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穿耀祖考上北大后[九零]》
1. 第 1 章
“我被哥哥骗了!”
“我不要辍学!不要嫁人换彩礼!”
林真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不断喊着这两句话,渐渐的声音带上哭腔。
她猛地睁开眼,双目无神的盯着房梁上有些腐朽的木头,眼睛里逐渐漫上红血丝,眼神染上恨意。
她被骗了。
她好恨。
几秒钟后林真缓过神,把手塞进枕头里想拿出手机,摸了好几下却没摸到,她低头一看发现事情不对劲。
身上盖着的是黄色底子牡丹花色的碎花床单,身下是稍微一晃就嘎吱嘎吱响的窄小木头床,床边的凳子上摆着红色复古的热水瓶,上面还编着竹条,林真从近到远的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几十年前的房间,准确来说这不是她的房间,只是家里的一个杂物间。
后来她出去打工寄了钱回来,父母用这笔钱推掉老房子,建了一栋非常气派的新房子,这些老家具老物件也早就扔掉了,怎么会出现在这?
林真左右看了看,心里忽然冒出个荒谬的想法——她该不会是重生了吧?
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手,不算细嫩,但也没有常年工作的老茧子,年轻的仿佛她才十几岁。
林真几乎是从床上弹射出去的,她迅速跑到堂屋,墙上挂着日历,她凑过去一字一句的看。
1993年,8月2日。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林真一屁股坐回床上,喃喃的说了一句。
木床立刻发出嘎吱哀嚎声,仿佛痛苦万分,但林真却自顾自笑了起来,她勾着唇角,脸上的笑意分不清是自嘲还是高兴。
笑着笑着,林真又捂住眼睛,有眼泪从指缝里落下来。
她回来了!她竟然真的重生到了1993年!
哥哥林志文在这一年夏天宣布自己考上了北大,而林真的命运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被彻底改变了。
她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名列前茅,暑假前刚中考完,录取通知书还没收到,但考上高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是高中三年努努力,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再不济也能考上一个大专或者中专。
如今的中专含金量比后来高得多,哪怕从1996年开始毕业不再分配工作,中专学历也能让她从这个乡下村子里飞出去,摆脱贫穷的命运。
唯一的变数就是哥哥考上了北大。
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哥哥考上了北大,爹娘窝囊半辈子,在村里处处被人欺负,但因为这件事情把腰杆子挺起来了,全家都高兴的要命。
可高兴归高兴,学费成了大问题。
他们家的收入供不了两个学生,更供不了一个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爹娘理所当然的把算盘打到了她身上。
在爹娘的以死相逼下,林真迫不得已辍学去了南方打工,每个月寄钱回来供养哥哥上大学,一开始只是出学费,后来哥哥的学杂费、书本费、买衣服的费用……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都压在她的身上。
林真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每一次反抗,都会遭到爹娘激烈的谩骂,她娘还是会以死相逼,闹得最厉害的一次,她娘拿刀把脖子抹了一道口子,血从伤口一直喷到林真脸上,温热带着铁锈味的血,那次吵架后来变成她的噩梦。
一边以死相逼,一边又给林真一点甜头。
“你哥哥考上的可是北大啊,等他毕业了,分配到好工作,以后肯定还能当官呐!”
“那是你亲哥!他出息以后还能不惦记你?到时候给你安排个铁饭碗,啥都不用干,安安稳稳呆到退休,那日子才叫舒坦呢,你就咬咬牙,把你哥供到大学毕业就享福了!”
上辈子林真听了,林真信了,后来她才发现这是个惊天的谎言。
哥哥毕业以后一直没着落,呆在首都不肯回家,还一直跟家里要钱,父母许诺的美好未来迟迟没有兑现。
林真心里越来越不安稳,直到昨天晚上她接到发小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发小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告诉林真,说打工的时候在麻将馆看见了林志文,林志文正在打麻将。
发小的话让林真浑身发冷,比掉进冰窟窿还冷。
发小把打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原来哥哥没有考上北大,原来哥哥从高考完那年开始,就一直在首都晃荡当盲流,原来她辛辛苦苦打工寄过去的钱,都被哥哥赌光了!
林真挂掉电话就已经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杀了林志文,恨不得立刻回去跟父母拆穿这个该死的骗子。
然而还不等她去火车站,就两眼一翻晕过去,再睁眼,她回到了1993年。
林真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第一想法就是她要拆穿林志文这个骗子,他撒谎骗了所有人!
想到这里林真立刻起身要出去,她要去找爹娘,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上辈子临死前林真就想着,可惜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爹娘就死了,她真想看看爹娘得知哥哥没考上大学的反应,想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心,会不会后悔让她辍学,想看得知被骗以后的他们会不会同样憎恨林志文?
林真急匆匆往外走,光顾着走路没看路,下一秒就在大门口跟人撞了个正着,她一抬头,是母亲。
“妈,我有话要跟你说!”林真立刻说道。
李根娣也立刻说,“我也有话跟你说!走,跟我进去。”她强硬的拖着林真进屋,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林真满脸茫然的跟着母亲进屋,俩人走到她的小房间坐下,屁股还没焐热,李根娣先来了一句,“闺女,我给你相看了个好人家,等打完油菜籽你就去见见,放心,人肯定是个好人,妈不会害你。”
说到这里李根娣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她想起自己那个考上北大很有出息的儿子,又把那抹不自然隐藏下去。
林真冷下了脸,她想起来了,上辈子母亲也来过这一出,那是在家里正忙活着收油菜籽的时候,母亲兴冲冲的找到她,说给她看了一户好人家,让她辍学嫁人,后半辈子就有了着落,是个好归宿。
这是李根娣对外人的说法,实际情况全家人都知道,让林真小小年纪就辍学嫁人,完全是因为要收彩礼给林志文交学费。
而李根娣嘴里的好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是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前面的婆娘刚刚死了没多久,扔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想赶紧娶个保姆回家照顾孩子,外加给他解决生理需求。
心疼闺女的人家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人,但急着给儿子交学费的李根娣管不了那么多。
见林真拉着脸不说话,李根娣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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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扯她胳膊,“你倒是吱声啊,你要是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下个月就安排你们相看,没啥问题就摆酒结婚吧。”
“我不相看。”林真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一寸一寸的冷下来。
李根娣早就习惯了女儿的乖巧听话,下意识的以为那是一句肯定的话,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娘就知道你是全村最懂事最知道心疼父母的……等会,你说啥?”
林真甩开她的手,直接站起来说,“我不嫁人,也不打工,我要继续上学。”
“上啥学!”李根娣嗓子尖锐起来,瞪圆了眼睛,“你一个丫头片子还上啥学,村里多少丫头小学就不读了,你一直读到初中,现在还不满意,还想继续上学,你想累死我跟你爹是吧?我供着你们兄妹俩读书已经累死了,我真的干不动了,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你给我一个念想,你让我过一过好日子吧!”
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李根娣忽然落下泪来,一哭就受不住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仿佛要把这些年因为贫穷受过的委屈和苦难都发泄出来。
她的声音渐渐沙哑,哽咽道:“你以为我想把你嫁给鳏夫,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你哥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但家里别说学费,就连路费都成问题,你不嫁人怎么办,难道让你哥不上了?”
说着说着,她哭的更加伤心,哀哀的说,“都怪我和你爹没本事,我俩要是有本事,把你供到大学我也愿意啊,但现在就是没钱,我们不能耽误你大哥的好前程吧。”
林真闭上眼深呼吸,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她娘下一句话直接把她惹毛了,恨意又翻涌上来。
李根娣见闺女不说话,哭的越发伤心,哭哭啼啼就说,“你要是不想嫁人还有个办法,赶紧去南方打工,想办法跟人家求求情,看能不能预支点工钱让你哥去首都,再赶紧干活凑学费。至于你上学的事情就别想了,去南边打工你哥才有学上,他出息了,不也能提拔提拔你?”
“再说了,我也不是真想害你。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就是年纪大了点,长的丑了点,但人家给的彩礼多啊。再说他已经解释过了,前头那个媳妇是自己摔死的,不是他打死的,你咋就不相信呢!”
“闺女,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嫁了人把彩礼给你哥,等他北大毕业就能给你撑腰,你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李根娣觉得自己这一番真心实意的劝说,肯定能让闺女乖乖听话,但她不知道自己每一句话都踩在了林真的雷点上,瞬间点燃林真的怒火。
林真站在床边,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仔细看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
上辈子的她也是十六岁被老娘逼着辍学嫁人,那会她特别心疼父母,心疼他们不容易,心疼他们一把年纪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哭的老泪纵横,所以她听话的辍学去打工了,可是现在想想,她心疼别人,谁又来心疼她的不容易?
北大毕业,给她撑腰。
呵,上辈子她就是被这句话骗了。
林真嘴里重复了一遍母亲的话,耳边母亲的劝说还在继续,她忽然觉得很烦,扬手砸了暖水瓶。
砰的一声,玻璃彻底炸了,碎片到处乱飞,甚至擦伤了林真的小腿,但她感觉不到疼,盯着絮絮叨叨的李根娣忽然吼道:“我说了不嫁人不打工,你听不见吗?!”
2. 第 2 章
正值盛夏,大中午的屋子外面那棵树上的蝉都热哑了,热的人头晕脑胀,林真砸掉热水瓶的动静把李根娣吓了一跳,她立刻清醒过来,看见自己好几块钱买的热水瓶摔成了八瓣儿,内胆直接碎成片了,心疼的差点跳起来。
她也装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嚷嚷道:“你长本事了,还学会摔东西了?!你不想嫁人还想干啥?咋了我把你养这么大让你嫁人你都不同意是吧。”她忽然恨恨的说,“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就该把你摁进尿桶,自己没本事还不肯听话,你要是考上北大我也供你,我砸锅卖铁供你!脑瓜子比不上别人还有脸砸东西。”
林真忽然笑了两声,毫不犹豫的说,“我脑子再笨也靠自己考上高中,我再笨也不会骗人,撒这种谎也不怕遭雷劈!”
“什么谎,你说啥玩意!”
林真:“我哥撒谎了!他压根没考上北大!他为了自己面上过得去骗了全家人,就这种人你还当个宝,我呸!”
“你放屁!”李根娣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这声嚎叫,盯着林真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闺女,反而像是看仇人,她上来拽着林真的领子,像是在说服林真,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尖刻的声音挤进林真耳朵里,“我儿子就是考上了北大!我儿子毕了业就能去当官!你凭什么说他没考上,你有啥证据?!”
林真冷笑,“他高三的成绩都烂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心里没数?这种人怎么考上北大!”
“去市里的人都回来说了,状元就是你哥!他都收到通知书了,你凭啥说他撒谎?”李根娣死死盯着林真,完全不肯接受这件事。
他们住的村子叫大刘庄,村里十个里头有八个姓刘的,这是个大家族,他们姓林的在村子里孤立无援,总是被人欺负,这次儿子考上北大,可算是让她腰板挺直了,扬眉吐气。
林真一字一句说的话,就仿佛在往她心里捅刀子。
李根娣哆哆嗦嗦勒紧林真的衣领子,丝毫没发现已经勒到了最紧,她声嘶力竭的质问,“证据呢?你说我儿子没考上北大,证据在哪?”
林真把母亲的手从自己衣领上甩开,陷入一阵沉默。
要说证据,她现在一时半会的还真是拿不出来,上辈子听完消息就气昏过去了,根本没时间仔细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重生回来,才发现要证实林志文撒谎,还真是不容易。
首先,一开始这个消息并不是林志文自己说出来的,是同村有个小伙子去市里买化肥,回来之后就说在学校门口的光荣榜上看见了林志文的名字,排名第一的赫然就是林志文。
林志文成状元了。
紧接着林志文自己也承认这次高考超常发挥,考的比平时都好很多,大概七月末的时候,他又带回来一张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本来村里还有人不相信,觉得应该是搞错了,等录取通知书一拿出来,那些人都不吱声了,纷纷夸奖林父林母会教育孩子,竟然教育出一个状元。
反正又不是自家的孩子,林志文以后当了官肯定也会回报村里,村里人想想这些,也就没再仔细追究。
其次,林志文并不在县城上高中,他上的是市一中。
林志文从小被父母捧着夸着,成绩一直都不错,中考的时候甚至超常发挥,考了个年级前几名,中考完之后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在家哭着喊着要去市里上高中,说市里的老师优秀,市里的教材齐全,反正市里的中学千好万好,比县城好一万倍。
林父林母被林志文说动了,俩人一合计,把大女儿也就是林真的大姐给嫁了出去,拿了笔彩礼,用这一笔彩礼交了借读费,把林志文如愿送进市一中。
所以林志文的高中远在市里,想去他学校里打听,找人作证,还得先去市里一趟。
一时间,林真沉默下来,她要怎么立刻证实林志文在撒谎。
这一阵沉默被李根娣看在眼里,她立刻抖擞起来,得意的好像抓住林真的把柄,指着她鼻子骂,“死丫头一天到晚就会胡说八道,你看看,说不上来了吧,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上学,故意陷害你哥哥!没良心!白眼狼!”
从小到大,只要林真稍微不顺她的意思,李根娣就会大骂白眼狼,抱怨自己生到了全天下最不孝顺的闺女,但可笑的是上辈子林志文呆在首都一直不回家,八百年也不往家里打一个电话,李根娣却不说他白眼狼。
林真扯起了嘴角,张了张嘴,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怒气在她肚子里顶来顶去,顶着她想说话,但她不敢开口,一开口,她的话必然扎的李根娣鲜血淋漓。
李根娣却不知道见好就收,她继续破口大骂,“没良心的丫头,不要脸的丫头!谁家的闺女不是为了哥哥弟弟做贡献?远的不说,就说你大姐,她不也嫁人换了彩礼,她说过什么没有?偏偏就你特殊,还不想嫁人想上学,我看你是没睡醒。你要上学,学费哪里来?你哥的学费又哪里来?”
“我的学费自己赚,我哥的学费跟我有屁关系?”林真掀起眼皮,冷冷的反问。
这话把李根娣吓到了,她夸张的倒吸一口气,看着林真的眼神好像在看怪物,她反问道:“你哥的事情不就是你的事情,你作为妹妹不应该帮他?这不是应该的?”
林真听够了!上辈子就听够了!
她猛地提高嗓门,“他的学费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学费自己挣,他要是挣不到,退一万步说也该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没钱就该去赚钱啊,光知道卖女儿卖妹妹算什么本事?这种人就算是上了北大,又能有什么出息?!”
“我们怎么赚钱,我们就是两个种地的农民,我们……”李根娣涨红了脸,下意识的辩解。
林真打断她,毫不客气的揭开他们的遮羞布,“你们两个大人不知道怎么赚钱,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知道?你命令我出去打工的时候不是挺会说的吗?还让我跟别人预支。从年初算起,你们自己去南方打工不也能赚到学费,为什么就知道逼我?”
李根娣嘴巴张了张,发出类似嚎叫的声音。
林真最后一句话,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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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扎了个稀巴烂,“你跟我爹就是胆小怕事,又好吃躲懒,觉得自己把我生下来就可以把我当奴隶使唤,自己不想干的事情都扔给我去干,自己不好意思说的话就撵着我去说,好像我是一个不知道伤心不知道难过的工具,从小到大,好话我没听过一句,活儿我是没少干,但我欠谁的吗?”
她面无表情的说,“就算我欠了谁,那我也只欠了你们俩,生养的恩情我会给你们养老,林志文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管我喊妈?”
“你……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李根娣气得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脸气得通红,整个人都在摇晃,下一秒就要气昏过去的样子。
她不敢承认林真说的都是对的。
她和林父都在村里土生土长,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出过远门,根本不好意思出去打工,更别提舔着脸求人家预支工资了,所以她打着亲情的旗号让林真去干这些事情。
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敢去看林真的眼神,一股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
她哆嗦着手指,指着林真鼻头半天,忽然发出一声哀嚎,直接朝着镰刀冲了过去,“让我死!生出这种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真落在后面一步,盯着李根娣的背影,果然看见她靠近镰刀的时候动作慢下来,她在等着别人去拦。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招数,对林真用的尤其频繁。
先是上来打感情牌,不管用就来硬的,又打又骂,如果还不管用,那就开始寻死觅活。
从小到大,一般用不到第二招林真就已经听话了,但这次她不想听话。
她不想松口嫁人卖自己,也不想背上害死亲妈的名声。
所以在李根娣把镰刀抵着自己肚子,在等着人过去拦的时候,林真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她没拦着李根娣,而是直接把镰刀夺下来,反过来用刀尖抵着自己肚子,笑的特别癫狂,声音比李根娣刚才还要尖锐,“妈,你别在这寻死觅活的了,我知道你不会捅自己,就是装给我看的,来,你捅我一刀,捅完我们的母女情也两清了,以后我不欠你你不欠我,你别再逼我!”
这句话林真上辈子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有勇气,她以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会哭,但当这一刻真的发生,她却异常的镇定,就好像已经在心里演练了上万次。
李根娣看见林真那张脸,恍惚间打了个哆嗦,她甚至感觉只要自己一松口,这个死丫头就会把刀捅进肚子里去。
她趁着林真不注意,赶紧上前把镰刀夺下来,然后抱着镰刀哭倒在地上。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她又哭又喊,嗓门大的恨不得整个村庄都听见她的哭声。
林真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娘,你怎么还在问这个问题,我只是不想嫁人,又不是想把大哥卖出去换嫁妆。”
她顿了顿又说,“我不想让你们把我当油菜籽一样榨干,不想让你们把我推进火坑,这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李根娣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3. 第 3 章
中午的那场吵架最后以李根娣先服软结束了。
没办法,地里一大堆的活儿,收完油菜籽还要收水稻,收完粮食得拉去打谷场晾晒,活是一个接一个,忙的连上吊都抽不出时间。
照理说往年是没这么忙活的,但这两年大闺女出嫁了,儿子在读高中舍不得使唤,小女儿又撂挑子,活儿全落在林家两口子身上,累的俩人嗷嗷叫唤。
李根娣在地上哭了一会,偷偷睁开眼睛瞄向林真的方向,见闺女已经躺回了床上,她顿时觉得没意思,骂骂咧咧了几句,说了白眼狼之类的话,就赶紧拍拍屁股爬起来。
李根娣本来想直接去地里,她吩咐林真做午饭送到地里,结果死丫头跟哑巴了一样不吭声,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她到底是心里不妥当,从家里拿了点萝卜干和馒头才走了,谁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还真没去送午饭,要不是馒头他俩得饿死在地里。
林家两口子在地里忙到天黑透了才回家。
一进家门,李根娣直奔厨房,进门就看见冷锅冷灶,她顿时黑了脸。
“这个死丫头真是皮痒了,我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揍她了,地里的活儿不去干,现在连饭都不做了!”李根娣憋了一天的怒气,本来已经压下去,这会儿又猛地窜上来,恨不得逮着这个死丫头揍一顿。
她在地里干了一天累活,中午就吃了点馒头和萝卜干垫肚子,这会儿又饿又恨,提着镰刀气势汹汹冲进林真所在的屋子,屋子里光线昏暗,她刚一进去就看见林真坐在唯一的窗户前,低着头,手上好像捧了什么东西。
李根娣凑近了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林真竟然在看书,她竟然还在妄想上学读书!
说不上来的一股恐慌涌进心头,李根娣直接把书本扯过来一摔,嚷嚷起来,“林真你耳朵聋了听不见我叫你?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家看书,看看看,咋不把你眼睛看瞎!你读这么多书有个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嫁了人生了娃,鬼还管你读不读书,反正都是要带娃儿的!你就是脑子笨转不过弯!”
“不懂事的死丫头啊,现在收稻子,你不去地里帮忙干活就算了,在家还不知道做饭,我跟你爹累死累活一天,回来还得做饭给你吃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是我请回来的少奶奶?”李根娣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直接上手来扯林真的耳朵,“我怎么这么命苦,生到你这种不懂事的闺女,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闺女不下地干活,你倒是好,还跟我唱反调!”
林真已经预料到她的动作,侧头躲开了这只手,捡起书本冷硬的说,“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我干够了,干烦了行不行,都是家里的孩子,凭什么永远只有我要干活。如果你们做不到公平,那就都别干了。”
李根娣好像听见天方夜谭,她带着几分嘲讽,又带着几分真心的发问,“你觉得不公平,啥叫个公平,我让你读到初中已经很公平了,你知道村里有几个女孩读初中的吗?你知道村里很多人家当初生了女儿直接按进尿桶里吗?你知道当初我连上学都不敢想,刚到上学年纪就被你外婆拿棍子撵着下地干活了吗?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突然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不公平,我对你已经够良心了。”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从小到大把这些话挂在嘴边拿捏林真,觉得别人家都不把女儿当人看,而她甚至供上了初中,她仁义,她才是村里最好的母亲,就算这次出了逼着林真嫁给鳏夫的事情,那也是事出有因,林真得理解她。
但这一次林真就是不想理解了!娘为什么只这么要求她,而不去要求哥哥理解,不去要求哥哥付出?
凭啥?
林真也露出一模一样的嘲讽表情,眼里的尖刻甚至比李根娣还浓郁几分,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这就是公平?你觉得不把我弄死就是公平?”
她忽然声音一高,“那你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把我弄死!为什么不生下来就把我按进尿桶里头!总说你对我很良心,难道不是因为你想把我养大,好给哥哥换彩礼吗!既然是为了卖我,为什么还总说你对我很好?你见过谁家对闺女很好,却把她卖给三十岁的老男人?”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李根娣脑子发晕,下意识的说,“可你外婆比我还差!她都没让我上过学!”
“外婆对你不好,你就得对我更差?!是我不让你上学的?”林真进一步反问,“外婆欺负你,你就来欺负我,合着你也是柿子挑软的捏,你跟外婆一模一样!”
“随你怎么想吧,我还是那句话,哥干我就干,他不干我就不干。难道他不知道现在是收稻子的时候,家里忙成这样,他就这么跑出去玩,我又凭什么干。”
林真直接躺下了,她干够了,上辈子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她累了。
李根娣见她一直扯大儿子,勃然大怒,脱下鞋底子就上来了,“我看你还能翻天,赶紧给我下来做饭,还要老娘伺候你?”
她动作特别快,第一下就抽中林真的胳膊,啪的一声,火辣辣的疼。
林真捂着胳膊窜起来,在床上到处躲闪,愣是没让李根娣打到第二下,她执着的用这种方式对抗。
母女俩在床上你争我斗,不大点的小房间里特别热闹,李根娣打着打着火气就上来了,扯着嗓子嗷嗷的叫骂。
就在李根娣把两只鞋子都脱了准备上床抓人的时候,林父林大山也提着镰刀从外面进来,看见母女俩这样顿时急了,镰刀一扔就上来拉架,“根娣你这是干啥,马上都快天黑了,下地的人都回家,闹出这种动静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啥,我教训闺女有啥不对。”李根娣叉腰吼道:“林真你赶紧给我滚下去做饭!”
林真依然不为所动,李根娣就张牙舞爪的往床上爬,林大山一把把她扯回去。
林大山无奈的看了闺女一眼,又去劝说李根娣,“她不想干就算了,你去干,我帮你烧火,走走走,我们去做饭,别这样打孩子。”
他好言好语的劝着李根娣,动手把她拉出房间,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你倒是会做好人,我在那教育孩子你插嘴干什么。”李根娣不服气,抱怨着说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我教训孩子的时候出来说好话做好人,搞得孩子都不听话,她心都野了,说什么一定要上学读书。”
李根娣抱怨起来就喋喋不休,林大山扯了扯媳妇袖子,又探头朝着外面看几眼,见林真没有跟过来,这才压低嗓门呵斥道:“你小点声,说说说!说有什么用!你看不出来现在闺女铁了心不想帮志文?”
“呵呵,她不想帮有什么用,她是我生的,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让她嫁人就得嫁人,这就是法,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李根娣不以为然。
“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现在都讲国家的法律,她不帮她不犯法,你逼她嫁人你犯法!你想蹲大牢去?”林大山觉得媳妇蠢得无可救药,这个家就他一个明白人。
李根娣果然慌了,她可不想蹲大牢。
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前些年就蹲大牢去了,年前才回来,以前明明是个挺机灵的人,回来以后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问什么都不说,村里人在背地里笑话的同时,也感叹应该是在牢里被打怕了。
李根娣想想自己要蹲大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会吧,国家还真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啊。那她爹你倒是出个主意,不逼她能咋办?”
林大山沉吟片刻,嘱咐道:“这段时间别动不动就打骂孩子了,也别逼着她干活,不想干活就不干,你先哄着她嫁过去,怎么说都得先把志文的学费凑齐了,你现在对孩子又打又骂,万一她逼急了跑了咋办?”
李根娣:“她不敢吧,能跑哪里去。”
“谁说得准,万一呢?兔子急了还咬人。”林大山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这段时间先别管她,哄着嫁过去再说。你赶紧做饭,我一天都没怎么吃,饿死了。”
李根娣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又不情不愿的去做饭,今天一整天林志文都没回家,到了晚上吃完饭的时候还是没回来,他今天应该是不回来了,李根娣糊弄着做了一顿饭,疲惫的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之后的一天时间里,不管李根娣吩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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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活儿,林真一个也不做,全当没听见,李根娣想到丈夫的话也就忍了下来,带着一肚子火干完家里的活儿,转头又跑出去跟人抱怨自己倒霉,生了个不孝顺的女儿。
一整天的时间里,林真就待在自己房间,她在家里找了找,把自己初中三年的课本从柴火堆里找出来,然后就坐在桌子前复习初中知识。
林真想好了,她要继续读高中,她要把上辈子让给林志文这个废物的未来,再亲手拿回来。
她怎么说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不努力跟他们拼一把,那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她要活的比谁都好,让他们都仰望。
现在是八月初,距离高中开学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没时间吹牛逼,得抓紧时间复习了。
林真一整天都在屋子里看书,拿笔记本演算习题,终于在中午吃饭前复习完了初一上学期的知识。
中午李根娣和林大山两口子在地里吃饭没回来,林真就在家里找了个馒头切了点榨菜,垫了垫肚子后,又在柴火堆里找到了林志文的高中课本,除了课本,还找到了几本练习册。
林真翻开看了看,冷笑一声。
夕阳如火,在地里忙活一天的李根娣两口子终于回来了。
一回家,李根娣就看见林真还在看书学习,她看在眼里,跟丈夫对了个眼神,夫妻俩总觉得心惊肉跳的,恨不得立刻把林真嫁出去拿到那笔彩礼,又迫切的希望儿子赶紧回来。
儿子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儿子肯定能有办法!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天色完全暗下来,林志文终于在父母的盼望里回来了。
林志文回家的时候父母都不在家,他们得趁着这么点时间去自留地拾掇拾掇,忙着呢。
他也不奇怪,直接走进妹妹的房间,笑嘻嘻递上一枚漂亮的蝴蝶结发卡,红色带着闪片,既俗气又亮眼,这是小女孩最喜欢的款式。
林志文说,“看,哥对你多好,出去玩还想着你,小摊上就这个小卡子最漂亮,你带上肯定好看。”
林真停下笔,接过发卡看了看,心里一阵发冷。
从小到大,家里对她最好的是林志文,第二好的就是林大山,李根娣是永远非打即骂,生气起来什么难听话都骂。
林志文很喜欢出去玩,很喜欢跟人交朋友社交,而她被父母限制在家里干活,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根本没办法出去玩。
因此,林志文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偶尔会掏出一个小礼物,比如一串野果子或者一块碎布头,等他出去上学后,就变成了一把糖果或者一个头绳,再或者就是这样的小发卡。
曾经她以为这是哥哥惦记她爱护她,现在想想不过就是收买人心的小手段而已。
要是不给点甜头,怎么让她心甘情愿的卖命?
如果林志文真的爱护她这个妹妹,在牌桌上赌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要拼命工作多长时间才能挣到这些钱?
如果真的爱护她这个妹妹,怎么会撒那种谎?
想起这些林真心里就窜上来一股邪火,她恨不得现在就提刀杀了林志文,但现在还不行,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所以林真只是把发卡重新扔到林志文面前,又提起了笔,头也不抬,“是啊,哥,你对我真好,从小到大爹娘让我干活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考上大学了还不放过我,爹娘要把我卖给一个死了媳妇的男人做老婆,换钱给你交学费,这事儿你知道吧?你对我可真好。”
“啊?”林志文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惊讶。
他早就知道爹娘准备把妹妹嫁出去的事情,就是没想到林真有这么大的不情愿,这一顿夹枪带棒的指责,把林志文说蒙了。
他还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已经决定好了,没想到妹妹这么不愿意。
林志文皱皱眉头,沉思了一会,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误会了小妹,爹娘不是要卖你,只是暂时委屈你一下,等我大学毕业当官……”
“你能当上官?”林真满脸嘲讽的抬头,不仅当面嘲讽,还乐出了声。
4. 第 4 章
林志文顿时觉得一阵莫名的羞耻,还想说点什么,林大山两口子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扛着锄头急匆匆的跑进家门。
看见儿子回来,李根娣喜得跟什么一样,眉毛都飞起来,她朝着林志文招手,“儿子,快出来,娘有话要跟你说。”
林志文皱着眉头又看了林真两眼,这才出去找爹娘。
也不知道李根娣在门外对他说了什么,林真没注意听,等她解开一道数学大题后,林志文又兴冲冲的回来了。
他一身的确良白衬衫,打扮的文质彬彬,因为常年不下地,皮肤在学校里捂得白白的,看着确实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林志文一进门就说,“我知道了小妹,你是不是因为辍学的事情生气了?娘说你也想读书。但是你得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很困难,再加上我又考上了北大,花销太大了,实在是供不起你。这样吧,等我从北大毕业,分配到好工作,我就把你安排到最好的岗位上去,让你吃喝不愁……”
他提起北大就激动,眼神几乎要放光,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是真的考上了北大。
只要想想上了北大以后的光明未来,林志文的心情都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就在他一口一个北大,站在书桌前给林真展望未来的时候,林真终于放下了笔,面无表情的跟哥哥对视。
对于父母,林真还有几分沟通的想法,但是对于林志文,她是一句废话都不想说了。
上辈子这人能干出那种事情,心安理得的拿着她的血汗钱在首都快活,就证明这个人根本没心,他是个空心人,他是被欲望驱使的躯壳,他没救了。
所以林真没有骂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放在手边的高中课本,意味深长的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连高二下学期最基础知识点都写错的人,真的能考上北大,你信吗?”
林志文仿佛被人砸了一棍子,砸的他头昏脑涨,他意识到妹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妹妹的眼神好像要看透他的灵魂。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些练习册上的东西是我随便写的而已!”
他扔下这句话,然后落荒而逃!
……
自从高考完放了暑假,林志文这些天一直在外面玩儿,偶尔才回来一趟,他说是在外面跟高三的同学联络感情,这些同学以后都是他当官或是做生意的助力。
这么一套说辞搬出来,林大山两口子都对儿子信服了,除了信服还有佩服和骄傲,在家对儿子说话大点声都要互相瞪眼睛。
今天儿子从外面回来,两口子别提多高兴,还特地做了一桌菜给林志文开开荤。
家里条件不富裕,肉是舍不得买的,就买了一条大鲫鱼。
桌上的两道好菜都放在林志文面前,一道油汪汪的青椒炒鸡蛋,青椒家里多的是,自留地里多的吃不完,林真伺候的好,今年家里青椒大丰收,回头吃不完还可以摘下来去镇子上卖,还有一道就是红烧鲫鱼,李根娣鱼鳞剐的不干净,吃起来很腥。
李根娣和林大山对儿子说话的时候,那态度无比殷勤,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李根娣把鲫鱼往儿子面前推,一个劲儿的劝他多吃点,吃鱼肚子上的肉,没刺还肥嫩,林大山则是一个劲的往儿子碗里头夹鸡蛋,一盘鸡蛋基本全被他夹走了。
偶尔良心发现,他也会招呼林真吃鸡蛋,即使盘子里已经没有鸡蛋了。
林真心里觉得好笑,并不多话,沉默的吃完饭就回去继续复习,争分夺秒的学习。
吃饭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李根娣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儿子说,巴不得自己立刻撂下筷子滚蛋呢。
此时此刻,林真巴不得在家当个透明人,她一吃完就回去继续读书,读着读着听见外面响起争吵声。
林真扔下笔跑到门后面听了听,她隐约听见李根娣提起“北大”两个字,紧接着就是林志文的声音。
“什么意思,你们不相信我?”林志文直接扔了筷子,没好气的说道。
林大山连忙道:“不是我们不相信,是村里有些人说闲话,爹娘对你是一百个相信,要不咱们就拿出点证据证明一下,堵一堵他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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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文便说,“我跟他们说得着吗?我凭什么要跟他们证明。我以后上了北大,就是这个鸡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我何必跟他们争这个,你们也别听这些人的闲话,他们就是看不得人好,羡慕你们有个出息的儿子而已。”
林大山和李根娣夫妻俩苦着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也不敢再跟儿子呛呛,只好勉强点头。
又过了几秒钟,林志文回屋砰的一下甩上了门。
林真在门后听了一会,见没动静又坐回书桌前。
看来她今天说的话,就算没拆穿林志文的真面目,也在爹娘心里扎了根刺,很好,距离她彻底拆穿这个大骗子不远了。
林真一直复习到天黑,她已经好多年没进过学校,对课本上的知识也忘得差不多,这要是不抓紧时间复习,到时候进了学校跟不上才是浪费时间,她一秒钟也不想浪费。
等她从书本里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们大刘庄算是彻彻底底的乡下地方,跟城镇一点挨不上边,家里还没拉电线,所以一到天黑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要学习就得点蜡烛或者煤油灯。
家里没有煤油灯,蜡烛也被李根娣藏起来了,林真不想摸黑学习,伤了眼睛得不偿失。
她没怎么想就决定上床睡觉,洗完脚出去倒水,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爹娘那间屋子里传出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林真本来不想偷听,但隐隐约约又听见他们提起“北大”两个字,心里实在是好奇,就提着盆轻手轻脚的凑到窗户边听了听。
原来林大山两口子这会儿说的还是林志文考上北大的事情,两个人嘴上说着相信儿子,但心里还是对这事儿起了疑心,今天晚上林志文的态度更是让两人心里打起了鼓。
屋子里李根娣的声音传到林真耳朵里。
“他爹,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你说这孩子自从去市里上高中,成绩就一路下滑,高三的时候老师还叫我们去了两次,次次都说他学习态度不积极,考上北大的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5. 第 5 章
李根娣靠着床头一脸纠结,在县城上初中的时候大儿子是班级的前几名,自从去了市一中就不行了,成绩一路下滑,他每次回来都一脸不高兴,李根娣心里知道,儿子是气愤自己样样不如人,儿子从小就有傲气,接受不了自己跟市里学生的差距。
林大山沉着脸呵斥,“胡说啥?”
“我没胡说,今天三丫头也说这事儿是假的,说的有模有样,我就是担心……”
“咱们儿子心里有数,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从小就是个聪明人,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不是当官就是当老板,你可别信了三丫头,她一个中考刚毕业的孩子懂啥,嘴里没一句实话。”林大山说着说着一阵沉默,“但是今天志文这个反应也不对劲,保不齐还真有点猫腻。”
李根娣就急了,“那咋办啊?”
林大山说:“着什么急,我记得你家有个远房外甥女在市里打工,找她问问不就知道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李根娣就说外甥女到底是远房亲戚,怕托人带话或者打电话人家不上心,这种大事最好还是家里人亲自去一趟,看看才能放心。
这话说的有道理,林大山不住的点头,但很快又沉默下来,“家里忙着收油菜籽收稻子,哪有空去啊,这要是等到农忙了再去,万一耽误志文大学报道咋办?”
“都怪三丫头!日子过得好好的竟然这样作死。”李根娣又抱怨起来,“别人家这么大的丫头要么在外面打工挣钱,要么在家里帮忙干农活,偏偏就我命苦,养了个少奶奶,不干活就罢了还等着吃现成的,这次要是她能把地里的活儿捡起来,我不就能抽出功夫去了!要我说还是得打一顿,把她打服了就下地,我也有功夫能出去打听这件事。”
林大山:“都说孩子大了不能打,这丫头气性也大……”
转眼两口子又拌起了嘴,李根娣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翻来覆去的说着“白眼狼”“不懂事”之类的。
林真见他们说的都是废话,就静悄悄的转身准备回去。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几步路的时候,忽然表情一僵,整个人就那么愣在那。
林真在这一刻如遭雷劈,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让她浑身发冷,连后脖颈子都冒起了凉气。
一开始听见爹娘的谈话她还没想到这一层,但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一个想法从脑子里劈过——如果爹娘上辈子早就知道林志文在撒谎呢?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林真的手也开始发抖了。
如果爹娘早就知道了呢?
按照他们俩刚才说的,娘有个远房外甥女就在市里工作,想找她打听事情的真相很容易。
而他们对林志文的信任也并不是那么坚定,被村里人和自己三言两语的一说,就开始起了疑心。
也就是说,有可能上辈子爹娘就对林志文起了疑心,并且要么托人要么亲自去一趟市里,找远房外甥女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但他们抱着这个谎言不拆穿,反而合起伙来骗了她十几年,逼她辍学南下打工,把她当驴使,使着她给这个家不停地赚钱,不停地上供?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林真整个人都在发抖,汗水从发根子冒出来,有些微凉的夏夜竟然出了一身汗。
林真顺着这个想法继续往下想,按照这个思路,上辈子很多奇怪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比如说林志文在首都十几年都不回来,爹娘却从不催促他回家衣锦还乡,那是因为爹娘知道他在首都不是上学,而是当盲流,一回家,看那说话谈吐就被看穿了
再比如说,上辈子她工厂放假的时候,曾经提了提想去首都旅游,但因为一个人去又人生地不熟,想请林志文当个向导陪她玩两天,再去北大的校园里转一转,那一次林志文不同意,爹娘也打死都不同意,甚至对她破口大骂,说她心野了,赚了点钱就想出去浪,最后甚至放话说,让她去哪都行,别去北京给林志文丢人。
……
这样的事情,上辈子出现过很多次,只要提起林志文和北大,爹娘就跟炸了锅似的,根本不允许她去探究。
曾经她信了爹娘的说法,以为他们是怕她去给大哥丢人,现在想想,其实他们是怕她过去拆穿了林志文的谎言,从此就不肯再上供了!
林真站在黑暗中,感觉自己浑身都泡在冰水里,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凉意,心里仿佛破了个大洞,风一吹就是一阵心悸。
她好恨。
她好恨啊。
一股恨意油然而起。
以前她以为她和爹娘都是受害者,他们三个人都被林志文给骗了。
她以为爹娘对自己不好,只是因为太看重林志文,毕竟考上北大的林志文确实光宗耀祖。
可现在事实撕开了一个角,让她窥见了血淋淋的真相。
真相就是她被这一家三口骗了一辈子,耽误了一辈子,而现在重生回来,他们还想要再次啃食她一次。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真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感觉自己的上辈子就是个笑话,她现在只想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永远不回来。
但是走出两步又忽然想起来件事儿,现在还没有普及身份证,去哪里都得带着户口本,实在不行也得带着户口页,没有这个她哪里都去不了,就连学校报名也得要户口页。
人可以离开,户口是迁不走的,至少现在她一个刚刚毕业的中考生没办法迁走,户口在这,就要被李根娣和林大山拿捏。
户口页李根娣也不会给她,藏的严严实实,生怕她现在就跑了,到时候没钱给林志文交学费。
她就这么跑出去,无家可归,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没有户口页,手里没钱,出去以后寸步难行。
林真也不想就这么算了,她好恨啊,凭什么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凭什么她要被这些人吸血,凭什么只有她被拖进回忆里一个人品尝仇恨?
凭什么?
难道生了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她当驴使唤,哄骗她,压榨她?
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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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得牙根子都在痒痒。
林志文撒这种谎,凭什么只有她是受害者,而他们踩着她的汗水一个个过的人模人样,林志文在首都赌钱,爹娘在乡下有大房子,有一个活在嘴里的有出息的儿子,只有她被拖下水了。
就因为受害者只有她,所以他们能体面的高高在上吗?
如果把他们都拖下来,还能这样维持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体面吗?
把他们都拖下水,让他们都品尝到被骗的滋味,这样她就能从恨意中解脱了。
林真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一想就刹不住车。
上辈子她总是被道德绑架,被世俗洗脑,觉得父母都是为自己好,但她落了个什么下场?
还不如给自己狠狠出一口恶气,然后离开这个家。
林真想着想着,冷不丁笑了出来。
她突然很想感谢爹娘和大哥,谢谢他们活的这么自私,谢谢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毫不留情斩断她对这个家最后的念想。
这辈子,她也要像他们这么自私的活一次。
林真晃了晃神,手上动作一松搪瓷盆就掉在了地上,“邦”的一声响后,盆子咕噜咕噜的滚到林大山两口子门口,声音也惊动了他们俩。
李根娣打开门,看清外面是林真就破口大骂,“大半夜不睡觉你闹什么妖!我好好的盆摔烂了你赔的起?x蹄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我房间门口,咋,你要弄死我?”
刺耳尖锐的骂声让林真更加清醒,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抢先说道:“不是啊娘,我出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想通了。”
“咋,你同意相看嫁人了?”
林真说:“不嫁人,我去南方打工,我给哥哥赚学费。”
“我只有一个条件,去南方之前我要去市里看看,看看哥哥到底是不是考上北大了,只要是真的,我就去南方打工。”
李根娣半信半疑,“你怎么想通的?”
林真一时间找不到借口,便低下头不说话。
她要是胡编出一大堆理由来,李根娣还得怀疑一下,毕竟闺女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活泼能说会道的人。
眼下看见林真低头闷不吭声,就跟从前的样子差不多,心里估摸着死丫头是羞愧的说不出话。
正好,她也正愁着没人去一趟呢,听到这话也挺高兴,但李根娣还是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你哥这么聪明,这事情不可能是假的,你好好供着你哥上大学,以后肯定有你好日子。”
她又絮叨起来,“要我说你早答应不就得了,还闹出这么一顿,死丫头就是脑筋转不动,当妹妹的帮哥哥不是天经地义?”
李根娣嗓门高,一顿吵吵全家人都吵醒了,林大山在门后欣慰的看过来,林志文也打开房门探头探脑。
林真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又听见老娘理直气壮的要求她给哥哥牺牲,忍不住露出缺德的笑容。
这辈子,就从拆穿“耀祖”考上北大开始吧。
6. 第 6 章
说完正事,林真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去睡觉了。”
李根娣点头,嘱咐道:“你给我早点睡觉,我尽快找人带你去市里。”
林真转头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忽然听见林志文喊了一声,“什么去市里,什么意思?我刚才听见小妹说要去市里打听我的事情,你们还是不相信我?”
他一开始听见林真愿意辍学打工还挺高兴的,这个妹妹终于想通,不跟家里人对着干了,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林真说要去市里。
那一瞬间林学文头皮在发麻。
“学文你别多想,不是爹娘怀疑你,是你妹……哎呀三丫头这个死妮子,她就是想读书,有句话叫啥来着,不见棺材不掉泪!”李根娣手忙脚乱的解释,“反正就那个意思,她就是想去一趟,去看看,没别的。”
林学文僵着脸,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冷静,“我不同意!你们这是在污蔑我,你们在侮辱我,她不许去!”
林真慢悠悠的说,“不让我去市里看一看,我绝对不可能去打工的,死也要死在学校。”
“三妹,你……”林志文的汗水都流进了眼睛里,咸咸的,眼睛一阵刺痛,他很想问林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有那么一秒钟,林志文想把自己撒谎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是的,考上北大的事情是假的,他撒谎了。
自从上了高中他的成绩就一路下滑,到了快高考的时候更是一塌糊涂,他从高考考场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
但是那天村里小伙子兴冲冲的跑过来报喜,告诉爹娘他考上状元,面对爹娘高兴和兴奋的眼神,他没控制住自己的虚荣心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状元。
之后的好几天林志文都想找机会告诉爹娘事情的真相,但是他说不出口,时间越长他越是说不出口。
从小到大,他就是被爹娘捧着长大的,他是爹娘嘴里注定有出息的儿子,注定光宗耀祖的人,他几乎被父母捧上了神坛,时间一长,他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
现在跟爹娘承认撒谎,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和虚荣,他接受不了父母失望的眼神,他也害怕被父母放弃。
可是现在三妹好像知道了什么,她是知道自己在撒谎吗?她是准备拆穿自己吗?
林志文特别清楚,要是被三妹拆穿,那比承认自己撒谎还要糟糕。
林志文就那么僵住了,张了张口,坦白的话在嘴里过了好几遍,愣是说不出口。
就在林志文犹豫的时候,林大山也穿上拖鞋走过来,他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小女儿,终于出来活了一句稀泥,“志文,就让你妹妹去吧,去了市里,只要知道你真的考上了北大她也就死心了,以后踏踏实实的回来打工给你挣学费。”
“回去吧,都回去睡觉。”
说完,林大山把李根娣拉着进了房间,率先关上了房门。
林真也懒得跟大哥说话,毫不犹豫的回房间睡觉。
黑暗中只剩下林志文略有些粗的喘息声,他就好像刚经历过一场考验。
林志文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立刻消失了,他又不敢承认自己撒谎了,他抹了抹汗水躺回自己床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屋顶。
他想逼着自己赶紧睡觉,不要去想这些让人恐惧的事情,但一晚上他都翻来覆去的烙饼,愣是一秒钟都没合上过眼睛。
林志文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压力比高考那会还要大。
他都不知道真相大白以后,该怎么面对一家人,怎么面对全村人,他以后算是什么面子都没了,他在这个村里混不下去了。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林志文心里却又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林真去了市里,没发现他撒谎呢?
他知道这个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是万一呢?
林志文继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本来就不结实的木床被他翻腾的嘎吱嘎吱,林志文的心思却是越来越活泛。
北大真好啊,考上北大多光荣啊,如果考上北大的是他就好了。
怎么就不能是他?
前些年刚刚放开高考的时候,多少人被冒名顶替,那些受害者一点办法也没有,这还只是被发现的,那没发现的呢?
他凭啥就不能顶替?他本来就很有才华,只是高考发挥失常而已。
林志文还没睡着就已经开始做梦,他自我欺骗着,故意不去想冒名顶替上北大这件事情的荒谬和可笑,就在床上一个劲儿翻来覆去,幻想自己要是真的上了北大该有多出息。
就这么思考到了天亮,村里传来一声鸡啼,林志文也做出决定。
他想好了,他不拦着林真去市里。
如果这次林真去市里发现了真相,他就顺势坦白。
如果没有,他就想办法冒名顶替了那个真正的状元。
总要赌一次的,反正早坦白晚坦白结果都一样。
……
同一时间,林志文在思考冒名顶替的时候,林真还在呼呼大睡。
昨晚听见爹娘的对话,认清他们的冷血自私后,她好像一下子放下心里的负担,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天已经完全亮了都不知道。
又睡了一会,林真隐隐约约听见李根娣的声音,从远到近,最后在她耳边响起。
“起床!真以为你是我请回来的少奶奶,不肯干活也就罢了,现在睡到太阳都出来还不起来,赶紧给我起床!”李根娣毫不犹豫掀了闺女的被子,伸出手不停地拍打她。
林真坐起来揉了好一会眼睛,“你愿意让大哥下地了?要是大哥不下地我也不下地。”
“下什么地。”李根娣到处拍拍打打,拍打并不存在的灰尘,“不是你说要去市里看看情况,我赶早去打听了一下,正好今天隔壁村子有人要出去打工,我请人家捎带上了你,人家走得早,要赶最早的一班车,你也赶紧起来,耽误了时间小心我揍你。”
她这人重男轻女是真的,但爱干净眼里有活儿也是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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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管辖的范围里不允许有任何一处脏乱的地方。
就好比现在,林真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她就已经动作利索的叠好了被子放在床尾,然后连拍带打的把林真赶下了床。
林真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要做的事情,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我去几天?”她问李根娣。
李根娣:“一来一回就得耽误一天功夫,中间还得打听事情,起码三四天吧。”
她又警告林真,“从市里回来你就得下地干活,家里的活儿已经多的干不完了,我跟你爹都快累死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好好掂量掂量!”
林真下一秒就回了她一句,“林志文干活我就干活。”
李根娣气得差点倒仰。
既然是去三四天,林真就往多了算,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贴身的衣服,另外还趁着李根娣不注意,往包里塞了几本课本,闲下来的时候继续复习。
市里距离大刘庄很远,远到要坐火车,村里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去过那地方。
林真朝着李根娣伸出手,“你把户口页给我,买火车票要用。”
李根娣很警惕,“现在这东西不能给你,万一给了,你跑了怎么办?今天你爹跟着你一起去,帮你买完来回的车票,再去跟你表姐打个电话再回来。”
她现在防林真防的很厉害,村里就有人家闺女跑了的,一去不回头,从此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闺女白养了,吃下去的饭菜都白瞎了,李根娣可不想算到最后一场空。
她也想好了,如果林真还是不肯去打工,就把她嫁给那个三十岁的鳏夫,反正嫁过去以后她就老实了,翻不起浪,不管怎么说,不能耽误志文的前程。
虽然这些话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她的态度已经告诉林真一切。
林真扯了扯嘴角,没再追着要户口页,而是继续朝李根娣要东西。
李根娣都烦了,“你还要啥,跟个讨债鬼似的!”
“住宿费!”林真也不客气的说,“我去三四天,万一那个表姐没地方让我挤一挤,难道我要去睡大街!怎么说也得找个招待所住几晚上,再说了,我这次去是麻烦表姐,不得带点东西上门。”
李根娣知道林真说的话在理,但她抠门啊,一分钱都不想出,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埋怨林真多事,一边又特别心痛的从屋子里翻出了二十块钱,她跟林真三申五令,这些钱如果用不上,必须一分不少的带回来,少一个字儿都不行!
至于带给亲戚的礼物,李根娣当然舍不得花钱,她跑到自留地摘了一麻袋的青椒,又倒了一小壶菜籽油,把两样东西一起塞进林真手里,这些都不花钱,拿来送礼正好。
收拾完这些东西,同行的人也到了,林真把麻袋背在身后刚准备走,李根娣又从后面追上来。
她听见李根娣压低声音警告:“要是你哥真没考上,你回来不许到处说!”
林真眼神有些嘲讽,呵了一声,背着青椒和菜籽油离开大刘庄。
7. 第 7 章
从村里坐班车去县城,从县城再倒一班车去火车站,凭火车票上车。
火车一路摇摇晃晃,咣当咣当的特别容易让人犯困,路程的前半部分林真直接睡熟了,后半部分她清醒过来,拍了拍脸开始看书复习,反正这里没有林大山两口子,她可以尽情的看书学习。
跟林真同行的打工人是隔壁村子一个大娘,她要去更南方的城市找活儿干,把林真送到市里就要返回火车,她一路都在警惕的盯着自己的行李,根本顾不上跟林真搭话。
好不容易有这么自由的时间学习,林真争分夺秒,等到了市里的时候,已经把初一课本上的所有知识都掌握透了,她收起书本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林真立刻朝着伸手的人看去,这才发现就是同行的大娘,大娘说,“到市里了,来,帮我拿行李,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大娘,我自己下去就行,你这么多行李,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万一耽误时间误了火车就不好了。”
大娘有点犹豫,“你自己能行吗?”
“反正这地方有公安,碰见什么事情我找公安就行了,长了嘴就会说话。”
林真三言两语说服了大娘,她自己拎着麻袋下车,顺着庞大的客流一路往前出了站,其实她上辈子来过市里,还在这里打过工,对市里无比的熟悉,但现在的她还不能表现出这种熟悉。
林真走到出站口,左右看了看,正思考着应该怎么找到从没见过的表姐,就听人群里传来一嗓子。
“林真!大刘庄的林真!我是你表姐,你在哪?”
林真:“我在这!”
上辈子到处奔波赚钱打工,早就把她的害羞和扭捏消磨的一干二净,林真也大声喊道。
这一嗓子喊出去,人群里立刻有人走出来,朝着她招手,“过来,我带你走。”
两人顺利见面,林真拖着麻袋送到表姐手里,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表姐,这是带给你的东西,里面是青椒和菜籽油,你拿着吃。”
说起这个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在市里住好几天,可得麻烦表姐,这点东西确实拿不出手。
表姐打开麻袋看了看,爽朗大笑,调侃道:“我以前听说你妈挺抠门,还以为她会让你空手来呢,结果还带了东西,已经不错了。”
她把麻袋往肩膀上一扛,牵着林真的手就往外走,“咱们抓紧时间,我下午还有事,等晚上空闲的时候带你去市里逛逛。”
林真跟在表姐身后上了公交车,俩人终于有机会坐下来聊一聊。
聊过以后林真才知道,原来表姐叫李慧茹,也是家里穷条件不好,早早的就被父母撵出门打工,给家里弟弟妹妹挣学费,还得挣钱给父母建新房子。
听到这里,林真拳头紧了紧。
表姐像是上辈子的她。
但很快李慧茹又说道:“他们是这么吩咐的,但我才不听,什么奉献责任都是狗屁,弟弟妹妹又不是我要生的,为什么要我养?再说我被他们撵出门的时候才多大,怎么不想想我一个人在市里怎么生活,整的那两个子儿还不够自己吃,还要寄钱回家。”
她无语的吐槽道:“我是个肥羊还是个肥猪,能让他们这么宰?”
林真瞬间爱上表姐。
林真:“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厂子这会儿好像还是上班时间。”
李慧茹道:“我原来工作的服装厂倒闭了,就在市里找了个地方摆小摊,时间比以前上班的时候更自由,这事儿我还没跟家里说,你可别告诉你妈,不然回头她去娘家一说,我家里人还以为我在市里挣大钱了。”
“保证不说!”林真眨眨眼,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两人同时笑了,公交车晃晃悠悠继续往前,一路上还总是停下来接人,不一会车厢里面塞的站不下脚,林真是在初始站上车的,捞到了两个座位。
李慧茹每天熬夜摆摊,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现在逮着坐车的机会又开始犯困,没一会就靠在林真肩膀上睡着了,林真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城市,却平静不下来。
这次来市里,她心里还有别的打算,除了去市一中打听清楚林志文考上北大的事情以外,她还想找个能赚钱的办法。
如果她把林志文撒谎的事情拆穿,把父母拖下水后,家里肯定是不能再呆着了。
在家里呆着没办法读书不说,李根娣说不定还会强行让她嫁人,林真也不想天天看见父母和大哥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
养老的责任她会承担,爹娘对她多好,老了以后她也会怎么对爹娘,这是她的义务,但她不想再住在家里了。
只要看见他们三个的脸,就会想起上辈子被骗的经历,又想起上辈子她接到发小电话以后,那种又恨又怒,一腔怒火发泄不出来快要把她点燃的委屈。
她不要继续留在仇恨里,她要离开这个环境。
但她现在才十六岁,下半年得继续读书,学费、生活费、高中三年的各种花销全都得她自己承担,想活下去就必须找个能赚钱的生意,林真这次来市里还想顺便找一找商机。
可是找什么好呢,她望着窗外发呆。
此时正是蓬勃腾飞的九十年代,市里到处都在兴建高楼,街边随处可见小店、小摊小贩,甚至还有人骑着三轮车或者自行车在巷子里叫卖,生机勃勃。
要说最挣钱的,肯定是炒股或者炒楼,做个包工头接工程也能挣钱。
但这些能赚钱的行业,跟林真都搭不上边。
她十分清楚自己只是重生回来,知道了未来的大势走向,并不是拥有了点石成金的金手指。
后世有句话说的很好,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
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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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能赚到认知以内的钱?
林真目前的想法就是做点小生意,不管是服装还是小吃,她都能试着干一干,上辈子她摆过摊,也在服装厂和服装店工作过,在这方面还算了解。
思考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林真回过神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公交车一停,李慧茹睁开眼睛领着林真下车,两人进了一个老小区,应该是某个大厂的宿舍楼。
“这个地方是我跟以前一个同事租的,地方小,但环境什么的都挺好,你就在这里休息。”李慧茹领着林真进门,先给她安置了一下床铺,又指了指巷子的方向,“饿了的话外面有小摊,渴了自己烧水喝,其他事情暂时不用管,等我晚上收了摊回来再带你出去玩。”
“表姐,那里的锅碗瓢盆能用吗?”林真指着进门处的桌子。
李慧茹尴尬的笑了笑,“我不太会做饭,平时也忙,买回来不怎么用都生锈了,你要是愿意做饭的话也可以去门口买点菜做饭,做完给我剩一些就好,这儿有零钱,买东西就从这里拿。对了,去市一中打听消息的事情我也记在心里了,但是这两天没空,我主要是在学校门口摆摊,等星期天放假了我就陪你去,市一中在另外一个区,要倒好几趟车。”
林真:“好,我不着急,对了,我这里有钱。”
还不等林真说完,李慧茹急匆匆的走了,这马上就快到下班和放学的点,正是小摊生意的高峰期,她得赶紧回去做生意。
林真立刻跑到楼道里,扒着楼道往下看,就看见李慧茹像个快乐的小鸟一样,骑着自行车一路冲出去。
真好,真自由。
她也想像表姐这样自由。
她回到房间里,没有躺下休息,反而又翻开了书本,这次复习的是初二的知识。
林真用一下午的时间看完初二上学期的英语课本,又默默背诵了好多英语单词,一直学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来,她揣上零钱去巷子口买了点菜,这里本来就有鸡蛋,做了个青椒炒蛋,又随便炒了炒蔬菜,做完也没着急吃,等着李慧茹回来一起吃。
李慧茹是等天完全黑透了才回来的,她进门手上还拎着一小块猪头肉,看见桌上的菜后瞬间哇的一声,“你这么会做饭,比我做的好多了。”
猪头肉切片用蒜末和香油醋凉拌了一下端上桌,李慧茹吃的头都不抬,“你这手艺比我好,比我妈都好,太好吃了!”
林真咧嘴笑了笑,“这里调料不够齐全,要是齐全的话还能更好吃。”
吃过饭后,李慧茹兴冲冲的准备带着林真出门,她说距离租房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街,一到晚上到处都是小摊,有卖衣服的,卖小吃的,卖什么的都有,反正是个小生意市场。
林真吃完饭后本来已经开始犯困,听见这话瞬间精神起来。
小生意!她正要去看小生意。
8. 第 8 章
林真现在的打算就是先做点小生意。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高中的学费李根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给她交的,学费再加上学杂费一学期要交150块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笔钱挣到手,至于剩下的生活费只能后面慢慢赚,这种事情急不来。
嘴上说着不着急,在过去小吃街的路上,林真却是情不自禁的跟李慧茹打听起来,主要就是打听关于做小买卖的事情。
李慧茹疑惑的看着她,林真便风轻云淡道:“我提前了解一下,万一以后家里逼着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我也想个办法出来摆小摊,自食其力不求人,这样谁也不能逼我嫁人。”
在这个时代,林真的话有些出格,但她知道李慧茹不会介意的。
果然,李慧茹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竖起大拇指,“好,有志气!”
说话间已经走到小吃街,霓虹灯忽闪忽闪,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味,林真仔细闻了闻,有孜然香、面香、还有饭菜的香味,耳边传来摊主的吆喝。
“卖凉皮喽,鲜滑爽口又美味的凉皮,不好吃不要钱啊!”
“卖西瓜!西瓜!正宗的农家大西瓜,皮薄汁水多,不信现场切开一个给你们看看!”
还有新疆口音的在喊,“羊肉串!羊肉串喽,新鲜现烤。”
除了这些,别的也没什么新奇的小吃,剩下的基本都是炒菜类,搭一个红色的小篷子,前面放炉子和炒锅,只要客人点了菜就立刻下锅,几下就出锅上菜,唯一的区别就是家家户户的口味不相同,有做鲁菜的,有做川菜的,只要有钱,想吃的基本都能吃到。
同为小生意人,李慧茹更关注这里的商机,她踮起脚给林真指了个方向,解释道:“你再往后面走还有摆摊卖衣服的,卖裤衩子袜子的也有,当初我也想摆在这里,可惜这里要交摊位费,我觉得不划算,就去了另一个地方。”
林真摸了摸兜里的二十块钱,感觉掌心汗津津的。
这些生意看着挺好,也挺挣钱,但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需要本金,一笔对她来说不小的投入。
而她手里只有二十块钱还要还给李根娣,这些生意她做不来,至于卖服装裤衩子之类的也是一样的问题,她没钱投入。
林真逛了一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小生意,也没从这里得到什么思路,就在小吃街吃了几串香喷喷的羊肉串,吃完一抹嘴,跟着李慧茹回到出租屋。
第二天林真主动揽下中午做饭的活儿,还说服李慧茹中午去给她送饭。
一开始李慧茹不同意,害怕林真路上出点什么事情,林真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不会坐过站,也不会跟陌生人搭话,另外她又表示自己已经从地图上记住了附近几个派出所的位置,只要事情不对就立刻往派出所里跑。
这么一番劝说下来,李慧茹才勉强同意。
中午十一点,林真提上网兜坐上公交车,铝饭盒散发着滚烫的热意,里面装着米饭和她刚做好的菜,肉末茄子,酸辣藕丁。
路上也没耽误多长时间,一共三站路,下了公交车再走几百米就是李慧茹摆摊的地方。
“表姐,我送饭来了!”林真远远的就看见李慧茹刚送走一个顾客,那顾客手上揣着好几件衣服才走的,笑着晃了晃饭盒。
她清楚的看见,李慧茹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眼睛里闪过意外和欣赏。
她又感觉到,表姐似乎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但生意实在是太忙了,根本顾不上闲聊。
李慧茹吃过饭后,林真提着空饭盒原路返回,但这次没有坐公交车,她是靠着走路回去的,就是想在这一路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小生意。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必须在开学前赚到足够的钱,离开这个吃人的家。
但是这一路看下来,林真有些失望,也有些焦躁起来,这些生意都要本钱投入,再不济,也需要人力支持,她都没有。
不过就在路过一个建筑工地的时候,林真放慢了脚步。
她一开始并没有往做生意的方向想,放慢脚步只是因为这个小区位置很好。
李慧茹摆摊的学校她看过,这所小学后来挪走了,变成了市三中。
市三中一开始并不出名,后来换了个校长,新校长有点来头,又找来了很多有本事的教师,有一年突然考上了几个复旦的、甚至还有两个保送清华的,那次高考以后市三中名声大噪,所有家长都想把自家孩子塞进三中。
不为别的,听说新校长不打算就此罢手,还要继续大干一场呢!听说新校长准备开设竞赛班,培养竞赛生,走保送路线。
听说新校长……
反正这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听得所有家长心头像是揣了一把火,热烘烘的!
想进三中就几个渠道,要不学区分配,要不给借读费,还有一种就是成绩特别好的特优生,学校会愿意免费招收入学。
自从三中崛起以后,附近的房价是一天一天的往上涨,就眼前这个距离学校不到二百米的小区,开盘的时候不过三百块钱一平米,在短短十年里会飙升到将近五万一平米。
林真路过的时候不自觉放慢脚步,眼神掠过这片后来寸土寸金的土地。
如今这小区现在还是建筑工地,施工队规模不小,在工地门口的位置搭了个简易棚子,门口放着炉灶,有一男一女在里面忙活的团团转,女人负责给人上菜端饭,男人则是轮着锅铲忙的差点冒烟。
大夏天的,棚子里热烘烘,靠近炉灶的位置更是要把人烤干了。
忙活一上午的工人师傅不乐意坐在棚子里吃饭,正好大门口绿化树的下面一片阴凉,好多人端着饭碗出来吃。
林真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们在往嘴里扒饭。
有个皮肤晒成酱油色的工人扒了两口饭,又吃了一口菜,忽然叹了口气,“这饭菜味道真淡,除了咸味没别的味道,说实话,还不如我屋头婆娘做的饭,天天吃这种饭一点意思都没有,干活都提不起力气。”
林真一听他说话的口音就知道,这是个来自川省的工人,那边喜欢吃辣,日常炒个青菜都要放辣椒,吃的饭菜又香又辣,特别诱人。
再看看他碗里只有酱油色的饭菜,确实没什么食欲。
第一个开口的工人好像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又有几个带着川省口音的工人抱怨开了。
“就是的嗦,老板那么大方,天天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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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肉买鸡,但就是做的不好吃,这不是浪费好东西。”
“我真是不想吃了,这边口味太淡了,吃到嘴里都是苦的,我受不了了,一会拿钱出去买点饭吃。”
有个年纪轻的小伙子吃着吃着就站起来了,把碗放桌上一丢,直接走了。
剩下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工人虽然还在吃,但也是满脸抱怨。
也不仅仅是川省的工人在抱怨,还有几个其他省份的工人也满脸抗拒。
林真听着听着,眼睛忽然亮起来!
她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了!
林真说干就干,确定目标以后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她迅速走到下一站公交车站,投币上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李慧茹的出租屋。
这会儿刚过饭点,巷子外面没有地方买菜,她就用了麻袋里的青椒,剩下要用到的葱蒜和油都是现成的。
林真打算做烧椒酱过去卖。
这东西做出来口味好,既可以拌面拌饭,又可以夹馒头,还可以放在饭菜里面调味,怎么做都好吃。
青椒成本低廉,下面几个县城多的是种青椒的,到了丰收的季节一卡车一卡车的往外运输,多的几乎泛滥,本地又生产菜籽油,价格便宜。
林真越想越觉得可行。
烧椒酱做出来,售价也便宜,这年头虽然有不少万元户暴发户,但更多的还是从事体力劳动的普通人,价格贵的东西人家看一眼就走了,何必在她手上买?
上辈子的摆摊和打工经验,让林真很快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也不耽误功夫,想好了就立刻着手去做,最好能赶在晚上吃饭之前把烧椒酱送到工地上去卖,好不好吃、有没有前景,今晚就知道了。
青椒倒出来后一个一个的洗干净,扒掉辣椒蒂和籽,这些是主要辣味的来源,洗干净以后就放在锅里烘烤,烤到表皮都泛起了皱,上面有焦黑的颜色,这才能进行下一步。
虽说她是要做烧椒酱,但也不能做的太辣,要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才好。
林真一边做一边在心里盘算,要是烧椒酱受欢迎的话,回去以后她可以继续做,卖给工人、司机、学生,这些都是她的目标人群,县城有个小型货运中心,很多大车司机都在那里中转,另外还有火车站附近,也有很多司机在那里等着接货,回头可以过去看看。
林真越想越高兴,手上动作也更加有力。
这一下午的时间,她大半的功夫都用在剁碎青椒上了,除了青椒还放了蒜末和葱。
林真没有找到青葱,就放了些剁碎的洋葱,一边剁洋葱一边眨巴流泪刺痛的眼睛。
这个烧椒酱的方子,是她上辈子打工的时候跟一个要好的川省同事学的,她试着做过,味道很不错。
林真忐忑的是,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口味,是不是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
太阳快从地平线落下的时候,烧椒酱终于出锅了,整个楼道都是喷香喷香的味道,好多下班的人忍不住深深嗅了一鼻子。
林真舍得放油,酱料油亮油亮的,看着就诱人。
她没找到装烧椒酱的玻璃瓶,只好找了个大炖锅一股脑全倒进去,盖上锅盖,端着就上了公交车。
9. 第 9 章
林真紧赶慢赶,一路直奔学校旁边的建筑工地,生怕赶不上饭点。
到了那才敢歇了口气,抬头朝着门口看,幸好,守在大门口棚子里的夫妻俩还在做饭,工人们也没出来。
但是看看天色,不早了。
林真缓了口气就赶紧端着大炖锅上前,她走进棚子,先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茫然,不知道林真是来干啥的,最后那妇女迟疑的问,“小同学,你是来找你爸爸的吗?”
“不是,我来推销烧椒酱的,你们看我的……”林真扬起笑脸推销道。
还没说完,两人神情一变,男人摆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道:“不要!我们不要!什么这个酱那个酱,我们不要。”
林真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有些挫败。
好在她看着才十几岁,但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甚至因为重生前的那场变故,还要更加成熟。
短暂的失望后,林真继续打起精神,笑眯眯的说道:“阿叔,我这个酱料味道真的很好,我爸爸在大酒店当主厨呢!”
因为“主厨”两个字,男人停住想要过来驱赶林真的步伐,狐疑道:“那工资不是很高,哪至于让你出来卖东西。”
林真撒谎不打草稿,毫不费力扯了个筏子,“这不是我妈妈生了弟弟,家里交了一大笔罚款没钱了,要不是这样,我爸爸也不愿意做这些,本来他想自己出来走街串巷的卖,但是我觉得爸爸太辛苦了,就自己出来喽。”
她毫不费力的扯了个大厨爸爸的旗号,开始给烧椒酱编造来头。
没办法,她一个年轻小姑娘说自己厨艺好,没什么人会当真,还以为她是小孩子过家家,但要是说勤工俭学给家里补贴,那就大不一样了。
而为了生男孩交罚款这种事情,也足够引起大部人的共鸣。
毕竟,重男轻女嘛。
林真嘲讽的扬起嘴角。
果然,她说出这句话以后,站在后面的妇女过来了,脸色缓和了很多,“小姑娘,我们这是给工人做饭的地方,不买什么烧椒酱,你去别的地方试试看。”
林真却执着的说,“阿姨,我今天中午路过的时候听见好几个工人叔叔说,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合他们口味,所以特地过来试试看。要不你尝一尝,不好吃我绝不会再给你推销了。”
她一看女人神情有些松动,眼疾手快拿了个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馒头,从中间撕开,浇了一勺烧椒酱上去,然后笑眯眯的递到妇女面前,满脸期待的邀请她,“阿姨你尝尝吧,不好吃我马上就走。”
“这孩子……”妇女没办法,接过来咬了一口,又咀嚼了两下,原本紧紧皱起来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
馒头本身就自带甜味,又是刚出锅的,喧腾喧腾,浇上烧椒酱别有一番滋味,油香中混合着辣味,特别让人胃口大开。
刚嚼了没两下,胃就叫嚣起来,一股脑的全吞进了肚子里,还没尝到味儿就咽下去了,妇女盯着手上的馒头,忍不住要吃第二口。
吃完她才抬眼问林真,“这一锅多少钱?”
林真感觉自己手心都是汗,想了一下才说,“本来是两块五,不过阿姨我们投缘,就收你两块。”
“太贵了吧?”妇女大呼小叫起来,他们夫妻俩一个月在这累死累活,加起来才六百块,折算下来一天也就二十块钱,已经算高薪的了,结果这小姑娘眼睛都不眨就要两块,“青椒又不值钱,你敢卖这么贵?”
林真眨了眨眼,一点没慌,“青椒便宜,但是调料贵呀,油盐酱醋都是钱,阿姨你看这里面油汪汪的,都是油水,而且这个烧椒酱我特意做的有点咸,配饭吃正好,能分出去的多呢,这里有一大锅,一人浇一小勺就够了。”
说完她也不再说话,静静等着两个人做决定,说多了显得她东西不好一样。
妇女是真的动心了,但因为价格又有些犹豫,她看了看锅里酱油色的菜,又看了看天色,眼看工人快要下班,是真的没时间犹豫了。
时间的紧迫让妇女迅速做了决定,她拍板道:“好,两块就两块,我要了!这个锅子你留在我这里行不行,第二天再来拿。”
林真连忙说道:“这个不行,锅留在你这,明天我家就没有东西盛酱了。”
妇女正准备跟她拉扯,男人没好气的上来扯婆娘,“你疯了,花两块钱买这东西,我做的饭菜味道又不差!他们说几句就说呗,能怎么样?”
妇女把他拉到角落里,小声说道:“能怎么样?有十几个人去找老板反应情况了!说我们做的东西不好吃,吃不下饭,要换厨师!老板也发话说再有人去说,就把我们换了。”
她斜眼,“要不是我姐夫在工地当领导,你以为咱们出去还能找到这么高的工资?”
“那我往菜里头扔几个辣椒不就好了!”
妇女又无语又着急,“还有不能吃辣的啊!你扔辣椒了那些人怎么吃?你可别说你自己做辣酱,咱们一百多号人吃饭,都忙死了哪有空做!再说了,今天咱们花钱,但是晚上可以让我姐夫去找老板,说不定他愿意花钱改善工人伙食呢!”
夫妻俩拌了几句嘴,妇女占了上风,赶紧过来招呼林真,“来小姑娘,这是两块钱,你帮我把酱料倒进搪瓷盆里。”
妇女还不放心,拉着林真说,“你明天再来一趟,要是好吃的话以后我们就跟你买。”
男人大概是自尊心受损,在后面不满意的嘀咕,“我做的饭不好吃,她的酱就好吃了?我就不信有这么大本事,说不定什么大厨都是瞎编出来的,就是她一个小姑娘鼓捣出来骗钱而已。”
林真脸不红心不跳,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不友好的吐槽,她说:“好!”
她提着空锅,兜里揣着热乎乎的两块钱,走出工地大门的时候都有些发飘了。
不是她没见过钱,而是……这是她重生回来以后赚到的第一笔钱,完全独立赚到的钱!
虽然青椒和油用了家里的,但这些原材料加在一起也就六七毛钱的成本,她可以净赚一块多。
今天做的烧椒酱也不算多,只用了一半的青椒,她还可以做更多。
林真忍不住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如果她努努力,一天卖出六块钱的烧椒酱,那就可以凑够学费了!
迈出第一步,眼前的路好像突然清晰起来。
卖完了酱料,林真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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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回去,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的位置等着看工人出来吃饭。
又等了不到五分钟,好多工人都出来了,看见锅里酱油色的炒肉,几个走在最前面的工人,脸色也变成了酱油色,都快忍不住开口吐槽了。
好在不等他们说话,妇女立刻招呼道:“来来,快坐下吃饭,为了照顾爱吃辣的口味,我们今天特地准备了烧椒酱,你们爱吃辣的自己舀到碗里拌一拌就能吃,快尝尝。”
几个刚准备出去吃的工人又停住脚步,顺着妇女的话,拿了几个馒头,打了一分菜,又舀了一勺烧椒酱拌进去。
有人一脸怀疑的把拌好的饭菜送进嘴里,眉头一直皱着,咀嚼几下就咽下了肚子。
做饭的男人眼神瞟过来,心情有些复杂,他既想保住这份工作,又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咋了,难吃吗?”他迫不及待的问。
第一个尝试“吃螃蟹”的工人立刻说道:“好吃!这个味道好!像我们家乡的味道!”
“来,再给我拿几个馒头,中午没吃饱,我还要再吃一点,又香又麻辣,还怪开胃的嘞!”
等馒头和饭菜打过来,他不客气的往盘子里舀了几大勺,还朝着馒头上浇了一勺,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旁边几个同样来自川省的工人见状也不犹豫了,赶紧拿馒头打菜,也学着第一个工人那样往盘子里浇了好几勺,吃的香喷喷。
他们吃的有滋有味,额头上的汗都吃出来了,还时不时长叹一口气,仿佛吃到了心坎里。
“这个工程开始这么多天,就今天这一顿吃舒服了。”
一句话说的男人脸色又青又白。
旁边的工人可不管他,看见这几个人吃的这么香,嘴里的口水也不自觉的开始分泌,他们也纷纷拿起了勺子,不停往盘子里舀烧椒酱。
一群工人吃的额头冒汗,一边吃一边说爽,香!
负责端饭的妇女喜滋滋的,总算是把工作保住了,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剩下的饭菜,惊喜的发现,平时总要剩下一些的饭菜,今天说不定还不够吃了!
林真就站在不远处,看见众人吃的开心,自己的烧椒酱大受欢迎,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看天色快要黑透,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便又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上了车以后林真才后知后觉的乐出声,又开始在心里计划起来。
现在烧椒酱大受欢迎,证明拌饭酱是有市场的,既然有市场就可以干。
等烧椒酱卖的差不多,还可以再推出肉类的酱料。
林真又想起后世的超市货架上铺天盖地的油辣椒,这个也是一种品类,也可以研究研究。
她要是好好干,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的商品摆上货架?
如今国内还没有超市出现,大多数都是小卖部或者供销社,这些地方也可以试着推销推销。
林真想着以后发家致富的美梦,晚上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没放下过。
她下午为了做烧椒酱忙了好长时间,回到家简单做了点饭就睡着了,连李慧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等再次听到李慧茹的声音,是第二天早上。
“啊!!!进贼了!!”
10. 第 10 章
进贼了!
这年头的治安还没有后世那么好,社会上很多不走正道的人,专做溜门撬锁偷东西的活儿。
上辈子林真也遇到过贼,那时候她租住在路边的一个平房里,门还是木板门,白天把木板拿开,晚上把木板填进门口的凹槽里。
她睡到半夜,感觉到一把刀落在自己脖子上,那个小偷威胁她交出钱,要不是她赶紧交了钱,又说自己老公马上回家,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这段经历让林真对小偷特别痛恨,又敏感的听不得小偷或者贼的字眼。
此时听见李慧茹喊了一嗓子,林真迅速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举着凳子就冲过去,“贼在哪?!贼呢?”
李慧茹租住的房子是家属楼的一室一厅,窄小的屋子里中间一堵墙,分成左右两间,外面就是客厅,此时李慧茹就站在客厅里,脸色苍白,眼神有些发愣。
她看见林真出来了,恐慌的说,“昨天晚上进贼了,小偷把你背过来的青椒和菜籽油都偷走了!这个该死的小偷,对了,还有我的钱!”
昨天晚上李慧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疲惫不堪,回家以后用最后的力气洗漱了一下就爬上床,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来走到客厅她惊呆了,昨天还放在煤炉子旁边的一麻袋青椒空了,就连菜籽油也不见了!
李慧茹第一个就想到了家里进小偷,就是不知道这小偷有没有偷钱。
对了,钱!
“我的存款,我的货!”她终于反应过来,撒丫子就往卧室跑。
林真吓了一跳,知道事情原委后又哭笑不得,她昨晚回来也很累,没等李慧茹就睡熟了,也就忘记告诉她自己用了那些东西。
林真拉住李慧茹,连忙解释,“表姐,家里没进贼,那些青椒和菜籽油是我用掉的!”
“什么?”李慧茹满脸诧异,“你一个人吃掉了那么多青椒?那玩意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林真便把李慧茹拉着坐下来,把自己昨天做烧椒酱出去卖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然后就说,“昨天我想到做酱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当时没有地方买菜,我就用了背过来的青椒,不过今天上午我就去菜场买回来,表姐不好意思啊,我忘记跟你说了。”
“不是进贼就好。”李慧茹惨白的脸色逐渐缓和,她伸手拍了拍还在狂跳的心脏,感觉刚才那会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冷静了一会,心里还是觉得慌得厉害,赶紧进屋翻腾了一番,确定自己攒的小金库没有被偷,又去盘点了自己的货物,确定这个家没有进贼,这才完全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李慧茹想起林真刚才说的烧椒酱,“等等,你说你在我这做了烧椒酱出去卖,卖掉了吗?”
“卖掉啦。”林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还挺受欢迎的,我手上还有点钱,打算今天上午去菜市场再买点青椒和菜籽油回来做,做完接着卖,多少能攒点钱。”
她想起件事,又问李慧茹,“表姐,昨天我做烧椒酱的时候用了你这里不少调料,我想着现在你不怎么做饭,我回家之前接着用,然后给你买新的补上行不行?”
李慧茹笑着摆手,“就一点油盐酱醋还补什么补,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也不做饭,这些东西放时间长了容易生虫子,你帮我用掉也省的浪费,对了,用掉的青椒和菜籽油也不用买了,反正都是你背过来的东西。”
林真:“那我还可以在你这里接着做吗?我保证会把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已经做好了李慧茹不同意的打算,如果表姐不方便,她就再去想办法。
没想到李慧茹一口答应,“行啊!你做出来的烧椒酱临走前给我留点就行!到时候我也拌饭吃,省的你回去以后没人给我做好吃的。”
林真扑哧笑出来,“好,一言为定。”
李慧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忙起身,“这一打岔差点忘了,我今天早上还有事要出门,午饭不用送了,等明天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市一中问问。”
她在门口换鞋,换着换着,突然来了一句,“小真,你能想到卖烧椒酱赚钱挺好的,你妈的为人我也听说过,你妈那人顶没意思,别指望他们,咱们这种没根的女孩,就要自己想办法扎根啊。”
这一句话,让林真动作顿了顿,鼻头忽然一酸。
这辈子,堂姐是第一个跟她说这句话的人。
李慧茹急匆匆的出了门,林真被吵起来以后也没了困意,她今天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大袋青椒和洋葱大蒜,另外还买了一桶菜籽油。
烧椒酱是素酱,放多多的油才好吃,舍不得放料是干不长的。
好在市里下面的县城盛产这些东西,价格都很低廉。
林真提着这些东西回去出租屋,又开始新一轮的洗辣椒剁辣椒剁洋葱,剁着剁着眼泪横流。
她一边剁一边在心里想办法,心想着不能再这么用菜刀剁下去,效率太低,而且量一大她眼睛就被熏的不行,得找个别的方法。
这么想着,原料已经剁好了。
原料准备好,烧椒酱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今天买青椒的时候林真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买两大袋,她今天要做三锅烧椒酱。
昨天那些工人大口大口吃,证明她的东西口味不差,就算在工地上卖不完,还可以去别的工地试试,就不信只有一个工地有川省的工人,实在不行,还可以去码头之类的地方看看。
林真越想越有干劲儿,等烧椒酱全部熬好之后,赶紧端上第一锅去小学附近的工地。
她刚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昨天付钱的妇女站在门口张望,表情焦急,伸长脖子到处看。
林真刚靠近就被妇女发现了。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才来,真是急死我了!”妇女看见林真手上端着的锅,打开一看顿时大松一口气,“你要是再不来,我们中午就没得用了。”
“啊?那么一大锅都吃完了?”林真也吓了一跳。
妇女嗔怪的横了丈夫一眼,解释道:“前段时间工人都没吃好,昨天合了口味,好多人都是一勺接着一勺的舀,昨晚就已经吃掉一大半了,早上我本来不想拿出来,他们都嚷嚷要吃,只要拿出来了,就全吃光了呀。”
“我还说呢,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只能抓两把辣椒扔进菜里头了。”
男人拎着大勺,在后面朝着林真尴尬的笑了笑。
林真笑着说,“没事,今天我做得多,你们要多少?”
妇女朝着锅里探探头,“就这么点不够的,我们整个工地有一百来号工人,昨天人都没来全。”
“家里还有两锅,都是这个量。”林真说。
妇女点了点头,终于满意了,笑眯眯的说,“还按照昨天的价格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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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吧?我们都要了。”
她摸出六块钱递到林真手里,又说了一句,“对了小姑娘,你家交好运了,我们老板同意天天找你买,也不多要,一天要四块钱的酱,你看是你每天送过来,还是我们找人去拿?”
林真被这个好消息砸的有些头晕目眩。
她一开始还以为今天要多跑几个地方才能把三大锅烧椒酱都卖掉,没想到工地一口气全要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来了长期订单!
但很快林真就冷静下来,她顶多再过两天就要回县城去了,到时候还怎么天天送?
可她也不想放弃这个长期订单,稳定的长期订单啊,一天四块钱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块钱,就算减掉原料钱,也能赚不少了。
妇女似乎看出林真为难,“怎么啦?不方便啊?”
“是有点不方便,是这样的阿姐,我家住在下面的县城,平时还得上学,没办法天天送回来。”林真斟酌着说。
“啊……”妇女失望的拖长音调,有些退缩了,“在县城的话送过来太麻烦了,天天来也不可能,要不就算了吧,可惜了,我们老板也挺喜欢你这个口味的,还说哪天过来多要一些。”
林真紧接着就说,“不过我想了个办法,以后我一星期送一次,用大坛子或者其他东西装过来,再想办法放点冰块,保证路上不会变味。”
“不行不行,你怎么送来呢?总不能一星期坐一次火车。”妇女连忙摆手。
机会就在眼前,就看能不能抓得住,林真轻轻咬住舌头,逼着自己想办法。
过了一会,她开口道:“客运站每天都有大客车从县城到市里头往返,我知道你们忙,没工夫天天去客运站接,那一星期接一次,你看这样行吗?”
“可这样还是很麻烦啊。”妇女也愁眉苦脸的,打起了退堂鼓,甚至在心里思索起来,这辣椒酱的主意倒是不错,或许可以让家里婆婆做点送过来,多少能管用。
就算没有小姑娘送过来的烧椒酱好吃,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林真深吸了一口气,“我爸爸不只会做烧椒酱,还有龙虾酱、螺肉酱、猪肉酱牛肉酱、还有油辣椒酱,如果你们愿意一星期送一次货,等青椒酱吃腻了我就送其他口味的,这样行吗?”
这句话打动了妇女。
烧椒酱是会吃腻的,万一工人吃腻以后不愿意了,老板不还是要让他们两口子走人?
妇女思索片刻,下定决心,“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一星期送一次,你要一口气送三十块钱的烧椒酱,至于以后的酱料多少钱再算。”
林真感觉自己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下来。
“好。”
她的学费,有着落了。
从工地回去之后,林真没再忙着做酱料,她沉下心继续复习。
不能为了赚钱,把学习再落下了。
这天晚上,林真把长期订单的事情告诉了李慧茹,听得李慧茹直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我知道好吃是一方面,你会说,脑子机灵也是很重要的,我当初刚开始卖衣服,笨嘴拙舌,谁知道给自己争取啊。”
林真就笑着说,“不机灵也没办法啊,就像你说的,要让自己扎下根。”
李慧茹摸摸妹妹的脑袋,说起了其他话题,“明天星期天,我正好有空了,可以带你去市一中问问情况。”
林真精神一振,“好!”
11. 第 11 章
第二天一早李慧茹就带着林真出发了,一点时间没耽搁,到那的时候估计是八点多钟,外面的早餐摊子还没完全收起来。
急着出门,两人都没来得及吃早饭,李慧茹正揉着肚子呢,“我去买点油条吧,不吃早饭饿的难受。”
“我去买,这两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林真立刻说道。
她三两步跑到早餐摊子前,粗略的看了一眼,“给我来四个茶叶蛋,一根油条,还有粥吗?”
“没了,就剩下这些,但是有开水免费的,不收钱。”摆摊的也是个年轻女孩,打扮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扎的整整齐齐。
林真便要了免费的开水,她刚准备付钱李慧茹就从后面追上来,俩人撕吧着不让对方给钱。
“哎呀我给算了,你是妹妹,当姐的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谁说的,我挣了钱给你买点早饭咋啦?”
“哎!慧茹!是不是你啊?”
买早餐的姑娘忽然嗷的一嗓子,中断了两人的撕吧。
林真趁着这功夫眼疾手快把钱扔进她围裙的兜里,拿着包子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说话。
李慧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丽芳,你怎么在这啊。”
“别提了,下岗以后又去了一个厂子,又倒闭了,我只能出来摆摊卖早饭,不过生意还可以,勉强够糊口,你呢?”
“我在另一个区摆摊卖衣服。”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因为有共同经历聊得特别投机。
林真见状,便顺势提起来,“姐,你先在这聊会,我去一中找人问问,问完我们就回去。”
李慧茹知道林真家里估计出了什么事情,她点头道:“好,你注意安全,有啥事喊我一声。”
林真迅速跑到一中门口,在大铁门外探头探脑,想找找有没有老师或者学生路过。
可她还是失算了,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别说学生,连一只路过的狗都没有。
好在林真看了一会,门卫室突然走出一个大爷,“你是一中的学生吗?为啥在这看来看去?”
林真心中一喜,“大爷,我是来打听点事,听说市一中今年有个人考的特别好,考北大去了,真的假的?”
“你看看呢?”门卫大爷手一指。
林真顺着大爷的方向,朝学校另一侧的墙壁望过去。
刚才她急着过来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墙壁上挂了很多横幅。
【热烈祝贺林志文同学考进北京大学!】
【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横幅不少,但林真只看向最上面的横幅,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志文的名字,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同名不同音,所以搞错了,可上面清楚的写着林志文。
这个林志文真的是她哥?
就她那个基础题都做不出来的哥,真的能考上北大?
这一刻,林真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发小打来的电话,说的清清楚楚,林志文根本没考上大学,更别提北大了,他要是考上了北大,就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没动静,也不可能出现在麻将馆。
林真定定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头晕目眩。
如果林志文真的考上北大,那她的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
不过冷静下来后,林真又反应过来,林志文就算真的考上了又怎么样,那么多年不还是没出息?
她现在能赚钱,自己赚钱供自己读书,一样能逃离这个家。
就在林真盯着横幅看的时候,门卫大爷晃着蒲扇走过来了,悠闲的说,“看见没有,今年我们学校确实是出状元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是不是准备今年上我们学校啊?”
这倒是个好理由,林真立刻点头,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们村里有个叫林志文的,说是考上了北大,父母就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也进你们学校。”
“村里?”大爷一愣。
林真点头,追问道:“对啊,状元不是村里的吗?就住在我家旁边。”
“不可能,这一届的状元是市里的,这个我很清楚。”大爷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的父母就是我们学校老师!天天在这进进出出,我还能不认识?你肯定是搞错了。”
林真呼出一口气,又确认了一句,“那你们学校还有别人叫林志文吗?我们村里说的真真儿的。”
这一说,大爷仔细思考起来,“这还真有,我们学校志文志武志军志国啥的多了去了,大家起名都这样,高三也有个叫林志文的,好像就是从下面过来上学,这孩子不行。”
大爷撇了撇嘴,一脸世风日下的表情,“我对他有印象,快高考那会还跟学校里一帮不学好的出去鬼混,说啥干大事,我劝了两句,那些人竟然让我别多管闲事,你说的应该是这个林志文,跟状元同名同姓,不同命啊~”
林真:“那应该是我弄错了,谢谢你啊大爷。”
她心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同名同姓!
林志文果然在撒谎!他占了别人同名同姓的便宜,顺势应下了状元的称号。
她上辈子被这样一个简单的谎言,骗到辍学去打工,骗到毁了自己的前途……
林真闭上双眼,捏紧了双拳,要是现在林志文站在面前,她恨不得给林志文两拳。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林真心里也很清楚,上辈子的事情不是林志文一个人的问题,她的一对好爹娘也在里面搅和了不少。
他们三个真该好好体会一下她上辈子气死的滋味。
旁边摇晃蒲扇的门卫大爷一看林真的表情,不禁纳闷了,“闺女,你站在这愣着做什么呢,你真的是准备上我们学校吗?”
林真回过神,略一思索,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大爷,我父母确实想把我送过来,但是他俩没时间来,我过来也拿不了主意,你给我一个门卫室的号码,回头我父母想送的话我让他们打电话过来,行不行?”
“这样也行,到时候我去给你叫主任过来。”大爷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成绩好的话,可以来试试,成绩不好就算了,我们学校要求高,成绩垫底的话交多少借读费都不行!”
林真:“好嘞我知道了,大爷,学校老师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十五号开始上班,让你爸妈别打早了。”
大爷回去门卫室,林真也转头往早餐摊子跑,她跑到那的时候李慧茹还在和以前的老同事聊天,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热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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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
看见林真过来,李慧茹这才起身,“事情办好了吗?”
林真点头:“办好了,我明天就回家。”
李慧茹便不再多问。
中午回去之后,李慧茹提起来想带着林真去市里玩玩,“你好不容易上来一趟,不出去玩玩多可惜,整天呆在这里也没意思。”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下午准备再做点烧椒酱,再复习一下功课。”林真想起自己的计划,仿佛打了鸡血,“姐你不用管我,明天送我去火车站就行了,要是你没空,我自己去也行。”
李慧茹摆了摆手,“这样吧,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趟,正好去给你买车票,明天直接上火车。”
“好。”
李慧茹出了门,林真把剩下的所有青椒和菜籽油都做成烧椒酱,另外给李慧茹补充了油盐酱醋,还留了一大锅的烧椒酱给她。
林真端着一锅烧椒酱站在工地门口的时候,妇女和她丈夫都很意外,问林真怎么来了。
林真便说,“我要回家了,把剩下的烧椒酱先送过来,另外还得谈一下怎么付款结账。”
两边坐下来谈了谈,最后约定先给一部分定金,等提货的时候让会计把钱通过邮局打到林真的账户上,一星期结一次账,凭户口本提钱。
“小姑娘,怎么不是打在你爸爸账户?”男人奇怪的问。
林真淡定道:“我爸爸要上班,还是铁饭碗,万一被人查出来怎么办?我妈妈在家奶弟弟呢,出不了门。”
夫妻俩一脸恍然。
这会儿还没有大范围推广身份证,林真记得上辈子自己出去打工了两年,才回来补办了身份证。
她记下来这个时间节点,决定等时间到了立刻回去办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可以办银行卡,以后收钱就更方便了。
林真出神的想着,直到妇女拿着定金过来,她拿上定金又赶回出租屋,之后一整个下午都在看书复习。
第二天一早,林真在李慧茹的陪伴下去了火车站,李慧茹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别睡觉,熬几个小时就到家了,到了县城你应该就认识路了,自己找车坐到村里,你记住了吗?除了穿工装的,不能和任何陌生人接触!”
事实上这一路上林真也不敢睡觉,除了盯行李就是看书。
火车到站后转公交车,公交车到了乡里,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大刘庄,林真本来准备走回去,好在路上遇到同村的开拖拉机经过,搭了一段路。
饶是搭了顺路车,到家得时候也已经是傍晚。
暮色四合,林真提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是吃晚饭的点,村里炊烟袅袅。
林真一进家门,行李还没放下,李根娣和林大山就迅速从屋子里冲出来,林志文更是脸色惨白,好像吊着一口气。
三双眼睛像要把她射穿。
李根娣抓着林真的手,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怎么样?是不是考上了?”
“死孩子你快说啊,你哥到底是不是状元?”
林真想到自己的计划,缓缓勾起唇角,“我去了市一中,看见门口挂着的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我校林志文考上北京大学。”
小院一下子安静了。
12. 第 12 章
就在几天之前,李根娣和林大山心里也犯嘀咕,害怕儿子撒谎骗人,所以才把林真送去看了看。
此时从林真口中说出来的这句话,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
老两口心里涌上狂喜,李根娣死死抓着林真的胳膊,指甲快要掐进去肉里都没发现,她声音嘶哑的问,“你确定上面写着你哥考上大学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只看到横幅上写着林志文考上北大。”林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句。
李根娣爆发出一阵尖叫,“他爹,志文真的考上了!志文就是我儿子啊!”
“我儿子是状元啊!”她又是一嗓子嚎叫出来。
邻居在隔壁院子听见了,没好气的嚷嚷道:“李根娣你在嚷嚷啥,我们早就知道你儿子是状元了,还在这炫耀,你把我家的鸡都惊飞了!”
李根娣腰板别提多硬了,笑哈哈的回嘴,“我儿子就是有本事,我就是炫耀怎么了,有本事你也生个有出息的儿子啊!”
林大山也激动的不轻,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激动的手都在哆嗦,“我听见了,真的是志文!”
他立刻转身找到扶着门框的林志文,头一次激动的快哭了,“儿子,你真有出息!你真有出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林志文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头上,后背,手上全都是汗,摸着是满手的湿黏。
他也激动,他的手也在颤抖。
他赌对了,林真没发现真相,所以他是不是也能成功顶替了那个状元,上北大?
林志文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原来你们真的不相信我!原来你们以为我是骗人的,你们真是!”
“儿子你别生气,爹娘没怀疑你,是三丫头这个死没良心的,嚷嚷说你没考上大学,我们这不是鬼迷了心窍,就不放心了。”李根娣连忙凑过去给儿子顺气,就跟对待小孩一样给林志文拍背,又装作生气的说,“但是我们现在知道了,你是真考上了北大,你是真有出息!你是咱们老林家、不对,是整个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北大,多光荣啊!都怪三丫头,差点骗了我们,你别生气,我去打她!”
她对着林志文是假装生气,对着林真的时候那是真的凶神恶煞,伸手在林真胳膊上狠狠拍了两把,想骂两句脏话,但是忍住了。
她儿子是状元,她不能在儿子面前说这些脏话,脏了儿子的耳朵。
林志文现在就是老两口心尖上的疙瘩,那真是按祖宗捧着都觉得委屈。
林大山也说,“志文,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三丫头的错,爹娘也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们俩有的,肯定都给你!”
林志文缓了缓神,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想要什么,家里条件不好,我的学费还没着落。”
学费,这是压在全家人头顶的一座大山。
李根娣从激动中回过神,拍了林真一把,“三丫头,还记不记得你自己说的话,你哥现在考上了,赶紧给我去打工赚学费,对了,先跟老板预支几个月工资,你哥的学费就靠你了。”
林真缓了缓神,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在市里的时候,请表姐带我去厂子里问过,人家老板倒是愿意让我去打工,但是不同意预支工资。”
“凭啥不同意啊,你人都去那里上班了!”李根娣声音一高,特别理直气壮的说。
林真:“人家老板说了,我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本来就不该出来打童工,她这是看我家庭困难才同意用我,结果班还没上一天就要预支几个月工资,万一我跑了怎么办?”
“人家又说了,就算我去别的厂子也是这个说法,哪有赶上两天班就要预支工资的,不可能!”
李根娣两口子就傻眼了。
村里好多年轻人出去打工,过年回来就提起预支工资的事情,他们还以为预支工资有多容易,谁知道这么困难。
林真看向林志文,声音低落的说,“哥,我知道之前怀疑是我不对,现在我也想给你凑学费,但是我没骗人,人家老板就是这么说的,你是状元你应该懂。”
林志文下意识端起状元的架子,“对,人家老板的话有道理。”
“再有道理也是不近人情!你没说你哥考上了北大,就该给你预支?”李根娣嘴里骂骂咧咧,一脸审视的说。
林真:“我说了的!可人家又不认识我哥,怎么可能因为我哥就给面子。”
林大山在旁边看着母子三人说话,他并不开口。
他一向的做法就是不吭声,沉默的看着一切,坏人李根娣做,好人他来当。
这个时候,林大山就得出来说话了,“三丫头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志文的学费咋办,咱们还有啥办法能凑到学费?”
他深深的叹息,一脸无奈,“咱们可不能耽误志文的学习啊。”+
李根娣听见这个就受不了了,儿子考上了北大,就等于一个大馅饼掉在她眼前,可是她啃不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饼馊掉,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李根娣急的团团转,最后又去拉林真的手,“要不你还是跟那个人结婚吧,我知道村里都说他前头的媳妇是被他打死的,但那个是误会,他那个媳妇是自己摔死的,这个他跟我保证过。”
她语气有些强硬,“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你哥的学费凑不到,我死都比不上眼睛,你要是想让你娘死了能安生,就嫁过去,把彩礼给你哥上学,嫁过去以后你俩出去打工,每个月也要寄点钱回来,给你哥当生活费,这个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原本计划着把爹娘拖下水,林真心里是有点愧疚的,觉得自己做人儿女的不该这样。
但李根娣和林大山每说一次这种话,她心里的愧疚就少一分。
林真抽回手,垂下眼,“不是我不愿意给哥哥做贡献,是我打听过了,那个男人的媳妇嫁过来几年,一次娘家都没回过,更别说接济娘家了,就怕万一我和他结婚了,他也不让我给哥哥花钱,那怎么办?”
“娘,你就想想如果哥以后娶个接济娘家的嫂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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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愿意吗?”
李根娣一下子急了,下意识的想反驳,但想想自己打听到的,这也有道理。
她开始在心里打算盘,林真不嫁人,出去打工的话,每个月赚的钱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剩下的都可以给家里。
但要是嫁了人,难免要受丈夫管着,万一丈夫把钱全收走,她不是亏大了。
既没了闺女,也没了钱。
李根娣急的嘴上长燎泡,“这可咋办,嫁人是不行的,打工一时半会的也凑不到,这咋办、急死我了。”
一家人都沉默了,坐在屋子里不说话,贫穷压在这个家庭头顶,压得人喘不上气。
林真目光看向堆在角落里的粮袋子,那是去年的旧粮,留着家里吃喝的。
她刚准备说话,但想到什么又忍住了。
不行,还不是时候。
倒是林志文眼睛转来转去,好像想起了什么,但他也不说话。
一家人各有各的想法,正在叹气的时候,家门口的小路上有人经过,笑着喊了一声,“根娣,今天你娘家办酒,怎么还不去呢?我都准备过去了。”
李根娣一愣,忽然跳起来,“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走走走,你们都跟我去舅舅家里吃饭,他家今天有大事,桌上肯定有肉菜。”
她不忘叮嘱一句,“一会把眼睛放亮点,看见肉就招呼,别小家子气不敢伸筷子,我可是上了礼的,十块钱呢。”
这年头谁家办酒都是拖家带口的,生怕吃不回本,李根娣被老娘逼着拿了一大笔钱,更得好好吃回本,要不是怕娘家人翻脸,她恨不得拿个篮子把肉菜装回家吃。
林真被老娘拉着出了门,一路上还在回忆舅舅家的事情。
上辈子她一直在外面打工,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看见舅舅。
在她的记忆里头,舅舅一家一直是精穷精穷的,穷的要尿血,一到开学的时候就拖家带口来林家打秋风。
李根娣从小被自己老娘打出了阴影,惧怕她娘,于是每次弟弟来要钱,她就打电话跟林真哭着要钱。
要钱干嘛?
给舅舅家的儿子交学费。
这又是一个“耀祖”
李根娣既恨娘家趴在自己头上吸血,又下意识的学着她娘的样子,趴在林真头上吸血。
李根娣娘家就在附近的村子,走路半小时到,一家人立刻出发。
到了舅舅家,还没进门就看见门口摆了七八桌,桌子都摆到隔壁邻居家去了,此时桌子上坐了不少人,正在抓桌子上的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李根娣进了门就被人叫去帮忙,她倒是想端一端状元他娘的架子,但林真外婆一个眼神扫过来,李根娣只能去干活。
她临走之前还拉着林真的手,想把她拉过去,林真滑溜的躲开,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也磕起了瓜子。
她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哎你们知道吗?我哥考上北大了。”
这么多人,不正是宣传的好时候?
13. 第 13 章
林真本着不白来的想法,想在桌子上好好宣传一下,谁知道坐下没多久就发现她想错了。
不是因为别的,她坐下的这桌都是妇女同志,而且都是劳动妇女,有好几个人连北大都没听说过,你跟他们说谁谁谁考上了北大,还不如说谁谁谁因为烤红薯发财了冲击更大。
此时这一桌的妇女们聊的也不是别的,是林真的舅舅一家。
林真听了一耳朵,才发现自己以前对舅舅家的事情还是不了解。
原来今天是舅舅小儿子的周岁,他家前头已经有了好几个闺女,生一个送一个,前前后后送了三四个闺女出去,送到第五个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能这么送下去了,得留一个在家里干活。
第六个终于生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因为超生被计生办罚了一大笔钱,家里现在穷的跟什么似的,还是借钱摆了酒席。
林真听完舅舅家的事迹,脑子都恍惚了,耳朵里回荡的全是“生一个送一个,生一个送一个”
正好这时候喊着开饭,她赶紧起身找了其他的桌子坐下,李根娣忙活了半天心里不爽,袖套一脱也坐在林真旁边。
“你没长眼睛,看见我在忙也不知道过去帮一帮,生闺女有什么用啊。”李根娣伸手过来掐林真的胳膊,被林真躲开。
她皱眉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舅舅一家,你一个人去帮忙就算了,咱家两个人都去帮忙就是两个劳动力,这不是亏了吗?”
李根娣下意识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又反驳不出来。
生了个儿子,林真的舅舅特别高兴,端着农家酿的粮食酒到处敬酒,看见人就笑,还把那个胖乎乎的儿子抱出来给大家看。
但酒席上没几个人过去看,都在忙着挥舞筷子吃肉,筷子都快夹出残影了。
林真眼疾手快夹了一根鸡腿,李根娣更狠,眼睛盯准了锅里的猪蹄,准备一上菜就夹过来。
猪蹄终于上桌,热腾腾的冒着香味,其他人也盯住了本来就没几个的猪蹄,一上桌全有了动作。
李根娣速度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猪蹄进了别人嘴里,更可气的是那个抢了猪蹄的人还跟她有仇。
李根娣的目光从猪蹄转移到吃猪蹄的人身上,对方还跟她挑衅的笑了笑。
两人的仇是年轻时候就有的,当初林大山跟李根娣还没结婚,只是在相看。
因为林大山的爹会木匠活,当时不允许投机倒把,但是可以给人做家具换粮食,林家的条件在当时还算可以,不少姑娘都想跟林大山相看。
林大山和李根娣还没定下来,八字还差一撇,另一个姑娘就去找林大山了,要不是李根娣察觉的快,说不定林大山现在就是对方的丈夫。
因为这事儿,李根娣和这个叫红霞的就结仇了,平时看见了都唾一口再走。
今天冤家路窄,竟然不注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李根娣没吃到猪蹄,本来想发火,忽然把筷子撂下,板着脸说,“三丫头,你也收着点,别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一点猪蹄看把你急的。你哥可是考上了北大的人,以后咱家要多少猪蹄有多少,你哥还能当官呢,别给你哥丢人啊。”
她这么一说,桌子上其他啃猪蹄的也不痛快了。
林真无言以对。
这是她娘能说出来的话?
她左右看了看,立刻笑眯眯的加了一句,“红霞阿姨,你可得多吃点,你儿子没考上大学吧?多吃点,猪蹄挺贵的。”
这不骂人吗!
红霞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是好惹当初就不会去找林大山了。
红霞啃光了猪蹄把嘴一擦就开始跟李根娣掐起来了,“你儿子考上了北大啊?咋没听说过。”
“我儿子在市一中上学,你上哪听说?”李根娣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没送孩子上过学,要真是考上了北大,那学校和县里都得来人表扬的,你家有吗?”红霞上下打量李根娣一眼,满脸都是不屑,“就隔了两个村子,这也没听说啊,你吹牛也不打草稿,哈哈,还考上北大,我看你儿子考个中专都费劲。”
“你放屁,我儿子就是考上了!学校门口还挂横幅了!”
“真考上北大,县里的表扬呢?奖金呢?不会啥都没有,就嘴上嚷嚷北大吧?”
“嘴上嚷嚷又怎么样?至少市一中门口挂着我儿子林志文的名字,你儿子有吗?你儿子就是个废物东西,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就是烂胚子,以后给我儿子打工我都嫌磕碜!”
“李根娣你敢这么说,你那个儿子又是啥好货,一点农活不干天天就晃悠,还考上北大,我呸,进班房差不多!指不定在外面干了啥偷鸡摸狗的事情,短命鬼,痨病鬼!”
……
俩人本来就有仇,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红霞也是嘴毒,一句一句都是冲着林志文来的。
她要是直接骂李根娣还好,她骂林志文就等于戳了李根娣心窝子,一下子把李根娣怒气激上来了。
在红霞又一次用脏话侮辱林志文以后,李根娣受不了了,她顾不上今天是弟弟的大喜日子,尖叫了一声,直接把一碗油腻腻的菜汤扣在红霞头上,然后一巴掌抽了过去,“我让你骂我儿子!你儿子就是个废物,连个大学都考不上,你还敢说我儿子!”
“你儿子才是废物!张着嘴就开始吹牛逼,还考上北大,我呸!我才不相信,你儿子要是能考上北大我就去吃屎。”
“那你赶紧去,走我带你去吃屎!”
俩人拉拉扯扯的,你给我一巴掌,我给你一脚,脸都扇红了。
红霞的儿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冷不丁的给了李根娣一脚,差点把她踹到别的桌子上。
林真看准了机会,也上去帮忙,一个盘子扣红霞头上,剩菜全倒进她脖颈子里。
几个人瞬间打成了一团,等他们被人分开的时候,桌子已经倒了两个,菜撒了一地,林真头发也被扯掉了几根。
舅舅抱着胖儿子跑过来,气得怒吼,“姐你这是干啥!你在我家闹啥事!”
李根娣跟红霞打急了眼,拉都拉不开,嘴里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最后还是林真的外婆,一个小脚老太太被人搀扶着出来拉开的。
林真外婆用拐杖打她们俩的头,呵斥李根娣,“停手!你滚!不要你来我家了!”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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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娣终于住了手,满脸悲愤,“她骂我儿子你没听见吗?我儿子考上北大凭什么要被这种人骂!”
“哎呦吹牛逼不打草稿,我就站在这看你儿子啥时候出息当官,别到时候没考上还灰溜溜在家里种地啊!”红霞还在叫嚣,嘴里脏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喷。
李根娣气的流眼泪,想继续动手又怕自己老娘,她哭的死去活来,“娘,弟,以前我家志文没考上就算了,现在考上了好大学,凭什么受这种气!”
林真外婆才不知道什么北大不北大的,她就知道今天丢人了,直接把李根娣往外赶,“你今天在这闹事,以后别回娘家了!你们都给我滚!”
舅舅也气得不轻,“姐,人家红霞说的有道理,平白无故的你就说志文考上北大,有啥证据啊,再说就算考上了也不能这么狂,在我家里闹事吧?我看你是得癔症了,你赶紧走,以后别来了!”
舅舅想的很简单。
村里又不是没有考上大学的,但凡考上一个,县里和学校都给发了奖金。
你说你儿子考上大学,那表彰呢?奖金呢?一个都没有,你不是吹牛逼吗?
退一步说,就算你儿子真考上了,又不是我们村的,你也不给我沾光,凭啥放着得罪村里人去帮你说话?
李根娣吃了一肚子气,气得胃都在疼,她拉着儿子的时候哆嗦了半天,最后指着娘家人说,“你们今天不帮我,以后我志文出息了别想贴上来!我不可能再帮你们了!”
“快滚!生你有啥用,还不如养条狗!”林真外婆看了儿子一眼,呸的说。
李根娣抹干眼泪,在所有人复杂的眼神里拉着全家人走了。
一路上她都没哭,绷着脸埋头往前走,脚步都快迈出了残影,林真打架打的披头散发,挽着李根娣的手一起往前走。
林大山和林志文父子俩跟在后面,沉默的跟着。
这一路上没人说话,全家人的心情都低沉的可怕。
到了家,一屁股坐在堂屋的凳子上,再关上门,李根娣就忍不住了,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过,她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哭的死去活来,哭的邻居都扒墙头上看。
李根娣从来没觉得这么屈辱。
以前他们家在村里也算不上好,反正姓刘的都互相帮忙,啥好事儿都轮不上她林家。
但以前李根娣没觉得有这么委屈,现在儿子考上了北大,光宗耀祖,她忽然觉得这些委屈变得难以忍受。
林真就坐在旁边,也是一副受了气的窝囊样子,不停地掉眼泪。
两人都气得不轻。
李根娣哭着发泄了一通,最后发狠着说,“我们也要办酒,把村里人都请过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志文考上了,出息了!我看以后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林大山望望天,“哪有钱?”
李根娣:“那个我不管,今天这口窝囊气我咽不下去,我儿子凭什么被人这么骂,我要办酒!”
“爹,娘,咱们办一场升学宴吧!哥哥考上北大,这么大的喜事咱们一定要好好宣传,让所有人看看,咱们家出了个状元!”林真把眼泪一擦,也是一副发狠的样子。
14. 第 14 章
林真这句话说出来,立刻感觉李根娣的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
李根娣用一种全新的,看知己的目光看着林真,觉得林真简直是一下子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她以前挺不喜欢这个女儿,觉得她木讷又不机灵,哪有大儿子看着灵光,谁知道今天猛地来这么一句,还像一句人话。
李根娣点头,“对!我们办升学宴,好好跟大家说说志文的本事!看看在这个村里头,以后谁还敢再欺负我们家。”
她充满期待的看向林大山,寻求林大山的意见,“他爹,你看怎么样?”
又去看林志文,“志文你说呢?办这个主要就是让你出风头,让村里人知道你考上了好大学。”
林大山首先就说,“你说的有道理,问题是钱呢?”
说着又叹气,“刚才他们提了一嘴什么表彰和奖金,我倒是想起来了,隔壁村子有考上大学的,说是个普通大学,咱们志文考上北大,为什么县里和学校反而没表彰,奖金也没看见,这么长时间了,学校的人连来都没来一趟,要是他们给了奖金,我们哪里至于这么困难!”
林大山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劲,但他把这些话闷在心里,说出来就等于寒了儿子的心。
林志文脸绷的死紧,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生气。
高压环境锻炼人,这段时间他的脸皮已经完全锻炼出来,现在别人当着面质疑他考上北大有问题,他也不会觉得心虚。
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林志文有种感觉,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了状元,他真的考上了北大。
作为北大的状元,他今天被一个无知的农村老妇女这么羞辱,他觉得很没面子,很生气,他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给自己挽回尊严,狠狠的出了这口气才好!
现在听见父亲提起县里表彰的事情,他更烦躁。
“我怎么知道县里什么情况?说不定是第一次碰到考的像我这么好的,没处理过,县里在商量怎么奖励。”林志文说,“或者我考的太好,他们想等我去学校报道了再奖励,这谁知道,要不爹娘你们去问问县里,或者去我学校问问。”
“去哪里问?”
“县教育局。”
林大山一下子退缩,这名字一看就是个气派地方,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国家干部,他没去过这种地方,他不敢。
他又想让林志文自己去问,可林志文把头一昂,说自己是状元,没有状元自己去问的。
这下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钱呢?
林真跟李根娣坐在一起,手拉着手哭哭啼啼,还没从刚才那顿打架的委屈里回过神,哭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冲进房间一顿翻找,又迅速冲出来,往李根娣手里塞了三十块钱。
李根娣看着手上的钱有些发愣,不等她问,林真先开口,“我们有钱办升学宴了,这三十块钱,有二十块钱是临走的时候娘给我的,剩下的十块钱是我赚来的!”
“你怎么赚的钱,人家不是不肯预支工资吗?一共就去了三四天,上哪儿挣的?”李根娣诧异道。
林真就把自己在市里卖烧椒酱的事情捡起来说了说,太细节的事情没说,只说了人家工地的老板很喜欢烧椒酱,跟她约定了一笔长期订单。
李根娣听完以后乐不可支,先举着钱说林真聪明,又说城里头的老板简直是傻到家了,乡下已经吃腻的青椒竟然当个宝,还要花这么多钱买回去吃。
笑完了以后,李根娣又说,“死丫头你咋不早说,差点急死我。”
林真:“一回来就去舅舅家吃饭,我没想起来。”
李根娣一脸赞许,头一次觉得自己真好命,自己女儿开窍了,没办法出去打工挣钱,竟然想到了卖辣椒酱挣钱。
辣椒酱啊!她刚才问过了,所有的原材料家里都有,用量最大的就是青椒和菜籽油,这两样东西家里多的都塞不下!
回头做一些在县城里卖,不是也很好?
不过李根娣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所谓的长期订单。
“人家有没有说怎么给钱,多久给钱?”她喜滋滋的翻腾手里的十块钱,一张一张的数钱,“不是说长期订单吗?怎么就十块钱?”
林真乖乖巧巧,脸上还带着打架以后的伤口,面不改色的忽悠道:“人家说一个月结一次钱,一直做到工地结束呢,不过我得每天去县城送货,把辣椒酱托客车运到市里,到时候人家去拿。妈,这十块钱你得给我一些,每天付一下运费,还得给我找两个坛子装烧椒酱。”
她故意把结账的时间改成一个月一次,又把送货的时间改成一天一次。
这样一来,她在家做辣椒酱去县城买,李根娣不会起疑心。
“运费要多少?”李根娣挺不乐意的。
林真报了个低廉的价格,李根娣这才冷哼一声,“算你聪明。”
林真继续忽悠,“之前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既然咱们要办升学宴,等到月底工地结账应该就够办了,爹你说呢?”
李根娣也期待的看着林大山。
说实话,林大山也想办这个升学宴,儿子考上大学了啊,还是北大,谁不想好好炫耀炫耀,谁不想让全村老小都知道自己家的光荣?
之前是因为没钱,现在钱的事情解决了,他也想好好出个风头。
林大山点上旱烟,深吸一口气,露出点笑来,“那就办,咱们好好的办一场,风风光光的。”
“本来我是想着把这钱留着给哥哥当学费和路费,但是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摆明了瞧不起我们家。”林真一副忿忿不平气不过的样子,“以前瞧不起我们家就算了,但哥哥现在不一样了,哥哥现在就是咱们村子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他们再瞧不起咱们家,是他们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就应该让哥哥好好出出风头,让大家见识一下。”
其他人都觉得很有道理,都觉得林真这话简直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就连林志文也跟着点了点,想想自己办升学宴出风头的样子,激动的呼吸都粗了。
全家人都支持,李根娣底气别提多足了,想想刚才受委屈的样子还是气得厉害,她气得一拍桌子,砰的一声。
李根娣:“三丫头说得对!咱们凭啥忍了这口气,就该办升学宴,不仅要办,而且要办的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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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脸痛惜的看向自己儿子,“县里和学校里不来人,他们已经委屈志文了,咱们不能再委屈状元,办升学宴还得买衣服,打扮的体体面面!”
买衣服也要钱,可这钱又从哪里来。
林真目光瞥向墙角,再一次看向去年的粮食,“要不咱们把粮食卖了,给哥哥置办衣服,对了,还有哥哥的学费呢。”
李根娣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缓了缓又觉得林真这个提议还不错,桌子一拍,一副豪情万丈的样子,“卖!给我儿子花钱都是应该的!反正三丫头还能挣钱,卖了以后再买就行了!”
今天在娘家的遭遇让李根娣彻底伤了心,也巴不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让她狠狠地出口恶气,理智崩盘,她已经思考不了太多东西。
她三下五除二决定下来,她要花钱给儿子办风风光光的升学宴,她还要卖粮给儿子交学费和买衣服!
她的儿子,值得最好的一切!
给儿子花钱就是应该的!
林大山听到卖粮,差点被烟头烫到嘴,但想了想他也同意了。
林真眼看着全家陷入狂热,她不着痕迹的打量家里的另外三个人,只觉得他们像是三个已经输红眼的赌徒,巴不得立刻把底牌亮出来,告诉所有人他们翻盘了,他们翻身了,他们出息了!
但很快林真就知道,爹娘是赌徒,而林志文才是那个真正的赌鬼,他上辈子混迹在麻将室里头是有原因的。
就在此刻,全家人都因为办庆功宴的事情高兴兴奋的时候,林志文站出来说了一句。
“就算把新粮食都卖掉也不够交学费的,再说学费交上了,那我的生活费呢?我在学校里总得应酬交际,总得吃饭。”
“儿子,你怎么说这些丧气话,这些钱我们想办法给你凑。”
林志文看向院子外面,眼底倒映着天空,他觉得自己是即将起飞的雄鹰,就准备大展宏图了。
前段时间林志文从市里头回来,脑子里一直有个想法,他想凑一笔钱,去市里头当包工头挣钱。
跟他一起混迹江湖的好兄弟里头,也不乏家境优越的,其中一个跟他关系特别好的兄弟,说家里的叔叔在省城里头的大厂当二把手,正好厂子要新盖家属楼,这个工程准备对外承包。
好兄弟说这是内部消息,外面还没人知道,只要赶在消息公布之前好好准备准备,筹备一个工程队或者装修队,到时候走叔叔的关系把工程接下来,一定能大赚一笔!
就算接不到盖房子或者装修的活儿,哪怕承包整个家属楼的五金生意都有的赚,水龙头、水管、门锁、窗户哪一样赚不到钱,都是钱在朝着他招手。
想到这里林志文心潮澎湃,感觉自己明天就要一飞冲天当首富了。
回来的这些天,他早就想开口让爹娘卖粮给他凑钱,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现在娘提出了办升学宴,还要办的风风光光,林志文忽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他站直了身体,眼神无比坚定,“爹,娘。我想好了,学费我们让村里人筹款,一起供我上大学。”
全家人都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15. 第 15 章
林志文的话让林大山两口子惊呆了,他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做法,至少在附近几个村子没见过。
从前没恢复高考的时候不谈,后来恢复高考了,假如村子里头有一个考上大学的,村里、县城、乃至学校都会有奖金,你一份我一份,这么凑起来学费就齐了,从没有需要全体村民凑钱上大学的。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林大山心里也在纳闷,难道真的像儿子说的,因为他考的太好,县里头准备给个大奖?
他对儿子的怀疑已经渐渐消失了,毕竟学校门口横幅是他儿子的名字,儿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林大山犹豫起来,“儿子,这怕是不好吧,谁会愿意出钱送别人家的孩子上大学,换成我、我也不愿意。”
林志文挺有信心的,昂首挺胸,“这就是你们没见识,我以前在书上看见过的,大家都愿意出钱。”
他继续跟父母讲解,“我考上大学,以后出息了不也会报答乡亲们?假设我进了大厂子,招人不就先考虑我们村里的人?假如我当了官,有什么好政策也是先考虑我们村,这还不是好处?爹,如果这么一想,换成你愿意吗?”
林大山眼睛亮了,他还没说话,李根娣蹭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差点流眼泪,“儿子!你太聪明了!怪不得能考上大学。”
她高兴的不知道该感谢谁,双手合十左右拜了拜,念念叨叨:“我儿子真聪明!真出息啊!”
她想着想着,觉得特别理直气壮,“他爹,我觉得志文说得对,他考上北大是咱们整个村子的光荣,村子都有光了,现在咱家困难,搭把手凑点钱给孩子上大学,有什么不对?”
林志文笑着颔首,心潮澎湃的厉害。
他压根没想过自己拿了钱可能投资失败,满脑子都是他有本金了,他要发财了!
等到他赚了钱,成为万元户,开着小汽车气派风光的回来时,就算大家知道考上北大的事情是假的,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成了大老板,就不会再有人计较这个!
反正村里人都是势利眼,捧高踩低的小人罢了,正好可以利用他们挖掘第一桶金。
李根娣高兴的想哭,擦了擦眼泪,直接就说,“他爹,我想好了,回头家家户户去请人参加升学宴的时候,咱们就提一嘴,让他们给志文筹学费,这次就算豁出去不要脸,我也得给儿子办到!”
“好,我跟你一起去请人。”林大山也说。
夫妻俩在那感谢上苍赐给自己这么聪明的儿子,神神叨叨的,林真坐在旁边,却说不出一句话。
林真只觉得心惊胆战。
她原本的想法只是把爹娘拖下水,让他们尝尝被儿子骗的团团转的滋味,让他们尝尝为儿子付出的滋味。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没想到的。
林志文这是准备拖着整个村子下水啊!
等那些村民发现他没考上大学,会怎么对他们?
这种时候林真不掺和了,她也不敢推波助澜。
从头到尾她都不说一句话,她看见林志文的举动只想到一个成语,玩火自焚。
她要想想怎么离开这个家。
林志文举手发誓,表示自己一定能成功,还许诺上了大学以后一定会努力奋斗,争取赚大钱,把爹娘都接到首都享福,还给他们请保姆,伺候的舒舒服服,让村里所有人都羡慕眼红他们。
一番话说的老两口更是恨不得跪下朝着祖坟的方向磕头。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全家都激动的厉害,林真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动作。
她想了想,从屋子里拿出初中的课本,一股脑塞进炉灶里,使劲推了两把风箱。
初中课本一把火烧的精光,成了灰烬。
林真抿了抿嘴,也说道:“那我也会好好想办法挣钱,供大哥上学。”
“好!好啊!我们林家生了两个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林大山感动的直抹眼泪,彻底放下心。
一家人终于达成了一致,约定好这段时间把家里的陈粮和收上来的新粮食给卖了,先凑钱办升学宴,给林志文买两身体面的衣裳。
林真卖烧椒酱的钱,月底拿掉以后就跟村里买新粮食,度过这段艰难的时间。
而林志文的学费,他们想好了,让村里一起筹款!
升学宴就定在八月二十五号,不能再晚,林志文要赶着去学校报道。
谈完了这些太阳也快落山,李根娣催促林真跟着自己去厨房做饭,林真烧着锅就开始跟李根娣商量。
“娘,去县城卖粮的事情交给我吧,反正我每天都要去县城送烧椒酱,地里的活儿也没时间干。”留在村子里,难免要被李根娣推出去找人筹钱,林真不想沾这事儿。
李根娣没其他想法,思索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行,那你机灵点,可别让人骗了。”
“放心吧,不会的。”
借着灶台的遮挡,林真面无表情抓了一把干稻草塞进灶膛,火焰腾的一下窜起来,照的她脸亮堂堂。
……
“三丫头,这大清早的去县城干啥,地里那么忙,咋不回去帮你爹妈收油菜籽?”
“瞧瞧你脚底下这些东西,带到县城干啥呀?”说话的婶子不着痕迹的把林真的东西往角落里推了推,嫌弃占地方。
林真正在发呆,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这才回过神,“新粮要下来,爹娘让我把陈粮带到县城卖了。”
说着林真的眼神落到自己脚底下的两个大坛子上,那里头装着满满的烧椒酱。
想着今天要早点起来去县城卖粮,昨天晚上她就熬夜做烧椒酱,又剁又炸的,叮叮当当。
她娘李根娣之前看见钱的时候乐的笑开花,昨天晚上看见她用了那么多的菜籽油和柴火又开始心疼了,在旁边叽叽歪歪半天,还想让她少倒点油,偷工减料。
林真当时就说,“娘,这个烧椒酱本身就是素的,人家吃的就是油水,要是没油不好吃,就没人买了。再说油不多点,这大热天的还容易坏,咱们这生意就砸招牌,你不想以后卖烧椒酱给哥哥挣学费了?”
这话一出李根娣才消停了。
林真想好了,卖烧椒酱赚来的钱她一分都不会给家里,自己留着以后用,顶多把原料和柴火的钱折算给老娘,这也不算占家里便宜。
坐在林真对面的婶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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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个大坛子,也想问问里头是啥,就开口说,“你这里头装的啥,不会也是陈粮吧?”
“没啥,就是自己做的东西。”林真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问说,“婶子,你这大清早的去哪?”
“哦,我去赶集,家里的镰刀坏了,去找地方修一修。”
这婶子还想再问两句坛子的事情,林真就是不回答,还到处东拉西扯的。
等拖拉机轰隆轰隆的开起来,林真就彻底不吭声了,婶子自己觉得没意思,也就闭了嘴。
拖拉机一路轰鸣着,中途把婶子放下去,又继续往县城开。
到了县城的粮站,林真也赶紧下来,废了好大劲才把东西全都拖下,拖着两袋粮食进了粮站。
粮站的工作人员看她是个孩子便想压价,林真也没功夫跟他扯嘴皮子,利索的拿了钱。
她今天忙着呢。
从粮站出来,挑着两个大坛子走了好远才到火车站,火车站旁边就是客车站,林真先过去找了一辆往返县城和市里的客车,跟售票员谈好了价格,把其中一坛烧椒酱放进客车,又多塞了点钱请售票员帮忙看着。
“姐姐,我这东西挺重要的,我们全家都指望这个吃饭呢。”林真拉着四十岁的售票员,一声姐姐把人家哄的心花怒放,“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别让人掀开,也别让人拿走,到了市里头就有一个妇女过来接,她姓徐。”
售票员笑着说,“行,我帮你看着,放心吧,谁都拿不了。”
她说着,把东西放到座位前面去了。
林真从客车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这才去了旁边火车站。
接下来,她要在火车站把另一坛烧椒酱推销出去。
火车站外面停着不少小火车,都是在外面等着拉货的,这些货车司机就是林真今天想要推销的对象了。
但一个上午推销完,林真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愣是没卖出去。
别提卖出去了,就连试吃都没人愿意。
大家伙儿都是吃了早饭出来的,肚子里有东西,看见烧椒酱并不嘴馋,也不想跟一小姑娘浪费时间。
烧椒酱在市里能卖的上价格,在县里却卖不出去。
火车站外头的货车基本都是开短途的,司机也都是县城或者附近几个市里的人,自家的青椒也多的吃不完,哪有心思买做好的烧椒酱。
林真不愿意把烧椒酱贱卖,在火车站外面浪费一上午后,眼看着太阳爬上头顶,她赶着饭点前又去了货运中心。
货运中心里头都是长途车,司机来自大江南北,有本地也有外地的,甚至还有南方来的,说不定能卖出去。
林真过去之后又问了几个司机,说起免费试吃的时候,人家倒是愿意试吃,但问起价格又熄火了。
“有点贵了,青椒才多少钱,回头让我媳妇做一罐能吃好长时间。”有个司机摇了摇头,又有些怀念的砸吧一下嘴里的烧椒酱滋味。
还别说,这小姑娘价格卖的贵,味道也是真的好。
林真并不气馁,拎着坛子还想继续找人推销,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起来。
“林真,你怎么在这啊?”
16. 第 16 章
听见对方清楚喊出自己名字,林真有那么一瞬间,心脏跳漏了一拍,她赶紧回来看,发现叫住自己的不是村里人,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县城之后,她基本都是躲着走的,为的就是防着村里人。
在县城推销烧椒酱的事情,林真没告诉家里人,万一被村里人发现告诉了林大山两口子,他们俩肯定要把卖的钱都拿走。
好在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村里没人会出来闲逛,叫住林真的也不是大刘庄的,而是一个穿黄色布拉吉的小姑娘。
林真盯着对方仔细打量,有些迟疑的喊出来,“田玲?”
小姑娘用力点头,“是啊!你咋来这里了?”
“真的是你啊?”林真有些恍惚。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田玲是她上初三的时候同班同学,还是同桌呢,那会儿俩人的关系很好,还约定了考上高中还要坐在一起。
但是那年暑假林真被父母逼着辍学打工,过后好多年都没再见过这老同学,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林真回来过年,在县城百货大楼碰见田玲。
那会儿的田玲已经成家了,带了个眼镜,文质彬彬的,攀谈起来才知道田玲高中毕业以后上了师范,又分配到本地的初中,成了个初中老师,旱涝保收,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当时林真听完心里有些难过,忍不住去想,如果她坚持上了高中,是不是命运也截然不同?
林真从回忆里抽离,又去看眼前刚刚十六岁的田玲,跟后来带着眼镜的形象不同,田玲现在活泼着呢,又活泼又爱笑,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林真渐渐找回少年时的心态,也朝着田玲挥手,“你咋在这呢?”
田玲拉着林真,把她拉到自己爸爸的车旁边,分了一块饼干,“我爸爸开大车的呀,我来给他送午饭,你呢?”
在林真心里,她和田玲的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前,早已经生疏了,但是在田玲心里,林真一个月之前还是她同桌呢。
她亲近的拉着林真的手,迫不及待的开始叽叽喳喳,“对了,我也考上了高中,前几天我还去高中看了一下,问了老师,咱俩还在一个班,都在高一三班,到时候开学我们还坐同桌。”
提起高中,林真忽然想起来件事,“对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拿,估计是在学校放着呢,你知不知道在哪里拿?”
初三毕业的时候她没有填写具体家庭地址,通知书送不过去,就送到初中去了。
“就在咱们班主任手上,她还问过我,问你怎么不去拿通知书。”田玲眨巴着大眼睛,纳闷的说道。
林真:“我给忘了,这两天就去一趟。”
看见田玲的爸爸在驾驶座吃饭,林真心神一动,拍了拍饼干屑子,“田玲,我父母不让我上高中,想让我出去打工,但是我想继续上,所以在赚学费,今天过来就是卖烧椒酱的,给你爸爸尝一点,不收钱,就当给我提提意见。”
田玲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真就大胆叫住田玲的爸爸,往他的铝饭盒里舀了一勺烧椒酱,笑眯眯的说,“叔叔你尝尝,这是我做的,不算很辣,你看看咸不咸。”
田玲爸爸有些诧异,他个头高块头又大,长相凶悍,女儿的同龄人都很害怕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敢跟他搭话。
田玲爸爸块头大流汗多,平时也爱吃重油重盐的东西,乍一尝到烧椒酱,被这股美味香的眯起眼睛,他觉得这烧椒酱真好吃,以前从没尝过的味道,没想到普普通通的青椒竟然能做的这么好吃有滋味。
“你这个好卖吗?”田玲爸爸一边哗啦哗啦的扒饭一边问道。
林真抱着坛子抬头,诚实的说,“不好卖,大家嫌贵。”
田玲的爸爸就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胸腔都在震动,“好多人都成了家,家里有人做饭,不管你卖多少都会觉得贵啊,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
他说着翻身下车,直接走到不远处找到另一个卡车司机,也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什么,拨了一些碗里的烧椒酱过去,对方吃了两口就跟着田玲爸爸走过来。
田玲爸爸介绍说,“这是孙冬青,他想买你的酱。”
孙冬青:“味道挺好,怎么卖的?”
林真都没反应过来,这就有生意了?
她赶紧介绍:“四角钱一勺,买三勺送一勺。”
“行,给我来三勺吧。”孙冬青拿出铝饭盒。
林真立刻给他舀了满满四勺子,她的勺子大,四勺已经装满了铝饭盒,满满当当的。
青椒特别便宜,就这样还有的赚。
这么一笔生意,收了一块二,起码能净赚七角钱。
但林真有些遗憾的是她现在买不起玻璃瓶,要是能买到玻璃瓶,就可以一瓶一瓶的卖,干净卫生,看着还很像样。
田玲在旁边惊讶的张大嘴巴,没想到短短几分钟,林真就赚到了一块多。
她既惊讶林真能赚到钱,又有些心疼林真需要自己赚学费。
“爸爸!这是我初三的同桌,我们上学时候最要好了,你也照顾照顾林真的生意吧。”田玲抓着自己爸爸的胳膊开始撒娇。
田玲爸爸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也笑着说,“那给我也来三勺。”
给田玲爸爸的这一份,林真特地多舀了一些,算是感激他给自己介绍生意。
两笔生意做成,已经净赚一块八,而坛子里还有不少烧椒酱呢。
林真喜滋滋的算了笔账,要是每天都能把坛子里的烧椒酱卖完,再加上市里头工地的长期生意,一天最多的时候可以卖出十二块的巨款!
十二块钱啊!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块钱。
老实说,林真自己算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大厂的技术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百多块,她卖烧椒酱竟然能赚到这么多。
难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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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提起九十年代,都说遍地是黄金,尤其是做小生意的,简直是赚的盆满钵满。
林真再次庆幸自己找到了这门生意,但她也知道做不了太久,小生意最容易被人模仿了,她要赶在被人模仿之前赚到学费和生活费,最好能把租房子的钱也赚出来。
这会儿林真只要想想做烧椒酱能赚到的钱,就觉得心里打满了鸡血,恨不得回去再做两坛过来卖。
田玲是过来给父亲送午饭的,送完还得回去,跟林真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告别了田玲,林真继续在货运中心推销烧椒酱。
人都有从众心理,刚才不少人都看见林真卖出去的两笔生意,心里对于烧椒酱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不过像是孙冬青和田玲爸爸那种一口气买三勺的大主顾还是少,大部分人都是买一勺尝尝味。
其中孙冬青又给林真介绍了不少生意,林真跟他聊了两句,才知道孙冬青也是本地县城的,以前是武警,后来下海自己买了辆大卡车当司机,现在这个时代,像孙冬青这样停薪留职,下海赚钱的人还挺多的。
孙冬青没有成家,当然也没有媳妇给他熬酱,平时跑长途路线的时候不是馒头就是面条对付,现在吃到烧椒酱,只觉得这东西真划算,又便宜又好吃。
他还认识不少没成家的司机,这些人赚得多,又是靠技术和体力吃饭,特别需要油水,也就舍得在吃上面花钱。
半下午的功夫,林真的烧椒酱就卖完了,一坛子连卖的带赠送的,一共卖了七块多。
林真抱着空坛子跟孙冬青告别,这才出了货运中心,出来的时候还有人追上来,问她明天什么时候过来卖,今天没买够,想要多买一些留着跑长途路上吃。
“小姑娘,明天多做点,我今天只买了一勺,没想到这么好吃。”
林真笑吟吟的说,“行,明天上午就来。”
等她赶到跟拖拉机约好的地点,开拖拉机的人已经等了一会,看见林真过来就有些不耐烦,嘀嘀咕咕的抱怨。
林真知道自己耽误了时间,连忙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态度很是诚恳,这下开拖拉机的叔叔也就不说啥了。
拖拉机再次轰隆轰隆的走起来,林真抱着坛子在心里做计划,她准备今晚再多做一些烧椒酱,抓住这个时间点赶紧赚钱。
烧椒酱在货运中心大受欢迎,林真赚的热火朝天,但同一时间的大刘庄却不平静。
这天林真卖完烧椒酱,回到家就开始迫不及待的继续做,摘辣椒洗辣椒剁辣椒,忙活的团团转,做了足足两大坛子才休息。
她躺到床上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也不管李根娣他们回没回来,累得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已经是半夜,林真睡得半梦半醒就听见有人在疯狂拍门,一声比一声急促。
“林家的,赶紧醒醒!你家根娣在晒谷场跟人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