅觉对我来说是如此忠实。我闻到了克莱尔的味道,那种熟悉的甜香。
比我周围那些线条人形,这种鲜血的味道似乎要浓厚得多。
这是克莱尔的味道吗?跟信纸上一模一样,除了浓郁些外,丝毫不差。
我今天并不想猎食,必须戴着隐形眼镜就是因为我并不饥饿,我身体里面还有充裕的血液残留。
眼镜只能在毒液的侵蚀下坚持几个小时,这点海蒂很有经验,她的任务注定了要准备几百副这样的彩色眼镜。
我冷漠地注视着灰白色的雨水线条,风安静下来,这不利于我在这里找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错了,是人形线条,连信封都快要没有颜色。克莱尔比那个画师还无能,所以我从没有奢望能看到一个有颜色的克莱尔。
我的世界,没有色……
脚步猛然顿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克莱尔。
生命的奇迹如同毁灭,天崩地裂地带着大风暴席卷过我的理智。
让我产生了可怕的幻觉,我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死去的所有人类感官都活了过来,连时间都倒流回三千年前的克里特岛,阳光明媚,百花盛开,遍地敌人的头盖骨。
灰白的单调在我的视线里面,慢慢,一点一点,通过感光的视觉神经,在消失。
简直无法想象,这是我梦寐以求了多少年的东西。
我第一眼就看到克莱尔,她蹲在石头的阶梯上,苍白的脸孔如同她的信封,带着一种清晰明白的色彩。
我站在远处,中间隔着无数的灰白杂乱,她蹲在图书馆前面,独立在任何杂乱外面。
带着色彩的衣服,金色的头发,我竟然还记得住她眼睛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棕褐色。
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再是单薄空虚的线条,而是一个圆满的,明确,有着温暖立体感的人类。
我的心脏与感情都如同闪电般快速尖锐地复活过来,这种感觉太过快速,崩堤地冲涌而过甚至带着疼痛。
她站起身,我看到她长发在摇曳,我怕她头发上的金色会因为这样的抖动,而将色彩给抖落下来。我死死地咬紧自己的牙齿,过量的毒液在我嘴里肆虐开。
她的雨伞也开始沾惹上她的色彩,像是在看一部黑白默片,怎么被涂上颜色。
克莱尔走过的阶梯变成了实体,冷灰色的石头沉默地承接着她的脚步。雨水从她的雨伞上溅落,滚到她脚边变成了清澈质感的透明水流。
我露出锋利的牙齿,呼哧着气,一步一步地用轻盈的脚步跟着她的步伐而移动,远远的,身体反射性地压低。
我在捕猎,不能让她逃跑。色彩,色彩,色彩……
怕自己不够冷静,力量不够强大,奔跑不够快速,隐藏不够熟稔,而让这个人逃掉。
这不是错觉,这是真实的,我将一朵郁金香扔到她脚边。她拿起来,灰白色的郁金香线条在几秒内,以我的眼睛来说过于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消退了灰白,刺眼的大红色重新回到花朵的本体上。
她走过的楼梯,阳光从窗户上投射而下,光线的颜色是闪烁的彩色光点。就像是被黑暗隐藏的灵魂都冲出禁锢的牢笼,我沿着克莱尔的脚步,第一次在她留下的色彩道路上,看到阳光在我身上留下的光芒。
闪闪发光,沃尔图里的法则,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皮肤的原因。
不再是杂乱的线条,而是真正的阳光。
她站在图书馆古老的背景下面,凡是她站立经过的地方,她碰过的东西,色彩都重新在覆盖。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将她放到外面,放在一个随时有猎食者经过的破地方这么久。
“克莱尔。”我压低声音,站在图书馆门外,将她名字喊出来。
我专注地看着她,我的眼睛不需要眨眼这种累赘的动作。她回过头,阳光从正在蔓延染上颜色的巨型圆拱窗上,灿烂新鲜地以披荆斩棘的姿态冲进来。
光明强侵,无边无际。
“C?”她疑惑地说。
“你让我惊讶,你看起来真完美……”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不敢放太重的力量,怕踩碎了地板上鲜明的色彩,冷白的石头地板不再只剩下线条。
阳光披到我身上,我的脑子里面响起了古老的战歌。
英勇的战士,拔出代表正义的利刃。
砍下傲慢无礼与懦弱的头颅。
女神,女神在看着你……
空气里面甜美的气味越来越浓郁,我才发觉自己刚刚解放了自己的嗅觉,狩猎屏息的习惯一直留在我骨子里。
我放慢呼吸的速度,大脑还停留在这个清新的世界的风暴中央。
“你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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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迷失过自己。”永远自我怀疑的人,是不可能在我能力下面保持清醒的思想的。
我的目光不敢移开,无暇他顾,四周的吵闹声音突然让我愤怒起来。这些该死的纸片线条人,色彩来不及染上的人形线条蹦蹦跳跳的,海蒂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凯厄斯?”对于我面临暴露的风险,她没有任何迟疑地封锁了楼下的出口。
没有人跑得出去,这是沃尔图里正规的处理程序。
“快跑,快跑!”克莱尔突然大喊起来,她浑身僵硬,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是背叛,我怒视她,一股憎恨从我胸口激烈地涌出。“克莱尔,他们破坏了规则。”所有看到我的人,都是该进入沉默不语的地狱的罪人。
你怎么可以向着罪人示警。
我在下一秒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因为无法控制的低喝而让大量的空气进入了肺部。
一种气息,空前地温暖起来。克莱尔的味道,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像是一把利剑,瞬间扎进了我的猎食本能里,摧毁了所有的理智。
血……在唱歌。
我身上全部器官都战栗起来,烈火焚烧的饥渴疼痛不堪,我的视线开始泛红。
我看到克莱尔惊吓到惨白的脸孔,但是这无法阻止我的疯狂,我需要她的血,色彩已经被我摒弃在外。我要捕猎,杀了她,吸干她的血液。
身体紧张到发抖,每根神经都在咆哮要咬死她。
这种甜美的味道是无法抗拒的,克莱尔不该逃跑,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猎食本能,反射性地将所有背对着我逃窜的生物抓住。
她显得过于柔软脆弱,我强硬地逼迫自己要放缓力气,不敢想象随便放任自己的力气的后果,可能她就碎裂了。
她色彩鲜明,薄弱清秀。
我用牙齿浅浅割裂她锁骨上的皮肤,芬芳的香气随着鲜血流出来。我知道会吸干她的血液,她跳动的心脏声渐渐弱下去,她会死,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叫喊。
她喃喃自语,爸,妈妈,查理……C。
C……
我终于因为这声叫唤而分了神,隐形眼镜早已经被分泌出来的毒液腐蚀干净。我能在克莱尔没有力气闭上的眼睛里面,看到自己狰狞的面孔,还有那双充满大红色的眼眸。
我痛苦地抗拒猎食本能的压迫,终于发现我又重新回到那个线条杂乱的世界里。
先前沾染上的色彩,全部都在干涸,
随着克莱尔的死去,而消失。
作为人类的克莱尔失血过多,我牙齿上的毒液开始进入她的血管,我知道接下去她会被我转换。
但是,色彩在崩塌,随着克莱尔痛苦的挣扎,她瘦弱的手臂死死缠绕住我冰冷的身体。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人其实正在死亡,而不是新生。
毒液会让她死去,这是多么无稽之谈的错觉。
她抱着我,纠缠厮磨的绝望姿态。
她已经找不到可以拯救她的人。
而我能救她,就像是我那些人类记忆一样,我是我的子民的英雄。
我红着眼睛大喊,“海蒂,阻止我,不然我杀了你。”
然后我重新将自己凑到克莱尔鲜血横流的伤口上面,我撅着嘴将那些流进她血管里的毒液吸出来,血液与毒汁的缠绵不休。
这种味道可以让我发疯,连战歌都救不了我。
她的血液快速流失,她已经失去太多的血,毒液被我吸干净,新鲜的血液重新回到我口腔里面。
海蒂从门外快速冲到我面前,她重重地用手将我推开,我完全不设防备撞上图书柜。
果然海蒂不会让我失望,她敬畏沃尔图里,努力地服从我任何命令。
我们杀了图书馆所有人,海蒂放任克莱尔气若游丝地躺在图书馆过道上。她连忙对我说:“凯厄斯,我已经联络西雅图分部,让这里的FBI处理,不会暴露的。”
我屏住呼吸,没有空听她对于事故的后续报道。飞快地往机场那里奔跑,上百英里的时速已经快要满足不了我急促的心态,我要快点离开这里。
克莱尔血液的味道还引诱着我,我随时可能回去杀掉她。
我知道后面有同类追上来,海蒂死死跟在我身后,她还没发现身后有一个身法很敏捷的吸血鬼在掉尾。
如果是平时,我会亲自回身去干掉他。
但现在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们的速度让那个追踪者跟不上。
当飞机重新飞上天空,我看到自己的世界又变成灰白色的线条。克莱尔的颜色似乎只是一个美梦,但我知道那是事实,因为我不睡觉,不会做梦。
我想起克莱尔蹲在图书馆前面,色彩厚重地盛开。
意外宁静蔓延开,我让海蒂重新将飞机驾驶回意大利沃尔图里。现在的我没有空去理会南方战争的余孽,我必须回到我熟悉的地方。
然后,再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