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三个女儿[八零]》
1. 第 1 章
“是不是早了点?”
“早什么早,你家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啊!要是再晚点好的就被被人挑走了……到那会儿你哭都找不着地方。”
“还是得等老王回来拿主意,我不懂。”
“老余家那个二儿子好多人都有意思,你不愿意我就先走了啊!”
两道声音大概三十来岁,根据苏贤春前世配音时学习的知识来看,说最后这句话的妇女明显因为心虚而有些色厉内荏。
而另一道声音听似唯唯诺诺,实则底气十足,应该是个火爆性子。
说要走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脚步声,另一人也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
“好心当成驴肝肺!”
终于,声音尖锐的女音狠狠跺了下脚,嘟囔着些“不识好歹”的话逐渐远去。
“呸!”
嘭——
门被关上,第二道声音也走远,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贤春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明明闭眼前还在浴缸里听着音乐泡澡,怎么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眼前黑乎乎一片,右眼能感受到点微弱的光线,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鼻尖萦绕着淡淡霉味,似乎是常年受风雨侵蚀而老旧的墙皮味。
“额——”
脑中剧痛如潮水般拍来,使得她不得不又重新跌回床上,被迫接受这些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她穿越了,而且还是同名同姓的一本言情小说中。
前世影迷们都打趣影后有个土得连渣都不会掉的名字,原身名字在当下却非常具有时代潮流性。
王贤春。
书里的1983年,正是昨天这场高烧让她脑神经受损,导致反应力总慢人半拍,瞧着老傻乎乎的。
可由于外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症状,以至于家里人都认为大女儿就是太老实而已。
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度,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穿越到这具身体的原因,高烧已然退了下去,脑子清明也并没有其他异常。
王贤春在黑暗中悄悄呼出口气来。
还没烧傻就好!
这场高烧无疑为日后悲剧埋下了伏笔,直到去世家里人家都没发现女儿是个傻的。
根据书里故事情节发展,高烧退下来没两天,王贤春就在舅妈做媒下跟同村的赵良勇相亲,当天就匆匆定下了婚事。
赵家是土连巷有名的穷,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每天张嘴就喊饿,老二赵良勇成上门女婿反倒减轻了家里负担。
殊不知这上门女婿就是匹白眼狼,赵良勇相亲当天就已经发现王贤春脑袋不灵光,结婚没两年就找各种理由从妻子以及岳父岳母身上骗钱。
不得不说赵良勇还真有几分本事,硬是骗得整个王家上下团团转,最后落得个家财散尽家破人亡。
钱一掏空赵良勇就火速提出离婚,还特意找人演了出捉奸戏码,只不过原身才是那个被捉奸在场的“渣女”
不堪邻里指指点点,原身最终选择跳入村口池塘结束了才二十岁的生命。
几年后池塘被政府征收填平修路,众人这才发现池塘其实就一米不到,大家都感慨原身是多没有求生欲望才会被淹死在里面呢……
王贤春只觉唏嘘不已。
等脑海里翻涌稍微平息点之后,撑着身体从木板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循着记忆看向唯一光线来源——窗帘拉得结结实实的小扇木窗。
许是前世人生大起大伏经历已经足够精彩,接受穿越事实只用十分钟,接下来她就开始思考起该怎么办。
先下床活动躺久了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接着走向窗子拉开窗帘。
刷——
阳光霎时照亮屋子,王贤春环顾四周结合记忆左右来回走动,让有些陌生的记忆渐渐和脑海融合。
王家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红砖楼,青瓦房顶,木质房梁。
刚才闻到的霉味就来自头顶木梁,应该是哪片瓦破了有水渗进来,导致墙壁受潮发霉。
房子单层面积八十平左右。
一楼客厅,父母和奶奶的卧室。
二楼用木板搭建,好处是赤脚走路不冻脚,坏处则是嘎吱作响,楼上说话声音稍微大点楼下都能听到。
房间里有张一米二的床,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将二十来平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看到家具,就不得不提起王家的情况。
王父王元贵是个木匠,还是个非常厉害的手艺人。
大到衣柜小到桌椅板凳就没有不会做的木活,王家六口全靠这门手艺养活。
王家三代单传,传到王元贵这儿连得三个闺女都没能生出儿子,后来王母又因生三妹时大出血,更是绝了生儿子的可能。
王贤春就出生于这样一个绝对会重男轻女,却偏偏只有三个女儿的家庭。
奶奶的口头禅:我死后可怎么有见列祖列宗……
也许这正是她五十多还健健康康的主要原因吧……不敢死!
好在王元贵看得开,同村孩子都还光着脚在地里忙农活时,三姐妹都被送进了学校读书。
可是……凡是顺利的前提后都有个转折。
王贤春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小学初中班级一直倒数,好不容易托关系上了个技术学校说能进厂……厂子又倒闭了。
厂子一倒闭,那这对口的技术学校肯定也得跟着取消,原身只能打包回家。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王贤春摸摸鼻子,手往下移拍了拍有些圆润的肚子。
年纪小话又少,家里蹲一年多,除了吃饭睡觉长肉原身几乎没干什么正经事。
二楼就搭了一半,姐妹三人的卧室门都是道帘子,伸手拉开帘子就能看见楼梯下老妈停门边的自行车。
王贤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终决定走出房间看看外头的情况。
噔噔噔——
人未到声先到,空旷的屋里满是脚步声回荡。
家里六口人,眼下就她一个人无所事事,连年迈的奶奶都在宾馆后厨打扫卫生贴补家用。
父亲王元贵上门帮人打家具,母亲黄桂英在六路小学门口摆摊卖小玩意儿,周末学生放假她就去村后头打整家里的土地。
虽然是周末,两个妹妹不知道有什么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八仙桌摆在屋子正中间,大门正对面的墙壁前两个五斗柜并排,上头摆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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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跟砖头似的大彩电。
王贤春记忆里,这台彩电是个外省老板付家具款时抵扣的工钱,在王家那就相当于撑门面的摆设。
虽然黄桂英怕费电不准姐妹仨开,但……架不住几人趁大人不在偷偷打开看电视剧。
角落里齐腰高的冰箱还能不能用不知道,因为同样也是王元贵抵扣的工钱,换回来舍不得插电活生生变成了装饰品。
另一边堆放着黄桂英摆摊的玩具。
半人高的竹编箱子,平时就用自行车拉到校门口,上面两扇门打开可以抬起个阶梯状的架子,各种玩具就能摆在上头售卖。
除此之外,客厅里就剩下些零零散散的板凳和竹篓。
房子整体是个长方形,二层就搭建了一半,客厅这边抬头就能瞧见房梁。
“还是个loft……”王贤春小声嘟囔。
转身拉开门栓。
阳光刺眼,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都没有,在屋里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眼下正值酷夏。
1983年,江平市,土连巷。
王贤春眯了眯眼习惯刺眼的光线,接着抬手放在额前朝前看去。
六年前市政规划把村改成了巷,村子布局没怎么改变,就是不知哪听说有人要搬来占地盖房,大家伙干脆把自家房子两边空地都盖起了院子或者棚子。
王家也跟风在房子右边弄了个厨房,大门打开就是条路,就往房子后围了个大院子。
房子是土连巷打头,左边几步之外就能走到繁华大路,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路中间还有不少人挑着扁担售卖自家蔬果。
街道上非常统一的军绿色木制门面,白色招牌上红色大字表明经营方向。
王贤春曾经拍过不少年代剧,此时此刻站在街道上总有种在拍戏的感觉,人们穿着和街道景色都亲切又陌生。
亲切是因为和影棚搭景几乎一摸一样,陌生的则是耳旁喧闹和每个人脸上鲜活的表情。
真的穿越了……王贤春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
“感冒还没好,站在这吹风是嫌死得不够早吗!”
身体先一步反应,王贤春一个哆嗦,脑海才自动反应这道声音来自谁。
奶奶——苏氏。
奶奶自己的名字在结婚那天起就被苏氏所取代,哪怕封建制度被废除,邻里也依旧以苏氏作为称呼。
“奶。”
苏氏身穿靛蓝色对襟上衣,黑色土布裤子,头巾下是双往下耷拉着的眼睛,只一眼王贤春就立即判断出奶奶是个犀利的人。
不仅犀利,说话还挺尖酸刻薄。
看王贤春傻愣愣半天不回话,眉心紧皱挤出个川字纹,语气更加冰冷:“要死走远点,看着就心烦。”
“奶,我帮你提东西。”
王贤春笑了笑,不仅没有半点发怒,还讨好地笑着主动上前去接苏氏手里提着的竹篮子。
书里原身跳河死后,平日里嘴巴刻薄的奶奶拼死要为她讨回公道,举着块伸冤的牌子成天跪在市委大门前喊冤。
奶奶虽然嘴巴不饶人,其实心里和王父王母一样疼爱三个孙女。
当然……对于没有孙子的不甘也百分之百真!
2. 第 2 章
苏氏阴沉着脸,满脸狐疑地任由王贤春将竹篮子接过去。
好一会儿才从鼻腔里哼出声来,倒是没再说出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来,只是背着手转身:“总算还有点眼力见。”
王贤春微笑。
“你妈呢?”
“妈去地里了。”王贤春赶紧回。
江平市作为省会城市,改革开放后势必发展迅速,村里大部分集体土地都已经被政府收回,就剩下些位置不好的分给个人还暂时能种点菜。
“你感冒咋样?头还疼不疼……”苏氏忽然回头,眼底狐疑更甚,说着抬起手来摸了摸王贤春脑门。
烧是真退下去了,脸也不红,瞧着是真没事儿人。
“奶,爸晚上要回来吃饭。”王贤春连忙转移话题,微微垂下眼皮,尽量表现得和平常差不多。
畏畏缩缩,胆小怯懦才是原身。
苏氏这么一看,还真没看出半分不对来,只是又冷哼一声。
“晚上叫你妈不用炒肉,我今天带了剩菜回来。”
王贤春:“……”
奶奶在宾馆后厨洗碗,偶尔遇上那种只谈生意不吃菜的酒席,后厨经理就把剩菜分给大家带回去吃。
现在可没什么吃人家口水恶心的想法,日子才刚好过些,能吃上口肉就算不错了。
哪怕王贤春心里有些嫌弃,面上也不敢表现出半点来……
“杵在这干什么!”
刚把剩菜用笊篱盖起来,苏氏转身瞧见王贤春站在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去地里帮妈。”王贤春立即就回。
“又不是癞蛤蟆,戳一下动一下,家里那么多事是一点都瞧不见……你也不看看咱们土连巷哪家姑娘有你胖……”
王贤春可不敢回头,提上脚边的篮子就往巷子深处走,伴随着苏氏的骂声越走越快。
演戏模仿原身一时王贤春很有信心,可现在不是演戏,总不可能装一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万一再也回不去了呢……
先慢慢转变性格,还得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前世的王贤春也是从农村考出去,从龙套做起一直到拿遍国内所有影视大奖。
落魄时在快餐店睡了大半个月,拍戏从三楼掉下去躺半年医院,连经纪人背刺害得她背上千万债务都一一经历了个遍。
当然……穿越现在也经历了。
骨子里散发出的冷静都是由以上痛苦历练而来,只是百来步之间,王贤春就从容不迫地想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土连巷大多还是泥瓦房,由于家家户户都扩建院子和偏屋,每家都是院子挨着院子,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可供人从小巷子里横穿过去。
所以只能先走到巷子尽头右转,再走到尽头再右转才能出土连巷。
“贤春这是要去哪?”
“听你舅妈说你要跟赵连勇相亲?”
“赵家那个老二?老王怎么会看上他……那小子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上门女婿!除了老赵家谁还愿意让儿子上人家门。”
“就是可怜了贤春这个老实娃。”
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个杂货商店,门口一大堆王贤春喊不上来的邻里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
换做原身肯定埋头加快步子往前冲,根本一句都不带回答。
所以这些长辈们也没想等王贤春回答,自顾自地就转头聊起天来,从王贤春八字还没一撇的相亲到王家三个女儿,八卦内容赫然又往王家飘了去。
王贤春回头往人堆里看了眼,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看来……循序渐进的转变不可取。
继续再闷葫芦下去,到头来吃哑巴亏的只会是王家人,不知道还得被邻居传成什么样。
经过三排密密麻麻的房子之后,大片耕地出现在眼前,地中间一条铁路穿过,周围还散落着几个鱼塘。
此时阳光炙热而灿烂,眼前的景色仿佛都被金色光芒所笼罩。
“妈。”
王贤春穿过铁轨,顺着坡一路小跑向鱼塘边正在挖地的黄桂英。
空气里一下子多了丝鱼塘特有的腥气。
“你怎么跑出来了!”
被汗水模糊的双眼再怎么看不清远处,也能立即认出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
“我来帮你弄完早点回去吃饭。”
黄桂英个头高大,远不像江平大部分女性那样娇小,双眼黑白分明,给王贤春的第一感觉是……腿特别长。
也许是长年累月在外做生意,皮肤晒得黝黑发红,看着就是个爽利人。
“烧退了?”黄桂英抬手抹了把眼睛,终于看清楚大女儿的脸:“看着倒是有精神得多,你爸还说今天再不退烧下午就送去医院看看。”
“昨天夜里出身汗,今天烧就退了。”王贤春微笑,卷起袖子主动去拿黄桂英的锄头,被避开后转而蹲下身去捡挖出来的红薯。
红薯个头不大,小的甚至就比王贤春大拇指粗不了多少。
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施肥和管理,杂草和红薯叶差不多高,得从草丛里找红薯藤。
自从黄桂英做小生意开始,地里的活儿就没时间管,几乎是播种下去就看天吃饭,运气好地里收成就还行,要是不行……那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一排地垄捡完,带来的篮子刚刚铺了个底,估摸着这几分地能装个半背篓。
“下半年地干脆给别人种。”黄桂英看得直叹气,连挖都不想继续挖下去,杵着锄头干脆站一旁用草帽扇风:“在我手上真是糟蹋。”
“我来种。”王贤春立即抢答。
“……”
黄桂英没说话,就是那明晃晃的眼神就写着三个字……就凭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我试试。”王贤春主动直视黄桂英的眼睛,笑得很是真诚:“我保证不偷懒。”
黄桂英下意识一怔。
大女儿平时眼神总是飘来飘去不敢看人,哪像今天竟然敢直视她的眼睛说出那番话来,一时倒令人接不上话了。
“妈!这几天生病我算是想明白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再混日子,我得改变!”
黄桂英:“……”
“你先回去煮饭吧,我挖完再回去。”王贤春努力表示其可靠性。
这只是第一步宣言而已,王贤春就没指望黄桂英立即就表露出深信不疑的态度。
要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得亲眼去见证。
黄桂英摇头轻笑,别说……还真有点想看看大女儿所说的改变。
“那妈就先回,挖完记得把锄头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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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春连连点头,目送着黄桂英走远。
王家分到的地不足一亩,大块些那边白菜和土豆各占一半,小块不到五分的除了红薯就是苦菜和萝卜。
放眼看去家家户户种的都是这几样。
应季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安全。
家离菜地远,要是种的菜少见,估摸着等不到吃进嘴里就被偷得干干净净。
去年奶奶心血来潮种了窝番茄,结果自家人一个番茄都没捞着,还搭进去两桶买来的粪水。
锄头举起,瞧着只是轻轻地放了下去,却稳稳地插入地垄边缘,锄柄往前一压,整株番薯藤连根带起。
这一窝红薯明显比上几窝大得多,粉红色表皮坑坑洼洼,感情施的肥都洒这儿了。
“妹子干活比你妈利索多了。”
忽地,一道似是被砂纸磨过的粗狂嗓音飘入耳朵,话语里还带了些调侃意味,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说原身悲剧主要由赵良勇造成的话,这个人就是想出那些坏点子的幕后黑手。
赵良勇的老娘——付翠。
三角眼尖下巴,长得就是心里颇会算计的样子,自家老妈的尖酸刻薄在这位面前那可真是小儿科。
赵良勇说得好听是上门女婿,结婚后付翠可没少摆婆婆的架势拿捏人。
隔三差五把人喊回去,不是给弟弟妹妹交学费就是要买衣服鞋子,再不就是身体哪又不舒服了要钱去看病。
找人假扮原身奸夫的主意也是付翠想出来的,并且亲自带领邻居来“捉奸”
王贤春能给她好脸色才怪!
只是斜眼往那边看了眼,没搭腔继续埋头挖红薯。
付翠可不想放过套近乎的机会,提着锄头从自家地里走过去,一副热心肠模样:“婶子来帮忙。”
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王贤春没吭声,任由付翠真帮着挖了起来。
“贤春今年十六了吧?长得是真漂亮。”
“以前在学校有没有处对象?处两年对象等十八岁就能结婚了吧!”
“看我这记性!你妈都说了你没对象。”
王贤春:“……”
长长的铺垫之后,付翠终于说到正题。
“我看你和良勇还挺合适,要是你没对象的话……要不和我家良勇试试?”
王贤春停下来抹了把额头的汗。
“婶子别说笑,良勇哥不是和宏远巷的李玫在处对象吗?”说着满脸诧异地往旁边看去,说得清清楚楚之后才一副说错话的样,连忙转身拍嘴:“我说错了,婶子别往心里去。”
到书里后半本妹妹们报仇时才发现两人有个十多岁的女儿,按照时间推算跟原身相亲前李玫就已经怀上了这个孩子。
王贤春顺势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有四个多月身孕了。
心里合计完表情马上一变,话风变得比变天都快。
“看我这记性,怎么会记串了人!婶子你别当真。”
付翠凝重的表情稍微松了些,不放心似的又追问:“真不是良勇?”
“不是良勇哥!”王贤春十分认真的摆手否认:“真记岔了!”
相亲还得按书里的剧情进行下去,因为这还关乎到另一个要收拾的人。
王贤春……要一箭双雕。
3. 第 3 章
别看付翠没安什么好心,地里的活儿还真麻利,有了她帮忙几排红薯很快就挖完。
“婶子快忙自家地里的活儿去,要不一会儿赵叔该回家了。”
赵良勇的爹赵福其实也是个木匠,只不过手艺半吊子脾气倒不小,稍不顺心就打付翠和两个女儿。
王贤春故意如此说,只是不想再听付翠“推销”赵良勇。
“哎哟!”付翠抬头看看太阳,脸色跟着就多了几分惊慌,讪笑连连:“婶子是该回家做饭了。”
“婶子慢走。”王贤春微笑。
“那我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下,我家良勇长得周正……”
歪瓜裂枣——王贤春心里吐槽。
“人又老实……”
奸懒馋滑五毒俱全,王贤春心里又接了句,忽然心里一动,微笑张唇:妈说让舅妈帮着参谋,我说了不算。”
“你舅妈?”付翠眸光一闪。
望着那道裤子上沾满红泥的邋遢身影走远,王贤春嗤笑一声继续捡红薯。
赵良勇和付翠明着坏,还有个蔫坏的舅妈田青花。
田青花明知道赵良勇和李玫有一腿,还异常热络地把原身推进了那个大火坑。
这就不得不追溯到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田家父母当年先看上了王元贵做女婿,说他有门手艺傍身以后饿不着。
不过田青花觉得黄桂英的弟弟黄仁坤长得更俊,死活都不同意父母安排的婚事,最后吵闹着退了已经定好的婚事。
而巧合的是黄桂英跟王元贵在父母撮合下互相看对眼,几人兜兜转转还是进了一家门。
成了亲戚本可能是好事,偏偏黄仁坤身体不好,三十刚过就因病去世,留下母子三人。
丧事百天过田青花就火急火燎改嫁给隔壁村的一个光棍,结果结婚没两年那男人也死了。
田青花克夫的传闻就此传开,婆家容不下,娘家弟弟也害怕,最后还是王贤春的外公外婆把人接回了彼时还叫土连村的土连巷。
住同个村之后,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王家过的什么日子田青花看得最清楚。
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王元贵都能凭借木匠手艺隔三差五给家里买肉吃,偶尔还能给岳父岳母家送点肉票布票。
久而久之田青花心里后悔得想把自己拍死,嫉妒就慢慢变成了恨。
要不是黄桂英连生三个女儿让田青花心里稍微平衡了点,说不定早想着法子搞事了。
嫉妒能使一个人变得面无全非……田青花就是最好的例子。
偏偏黄桂英老觉得田青花不容易,平时和她来往得相当密切,才会万分相信的答应下这门婚事。
王贤春就是要趁此机会让老妈看清楚田青花的嘴脸,免得日后给家庭和谐带来波折。
红薯捡完,将将半背篓。
王贤春又摘了点嫩红薯叶丢进背篓里,这才扛上锄头回家。
中午十分,阳光更加热烈,照到皮肤上有些火辣辣的疼,晒久了甚至有些刺痒。
王贤春却非常享受皮肤上的温度。
作为艺人,皮肤保养乃必修功课,防晒抗衰老则是重中之重,王贤春出门常年都以帽子口罩黑伞全副武装。
现在穿成个普通姑娘,阳光想晒就晒,小麦色皮肤反倒是健康的象征。
家家户户的烟囱都有炊烟冒出,在土连巷上空连成片,走近些就能闻到空气里的烟尘味。
江平只有市中心强制要求用蜂窝煤,其余地方大多还是以烧柴火灶为主。
“谁家饭糊了?”
王贤春刚走上自家地坝,自行车的叮铃声伴随男人笑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人还没转身,嘴巴就先一步张开。
“爸。”
来人穿着件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还有补吧的夹克,军绿色裤子卷到小腿上,胶鞋也是补了又补。
王元贵很瘦,国字脸厚嘴唇,同样大而双的眼睛让整个人显得炯炯有神。
书里描述得非常准确……不帅但绝对不丑!
“你烧退了?”王元贵看背影以为是二女儿,没想到转过来却发现是老大,连忙停下车关心地问起。
王贤春笑着点头:“刚挖红薯回来,下午打算翻翻土种空心菜。”
“刚退烧就在家歇着,下午爸去翻土。”
“躺久了浑身疼,还是活动活动好。”
王元贵转头不停望了好几次王贤春,总觉得女儿哪里有些不一样,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一边疑惑着一边把自行车推进堂屋,余光忽然扫到王贤春把背篓里的红薯倒出来又蹲下身去整理,终于恍然……
要是以前,背篓肯定原模原样放在门边就忙着上楼躺下休息,怎么还可能会主动整理分大小。
“爸,我去拿肥皂你洗手。”
这还没完,红薯理一半又跳起来,跑去端了盆和肥皂出来。
王家后院有口水井,政府给安的自来水管舍不得用,洗衣服洗菜都压井水。
黄桂英正在压水,听见父女俩对话先将一边的木盆踢到脚边接满,而后才抬头看向厨房后门方向。
“下午不去了?”
“东家下午要去隔壁市做客,后天才回来。”
“休息两天也好,下午我去买点肉回来晚上炖。”
王元贵最近工作的人家要嫁女儿,每天天不亮就要骑车二十来公里去工作,晚上十点才回。
按理来说,这么远主家应该安排住宿才对。
可那家人相当抠门,当初说好了包一天三顿,结果每天就熬点稀饭配窝头,一回肉都没见着。
黄桂英心疼丈夫,每天早上都要买几个肉包子或者肉菜让王元贵带走。
“奶说她带了肉回来。”王贤春赶忙插话。
“那中午吃剩菜,晚上炒新鲜肉。”黄桂英说。
王家的日子其实真比土连巷大多数都过得好,不说每顿都能吃上肉,每天吃一顿总是没问题的。
王元贵会挣钱只是一方面,王贤春觉着老妈的小买卖应该也挺赚钱。
“下午就别买什么新鲜肉,我去前边小饭馆买现成的。”王元贵笑得温和,话才刚落就挨了韩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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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一拳头:“结婚快二十年,现在倒是嫌弃起我做的饭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黄桂英宁肯花钱买肉包子也不亲手做,原因无非就是……做饭难吃。
王元贵嘿嘿傻笑,但没反驳。
王贤春悄悄往边上挪了几步,可不敢去搭这个腔。
爸爸说不好吃最多挨两记白眼,要是她们三姐妹敢说半个不字,等待的就将是门边的笤帚。
“吃馆子想都别想。”黄桂英朝王贤春的方向指了指:“今晚让贤春做饭,我倒要看看当爹的怎么好意思嫌弃。”
“老大连柴火灶都烧不燃。”王元贵接话。
夫妻俩同时看向一脸茫然的王贤春,黄桂英叹气:“我让你托人帮贤春找工作,老吴那边怎么说?”
夏天的井水依旧凉得冰手,王元贵捧起毛巾覆上脸,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
“让贤春在家多待两年,等满十八了再说……”
“你看看谁家孩子十六还天天在家待着,要是读书有盼头也就算了!”黄桂英眉心紧皱,语速极快:“书!书也读不好,又不是地主小姐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
书里描写的“王贤春”用到了三个句子。
脑壳不太灵光;能坐着绝不躺着;能吃撑绝不吃饱。
王贤春觉得作者其实已经写得很委婉,在她看来就用三个词语就能概括——懒惰,愚笨还贪吃。
和着黄桂英的担忧,王贤春又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肚皮。
在八十年代能吃得如此圆润,说不贪吃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没书读又不是娃娃的错。”王元贵取下毛巾蹲下浸入水里,看不清是个什么表情:“别家养不起我家养得起。”
王贤春立马去看黄桂英的表情。
记忆中家里大事小事都由妈妈说了算,爸爸平时不太发言,所以三姐妹都怕黄桂英些。
看来并不是如此……
“那在家总不能什么事不做。”
黄桂英竟然迅速妥协,神情还没有半分怒气,只余满满的担忧萦绕周身。
“扫地洗衣服也是事。”王元贵笑,阳光下颧骨凸得更明显了些:“再不济让贤春学着做做饭,地里的活儿也得有人管。”
黄桂英摇摇头,没再反对。
王贤春知道该自己表现的时刻到了,忙清清喉咙将两人视线吸引过来。
“家里的活儿以后都交给我。”
“……”
“洗衣做饭我都能干,以后还能帮着妈摆摊卖玩具。”
放眼看去,偌大的后院里就种了两块菜地,几株稀稀拉拉的葱长得焦黄,其余地方都快被杂草盖严实了。
自从奶奶尝到赚钱的快乐后,家务事早被抛之脑后,十天半个月都不带进厨房一回。
二妹王贤夏也相当有生意头脑,悄悄跟着黄桂英去进了些学习用品在班里售卖……当然是瞒着父母。
三妹王贤秋是个学霸,梦想是以后找个好工作赚大钱,为了目标那是相当努力。
王家上下都沉浸在赚钱之中……除了原身。
4. 第 4 章
王贤春说要承包家里所有家务事,对此王元贵呈乐观态度,黄桂英啧啧两声没将不信明摆着说出来。
不过怀疑的眼神也是表现得相当明显了。
“我去热菜。”
热菜自然被急于表现的王贤春接了过去。
厨房前门对着院坝,后门通后院,右边又开了扇大窗,屋里非常亮堂。
光线一好,厨房里的情况自然能清晰映入眼底。
靠窗地方一口双锅柴火灶,碗柜和台面都是水泥所砌。
王元贵木匠手艺了得,沙灰砌墙看来不怎么样,台面凹凸不沙灰刀留下的痕迹明显。
厨房不脏但凌乱,灶台桌子上随处可见顺手乱放的碗碟,碗柜下一条水痕一看就是平时挂丝瓜瓤的地方。
至于丝瓜瓤此时在何处……某个碟子里放着呢。
王贤春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也绝不是能干到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她做的饭能吃……可跟黄桂英差不多的水平,只是能吃而已。
刚才夸下海口家务事全包,眼下就面临了要突破的第一关——怎么点燃柴火灶。
灶门前堆放着一大捆玉米杆和干树枝。
王贤春心里一合计,从碗柜里摸出盒火柴坐下,抓起把玉米杆塞进灶洞。
滋——
一股电流猛地从玉米杆传出,王贤春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猛地一颤,刹那间电流就顺着指尖窜进了胸口正中。
“皮肤感知性记忆?”
王贤春揉着发麻的手指,愣愣地把脑海里跳出来的几个字给念了出来。
通过接触生物亦或是物体便能感知其所存在的记忆。
例如刚才接触到玉米杆之后,王贤春脑海中就自动跳出了玉米种植方法亦或是玉米的各种烹饪方式,甚至连如何利用玉米杆烧柴火灶的方法都已熟知于心。
接受之后记忆不会消失,会自动转化为王贤春的能力。
刚才通过玉米杆所接受的知识就已经成功植入脑海中,化下火柴点燃玉米杆似乎变成了做过数百次的事。
这算是……金手指?
柴火被瞬间点燃,火苗窜出,映红了王贤春散发出奇异眸光的眼底。
用手轻轻触摸灶台,从如何和水泥开始,所有程序已然跃入脑海中。
王贤春控制意念,记忆立即停止接收,甚至只要想消除……还能像擦橡皮那样消除得干干净净。
哪怕用手触碰其他物品,只要脑海中没有接收意愿,记忆也不会出现。
不仅进退自如,还带开关的……
王贤春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玩具,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又站起来摸摸树枝,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鼻尖飘来一股子糊味。
“……”
“糊是有点糊,但还能吃。”王元贵扒拉了下碗里黑得看不出颜色的猪肘子,笑着夹了筷子最黑的皮送入嘴里:“我还以为今天中午锅都烧不热呢。”
黄桂英心疼肘子,但也没骂王贤春,和王元贵一样,尽量挑着些烧糊的地方吃。
王贤春有心想阻止,却羞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夹肉?”
王元贵看大女儿埋头光刨饭,赶忙笑着夹了大筷子瘦肉过去:“爸知道你不喜欢吃肥肉,肥肉留给贤夏。”
别看就是道剩菜,在大人们看来已经算是硬菜,盛菜时还特意留了小半给两个妹妹。
至于送完肘子就赶忙回宾馆的奶奶……早中晚都在厨房吃,说是要给家里省粮食。
提及王贤夏,王元贵奇怪地问了起来:“老二老三去哪了?”
“去同学家玩,老二同学家里说是有一座山头的果树。”
“那怎么不叫贤春一起带去?”王元贵问。
黄桂英掀起眼皮翻了个白眼,夹起筷子肥肉怒气冲冲地塞入王元贵嘴巴里:“就你话多,肉都堵不住嘴。”
王元贵成天早出晚归,实在不了解三个女儿的关系。
想到这,黄桂英悄悄瞥了眼正在给大女儿夹瘦肉的王元贵。
三个姑娘里,丈夫无疑最疼爱老大。
生老大前他们夫妻满心满眼都是对新生命来到的欢喜,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王元贵喜欢大女儿得紧,名字还是专门花钱请八字先生给取的名。
后来多了两个姑娘,名字都是照着王贤春往下排,老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偏心并不明显,王贤夏也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亲近大姐。
王贤春性子慢,老二又是个急性子,姐妹俩只要遇上事那就是两个极端,能处到一块去就怪了!
前两天因为田青花来家里拿走一碗咸菜,姐妹俩就此吵得不可开交。
王贤夏历来跟这个舅妈不亲近,当时就在屋里垮下脸,说拿得太多自家都没有吃的了。
老大觉得妹妹小气,更不该跟长辈如此说话。
吵完架姐妹俩几天没说话,出去玩怎么还可能叫上大姐。
“下午我没事,家里有什么要修的都拿出来修修,要是没有我就去把地翻了。”王元贵吃着饭说。
黄桂英摇头。
王贤春见状,赶忙给王云贵夹了筷子肉,讨好意味十足:“爸,要不先把咱家后院的地翻了。”
“都翻,先翻后院再去地里。”
女儿想要努力改变,当爸爸的肯定得无条件支持。
“妈妈,奶留的种子放哪了?”王贤春又扭脸去问黄桂英。
“就在柜子第二格,你悠着点用,有些种子买都买不到。”
“放心吧,我一定能种出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贤春最不怕的就是努力,何况现在还有个逆天的金手指在手。
一想到金手指,王贤春拿筷子的手一顿。
既然能获取生物记忆,那是否对人也有效,接触人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
想到这儿,王贤春有些隐隐期待地瞟了额眼黄桂英。
“妈,你手上是什么?”
黄桂英根本没看清手背上到底有什么,王贤春已经收回手在桌下甩了甩。
“就是根头发。”王贤春笑。
三人继续吃饭。
难道皮肤记忆的对象不包括人?王贤春往嘴里送入口饭,慢慢咀嚼。
随即很快又想开了……要真能窥探别人所有记忆,反而是负担。
人跟人之间还是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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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的小秘密比较好。
饭毕,王元贵顶着大太阳就去后院除草。
韩桂英就算嘟囔着丈夫胡闹,还是心疼他独自一人忙活,拿了草帽赶忙跟上去帮忙。
“整个土连巷就你一个人宠姑娘疼得无法无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元贵只是傻笑。
王贤春原本想上去帮忙来着,可家里就两把锄头,她刚走过去换手就被黄桂英摆手打发。
“去给我和你爸烧点水泡茶。”
“茶叶在哪?”王贤春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原身对家里一问三不知,凡事都是张嘴问妈,哪怕酱油瓶子倒了也得喊妈扶。
黄桂英对此早习以为常,直起腰想了想。
“在客厅五斗柜的第一层,拿碎茶泡,好茶留着过年待客。”
“知道啦!”
王贤春应着,穿过厨房来到前门,随意在地坝的砖头上将脚底黄泥刮干净。
前几天应该下过几场大雨,后院又不平,地势矮些的地方踩一脚稀泥。
“贤春,你妈在不在家?”
人还没走到,声音已经抢先一步传了过来。
王贤春往田青花来的方向看去,心底不由冷笑,看样子刚从赵家出来就迫不及待来当这个介绍人了。
“二舅妈。”
“你妈呢?”田青花又问。
“在后边翻地。”王贤春微笑,目送田青花着急忙慌地越过她钻进厨房。
不晓得赵家给田青花许了什么好处,那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可惜王贤春没能听到她怎么吹嘘赵良勇的,刚找到茶叶就被黄桂英隔着窗子打发去买肉。
几步之外就是王贤春早上刚来过的北华街。
改革开放之后的整个国家都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势,做点小生意已经成为一种潮流。
北街上到处都是小摊贩,一辆板车两块板子就可以作为流动摊子。
国营商店前已经没有前些年那种排队购物的景象,褪色招牌被风雨侵蚀得一片模糊。
路过玻璃窗,王贤春停下来仔细端详玻璃里映照出的姑娘。
两条粗辫子垂在两边肩膀,鹅蛋脸,大而双的眼睛完美遗产到了父母优点。
就是皮肤粗糙些,加上平时总躺着,看着勾肩驼背没什么精神。
王贤春下意识挺直腰背,面上重新挂起笑容。
既然老天爷安排穿越到这具身体里,那接下来活成什么样就由她说了算。
卖肉的商店在北街中间段,一栋两层木楼。
个人经营一开放,脑子转的快的人,早早盘下间铺子干起了卖猪肉的生意。
杀猪匠姓陆,跟王元贵不仅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还有个相同点让两人颇为投缘。
陆叔叔膝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陆叔。”
王贤春在门口站了会儿,等摊前卖肉的阿婆付完钱才走上去,顺势往里看去。
猪肉摊支在铺子门口,铺里除了陆叔叔还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在吃冰棍儿。
好吧……还有个共同点。
陆叔叔也有个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女儿。
5. 第 5 章
“你爸今天在家吃饭?”
陆叔叔个头不高平台方脸,红色汗衫上穿了个油腻腻的围裙,光膀子上戴着副明显没多少作用的袖套。
和王元贵一样,陆叔叔也属于有门手艺傍身的人,一到市场开放就属于他们手艺人最吃香。
陆叔叔家生活条件比王家还宽松些,从那个半躺着舔冰棍儿的姑娘身上就可窥见一斑。
“主家去做客了,我爸要休息两天。”王贤春笑。
陆叔叔笑得露出排大白牙,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其实根本就没想过王贤春会回答。
老王的大女儿内向,在家啥样不晓得,在外头见人都低着头。
“陆凤,贤春来了。”陆叔叔又转身看向自家女儿,面上表情微变:“天天吃那么多冰棍也不怕拉肚子。”
就和王贤春说几句话的功夫,陆凤又从冰柜里偷拿出根冰棍,冰柜可是专门买来放肉的。
陆凤嘿嘿干笑两声,牙齿用力,咔哒一声咬下大块。
能看得出来陆叔叔两口子平时多宠女儿,陆凤一点都不带害怕,反而调皮地反着来。
要换成黄桂英,原身恐怕早吓得立刻将冰棍儿重新塞回冰柜。
“陆凤姐。”王贤春笑。
陆凤比王贤春大半岁,在护校上学,不过听王元贵说成绩也是班级里倒数,不晓得毕业之后能不能顺利分配工作。
“贤春吃冰棍儿?”陆凤扬了扬手里粉红色的冰棍。
王贤春微笑摇头:“今天感冒刚好。”
“那我又能多吃一根啰!”
“臭丫头。”陆叔叔笑着轻拍了下女儿后脑勺,宠溺意味十足。
“陆叔叔,我想买点肉。”
陆叔叔环顾一圈肉摊子,剩下的都是些边角料,于是扬了扬手:“我从冰柜里给你找。”
最近天气热,早上卖不完的肉下午就有些变味,不得已家里才添置了台冰柜。
陆叔叔弯腰在冰柜里翻找半天,终于从里边拽出一大块来。
眼下卖肉还不想后世的市场那样每个部位分得清清楚楚,五花肉上连着排骨,中间还夹杂着通脊肉。
看陆叔叔拿出那块少说十来斤,王贤春赶忙掏出钱。
“叔叔,买两块钱的肉就行。”
“两元钱是吧……”刀子插入三分之二处轻轻一划,整块肉分成两块:“两元钱。”
记忆里猪肉价格五毛一斤,三分之二那块怎么看都至少超过六斤。
王贤春哪好意思,忙摆手:“陆叔叔,这肉不止四斤,多了多了!”
陆叔叔笑,刀尖落下已经扎入肉里穿上了草绳。
“拿回去给老王下酒,前几天你爸给我送来这几把椅子也没要钱。”
说得正是陆凤半躺着的几把躺椅,王元贵不仅自己出工出料,送到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既是好朋友,肯定得有来有往,总不能光占人便宜。
“这对腰子和猪骨头没卖出去,你也一起带回去。”
陆凤望着爸爸将老早就收进冰柜里的猪腰子拿出来,冲王贤春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爸喜欢吃猪腰子,他是让王叔叔炒好去喝酒呢!”
“别听凤丫头乱说,买完快点回家去。”
“谢谢叔叔。”
“有什么谢的,跟你爸爸说明天没事上我家来喝酒。”陆叔叔笑着摆手。
提着肉往家里走的中间王贤春才猛地想起出门前黄桂英好像交代了去街尾那家肉铺买肉来着。
一时光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
***
以前王贤春一直不理解用银铃来形容人的笑声是什么样,今天总算亲耳听到了。
清脆短促,仿佛还带着节奏似。
而笑声的主人正是来自于王贤春的二妹——王贤夏。
性格非常贴切夏这个字,做事风风火火一点就着,和人吵架声音总是要比对方高一个调。
“哈哈哈,总算出了口恶气。”
王贤夏单手叉腰站在厨房门口,另一只手正豪迈地比划着,激动的口水都快喷到对面人脸上。
瓜子脸大眼睛,高马尾上扎着朵大红色头花,正随着她摆头而晃动。
二妹是个非常有活力的小姑娘。
王贤春正这么想着,就见对面一直笑盈盈的姑娘忽然转过头往地坝看来。
王贤秋……原身的三妹,也是本文女主。
能成为女主,长相方面肯定++毋庸置疑,主要是其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漠感,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
清冷女神说得就是王贤秋吧。
“大姐。”王贤秋的声音也很好听,清清淡淡中又带了丝温柔。
联想到玻璃窗上映照出的长相,王贤春觉得三姐妹五官其实长得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因为气质影响才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你们回来了?”王贤春示意手上提着的肉,眉眼一弯:“中午还给你们留了肘子。”
始终有血脉亲情在,原身跳河轻生后两个妹妹心里一直惦记着要给大姐报仇。
多年之后两人事业有成,联手将赵良勇和付翠都送进了监狱,还一直打压赵家不准其有半点翻身的可能。
“我……我们给你带了梨子。”王贤夏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脚尖在地上搓来搓去。
这就是摆明先示好的举动,要是不顺着台阶下去,下一步肯定转身就走了。
“正好渴了,洗一个咱们三分,剩下的给爸妈和奶留着。”
“不能分梨。”王贤夏赶忙说,相当认真:“分梨就要分离,不吉利!”
“那一人咬两口总行了吧。”王贤春笑。
“大姐,肉是从陆叔叔肉铺买的吧?”王贤秋心细,通过数量就判断出王贤春肯定去了北街。
王贤春点点头。
“妈呢?”
“妈跟二舅妈去看布,让咱们先把饭煮上。”
王贤秋主动端了个盆出来接肉,满眼都是担心:“咱们家没人会炒猪腰子,是不是得等奶回来炒。”
“等奶回来肉都臭了。”王贤夏心直口快,接着就皱了皱鼻子:“你们觉得妈会舍得开冰箱?”
三姐妹同时沉默。
家里的冰箱就是个摆设,如今插上电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我炒?”
“……”
两个妹妹齐齐看向王贤春,王贤秋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心说出打击大姐的话来。
“你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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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王贤夏则是直接撇嘴:“让你做还不如放着臭了呢。”
“我会。”王贤春很肯定地拍拍胸口,不忘用不存在的事来证明:“我专门去饭馆里偷学别人炒菜。”
“看看就会了?”
“就算做得再不好吃,那也总比妈炒的强。”王贤春说得理直气壮。
要是让黄桂英做,恐怕连猪腰的腰骚都舍不得去,直接切成块放点大葱炒炒就是道菜。
两个妹妹露出统一的嫌弃神色。
“算了!就让你试试,大不了……”王贤夏左右瞧瞧,往垃圾桶里一抬下巴:“倒了喂狗。”
王贤秋无奈摇头。
很想告诉二姐就那猪腰子的味道,腥气得巷尾都能闻见,要是敢倒去喂狗,不被妈打死才怪。
不过就算大姐做得再难吃,最多就和妈手艺差不多,所以她才没说出阻止的话来。
王贤夏烧火,王贤秋去后院把唯一能吃的几颗葱拔掉,正好让王元贵将土重新翻一翻。
江平地处华国西南,地貌多样物种丰富,口味也比较多元化。
不管春夏秋冬都能买到各种各样的野菜,例如厨房角落放着的一把白色根须。
两个妹妹很少进厨房,哪怕吃过也根本不晓得那堆根须是菜。
“贤秋,拿扫把扫一扫。”
甚至以为是摘完菜剩下的垃圾,王贤夏用脚扒拉了下,很嫌弃的摸样。
王贤秋真拿了扫帚准备扫,还好被王贤春赶忙出声阻止了。
“那是撇菜根。”
前世去西南拍戏,王贤春闲着无聊还专门去菜地里看人家挖,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撇菜根其实就是宽叶韭菜的根,而旁边那堆看似杂乱的树枝是水蕨菜。
这些都是上好的野菜,只能在相应季节吃相应野菜,过季就别想吃了。
“咱们吃的菜根咸菜就是这个?”王贤秋觉得不可思议。
王贤春点头。
奶奶喜欢用撇菜根腌咸菜,新鲜的最多用胡辣椒拌一拌就吃,记忆中暂时没有第二种吃法。
“我们用撇菜根炒猪腰子吧?”王贤春立即提议。
无法想象的组合让两个妹妹再度陷入沉默,王贤春好半天才努努嘴:“随便你,我只负责烧火。”
言下之意……要是浪费了菜,挨打可不管她的事。
王贤秋还想劝劝,可下一秒王贤春已经抓起株撇菜根丢进了水盆。
“贤秋,你去洗菜顺便跟爸说说陆肉的事,问他晚上要不要叫陆叔叔来家吃饭。”
“好。”王贤秋应,乖巧地端上搪瓷盆往后院而去。
灶房里就剩下两姐妹,王贤夏把玉米杆挽成团用以引火,有些迟疑地开口:“姐,二舅妈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是小气……我就是……就是……”
“姐知道。”王贤春眯起眼微笑起来,声调里似乎还带上抹感动:“其实我也不喜欢二舅妈。”
“那你怎么还……说我。”
“我是担心妈难做人。”
黄桂英之所以对田青花好,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还不是因为外公外婆和两个没爹的外甥。
殊不知这样的付出并换不来感激,反而是阴暗的仇恨。
6. 第 6 章
“我们以后可以不跟二舅妈来往,可妈总不能不回外公外婆家吧!”
妹妹还小,看事情肯定会以自我为出发点,但大人有他们的立场,所以处理起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时总会顾及许多。
王贤夏撇嘴,看就是不赞同姐姐的话。
“难道你想让土连巷里的人都戳妈脊梁骨,说她不孝顺;说她没良心……连带着爸也被说闲话?”
“……”
几十年的邻里,要是口碑被传烂,以后许多事将寸步难行。
眼下可不是关起门过日子的年代,家里就算要打口水井都得旁边两家人同意,否则就打不了。
“讨厌死了!”王贤夏把玉米杆团塞进灶口,火钳愤愤地戳了好几下:“看到田青花就烦。”
“二舅妈怎么你了?”王贤春很好奇,按理来说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
“我说了你不会马上就跟妈说吧!”王贤夏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贤春,忽地惊叫:“你怎么拿得动大菜刀!”
王家传四代的大菜刀,刀柄换了好几回刀都岑亮,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材质打造。
关键……刀死重,就连黄桂英平时切菜都不会拿出来用。
可腰子不知道什么时已经切成了两半,白色腰骚也片得干干净净,利落得让人不敢相信。
那把大刀在王贤春手里跟玩儿似的,要不是王贤夏亲手试过,绝不会惊得站起来。
王贤春“……”
刚才刚顾着接收菜刀的记忆,而且上手时只觉轻巧灵活,根本没有意识到沉不沉的问题。
不管心里如何诧异,演员的心里素质都让她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反而笑着挑了下眉。
“我还能这样!”说着握刀转了两圈,灵活地仿佛耍杂技。
别人唬没唬住暂且不论,反正王贤夏双眼瞪大,从惊讶迅速转为了满目崇拜。
“姐!你是不是偷摸着练武术,是不是是不是!”
成果展示的有点歪了……不过没关系,达到让人相信的效果就行。
王贤春很严肃地摇头:“不是武术,而是刀工。”
“刀工?难道是专门练刀的门派?”
“你想什么呢!”王贤春笑着推开凑过来的王贤夏,哭笑不得地指指菜板:“是切菜的刀工。”
“你学切菜干什么?”
“还不是……”朝门口努努嘴,许许多多的话都用眼神所替代就足以,嘴巴最后总结:“我就想帮着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你是嫌妈炒的菜不好吃吧!”
虽说很讨打,不过说得确实是实话。
王贤夏现在还记得去年吃菌子没熟,产生幻觉从二楼楼梯滚下来的事。
“你说妈会学习做菜吗?”
“不会。”王贤夏坚定摇头。
“那不是只有自己学了?”王贤春说,拿起刀刷刷几下炫技似的将腰子切成花刀。
原以为金手指是知识类金手指,没想到还带力量属性的,只要接收过记忆,连使用方式都会一并接收。
要是去武馆摸一摸真正用过的武器,那是不是意味着就能学会那门武术?
各种可能让王贤春心头一片火热,手下越发灵活起来。
“你就看人家怎么切怎么炒菜你就可以学会?”王贤夏半信半疑。
“会不会今晚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王贤春挑眉。
“……”
“大姐,爸让我去叫陆叔叔晚上过来吃饭。”
王贤秋揣着指令从两个姐姐身边走过,出去前还奇怪地回头看了眼王贤春。
看得赫然也是那把菜刀。
“回来的时候看看路边有没有薄荷和大芫荽,有的话买点回来。”王贤春叫。
这两样江平特有的调料一年四季都有,便宜的就几分钱一把,所以王贤春根本没提钱。
王贤秋摆摆手表示记下了。
“别说菜刀的事,你还没说到底跟二舅妈怎么回事呢!”王贤春转移话题。
“就是今年开学第一天,我去叫海棠表姐上学……”
声音特意压低,说着还小心地往地坝看了眼,随后才凑到王贤春耳边说:“我看见一个男人从田青花屋里出来,还边走边穿衣服。”
“你没看错?”
“肯定没看错!”王贤夏赶忙保证,语气焦急起来:“我认识那个人是谁,他根本就不住那个方向。”
王贤春追问:“是谁?”
“赵三子。”
“……”
赵三子是赵党成的外号,而赵党成是赵良勇亲三叔。
“我说怎么今早田青花是从赵家的方向来……”
先前还以为只是嫉妒王家日子才介绍了这门婚事,原来其中还关乎她相好的。
王贤春嘴角压下,眼神瞬间变得冷峻。
“姐……想什么呢?”忽然的冷硬让王贤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忙推推王贤春:“咱们就当没看见就行了。”
“不能当没看见。”王贤春拧紧眉头:“田青花和谁是相好我不管,可赵党成是什么人土连巷谁不晓得……”
要不说田青花看人只看脸,这赵党成除了那张脸还有几分看头,就是个实打实的二流子。
早些年第一个媳妇被打得上吊自杀,前几年才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农村的寡妇过日子。
赵党成跟田青花好上,奔得绝不可能是田青花本人,而是黄家的财产吧。
外祖去世前留下一大笔抚恤金,钱是敲锣打鼓送到家门口的,土连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钱在外公和外婆手里,田青花一分钱都见不着。
但两位都已是耄耋老人,待他们百年后这钱不还是落到田青花手里,赵党成看到的恐怕就是这点吧。
“好你个赵家!”王贤春抿唇,舌尖顶了顶上颚,神色又恢复如常。
“姐!”王贤夏看得着急,就差把脸怼到王贤春面前,提着火钳连连追问:“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晚上姐有事要跟你们说,晚上咱们悄悄开个会。”
“现在怎么不能说。”
“贤秋没在。”
“你刚才不是说不能让爸妈难做人吗!要是这事捅出去让田青花晓得,还不上门撕了我们的嘴。”
“她占点小便宜咱们不能说啥,现在可是算计咱家,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王贤春就没打算放过赵良勇一家。
“那你现在先跟我说,晚上再跟贤秋说一遍。”
急性子等不到晚上,王贤夏苍蝇似的在王贤春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问。
直到终于如愿听到了事情始末,其中有少部分都是书里关于赵良勇对付翠说的话,到这里就变成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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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春无意间听到两人对话。
“……”
“老子一火钳捅死他们!”
怒火无处可发泄就只能用火钳桶灶口里的柴,火星子瞬间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一家子王八犊子不安好心,田青花就是个大蠢货。
“你说咱们是不是引狼入室?”王贤春问。
王贤夏沉重点头,眉心皱成一团,很认真地思考起大姐说的话。
可任凭脑子如何转动,还是只想到要把事情告诉爸妈,毕竟只是个十四岁孩子,经历得也少。
“那怎么办?”
下意识看向还在切肉的大姐,看王贤春似笑非笑,好像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心里也瞬间安定了下来。
“放心!咱们不能吃一点亏。”
“你有主意了?”
“吃完饭再说。”
“……”
天色渐暗,炊烟升起,来不及吸入烟囱的油烟扑出前后门,飘向路过的人。
老陆带着大女儿陆凤从巷子深处缓缓走来。
“一会儿要吃饭了,还吃零嘴。”
以前日子苦,饭都吃不饱哪来闲钱买零嘴,现在给点零花钱全进了嘴,架势跟要把以前没吃过的全吃回来似的。
“王叔叔家的菜不好吃。”陆凤又往嘴巴里倒了几根无花果丝,嚼吧嚼吧笑道:“要不妹妹那么喜欢做客的人怎么会不来。”
老陆无奈地笑了笑:“也就是你们命好,我们那个年代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
陆凤调皮地眨眨眼睛,继续吃。
“好香啊!”
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香味好像是薄荷,又带着丝油香和呛辣,好特别的味道。
“是你王叔叔家。”老陆指向亮着灯的王家厨房。
陆凤把无花果丝小心收进上衣兜里,踮起脚尖往厨房里看去。
“是贤春在炒菜。”
“贤春还会炒菜?你也学学人家。”
老陆也就是随口一说,倒没真想让女儿学什么做饭,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学习将来分配个好医院。
“我会给人打针,贤春可不会。”陆凤回。
父女俩一遍斗嘴一边推开齐腰高的篱笆门,香味瞬间浓郁了几倍。
“真的好香。”
陆凤步子一转,没跟着爸爸进入堂屋而是去了厨房。
“我尝尝咸淡。”
王贤夏伸长着手,越过王贤秋手臂想夹端着的菜,可惜筷子在半途落了个空。
“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要尝一尝。”
“一筷子哪吃得出吃味道,得多吃几口。”
“拿双干净筷子赶小半碗出来,一会儿饭桌也坐不下。”
正在炒菜的王贤春还得抽空出来调解,说完话视线就看向门口,笑着打招呼:“陆凤姐。”
“今天你掌厨?”陆凤笑着跨入厨房。
“我也是第一次炒菜,要是不好吃心里可别笑话我。”王贤春笑回。
原先只打算喊陆叔叔一家,黄桂英看到那么些肉之后就转去喊了外公外婆来。
两位老人手头是有钱,可家里就外公一人领着退休金,要是不节省着些生活,很快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所以平时家里有点什么好菜黄桂英都会顺道把父母叫来。
当然也包括……田青花。
7. 第 7 章
“谁说不好吃我跟谁急。”
王贤夏不知何时又抢到口炒肉吞下,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又跑回灶台前烧火。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夏天竟然这么维护春天。”
当着大人的面陆凤不敢叫,其实平日里大家伙都是叫三姐妹外号。
王贤春是春天,两个妹妹就顺利地延续到夏天和秋天,而王元贵则叫三季爹……三个季节的爹。
“不帮我亲姐难道还帮别人啊!”王贤夏皱皱鼻子。
陆凤笑而不语。
“大凤姐去堂屋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王贤春笑。
陆家俩姐妹一个叫陆凤,一个叫陆凰,所以也有个外号叫大凤和二凰,陆叔叔自然就是凤凰爹。
“我帮忙端菜。”陆凤笑意加深,反而往灶台前走了两步:“看看今晚都有些什么好菜?”
陆凤和王贤春没怎么相处过,平日里遇见了最多就是打个招呼的程度,性格如何还全是从王贤夏那听来。
先前王贤夏理智气壮说肯定帮亲姐,陆凤才会觉得好笑。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木讷又老实。
以上对王贤春的形容全都来自王贤夏,瞧瞧那些字眼哪个字像是会无条件维护亲姐的样子。
“这是啥?”
锅里雾气翻涌看不清到底在炒什么,倒是旁边柜子上红红绿绿的一道菜吸引人注意。
“红三剁。”王贤春回。
外婆家也围了个后院,不过人家侍弄得可比他们家精细多了,平时的蔬菜大多出自自己院子。
刚才表哥黄腾飞送了些番茄和辣椒来,王贤春就剁了些肉用来炒红三剁。
印象中非常有名的云省家常菜,陆凤却听都没听过,嘴张着半天都只是狠狠吞了口口水。
“那这个呢?”
“野作料炒杂菌。”王贤春瞟了眼灶台前的菜盘子。
记忆中江平市和前世云省地理位置差不多,她却忽略了七八十年代一个重要的大环境因素。
土连巷第一代大多是从全国各地逃难亦或是工作调派到江平来的其他省份人口。
王爷爷就是从川省逃难而来,陆家祖上则是北方人。
平时吃什么菜由爸妈说了算,陆凤从小都是吃馒头长大,冬天一到家里那口铁锅能炖所有肉和菜。
“野作料是什么?”、
“野香菜野葱什么的,有什么用什么。”
“颜色真好看。”
先不论味道如何,但这几道菜又红又绿还有黄,颜色好看的就跟副画一样。
“更好吃。”王贤夏从灶台起抬起头来,砸砸嘴唇一副还在咂摸味道的样子。
“跟妈说吃饭了。”
锅里最后一道撇菜根炒肉起锅,王贤春往锅里倒了勺子水。
王贤夏欢呼一声,丢下火钳跳了起来:“吃饭吃饭,吃饱再说。”
堂屋里王元贵正在跟老陆说起最近有人出钱想买家里老房子地基的事。
“我没同意。”王元贵说。
这栋房子是十年前才盖的新房子,老房子在前面最后一间,木头房子垮塌了大半一直没管。
没想到前几天居委会忽然带来两个男人说是要买地皮,出价五千元钱。
王元贵心里有点动摇,不过最终还是没卖。
“我打算以后家里宽裕些就把老房子盖起来,以后她们三姐妹哪个日子不好过回来总有个住处。”
老陆赞同点头。
“以后多个保障也好,房子比人可靠。”
要是王贤春听到两人对话,肯定会在心里悄悄嘀咕两句说得太对了。
原身和赵良勇结婚后,王元贵掏钱将老房子重新翻盖成两层小楼,说以后让小两口就住那边。
可惜后来他们没住进去,付翠先住进去了,美其名曰借助几天,可直到原身轻生都没从房子里搬出来。
“爸吃饭啦!”王贤夏先冲进堂屋里吼了一嗓子又忙不迭钻回厨房。
“爹,娘,吃饭。”
黄桂英扶起坐在角落里的两位老人,王元贵赶忙上前来帮忙扶过一个。
老人精神头看着还不错,就是腿脚不太利索,得借助别人的力量站起来,走路也是颤颤巍巍。
老人就是王贤春的外公黄有德。
黄桂英搀扶着的是外婆曹氏,她腿脚倒是没问题,就是前几天摔了一脚,眼下还没好利索。
“我一会让贤春再去家里看看青花回没回来?”
“不用管她。”黄有德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就是走这么几步路的功夫都喘得厉害,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成天就往外边跑,两个孩子一点都不管。”
要不是有外人在,黄有德一定会多吐槽几句,说不定黄桂英还能从中听出些端倪来。
可眼下说完一句后就没了下文,转而又热情地招呼老陆坐下。
黄桂英只当是老人和儿媳之间的小矛盾呢!
厨房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半大孩子围站在灶台前。
年纪最大的黄腾飞已经是成年人,哪怕心里再不想也得被分配到大人桌去。
陆凤是客,当然也得坐上桌。
王贤春三姐妹加表妹黄丽就在厨房吃,各自把碗堆成小山后找了板凳坐下。
黄丽十五岁,比王贤春长得还像黄桂英,特别是嫉恶如仇的性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田青花不喜欢女儿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长相问题。
反过来……黄丽其实也不喜欢,确切的说是很讨厌田青花。
“姐,炒杂菌的菌真是早上妈捡回来那堆碎菌?”
鲜,辣,香,一道菜里好几种味道俱全。
曾经被王贤夏视为野草的野香菜凉拌时没什么特色,没想到炒菜里会香得钻舌头,吃完满嘴都是余香。
王贤春点头。
早上天没亮黄桂英跟巷里几位婶子一起上山采菌子,下山就有饭馆老板会当场收菌。
完好的卖钱,颠碎的就带回家吃。
黄桂英是新手,小半篮菌子颠碎大半,忙活几个小时饭馆老板都不稀得收……实在太少了。
“姐,你真是天才。”
一直斯文默默吃饭的王贤秋忽发奇感,夹起小块烧排骨举起在昏黄灯光下左看右看,像是看什么艺术品那般认真。
因为外婆牙口不好,王贤春特意将烧排骨炖得软烂脱骨,起锅前几分钟又倒了碗整蒜瓣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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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成了这非常特殊的一道大蒜炖排骨。
“我们以前都误会了大姐。”王贤夏吃得满嘴流油,饭菜早被搅拌在一起,改用勺子挖了倒入嘴里。
在王贤春看过去的角度,确确实实就是往嘴巴里倒。
“丽丽,锅里还饭,不够再去盛。”
视线往右边一移,黄丽吃得更快,赫然已经刨完大半碗,正在清碗底。
黄丽顾不上说话,连连点头。
行动的认可比嘴巴夸奖更让人觉得高兴,王贤春笑盈盈地望着三个妹妹狼吞虎咽。
让人内心充满愉悦的成就感多种多样,这应该是其中一种……
不过王贤春没想将成就感一直限制在厨房,广阔天地她还有许许多多想去体验的生活。
“姐!”
王贤春转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身边来的王贤夏,灯光下嘴边一圈油光晃得扎眼。
“趁丽丽姐在,咱们是不是……”
王贤春:“……”
看似询问,可话已经这么问出口,听得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有话里有其他意思,况且洪亮的嗓门也没收敛半点。
“你放心,丽丽姐绝对不会成为叛徒。”王贤夏保证。
“什么事?”黄丽丽忙问。
“先吃饭,吃完咱们去外边说。”王贤春朝堂屋努努嘴。
要是一会儿谁再跟王贤夏似的吼上嗓子,计划公之于众,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有好奇吊着,黄丽第二碗饭吃得更快,王贤春碗里最后一筷子菜送入嘴里都没还嚼就被抢了碗催促。
“去电影院后边,那里没人听咱们说话。”
“妈,我们出去玩了!”
左边王贤夏,右边黄丽,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王贤春就往北街走。
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两边大部分的铺子已经关门,就街口的电影院前还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江平市人民电影院。
因为私人录像厅兴起,许多国外盗版电影席卷,曾导致电影院生意一落千丈。
随着改革开放全面开放,国内文娱行业也逐渐受到港市影响,电影院引进了许多国外电影翻译播放。
电影院生意再度红火起来。
影院门口墙壁上大幅手画海报占据了半面墙壁,男演员和女演员含情脉脉相望,看氛围就知道是部爱情电影。
多年习惯使然,王贤春自然而然地走到海报前端详起来。
看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几个妹妹什么时候跑去买了汽水回来都没发现。
“姐,我们去那!”
王贤夏将汽水塞给王贤春,又拽起衣袖带几人从花坛后边钻进了电影院后门。
小花园中间有个凉亭,应该是供职工们中午休息的地方。
凉亭里刚好四个石凳,头顶月光和着路灯勉强能看得清彼此的脸,除了蝉鸣之外是真没一点声响。
王贤夏招手,看大姐明显没懂什么意思,干脆把汽水拿过去。
张嘴咬住瓶盖,往上一掀。
嗤一声,气泡冒出,瓶盖被王贤夏噗一声吐得老远。
王贤春:“……”
铁齿铜牙应该用在这个时候吧!
8. 第 8 章
橘子汽水,只有气味是橘子,喝进嘴里就是股子糖精味。
可乐八毛太贵,王贤夏的零花钱只够买本地产汽水,还得选最便宜的一种。
“姐,你跟丽丽姐先说说二舅妈的事。”
地方足够安静,汽水也开好,接下来就是重要的谈话环节。
王贤春点头,把田青花要说媒的事详细讲了讲,付翠跟赵良勇的龌龊心思一概都用无意间偷听到两人对话来坐实了。
至于田青花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还需要把黄家出来的赵党成串联起来
“嗯……”黄丽丽沉吟片刻,拿起汽水凑到嘴边又放下:“我妈肯定知道赵良勇一家打什么主意,而且这个主意肯定是赵党成出的。”
不用王贤春说什么,黄丽丽已经琢磨出几人之间的关联。
“赵党成和你妈……”王贤春心里惊叹于黄丽丽的冷静分析,看神色就好像说得是邻居婶子似的。
“她就是那个德行,没什么奇怪的。”黄丽丽喝了口汽水。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二舅妈跟赵党成的关系摆到明面上,你怕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巴不得她早点再嫁人离开我们家,省得成天就惦记我爷爷手里那点钱。”
“丽丽姐怎么那么讨厌二舅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没法原谅的事。”王贤秋问。
黄丽撇撇嘴。
“其实我爸不应该那么早死,都是我妈害的……要不是看在爷爷奶奶的面上,我才不喊她妈……”
黄仁坤身体不好有目共睹,可田青花却完全视而不见。
黄丽当年已经八岁,好些事都已经有了记忆,不用谁说就能判断出是非曲直来。
那年雨水特别多,庄稼减收日子难捱。
秋收时黄仁坤本来就因为抢收累病,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
可田青花非要逼着黄仁坤去镇上帮别家抢收赚工钱,要是不去就每天在家里指桑骂槐。
黄丽记得特别清楚,天还没亮爸爸就被田青花赶出门,说今天不赚到一元钱不准回家。
爸爸踉踉跄跄的身影消失在田埂边。
她和哥哥跑去爷爷家告状,可最后爸爸也没能回家,死在了距离家十几米远的地方,怀里还抱着给他们兄妹摘的野果子。
“后来她守寡没处去又回了我们家……”黄丽摇头,满脸嫌弃:“哪怕遭过那么大的难也从来就没消停过,我甚至都怀疑没有男人她是不是活不了!”
在赵党成之前,田青花早和几个不同的男人有过瓜葛,光是黄丽撞见的都不止两个。
亲眼看得多了,再从王贤夏嘴里听到赵党成的名字根本没有半点吃惊。
“几……几个?”王贤夏表示受到了极大冲击。
“看来还是我低估二舅妈了。”
这作风比前世的大部分人都轻浮,而且看样子还全带回黄家让孩子们都瞧见了。
黄丽无语地捏捏眉心。
“要不是担心爷爷奶奶身体,我早把那些丑事捅出去让她滚了。”
“那腾飞表哥?”王贤春问。
“我爸死的时候哥已经十二岁,他不让我妈进灵堂还被外公那边的亲戚骂没良心。”黄丽笑得讽刺。
知道兄妹俩对田青花的态度后,王贤春心里便再没了其他顾忌。
“既然你妈想跟赵党成好,那我们就让他们的关系放到明面上,收拾赵良勇只是顺手……”
赵家的男人还真是一脉相承,亲叔叔出轨偷情,侄子这边骗人生孩子那边觊觎王家的财产。
哪怕周遭并没有人活动,王贤春还是不由压低了声音。
四颗脑袋渐渐凑到了一起……
***
锣鼓街,海飞塑料厂家属区。
王贤秋背着书包从公共汽车一下来就瞧见了蹲在家属区大门前的王贤春。
“姐。”
一路小跑到王贤春面前站稳,白皙的脸庞激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
王贤夏落后几步跑来,怀里抱着个本子,昨天王贤春刚刷干净的白球鞋上满是黑色脚印。
“你们怎么来了?”
“她们非要跟着来。”
王贤春真正等的黄丽慢吞吞地从街对面走过来,脸上热汗密布,显然刚才在公共汽车上经历了一番拥挤。
“我们也要跟着去看。”王贤夏嘟嘴。
王贤春无奈地点点头,着重点出王贤夏:“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准插嘴。”
“嗯。”王贤夏立即灿烂地笑了起来,说完忙不迭把怀里的本子递出去:“姐,你看看。”
“什么东西?”
“你不是让我观察田青花和赵党成吗?这里边详细记录了他们这两个月见面的次数,还有暗号!”黄丽回。
两个月前电影院的谈话结束后,姐妹几人都在按照王贤春计划忙活。
黄丽负责监视田青花和赵党成偷情的规律,王贤夏和贤秋则是到处打听赵良勇的行动轨迹。
至于王贤春,则要根据这些消息随时改变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跟书里变得不同的就是黄桂英。
她并没如书里那样一力决定了相亲的事,而是先跟王元贵商量,得到反对意见后干脆打算回绝田青花。
王贤春当时觉得不跟赵良勇扯上关系也好,省得日后被人嚼舌根。
于是计划改变,决定从赵家内部出发。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王贤春又改变了想法,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并且要多加两个参与计划的人。
……黄腾飞和陆凤。
前些天出钱买王家老房子地皮的神秘人又再次出现,这回一口气把钱加到了两万元。
虽然最后王元贵还是毫不犹豫拒绝,却让王贤春又一计上心头。
“腾飞哥那边怎么说?”
王贤春翻开本子,转头看看四周,顺势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边的花坛上。
“我哥说只要赵良勇贪心,他那边就没问题。”黄丽双手插在裤兜里,跟着坐到王贤春身边。
两个小的只能蹲到对面,想听听王贤春能从那些记录里得些什么结论。
至于刚才黄丽说腾飞哥的事,她们压下心里好奇,打算一会儿也得找机会问问。
黄丽初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学校,在附近一家裁缝店里当学徒,离家也就几分钟路程。
只要裁缝店没什么生意,师父就让黄丽回家休息,所以才会无意间撞见那么多回田青花的苟且之事。
本子里记录的时间密密麻麻,连幽会时长痘详细到了分钟。
“他们幽会的还挺频繁。”王贤春微微偏头看了眼黄丽,心底尤其佩服这姑娘的内心强大。
□□脸无所谓地耸肩:“早习惯了。”
说着手指特意指向下面的一排字:“这是他们的暗号,我观察了好几天都没琢磨出什么意思,你看看?”
9月12号下午2点田青花自己打开窗在窗户上绑了两条紫色和灰色丝线。
9月15号下午4点黄丽回家就看到窗户上系的是蓝色丝线。
9月16号早上出现的是灰色线和蓝色线。
后面密密麻麻出现的都是这三种颜色,有几天是单颜色出现,不过出现的时间则是早中晚都有。
“我没弄懂她挂这些丝线究竟是什么意思?最开始以为是说家里没人,后来发现有时候就算挂了丝线赵党成也没来。”
王贤春默默看着那些时间。
挂丝线无疑是幽会的提示,但几种颜色分别代表什么只能慢慢联系。
“……”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王贤春。她思考时整张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要不是眼珠子跟随数字在左右移动,根本看不出其在想事。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王贤春挑眉,沉静气质一消,整个人忽地灵动起来。
“田青花的屋子外是不是没有围墙?”
黄家的房子修得是个U形,田青花独自一人住在U形下面那间屋子里,房间窗户正对条小路。
王贤春有时候去给外公外婆送东西,还会特意绕到后边踮起脚尖看看田青花屋里有没有人影走动。
按照地基高度,成年女性只能从屋里开窗挂,可对于身高一米八几的赵党成来说,从外边挂就是两块砖头的事。
“田青花说院墙挡光,所以就前院修了后院没修。”黄丽说。
“那你回家可以去看看田青花窗台下边是不是有砖头,我觉得赵党成就是从窗户进出屋里。”
小路对着邻居墙壁,赵党成不仅可以在那垫砖头挂丝线,还能从窗子里翻进翻出。
黄丽心里冷哼一声。
她已经猜到那些奸夫就是从后窗进出,否则怎么可能逃得出爷爷奶奶的眼睛。
而且一联想到刚才王贤春问有没有后院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春天姐,你说……爷爷奶奶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爷爷提出修后院,还让妈搬到另一个大些的房间去住,不都是间接想提醒些什么。
王贤春不置可否。
连两个孩子都已经发现的事,天天在家的老两口怎么会没发现端倪。
不过是顾忌孙子孙女,不想他们背上不好的名声而已。
可反过来黄丽和腾飞哥不也是如此,双方都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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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才让田青花日益大胆再无所顾忌。
“不说她,咱们来说丝线的事……”
只要想通这点,再结合丝线颜色以及赵党成出现的时间,很快就能算出暗号是什么。
灰色线是赵党成提出幽会的邀请,而紫色和蓝色则是田青花的回应。
蓝色代表下午,紫色代表晚上。
要是田青花愿意幽会,那会在灰色线旁边系上代表不同时间的紫色线或蓝色线。
灰色加紫色是让赵党成晚上来,蓝色便是下午。
看丝线出现的频率,紫色占绝大多数,蓝色出现过两三次。
只要点出几个蓝色丝线出现的时间点就可以证明王贤春的推断没错。
因为其中有一天正是大家伙来王家吃晚饭那天,田青花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
“9月16号是我爸忌日,我们一大早就出门去扫墓,那天田青花……感冒了。”
黄丽说的话更是直接验证了以上推断。
王贤春抿了抿唇继续说:“单独出现蓝色或者是紫色线就表示没空,蓝色紫色同时出现则是说下午没空晚上可以……”
“确实对得上。”黄丽长长呼出口气,怒气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下去,眼神一暗猛地拿过本子撕下了那几张:“不要脸的东西。”
“既然已经弄清楚意思,那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王贤春拍拍黄丽肩膀算是安慰。
黄丽撇过头去,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
王贤春杵着膝盖站起来,伸出手:“好日子在后头,以后好好孝敬外公外婆。”
四人陆续起身,向着家属区里走去。
海飞塑料厂于去年宣布破产,曾经江平数一数二大的家属区如今萧条得人影都见不着几个。
“陆凤姐说得是这儿吗?”
走进家属院大门好一会儿都没见着个人影,王贤夏很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就是这没错!”王贤春很肯定。
看见海飞二号供销社的时候就基本能确定李玫确实住这。
书里有一幕是赵良勇想要认回李玫母女,专门带了玩具在二号供销社门口等她们出现,从而被路过的人认出才最终调查出了真相。
“十三栋一楼二号……就在那!”王贤秋往供销社旁边一指。
“走吧。”
“要是李玫不相信咱们说的话,还倒打一耙把事情告诉赵良勇的话……那怎么办?”
老话都说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能跟赵良勇好,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姑娘,王贤夏担心得不行。
王贤春只是信心满满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李玫还真是正经姑娘,就是太单纯所以才会被赵良勇那个渣男骗。
在书里赵良勇结婚的消息一传出去,李玫就立刻跟他断了来往,可惜那时候怀孕月份太大已经不能流产,最后只能无奈生了下来。
后来赵良勇想重归就好频繁来骚扰,李玫干脆带着女儿远走外省打工,听说孩子没几年还是因为一场大病早早夭折了。
还有什么比提前知晓事情发展轨迹来得更令人确信呢!
叩叩叩——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王贤春抬手敲响房门。
门没开,倒是窗帘被里边的人刷一下开来,窗后一张憔悴的女性面庞出现。
“你们找谁?”
女人隔着窗子问。
“我们找李玫。”
女人狐疑地看依次看过几人,确认其中并没有相熟的脸后说了句:“你们找错人了。”
说罢就想拉上窗帘,王贤春赶忙抬手按在窗上:“是赵良勇让我们来的。”
女人应该就是李玫,听到赵良勇三个字后脸上表情瞬间发生变化,又转头看向几人。
嘎吱——
门开了。
屋子就是很简单的单间,屋子里双层架子床和一张双人床并排靠在墙边,中间就用道布帘子隔开。
剩下不大点的地方被沙发和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你们是赵良勇什么人?”
十月底的江平平均气温在二十五度左右,李玫还穿着件灰色列宁装外套,屋里唯一的窗子紧闭,屋里有多热可想而知。
开门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李玫下意识扯了扯衣摆,满脸不自在。
“我是跟赵良勇要相亲的姑娘。”王贤春自我介绍。
就是这介绍着实有点惊人,李玫的表情瞬间僵硬无比,惊慌失措和愤怒在脸上轮番流转。
一个是女朋友,一个是即将相亲的姑娘。
怎么看都应该是李玫上门兴师问罪才对吧……
9. 第 9 章
“你和他相亲关我什么事!”李玫压抑着怒火,声音听上去已隐隐有些颤抖。
王念只是将目光稍稍往下移了移没说话。
李玫顿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下意识往屋子里退了几步。
在场几人除了王贤春和本人,没人知道李玫竟然怀孕了,一时还纷纷奇怪其为什么变脸变这么快。
王贤春顺势走进屋里,回头示意王贤秋把门关上。
“你们想干什么!”李玫大惊。
王贤春抬手往下压了压,温声道:“你别紧张,今天来这并不是找麻烦,只是想告诉你点儿事。”
“……”
“有什么话还非得找我家来说。”李玫摆明不信,反问:“我看就是赵良勇让你来的吧!”
“先坐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
王贤春说完便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黄丽几人不明所以但也纷纷各自找板凳坐了下去。
李玫:“……”
“我叫王贤春,也是土连巷人,和赵良勇家也算十几年老邻居……”
王贤春没有一上来就控诉赵良勇是渣男,反而从父母那一辈的事说起。
赵良勇的爹赵福是十几年前逃难至江平,后来是土联村村长看他们家五个孩子怪可怜的,于是好心将自家空着的老房子给其一家暂时居住。
没曾想暂时居住后来硬生生变成了长住,老村长去世后房子更被赵家直接霸占。
土改登记时赵福趁老村长儿女都因工作被分配到其他省份没在的空挡,硬是找关系把地皮登记到了自己名下。
“赵家在土连巷的房子就是这么来的……”王贤春淡淡的微笑,暗中观察着李玫的表情:“你觉得这样的父母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李玫不语,表情变得异常难看。
接下来王贤春又说起了赵家平时在村里的作风,从当家人赵福和付翠开始,到赵家最小的女儿赵芸。
赵家的三个儿子最小那个都已经二十六,老大更是翻年就马上三十的人了。
为什么邻居没人说媒,无非就是担心害了人家女儿一生。
听到这李玫总算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看到王贤春的瞬间脱口而出:“既然别人都不愿意,为什么你父母还让你们相亲。”
“因为我看着有点傻。”王贤春自嘲一笑。
父母虽然不认为原身智力上有问题,但明眼能看得出来的傻无法否认,担心女儿嫁出去受欺负才动了招上门女婿的心思。
虽然最后招来匹白眼狼,出发点总是好的。
李玫可没看过原书,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看神色好似还在等下一句话。
可王贤春竟耸耸肩苦笑带过,最后只用了一句含含糊糊的话带过:“总之我妈被骗了。”
李玫不再说话,于是王贤春继续往下说去。
“赵良勇既不想跟你断,又舍不得我家的钱。”说着视线着重在李玫肚子上落定:“他亲口跟自己亲妈保证肯定让父母抱上大孙子,孩子不可能从我肚子里出去,但可以让我养……”
书里赵良勇真打过这个主意,只是后来发现王元贵和黄桂英不好糊弄,所以才放弃了把孩子领回王家的打算。
李玫猛地深呼吸了口气,紧接着意识过来后满脸痛苦地捂住胸口,似乎受到打击后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王贤夏见状,不由冷哼一声。
小姑娘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赵良勇和李玫是一伙,看她难受自己心里反而高兴得很。
王贤春秀眉皱起,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
“我……呜呜……”还想争辩的嘴已经被王贤秋捂住,一脸认真地冲大姐点点头。
王贤春微笑。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赵良勇是个什么样的人。”王贤春呼出口气,心理里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趁一切都还能反悔。”
最开始的计划里李玫是很重要一环,不过只是起了个念头就否定了。
前世最好的闺蜜也遭遇过类似事情,遇到渣男利用亲密照勒索,不堪重负之下吞吃了许多安眠药后自杀身亡。
李玫还有机会后悔重头再来,闺蜜却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所以王贤春不想让这个姑娘继续被骗下去,今天来家属区走这一趟只为告诉她真相。
至于李玫会怎么选择……那就不归王贤春管了。
王贤春又重重叹了口气,朝妹妹们摆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接下来怎么办你自己想想吧。”
李玫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王贤春今天就是为了来说这番话,并且没有任何目的。
“你……”
“我不会和赵良勇相亲,更不可能和他结婚。”王贤春指指脑袋,笑意吟吟:“毕竟我又不是真傻。”
李玫依在门框边,静静看着那几个姑娘走远。
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沉静的双眸中忽明忽暗,只是那么站着。
***
全天然肥料……通俗点说就是大粪的气味挥发后,王贤春终于抗起锄头去后院开始种菜。
今天温度稍比前几天有所下降,天上多了些云彩,要是没风的话就更好了……
微风拂面,带来的不是舒爽而是满鼻腔臭味。
别人家浇粪都是菜种上后适当泼点,黄桂英倒好,买的两桶粪水全跟土拌匀连往哪躲都看不出来。
“姐。”
一张嘴就立刻闭上,空气里熏人的气味甚至让王贤夏睁不开眼,忙几步退到厨房门口。
“妈留了五元钱,让你随便买点晚上吃,中午就用早上奶买的菜做。”
王贤夏回身,满脸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锄头完不成的精细活,菜苗种进土里得用手捧土扶正,最后还得用锄头压实。
所以现在她不仅鞋子上有股臭味,恐怕指甲缝里都是那股子味道。
此时王贤夏又提到了做饭,光是想想都觉得胃里翻涌。
“晚上吃你说的那个□□……爸都把锅买回来了。”
妈留下五元钱买菜钱,虽没有明说要买什么菜,可钱和锅都已经到位,不买鸡又花不了那么多钱。
一道记忆中出现的汽锅鸡让父母忍痛又是舍得买锅又是买鸡,比几个孩子都要积极。
王贤春也了然,想了想放下锄头。
“去晚就没鸡了,我现在就去买。”
“我也要去!”
用肥皂反复洗手多遍,再用竹签逐个清理指甲缝,最后重新换套衣服鞋子。
那股子如影随形的臭味总算消散一空。
姐妹俩锁上门,本打算往左转去北街买,王贤春突然又拽着妹妹往巷子深处走。
“妈说北街的鸡全喂了玉米占秤,让咱们去南街买。”
经过那间被邻里是为“村口情报站”的商店前今天空无一人,连门都关着。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雷打不动开门的小卖部关门只有一种可能……看热闹去了。
但凡谁家有热闹看,保证那家门口就成了临时的“情报站”晚去的人几分钟也能迅速了解事情经过。
“……”
转弯之后,王贤夏惊叫出声。
“姐你看,那是不是赵良勇家?”
人群就围在赵良勇家院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好不热闹,更有甚者垫了砖头趴在院墙上指指点点讨论中。
“去看看。”王贤春挑眉,一改绕道走的常态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贤春贤春。”
刚走近,就立刻被隔壁的老牛婶子招手喊了过去。
“婶子。”王贤春乖巧叫人,老牛婶子笑眯眯地往赵家院子里一指:“赵良勇出事了。”
老牛婶不喜欢嚼舌根,不过今天出事的赵家正好跟她有大仇,这才一听说就立马跑来看笑话。
“还好老王没同意跟赵家的婚事,要不你可惨了。”
“就是,我们都晓得赵家人混账,可没想到赵良勇也那么不是东西。”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等老牛婶说,大家七嘴八舌地就说了起来,其中看笑话不嫌事大的居多。
王贤春踮起脚尖往院子里看去。
院里没人,就剩一地狼藉展示着刚才战况有多激烈。
泡菜的酸香味飘入鼻尖。
“能砸的都砸了,连付翠最宝贝的咸菜坛子都砸稀碎。”牛婶子指向灶房门口几个砸得稀巴烂的坛子。
“是谁砸的?”王贤春问。
“你往那看……”牛婶子又往赵家堂屋门口一指:“瞧见了吗?那木头盒子里是个死胎。”
王贤春:“……”
“赵良勇搞大了人家姑娘肚子又不肯认账,女方家就带着打下来的死胎来找他算账!”牛婶说。
王贤夏忽地一个激灵,瞪圆眼睛使劲扯了扯王贤春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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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春轻轻摇头,又问:“那人呢?”
“在屋里谈赔偿呢!”
大门虽然紧闭,却还是能听到屋里不时传出来的吵架声,偶尔还夹杂着捶桌响。
“姑娘没来,不过姑娘爸妈说了这事不赔钱就告到公安局去,告赵良勇□□让他坐大牢。”
书里那孩子只见了几年世界最终还是离去,只给李玫留下了一辈子无法释怀的伤痛。
而这次她提早知道赵良勇的为人,选择跟父母坦白流掉胎儿,已然选择了另一条路。
至少对李玫来说……短暂的痛之后还可以重新开始。
王贤春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句:“活该!”
姐妹俩退出人群,继续往南街的方向走去。
“姐,你说是不是李玫?”
“不管是不是都跟咱们没关系。”王贤春抬手搂住妹妹的肩膀,有节奏似的轻拍:“咱们跑海飞家属区一趟是好心,接下来怎么样都不关咱们事。”
王贤夏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直到王贤春放在肩膀上的手一顿,接着询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才周五,你怎么会在家?”
王贤夏:“……”
大姐现在就要去跟妈告状,王贤夏哪还顾得上什么李玫还是张玫,抱着王贤春手臂连连祈求。
“姐,求你千万不能跟妈告状,求你……”
王贤春不为所动。
“为什么逃课?”
“就是……就是今天的课我不喜欢,缺半天课不会影响学习。”
“再不说实话我不仅要告诉妈,还要跟奶告状。”王贤春冷下声来:“明年就要中考,读书还能分喜欢不喜欢?”
王贤夏很有头脑,否则也不会孤身一人外出闯荡还能活下来。
可眼下脑子里还只是些小聪明而已,这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让她磋磨多年一事无成,直到中年才返回江平安稳下来。
“我就是学不进去……”
“那你初中毕业之后想干什么?”
前世的王贤春也不是读书那块料,但胜在勤奋踏实,用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学习时间才考上大学。
学不进去四个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什么感觉。
“没有!”王贤夏脚尖搓地,满面迷茫。
王贤春不再说话,冲她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去。
“那你呢?”王贤夏跟上来追问。
“我想学妈做点小生意。”王贤春想了想,如实说出心里的打算。
当然做小生意只是积攒本钱的第一步,有钱才能讲理想,总不能继续用着父母的钱去追求那遥远缥缈的梦想。
“我也想做生意。”王贤夏一下子高兴起来,双眼亮晶晶地往路边商店一指:“我想开个商店,专门卖各种生活用品。”
不知不觉间,卖鸡的摊子出现在眼前。
关在笼子里的活鸡蔫头耷脑地没什么动静,老板娘也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王贤春喊醒老板娘,挑了只羽毛颜色鲜亮的小母鸡。
三元五毛钱,先给钱再杀鸡。
王贤春把钱递给老板娘,又等鸡血滴入碗里后才转过头继续跟王贤夏说话。
“开商店的本钱怎么来?”
王贤夏:“……”
“难道还想让爸妈出?”王贤春挑眉,指了指正在把鸡用袋子装起来的老板娘:“不如你问问老板娘她每天杀鸡辛不辛苦?”
王贤夏不明所以。
王贤春接过袋子继续说:“别说是爸妈,就是奶奶你看她成天早出晚归辛不辛苦?”
“我知道他们都很辛苦。”
“那你说土连巷的胡家日子过得咋样?”
胡老倌以前是帮地主家放牛的仆从,解放之后一直以帮人推粪车为生,前半生可真是什么苦日子都过了个遍。
可人家有双非常争气的儿女,十几年间就让胡家彻底翻身。
王贤夏若有所思。
“胡老大正是因为亲眼看到父母过的什么日子才拼命读书,所以人家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
“姐不是让你跟他一样靠读书读出片天来,但总不能连做生意的账本都写不清楚吧?”
“你忘记了妈前年就是因为认字不多让人骗了两百元的事?”
随着社会发展,最先淘汰的一定是没有文化知识那批人。
当然……前世已经大学毕业的王贤春不算在内。
10. 第 10 章
一路上姐妹俩的聊天似乎给王贤夏启发颇大,回到家一个人对着满院子臭气将菜苗种完,而后兴冲冲地来到厨房大声表示。
“姐,我一定好好读书,等中专毕业之后工作几年攒点本钱就去做生意。”
浑身臭气,表情生动。
天生不是读书那块料……再怎么发愤图强也就止步于中专了。
暮色渐临,烟雾逐渐笼罩在土连巷上空,昏暗灯光照亮了厨房里忙碌的人影。
王元贵穿过厨房走到后院压水洗脸。
“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才踏入后院,王元贵就被以奇怪姿势往厨房里探头探脑的黄桂英吓了跳。
“看贤春呗!还能看什么。”黄桂英抬手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丈夫,继续往厨房里看去。
“贤春有什么好看的?”
水井边摆着两盆水,王元贵很自然地就用盆里的水洗手。
深秋的井水刚压上来时冰得皮肤刺疼,王贤春说洗冰水伤骨头,所以每天都提前压几盆水晒上一下午。
黄桂英望了眼盆里的水,示意王元贵去看厨房里的三姐妹。
“你没发现三姐妹的关系好了很多?”
“她们是亲姐妹,关系好不是正常的吗!”王元贵觉得妻子大惊小怪,洗干净手随便在衣摆上蹭了蹭,随便望厨房扫过去
。
“成天早出晚归,家里发生的事要是我不说你知道个屁。”
“我这不是忙着挣钱给你们娘几个买肉吃吗!”王元贵憨厚又带着讨好的笑了笑。
反正无论妻子说什么,他只要顺着说就行,要是敢还嘴就等着接下来几天做什么都要挨说吧!
对此王元贵经验十足。
黄桂英翻了个白眼,又自顾自地噗嗤笑出声来。
“妈经常说贤夏性格跟你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半点都不像,那个一点就着的性格可半句软话都不会说。”
三个女儿中,婆婆无疑最偏心老三王贤秋。
老大老实得气人……当然那是以前。
老二火爆,婆婆骂一句能顶十句,一老一少吵架就是家常便饭,吵完第二天一准和好。
老三的学习成绩不用家长操心,心细嘴巴还甜,哄得老太太成天眉开眼笑的。
“那可不一定,你看……”王元贵往厨房里抬了抬下巴。
厨房里正在上演两个妹妹抢夺大姐身边位置的大戏。
王贤夏凭借体型上的优势成功抢占灶台边,半个脑袋都探到王贤春身前,伸手往盆里抓去。
一口刚起锅的炸土豆进嘴,烫得原地蹦跶都舍不得吐出来。
“我不是让你吹吹吗?”王贤春无奈转头。
“下次就吹。”说罢另一只手抓起个土豆,笑眯眯地跑到门边吃了起来。
三姐妹的互动看上去很融洽,父母瞧了哪有不高兴的。
王元贵表情欣慰,脑海里考虑着等会儿要多给大女儿点生活费,孩子们毕竟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才长个。
“老王,你说贤春是上哪学会的做饭?”
“……”
要只是简单的炸洋芋那确实再简单不过,可那些他们上馆子都吃不着的菜一个半大孩子怎么会做?
例如今晚的汽锅鸡,两口子在江平活了几十年,别说吃,连锅子怎么用都没见过。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王元贵没想得那么深入,拍拍妻子的肩笑道:“贤春像我……聪明!我以前学木匠手艺时不也是只要看到柜子就能分析怎么打的,这就叫……叫啥来着?”
黄桂英躲开大掌,啼笑皆非地接话:“老天爷赏饭吃!”
“对,就叫老天爷赏饭吃。”
“让多认字不认,要是在外头闹笑话,旁人还不知要怎么笑你没文化。”
“平时在外边尽量少说话。”
“我才不相信。”
五口人三道菜,一荤两素,生活水平绝对赶超土连巷大多数家庭。
一口微微还有些烫舌头的鸡汤下肚,王元贵瞬间觉得这口接近六元钱的汽锅买得相当值得。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宁肯穿旧点伙食上都不能亏待嘴。
“姐,明天我们也跟着牛婶子去掰茭白吧?”
雪白色茭白切成丝,只需要用猪油加点干辣椒段炝炒,出来的味道就绝对脆爽鲜嫩。
下午心情颇好的牛婶路过给了几个茭白,听说铁路边的泥塘里有不少,就是被大片杂草挡住才一直没人发现。
王贤春点头:“明天早点去,多掰点回来晒成干以后炒肉。”
“你们说的牛婶子是咱们家隔壁牛大姐?”
哪怕知道就是那个人,黄桂英还是不确信似的又问了遍。
“除了那个牛婶子咱们土连巷还有谁姓牛?”
王贤春瞅准汽锅里唯二的鸡爪子迅速伸出筷子,心满意足地夹起来咬下根脚趾。
前世大部分影迷都不知道的影后特殊爱好……喜欢啃各类禽类的爪子。
但因为营养师严格管理,带皮肉类一向不能吃皮,没少跟助理为了抢夺鸡爪而练习筷功。
“牛大姐那么好心能告诉你们哪有茭白?”
牛婶子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抠……对自家人抠,对外人那更是抠。
能给孩子们几个茭白就已经是破天荒,竟然还主动告诉哪有茭白,那跟割身上的肉有什么区别。
“牛婶今天高兴。”王贤夏乐滋滋地抢了个鸡翅尖嗦得快乐。
“什么事高兴得人都变大方了?”
王贤秋更喜欢吃菜,吃相斯斯文文,期间还抽空转头看看两个姐姐。
“就是今天赵良勇家出了件大事……”王贤夏兴奋地跟父母说起中午经过赵家的事:“赵福赔了五千元这事才了。”
赔多少钱的消息就来自牛婶子,听到赵家赔钱恨不得传得整片巷子人尽皆知,一高兴之下就把手里的茭白送了几个。
黄桂英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转头往左看去,正巧就瞧见王元贵得意挑眉的样子。
那表情就在说……还得看我吧!
“吃你的肉。”黄桂英笑骂。
同时心里门清,要不是丈夫坚决不同意跟赵良勇相亲,今天被说闲话的人里肯定有大女儿名字。
田青花……
因为不同意相亲的事两人差点吵起来,这几个月见面招呼都不打。
联想到前几个月田青花介绍姓余的青年没成就不高兴甩脸子,后来忽然又送布料主动缓和关系,没多久又介绍了赵良勇。
说田青花一点儿都不知道赵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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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黄桂英不信。
“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妈那看看。”黄桂英轻声对王元贵说。
“有事?”
“问问田青花到底晓不晓得赵良勇的事,要是不知情那就算了……要是故意的……”黄桂英用筷子使劲戳了戳碗,冷哼:“我要让她好看。”
鸡脚中最好吃的掌中宝部分得留到最后才吃,堆在饭碗前的骨头啃得那叫一个赶紧。
王贤春刚放下筷子,另一只鸡脚已经轻轻放入了饭碗,王贤秋翘起唇角笑又给王贤夏夹了个鸡翅膀尖。
不愧是本文女主,果真人美心细。
“还是三妹了解我。”
王贤春只是心里感慨,王贤夏就直接得多,夹起翅膀丢进嘴巴,再拽出已经只剩下根骨头。
“下午丽丽说外公外婆去老战友家里吃饭,估计这会儿人没在家吧?”王贤春回。
脸上以平静的表情说着,桌子底下已然是另一翻景象。
王贤春碰了碰旁边,王贤秋又用脚尖踢王贤夏,没反应又连踢两脚。
直到桌子……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桌子怎么晃得那么厉害?”王元贵吓得丢下筷子,两手抓紧桌子边缘低头往桌腿看去:“看来过几天得重新打张饭桌才行。”
王贤春:“……”
父母赶忙停止聊天,着急忙慌地去拿钉子锤子来固定,姐妹三人就负责把菜端到一遍柜子上暂放。
“一会儿……你……”
原先想将事情交给王贤夏的视线立时一转,转而附到王贤秋耳边低声安排。
“紫色和灰色的话点点头,其他颜色摇头……”
“紫色和灰色跟丽丽姐说今晚就是机会,其他颜色我就不提。”王贤秋立刻接上了后边的话。
别看年纪小小,论可靠性比忙着往嘴巴里刨饭的王贤夏可强了许多。
王贤春刚一点头,王贤秋立即转身就往屋子外边跑。
“我得多吃点,吃饱才能干大事!”王贤夏注意到大姐的眼神,回得振振有词。
好像……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王贤春跟着端起碗,相当没有形象地站在柜子边就开始刨饭。
等王元贵把桌脚重新锤上钉子,堂屋里已经没了三姐妹的踪影。
隔壁牛家堂屋里有电视声音飘出。
姐妹俩蹲在自家门口边,焦急地看向巷子深处。
土连巷里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只能靠月光勉强看清小路,要是房子密集点的地方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当急促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时,王贤春立时跳了起来。
“贤秋?”王贤春问。
哼哧哼哧的喘气声靠近,等能看清人脸瞬间,最先看到王贤秋正在连连点头。
“你跟爸妈说刚从外公外婆家回来,就说瞧见田青花领了个男人回家,那人还打了丽丽一巴掌。”
王贤夏得令,兴奋地撒丫子就跑,人还未到就先吼了一嗓子。
“妈!丽丽姐被人打了。”
王贤春:话还没说完呢!
“贤秋你去找陆凤姐,让她按照计划带陆叔叔去外公家。”
王贤秋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王贤春站在阴影里,往旁边电视声音突然小了的牛家房子看去。
11. 第 11 章
堂屋里很快便有了声音,黄桂英率先跑出门口,已经走到地坝又忽然折返了回去。
“你别冲动,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田青花有没有重新对象我不管,那个男人敢打丽丽就不行。”
原来刚才折返回去是扛了把锄头,在门口挣脱开王元贵劝阻后,怒气冲冲地就往巷里走去。
一番拉扯不禁让牛婶子成功靠在门口看热闹,相熟的几家邻居也纷纷有人走出门来张望。
“牛婶子。”
王贤春冲牛家院坝挥了挥手。
“贤夏跟上去,告诉丽丽多等两分钟,等我出现再放人。”
牛婶子已然睡下,转身回屋里披上件外衣才朝外头走来,趁这个空挡王贤春又让王贤夏跟上。
“丽丽姐在前面前门巷口等着,等你来她才放人。”
王贤夏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才抬腿往王元贵那边追过去。
“牛婶子。”王贤春没有丝毫耽误,等牛婶子一靠近就半带哭腔地抹了把眼睛哭诉:“我丽丽妹妹被人打了。”
“被谁打了?”
“赵党成。”
“黄丽怎么会惹到那个王八羔子了!”
要说是田青花和一个男人偷情,牛婶子不爱管闲事,肯定只是跟着骂上几句就得回屋去。
可要是赵家人那就不一样了,两家人有深仇大怨,巴不得对方死在面前才痛快。
这不……一听是赵党成,怒火通过牛婶子沉重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出。
“丽丽妹妹瞧见赵党成从窗子爬进二舅妈的屋子,就说了两句……”王贤春哭腔更重,肩膀颤抖:“他不会打死我二舅妈吧。”
十六岁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能说出以上那些单纯至极的话语不奇怪,可听到牛婶子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狗男女。”牛婶低声咒骂了句。
王贤春跟没听到似的哀求:“婶子,我想去帮忙……可是我害怕赵党成也打我。”
牛婶子拍拍王贤春肩:“别怕,婶子跟你一起去。”说完转身无声冷笑起来:“当家的,快起来咱们去救人。”
一声吆喝,来得不止牛叔一人,隔壁热心的几家邻居也纷纷带上家伙什跟了过来。
经过这么短时间酝酿,王贤春的眼泪已经成功挂到了下巴上。
牛婶子带头,一群人朝黄家跑去。
行至半路,王贤春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众人。
赵党成是从后窗翻进的屋里,前院有爸妈在,他们应该是不是该去后窗守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牛婶子一拍大腿叫停大家。
“既然要抓那就得抓现行,不能让赵党成那个王八羔子跑了,而且还不能让他们有所准备。”
“老刘你带两个男的守窗子,我们去帮黄桂英。”
两拨人就此分开,一队往左边走,一队抄近路打算从黄家隔壁邻居家后窗翻过去。
王贤春跟在几个婶子身后,安全感十足。
大家有默契的没再说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老黄。”
经过一处石梯前,牛婶子立刻瞧见了蹲坐在那的几个人影。
“牛大姐,你们……”
黄桂英话还没说完就被牛婶子一把捂住了嘴,而后拖到一边耳语起来。
王贤春趁机凑到黄丽面前。
“人还在吗?”
“在。”黄丽点头,一把温热的钥匙被塞到王贤春手里:“这会儿估计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我用钥匙把他们锁屋里了。”
“你真被打了?”
“打了,是田青花白天打的。”黄丽仰头。
高高肿起的右眼角哪怕在月光下看不太清也依旧可怖,王贤春眸光瞬间冷下,重重捏了下黄丽的手。
“你看孩子被打成这样,今天这事不能简简单单就算了!”牛婶子压低声音说道。
黄桂英低头看看黄丽,这会儿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们走。”
王贤春扶着黄丽站起来,王元贵经过时把钥匙塞给了他:“丽丽把门反锁了。”
“好。”王元贵只回了一个字。
黄家大门敞开着,整个黄家只有田青花屋里亮着灯。
不知胆子大还是知道两个老人没在家而没顾忌,刚走进院里大人们脸色就纷纷一沉。
娇声浪语飘荡开来。
“真不要脸!”黄桂英骂。
王贤春和黄丽刚走进院子就被王元贵又推进了黄丽房间:“你们去里边等着,先看看丽丽脸上的伤,要是严重一会儿咱们去医院。”
“爸,我想看。”只有真单纯的王贤夏不满嘟嘴。
嘭——
门被关上,王元贵的脚步声消失在门边。
王贤春拉下灯绳,王贤夏立刻拉开窗帘趴到窗子偷看。
黄丽脸上的伤比刚才匆匆一瞟还要严重得多。
伤口从眼角一直到太阳穴,不长但很深,伤口还没完全结痂,不时就有一滴血流下。
“要去医院处理下才行。”
除了那条伤口,脸和脖颈都有不少处青紫,田青花真是下了死手。
“田青花打你怎么不躲。”
手上没有任何处理伤口的药品,王贤春只能找块干净毛巾沾热水擦干净脸上干涸的血迹。
“打不过。”
“打不过不会跑啊。”
“堵在墙角打的,根本跑不掉。”
“她为什么要打你?”
“中午家里没人做饭,田青花让我弄,我把饭烧糊了……”黄丽苦笑,扯动眼角立时疼得缩了下肩膀:“她骂我和我那个死鬼老爹一样窝囊,骂我打我就可以,就是不能骂我爸。”
田青花身体素质本就强悍,哪是瘦小的黄丽所能抗衡,三两下就被堵到墙角打得头破血流。
打完又跟没事人似的出门下馆子去了,半点都不担心两位老人回来发现会说什么。
“太嚣张了!”王贤春拧眉,下颌不由绷紧。
同时心里又升起诸多不解,外公外婆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田青花如此嚣张的作为。
观两位老人的态度明显早已经不满,单说为了两个外孙子……完全适得其反了。
“姐姐,快来看……妈他们进屋去了。”
王贤春一把拉回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子的王贤夏,无奈道:“去门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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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抓奸不感兴趣,说完又坐回床边继问黄丽:“腾飞哥呢?”
黄腾飞跟着个卖建筑材料的老板做做跑腿的活儿,个把星期回来趟,平时就住工地上。
“我哥两星期没回来了……会不会留疤啊!”
再怎么着也是个姑娘,而且是最爱美的年纪,黄丽照着镜子小心地检查脸上伤口。
“应该不会。”
“姐你快出来看,屋里好像打起来啦。”
离得还是有点远,王贤夏就能瞧见映在窗户上的人影,听里边吵得厉害,只能在门口跺脚干着急。
有了大姐带头,马上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窗口边,赵党成被牛叔和几个大老爷们压着双手跪在地上,全身上下就穿了条长裤子。
“臭不要脸。”有人骂。
牛婶子更是犀利,不知道在哪摸来的火钳高高举起,一红一黑两条内裤随着力道摇晃。
“瞧瞧这二指宽的布条子,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骚腥气!”
黄桂英两手叉腰,一改平日里说话带笑的样子,声调又高又尖:“我说怎么好心要给我家介绍对象,原来姘头吹了这枕头风啊……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至于田青花,披头散发地站在床脚,用被子将头和身体全裹了起来。
“你们又不是公安,就是公安也管不着我屋里的事……放开我!放开我!”
田青花还因为丢脸不敢抬头,赵党成仰头理直气壮地怒吼着
现在搞破鞋不会游街,偷情也不再是犯法的事。
大人们被气愤冲昏了头,要不了多久就会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问题。
正是如此,王贤春才会让三妹去找陆凤。
至于找陆凤的原因吗……王贤春嘴角微微翘起,拉着黄丽让开了进屋的路。
一阵密集脚步声靠近,首当其冲的是陆叔叔和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
赵党成的媳妇……陆荷花。
陆荷花是陆叔叔的堂妹,当年因为第一任丈夫工作调派才从江平去了山沟沟里支援三线建设。
丈夫去世后陆家人托关系把人调回了江平,就在附近毛纺厂上班。
陆荷花父母兄弟都在土连巷,结婚后住得也是陆家的房子,赵党成说是吃软饭的都一点不为过。
陆家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屋里,霎时间屋里便被密密麻麻的人挤得没了空地。
不仅屋里,连窗后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连个缝隙都没留。
“抓着了吗?”
看不到里面又不知道情况的陆凤只能来问王贤春。
王贤春笑着点头。
“抓个正着。”
王贤夏更是激动的比划:“光着就被抓了,裤衩子都没来得及穿。”
许是这句话说得太响亮,片刻后王元贵阴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朝大门口的方向一指。
“你们带丽丽去医院看看脸,看完就直接回家去别在这偷听,今晚你们几姐妹早点睡别偷看电视。”
留下无望,王元贵说完并没有离开,而是目送几人离开后还特意把大门锁了起来。
五人面面相觑……只能老实去附近的诊所处理伤口。
12. 第 12 章
平时看个头疼脑热的诊所已经关门,整条北街黑乎乎的没了一点灯光。
“回去用水洗洗算了。”
“不行,伤口说不定要缝针……”王贤春觉得不能马虎,非拖着嫌麻烦的黄丽又转去市医院。
医院离土连巷有些距离,五人边走边猜测着今晚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处理。
说到兴头,陆凤发现王贤春全程一言不发,不由好奇:“贤春你说呢?”
“陆婶子是你表姑,怎么问我?”
陆荷花那也是杀猪匠的女儿,脾气性格完美遗传到了陆家的火爆,否则赵党成跟田青花就不会打什么暗号偷情。
究其原因……两个人都怵陆荷花。
“我只能猜到她会把赵党成打得满头包,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晓得。”
“继续过日子呗!难不成还真的离婚啊?”王贤春摇头。
陆荷花给赵党成生了个儿子才刚一岁多,要是离婚孩子就没了爹,多半陆家会忍下这口气。
不过……王贤春觉得赵党成倒未必会忍得下去。
今年赵党成跟两个社会上的朋友搞了几车二手钢材,转手后挣了点钱,闹得整个土连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钱在手,赵党成说话都牛气哄天,街头巷尾没少听他在那吹嘘。
不管这两口子会不会离婚,王贤春只要田青花臭了名声,至少以后夹着尾巴做人不惹事就行。
“不管大人的事了!我自己都还一堆事儿要忙活呢。”
陆凤烦躁得直挠头。
其实王贤秋来叫他们的上一秒,家里还在进行对姐妹俩进行批评教育。
陆凤成绩班级垫底,眼看明年六月份的毕业测试及格无望,父母已经开始商讨究竟复读还是托关系找份其他工作。
想来想去都没个头绪,忍不住想问问王贤春的意见。
“你说我该复读还是干脆出去上班得了……”
“等等。”王贤春忽然抬手,一把扯回快冲出转弯的王贤夏:“前边有人打架,别过去。”
有人能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赚钱改变人生,就有趁乱做些违法犯罪的人。
江平市近两年盗窃事件频发,王家一楼的每个窗户都加装了三根铁条。
这其中还有些流氓团体流窜在各个片区,抢钱敲诈都是家常便饭,普通人碰见了只能自认倒霉。
不远处那两拨人……王贤春探头出去看了眼又连忙缩回来。
听吵架内容好像跟钱有关系。
本想绕路往另一条路去,刚一动就被黄丽拉住了手:“姐,我听到我哥的声音了。”
“腾飞哥?”
王贤春仔细去听,还真是黄腾飞的声音,而且其中最激动那个就是。
“这些钱是我拿命赚来的,凭什么你说少就少,今天要是不给够我就是死都不放手!”
这这句话几乎是黄腾飞嘶吼出来的。
等眼睛适应黑暗光线,王贤春逐渐看清巷子里对峙的两拨人。
确切说是一个人对一群人。
黄腾飞使劲抓着对面牛仔裤青年,用力之下硬生生的将对方裤子拽得露出了半边屁股。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松手……再不松手老子打死你。”男青年往上提裤子,显然已经在暴怒边缘。
“给钱。”黄腾飞就两个字。
“给我好好收拾他一顿。”
就是力气再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黄腾飞被冲上来的两个男人扼住脖颈往后拖去。
牛仔裤男青年边提裤子边恶狠狠地吩咐其他人。
“给我狠狠的打。”
“哥。”黄丽着急地想往外冲,被王贤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往后扯:“先别说话。”
黄丽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就那么听话。
王贤春挡在身前,忽然冲巷子里的几人大叫起来。
“公安同志,就在前头……前头有流氓打人。”
声音是个中气十足的男青年,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出这人个头高大。
“老刘,我先带队过去,你带二队跟上。”
下一句,声音又顷刻间变成了个中年男人,连跑动时呼吸不平的感觉都活灵活现。
“要是抓住人咱们可就立了大功了。”
年轻声音跃跃欲试,下一秒王贤春就转过头来示意几人:“跑。”说着开始原地跺脚。
几人在震惊中开始原地跺脚。
跑动的声音也许全是破绽,可对几个正在打人的混混来说根本就没精力分辨。
只听牛仔裤青年急忙对几人喊句跑,自己就先撒丫子往大路上跑去。
那几人甩下黄腾飞,着急忙慌地追随老大跑去。
远远的还能听见老大气急败坏地吼几人:“分开跑蠢材!”
“……”
又等了一两分钟,王贤春跑出去。
黄腾飞趴在地上起不来,看着急想爬起来的样子,多半也害怕真被公安抓到。
“哥。”黄丽扑上去扶住黄腾飞。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医院。”王贤春冷静地往流氓们四散奔逃的方向看了看。
好在黄腾飞只是被吓得腿软而不是腿脚受伤,被两个妹妹搀扶着很快就站了起来。
几人不敢有停留,一路连跑带走的去了市医院。
直到进入医院大门,才齐齐松了口气。
医院大厅里同样也是黑乎乎的,只有右边走廊里亮着两盏灯,急诊的牌子完全被阴影所遮住了。
听到有脚步声,诊室里的医生探出头来。
“看病还是缝合?”
“我们先坐会儿再进来。”王贤春歉意的笑了笑。
别无其他……得先凑钱。
医生目光在黄腾飞脸上停留片刻,鄙夷地收回视线,说了句:“缝合先交钱挂号。”
大晚上顶着满脸伤来医院缝合的年轻男性多半是惹是生非的混子,他们医生见得太多,对这些人能有好脸色才怪。
“我身上只有一元五毛钱。”王贤春率先拿出兜里买鸡剩下的钱放在手心,顺势抬头看向对面。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个好地方,显然不是今天的伤。
黄腾飞脸颊很消瘦,由于骨相略显粗狂,原本高挺的鼻梁倒变得小巧起来。
兄妹俩一个长得像爷爷,一个像姑姑,就是没有半点像父母。
在几道视线注视下,黄腾飞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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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元。”黄丽摸出所剩不多的生活费交给王贤春,忙转身去关心黄腾飞。
“哥,你哪里受伤了?”
“你脸怎么了?”
兄妹俩同时关心起对方的伤势,问完后双双变得沉默下来,都不想告诉对方自己受伤的理由。
几个姐妹凑出五元钱,王贤春觉得可能不太够,于是问起黄腾飞:“哥,你那里有多少?”
“我有……我有钱,不用你们出钱。”
黄腾飞似乎才惊醒,忙不迭把手伸进衬衣衣领,接着扯出了个小布包。
布包挂在衬衣里,并且还夹在腋下,扯出来时甚至能闻到一股子汗水味。
还好没有狐臭……王贤春在心里嘟囔道。
“……”
一叠十元至少有两三百,黄腾飞数出三张交给王贤春:“不够我再拿。”
王贤春看他还挺有钱,于是又把凑来的钱全还了回去。
挂号交钱回来,王贤春冲陆凤打了个眼色。
“陆凤姐,你先带丽丽进去缝针。”
诊室门外椅子上,黄腾飞不安地又挪了挪身体,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表妹怎么会有种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明明一句话都没有问,光是一个眼神就好像问了许多。
王贤春翘着二郎腿,右手杵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望着黄腾飞。
“你想问什么问就是了,别一直看我。”黄腾飞败下阵来。
王贤春笑着挑挑眉,缓缓开口:“你和刚才那些人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我就是去要钱!”黄腾飞连忙摆手。
忽地,王贤春眸光一闪,伸出手从黄腾飞衬衣口袋里拽出张纸来。
[代金券]
黄腾飞脸上惊慌瞬间一闪而过,不过想到表妹估计都看不懂那是什么,又强行地闭上了嘴。
王贤春手指夹着代金券轻轻晃了晃。
“他们欠我工资,我是去要钱的。”
“我真没做坏事,你千万别跟你爸妈说,要不他们肯定担心。”
“你倒卖外汇?”
“……”
黄腾飞脸色瞬间大变,双眼猛眨嘴皮哆嗦,心里想什么全一股脑表现在脸上了。
王贤春干脆说得更详细点:“你跟的老板是外汇倒爷吧?”
看似很短的两分钟,却是黄腾飞经历心底挣扎到最终放弃的过程。
黄腾飞重重点头。
“那你应该晓得倒卖外汇是犯法的吧?”
黄腾飞还是点头。
买华人华侨用不上的外汇卷,再到黑市卖出,从中转去汇率差价。
前世王贤春出演年代剧女强人时曾专门研究过与其相关的资料。
在当下法律背景下倒卖外汇肯定是犯法的,但其实最多算灰色产业,没人举报的话不会有人管。
可……王贤春心底叹气。
现在不管不代表以后不管,严打开始经济犯罪活动也在其中,要是被抓一切将从重处理。
耳旁那声说不上什么意思的叹气声让黄腾飞心里一酸,忍不住解释起原因来。
“我想多挣点钱带爷爷去看医生。”
王贤春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她想到了……王元贵!
13. 第 13 章
按照书里的时间线,王元贵在不久后也将因发烧引起肺炎去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家里因为凑不齐进口药的钱,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还是外公取出抚恤金才让病情得到了控制。
而在王元贵出院后不久,黄有德就因病去世了。
黄腾飞说他需要钱……王贤春何尝不是。
发烧不像事故,不是错开那个节点就能避开,可能只是阵小小的风就能引起。
与其费心尽力避开,还不如兜里有钱能及时用上好药。
想到这,王贤春重重抿了抿唇。
“腾飞哥,回去别跟外公外婆说你在干什么,要是问就说是路上遇见流氓抢钱。”
“妹你放心,我已经不跟着胡老板干了。”黄腾飞感激地看了眼王贤春,忙拍着胸口保证:“过完年我就去找份正经事干。”
王贤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不再说什么。
很快,黄丽从诊室里走出来,眼角的伤口缝合了四针,日后说不定还会留下个疤。
趁黄腾飞进去检查时,王贤春赶忙跟进去跟医生解释兄妹俩是被母亲打伤。
医生顷刻间就和蔼可亲起来,连擦药的动作都轻柔许多。
这话不仅是说给医生听,王贤春也是间接把晚上发生的事跟黄腾飞讲了讲。
拿了消炎药和药水从医院出来后,一行人特意饶远路回家。
一路上,黄腾飞总算有机会说起为什么会找那一伙人要工资的原因,当然……主要是说给王贤春听。
其他几个妹妹,要么问什么是外汇,要么问华侨是不是外国人。
原来黄腾飞先前确实是跟着姓胡的小包工头搞建筑,不过辛辛苦苦几个月工地却因为事故停工了工钱也没发。
工人发不出工资,胡老板不得已才干起倒卖外汇的买卖。
胡老板看黄腾飞心眼实在,就带他干了几个月。
前几天黄腾飞听说工资其实早就发到大包工头手里,而钱被包工头儿子挪用这才导致发不下工资来。
牛仔裤青年就是大包工头儿子。
哪怕对方是流氓混子,黄腾飞还是跟愣头青似的直接冲过去要工资。
要次挨顿打,打得对方都烦躁不已,还真还了一部分工资。
而今天黄腾飞是打算去要剩下的二十元,要不到钱誓不罢休。
“今天你手臂缝针加药钱就花了十九元……”王贤春嘴角抽抽,又补充道:“身上还得疼半把个月。”
黄腾飞:“……”
不仅二十元没要回来,还倒贴十九元,这样一算……真是亏大了。
***
王家的堂屋里亮着灯。
“妈,你们回来啦!”
刚走进地坝,就瞧见黄桂英坐在门槛上张望,看到几人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再不回来你爸就要去外头找你们。”
“我们路上碰见腾飞哥耽搁了点时间。”王贤春先说出路上商量好的说辞:“腾飞哥回来的路上遇到流氓抢钱。”
“腾飞没事吧?”
“腾飞咋了……”
大人们的关注点立即转移到黄腾飞身上,围着人嘘寒问暖同时气愤填膺地咒骂坏人一顿。
好一阵喧闹之后,王元贵说要送兄妹俩回家去。
出了抢钱那档子事,五分钟的路程大人们都觉得不放心,硬是要把人送进家里。
等手电筒白光逐渐远去后,王贤春赶忙问起今晚的事。
黄桂英不像王元贵思想上老觉得姑娘小不好意思说,反而想借此教育姐妹几人一些道理。
“赵党成要跟陆荷花离婚跟田青花结婚……”
“……”
“要是早几年,挂牌子游街都算便宜他们!”坐在小板凳上低头绣鞋垫的苏氏冷不丁出声骂道。
骂完一句还不解恨,又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听不太清的荤话。
应该是顾忌三个孙女在面前才收敛了些……
十月底的夜里已经有丝凉气,蟋蟀叫声终于从扰人减弱到偶尔响起,就是阴沟上空依然还有蚊子飞舞。
黄桂英用蒲扇将屋里烦人的几个蚊子赶出门外,放下纱帘。
等待王元贵回来的时间里,黄桂英把今晚在黄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姐妹几人讲了讲。
陆荷花暴脾气,进屋二话没说先对着赵党成脸一顿挠,解了气才又将矛头转向田青花。
毫无意外,最后陆家不想离婚,准备让赵党成写保证书以后不跟田青花来往就不打算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赵党成,他当场就嚷嚷着要跟陆荷花离婚。
不仅要跟陆荷花离婚,还要跟田青花名正言顺结婚,更是扬言要在土连巷继续过日子。
“陆荷花多蛮横的人!赵党成一说离婚就哭得昏天暗地,死都不离……这世道对咱们女人就是不容易……”
说着说着黄桂英忽然又感慨起同为女人的难处。
老话长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赵党成再混账也要拿钱养老婆孩子,要是家里没了挣钱的顶梁柱孤儿寡母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那后来呢……后来咋样?”王贤夏着急地打断黄桂英感触,询问接下来怎么发展。
“还能咋样!”黄桂英没好气地拍了下王贤夏大张的腿:“姑娘家家的,坐没坐相!”
王贤春心底叹气。
今晚无论闹出多大的抓奸阵仗,赵党成真要横下心离婚,陆荷花反而不敢闹大。
“那田青花呢?”
“你外公让她明天从家里搬走,以后两个孩子就当没这个妈。”
“田青花肯就这么搬走?”
不仅赵家惦记着外公手里的抚恤金,田青花何尝不是,经常变着法的想套出老两口手里还剩多少钱。
“你外公啊……”说到这黄桂英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似乎还有些哭笑不得:“田青花说要五千元才肯定离开,你外公开始不同意,后来又忽然竟然同意了。”
“外公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田青花手上?”
外公外婆如此纵容田青花的原因王贤春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才说得通,否则两位老人怎么可能那么糊涂。
黄桂英笑着点点头,语气还有些无奈。
“一开始我怎么问你外公都不肯说,还是后来人都走了你外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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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告诉我……你外公还真有把柄在田青花手上。”
不过那所谓的把柄其实说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早些年物资属于分配制度,全国都实行凭票购买,有些东西没票就是有钱都买不着。
外公黄有德为了给身体不好的黄仁坤买药材补身体,跟着人干了半年投机倒把的事换票。
田青花以此要挟黄有德,要把他告发到公安局将太爷的抚恤金和荣誉都收回去。
“你外公就怕荣誉被国家收回去死了都没脸去见家里长辈……”黄桂英撇撇嘴,苦笑着摇摇头:“当年好心把田青花接回来,没想到接了个祸害回家。”
“那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看黄桂英表情没有半点发愁,根本不像是也被拿捏住的模样。
“还得靠你爸……别看你爸平时瞧着老实,那脑子转得快着呢……”
说着说着从如何解决问题飘到了王元贵有多聪明,当初黄桂英眼光有多好等等。
听得奶奶苏氏在边上连声附和,就跟背景音似的。
好一会儿黄桂英才眼带笑意继续转回到黄家:“你爸说污蔑国家功臣后代轻则坐牢重则枪毙,让田青花拿出当年爸投投机倒把的证据,否则就去公安局里告到她坐牢,不晓得公安同志会相信烈士子女还是个偷汉子成性的妇女。”
当时吓得田青花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没了在黄家嚣张的倚仗,整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吭。
没了这些所谓的威胁,黄有德腰板都挺直了,直接让田青花明天就搬走,以后不准以任何名义跟两个孩子接触。
田青花想要再说什么,王元贵接下来说的一番话更是让黄桂英对丈夫的崇拜之情上升了几个档次。
“你爸说要是去年偷人被抓那谁都拿田青花没法子,可她偏偏赶上了今年。大街小巷的公告栏上都张贴着要严打的通告,只要去居委会举报,分分钟就能以流氓罪将赵党成和田青花都抓起来劳改。”
“你外公都说要是前几年就跟女婿讲真话,也不至于将家里人受几年苦!”
王贤春相信经过这件事,外公肯定更加高看这个女婿。
至此,整件事以田青花同意明天就走作为结束。
“你爸送腾飞和丽丽回去不仅是安全问题,应该还担心田青花找两个孩子胡说八道!”
叮咚——
墙壁上从来没注意过的挂钟忽然响起,时钟指针指向十二。
“都12点了,你们快去睡觉!”
一看时间已经半夜,黄桂英赶三姐妹上楼睡觉,她继续坐门口等王元贵回来。
两个妹妹明显还处于兴奋状态中没缓过神来。
王贤夏亦步亦趋地跟在王贤春身后进了房间,别看王贤秋倒是没什么多余表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说明其满身好奇。
“姐好厉害,怎么什么都算得到,连陆荷花不会离婚都猜得到。”
“你说赵党成会真的离婚然后跟田青花结婚吗?”
“姐,你的声音怎么可以变来变去,教教我怎么变的……”
王贤春躺在床上,心底只是默默地回了句话。
一个演员的小小爱好而已!
14. 第 14 章
刚起床没多久,天忽然黑了下来,大团大团的云朝天边聚集而去。
“你奶奶应该到了吧?”
黄桂英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担心。
今天周六,全家除了苏氏雷打不动要去上班,其他人都在家不用出门。
王贤春把地坝里晒的萝卜干收回家,对后院那些长势不错的菜苗更加担心。
奶奶距离上班的地方就十分钟路程,快点五分钟就能到,否则怎么可能中午送剩菜回来。
而距离奶奶出门已经十五分钟,这会儿估计都开始工作了吧。
转眼间,轰隆声从天边传开,预示着等会不仅有场雨,还会是场暴雨。
“腾飞,丽丽。”
狂风卷起路上的泥沙,一片风沙中两道人影由远及近,近了才发现是黄腾飞和黄丽兄妹。
“姑姑。”
黄腾飞腼腆地打着招呼,脸上的青紫经过半个多月修养已经好得差不多。
倒是黄丽眼角的伤口果真留下了伤疤,好在不细看的不太明显。
“我们来找贤春玩。”黄丽把家里掐的青菜递给黄桂英,就赶忙钻进屋里找王贤春。
“贤春姐。”
王贤春靠在床头上看书,听到声音还没下床,那道充当门的帘子就已经被掀开。
黄丽欢快地冲进来,笑着扑到了床上。
“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高兴。”
家里清净,所有的烦恼都好像消失无踪,搁谁谁都觉得心情舒畅。
王贤春笑着摇摇头,耳朵听到脚步声靠近,伸手把书桌前的板凳拖了出来。
“大妹。”
“进来吧。”
隔着帘子得到应允后黄腾飞才掀帘子进来,身后不出意外地跟着两条应该正在做作业的尾巴。
“哥说今天请我们下馆子。”黄丽在被子上扑腾。
“当哥谢谢你们那天救我,要不钱就全得花在医院上了。”
那天回来后黄腾飞细想之下也觉得害怕,那伙人可是真下了死手,疼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说起来还真得好好感谢王贤春。
以前没发现大表妹竟然是个有勇有谋的姑娘,心里还暗戳戳觉着妹妹老实过头。
“哥,别下馆子!”王贤夏急切地挡到中间,话还没说就先吞了口口水:“我姐做的菜比馆子好吃一万倍。”
王贤春:“……”
“贤春还会做饭?”黄腾飞笑。
“我姐什么都会。”
“不仅会而且还非常好吃。”一向稳重的王贤秋也在美食中迷失,音调都拔高了几个度:“大姐是天才。”
这就叫什么……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才做了两个月饭菜,家里的厨房已经由王贤春说了算,生活费更是直接从每天给变为了每个月给一次自由安排。
“那我出菜钱,今晚就让贤春好好弄一桌。”黄腾飞也对王贤春厨艺颇为感兴趣。
田青花偷人被抓第二天天没亮就悄悄离开了黄家。
不像王元贵担心那样跟孩子们说些颠倒黑白的话,田青花脑脑子里就好像没有黄腾飞兄妹存在。
走得干干脆脆,甚至走之前还将客厅里老人给黄丽留的生活费都拿得一分不剩。
但……家里清净比什么都重要。
“那趁着没下雨得快些去买菜。”
其实王贤春也挺享受美食的制作过程,只要吃的人高兴做饭过程就变成了一种享受。
就和前世她特别喜欢舞台剧,就是特别享受近距离表演的演技考验。
几个半大孩子凑一起,干什么事都是说干就干,根本不会有半点考虑过程。
呼啦啦的涌下楼就说要去买菜。
等黄桂英搞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后对贪吃的姐妹俩又是一通骂,非要掏钱买菜。
“腾飞有孝心咱们长辈就好好受着多好,以后让你请客吃饭的机会多得是……等腾飞带对象回来,你以为你当姑姑的能不管?”
还是王元贵的话管用,黄桂英无奈笑了笑,总算摆手打发几人带上伞。
天比刚才更黑了些,乌云近得似乎伸手就能够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腥气,一切都在预示着暴雨即将到来。
“想吃什么尽管说!”
黄腾飞掏出二十元塞给王贤春,看来倒卖外汇那段时间确实赚了不少钱。
王贤春欣然接受了巨款,心里已经盘算着等会儿要买什么菜。
大雨将至,路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所以当远处两道身影出现时,王贤春立刻就看清楚了是谁。
赵党成和田青花。
这两人竟然还没断?而且还手挽手地走进了一家店铺。
黄腾飞和黄丽或许也看到了两人,不过双双都只当没瞧见,继续说着一会儿买菜的事。
路过那家店铺时,几双眼睛却都默契地往店里看去。
王贤春心底啧啧两声。
服装店……田青花让人叉下来的赫然是套红色套装。
看来赵党成还真打算说到做到,跟田青花结婚。
只希望后半句继续在土连巷过日子是气话,要不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真烦人。
一个小小插曲,不足以让兄妹几人挂心多久。
走到市场几人都精神一振,盯上了路边刚开的炒货店和糕点铺子。
“哥,买个鸡蛋糕尝尝吧。”
“腾飞哥,我想吃炒瓜子。”
“让丽丽带你们去买,”黄腾飞又拿出两元钱给三个馋嘴小姑娘。
灵魂早过了对零食渴望的年纪,王贤春看炒瓜子还在锅里翻炒一时半会儿买不到手,干脆就在旁边找了个楼梯坐下。
“……”
身体一怔,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坐下时看石梯子旁有个石头柱子就顺势将胳膊肘搭在了上头,脑海里同时就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石柱看着像是老东西……
脑海里跳出了关于这个原本应该是石狮子的所有情况。
如何制作,什么时候制作的……包括中途因为什么原因受损都一一出现。
两百多年前的石狮子,最初作用是栓马匹……后来成为路过醉汉撒尿的桩子。
王贤春猛地跳起,手背嫌弃地在裤子上搓了搓。
因为撒尿的人太多,导致这家人门口老是飘着股尿骚气,主人一气之下将石头狮子砸掉,就剩下根柱子。
“妹。”黄腾飞走到王贤春面前,笑着开口:“我已经想好要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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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生意?”
王贤春知道黄腾飞说得什么意思,当然也能猜出他将要说什么。
经历过快速的来钱过程,很少有人再能重新回归到每个月百来元工资的日子。
黄腾飞很高兴地点头。
“胡老板说以后会给我介绍工地,我打算自己干小包工头!”
对于黄腾飞的决定,王贤春是相当赞同。
表哥为人厚道做事认真,要账方面都比寻常人多了份执着,以后估计很难有人能欠钱不还。
以上资质叠加,就是做良心包工头的料。
“以后不管谁介绍活儿,还是得多个心眼。”
黄腾飞被妹妹提醒还颇不好意思,憨笑得直挠头:“爷爷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说我憨呢!”
“哥。”
王贤春心里一动,前几天在心里徘徊的念头今天忽然冲进意识,有了主意。
“怎么啦?”被王贤春忽然的正色吓了跳,黄腾飞下意识左右看看。
“年前这两个月咱们合伙赚点钱吧!”
“你不会是想……”黄腾飞连连摆手,表情惊恐:“你可千万别再动倒卖外汇票的心思。”
王贤春先是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我想让你干的不是倒卖外汇,但跟外汇有点关系。”
黄腾飞不解。
王贤春往刚才坐着的石梯一指,开口道:“废品站收一些没人要的老东西去涉外宾馆前卖,就用外汇卷交易,然后咱们再用外汇卷去商场买外国家电,最后……再把家电卖给电子商城的老板!”
兜兜转转一波三折,到最后黄腾飞能听进去的就外汇卷三个字。
“……”
看他一脸迷蒙,王贤春把几个步骤分开讲了遍。
总结来说,王贤春想干的买卖就四个字——变废为宝。
听上去犯法,可细琢磨下来每个环节其实都只是在边缘擦过,哪怕被抓到最多批评教育几句。
听上去可行……但就是听上去而已。
黄腾飞喉头滚动,伸手在王贤春面前晃了晃:“你以为没人想到这个法子挣钱?”
他们能想到的肯定早就有脑子快的已经实施,那废品站里多得是“捡宝”的人。
而且那些人都有个共同点……人家懂行。
“先不说别的,哪怕面前摆着个几百年前的碗,我们中谁能看得出来?”
王贤春笑,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我懂。”
黄腾飞:“……”
他怎么没看出妹妹竟然还会吹牛。
“姐你懂什么?”
最后一句话正好落到王贤夏耳朵里,立刻好奇追问起来。
“贤夏,你告诉腾飞哥咱家祖爷爷是干什么的?”
“木匠啊!”王贤夏回。
“记得妈曾经跟咱们说过爷因为啥事差点被批斗?”
王贤夏脑中一通搜索,早忘得干干净净了。
王贤秋惊讶地张了张嘴,吐出个令黄腾飞很陌生的职业:“当铺掌眼?”
祖爷爷干了一辈子当铺掌眼。
王爷爷因此差点就背上剥削人民群众财产罪名,要不是后来查明是个连房子都没有的无产阶级,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王家今天的日子。
15. 第 15 章
虽然因为时代原因王爷爷没有学到多少本事,家里却留下了好几本祖爷爷所写的札记。
加上青年时王元贵也起过收老点老东西当传家宝的念头,在图书馆借了不少与此相关的书。
再然后特殊运动席卷整个国家,那些书就这么留在了王家一待就是十几年。
王贤春枕头边有本《长物志》讲的就是这些。
当然那本书的作用类似于催眠读物,好些年都一直停留在前三页。
在王贤春这里,书就是由头……至少让她的金手指展现得别如此突兀。
“祖爷爷留下的书你都看了?”
王贤夏惊奇不已,那些书里的字龙飞凤舞好些都糊成了团,光是琢磨写的是个什么字都得费不少时间。
王贤春挑眉。
“不仅看完了,我还专门验证过。”
要是有大人在,可能会立即追问怎么验证在哪验证等更详细的内容。
可眼下年纪最大的黄腾飞被唬得一愣一愣,硬是因为王贤春自信的态度说不出半句质疑来。
王贤春见状,继续添油加醋地说服黄腾飞。
“哥你想想,咱们去收老东西又花不了多少钱,哪怕看走眼了最多就几块钱,而且哪怕年份没那么老也不一定卖不上价钱不是,懂行的人毕竟是少数……”
黄腾飞听得直点头。
比起倒卖外汇需要真金白银垫钱,收老东西确实成本小得多,风险也更少。
如果连剩下那么点风险都不敢担,还妄想干什么包工头,还是做工人老实赚钱得了!
一想到这,黄腾飞猛地一拍大腿。
“咱们干!我出本钱你掌眼,赚了钱咱们平分。”
王贤春笑,表哥太上道……连合作方式都说到心坎上了。
“我也干。”
不明白哥哥姐姐说什么,反正不能落后就对,王贤夏吐出瓜子壳忙不迭举手。
“去买菜吧……快下雨了。”
“走吧!今晚多买点好菜。”
王贤春抬头看天,黄腾飞视线飘向市场,都默契装没听见王贤夏的话。
***
咔嚓——
一道闪电似劈过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雷声不甘示弱地紧跟而至,惊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似的。
“还好到家了。”
话音刚落,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雨点子砸得水泥地噼啪作响,周遭都被雨声所淹没。
哪怕就隔着道墙,堂屋里说话的声音厨房里也一句都听不见。
最近几天没什么活儿,王元贵闲不住又买了些竹子回来打算替换家里那些旧的筲箕箩筐等。
堂屋里一半的地方都被竹条包围,王元贵坐在中间,双手灵活地编织着竹条。
“等雨停了你再去接爸妈过来吃饭。”
闲来无事,黄桂英也将箱子里的玩具都拿出来擦拭一遍。
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好些货大半个月都没卖出去,塑料壳被风吹日晒的都掉色了。
“学校附近是不是开了个文具店?”
妻子愁眉苦脸王元贵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前几天骑车回来经过学校门口老远就瞧见路边开了家文具店,玩具枪都摆到门口来了。
“可不是……”擦拭的手稍微一用力,本就脆的玩具外壳直接咔嚓一声炸开条口子,气得黄桂英把玩具又丢回了箱子:“学生都跑文具店去了。”
那文具店卖得东西全,店里有便宜货也有写外国字的玩具,哪怕不买进去看的人都不少。
跟人家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一比,自己这个箱子瞬间黯然失色。
“我们小本买卖,没法跟人比。”王元贵小心观察妻子懊恼的神色,清了清喉咙又说:“实在不行再换个生意。”
摆摊其实……并没有赚多少钱,哪怕不摆摊家里生活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不过考虑到妻子的心情,他只是提议换一种生意。
“哪那么好换,学校门口卖什么的都有。”
“我看每家卖吃的都有生意,比你们卖玩具和连环画好得多。”
“吃的……”黄桂英斜眼,又重新捡起那个破损的玩具丢向王元贵:“你到底是笑话我还是真出主意,要是我会做吃食还卖什么玩具!”
王元贵憨笑。
“以前不行可不代表现在不行,咱家现在不是有贤春了吗!”
黄桂英:“……”
“你完全可以问问贤春的意见,咱姑娘现在比你我有主意。”
黄桂英心里思考起可行性来。
“老王。”
雨幕中,老陆的身影在地坝前站定,遥遥冲王家堂屋吼了嗓子。
“这么大的雨进屋来说话。”黄桂英忙放下抹布大声招呼人进来。
老陆的两个女儿也在身侧,看父女三人穿着应该刚做客回来,手里都提了布口袋。
“我们昨天回老家坐席带了点豆腐和肉,顺路给你送点。”
“你们来得还真巧,今晚就在我家吃。”王元贵抬头笑笑,手下的动作丝毫未停。
两人的关系不存在那些客套,老陆送肉王元贵不会推辞,相反对方也痛快地留下来蹭饭。
“贤春的手艺放十年前一准能考上国营饭店大厨,我们家陆凤回家都嫌她妈做饭不好吃了。”
陆凤调皮地眨眨眼,笑道:“我去找贤春玩。”
与陆凤的活泼不同,一直乖巧依偎在老陆身边的小姑娘斯斯文文,只睁着双眼睛静静看着。
这姑娘看着年纪和王贤夏差不多,个子却矮了半个头,眼里没有半点孩子的天真。
陆凤蹦蹦跳跳离开,小姑娘目光甚至没有半点往那边飘。
等人进了屋,黄桂英才发现小姑娘面生,并不是陆凰。
“老陆,这是谁家……”黄桂英问。
“婶子,我想看电视。”
黄桂英话都还没说完,陆凰就忽然指着电视说道。
她歪头轻轻摇晃着身体,脸上明明也是一派天真无邪,却总透着股说不来的怪异。
黄桂英说不上奇怪在哪,凝神想多看几眼,再看过去时陆凰已经背过身体去,只留下个背影。
此时要是王贤春在,肯定立刻就能看出哪里奇怪。
这姑娘的表情非常僵硬,虽然行为故意装得很稚气,眼底的木齐却是没法掩盖。
前世曾经有导演提出让王贤春演高中时期的女主,彼时已经三十岁的她想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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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就拒绝了,甚至还因此错过那部大爆的爱情剧。
脸可以尽量保持在年轻状态,可随着阅历增加,眼神是绝对不可能依旧纯真无邪。
而这女孩子眼神里沧桑尽显,无论做多少可爱的动作都无济于事。
“这是我三弟的姑娘,叫陆白梅,这事说来话长……”老陆挠挠头说起。
与此同时的厨房那边,陆凤也正说起这个妹妹。
“贤春,今天晚上吃什么?”
“腾飞哥出钱买的鱼,咱们做水煮鱼吃。”
刚才厨房里所有人都瞧见陆叔叔三人进的堂屋,王贤春回答完朝陆凤身后看去,又笑着问起:“陆凰呢?”
“我妹跟我妈先回去了。”陆凤大拇指朝堂屋指了指,把肉放到灶台上:“晚上加两道菜。”
此时才刚两点过,做晚饭还早了点,大家伙都缩在灶台前边烤火边吹牛。
下雨便是冬,江平的天历来变化莫测。
搪瓷炭盆摆在中间,几块炭所散发的微弱暖意已足够,多余的还能在边上放几个土豆。
烤火只是顺带,最主要的还是那几个烧土豆。
“那跟你们一起来的小姑娘是谁?”
“管她干什么!”陆凤硬挤到王贤春身边坐下。
王贤春笑,从兜里摸出把炒瓜子塞到陆凤手里:“看长相不是你堂妹就是表妹,长得跟你有点像。”
“我们关系不好。”
王贤春诧异。
“反正这事我爸肯定要跟王叔叔说。”陆凤看了眼王贤春,小心翼翼地招手示意大家靠过来些:“她是我三叔的女儿。”
众人惊。
“你们晓得我三叔在战场上牺牲了的事吧!”
陆三叔十几年前就牺牲在了战场上,因为尸骨未能归乡,家里只能立了个衣冠冢祭拜。
可王贤春记得陆三叔牺牲时应该是未婚才对,怎么会十几年后突然冒出个女儿来。
“上个月有个女人突然找到我奶奶家……”
女人说跟陆三叔是夫妻,正儿八经拜过堂的,而她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就是陆三叔的闺女。
陆家人怎么可能相信,烈士证上可是正儿八经写着陆三叔牺牲于十六年前。
女人后来告诉陆家人,陆三叔当年在战场上只是受伤昏迷,后来收治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后勤医疗部队中。
不料医疗阵地遭到轰炸,伤员被分散转移到各个医疗点。
陆三叔因为头部受伤,重伤醒来完全忘记了所有关于自己的信息,伤好之后就留在了当地部队后勤工作。
后来跟女人结婚生下了个姑娘,日子也还过得去。
去年中秋陆三叔喝了点酒突然头痛欲裂,送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早些年脑袋受伤的部位破裂引起脑出血。
弥留之际,陆三叔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世。
陆三叔去世后,女人按照陆三叔说的地址把女儿送回了陆家,同来的还有女人的刚二婚没多久的丈夫。
“听上去是不是觉得陆白梅挺可怜的?”陆凤撇嘴。
陆白梅……王贤春嗑瓜子的动作一滞,脑中拼命回忆起书里的各个角色。
陈白梅和陆白梅究竟有没有关系?
16. 第 16 章
书里有个女配叫陈白梅,偶然遇到文质彬彬的男主后对之一见钟情。
爱而不得就故意破坏男女主感情,没想因为使坏不成反遭路过的流氓侮辱,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远走他乡的下场。
书里对这人着墨不多,连长相都以中人之姿四个字匆匆带过了。
陆凤还在继续吐槽陆白梅。
女人留下女儿后连夜离开,陆奶奶虽然还是无法相信一时间多了个孙女,但还是将陆家人都陆陆续续叫了回去商量该怎么办。
“她妈走之前说陆白梅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时我奶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我爸去接三叔回老家安葬才知道了事情由来……你们猜怎么回事?”
“回陆家是陆白梅自己要求的?”王贤春脱口而出。
陆凤连连点头,哪怕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陆白梅威胁自己亲妈,说不送她回陆家就去死。”
陆三叔确实是陆家的儿子,失忆后转业登记时胡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姓陈。
得知真相后女人原本只想带着女儿回陆家认亲,并没有打算把人扔给陆家撒手不管。
可当时还姓陈的陈白梅死活都要回陆家,不管女人如何劝说农村生活艰难都无济于事,最后甚至以命威胁还说了很多难听话。
一气之下,女人才把人带到陆家转身就走,实在是被伤透了心。
“你们说她是不是白眼狼?”陆凤问。
听说事情原委后陆家人心里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不得劲儿,陆白梅却跟没事人一样来到陆家当天开口要单独住一个房间。
陆凤和陆凰昨天回老家没地方睡,陆奶奶想让三姐妹凑合睡一晚都被陆白梅锁门拒绝了。
最后姐妹俩跟妈挤了一晚,陆叔叔在堂屋打的地铺。
如此一来,陆凤能喜欢陆白梅就怪了。
“她不跟我说话,我也不理她。”陆凤说。
还真是陈白梅……王贤春暗自沉思。
陈白梅到远走他乡前都一直以陈这个姓氏出现,书里并没有提及其身世。
想着想着,王贤春身体忽然一震。
她想到了女配离开前在火车站的一段内心独白。
十一岁母亲再婚,十四岁继父猥亵未遂。
哪怕后来继父的行为被发现也只是私下警告几句,就是这样无声纵容最终让陈白梅内心越来越扭曲。
忍受继父几年骚扰后,陈白梅终于得以逃离家庭住进了学校。
依照书里的时间点,不正是母亲马上要再婚,陈白梅将一脚跨入深渊吗?
那陈白梅……现在应该叫陆白梅不惜跟母亲翻脸也要离开就说得通了。
难道陆白梅重生了?
不是重生就应该和王贤春一样的穿越者,熟知了书中剧情发展才会提前有所行动。
王贤春心里不由倒吸口凉气。
不管穿越者还是重生者,那肯定都知道王贤秋就是本文女主,会不会是提前来“斩草除根”的?
“姐。”
许是眼神太过热烈,王贤秋被看得都不好意思继续咀嚼,忙伸手到王贤春面前晃晃。
“我在想雨怎么还没停。”王贤春随口带了过去。
陆白梅想改写人生亦或是还没对男主死心都没关系,只要不针对王贤秋就行。
再说了……王贤春对男主薛天本就没有多少好感。
父母不同意心里痛苦就开始退缩,有误会了不是第一时间问清楚而是伤心出国。
在王贤春看来,要不是薛天的优柔寡断,两人怎么会兜兜转转多年才又走到一起。
屁大点事……
接收完全书内容,这是王贤春心底唯一的想法。
“陆白梅怎么会跟着你们回家?”黄腾飞不解。
烤土豆的香气逐渐飘散,陆凤用火钳夹了个乌漆嘛黑的丢到脚边,一边用火钳刮去焦黑表皮一边回。
“暂时的。过几天她就去住校,放假就去我大姑家。”
陆白梅主动提出住校,周末就去学校附近的陆姑姑家待两天,寒暑假就回老家。
陆叔叔提出也可以来土连巷住,长辈们无论说啥陆白梅就不愿意。
问原因就两句话——陆凤姐妹不欢迎她。她也不喜欢姐妹俩。
“既然不喜欢陆叔叔家,那为什么还答应来你们家住几天?”王贤夏黑乎乎的嘴一动一动,顺道附赠了个白眼。
“谁知道!”
怕是想来看看……女主吧!
“蘸辣椒面好吃。”
女主王贤秋极力推销王贤春前久才调制的干辣椒面,不仅两只手都黑乎乎的,就连鼻尖都沾上了黑灰。
王贤春微笑。
本应该耀眼夺目的女主不会被她带成个吃货吧……
***
灯光昏黄,阵阵泥土腥气被雨水和着风刮进了屋里。
这场雨从中午一直下到天黑都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王元贵担心水漫上地坝,期间还跟陆叔叔冒雨出去掏了回阴沟。
“老胡家可真不讲究,什么都往沟里丢。”
王家右边是牛婶子家,因为两口子都姓牛,邻居大多以牛哥牛嫂来称呼。
夹在两家后方的胡家,一家九口人挤在三间房子里,经常能听到胡婆婆和儿媳吵架的声音。
因为地基稍微高了那么点,往年只要一下雨回家地坝上的垃圾和着泥水就全冲进沟里,要是疏通不及时污水就会漫到王家地坝上。
受灾的不仅王家,牛家也深受其害,为此牛婶子没少跟胡婆子吵架。
王元贵把沟里掏出来的垃圾去丢进竹筐子里,一向脾气温和如他也忍不住埋怨起来。
胡家从上到下都似乎没有基本的卫生观念,什么垃圾都随意地往门口一丢。
王贤春中间也撑伞出去看了眼王元贵捞垃圾,正好就听见了这句埋怨。
火钳夹着袋装满不知名垃圾的塑料袋放到路边,依稀可见有烂菜叶和破布,并且臭气相当浓郁。
陆叔叔弯腰提起袋子,冷不丁地就骂了句脏话:“妈的,太不是东西了!”
王贤春往那边一看,恶心地连退好几步。
袋子破裂,一团排泄物掉落地上,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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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水冲刷成条黄色污水。
土连巷进行改名时曾经进行过一场改动,政府出资铺设主排污管道,要是想建厕所的可以自行将管道接入家中。
大部分人都咬牙花钱接了管道,因为听村长说以后城市规划完善之后村里的茅厕将要全部拆除。
家里地坝就是那个时候从泥地修成的水泥地坝。
胡家则是其中为数不多不肯出钱的一家,巷里茅厕果真陆续拆除,要上公厕只能去北街口。
其实说起来也就几分钟路,胡家人愣是懒得出门,选择用塑料袋解决。
“他家的东西还他家。”王元贵忍无可忍,用火钳将垃圾直接丢进了胡家的院子。
舍不得修厕所,更舍不得修围墙,地坝周边就围了圈篱笆。
垃圾袋正好挂在篱笆上,挡住了雨水的冲刷。
陆叔叔见状,也将剩下的垃圾全甩到了篱笆墙上,干完恶心得打了好几个干呕。
一段不算愉快的插曲后,堂屋里逐渐被饭菜香味所萦绕。
“辣子鸡?”
王元贵提着酒往桌前一坐,立即被桌子正中间大盘红彤彤的辣子鸡吸引。
前年去川省探亲有幸吃过回,就是听说特别费油和辣椒,自家根本舍不得那么些油。
“上周才买的菜籽油……”黄桂英先惦记上了刚打的油,心疼得嘴角都有些抽抽:“炸鸡的油还能炒菜,你没倒吧?”
“这是贵省的糍粑辣子鸡,不用炸鸡肉。”
王贤春放下最后一道青椒洋芋丝,目光快速地从陆白梅脸上扫过。
糍粑辣子鸡是后世网络发达之后才渐渐被人熟知,而现在江平人别说这道菜,就是贵省在地图哪个位置恐怕都没多少人说得上来。
陆白梅面无表情地缩在陆叔叔身边,对王贤春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余光倒时不时瞟向王贤秋。
对女主执念颇深,看来重生的概率更大。
“糍粑辣子和咱们吃的糍粑有什么关系?”王元贵果真没听过,拿起筷子就招呼大家都下筷子:“老陆动筷,在我这别客气。”
“白梅就跟二叔坐这还是跟你陆凤姐坐厨房?”
老陆捏起筷子,余光突然注意到缩在一旁的陆白梅,忙问了嘴。
陆白梅眼珠子转了转,低下头:“我还是跟二叔坐,陆凤姐不喜欢我挨着她。”
“想吃什么夹什么,在王叔叔家别客气。”
孩子闹起脾气来大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尽量把人分开,免得三两句又吵起来。
三个女儿的黄桂英有不少经验,招手让陆白梅坐到身边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全程亲切的没有一丝耐烦。
而从来没有经历过老妈轻声细语的王贤夏和王贤秋这会儿正在就青椒洋芋丝还是干煸洋芋丝更好吃而展开激烈讨论。
王贤春在在中间充当看客,吃饭之余跟黄腾飞顺道聊了聊附近的回收站。
两人一致认为周围的回收站应该早被人淘了千百遍,他们再去的话应该没有什么收获。
与其从城中心往外找,还不如直接去周边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