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屠满门,重生后我改嫁小叔子》 第19章 两头拿钱 “去,把婆子请来,说是我与她有要事相商。”虞凌云嘴角一翘,想要了解中书侍郎那边的事,这婆子却是个很好的人选。 思忖半晌,虞凌云觉得还缺点唬人的东西,随意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去。 待婆子走进来时,就看到虞凌云倚在贵妃榻上,右手捧着一本发黄的书卷。 “少夫人找老身来所为何事?”婆子随意行了一礼,目光便在四处乱瞟。 半晌未见人说话,婆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欠身就要告退。 嬷嬷有个孙儿在城外的小村落吧? 婆子出门的身形一顿,倏然转身,“你!” 此时虞凌云已经放下书卷,面色似笑非笑看向她,那躺在桌案的竟是文簿。 王婆子的叫骂卡在嘴里,她可是当今丞相嫡女,万一我惹她不开心,这人便去找我孙儿发泄,那不就酿成大错了! 毕竟这些个高门贵女,又有几个把贱民的生命当回事儿的? 于是她兀然匍匐于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少夫人,老身昨日也未曾乱攀咬于你,夫人何故以孙儿要挟老身?” 婆子磕首于地,刚包扎好的额头又开始渗血。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虞凌云抓着她的手臂,扶她起来,“我可以遣人把他接进城里,若是你那孙儿争气,进私塾也无不可能。” 婆子浑浊老眼盯着她,似是透出一丝不解,她可不认为虞凌云会这么好心。 突然感到手腕一凉,婆子低头一看,布满沧桑的手腕间,竟是多了一个翡翠镯子,饶是她不识货,也能观出镯子的清透。 “少夫人这是何意?” “中书侍郎的女儿待你,不好吧?” 婆子猛然抬头,她、她居然早就知道了! 还好昨天并没有听沈绵绵的话诬陷于她,否则自己估计已经被打死在了大理寺内。 此人如此聪慧,沈绵绵那哑巴亏吃得也不冤。 “所以王婆婆,若是你愿意做我的眼线。”虞凌云嘴角一勾,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她的是手镯,不再有下文。 王婆婆死死握着翡翠手镯。 十八年了! 从她做奶娘开始,便尽心尽力服侍沈绵绵,待她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哪怕是跟去乡下,她也毫无怨言。 可这沈绵绵却永远把她当条狗,时而克扣她的银两,要是撞上她一个心情不好,便要受到一顿打骂。 还不如虞凌云一个外人待她好。 王婆婆思忖着,这下人在哪儿做不是做,如果自己这眼线当得好,说不定还能拿两头银两。 老奴愿为少夫人当牛做马。张嬷嬷匍匐在地,袖中翡翠磕在石砖上叮当作响,只是老奴那孙儿... 虞凌云摆袖回到桌案前,将一碗浑浊的粥食推过去,婆婆可要想好了。” 果然,就知道虞凌云不会如此好心,但自己与她的交易才刚做成,若是要杀了我,那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约莫是为了测试我的忠心。 王婆婆浑身发抖,俄而面色一狠,在虞凌云含笑的注视中仰头饮尽。 不过半盏茶功夫,她突然捂着口鼻栽倒在地,指缝间渗出鲜血。 第20章 虚张声势 王婆婆躺在地上,看着鼻中淌出的血大惊失措,这女人竟然真的给她下了毒! 余光瞥见婆子眼中的恐惧,虞凌云唇角勾起冰凉弧度,提脚碾过地上碎瓷,“每月初三,记得来取解药。” “但凡是迟来一天……”虞凌云适时冷笑一声,扔出一颗棕色丸子。 那就会被发现根本没有中毒。 婆子心中惊惧,迟来一天定是要瞬间暴毙! 看来她并未信任我,而是想用解药作为要挟,让我不得不为她办事。 好阴毒的女人! 婆子立刻捡起药丸塞入嘴中。 令孙七日内便可入京。虞凌云回于榻上,单手支着头,“雪儿,将王婆婆扶出去。” 雪儿应声进门,有些目瞪口呆,但她知晓姑娘做事一向有原则,旋即领着婆子告退。 待人走远后,虞凌云细眉愉悦挑起,这粥里被她掺了大量生地黄的汁水,再加上少许人参,那就是大补之物。 倘若是身体健康之人喝下去,流鼻血却是再正常不过,这婆子不懂药理,用来虚张声势足矣。 想来至少短时内她不会作妖,至于时间一长…… 虞凌云浅抿一口清茶,漫不经心道:“贪心不足蛇吞象,那镯子自会要了她的命。” 而后,一连三日相安无事。 彼时正值深秋,庭院中铺满了枯叶,踩上去发出簌簌声响,倒是解闷。 虞凌云身着一袭素色儒裙,外披一件薄裘,独自伫立在枯树枝下。 最近赫连辰时而在府中露个面,却没带来老先生的消息,虞凌云垂眸掩盖下失落,是自己伤了老先生的心,本就不该奢求他出世相助。 不过她那一手毛笔字,亦是深得真传,这几日,她早就写好了百寿图,就等着适当的机会送出去。 看来得找个理由回趟娘家了,若是遣许府的人送,多半是会出问题。 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信! 一阵寒风吹过,虞凌云下意识紧着薄裘,轻微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雪儿匆匆走来,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姑娘,天凉了,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接过茶盏后,虞凌云轻抿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流下,便觉这口感有些熟悉。 这是六安瓜片煮的茶,许府怕是够不上喝它的门槛。 她微微蹙眉,“雪儿,这茶哪儿来的?” “昨个儿许母派人去了相府。”说到这,雪儿有些疑惑,“今晨老爷就差人就送来了珍宝,其中还有…还有安胎的药材。” 虞凌云心中冷笑,看来许府是告诉了爹娘怀孕一事,迫不及待想要从她家牟利了。 从今往后,许府从她家贪的钱财,她会一点一点,叫许府吐出来。 至于吐不出来的,虞凌云凤眸微暗,且看你们到底有没有享用的命! …… 许府佛堂。 烛火左右摆动,许母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许母停下诵经,转头看了过去。 见许尚书抖落大氅上的雨露,脚上的泥土染脏了佛堂之地。 “那药引子可备妥了?”他语调阴冷。 “老爷,已经放进箱子里了。”许母抬手指着院子里那木箱,面上幸灾乐祸。 那些安胎药全是虞府送来的,虞凌云定然不会设防!” 许尚书点点头,“管家,去把这箱东西抬到少夫人院子里。” 第21章 发现假怀孕 站在一旁的管家还未应声,外面突然发出树枝断裂的声音。 “谁?”许尚书挥袖子走出,惊得堂内烛火斜飞。 许母也跟着走出来,两人环顾四周,就见一只黑猫踩在枯叶上玩耍,接着便松了一口气。 有些草木皆兵了,许尚书摇摇头。 既然都出了佛堂,几人便各做各事儿去了。 待所有人走后,王婆子佝偻着从角落里钻出来,她紧攥着手腕上的镯子,觉得这猫出来得真是时候。 至于安胎药…… 原来虞凌云已经怀孕了。 只是方才他们说药引子,王婆子眼溜子一转,莫非他们想要借相府送来的安胎药,杀了虞凌云? 那可不行。 我的命还在她手里,她可不能死了! 得赶快去告诉她,王婆婆神色焦急,抄着泥泞小道,疾步赶往虞凌云的院子。 离正午还有些时辰,虞凌云正在廊亭里食早膳,刚夹起一块糕点,便见王婆子淋雨而来。 她浑身湿透地扑跪在地,“少夫人,老奴亲耳听见……”王婆子抖如筛糠,他们在安胎药里掺了毒!” 虞凌云凤眸一凝,毒是没有的。 就是掺了陈年红花和麝香的药渣子,每日摄入量小,短期之内是不会发生什么。 可若是长此以往……便会悄无声息滑胎。 于是她佯作惊怒道:“嬷嬷此话当真?” 只可惜,阿爹阿娘送来的上等安胎药就这么被糟蹋了。 虽然不知这婆子怎么会觉得这里面有毒。 她不着痕迹看了眼屋檐,此事倒是能利用来给她腹中的孩子铺路…… 半晌,虞凌云突然轻笑:“王婆婆,把这箱药送去沈姑娘房里,就说是相府送来我吃剩下的。” 婆子跪在地上有些惊愕,她这是想趁着机会杀了沈绵绵了! 左右不过是想把她推落水,那簪子也没有刺着她,京城人都知晓她善良温婉,不会是这么记仇的人。 除非,她早就知道沈绵绵是许少爷的外室。 可这人怎的跟神仙似的,感觉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手心。 王婆子越想越觉得害怕,情不自禁看了虞凌云一眼,就见她正如同鬼魅一般看向自己。 “是!老奴告退!”她颤颤巍巍起身,抱着沉重的箱子,退出了院子。 秋雨斜打在砖瓦上,寒雾阴冷。 王婆子拖着一箱子药来到沈绵绵住所时,就见她正躺在榻上养脚伤。 沈小姐万安。王婆子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这是少夫人家里送来的上等药材,老奴特意要了一半来给您。” 王婆子心想,若是说吃剩下的,沈绵绵心高气傲,定是不会服用的。 那毒死她的计划就落空了。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虞府送来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沈绵绵看着碍事儿得婆子,本想踢她一脚,但想着自己脚伤还没好,便作罢。 为了一个贱婢伤了自己的脚可不值得。 然后她扶着木门一瘸一拐打开了箱子。 紫苏、艾叶…… 这些药她再熟悉不过,毕竟她在乡下养胎时,也曾看见过。 全是安胎药! 沈绵绵双眼瞪大,虞府的人为何会安胎药给她? 她怀了之恒的孩子? 不,不会,沈绵绵大口呼吸着,之恒说过,他绝对不会碰虞凌云。 她死死盯着药材,而后发出一声怪笑,看来是想拖延她儿子继承爵位的时间啊。 只是这孩子也不能无中生有,现在只需要去正厅,揭穿虞凌云的计谋! 沈绵绵眼神一狠,带上王婆子朝正厅走去。 第22章 又苟合 许府前厅。 许尚书和许母正在商讨太后寿礼一事。 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抬头,沈绵绵踉跄着走进来,面色喜悦。 “父……”沈绵绵一顿,差点忘了自己在许府的身份只是个丫鬟。 于是她话头一转,“老爷夫人,之恒曾经说过不会碰虞凌云,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许尚书震惊看了许母一眼,她是如何知晓的?不是让你暂且瞒着吗? 似是读懂了他的眼神,许母摇摇头。 “我看过她的守宫砂,确是没了。”许母叹了一口气,我儿是个男人,做了那种事不愿意认也很正常。 许尚书也想到这层,没有作声。 “夫人,女人最是爱胭脂水粉,倘若她用水粉掩盖掉了呢?”沈绵绵眼中闪过精光,她很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堂上的两人相视一眼,倒是给忘了这一层了。 “来人,去请少夫人来前厅!”许尚书声音威严,面色附上一层薄怒。 …… 虞凌云不急不慢走到前厅时,就看见许尚书两人端坐于堂上,沈绵绵站在柱子旁,朝她微微一笑。 “父亲这么着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她微微欠身,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许尚书捋着胡子,瞧了一眼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袖,状似关心道:“凌云啊,天气渐凉,还是把身上的雨水擦一下吧。” 说着沈绵绵便取出一方手帕,得意朝她走来。 “少夫人,我帮您擦吧,不然到时伤了胎儿可不好!” 虞凌云朱唇轻勾,乖巧着把双手伸过去,“谢谢父亲关心。” 白皙的手臂已然擦得泛红,那该出现的守宫砂还是隐着。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守宫砂。 沈绵绵心中慌张,还想加重力道,就听面前的人抽噎道:“你这可是对父亲上次的话有什么不服,却对着我撒气?” 手中的手帕掉落在地,沈绵绵脱力般后退两步,眼中续着眼泪,之恒骗了他? 不可能… 偷腥,对,她一定是与人私通了! 那日许府的养子摆明就是在针对她,他肯定是为了虞凌云! “说不定,少夫人是与人私通了!”沈绵绵像个泼妇般大喊着。 堂上两人皆是一震,这府上男丁不少,再加上在那个后院的养子…模样亦是十分俊俏。 “去请府医。”许尚书睨着堂下。 恒儿出征和新婚之夜都是在两月前,只需要让府医把把脉,一切真相就会大白。 “荒唐!”许母拍案而起,疾言厉色道。 虞凌云眼眸划过冷冽,这倒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只是,私通这词…… 前世所受之痛如潮水般袭来。 每当回想许之恒无情搅动她腹部的神情,那怒火和恨意便交织而下,生生撕扯着她的心。 许府的人,也就想得出污蔑人私通这一个办法了! 虞凌云讥笑一声,心中升起一阵厌恶。 她凤眼藏着恨,声音凌厉道:“长着一张嘴就说我私通,若是我说,你是跟许之恒偷腥的外室呢?” 此话一出,沈绵绵立刻摔在地上,面上难以置信。 许尚书双手发颤,这个蠢货,反应这么大不就是承认了吗? “怎么可能!”许母声音颤抖,面上的严肃已经有些崩裂,“凌云你怎可污蔑于人,沈绵绵七天前才来到府中,那时我儿已经……” 似是不忍再说下去,许母抬着袖子掩面而泣。 虞凌云眸色冷了下去,“母亲,一个丫鬟污蔑少夫人你不罚,现在反倒先怪罪起我来了?” 第23章 大获全胜 不过她这莫不是脑子被气糊涂了? 拿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验血亲,能相融才怪,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权且看一场笑话! 许尚书浑身肥肉笑得颤动,朝身后的管家挥手。 笑声回荡在众人耳畔,管家也面露嘲笑,之前倒没看出来少夫人竟愚蠢至此,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一脸坦荡走到碗前,睨了虞凌云一眼,随意扎出指尖血滴下去。 秋雨骤然而止,阳光照进堂内,升起一股暖意。 一道颀长劲瘦的身影跨进,嘴角慵懒一掀,“今日正厅真是热闹啊!拜见父亲母亲。” 虞凌云并未理会,眼神淡淡看向正在哭啼的人。 半晌,她才忍着疼轻轻一刺,血液滴入水中。 一声讽笑传来。 “原来这丫鬟是管家的女儿啊,难怪给嫂嫂泼脏水,还能安生待在许府。”赫连辰交叠双腿,笑声低醇。 暗卫见主公瞧了一眼他,便假模假样盯着碗看了片刻,而后走到堂中,结结巴巴道:“老、老爷,血液真的相融了!” “我只是在跟父母亲赌气,才……” 虞凌云佯作难以置信,“没想到你跟管家真有这层关系!” 管家脸上的讥笑逐渐变成恐慌,蓦然跪在地面上,“冤枉啊,老奴,老奴一生未娶,何来一个女儿?” 堂上两人脸色煞白,看来滴血验亲这事儿根本不可信! 难不成要说出沈绵绵的身份,那又如何解释她假扮丫鬟?加上虞凌云本就怀疑她是恒儿的外室,这可如何是好啊? “今日这结果……”虞凌云拂着泪,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我闻今日阿爹派人送来了安胎药,和一些珠宝饰品,为何我只见着了安胎药和茶叶?” 许尚书冷汗直流,只想赶紧把她打发了去,免得她又借题发挥。 他干笑两声,”凌云啊,我也是下朝回来才知道的,那箱子放在院子里被偷了也说不清,父亲就帮你管理起来了。“ “不需要劳烦父亲。”虞凌云泛红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 许尚书脱力靠在椅子上,不着痕迹瞪了她一眼,看来今日这财不给,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管家,去把那两箱珠宝饰品抬去凌云府上。” 听到此话,管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就跑了出去。 “今日之事,就到——” “父亲,太后寿宴将至,我明日想去寺庙给太后祈福,父亲可否应允?”虞凌云上前一步截住话头。 真是得寸进尺!许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若是不应允,她又要借机挑事。 “允了。”许尚书点头,补充道:“到时我会派两个下人跟着你。” 得让人监视她,免得转而去虞府添油加醋一通。 …… 一来二去,也到了未时。 厢房中,虞凌云细细品味着六安瓜片,眼尾掠过一丝愉悦。 看暗卫的神色,她应该是怀上了! 许府那两人心都跟明镜似的,待她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再提滴血验亲之事。 怀胎七月后,她还得寻个由头,出府待一段时间。 虞凌云修长的手指敲打桌案,直至一道黑色的身影翻入厢房,她凤眸微闪。 第24章 安胎 “嫂嫂今日这局,当真是滴水不漏。”赫连辰神色似笑非笑,自顾自坐在贵妃榻上,“倘若我那暗卫不识局势,你又该当如何?” 虞凌云轻笑一声,“没有如果,我不会涉足无法把控之事。” 包括那滴血验亲,乃是前世她守寡无趣,翻阅医术药理时瞧见的。 血能渗进骨头里,那是因为骨头有孔隙,而两滴血能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血液特性,无关亲人。 赫连辰把玩着青瓷茶盏,随后凑近她的耳畔,“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一股苦涩的松香拂过她的脸颊,“哪怕是为了保住自家的爵位。” 府内蝉鸣声此起彼伏。 虞凌云指尖微颤,轻轻应声,倒是瞒不过他,但既为同船之人,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行过河拆桥的事。 她微微仰头拢紧衣襟,瞧见了赫连辰胸膛一角,“小叔叔今日前来,应该是为了其他事吧。”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嫂嫂的慧眼。”赫连辰低笑一声,掌心贴过她平坦小腹,一封书信滑落至腿间。 上面的四个大字令虞凌云心中一颤,这是老先生的字迹。 “吾徒亲启。”她朱唇翕动。 赫连辰起身,从贵妃榻底拿出一件玄色大氅,悠悠披在身上,“我未曾失约,老先生说,明日可以去双溪阁找他。” 双溪阁是京城最有名的书斋茶舍,上至高官、下至纨绔,都喜欢去那儿消遣,可那店铺并不是王先生的风格,估摸是大隐隐于市。 前世她找不着老先生,却没想到就跟相府隔了两条街。 回过神来,赫连辰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桌案前多了包药材,下面压着张字条——安胎。 虞凌云垂眸瞧了平坦腹部,不觉失笑,离需要安胎的日子尚早呢。 翌日拂晓。 京城金明道上,深秋覆盖了整条街道,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虞凌云撩开车帘,街上的景象映入眼中,心中涌上苦涩。 前世十载,她竟为了那么个薄情寡义之辈,舍弃人间烟火,独守寂寥的后院,空耗年华。 “姑娘,那两个眼线……” 虞凌云思绪回潮,就见雪儿紧张攥着衣袖,神情不安。 “无妨。”她忽然指着婢子看向胭脂铺,“你,去挑盒圣檀心。” 马车缓缓停下,被指着的婢子一顿,与另一个小厮眼神交流片刻,还是走进了店铺。 这胭脂店铺生意火爆,许久也不见婢子出来。 就在此刻,虞凌云突然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雪儿,我肚子痛,快带我去医馆。” 由于担心姑娘病出好歹,雪儿立刻扶着她下了马车,期间小厮想阻止,却被雪儿瞪了回去,“误了姑娘的病情和她腹中的嫡子,你担待得起吗?” 虞凌云一顿,心中淌过暖意。 幸亏前世她由于担心雪儿前程,便寻了个由头将她遣走,不然亦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待到了医馆前,身后的小厮早就跟丢了,雪儿一脸急切,正要进去喊人。 “雪儿,一会儿他们找来,就说我正在里面看诊。”虞凌云拉住了雪儿,脸色病态全无。 第25章 请罪 看到雪儿迷茫点头,虞凌云嘴角轻勾,在墙头顺走一个斗笠,闪身拐进暗巷。 左右穿过三条街道,终于来到了双溪阁门前。 说书先生的声音悠悠传来,虞凌云侧耳悉数听着,应是在讲前朝贪官污吏的故事。 人群中小童见她手中信笺,立刻拨开人群,领着她上了二楼,“老先生已等候多时了。” 直至一道紧闭的木门前,虞凌云心里紧张更盛,于老先生而言,他们也就两年未见。 可于她而言,却是十二年。 “还在外边杵着作甚?”屋内沙哑的声音乍然响起,还是那熟悉的劲儿。 虞凌云抿着唇,推开门低头而入,茶香扑面而来,桌案上咕咕作响,王先生跪坐在蒲团上煮茶。 “老先生,弟子是来请教——” 王先生重重搁下茶具,一小撇胡子歪起,“你当老夫是召之即来的!” 这模样让她想起前世,她时常与老先生互呛的时光,只要他被气得狠了,胡子一定会翘上天。 倒是拂去了她一身的紧张。 虞凌云行了一个大礼,凤眼柔和一弯,“所以我来向老先生请罪了。” 茶中热气蒸腾,王先生看向她,轻哼一声,当年他愤然离去,正是因这小女娃宁要下嫁许府,也不肯承他衣钵。 不久前便听闻许府嫡子战死,如今她托人来找他,想必是遇上了困难。 王先生摇摇头,他还是心疼自家学生的,尤其是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娃子。 “说罢,来找老夫何事?” 虞凌云裙摆轻晃,深深欠身做叉手礼,“太后生辰将近,学生来请先生赐一幅百寿图。” “拿去吧。” 王先生掀开榻板,从中拿画卷,俨然就是一幅百寿图! 观墨水干涸程度,应当是才写不久。 “先生早就知道……”虞凌云双眸发颤,随即了然,应当是赫连辰发现了床榻底下的画卷。 真是一点不见外啊,赫连辰在她厢房就跟回到了自家一般,衣裳随便放,东西随便翻。 虞凌云微微皱眉,也不知内心是不满偏多还是无奈偏多。 “先生为何不署名?”她注意到了角落的空白处。 王先生哈哈大笑一番,语气跟个老顽童似的,“老夫的字迹如此独特,哪里还需要署名?” 虞凌云眉梢一挑,说得也是。 眼见着时间流逝,她与老先生畅谈一番后,立刻拿着画卷奔向虞府。 相府高大威严,石狮雄踞门侧,金辉洒落门庭,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 虞凌云抱着画卷的手渐渐攥紧,心脏怦怦直跳,生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可眼下不是磨蹭叙旧之事。 她在石狮前,压抑着喉间的酸涩,提裙奔向府中书房。 府中下人见小姐回来了,欣喜地停下手中的事,分散着去报给各个主子。 “阿爹!” 虞凌云气喘吁吁冲进书房,“帮我托人把这幅画交给皇太后,这次寿宴我一定要参加。” 阿爹一点没变,还是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炯炯,面上不见太多岁月痕迹的。 见自家女儿突然回来,他眉间多了丝愕然,复又想到她这般年纪轻轻变成个寡妇,心中的担忧盖过了一切。 “凌云,慢慢讲不要着急,阿爹听着的。”虞城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他永远会支持女儿的任何决定。 虞凌云眼眶一热,把画卷放在书桌上,企图用茶水压下喉间的涩感。 第26章 面上功夫 她不敢看着阿爹,只好让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以此转移注意力。 不要哭,不能让家人平白担心她。 “阿爹,时间有限,城外小村落有户王姓人家,将他的儿子接来城内,也不要再给许府任何好处。” 虞凌云走到门口,声音带着丝哽咽,“还有,代我向阿娘和两个哥哥问好!” 说罢,就立刻朝着府门奔走。 不仅是因为离去得太久会令人生疑。 现今大仇未报,她不想、也不能沉溺于团聚的喜悦中,家里的感觉,会成为牵绊她的枷锁,让她心中坚定碎成数片。 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家人,弥补所有遗憾! 虞凌云拂净眼中的清泪,掩下心中强烈的不舍,离开了相府。 得知家妹回来,两个哥哥飞奔而来,却只看见一片衣角。 终是错过了。 巳时三刻,薄阳洒下。 医馆后院,虞凌云正将碎银塞小厮手中,“小郎,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从后院进去。” 下人挠挠头,前厅后院绕着走也就几步路,着实犯不着花钱抄近道,但他还是接下了银子,“姑娘这边请。” 打开木门后,下人领着她穿过铺满草药的后院。 虞凌云不着痕迹将斗笠搁于地上,步伐小心翼翼避开草药。 吆喝声于自厅传来时,她状似病恹恹走出医馆。 雪儿捧着胭脂盒立在车舆旁。 那两个眼线也候在医馆前,面色十分不悦。 少夫人可算出来了。小厮假意搀扶,凑近她之后,确实闻见了若隐若现的药材味。 两人相视一眼,打消了怀疑。 虞凌云无视他的手,自行上了车架,“现已耽搁太久,抄小路去祥瑞寺吧。” 虽然她本意并非去寺庙祈福,可这面上功夫还是要下的,否则这两人回去交不了差,她亦会被怀疑。 不过多时,便听见祥瑞寺古钟声响,香火气息扑鼻而来,虞凌云走进寺庙,跪于地面仰视金身大佛。 她虔诚阖上双手,眼睫微微作颤。 感谢上苍垂怜,让我能重活一世。 如今既蒙天地眷顾,我定不负上天恩赐。 往昔所受之冤屈,我必会一一清算,那些曾欺我、害我虞府之人,我定叫他们百倍偿还,以慰我前世所受之苦! 几番鸣钟声后,虞凌云方才起身,复去方丈那儿诚心求得一包福袋,这才打道回府。 途归金明道时,她特意让马车停在蜜饯铺前。 糖渍梅子的酸甜,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她的爱食之物。 待到了许府,那俩下人便匆匆朝前厅走去。 走回院子的途中,虞凌云思忖着,太后应也寻了王先生许久,那字迹太后定会识得。 既收藏了此图,再加上阿爹派去的说客,这懿旨一事也算是尘埃落定。 “姑娘,您说什么?”雪儿在一旁疑惑发问,已经听见姑娘嘀咕老半天了。 虞凌云一怔,摇摇头,思绪全然沉浸其中,竟是不知不觉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走进厢房,她将早前写好的百寿图拿出,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第27章 咬了他 但又舍不得扔,犹豫半晌,还是放入了画卷箱里。 一阵咕咕声从腹中传来,虞凌云不禁蹙眉,自己并不是贪食之人,怎的自从有了身孕,这胃口却跟牛一般? 罢了,先去食晚膳。 看着徐徐而出的虞凌云,沈绵绵从草团里出来,咬着下唇,攥断枯枝,眼中怨恨盯着她的背影。 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想通过太后懿旨去参加寿宴! 还好我留了个心眼,这才跟踪她至此,不然还真叫她得逞了。 不过王先生的亲笔字……不如把这画拿去给陈嫣儿,等她夺得太后的喜爱,还能为自家赚取一些人情。 只可惜我的父亲不争气,沈绵绵心中划过失落,这场寿宴只有从一品上官员的女眷才能参加。 若非如此,我就自己去献图了。 沈绵绵左顾右盼,偷偷摸进了虞凌云厢房,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方形的箱子。 果然在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光,拿出画卷后,将旁边的画卷摆于上方,迅速退出了厢房。 沈绵绵没注意到是,屋顶上早已有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 是夜,万籁俱寂。 虞凌云倚在窗边就着月光嚼梅子,酸甜口感包裹舌尖,她凤眸满足地眯起。 眼前突然掠过黑色衣袂,她下意识将纸包藏进袖中。 “嫂嫂藏了什么好东西?”赫连辰双手环胸倚在窗柩边,表情慵懒闲适。 还未等她反应,赫连辰已屈指弹向她腕间麻穴,纸包骤然坠落,眼见着梅子就要浪费,又被他给接住了。 虞凌云凤眼怒瞪,“这蜜饯是如何惹得小叔叔生气的?” 她刚想去抢纸包,却被赫连辰掐着腰肢按窗前,“看嫂嫂吃得如此兴起,我也想尝尝。” 拼命挣扎间,赫连辰垂下的黑发,与她襦裙上的系带缱绻交叠。 他单手拿出一颗梅子,放在虞凌云朱唇中,又俯身叼走她唇间的梅子,面色十分享受。 “很甜。”赫连辰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无聊! 想吃不知道自己去买吗,凭甚非要来抢她的? 这模样看得她真想咬死他。 虞凌云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声闷哼传来,震得她脊背发麻,她怔愣半晌,旋即想要立刻推开他。 腰上的异样感让她觉得十分不妙。 这到底算咬了他还是亲了他,虞凌云已经不想去纠结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跑! 赫连辰紧紧圈着她,眸中满是错愕。 嘴唇上酥麻感传遍全身,他心尖泛起稍许涟漪。 本以为她对自己情意淡薄,只有利用之情,未曾想在无事可求之时,她竟是主动亲了他! 赫连辰胸膛震动,眼眸幽深看着她,“也不知嫂嫂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 真心吗?虞凌云思考一番,无论是当日截胡,还是怀上他的孩子,都是为了复仇铺路。 曾经她也对男女之情充满向往,可许之恒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害怕了。 估计这一世,她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只是这人权且算她半把刀子,刀子既然发问,她也是要回答的。 第28章 许老太回来了 “我既已怀上小叔叔的孩子……”虞凌云眼中含泪,在月光下细细闪烁。 她不想说假话,但那心中的真话也是不能说的。 万一不小心把人惹恼了,给自己多弄一个强敌,只怕是招架不住。 这模棱两可的回应,赫连辰薄唇紧抿,他本该管住自己的心。 可他非但没拒绝虞凌云的投怀送抱,还允下了承诺。 所以哪怕知道她的算计,也只能心甘情愿走进她的圈套。 现在对他不是真心也没关系,这辈子还长着,慢慢来。 赫连辰释然一笑,温热的唇贴上她的脖颈,低声道:“嫂嫂,亲人不是这样亲的,还得学。” 窗户被重重阖上,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感袭来。 等她缓过神时,已然躺在了榻上。 赫连辰的唇从她颈间游移至耳垂,像是羽毛拂过,引得她微微挺身。 “赫连辰……”她小声呼吸着,双手抵住他胸膛,前襟已经被抓出褶皱,鬓角的碎发黏在朱唇胭脂上。 “你明知我——” 你明知我怀孕了,只是话还未说完,熟悉的松香便扑面而来。 “我知道。”他衔住她未尽的话语,唇齿间犹带着梅子的酸甜。 若是没得到许可,他并不会强行轻薄于她。 微弱的烛光映出两人的倒影,她双颊绯红,眼眸蒙上一层氤氲。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今日这吻十分磨人。 “三日后我要离开许府。” “嫂嫂可会阻止我离开?”赫连辰撤开她的领地,看着那颗勾人的泪痣,眉眼带着揶揄。 倒是与前世他离府的时间相同,三年后他就会成为,阿爹和陈太尉之外的第三股势力,深受圣上宠信。 那时许尚书还对他颇有微词,常说他背信弃义,是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施恩收养他之情谊。 其实就是嫉妒和不甘罢了。 并且府上之事她完全能应对,就算是应对不了,她也不会阻止赫连辰离开,否则恐生变数。 “难道我说不愿,小叔叔便不走了?”她嘴角扯出一抹讥诮,指尖划过他心口位置。 赫连辰握住她作乱的手,“若嫂嫂开口,我倒是可以考虑。” “走吧。”她偏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闭上双眸不再看他。 这人若是留在许府,便不可能三年之内权倾朝野,那她就是白白为一个废物生下孩子。 无意义的事,她是断不会做的。 而且这人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若是想回来看什么,亦是轻而易举的。 赫连辰看她这个样子,就是不欲再搭理自己,他失笑摇头,一个飞身跃出了厢房。 翌日,虞凌云被窗外的鸦啼惊醒。 半包梅子压在枕畔,她拈起一颗含在口中,酸甜的滋味漫过舌尖,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真像昨夜那个带着梅子味的吻。 品味半晌,虞凌云突然皱眉,她这是在干嘛? 在回味吗? 而后面带嫌弃吐出梅子,坐去了桌案涂胭脂。 突然,铜镜映出雪儿惊慌的脸,“姑娘,许老太从元君山回来了!” 第29章 蹬鼻子上脸了 此话一出,笔尖胭脂在唇角拖出痕迹。 虞凌云眼神淡淡,漫不经心拭去污痕。 前世到死她都没见过的人,今生却…… 她轻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凭许家如何出手,她都奉陪到底! “更衣,去前厅。” …… 许府正厅。 “跪下!” 甫入正厅,木拐杖重重砸在地砖上,她抬眼望去,许老太端坐堂上,抹额上镶嵌着一颗珍珠,衬得她老气横秋。 这是刚回来,就迫不及待要给她下马威了? 不知孙媳所犯何罪?虞凌云盈盈欠身,余光瞥见许颜良站在一旁,鼻孔翕动,眼神充满怨恨地瞧着她。 “所犯何罪?”许老太斜睨着她,厉声道:“你仗着少夫人身份,将府里孩童打成这般模样!” 许颜良哭声动地,走到正厅中央,颤巍巍褪下布裤,臀上横着数道青紫淤痕,有几道新鲜的红肿檩子。 虞凌云挑眉,她还未出手,沈绵绵自己却想出这一损招。 倒是狠心,想唱一出无中生有贼喊捉贼的戏码,对自己亲儿子也尚且下得去手。 难怪许颜良今日对她的敌意如此明显,估计是把这一笔账算她头上了。 不过,她倒觉得,还是打得轻了些。 她佯作目瞪口呆,正要开口,却见沈绵绵捧着药膏跪在许老太脚边面前,“昨日奴婢亲眼瞧见,少夫人拿着荆条在柴房行刑。” 离太后寿辰不过二十日,这些日子不可让她发现,那百寿图已经不见了,沈绵绵阴狠一笑,最好罚她去佛堂跪个一月两月。 “哦?你倒是说说。”虞凌云素袖轻拂,从容不迫缓缓道:“我昨日申时归府,用过晚膳后便回了厢房,如何分身去柴房?” “我是在夜晚之时看见的!”沈绵绵情绪激动。 厅内惹人厌烦的嚎声中,夹杂着虞凌云的轻笑。 “笑什么!”许老太拐杖横扫,棍风掀起素色裙摆,露出了精致的白鹤花纹的绣鞋。 “还有你这双鞋子,真是成何体统!”许老太突然将拐杖扔来,擦着虞凌云耳畔飞过。 “我孙儿才刚为国捐躯,你便穿得如此贵重招摇,莫不是想勾引谁?” 许府为维持清流名声,向来不许小辈穿得过于贵重。 上辈子她倒是安稳遵守,整天穿着素色锦衣,却落得那般下场。 但若穿得好看便是勾引,那满城盛开的鲜花,莫非也是在勾引不成? 许府的规矩真是表里不一,迂腐至极! 虞凌云凤眼一凛,“这是相府昨日送来的,我总不能拂了阿爹的好意。况且,我也并未穿得大红大紫,祖母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放肆!”许老太气得双眼怒瞪,这人竟敢搬出娘家身份来压她,真是以为恒儿死了,翅膀就硬了! 只要她一直是许府的少夫人,就得守许府的规矩,现在她竟连她的曾孙都敢打。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不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现下老身回来了,便容不得你在府中作威作福。少夫人连犯三罪,来人,拖去佛堂,抄不完百本佛经,不允许她出来!” 第30章 贪污军饷 正厅一声讥笑传来,“祖母,您要是非得说三条,我倒是想问问,这第一条是随意鞭打下人吧?”虞凌云上前一步,双眸覆上冷冽。 许老太布满皱纹的手一抖,这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吓到了。 不等许老太说话,她摊开双手,“我若是手执藤条打人,还如此用力,那手上必然有痕迹。” 可她的手掌只有一片白净细嫩。 “说不定是包着手帕打的!”沈绵绵煞有介事道。 许老太重重拍下桌案,“还愣着干嘛,拖出去!” 且慢。 这道声音低醇肃杀,众人朝院子里瞧去,只见赫连辰拎着个捆成粽子的小厮走进来。 那人脸上横着刀疤,正是沈绵绵落水那日,将她捞出之人。 “祖母归府,怎不提前告知孙儿?”他沉着脸色,将人推在地上,鞋底碾住小厮手腕,掌心之中赫然有几道刺伤。 “不如且让这奴才说说,为何手上会有藤条印出的痕迹?” 小厮痛得涕泪横飞,“是我打的!是我嫉妒这个乞儿,明明同为奴才,他却过得如此轻松。” 虞凌云眼中划过讥讽,倒是个忠心之辈,只可惜还是太愚蠢了。 只肖翻看文簿,便知他是沈绵绵带入府的,再加上今日这出戏,沈老太只会认为她蛇蝎心肠,虎毒尚且还不食子。 后面估计还能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你胡说!”沈绵绵突然吼叫,“明明……” “掌嘴。”赫连辰轻语气森冷。 话音刚落,一个眉目英气的女婢走入,打得沈绵绵嘴角渗血,竟是直接打晕了过去。 虞凌云挑眉,好惨…… 许颜良惊慌失措,想要上前,却被许老太给摁住,让他只能在椅子后哇哇大哭。 “这丫鬟屡次诬陷少夫人,孙儿替您管教了。”赫连辰脸上戾气消退了些。 朝廷布局已成,他后日便要离开许府,卑躬屈膝的模样,他早就装够了。 这边许老太却是气得呼吸急促,今日这一个二个,都要翻天了不成? 可她对赫连辰的话又寻不到由头反驳。 得赶紧结束这件事,免得沈绵绵的脸,估计是要毁了! “冲撞长辈终究要罚。”她阴沉着脸转向虞凌云,“去佛堂跪着,何时抄完孝经何时出来。” 赫连辰嘴角噙笑,眼底却凝着黑冰,“昨日孙儿去茶馆听书,讲的是掌管军械的官员,因贪念作祟,致使边疆战事吃紧时损兵折将的故事,这里的主人公,何其可恨啊。” 正厅霎时间一片寂静。 这故事好生耳熟啊。 虞凌云不着痕迹看了眼他,却不曾想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 果然被他跟踪了,这故事是昨日双溪阁听见的。 半晌,许老太才开口,语气中的威严已经不复存在,“跪满三个时辰便罢。” 许府佛堂。 虞凌云端正跪在蒲团上,心中思忖,他今日在堂上说的话,定是在暗示许尚书贪污了军械军饷。 许尚书作为兵部尚书,若是每次偷拿一点,也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然许老太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第31章 人夫身份 看来此行收获甚大啊! 虞凌云面上覆上一层满足。 可这样一来,许老太也许会品出,她跟许府养子的关系不一般。 看来接下来须得更加谨慎。 不过这军饷贪污一案,虞凌云嘴角半勾,待她离开许府后,便能给到许府致命一击。 但有件事她想不通,赫连辰早已知晓此事,何为前世十年都不见他有动静? 深思间,时间飞速流逝。 斜阳射进佛堂时,身后传来衣料窸窣声,一件黑色氅衣披在她肩头,唤回了她纷飞的思绪。 “楚歌。” “属下在!” 虞凌云抬眸望去,就见那个英气的婢女早就换下了丫鬟服,穿上了束袖装,正低着头等待命令。 “从今日起,你就是少夫人的贴身武婢了。” “是!” 原来这女子竟也是他的暗卫之一,虞凌云微笑着,不过这倒是给她行了方便。 之后她做了损毁别人利益之事,也不用提心吊胆着有人会来暗杀她。 虞凌云下意识摸着小腹。 “三个时辰已满,你还想跪多久?”赫连辰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拎着她站起身。 由于没吃午膳,又忽而站起身,虞凌云只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眼见着就要栽倒。 耳畔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气,然后她倒在了宽阔的胸膛里。 “楚歌,扶她去用膳。” 就这么一路昏沉的走到回廊中,虞凌云看着满桌子爱吃的菜,陷入了沉思。 她想的,不是这府中到底有多少他的眼线。 而是那些暗卫,究竟是如何跟他禀报,说她近来胃口很大,堪比牛食?而赫连辰对此又作何想法? 虞凌云拢紧黑色大氅,脸颊抽动一瞬,慢慢用起餐食来。 远处,赫连辰抱着剑,倚在洞门底下,漫不经心看着虞凌云一点点吃完晚膳。 随即,他心底涌上一丝满足。 一旁的暗卫看着主公犹如冰雪消融的脸,心中十分复杂。 以前主公在许府内,扮演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养子;许府外,是一个杀伐果断的诡面阁阁主。 现在这是又多了一层洗手做羹汤的人夫身份? “林风,下去领十军棍。”赫连辰冷冽的声音传来。 林风一个激灵,立刻抱着拳中气十足道;“是!” “主公,您为什么不把百寿图被盗一事告诉少夫人?”另一个暗卫无语地瞥了林风一眼。 赫连辰看着空无一人的回廊,眼底透出一丝意味深长,“幼狐狸捕猎,总要留些活物,让她磨爪子。” 老先生的字尚在虞丞相手里,而虞凌云那般聪慧之人,化解蠢人的计谋实在是易如反掌。 有些仇怨,还是让局中人亲手了结,才会有实感,而他等着看一场好戏就是。 两日后,回廊外桂花飘香。 虞凌云扶着廊柱,抬头看向京中皇城方向出神。 “嫂嫂望穿秋水,莫非是在等什么人?”戏谑声从后方传来。 循着声转头,虞凌云瞧着倚在假山上的男人,他细长的眉尾微微上扬,鼻梁挺拔,薄唇勾着狡黠和狂狷。 烟蓝衣袍上银线做工精致,玉带束腰,身姿颀长腰身劲瘦。 这倒是她没见过的赫连辰,今日他便要脱离许府养子身份了。 第32章 白眼狼沦为奴仆 “小叔叔说笑,只是在厢房里闷得无趣,出来透透气罢了。”虞凌云与他擦肩而过,嘴唇翕动:“此去……” 多加小心。 话音被突然逼近的身影截断,赫连辰捏着她下巴抬起,眸底笑意渐深,“此去什么?” 秋风凛过,桂花飘落在两人衣褶间。 怔愣半晌,虞凌云立刻退开了几步,“没什么。” 人多眼杂,这人就不能注意些!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赫连辰低沉的笑声传来,震得她心尖一颤。 “……”真是自恋,竟是会觉得她是专门等在这儿与他告别? 她轻哼一声,就见赫连辰衣摆一甩,翻上了墙头,“之后的膳食,楚歌会给你安排妥当,许府端来的丢了便好。”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彻底没了踪影。 虞凌云朱唇微启,这是担心许府对她的膳食下滑胎药,想得还是挺周到。 只是他这一走,就总感觉府里少了点什么东西。 正午阳光晒人,闻着桂花香,虞凌云在许府内漫无目的闲逛,却忽而听见后院池塘的嬉笑声。 走过去便瞧见,是许颜良在池塘中玩水,时不时丢个小石子下去,惹得水花四溅。 许母站在一旁,眉眼间尽是担忧和不满。 沈绵绵心也太恶毒了! 要不是她今日去找老太,都不知道孙儿臀上的伤是她允下的。 “母亲。“ 虞凌云提高了些声音,佯作认真道:“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想必乞儿作为下人的规矩也教得差不多了吧?” 她不会让这白眼狼在府里的生活如此闲适,更别说,这人两年后还对她包藏祸心。 许颜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虞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畏惧,赶紧从池塘里爬了出来。 “这毕竟是个孩子,规矩学得慢点也正常。”许母瞥着她道。 瞧见远处小道下的身影,虞凌云眉梢一挑。 “一个下人而已,怎的劳累母亲亲自教?我腹中孩子男女未定,不如把他送我院里,权且当培养感情了?”她信步走到池塘边,十分真诚看向许母。 许母自是不信。 那天她无论如何都要拒绝收良儿为养子,今日却是突然改了口风,怕是已经想到折磨良儿的法子了! “等他学好——” 就在这时,许老太柱着手杖缓步而来,截住了话头,“从今日起,就由虞凌云教他规矩。” 许老太觉得,虞凌云那番话不无道理,况且,许颜良待在她的院子里,怎么都比那个蛇蝎心肠的妈要好。 那小厮打她曾孙,她自是要重罚的,等那人被板子打得半死不活,她便吩咐下人,将这小厮扔回他自己家中。 下人查过文薄后,竟然告诉她这人是沈绵绵带来的! 那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轻的时候她也曾做过诬陷之事儿,这才抢过姐姐的婚事嫁到了许府。 但沈绵绵居然舍得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来达成目的! 前些日子倒是她心急了,一心只想打压虞凌云,却忘记了虞家爵位一事。 这要是虞凌云觉得对良儿没感情,随便收个养子继承爵位…… 不就是丢了西瓜也丢了芝麻? 第33章 你要遭天谴 “娘,您真是糊涂啊!“许母脸色焦急。 虞凌云嘴唇微勾,一字一顿道:“谢祖母成全,我定会好好教他府上的规矩。” 走远后,她隐隐听见许老太似乎在训斥许母什么,爵位二字听得更是真切。 一阵寒风吹过,冻得许颜良脸色发白,虞凌云哂笑着,并未打算让他去换衣服。 “既已来了我院儿里,就得守规矩,雪儿,教他如何奉茶。”虞凌云悠闲躺在摇椅上,对许颜良的发颤视若无睹。 雪儿瞧着这孩子,越瞧越不对劲。 之前还没发现,他眉眼竟是跟死去的许家少爷有些相似! 再看自家姑娘的态度,雪儿突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定是他与哪个外室的私生子! 雪儿打算替姑娘出口恶气,便慢条斯理拆解动作,再将满茶的茶盏放在许颜良手中,“双手捧盏,三指扣沿,茶汤若是洒出一滴……” 只是许颜良赤脚踩在冰凉的石砖上,攥着青瓷茶盏的手抖得厉害。 一阵寒风吹过,雪儿话都还没说完,茶盏已脱手坠地。 看着满地的碎渣,他眼中闪过怨恨和恐惧。 自入府来,他就好吃好喝的待在祖母院里,如今又怎么做这些下人的事儿? 等他长大后,一定要报今日所受之辱! 虞凌云微冷的声音传来,“看来母亲不知道该如何教人规矩啊。” “雪儿,日头偏西时,他若还端不稳这盏茶。”她看着厢房里的匣子,微微一笑,“便把这头乌发也绞了去。” …… 许老太院子里。 日薄桑榆,沈绵绵跪在冷硬的石板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这时,正厅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母亲糊涂!良儿可是恒儿的亲骨血!”许尚书声音带着些愤怒,“万一虞凌云借机刁难良儿,您怎么会把人往她院里送?” 沈绵绵浑身一颤,良儿现在那个狐媚子府中? 前些日子,良儿明知不是虞凌云打的,却还是没有为她辩解,今日她一定是想公报私仇! 想到这,她立刻提着肮脏的裙摆冲出院子,后院池塘倒映着她扭曲的面容。 撞开院门时,便看见许颜良赤脚站在满地瓷片中,布衣被水浸透,小脸冻得青白,捧着茶盏的手已然快脱力。 “良儿!” 许颜良无声开口,嘴型似是在喊娘,却是一个分心,茶盏摔得四分五裂。 “去把他头发绞了。”虞凌云慵懒的声音传来,一瞬不瞬把玩着手里的银签子。 沈绵绵瞳孔猛缩,立刻跑进院子里,将许颜良护在身后。 “少夫人好狠的心肠!”她眼底淬着毒,“这般折磨三岁稚童,就不怕遭天谴?” 虞凌云眼中杀意乍现,这人莫不是忘了,她是如何让下人抽打亲生儿子的屁股的? 真是可笑至极,许府一家子恶毒之人,如何配提及天谴二字? 前世的悲惨下场,再次狠狠刺入虞凌云心中,她忍受着心里的钝痛和怒火,缓缓拿起一颗梅子放入嘴里。 酸甜的汁水迸溅,让她的理智略有恢复。 半晌冷静下来,她才开口道:“沈姑娘这话有趣,教下人规矩是祖母的吩咐,怎么倒成了我的罪过?” “还是说……”她忽然倾身向前,凤眸映着沈绵绵怨恨的脸,“这孩子与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第34章 太后懿旨 听到此话,沈绵绵耳中嗡鸣,竟是颤颤巍巍拔下了簪子。 “姑娘小心!”楚歌从屋檐一跃而下,手肘重重击在她后颈,而后将虞凌云拉至身后。 沈绵绵扑倒在满地碎瓷上,掌心被割破,鲜血沾了满地。 一旁的许颜良被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疼痛使沈绵绵清醒了些,刚刚也是她太冲动了,居然一气之下想杀了她。 只是这个婢女,不就是上次许连辰喊来掌她嘴的婢女吗? 看来她想得不错,这对狗男女果然有问题! 但前几次都没在她手里讨着好,这次她一定要待计划周密之后再行动。 “少夫人误会了,我只是看着孩子小,却遭如此折磨,终是有些于心不忍。”沈绵绵匍匐在地,佯装委屈道。 虞凌云眉眼一挑,之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今日倒是有了点长进。 “姑娘,剪子拿来了。” 雪儿从厢房走出,跨过沈绵绵,抓住许颜良便要开始绞头发。 只是还未动作,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府中传来。 “太后懿旨到——” 许尚书三人停下争吵,衣袍都来不及整理,连滚带爬冲到府门前,心中有些疑惑,太后为何会给许府传旨意? 一众下人鱼贯而来,纷纷跪在台下听旨。 虞凌云左右带着两个婢女,徐徐走到府院跪拜在地。 想来她的献百兽图之计,应当是成功了。 就见太监展开明黄卷轴,掐着嗓音道:“虞府嫡女蕙质兰心,特赐玉如意一对,准其以遗孀之身赴太后寿宴!” 许府众人神情精彩纷呈,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民女叩谢太后!”双手接过旨意后,虞凌云余光瞥着沈绵绵苍白的脸色,唇角勾起讥诮一笑。 早在整理文墨时,她就发现百寿图不见了,当初她还以为是赫连辰拿的。 现在看来,应当是沈绵绵偷去了,只是她并无参加寿宴的资格,估计是拿给了别人。 也不知哪个贵女这么倒霉,在宴会上约莫要丢大脸了。 待太监离开后,许尚书满腹疑虑,太后竟是独独为了虞凌云破了例! 但他认为,绝对不是因为嫡女身份这么简单。 朝堂之中,虞城是太子一党,而太子是吴皇后所出,这吴皇后又是太后的侄女。 想来太后是想借着宴会巩固关系…… 许尚书眉头紧皱,疾步走进书房,这件事得赶紧告知陈太尉才好。 而沈绵绵则是瘫坐在青苔地上,指缝间满是泥污和干涸的血液。 她明明把百寿图拿走了,为何太后还是会送来懿旨?莫非是那贱蹄子在府外还做了什么事? 无论何事,总归讨得了太后开心,但若是让虞凌云在宴会上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沈绵绵面上闪过一丝阴险。 是夜,灯火阑珊。 虞凌云离开棋盘,倚在贵妃榻上,手肘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姑娘,您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乞儿了?”雪儿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 第35章 沈绵绵的奸计 虞凌云睁开疲惫的双眸,她倒是忘记了还有这个人。 “今后让他宿在柴房便好,至于绞发,本就是唬唬他的。” 之前她本打算用怀柔之计对待许颜良,一点点转变他的思想,让他不惜与自己的生母对抗。 可又想着,前世她满腔真心对待,这白眼狼却只想着要她性命。 索性就从小开始折磨,等她哪天玩腻了,便跟着许府一起下地狱就好,虞凌云凤眸一凛。 “雪儿,观你对那乞儿颇有不满敌意,为何呢?” “奴婢……奴婢猜测那乞儿是,许府在外的私生子。”雪儿嘴唇嘟起,而后声音越说越小,还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虞凌云眉眼微弯,“雪儿甚是冰雪聪明。” 虽然得到了姑娘夸赞,可雪儿心中更是郁闷了,想当初姑娘嫁入许府前,可是高兴得两天两夜睡不着,可见姑娘对许府少爷爱意之深。 却没想早早就被辜负了。 “姑娘为何不告诉老爷,老爷如此宠爱姑娘,一定会为您向圣上求得一封和离书的。” 虞凌云声音淡淡,“圣上?” 前世下旨抄她满门的便是圣上,阿爹作为一国丞相,一片赤心昭日月,为圣上劳心劳力,毫无怨言,最后却因许之恒一封假信,便落得枭首示众的下场。 当今天子昏聩无能残害忠良,信奸佞诛贤臣,不配为帝! 刺杀天子之事她尚且办不成,可若是让太子提前登基……想必也会阻碍重重,若是一个不小心,反倒是给二皇子一脉做了嫁衣。 虞凌云凤眸睨着,朝堂之事如今所知甚少,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思绪发散之际,雪儿早就去安排那乞儿的事去了。 “虞小姐因何事愁眉不展啊?”熟悉的戏谑声传来,一眨眼她便躺在了那人怀里。 回来得倒是挺快,不过,虞凌云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人现在是嫂嫂也不叫了? “你为何举止总是如此轻浮?”她试图从怀里挣脱出来,却被他抱得更紧,“放开我!” “你可是忘了当初是如何求我……疼你的?”赫连辰胸膛震动,下巴轻搁在她的发丝上,“看来虞小姐是想过河拆桥了。” 此话一出,虞凌云不禁又羞又恼,“我看你也挺享受此事的,不过是利益互换罢了。” 赫连辰狭长的眉眼挑起,他倒是不介意虞凌云心中的看法,只是觉得她未免轻看了自己。 “罢了,今日我来是有正事。” 他低头亲了虞凌云一下,便放开了她,“你可知,沈绵绵会送你一套襦裙去参加寿宴?” “哦?”虞凌云掩着微红的脸颊,走出去了窗边吹凉,“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无论她送来的何物,我亦不会穿。” 估摸是什么大紫大红的服饰,想让她在太后寿辰上有失体统,惹人非议。 “若是利用你阿娘呢?”赫连辰沉声道。 如真是以虞府名义送来的,那她必不设防,不过沈绵绵会如何利用阿娘,日后就会知晓了。 虞凌云指尖微动,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谢谢小叔叔提醒。” “那这件事,可否向虞小姐给讨到奖励?” 第36章 真是个无赖 话音刚落,赫连辰便带着几分强势朝她走来。 前日那些荒唐的画面,一点点闪过虞凌云脑中,她想立刻拔腿就跑,可那脚却像生了根般,挪不动半步。 复想到,他上次这般表情,最后也不过是让她上药而已,虞凌云又稍微放松一些。 她语气尽量平缓道:“小叔叔想要何奖励?” 就见他从手袖里掏出一个纸包,梅子香悠悠飘来,赫连辰修长的手指捻出一颗,放在了他的薄唇之间,眼神似笑非笑。 “……”虞凌云歪头,似是有些不解。 赫连辰身影离得愈发近,指尖上残余的糖渍被抹到她的唇上,而后又把梅子渡到了她嘴里。 “自那日后,我便再也未曾吃到过如此甜腻的梅子,现在想来,应该是虞小姐的原因。” 见虞凌云呆呆矗立于地,他眉眼半挑,又把脸凑近了半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屋里唯一的烛火,发出噗嗤一声,整间厢房陷入了黑暗。 待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虞凌云就看见,他的姿势未动半分。 真是个无赖! 今日若是不亲他,怕是不会走了。 叹了一口气,虞凌云就勾上他的脖颈,犹如蜻蜓点水般啄了他一口。 却不想,一次妥协,换来的就是更加猛烈的得寸进尺。 待虞凌云的腰肢已经软成了一汪池水,憋得快要窒息时,赫连辰才堪堪放过她。 “笨。” 踏着夜色,她被打横抱起放在榻上。 见她一脸生无可恋躺在榻上,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姿势,赫连辰眸光晦涩,声音暗哑道:”下次记得呼吸。” 虞凌云嘴唇微麻,她不知道赫连辰是何时走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 总之,就这么到了翌日清晨。 不过多时,雪儿端着盥洗盆和银梳走进来,准备伺候她梳洗更衣。 感觉今日的姑娘十分心不在焉,雪儿忍不住道:“姑娘,您因何事犯愁?” “无事。”虞凌云摇头,抿上胭脂后,她唤来了楚歌。 “姑娘有何吩咐?” 虞凌云朱唇翕动,“你……会飞吗?” “姑娘可是说轻功?虽没有主公那么精通,但在府里来去自如还是可以的。”楚歌手上的束腕在阳光下隐约透出一个诡异图案。 这应当是某个组织的图案…… 虞凌云挪开视线,手指轻叩着桌案,嫁为人妻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征得家主同意,行事可谓诸多不便。 更别说她现在还是一寡妇。 “楚歌,能带我飞过院墙吗?”虞凌云握着手腕的指尖稍紧。 重生一世,她最大的优势便是,知晓事井未来走向,若非开一个情报买卖店…… 楚歌一怔,接着恭敬道:“毫不费力。” 闻言,虞凌云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带我出去,至于那个乞儿,今日先将他打晕。” “是!” 金明道上,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左顾右盼走在街道上。 “老板,那个狐狸面具,我要了。” 听着这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老板好奇地瞧了她一眼,有些震惊地想,京城何时出了这么个美男子? 第37章 被逼死的寒门 “二十文钱。” 付过钱后,虞凌云戴上面具,终于感觉到了自在。 两世首次穿男装,约莫是与她相貌违和,过往行人都会盯着她瞧上许久,使得她走路走得极其别扭。 又在街道上逛了许久,虞凌云最终选定,将情报买卖的店儿开在赌坊旁边。 因着赌坊人员三教九流汇聚,其中不乏高官权贵和江湖人士,买情报便方便了许多。 其二是赌后情绪波动大,可以套出更多的重要消息。 至于其三,虞凌云嘴角一翘,赌场流动性大,暗中观察、传递情报不会引人注意。 只是京城寸土寸金,想要盘下此店铺,定会花掉不少银钱。 今日带的碎银子,交付一月租金肯定是够了。 于是她带着楚歌走进了店铺。 楚歌看了看一旁的赌坊,神色有些复杂,只觉得这也太巧了。 虞凌云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楚歌的表情,开始跟老板交涉起来。 可无论她如何舌灿莲花,老板还是不动如山。 “五百文钱,概不降价!”老板双手撑在柜台上,满脸不屑,“你不租,有的是人租。” 虞凌云语气微冷,“你这店铺仅仅能容下三人站立,屋柱也已腐朽,且旁边就是赌坊,环境十分嘈杂,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我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若非如此,老板为何仅仅只挂出租牌,而不摆任何商品呢? 见老板还是那副德行,虞凌云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慢着!”老板犹豫半晌,表情十分痛苦,“四百五十文。” 虞凌云没停下。 “四百文!” “成交。”虞凌云扔下一袋子碎银,让楚歌将老板赶了出去。 而后随意挂了块木匾,上面写着:窥阴阳幽微。 “姑娘,您这是要开……算命的营生?”楚歌英气的眉眼间透着一丝不解。 虞凌云摇摇头,算的不是命,而是这普天之下的琐事和危机。 只是需要靠着算命打掩护,否则日后名声渐大,容易被当成妖女。 简单的排布了一下店铺,也算是开张了。 戴着狐狸面具,虞凌云就这么坐着,既不叫卖也不招揽,仅仅目光平静看着往来人群,等待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夕阳落下,浓郁的饭香飘溢。 一个手拿酒罐的人摇摇晃晃走过来,眉眼间满是忧愁。 “小郎君。”他打了个酒嗝儿,眼神涣散,”我殿试名额被顶替,你能帮我算、算是谁搞的鬼吗?” 虞凌云一顿,前世有一个连中二元的寒门才子,却因殿试迟到而被除名,最终自刎于汴河之内。 此事震惊京城,一部分人感到非常惋惜,可还有些人却认为他自作孽不可活。 “莫非阁下是。”虞凌云凤眼半眯,“周景和?”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震惊,随即又恢复醉酒状态,殿试中被除名的只他一人,这人能猜到很正常。 虞凌云了然,看来周景和并非是迟到,而是被顶替名额后,活活给逼死了。 “小兄弟,我这里只交换等价消息,你可有消息来换?” 第38章 沈府贪污赈灾粮 “你真的知道……”周景和踉跄扶着桌案。 虞凌云看着他没说话,科举顶替案必然有权贵参与,而前世皇城中并没有听说谁因为因科举舞弊而入狱。 寒门参加科举无非两种原因,光宗耀祖加官食禄或是实现心中抱负。 虽然她不知道那权贵是谁,却知道如何帮他。 就算知道是谁,他也交换不起,更无能为力。 周景和拿不准她的心思,可觉得她如此模样看起来值得信任。 犹豫半晌,他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声音中带着些哽咽,“涿县县令克扣赈灾粮,灾民联名上血书却是了无音讯。” 涿县? 虞凌云歪头思索,这是沈绵绵被藏娇的地儿。 倘若那里饥荒闹得严重,想必她定是待不住,但她却待了至少三年以上。 虞凌云冷笑一声。 这贪得无厌的样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是交换等价消息…… 她略微思忖一会儿。 “京城向南有一栾城,十日之后会发洪灾,若是你能将此次损失降到最低,入朝为官也并非不可能。”虞凌云指尖抚着太阳穴。 那里与汴河相交,便于漕运粮食入京,是京城最重要的粮仓。 前世粮仓被淹后,京城粮价暴涨,权贵无事,却是让普通老百姓苦不堪言。 话音未落,就见周景和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发洪灾定是因日日暴雨所致,可最近风和日丽,就算有点小雨也万万构不成洪灾。 但…… 他如今别无选择,唯有这一条路可走。即便是假的,情况也不会比现今更糟了。 顶多就是浪费十日! “多谢小郎君。”周景和醉意清醒了稍许,作了一揖,便东倒西歪走了。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虞凌云知道他并未没相信,可走投无路之人,往往会尽力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今日收获倒也不错,得知沈家与地方县令结党营私的消息。 接下来就是搜罗证据,再徐徐图之。 收摊,回府。 楚歌揽着她飞过墙头,完好无损落在了自家院儿里。 “今日之事谢谢你,往日估计要多麻烦你一些了。”虞凌云在匣子里拿出一块玉佩,想赠予她作为酬劳。 “不麻烦,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楚歌半跪于地。 本不应该收下,但她觉得,主公或许需要这块玉佩? 思想掐架片刻,楚歌将玉佩收入了前襟。 也不知今日之事是否要告诉主公,她走出厢房,烦躁地挠着头。 其实她并不太信虞姑娘今日之言,也没见她掐指卜卦这些,除非她是神仙,能够预测以后的事。 动脑子这事儿她完全不擅长。 罢了,还是交给主公猜测去吧!她现在还要去给虞小姐准备晚膳呢。 翌日巳时,许府书房。 “真是白白养了他十七年!”许尚书气得眉毛倒竖。 许母将一杯茶递给他,“发生了何事老爷,一下朝就开始动怒。” “那个白眼狼,也不知何时获得了圣上青睐,不仅与我站立一排,甚至还向圣上请旨脱离许府!” 第39章 大逆不道 本来府中又出了个高官应该高兴,没想到那弃儿,竟是在朝中……随口胡诌在许府的生活有多么悲惨,害得下朝之后众多官员对他指指点点! 许尚书将朝中来龙去脉讲了个大半,手中书简重重砸在地上,惊得房外小厮跪伏于地。 “好个爹娘不要的的小畜生。”许母眼睛瞪得溜圆。 “倒是叫他翅膀硬了要飞出许府了!” 待书房里的人气稍微消些,管家咽了下唾沫,这才捧着木匣子走进去。 “老爷,虞府的人送来了元绣坊定制的华服,说是要让少夫人穿新衣去参加寿辰。” 许尚书脸上怒气未消,一脚踹翻了木盒,他许府都穿不上的东西,虞凌云那贱蹄子凭什么穿? “撕了!全给我撕了!” 门外窥视的沈绵绵大惊,立刻走进书房中,“不可,父亲,您看一下这裙摆底下有什么?” 只是她明明推荐那蠢妇定制玫红色款式,现下居然给她改成了素白色! 许尚书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素白云锦铺开而来,裙摆处平凑一处的话,赫然是双头凤凰的暗纹,若是不注意,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两只普通白鹤。 “这是,前朝的皇后制式!”许母大惊失措撑着桌案。 “只要她穿着这襦裙出寿辰……”沈绵绵一笑。 “糊涂!” 许尚书颤抖着指向她,“那贱蹄子现在还是许府的儿媳,你是想害死许家吗?” 沈绵绵心中暗骂愚笨,她岂会害了之恒? “父亲别忧心,这是我专门差人让虞母做的款式,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不知情,加上元绣坊的人……” 她已经托父亲将人买通,若是虞府之人想让他作证,倒是自掘坟墓了。 半晌没下文,许尚书放下手,恒儿假死不就是因为圣上下的密旨吗? 本来是想一点点吃干净虞府,再让他永远消失在大凛。 现下想来,若是提前治她一个大逆不道之罪,圣上估计还会认为许府做事利索,那不仅自己可以升官,说不定还能为良儿讨得爵位! 许尚书脸颊横肉一抖,“给她原封不动送去。” 此时,虞凌云正在描眉,雪儿捧着木盒走进来,“姑娘,这是夫人送来的新衣。” 她有些好奇沈绵绵到底会如何害她,便随意抖开了襦裙长衫。 晨阳照射裙摆的银丝处,细细看来,是前朝皇后所爱的双头凤凰。 虞凌云眼眸闪过一丝讥讽,若是这凤凰绣于显眼之处,倒是算无意僭越,可这偏偏是暗纹! 许府这一世是想治她个大逆不道之罪,既然他们提前出手,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只是阿娘身为国公府嫡女,定是晓得这制式的…… 虞凌云眉梢微动,丢下衣衫,拿过木盒便开始研究起来。 “咔哒——”暗格被她随意乱敲的手给打开,一封折叠的信笺出现在她眼前。 展信后,虞凌云眼眶越看越泛红,指尖忍不住发颤。 “姑娘,您……”雪儿轻拍着她的背,这大抵是想夫人了吧。 原来如此,虞凌云冷笑一声,“雪儿,今日你去便盯着那乞儿学规矩。” 而后换上了男装,“楚歌,带我出去。” 第40章 挨打了 晌午时分,京城热闹非凡。 红木匾额上元绣二字灼灼生辉,虞凌云立在元绣坊台阶下,抚过袖中银票,听着隔壁绵云阁招揽客人的吆喝声,她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正打算走进,身旁的楚歌突然抚了一下她的嘴角。 抬眸看去,就见楚歌讪讪一笑,“虞小姐,您的胡子飞起来了。” “……多谢。”虞凌云抿着唇,抬手摁了几下,这才走进店铺。 小郎君要定什么样的款式?布娘子捧着精致的木托盘迎上来,盘中各色丝线在阳光中流转。 布娘子眼中划过一丝惊艳,这小郎君好生俊俏,只是这胡子似有点拖累他了。 “掌柜的?”虞凌云挑眉,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布娘子猛然回神,嗦了一下唾沫,更加热情了。 虞凌云指尖划过孔雀蓝和淡绿色云锦,订做这个款式。 然后将图纸拍在布匹上,用上好的纱锦,不要绣任何暗纹。 “诶好的,小郎君。”布娘子接过这张图,有些纳闷,现在是流行这种款式吗? “明日辰时我来取货。” 布娘子双眼瞪大,刚想说不可能,转而又想到,这款式已被定制过,大概后面也能赶工出来吧? “双倍定金。”虞凌云将银票按在托盘里,嘴角亲和一笑。 被美色迷惑双眼的布娘子,哪还想得到那么多,连连点头就这么应下了。 走出店铺,虞凌云先是挤着人群来回走了一圈,而后又走进了绵云阁。 皇城脚下最声名远扬的两家店,偏偏要对着开,这么多年来抢占客源明争暗斗,俨然成为了死对头。 虞凌云轻咳一声,楚歌提着布袋走上前,“我家小姐的裙摆被刮坏了,你们可能补救一下?” 一旁的掌柜拿起二十四孔镜看了一下,明显是对面那家的做工。 这个婢女身穿的布料也是比较中乘的,若非自己可以抢过这个贵女的生意……掌柜捻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谄媚一笑,“不如重新做一套,保管比这个质量好!” 虞凌云摇摇头,这是她阿娘特意为挑选的款式,舍不得换。 于是便向楚歌做了口型。 “不需要,另外,在裙摆处绣下三只白鹤银丝的暗纹,定金在衣衫里。”楚歌将图纸放在布袋里,语气不容拒绝。 掌柜的接下布袋,哈哈一笑,“好嘞,大概两日便可来取,贵客慢走!” 待楚歌走出门,过了老一会儿,虞凌云才负手走出店铺。 回到院儿里,却是瞧不见雪儿和许颜良的影子。 虞凌云皱眉,坏了出事了! 便急忙往正厅赶去,还未越过洞门,就听见板子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雪儿!” “你们放肆!”虞凌云上去推开小厮,眼神凌厉盯着正厅外的三人。 许老太冷哼一声,“半天找不见你,你可知你的贴身婢女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去假山后小憩一会儿,醒来便瞧见您在打我的婢女,敢问她犯了何罪,竟会如此重罚?”虞凌云语气生硬。 许老太指着双目紧闭、倚在树下的许颜良,厉声道:“许府向来忌讳仗势压人,她甚至还把小童打晕了,我教训她,有何不可?” 说罢心疼看了眼树下的小人儿。 竟敢欺负我曾孙,打死她都不足为过! 第41章 别脏了许府 打晕了?虞凌云轻轻安抚着雪儿,就见她委屈摇头,声音沙哑道:“奴婢没有打他。” “楚歌,去看看。” 走过去查探一番,楚歌附耳朵道:“装晕。” 虞凌云眸色一沉,这是不想学规矩而选择装死,却让这老太婆借机将雪儿狠狠打了一顿! “既然伤得太重,那便扔去乡下医馆,能不能活全看他的造化了。” 许老太一顿,想要斥责,后边许颜良就开始嚎啕大哭,“不要,我不要回乡下!” 虞凌云嘴角讥讽一勾,随便诈诈就不敢装了。 眼见着许颜良还想说话,沈绵绵眼中划过惊慌,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毕竟还是个孩子,受到惊吓后,容易一股脑将秘密全部说出来。 “看来是装晕诬陷啊。”她凤眼扫向沈绵绵,冷若霜寒道:“这小儿为了偷懒耍滑装晕,秉性不良,即刻把他扔出府去,别脏了许府!” “不可!” 许老太声音有些颤抖,“老身在这,你如何敢越过老身行事?” “这乞儿害得我的婢女白白挨打,祖母刚不是说了吗?”虞凌云踱步走到许老太跟前,眼神微微眯,“许府向来忌讳仗势压人,我如何罚不得?” 许老太重心不稳后退两步,眼中划过一抹惊愕,此女眼神竟有如此压迫感! “你、你。”看着还在中气十足哭着的良儿,许老太冷哼一声,眼下着实不占理。 不过良儿倒是愈发聪明了,竟会自己想出躲懒的法子。 “来人,快将府医请来,按照主子规格给这婢女医治!” 许老太看着虞凌云,这样可以补偿了吧?左右不过一个下人而已。 待府医开完药后。 “罚这乞儿跪于前院两天两夜。”虞凌云看向沈绵绵,朱唇一掀,“祖母可别忘了,你将他送我院里的目的。” 丢下这句话,虞凌云和楚歌搀扶着雪儿便走了。 沈绵绵恶毒地剜了她一眼,看你还威风得了几日! …… 翌日辰时。 将雪儿安顿好后,虞凌云来到了元绣坊,“楚歌,你回去守着雪儿,我一个人能行。” “可是……” 主公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是京城脚下,况且我现在是男子装扮,不用担心。”虞凌云无视布娘子抛来的媚眼,走出了店铺。 楚歌踌躇片刻,离开她朝着反方向走去。 秋高气爽的清晨,两个个身着纱锦的优雅女子悠悠在太尉府门前闲逛。 上好的衣料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路过的小娘子们纷纷驻足,盯着襦裙处的款式窃窃私语。 “听说这是元绣坊的新样式?” “比绵云阁那些个款式有品位多了......” 虞凌云倚在醉仙居二层窗边,执着酒盏轻抿一口,清甜的果酒顺着舌尖流转而下。 少顷,原本清冷的面庞蒙上一层淡红,更显娇柔妩媚。 直到陈府角门走出一身着华服的女眷,盯着那两个女子瞧上片刻。 而后跟身后婢女说了什么,便上马车朝着元绣坊方向而去。 虞凌云凤眼一挑,上钩了。 第42章 偷梁换柱 这位姿态优雅,眉目间却不显年纪的妇人,应当是陈太尉的正妻。 那沈家女,利用阿娘对她的疼爱和思念达成目的,她虞凌云同样可以利用人心。 见华丽的车舆渐行渐远,她喝掉最后一口果酒,带着点醺意出了酒馆。 虞凌云疾步穿梭在小巷之间,忽而角落拐出一道人影,一个刹车不及,结结实实撞在那人胸膛上。 “多……”她轻咳两声,压着嗓子继续道:“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 阖上双眸半晌,虞凌云抬腿就要绕行而去,只是在抬眸看见那人脸上戴的面具,不由得涌上一股熟悉之感。 似乎在哪儿见过。 但现在不是深究之时,陈府的轿子估摸还有半刻钟就会到元绣坊。 待擦肩而过后,面具男发出一声轻笑,嗓音低沉道:“即使乔装成男子,也依旧遮盖不住她的美貌。” 声音很小,风一吹便散了,虞凌云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当是他在抱怨。 走远之后,楚歌从墙头一跃而下,“主公,这是虞小姐赠的玉佩,我想——” 话音过半,玉佩便被剑柄挑走,然后挂在了他的玉带之间。 轻抚过玉佩的沟壑,赫连辰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眼眸兴意盎然,她竟是以算命的名义开了消息暗桩。 我的嫂嫂,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通知下去,每日派人盯着赌场周围,若是有人敢闹事……”赫连辰眼眸中划过肃杀。 “是!” 元绣坊旁的包子铺。 背对着街道和店铺,虞凌云随意咬了一包子,静待车舆缓缓停下。 “柳姨娘,车下风大,还是我替您去买吧。” 寒风凛过,掀开了车舆的遮光帘,妇人用手帕捂住口鼻,压抑地咳了一下,“也罢,记得跟掌柜的说一声,衣裳后多绣一朵并蒂莲。” “是。” 虞凌云指尖微动,看来不是正妻而是妾室,那便反其道而行之,偷梁换柱。 毕竟正妻的女儿倘若看见姨娘穿着精致…… 今日之事已成,虞凌云去店里待了一下午,而后便打道回府。 次日,早早来到街道上,不过今日她并未身着男装,而是穿着婢女装走进店铺。 “陈府姨娘的衣服做好了吗?”虞凌云故作脆生生道。 布娘子急急忙走过来,将柜台下的橡木盒子递给了她,“好了好了,您看尾银……” “明日就会给你送来。” 也不等布娘子开口,她便捧着木盒子走了。 布娘子睨了她一眼,倒也没有追出去,高官贵府的丫鬟都这副傲慢的态度,总之银钱不会跑了就是,不然就是惹得京城之人看笑话。 街道上,眼见着丫鬟一步步走来,虞凌云低着头迎上去,“陈府的衣衫明日便能做好,还请小娘子耐心等待。” 丫鬟一顿,语气十分不悦,“不是说今日巳时来取吗?” “您也瞧见了,今日生意火爆,还望不要为难我一届下人。” 就听丫鬟冷哼一声,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