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香(种田)》
1. 第 1 章
四月初八,正是纳吉的好日子。
正值孟夏,天气已经全然转暖,清河村人都陆续换上了夏季的衣裳。
季家的那棵老槐树正开着花,平日里路过,身上许是还能带走一阵阵的香气。
可今日正是隔壁桑溪村的彭鱼来给季家下聘的日子,他带着一群人上季家来下聘,抬着足足八抬聘礼,又专门请了两个鼓手吹喇叭,真可谓是热闹极了。
所以今日并没有人注意到季家的槐花有多香,只想看看季家的闺女有多美貌。
都说季家的季染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长着鹅蛋脸,樱桃嘴,体态丰腴,可那身子真是该瘦的瘦,该圆的圆,每个男人见了他都得回头多看几眼。
曾经有人见了她一眼,竟连入了夜也忘了回家,直接跟着季染走。
当时可把季染吓得不轻,忙跑到同村的舅舅家躲着,舅舅胡屠户听说外甥女被跟踪,连忙抄起杀猪刀就往外冲。
屠户因着常年杀猪吃肉,本就长得高壮,再加上那把杀猪刀,那人哪见过这阵势,立马慌不择路地逃了,再也顾不得丰腴貌美的佳人。
只是,季染的名声也因着这事儿传得更响亮了,附近村子的年轻壮小伙都想把季染娶回家,可他们也只是有这个心思罢了。
娶媳妇的最终决定权还在家里爹娘身上,毕竟真要娶媳妇,可是用爹娘存下的钱去下聘。
这个时候的他们,一穷二白,可什么都没有。
季染的父亲早亡,只跟着寡母生活,寡母还是个爱贪小便宜的,附近正经人家都知道它家的情况。
他们可不会娶一个丧父之女,何况季染的兄长还是别人家的赘婿,这名声可就更难听了,谁沾了都要被村人笑话一辈子。
当然,桑溪村的彭鱼并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季染这个人。
此时,他正盯着娇姿艳丽的季染看,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当场就把季染抱回家狠狠地蹂躏一番。他惦记季染很久了,自从在镇上见过季染,他就开始魂牵梦萦,做什么都没精神。
后来,还是家中父母知道他因何生病,又托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是季染。
彭家三代单传,他娘张映云又是求神拜佛喝符水,又是到处找偏方,最后才得了他这么一个独苗苗,自然心疼得不行,对他百依百顺。他若要天上的星星,绝不会给月亮。
张映云虽然不喜欢季染,觉得季染娇娇娆娆,不像个安分正经的姑娘,但架不住孩子喜欢,还同她闹了一通,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季染这边正想着要不要帮忙收拾桌子,毕竟母亲妗子和表哥表嫂他们实在是太忙了。
忽的,她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循着目光看过去,她果然看到彭鱼在看着她。
其实她内心对彭鱼无感,但她今年已经十六了,村里嫁得早的也有十三四,嫁得晚的就跟她差不多年岁,那还是村里剩下的老姑娘。
再过两个月她就十七了,家里的长辈都担忧她这样下去会嫁不出去。
毕竟今年刚开年时,就有四十多岁带着两个孩子的老鳏夫托媒婆来她家说亲。
她以后总不能随便嫁一个鳏夫吧?
按理说,她长成这般粉面含春的模样,看上她的年轻小伙子不少,应该会有人上门来跟季家提亲,但因着她家里的情况复杂,所以来提亲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季母胡兰香当初就跟闺女商量,若是有年轻小伙子来提亲,只要家里的条件不是太差,就应下。
这不,恰好彭鱼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季家门外又响起一阵喧闹声,彭鱼听了,忍不住勾起唇角,这可是他特地去城里买的鞭炮,足足要两百文一小卷呢。
前几日他特地去城里码头扛了半个月麻袋才换了钱去买的鞭炮,就是为了今日来撑排场。
季染原本听到今儿个的鼓手,就已经十分讶异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放鞭炮,这足以看出彭家对她的重视。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格外有面子,眉眼弯弯地瞥了一眼彭鱼,唇角微微勾起。
看到喜欢的人儿对自己笑,彭鱼瞬间就心花怒放起来,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他知道,季染对今日的事情很满意,他忙起身走过去,想要和季染说话。
按照习俗,订婚的男女双方可以在此时交流的,家人亲戚甚至还会特地给两人创造合适的机会,让两人好好说话。
季染察觉到那人走过来,也落落大方地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毕竟她是主人,要好好招待才是。
“季染!”彭鱼声音微颤,似乎是碰到什么瓷器发出来的声音,不断地抖动,久久不能继续说下一个字。
季染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眨巴着狐狸般的眼睛,媚眼如丝,勾魂夺魄。
彭鱼心口微滞,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仍旧是说不出话来。就这般面对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欣喜的都快要窒息了。
见他这模样,季染忙将茶水推过去:“喝口水顺顺气,小心着些,可别呛到了。”
说完话,季染又娇笑了一声,樱桃般的红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再加上今日她穿的桃红色碎花衣裙,胸口微微凸起,更衬着得她人比花娇,叫人欲罢不能。
彭鱼眼神迷离,偷偷打量了季染一番。
心想,日后季染成了他的妻子之后,一定要让季染先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是自己的妻子,永远!
喝过杯中的茶水,彭鱼才缓过劲来,嗓子也变得正常起来。
“染娘,我再过些日子就能把你娶进家门,我盼着早些将你娶进家门。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让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
季染掩嘴轻笑,嘴角露出一个嘲讽,她记得上一个说过这种类似话的人已经入赘别人家了。
但她也知道,不同人不同性,每个人的品性都有所不同。
比如舅舅,比如胡家的两个表哥,他们可都是好男人,对家里的媳妇好,也对妹妹和外甥女好。
只是不知为何,她跟彭鱼说话,总是能想起她那个做了赘婿的兄长。
季染闭了闭眼睛:许是长久不见那人了,自从三年前那人入赘,她就不曾见过那人,她跟母亲也从未提起那人,就当他死了罢。
没想到,就在这时,堂屋内却响起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吵架。
她眉头微蹙,正想着今日大喜,怎么还会有人在她家闹腾?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跟谁家有什么矛盾,都不会在别人大喜之日去找晦气的。
她忙出了厢房,才走进堂屋就看到母亲胡兰香和妗子柳青豆等人在堂屋内同人吵架。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对面那人似乎就是彭鱼娘——张映云,她提着裙子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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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查看情况。
而身后的彭鱼眼尖,自然看得更清楚,那人的确就是他娘,他脸色瞬间涨红。
哪怕现在他不知道里面在吵什么,但他明白,里面几人吵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毕竟,再如何都不能在下聘之日在女方家里吵架。
他额角的青筋微微抽动,隐隐有些不安。
季染刚进屋,屋子里围满了人,这人群中有一些是桑溪村里帮忙抬东西的人,有一些是清河村帮忙的人,还有一些则是看热闹的人。
作为当事人,她竟怎么也挤不进去,里面围着的人太多了,她只能站在屋门口听着屋内的争吵声。
“好你个彭家,那这些虚头巴脑的鱼粮充作面子?竟连之前商量好的聘礼都没了!怎么,打量着我们季家孤儿寡母好欺负?”
原来季家那八抬聘礼都是虚抬,其实内里都没有多少东西,只面上摆了些看得过去的东西罢了。若是有心之人往下一翻,立马就能察觉出不对。
今日抬进季家的这几抬东西,都是农人家里都有的粮食和山上摘的瓜果和面上的布料和白铜首饰,只占地方,并不值什么钱。
彭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估计也是打量着季家的姑娘条件差,年纪也大了许多,再加上六礼已经走了一大半,就差请期和亲迎了。季染名义上已经算是彭家的儿媳妇,自然也不敢轻易毁了这么亲,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那些可都是能吃能用的东西,怎么能算作是虚头巴脑的东西呢?要知道,当初我父亲那一辈闹饥荒,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呢......”
见张映云还要再说,妗子柳青豆就啐了她一口,打断了她的话:“呸,你说的这些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你家还闹饥荒呢?竟连个彩礼钱也拿不出来?你既拿不出来,当初也别应承这门亲事啊,你应承这么亲做什么呢?是打量着我外甥女长得好,所以想骗过去卖了?嗯,是了,我这外甥女这容貌,别说是做城里富户的太太,那就是做官家太太都使得,也难为你如此费心。”
因着柳青豆跟着屠户丈夫时常在镇上摆肉摊,常年在街边吆喝,见的人也多,嗓门自然格外大些。
张映云一个乡下婆子立马就被镇住了,她平日里也只照顾彭家父子两个,接触的人也都是乡下人,再加上嘴巴笨,自然不大会说,只嘴唇龛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胸口也剧烈地跳动,险些厥了过去。
就在这时,张家的人见这情形,哪还忍得下,立马就跳出来反驳。
“放你娘的屁!磕碜谁呢?”说话的人正是彭氏本家的一个媳妇孙氏,她此时叉着腰环视了四周的人,又继续道:“我可是知道你们家闺女名声不好,今年都快十七了吧,还嫁不出去呢。若不是彭家大发慈悲,要来娶你们家的姑娘,谁知道你们家姑娘会不会被什么鳏夫娶了?要我说,你们合该感谢彭家才是。”
这话一出张映云似乎也有了底气,气也不喘了,神色更加坚定:“按我说,就这样办,我们也不介意你家闺女什么问题,咱们今日就这般把事情办了。赶明儿我家也不用你家闺女带什么嫁妆过来,到时候我把她当闺女疼,好好教她礼仪体统也就是了。”
看着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模样,不仅胡兰香和柳青豆笑了,就连外头看着的季染也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既如此,那这门亲不结也罢!我季染哪怕是出家做女尼,也不会嫁你家,这门亲就此作罢吧!”
2. 第 2 章
季染刻意提高了嗓音,旁边的人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立马就让开一条道。
顺着道,她走进了内堂,斜倪了一眼屋内摆放的八抬箱子。此时,屋内箱子里的东西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那些农家常见的东西被摆在面上。按理说,为首的箱子上方应该摆放得有礼金和单子才对,可现在上面只摆着许多吊钱,看着虽多,但实际上约莫只有一两银子。
彭鱼也紧跟着季染后头走进屋子,他犹豫要不要拉住季染解释,就听到父亲彭涛说话的声音。
“哎呀,这亲自然是要成的,我们家今日办事确实有些不周到,我这里给大家赔礼。”说着,他先是拱手向舅舅胡勇拱手赔礼,才对着胡兰香和在场的人拱手赔礼,他这姿势有些不伦不类的,看着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但他浑然不觉,先是象征性地训斥了张映云一番,扭头就对着胡兰香道:“亲家母啊,这小辈不懂事,你还不拦着?咱们这亲还是要成的,既然你们家要加价,那我们就再在这里面添些就是了。钱能解决的事情,大家都不要闹的太过难看才好,你说是不是?”
原本只是之前商量好的五两聘金没了,如今彭涛这话说出来,倒像是季家贪得无厌,想要临时再加聘礼钱,这换谁谁都忍不了。
若是今日不解释清楚,待事情传出去,别人定然要说季家母女贪得无厌,仗着姿色好一点就想多骗些聘礼钱之类的话,都说三人成虎,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之前你们家跟我们家商定好五两银子的聘礼,是也不是?”
“你们彭家拍拍良心说,今日送来的聘礼值不值五两银子?”
胡兰香连着发出两条疑问,彭涛面色有些尴尬,却还是道:“我们家娶新媳妇,这不是要翻新房子给小两口住,所以家里的钱才不够用,所以我们这才想让你们通融一番......毕竟那房子以后也是给鱼郎他们小两口一起住,这钱还是花在儿媳妇身上的,你们这......”
旁观的村民家中也有儿子,听了这话,自然觉得彭涛说的有道理。娶媳妇到底也是一个耗费银钱的大事,方方面面都是要用钱,而且这钱还都是用到没有什么血缘的儿媳妇身上,他们嫣能不感同身受?
听到这话,就连最擅长吵架的柳青豆一时间都有些语塞,胡兰香似乎被气到了,胡勇只是个会杀猪的屠户,他不会说什么反驳的话,但此时的拳头已经捏紧,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揍人的架势。
简直太无耻了!
“怎么,你们家既然没钱娶媳妇,连之前说好的彩礼钱都出不起了,那还说什么亲?指望着不用聘礼就骗到一个媳妇?还是指望将媳妇骗回家之后用媳妇的嫁妆来养家?”
村里人娶媳妇,大都会在聘金的基础上添些钱作为女方的嫁妆,而女子带去夫家的嫁妆,按照理法来说,夫家是不可以动的。若是有人家动了儿媳妇的嫁妆,那可是要被人耻笑的,且媳妇若是将嫁妆被侵占的事情告上衙门,夫家也会吃官司,但一般为了丈夫儿女,媳妇都不会说什么,只能默默忍受。
村人多多少少也会让儿媳妇把嫁妆拿出来花用,但这都是个别人家背地里干的事,没有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作为未婚姑娘的季染,堂屋内的场面瞬间就有些微妙了。
“染娘,我爹娘不是这个意思。爹娘都是为了咱们未来能好过些,所以才将屋子里外都翻新了一遍,那钱真是用在房子上了,我看得真真的。”他以为季染是不信他家真把钱花在屋子上,立时发起了誓。
“我家真的没有骗你们家的意思!”
“既然那屋子翻新了,也免得咱们日后再花钱修房子,反正你很快就要嫁过来了,婚前婚后用这些钱又有什么区别呢?”彭鱼这意思就是聘金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最后还是要花到小两口身上,其实也聘金多少也没有什么区别。
末了,他反复向季染保证:“现下家里的钱虽然不多,确实委屈了你一点,但我会努力的。等咱们成亲了,我就去城里上工找活儿干,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等回头你生几个胖小子,只专心在家里带咱们的娃儿就是了。”
他描绘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满眼都是希冀。等以后他每日辛苦一天之后回到家,季染和几个孩子端着饭菜迎上来,他乐呵呵地吃着饭。吃完饭之后,季染又给他端来热水洗脸泡脚,给他按摩疲劳一日的身子,解去一天的乏累。青葱似的柔胰反复在他身上游走,最后他抓住了她,夜里热浪翻涌......
成亲多好啊,想想就美,他以后一定好好对季染。
季染美目微眯,叉腰跺脚,先是啐了一口:“呸,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你们家这般无耻的人,快快将你们家的聘礼给带走,这门亲我们不结了。”
“说什么为我建房子?不如说你们家是为自己建房子,我说要住了吗?还是说那房契改成我的名了?既然出不了聘礼钱,当初就不该跟我们说聘礼几何,明明都商量好的东西,如今倒是变了卦。你们莫不是想着这礼单上记着五两银子的聘金,等到人嫁过去再吵人姑娘要?这倒是一个好的凭据!”
“哼!”季染可是知道,村里有一些人家就是这样,娶妻多年,忽然觉得妻子不中看,便休了妻子,还让妻子退还当初的聘金。
可怜那个妻子汲汲营营地操持家里,还将自己的嫁妆贴补进去了,哪里有什么聘金来还。当初男方下聘的钱,有一半被父母拿走,另一半被她花在男方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余钱。
多年伺候那个男人,还为男人生儿育女,最后竟得了个被休的下场,那女人最后受不了直接跳河。而那男人没到一个月就新娶了一房媳妇,听说他还偷偷藏了一笔银子,所以才能那么快娶妻。妻子留下的两个孩子似乎还被后娶的那个女人虐待,最后生死不知。
当时季染听了这事就气得牙痒痒,要她说,那女人既然连死都不怕,何不把那男的给杀了?
她就不可能做这种窝囊事。
今日她既然看清了彭家人又好面子又虚伪的面貌,自然不会再想与这户人家有什么关系。
她白了彭鱼一眼:“你家真是说一套做一套,行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咱们就此收场,也好让双方留个好脸面。”
彭鱼有些傻眼了,这门亲事可是他好不容易让家里人求来的,他可舍不得放开季染。
“染娘,我们这...什么都好说,旁人都看热闹呢,你若有什么气,回头向我撒就好,可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两家以后还是要和和美美地过下去,今日欠多少聘礼,我日后补给你就成了,今日纳吉呢,可别坏了大家的兴致才是。”
说出这话,他也有些脸热,如今他手上确实没有什么银钱,等日后挣钱,他一定要将钱全部交给季染,让季染好好操持家。
季染都气笑了,眉头拧紧,娇艳的脸上浮现出不屑:“你当成亲是过家家呢?就没听说过成亲之后还补彩礼的,要婚后一百年补不成?那时候人都成一抔黄土了,你估计都没挣上。你脸可真大,你怎么不说把三书六礼甚至媒婆的钱都省下原地成亲?”
彭鱼闻言眼前一亮,忽的,眼神又暗淡下去。
“我,我,我......”其实他确实不理解为什么要走三书六礼,要他说,就这般娶回家就成,没得白费那些钱,还得给媒人一笔钱。
想到此,他就往媒婆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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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望了一眼。
正在默默装死的李媒婆其实也有些脸热,其实出门之前她就知道这礼单上的东西,当时她还试探过彭家夫妻,发现他们知道这个事,且让她不要多管。
彭家就给了她一百文银子的谢媒钱,这个数对她来说就有些少了,且彭家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好,所以她便也安分地闭嘴。
只是她早接了这门亲,如今直接走,彭家要是在外说什么,日后可是要影响她名声的。她便一直在想法子把这件事给处理掉,暗示季家人和胡家人这聘礼有问题。
这聘礼有问题,早晚都是会被季家人发现的,早点在下定这日闹出来,她也好把自己摘出来。且季家人给她的媒人钱也不少,足足有一两银呢,她可不能让季家栽火坑。
“咳咳咳,要我说,你们彭家办这事就不厚道!既然事情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还是得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谈下去,哪怕是结不成亲,也不能结仇不是?”
彭涛越听越觉得不对,他不由地看向张映云,张映云会意:“李媒婆,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不厚道了?季家的闺女是丧父之女,不吉利,我们少出些聘礼钱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我儿子喜欢你,你们以为我们今日会来这里受辱?”
张映云试图将这个事情给描补过去,想证明自己没错。
李媒婆白眼一翻,她真后悔接了彭家的亲事,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跑得远远的。
可这时候的季染再也忍不了了,她跑到熟悉的地方寻找扫帚,众人见她提起扫帚,人群立马就散开了。
而季染也能清楚地锁定彭家人,提起扫帚就是打,直把彭家打得四散而逃,就连彭鱼都生生挨了几棍。
他紧紧握住季染扫帚的另一端。
“染娘,我不知道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你等我回去处理好。今日的事情确实不对,我也不求你原谅,等过些日子,我一定上门负荆请罪。”
“你可别叫那么亲昵,我跟你可不熟,还染娘,我呸。”季染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
彭鱼似乎有些傻眼,他印象中的季染不是这样的,可现在的情况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因为季染的两个表哥也跟着上来,一人给了他一拳,他又挨了两个拳头。
接下来,季胡两家并着清河村的人将彭家人给收拾了一遍,之后才压着彭家人并着聘礼送回桑溪村。
当时,桑溪村人看着这么大的阵仗,自家村里的人也被压着回来,他们还以为是别村人要上来大家,立马就掉头往保长家的方向跑去报信。
待到保长带着人姗姗来迟时,彭家人已经被压着把女方的庚帖还了。
而那些耀眼的红色聘礼箱子则凌乱地摆在院子里,保长有些惊讶,立马拱手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彭家今日去邻村下聘,他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怎么弄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有些帮忙抬聘礼的桑溪村人就凑到保长旁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本平和的保长,面色也渐渐凝重,最后竟隐隐在脸上浮现出些许怒气来。
而胡勇这时走上前拱手道:“今日来桑溪村收回我家外甥女的庚帖,真是叨扰了,我在这里代清河村的人给诸位赔礼。”
虽说是赔礼,但胡勇这姿态却不卑不亢,保长知道事情的原委,明白是自己彭家做事不地道,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胡勇等人赶紧回去。
这事也就此告一段落,只是因着此事,季染的名声似乎变得更差了。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季染长相美艳,但性子却跟个夜叉似的。
听说了这个消息,胡兰香气的连着一日都吃不下饭,竟连夜里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3. 第 3 章
季染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一笑置之。
其实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只要跟陌生男子走在一条道上,都可能被污蔑不守妇道。
在她小时,她娘就经历过,那时候她不懂。
只知道外面的人说她娘不好,老出门去勾搭,之类的话语。
后来娘亲便很少出门,也让她少出门。
若平日里不得不出门,也要避着男子。
可她从来就不信这些,出门就将母亲的嘱咐抛的一干二净。
但胡兰香这几日吃不好睡不着,她有些忧心,便想着去门前摘些槐花,拿去厨房里泡着,预备着等会给胡兰香做个槐花炒蛋。
她一手拿着杆子,一手提着簸箕就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穿着素色直裰从不远处走来,这人便是季家隔壁的梁进之,她不屑地瞥了一眼对方,扭头装作没看到。
梁进之见她这样子,也端正着身子,似是没看到季染一般,仰着头进了隔壁院门。
季家和梁家是多年的邻居,但季染和梁进之小时候开始就不对付。
原因无他,季染看不上梁进之考了多年还是一个童生,而梁进之觉得季染粗鄙,不通文墨。
季染觉得今日晦气极了,就连用杆子敲树上的槐花都比往日用的力气重了几分。
“啪,啪,啪。”
“啪,啪,啪。”
树上似乎有几只暂栖的鸟雀,似是在树上吃槐花,被她这么一惊,也都匆匆飞走,临走时还发出一阵哀嚎声。
忽的,季染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染娘,你这是干嘛呢?跟门前的这棵槐树有仇?”
季染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瞧了一眼,发现身后的那人正是妗子柳青豆,柳青豆此时的手臂上斜挎着竹黄色的小竹筐。
娇艳的脸一改刚才见梁进之愤愤的脸色,忙盈起一个笑,张嘴问道:“妗子怎么过来了?”
“哼,染娘,你还说呢。刚才你脸色难看,还拿槐树撒火,莫不是有人欺负了你不成?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妗子,妗子给你撑腰。”
说着,她还顺带用另一边空着的手插着腰。
柳青豆本就生的比寻常妇人高大些,说出来的声音中气十足,风带着她的声音四处游走,附近的人家自然能听到。
她这番举动当然是为了季染撑腰,前些日子季染才出事,她自然担忧外甥女会因此时被欺辱,这话便是对有心之人的威胁。
“没有的事,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
说着,季染笑眯眯提着杆子走上前,迎着柳青豆进屋。
之后又接着道:“有舅舅妗子和几个表哥撑腰,谁敢上门找不痛快?若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回头把他们的骨头打折。”
柳青豆的脸上也浮现几分笑意:“行,没人欺负你就好,今日我是过来给你们娘儿俩送些吃食的。”
她递过竹筐,那竹筐里面装着一条猪肉,还有一些猪骨头并上猪肝之类的东西。
“妗子,您总送东西过来,我和娘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虽是这般说,但季染手上可不客气,麻利地接过柳青豆手上的箩筐,将东西都腾挪好,放在厨房里。
柳青豆是个爽利人,但还是忍不住调侃:“行啊,那你可别收了,等回头我把这些东西全带回家算了。”
“妗子,您就会取笑我。”季染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娇娇俏俏地,带着几分嗔意。
“您且找个凳子坐一会儿,我给您倒杯茶水。”
“哎,我不渴。”
“您虽不渴,但我这茶还是要倒的。”说着,季染就从锅里舀一瓢滚过的热水倒到壶里,再在壶里放入一些山上采摘的透骨香。
柳青豆暗道可惜,自家这个外甥女多么好的一个人啊,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这声音娇娇柔柔的,能把男人的半个身子都酥掉,就是找不到一个好夫家。
若是再这般下去,真要成老姑娘留在家里待一辈子,还不如进城找个有钱老爷嫁了呢,没准还能享些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城里?”
她灵光一闪,立马就打开了思路,城里或许还真能找着。这附近的村人容貌都是老实过日子的人,对季染这等妖艳些的姑娘自然没啥好印象,说不准哪日就会给自家儿子戴绿帽,他们可不敢赌这个。
其实柳青豆能理解乡下婆婆的这些心思,要是她有这么一个漂亮媳妇,估计也会有些想法。但评定一个好媳妇的标准是看对方的人品才对。
只是别人没机会与季染近距离接触,自然不知道季染是个好姑娘。
想到这些她就欣喜地进屋寻找胡兰香的身影,自个儿这个小姑子估计被前几日的事情气得不轻,估计就在床上躺着呢。
她当初刚嫁进胡家时,小姑子还是个小娃娃,可以说:柳青豆已经把小姑子当闺女带大,小姑子与她的情谊深厚,她自然也了解小姑子的性子。
当她踏步进入胡兰香的屋子,果然看到对方闷闷地躺在床上,一深一浅地呼吸。
此时虽已入了四月,但外头依旧有些寒凉,胡兰香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被子上的牡丹图艳丽得耀眼,伴随着她的呼吸,正有规律地上下浮动。
“兰娘?你这是病倒了?”
胡兰香虽闭眼睡着,但她本来睡眠就浅,何况是听到自家嫂嫂熟悉而洪亮的声音,立马就睁开了眼,果然就看到站在床边的柳青豆。
“嫂嫂?”
胡兰香昏昏沉沉的,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是我,兰娘,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被熟悉的人关心,还是娘家的长嫂,她的精神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忍不住在眼中蓄起泪。
“怎么又哭了?”柳青豆从腋下取下帕子,坐到床前,小心地给胡兰香擦拭泪水。
自家小姑子在外头看着凶悍,但在胡勇和她的面前,总是跟个孩子似的。
“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哭!”虽是斥责,但那语气中却带着丝丝宠溺。
“嫂嫂,我心里苦啊,染娘她......”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柳青豆就将她的话给打断:“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我有一个想法,现在就说给你听听。”
就在这时,季染端着茶水进屋,她一进屋,屋中的两个妇人立马停止了谈话,只静静地看她倒茶。
两杯茶倒上,热气缓缓地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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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屋子都是一股子浓香,是透骨香的味道,那味道闻起来冰冰凉凉的,但又带了几分甜香。
她小心地用双手捧着茶水,端到柳青豆面前。
“妗子喝茶,这茶叶是我去年摘的哩,可香了。”
透骨香既是一味草药,但因其味道特别,又可拿来做茶叶泡着喝,等到秋日时,还会结出一串黑色的甜香果子。
看着碗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柳青豆轻嗅了一下,夸道:“果然还是咱们乡下人喝的茶好喝,又香又甜,哪里像城里人喝的那些绿茶,苦不拉几的,我就喝不惯。”
“既如此,我待会儿便给妗子拿些回去泡着?”
胡家在镇上摆肉摊,所以柳青豆大部分时间是要在镇上看着,家里可没有多少山货。
“行啊,那就给我拿些。你表哥虽偶尔去山上挑些柴禾下山来,但却不识得这些物件,只知道闷头砍柴。”
季染便笑:“表哥干的是力气活儿呢,哪里有功夫找这些,像我都是特地去山上找,才得些茶叶。”
“你倒是会帮他说话,老大也就算了,老二当初还看不上你,哼。”
说起这个,柳青豆就有些堵心,她对季染做自己媳妇还是满意的,季染虽说生的太好了些。但除了这事儿,季染在其他事情上,样样都是把好手,做事也麻利,她自然十分看得起季染,一直想要把外甥女说给自家儿子做媳妇。
奈何老二胡远山看上了时常去肉摊买肉的那个姑娘,对于家里想安排他跟季染成亲的事情自然是不同意的。
她总不能强摁着儿子和季染成亲吧?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时,季染想起屋外的簸箕和槐花还没收拾进来,刚才忙着招呼妗子进屋坐,都没工夫收拾,现在得赶紧去收拾回来才好。
她轻声道:“妗子,您既过来了,今日便在咱家吃朝食,我现在就出去做菜。”
“哎,可要我帮忙?”
柳青豆也是个爽快人,立马就答应下来,再加上她现在心里有事,也不着急离开,只想着要悄悄询问妹妹胡兰香的想法。
季染连忙摆手道:“妗子,上门即是客,我怎能让您亲自来动手做吃食?您只管同我娘在这聊天,她这两日忧心忡忡,正好需要您开解开解。”
“嗳。”
柳青豆觉得心里熨帖极了,有这么一个好闺女多贴心啊,哪里像她那两个败兴儿子?
季染走了之后,柳青豆也不忘正事,立马就同胡兰香说起她刚才想到的事情。
原本精神萎靡的胡兰香,立马眼睛就亮了起来:“你是说,城里?”
“对呀,城里人又不知道咱们乡下这些糟心事,哪怕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想这么多。”
城里人家有钱,且媳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待着,又不像她们乡下人家,还需要抛头露面去田地里干活,自然容易多生是非。
季染这边可不知道母亲和妗子在屋子里说什么,她只想着妗子来劝慰母亲可比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劝慰要好些,想必妗子走后,母亲的精神会好很多。
对于世人来说,同样的话,旁人的劝慰,总会比自家儿女说的话更管用些,这对于大部分人家来说,都是适用的。
只要母亲能快些好,季染心里也高兴。
4. 第 4 章
门外散落了一地的槐花,女主刚走到家门口时,就看到隔壁梁进之的母亲秦怀英正在捡槐花。
只见她小心地将所有东西腾挪到一处,随后捧到簸箕里。
季染见她就笑吟吟地上前打招呼:“梁婶子早啊!”
两人一起在地上捡槐花。
“呀,是染娘啊!我刚才路过,见你家这簸箕放在外面,槐花也落了一地,才帮你收拾,你就来了。”
“谢谢梁婶子帮我收拾,刚才我有事儿进屋,所以没来得及收拾。才出来就见您,真是谢谢您了。”
“谢什么?都是邻里邻居,应该的。”秦怀英是一个热心的人,至少对季家母女是热心的。
约莫是两家人同病相怜,梁家只有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季家只有胡兰香一个寡妇带着闺女,所以秦怀英跟胡兰香格外聊得来些。
但两家的境况又大有不同,胡兰香还有一个彪悍的娘家,有时常为她撑腰的哥嫂。而秦怀英却只是一个被卖到梁家当童养媳的女人,她很多时候就很羡慕胡兰香,喜欢听胡兰香说话。
听着别人幸福的生活,圆满了她对幸福的想象,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似乎也变了似的。
“染娘,你娘怎么样啊?这两日是不是病了?”秦怀英这几日都没见胡兰香出过门,隐约听到隔壁的动静,心中多少有几分猜测。
“我娘这两日睡的不好,没有多少精神头,我便让她在家里躺着。”说着,季染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听了季染的话,秦怀英沉默了片刻,许久之后才说话。
“等会啊,我去看看你娘。”
季染有些高兴,多些人跟她娘说话,兴许还真能好起来。毕竟她娘就是因为老琢磨一件事情,得分散些注意力才好。
平日两人的的关系就不错,又是邻居,所以也时常往来。
忽地,季染不知怎的想起梁进之,竟若有若无地问起他的事情来。
“梁婶子,我刚才仿佛又见着梁大郎路过?”
秦怀英闻言,也不扭捏,笑眯眯道:“嗯,他今日休沐回家,过两日又要回书院去上学。”
“今年的院试又要到了吧?”梁进之已经是童生,但却一直都考不上秀才,都连着考两次,如今怕是又要去考。
“是啊,他回来换衣裳,明日就走。”秦怀英无奈,自家儿子常年在书院读书,只要换洗衣裳的时候把衣裳带回来给她洗,寻常时候都见不着人。
季染面色立马就变得有些古怪,她向来是看不上梁进之这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日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
心里总对他抱有几分成见,觉得他连村里的那些莽汉都不如。
考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他就该考虑考虑帮家中的母亲分担家事,没想到他倒是我行我素地继续科考。
真是不知所谓!
她虽没读过多少书,但却明白一个道理,父母能陪儿女几年呢?
若是日后真有什么,那可真是悔不当初。
像秦怀英日日都一个人在家,那不知道有孤寂呢。
每每对方到她家来找她娘聊天,季染都会把梁进之在心中暗暗唾弃一遍才算罢休。
可在每次唾弃之后,她又期待着对方能考上功名,或许秦怀英就不会这般孤独了吧?
听说秀才还是很容易在城里找活计干的。
此时,两人也将槐花收拾到簸箕里。
季染乐呵呵地询问:“婶子可要带些槐花回去煮?”
平日里两家来往频繁,季染自然不吝啬这些小东西。
秦怀英眼神微闪,她原本只是想着帮忙,倒是没想着要人家的东西,本能地就想拒绝。
不知为何,她忽地想起自家儿子来,才道:“那我就抓一把回家就成,正好进之回家,也让他尝尝槐花。”
季染此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余,她就不该问。
如今这情况不是间接给梁进之送东西?
多晦气啊!
凭他也配?
可这话都说出口了,她索性把槐花的事情忘掉,再收拢好槐花,让秦怀英拿了一大捧,随后快速端着簸箕进了屋。
啪嗒一声,将簸箕放在灶沿边,找了一个木盆,哗啦啦地将一串串的槐花穗儿扒拉散进盆里,没多会儿就将木盆底部塞了个实,她才端着盆去院中井边洗槐花。
解开旁边的钩子,套上木桶上,直接就往水井里摔,舀得了半桶水提拉上来。
她一手提着木桶上头的把儿,一手托着下头,将部分水倒到木盆里。
“哗!”
之后便分好几次把木盆里的槐花给洗净,拿筲箕装着,沥水之后便拿进厨房里放着。
这时她开始淘米,将米淘洗沥一遍,再放入锅里,加上些水,生火开始煮饭。
巡视了一遍厨房,只看到箩筐里的肉,再没有新鲜的蔬菜,她才端着小竹篮和小剪刀去后院菜地里摘菜。
季家的后院梳垅了好几块菜地,那些菜地都是季染跟着母亲一起收拾出来的,菜地里绿色的菘菜青翠欲滴的,长得格外喜人。
这个时令的太阳也不似夏秋的太阳那般晒,所以菜也长得格外脆嫩,菘菜嫩绿的茎叶上头还扒着几只绿色的菜青虫。
仔细一看,菜地里的菜多少都有些坑坑洼洼的小洞。
季染无奈叹气,这菜地里总是遭虫,怎么除都除不净,都愁坏了人。
她小心地扯出一把菘菜,用剪刀剪掉根须,再丢回菜地里。菘菜根烂得快,丢回去还能作为菜地的肥料。
忽的,她感觉拿着菜的手上软绵绵,冰凉凉的,把菜举到眼前一看,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青绿色的菜青虫,看着肥嘟嘟的一大只。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东西,早就跳了起来,可她季染是谁,自小就接触农活儿,对于菜地里甚至村里的虫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找了一片大的青菜叶,把菜青虫放在上头,又将寻摸到的好几只菜青虫放在那一片菜叶上。之后去采了些嫩豌豆和荠菜,抓了一把芫荽,才心满意足地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拿着菜叶包着的菜青虫离开。
在路过鸡舍旁时,她直接将包着菜青虫的菜叶丢到鸡舍里,肥美的菜青虫散落一地,五只鸡疯狂地争抢,不断地叨地上的小虫子。
时不时就传来几只鸡因着争抢地打架的声音。
“咕咕,咕咕咕,咕!”
有的鸡似乎争抢不过,趁乱叨走一只菜青虫,因而被身后的鸡撵着跑,但那只鸡丝毫不松口,飞身跳起,在逃跑的过程中就把菜青虫给吃了。
这一幕场景就发生在片刻之间,季染眯着眼笑:“待会就拌食喂你们。”
说着她提着菜篮放到水井边,提水仔细洗干净,最后又将菜篮刷洗一遍,整个篮子都渗着水。
“哗啦啦。”
仿佛下雨似的落到地上,最后那些水随着微弧的小坡流到一条暗沟里,地面上残存着刚才的水渍,只旁边的青苔和墙角附着的苔藓看着格外油绿。
季染往那边瞥了一眼,自然看到了那些青苔苔藓等物,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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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现下没空,回头有功夫一定要将这些东西清理了才是正经,要不哪日因着这些地上残存的东西给摔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提着竹篮里的菜进屋,屋内已经因着烧了一个炉灶的火变得暖和起来,她一进屋就感觉到扑面的暖意。
现在外头的太阳也才在东边升起,窗棂外的风在呼呼拍打,原本就有些凉,这份温暖就显得弥足珍贵,让季染感觉舒服极了。
放下手中的竹篮,拿过旁边斜靠着的砧板和菜刀就开始切菜。
厨房里立时就响起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
木制的屋子本就不怎么隔音,若是有人路过,听这声音,必定就知道这家人开始做饭。只今日季家有客,再加上还不是吃饭时间,这声音便让离季家近的梁家听了个全。
尤其梁进之的屋子最靠近季家,他更觉得恼怒。再过几日就是院试,他上一次没考过,这次正预备一股作气就考上呢,没想到隔壁专竟这般嘈杂,莫不是同他找不痛快?
、隔壁的婶子同自家娘亲来往,倒是不曾对自己有过什么成见,但季染格外看不上他。
“哼!”他嘴角微微向下,表情有些难看。
谁看不上谁还不一定呢,季染不过就是长了一张妖媚勾人的脸吗?想他读书多年,怎么会被这种俗气的女子给影响?
作为一名天地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教育下的读书人,他才不会喜欢如季染这种不通文墨,大字不识的女子。
叫他说,女子就应该知书达理,举止娴雅,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方成体统,再不济也应当像恩师家的千金那般识文断字,胸中有丘壑才对!
怎可如此粗鄙?
放下手中的书,想出门去找隔壁的季染理论,刚走了两步,他就踌躇起来。
季染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子,若是到时候被逮着骂,他又不能同人家吵。
“唉,真是有辱斯文!”
梁进之甩袖,胸中气闷,正不知如何是好,在书房中左顾右看,忽的就发现了屋中高大的帐幔,他想了想,心中便有了个主意。
尔后便找到剪刀,剪下两个素色帐幔的边角,捏成大小合适的模样,最后塞到耳朵里。
既然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吧!
梁进之走到桌前拿起书继续开始看,他耳朵被这么一堵,再也听不到隔壁嘈杂的声音,效果确实好很多。
季染对于此浑然不知,此时锅里的饭已经打开舀了一次水,再闷着煮一会儿就能熟。
往碗里打了几个刚在鸡舍里捡的鸡蛋,打散加入切的更细的槐花,灶上便已经摆满她备好的菜。
炒菜的柴火灶也可以生起来,她麻利地将饭锅下的炉灶里腾些烧得通红的火子到旁边炒菜的锅灶里,便开始下油炒菜。
槐花炒鸡蛋自然是最先炒的,只见季染用锅铲在锅中搅了一会儿,黑色的锅表都搅得油亮。
她这时才将准备好的蛋液槐花放下锅炒,蛋液刚下锅时,整个锅都滋滋作响,冒着诱人的香味。
不过片刻,她便将一个槐花鸡蛋炒好。
简单收拾一遍锅之后,她再次放入一点油星,倒入切好的猪肉沫子翻炒,期间加入大蒜,整个屋子都充斥着肉香和蒜香味。
这香味飘到院子里,再转而飘进胡兰香的屋子里,两日没有胃口的她竟然觉得极饿,立马就要爬起来去厨房看看。
“你可是同意了?”
柳青豆见小姑子这模样,便知她说的这事有戏,面上也十分欢喜。
5. 第 5 章
回头看了一眼嫂嫂,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嫂嫂,你说的这个主意极好。只是,我怕......”
柳青豆看着小姑子长大的,要说小姑什么想法,她自然清楚,当即拍拍胸脯。
“你只管让我去办,咱们家也不是那等卖儿卖女的人家,到时候找个品性好,有规矩的人家就是了。”
季染可不知道屋内的两人早就商量好要如何安排她的亲事,她已经将饭菜做好,此时正舀一瓢水倒到锅里。灶中的柴禾已经烧尽,只利用这灶内的余温,就能让锅里的水煨热。
等到她们吃完饭,锅中的水早就大热,正好能拿来洗婉。
她正准备出厨房叫母亲和妗子吃饭,就看到两人从屋里走出来,打眼瞧着自家母亲似乎变得更加的精神,猜测约莫是妗子的功劳,心中的激动之情无以复加,往妗子的方向感激地瞧一眼。
柳青豆眼神微闪,对着季染点头。
季染脸上就带了三分笑:“呀,我这饭菜刚做好,妗子和母亲这是未卜先知不成,竟似知道我把饭菜做好了似的,来得刚刚好。”
“你妗子过来看我,我就觉得精神头好多了,这身上瞬间轻松许多。”
柳青豆闻言,笑着拍了拍胡兰香的手背。
三人一同进厨房摆上桌子吃饭,不知为何季染总觉得饭桌上的妗子和母亲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但她没有多想,给母亲和妗子夹菜,尔后快速地扒碗里的饭。
吃得快,才能吃的更多,长得更壮实些。
本朝主流以清瘦为美,尤其是瘦成细腰模样的女子,那更被称之为仪态万千的美人。
但她却不那么认为,她觉得女子就该长得壮实些,干活时也能有些气力。再加上她之前被男子尾随过,自然知道清瘦为美的本质,不过是男子驯服女子的武器罢了。
她若清瘦纤细些,若是遇上什么歹人,可没有一击之力,若是长得壮实些,她尚可拼上一拼。
如她今日的模样,正是她所追求的,胳膊壮实有力,但穿上衣裳却只觉她略有些丰腴罢。
吃过早饭,季染再三挽留,想让柳青豆多待会儿,没想到却遭到柳青豆的拒绝。
她只得歇了心思,收拾一大筐槐花,并着早些时候说的透骨茶一并交给妗子带走。
待到柳青豆走后,她才转而想要搀扶胡兰香,却被拒绝了。
“娘,您要不要再去屋里躺着歇息?”
早上胡兰香那形容枯槁,脸色惨白的模样,那可都是实打实的,乍然爬起来耗费精神,季染着实有些忧心母亲的身子会扛不住。
可她却不知,有一句话叫:心病消则百病消。
此时的胡兰香可精神多了。
“没事,我晒晒太阳,舒服些。”
“哎!”
季染跑去拿凳子摆到母亲身旁,随后又跑进屋中找了一个棉花做的软垫,这软垫是她闲暇时做出来的,平日里拿来用,那感觉,舒服极了。
当初她做这个,完全是听说地主老爷家都用这个,索性就自己琢磨做出来,当时她娘还夸她能干。
这不,她刚将软垫放在凳子上,她娘就夸她。
“我闺女心思巧,手艺也好,回头也不知便宜了哪户人家。”
胡兰香在院中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入隔壁梁进之的耳朵里,他此时正跟母亲就着清水白菜吃,旁边摆着一碟韭菜炒鸡蛋。
“能嫁出去正好,省的吵我读书。”
其实他在书院时,书院里的同窗读书比这还吵些,但他却浑然没有被影响,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人。
秦怀英闻言,微微笑道:“等回头染娘嫁出去,你指不定还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闻言,也不言语,只往隔壁季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到时候他一定会举鞭炮庆祝,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时,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的槐花香,太阳明媚地照在人的身上,感觉温暖舒服极了。
季染搬了几个长脚凳,用几块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架子,将被子铺上去晒,因着被子是浅色的,反射的光格外耀眼。
“娘,等今日晒过被子,您必定能睡的更舒服些。”
胡兰香一脸笑意地看着小闺女,这闺女哪哪都好,就是被家里给连累,要不然,指不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知道母亲在看自己,忙乎完好的季染搬了个凳子坐到胡兰香旁边,倚靠在她腿上。
“娘,您现在只有我了,我若是真嫁人,你日后可怎么办?谁陪着您?”
胡兰香用手轻抚女儿的后背,看着闺女发丝随风轻轻舞动的模样,她心里感觉暖融融的。
“可你若是招赘的话,能找到什么样的好男子呢?还不如找一个好一些的人家嫁了,我也安心些。”胡兰香着实不远见女儿因着自己被束缚住。
“不行,我不同意,我要带着娘一起,你只有我了,我不照管您,还有谁能照管您?”
母女两人私语的声音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就这般缓慢地飘远。
几日之后,柳青豆又带着消息找上门来,这次她一脸喜色地跑上门,胡兰香一见这情况,就知道有戏。
“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消息?”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柳青豆面色潮红,也因刚才走的太急而气喘吁吁,她停下了话,大口呼吸。
季染极有眼力见地捧上茶水,柳青豆喘息了一会儿,喝下茶水,身子瞬间就清凉许多,才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继续说起刚才未说完的事。
“你托我办的事情有眉目了,我去城里的媒婆那里打听,她说如今正有合适的人哩。”
“啊?真有人不介怀咱们家这种情形?”有些城里人会介怀乡下人,甚至闺女丧父之女的身份,她心里有点打鼓。
“你想什么,城里人读书多,人家也多,自然有人家不介意,这媒婆同我说的人家还是读书人哩。据说那户人家只想找一个身子不那么单薄,勤快能干的好姑娘就成。”柳青豆眉飞色舞的比划,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楚。
“那他家是啥条件哩?”胡兰香很心动,能住在城里,那条件必定很好,至少不用像乡下婆子一般,还得下地。
“他们家啊,听说是开医馆的,那家人家的儿子,我那日也寻摸了机会进去看了一眼,当真是玉树临风的好样貌,人家还是一个小大夫哩。”
说起这个,柳青豆更加兴奋,又将那日去医馆的细节,以及那小大夫的言行举止给说了。
季染起初有些震惊,妗子这是把她的亲事说到城里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只是妗子说的那户人家的情况似乎很好,那么好的人家怎么会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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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她没抱多少希望,觉得那媒婆是在敷衍妗子,没当回事儿。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也遇到了不少,从前媒婆总是不说清楚她家的情形,那些人家的父母最后跟她家见了面,连连摆手拒绝。
可她却不知,这次的情况不同于以往。
柳青豆如今说的这户人家,是城里的容家医馆,容家父母这两年一直为儿子张罗着娶妻,可小容大夫却一直不愿,只以未立业何以成家为由拒绝。
他年岁渐大,容大夫和容夫人自然愁,他们希望儿子能早些成家,毕竟容家在容郎中这一带只有他这么一个,可不就忧心香火和继承的问题么?
容家的家业算不少多大,但能在城中开一个医馆,已经算是有些家业。
容家父母便琢磨找个看着壮实好生养的姑娘来帮容家传宗接代,但这种姑娘在这时下可不算多,至少在城里不好找,所以他们便将目光放到乡下地方。
他们本就是杏林世家出身,自然知道乡下女子的身子健康,心中更喜欢乡下健康能干的好姑娘。
可小容大夫年轻气盛,家中安排了好几次相亲,他见着那些粗鄙黑壮的农女就烦,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同农女生活,婚后的生活一定诸多龃龉。
容家夫妻心中愁苦,便给媒婆多加了一项条件,找的乡下姑娘一定要是长得好看些的。
如今遇上季家这般的,倒是正合容家的条件。
季染生的美艳,只脸上的肌肤因着经常在太阳底下晒,所以呈现出小麦色。再加上她丰腴,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如今看着倒是正合适。
“妗子,您别是被人给骗了,那小容大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里会看得上我?”
季染虽是如此说,却拿起旁边放着的丝线打络子,那双大而狭长的狐狸眼还时不时地往旁边瞟,装作没听到一般。
柳青豆见她这模样,就笑:“染娘,我都打听过了,所以才敢上门把这事给说出来,那实在是个好人才。而且,容家有一点可是绝对能让你心动。”
提起这个,柳青豆买起关子,慢悠悠从旁边端了茶杯喝茶,喝了一口,那茶水冰冰凉凉的她就夸。
“真是好茶,这茶若是拿去城里,说不定也有喜欢它的人哩。也不是所有人都爱喝那些绿茶团茶,这山里清甜的茶也还是有人喜欢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此话可真谓是一语双关,点醒了母女二人,别人不行,不代表她们也不行。
想到此,直把母女二人钓的抓心挠肝。
“嫂嫂(妗子),容家到底开出什么条件,竟能让你都觉得好?”
胡家开肉铺,柳青豆的眼光自然会高些,能寻摸的人家自然也不会太差。
这时,柳青豆也不卖关子了,才道:“容家家大业大,说是咱们家这情况,若是染娘嫁进去,他们也不会吝啬一个宅子,让染娘顺带照顾你。”
说着,柳青豆又看向季染,似乎是要询问她的意思:“你看这条件怎么样?”
无论以后如何,容家现在能把态度摆在这,可比季染从前相看的人家强了不知多少。
普通人家娶媳,从拿出聘礼那一刻开始,女子在他们眼中可就是卖给他们家,他们是买一个‘丫鬟’回家伺候一家老小的,可不想让丫鬟还带一个拖油瓶。
对于男方家来说,媳妇最好跟娘家偶尔来往,甚至不来往就是最好。
6. 第 6 章
此时吹来一阵暖风,那风暖洋洋的,吹得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季染脸庞旁的发丝随风飘动,更添了几分妩媚。
“好,我觉得容家极好,可这小容大夫......”
听着妗子说人家家里的情形,她不难猜出,能左右小容大夫婚事的人必定是他自己,而他之前看不上那些女子,如今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
她实在是有些怕,怕心中的希望落空。
柳青豆站起身,把凳子挪到季染旁边,坐下拉了她的手,随后盯着季染的脸瞧。
“傻姑娘,你都不知道你这模样有多勾人,到时候见了那小容大夫,他保管走不动道。就算他是个不为美色所迷的君子,咱们多跟他见几次,他总会喜欢你的。”
闻言,季染轻勾唇,她知道自己是个美人,但她还是有些怕。
可容家提出的条件却十分诱人,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试,哪怕小容大夫并不喜欢她。
无论什么事,总得做了才知道行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
“妗子,那小容大夫的事,您可还知道具体些?”
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好,她至少能够做到了解小荣大夫,才能投其所好。
听到季染这般问,柳青豆和胡兰香就知道她这是动了心思,也都跟着在脸上荡漾着笑。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知道小容大夫名叫容辞,他医者仁心,也不嫌弃乡下的穷人,时常到乡下给人诊脉看病。”
“到乡下给人看病?”季染眼睛微闪,这倒是个好机会。
若是她能够在小容大夫到乡下时,‘偶遇’对方几次,让对方对自己加深些印象,或许机会能够大些。
“妗子,你可打听过小荣大夫何时到乡里出诊,一般是去何处?”
“你说的这事,我也打听了,说是他初一十五会到乡下帮人看诊,如今看着倒是马上十五了,估计会到咱们这里来,要不就是隔壁的桑溪村。”
胡兰香紧跟着询问:“那咱们要不要跟容家人见一见?”
“你说的这事,我也问过,当时媒婆就说,若是两家方便,那回头就约着见一面。”
“那咱们这边就先跟媒婆说一声,让她挑个好日子。”
说着,胡兰香就作势要拿银钱,她这动作被柳青豆看在眼里,对方急忙制止。
“兰娘,你这是干嘛?”
“请媒婆不得花钱?嫂嫂帮我拿给媒婆......”
还没等她说完,柳青豆就有些不高兴地道:“见外了不是?咱们一家人哪里能说两家话?你们娘俩也不容易,这钱就由我和你哥哥帮忙出。”
胡兰香和季染孤儿寡母,家中又没个男人,平时也只能靠卖些绣品和山货为生,日子过得勉强。胡勇和柳青豆时常帮扶,才算是衣食无忧地过了这么多年。
但胡兰香知道,兄长和嫂嫂也过的不容易,如今胡家两个外甥都已经成家,日后必定是要分家的,到时候兄嫂若再这般帮扶,恐怕那两个外甥媳妇就看不过眼了。
她也该自觉些才是,只要闺女嫁了,她也能心无挂碍了。
“这...嫂嫂,你们也不容易,若是有了孙子孙女,孩子立业都需要用钱呢,我可不能收。”
胡兰香赶忙推拒,但她却仍旧推不过,最后还是将钱收回。
在旁边看戏的季染还顺便去厨房里洗了一大把泡儿,这些年,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母亲和妗子推拒东西的场景。起先,她还会上去帮一把,如今却是不愿。
原因无他,不过是知道自家的情况罢,没有舅舅家的帮忙,她家如今可过不了这么安逸,除了面对现实,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等到两人争执结束,季染便道:“娘和妗子要不要吃些泡儿,这泡儿可香了。”红白色的泡儿装在竹制的筲箕里,看着就极其可口。
四月份的野果很多,有白色鲜香的野草莓,各种各样的红色泡儿,长在田埂和草丛下。这是她今日去河边时摘的,河边长了一大片泡儿。
“还是咱们山里的泡儿不错,我都没工夫去摘。”
说着柳青豆拿了一大把白色的草莓泡儿,甜香味瞬间就在口中蔓延开来。
“真好吃啊,也就只有咱们乡下地方才有这些,那日去到城里,我竟见到有人卖山里的野果,看着还没染娘采的果子好。我上去一问价,哎呀!你猜猜多少钱?”
“多少?”胡兰香也抓了一把泡儿在吃,泡儿的味道一点也不输那些果子,甜滋滋的。
柳青豆比了个数字:“足足要十文钱一斤,他们怎么不去抢,这都快赶上肉的价格了!城里人也不知道如何了,竟还迎上去买,也不嫌贵。”
说起这个,柳青豆就一脸鄙夷,那人卖的野果看着像是山杏,看着个头不大,估计不咋好吃。
听到柳青豆说的这些,季染立时就有了主意。
她侧头询问:“妗子,您看我拿这些东西去城里卖着试试?若是真能卖上这价格,家里或许也能添些进项?”
她或许还能顺道去看看小容大夫如何,若真如妗子说的那般,她先在人家面前混个脸熟也使得。
哪知,还没等柳青豆回她呢,胡兰香就不赞同地道:“你怎好抛头露面去街头做买卖,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样不好的。”
母女俩如今日子过的拮据,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胡兰香不愿意女儿抛头露面。
一方面是季染确实生的好,怕招惹是非;另一方面则是为季染的名声考虑。
季染早知道母亲会这般说,她胸有成竹地道:“娘,我去城里卖果子,不只是为了卖果子,是为了去看小荣大夫。我若要见他,总不能没有个因由吧?”
听闻闺女的话,胡兰香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对,可你就只能去卖果子吗?”
“那您觉得我要用什么法子去看小荣大夫?”
空气沉默半晌,胡兰香才想了一个主意。
“看,看病?”
这时,也不等季染说话,柳青豆先扑哧笑了出来。
“兰娘,也亏得你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人家小荣大夫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坐馆的荣大夫那般技艺精湛,可他总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哪里能看不出染娘有病没病?”
“你说的倒是。”
胡兰香歇了心思,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闺女去城里卖果子的事。
便道:“既然染娘要去城里卖东西,我也跟着去吧?到时候也能有个照应。”
这时,季染和柳青豆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点头同意。
既然决定要去城里卖东西偶遇那小荣大夫,至少要在荣小大夫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季染提前一日同母亲采摘好白色的野草莓和其他种类的泡儿并山上的桃子。
在出发的当日又起的早早的梳洗打扮,她本就生的如那牡丹花娇艳,只需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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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胭脂,便已极美。
都说人化浓妆娇艳,可到了季染这里,人刚着淡妆,便很宜人了。
至少在提着那篮子的泡儿水果到城里叫卖时,许多因季染招眼而跑过来买东西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爱看美人是不分性别的,集上何时有了季染这么一号美人,他们从前未见过,如今能得一见,自然十分好奇。
他们不吝啬眼中的赞美,在旁边看得都呆了。
季染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也不觉有什么。她现在这情形就如同路旁有一朵娇艳的花,路边的行人忍不住驻足看一眼罢了。
因着有这些人的关注,季染手中的篮子也早早地卖完了,只留下一小部分的桃儿和泡儿,预备待会儿去医馆问问。
此时也不过辰巳时分,母女两人走出了集市就往容氏医馆去,这地方是柳青豆早就交代过的。
母女两人来到医馆,就往里头瞧,果然就看到一个十分俊郎的年轻大夫在那里坐诊。
季染拉了一个路过的小学徒询问,那学徒正预备去帮忙抓药,就被人拉着,心里立时就升腾起一股子烦躁。
正待抬头发火呢,抬头便看到长得跟花一般的美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知人家问了啥,只迷迷瞪瞪地答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就看到那姑娘拿着一篮子东西往小容大夫那边去了。
他暗叫不好,自从小容大夫坐馆以来,不知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平日里也时常会有女子来容家医馆瞧小容大夫。
如今这姑娘,约莫又是一个想要接近小容大夫的。
果然,季染这时已经走到旁边打量那小容大夫,刚才她问过那小伙计,确认过眼前坐诊大夫的身份正是她要找到。
只见面前的小容大夫生的白净,看着还有些清瘦,他生的岁算不得十分清俊,但也算得上是气宇轩昂。
他认真给病人把脉,询问病人身体情况的模样无比认真,没有一丝不耐。季染忽地觉得自己的胸口剧烈地跳了起来,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容辞抬起头,他早就发觉季染这边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瞧。
他面色毫无波澜地对季染道:“姑娘,你可是要看病?看病请去后头排队。”
他的声音如同清冽的山泉水落下那般动听,但看他面容沉静,季染心里却觉得有些失落。
但她也没有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便笑着道:“我是来卖果子的,您要不要来些,不贵......”
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生涩,听起来干巴巴的。
“柴胡,你怎么回事,怎么让这姑娘到这里头来卖东西了?我们医馆是给病人看病的,不是外头的集市,快把这姑娘请出去吧。”
容辞语调中不掺杂一丝情感,只有冷漠。
而此刻的季染早已经羞地红透了耳朵根,险些没落下泪来,直挺挺地提着篮子,推开人群跑出去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被人下脸面。
门口的胡兰香见女儿羞囧地跑出门,忙上前去安慰她,直到午时在路边的摊位上吃饭,季染依旧没有缓过来。
无怪她接受不了今日之事,她从前十多年去到哪里都有男人追捧,从没有人这般捅她说话,而那人还可能是她说亲的对象。
内心觉得羞辱极了,眼眶微红。
她此刻极想大声哭出来,可她又不敢,不敢在这大街上大哭出声。
7. 第 7 章
“染娘,快吃馄饨,这馄饨可好吃了。”
胡兰香端了一碗馄饨上桌,放在季染面前。
看着面前清亮的馄饨汤上点缀着几颗绿色的葱花,馄饨汤的热气飘到季染的鼻子里,饥肠辘辘的肚子适时响起了叫声。
“咕噜,咕噜~”
“瞧你,都饿了,快些吃。再有什么事,都得等你吃饱了才能想不是?”
“嗳。”
季染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抬头看了一眼蓝色的天空,把眸中的眼泪给憋回去,才低下头准备吃馄饨。
可当她低下头时,却发现胡兰香面前没有馄饨。
她诧异地抬起头:“娘,您的碗呢?”
“哦,我的,我的...”
胡兰香左顾右盼,眼神躲闪,在季染审视的目光之下,她才答:“娘其实不饿,你快吃。”
说到让季染吃东西,胡兰香底气也开始足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向季染。
季染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今日才赚了钱,怎么阿娘连碗馄饨都不愿意吃?
“娘,你也来一碗。”
说着,她将面前的馄饨推到胡兰香面前,而后就冲馄饨摊的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不用!”
胡兰香也是硬气,直接就冲那边的老板喊了一嗓子。
那老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对母女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正待出声问呢,就见那长得跟花一般的女子走过来。
“老板,你这馄饨一碗多少钱?”
“八文钱一碗,两碗十六文钱。”
馄饨摊的老板不由地多看季染几眼,但又怕季染觉得冒犯,只能偷偷地打量。
季染此时在心中微叹,今日带来的白泡儿统共也不过五斤,卖出去四斤多一些,不过收入了四十文钱,现下就要耗费了快一半的钱,怪不得有钱人都住城里呢。
她叹了口气,拿出十六文钱交给馄饨摊的老板。
“再来一碗馄饨。”
“哎。”
馄饨摊的老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季染,季染此时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瞬,那馄饨摊的老板才笑道:“姑娘,你长的可真好看,我在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般养眼的姑娘。”
季染听了,不由地会心一笑。
她能察觉馄饨摊老板的眼神中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欣赏。
心里也高兴起来,因刚才在医馆遭遇羞辱而积攒的郁气被一扫而空,对馄饨摊老板道了声谢,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原本还准备去馄饨摊老板那边要回钱的胡兰香见女儿的脸色已经大好,便也顾不上去退馄饨,只跟季染说话。
“还是我闺女好,只是咱们今日进城赚的钱都搭进去了,啥也没了。”
说起这个,胡兰香就心疼。
清河村靠近庆泽城,跟从清河村去古江镇的距离差不多,所以每日也有人专门往城里赶。
但她们母女两人要进城,每人还要交四文钱的路费,往返也要十六文钱。
如今这么算下来,倒是要花掉许多钱,今日卖东西赚的钱差不多全都贴补进去了,胡兰香才不愿多要一碗馄饨耗费银钱。
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季染压低声音道:“娘,咱们待会儿不是还要去瞿媒婆那儿吗?若是您肚子待会儿弄出什么笑话,那恐怕比这八文钱的馄饨还让您难受。”
“不会的,我带了饼子......”
不一会儿,就见胡兰香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干饼子。
季染嘴角抽搐,她今早儿忙着拾掇自己了,都不曾注意自家娘亲早已备好了中午的干粮。
她胸口涌入一股莫名的情愫,正不知该如何反应时,那馄饨摊老板便在此时将一碗馄饨端过来,如同上一碗一样,这碗馄饨汤上撒了几点绿色的葱花,看着极诱人。
“两位快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哎,多谢您。”
“应该的。”
不知为何,来馄饨摊上吃馄饨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母女二人见状,快速地吃了起来。
这家老板只摆了四桌,她们得快些吃好离开才是,可不能耽误馄饨摊的老板做生意。
乍然见着这么多人,馄饨摊老板热汗淋漓,险些没忙过来,往些时候也没见这么多的人,怎么今日的人格外多些?
他失笑,随后摇摇头。
来了这么多人,他该高兴才是,怎的如今竟还多想?
季染和胡兰香这边也将馄饨吃好,两人今日进城本就是忙事,可不能耽误。
吃过馄饨之后,母女两人便付钱离开,直接往瞿媒婆家走。
巡着柳青豆之前给的地址,母女二人一路上都找人询问,七拐八弯地找到了瞿媒婆家的地址。
瞿家门前看着干净整洁,台阶用方方正正的青石铺就,门头上刷上一层亮晶晶的黑漆,门环是黑灰色的饕鬄兽形,看着极为庄重而古朴,只是下头的门槛隐隐有些被磨平的印记,看得出瞿媒婆家的家境殷实。
季染正待上前敲门,而胡兰香却拉住她的衣角。
“娘,怎的了?”
“咱们先收拾收拾身上吧。”
倒不是胡兰香矫情,只是她家条件差些,所以光是见到媒婆这般的门,心中就先露了几分怯意,生怕瞿媒婆待会儿看到母女两人身上不得体,会因着此事看不上她们。
季染闻言,也明白母亲的意思,互相帮忙整理起对方的衣摆。
待到整理一番之后,季染才去敲门。
敲了一会儿,才有人从里头哒哒哒地跑出来开门。
“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童,小男童生的白净,头顶上蓄了短发,两边用布包了两个小髻,看着极其可人。
他见了两人,也不露怯,只扫过季染的时候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婶子和姐姐可是要找我母亲?”
说着男童就把两人往里头引,季染和胡兰香近日要过来,柳青豆早就跟瞿媒婆说过。
再加上平日里上门委托瞿媒婆说亲的人也不少。
故此,男童早已习惯招待家中来客,便也大大方方地将人迎进屋内。
两人随着男童走到屋中,刚开始走进去,就看到一条微长的甬道,甬道旁边长着一棵高大的石榴树,那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的,上头已经隐约挂着几个小果儿,看着应该是石榴的花苞。
都说石榴多子,所以平民百姓家里就爱种这些树木,这些高大的树木也给屋院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刚走到正堂,立马就见一个厚嘴唇,身躯略微有些肥大的妇人在屋内,那妇人见二人来,忙上前招呼二人坐到堂屋内的黄花梨椅子上。
正堂中央还摆着一副恢弘壮阔的山水画,使得整个屋子都多了几分气势。
瞿媒婆见到两人,又招呼着小男童帮忙倒茶。
清冽而幽绿的茶香铺面而来,这时候母女两人正好渴了,立马端着面前的白瓷水杯喝了好几口茶水,也解了外头带来的暑气。
而那边的瞿媒婆早就偷偷观察着母女两人,她见季染生的秀气,便仔细地打量了好几眼,直把季染看的有些不自在,回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大大方方地嫣然一笑。
那瞿媒婆见她这模样,大概就知道季染的性子是个爽朗大气的,心中对季染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一般人家都喜欢爽朗大气的,能够独当一面,容家夫妻也不例外,她对季染已然有了一个好印象。
但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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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瞿媒婆尴尬地笑笑。
“两位是来胡家娘子介绍过来的吧?这女娘生的果然好相貌。”瞿媒婆忍不住又飞快地看了季染一眼。
她平日里说的亲事多,但在看到季染的第一眼,她就联想到柳青豆当初跟她描述外甥女的模样,当时她还不信有如此好看的人。
如今一见,她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芳姿袅娜的季染给勾了魂去。
这些年她给人说亲,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还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娘,许是从前的凡品见得少了,如今难得见到一个长得漂亮养眼的牡丹,自然就勾起几分激动的心。
给这般的女子说亲,男方一看这模样,成的机会可不就大了许多?
当然,她也知道季家的情形,但只要她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她想,容家的那个小容大夫,保管在见到季染之后会被勾了魂。
胡兰香见对方刚才盯了闺女看许久,心中难免有些得意,但她也知道闺女并不喜欢这般直白的眼神。
她忙道:“是啊,今日就是来跟您商量和容家见面的事,这是我们今日带的礼品。”
说着,胡兰香指挥季染将篮子内的东西放下,其中有刚才特意去附近铺子买的东西,还有家里带来的鸡蛋泡儿之类的东西。
那媒婆见到有礼,也表现得十分惊喜。
“呀,来都来了,就当做客,还带这么老些东西呢。”
“不值当什么,都是一点心意,还请瞿媒婆帮忙多上些心,等到事成之后,我们到时候一定给您包一个大红包。”
瞿媒婆笑的牙不见眼,连连点头。
后面两人又商议了见面的时间,瞿媒婆连连打包票,大概时间便商议好了,只等瞿媒婆到时候去容家如何商议。
最后,母女二人从瞿家退出门来,那瞿媒婆还道:“到时候若是时间定下来,我就托人送消息给你们。”
“知道了,那这事就麻烦您。”
“不麻烦。”
瞿媒婆连连摆手。
两人出了瞿家,才松了一口气,这瞿媒婆看着倒是十分和善,也不似有些人家拜高踩低的,上门去还会给人冷脸瞧。
从前季染就跟着母亲受过这些,自然对这种冷遇敏感些。
母女两人往巷子外走,最后走到长街上,忽地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
“又有人晕倒在贡院里,被抬出来丢在外头没人管,真是造孽哟!”
说着,那人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另一人也道:“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贡院里,更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胡兰香闻言,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母亲这模样,季染忙拉过母亲,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娘,咱们快些回家吧,今日出来的早,咱们一日都没休息过了。”
可胡兰香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般,侧首看着季染。
良久之后才道:“染娘,咱们去贡院门口看看吧?娘想去看看。”
季染原本想拒绝,但见母亲用那湿濡的眼神一脸期盼地看向她,她有些不忍拒绝,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贡院门口,看着气势恢宏的贡院门前似乎有一大群人守着,有些人专门抬着担子,最前头似乎三三两两地躺着几个人。
看着应当是今年的考生,但此时的考试并没有结束,估计就是刚才那几个路人说的晕倒的考生。
那几个躺在地上的考生穿着有些朴素,头发看着也十分潦草,并无什么人去照管,估计是哪家困苦的考生。
忽的,季染隐约看到地上一个熟悉的“尸体”。
她赶忙凑上前去查看。
“这不是梁进之吗,他怎的躺倒在这?”
虽是如此发问,但母女二人也约莫猜着原因。
8. 第 8 章
大抵是他身子弱,这次考试又受不住考场的环所以才被人丢出来。
胡兰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呼吸虽有些弱,这才放下心。
忽地,那梁进之睁开了眼,直接爬起来。
冲着贡院就喊了一声:“我要进去考试,我还好着呢,我还能考......”
他这激昂澎湃的精神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便直接倒在地上。
附近的人见到他这模样,立马就指指点点,都说他这是读书读傻了,迷了心窍。
不过,哪里有读书人不是这般一根筋的呢,都有着一股子执拗的劲头才能读得下去书。
“染娘,这也没人管他,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季染点头:“娘说的是,咱们把他带回去吧。”
“他这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咱们先带他去医馆看看?没事了再把他带回去?”
提到医馆,季染立马就想到小容大夫的模样,今儿早上她被赶出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道:“去医馆也成,咱们不去容家的医馆。”
“不去容家医馆?这附近恐怕也只有容家医馆离的最近。”
望了梁进之倒地不起的模样,心下还是有些不忍。
“若是真只有他们家,那便去吧,去看看也好。”
她虽跟梁进之有些龃龉,但这么一个大活人,她也不能视作不见。
只是一个大男人对母女二人来说确实有些负累,两人扶了半天才扶上肩膀。
“这梁进之平时看着瘦瘦小小,没想到也还是有些重。”
胡兰香便笑她:“这才哪到哪?他比起寻常男子来说,确实轻了许多。你若是不信,大可看看你舅舅和表哥们。”
“唉,读书人有什么好?考试没考完就被丢出来,若是有些身体更弱的,那岂不是要命丧于贡院门前。”
胡兰香闻言,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了一段路,胡兰香见两人扶着梁进之走的速度太慢了,便对女儿道:“不若我来背着他走一段,要不然咱们恐怕天黑都走不到医馆。”
季染想了想,道:“娘,您能背得动她吗?”
到底她是多此一问,说话间,胡兰香早就把梁进之给背到身后。
“你可别小看你娘我,我可是屠户家的闺女,背个东西没啥,况且他又算不得重。”
从前胡兰香还在娘家做姑娘时,就经常帮兄嫂搬运东西,帮着把要杀的猪给绑上,这力气自然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
季染见她娘果然把梁进之背起,不由地哼了一声。
“哼!”
又往梁进之身上拍,觉得他实在是在占自家的便宜,回头她一定要找梁进之讨回来。
可没成想,胡兰香在前头走着,她在后头往梁进之身上拍的时候没个准头,直接就拍到梁进之屁股上。
“啪!”
胡兰香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忙问:“染娘,你干啥了,莫不是打他了?”
“没打,我怎么会打他呢?”
此时的季染早已面色羞红,她并不是有意的,可拍人家男子的屁股确实有些让人觉得难为情。
“哦。”胡兰香在前头应了一声,才道:“那你可别打他,他本来身子就弱,就跟纸糊的一般,你可别打坏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母女二人的对话,还是梁进之在做梦,他呻吟地哼了几声。
“不是纸,不是纸......”
絮絮叨叨地嘀咕,说了许多话,季染听了,忙上去叫梁进之。
“你醒了?”
回应她的只是空气的沉默。
“约莫是太累了,咱们快些把他送去医馆看看,之后再把背回家让你梁婶子照顾。”
“嗯。”季染点头,又伸手摆弄梁进之的头,发现他确实是睡着的,这才放下心。
既然是睡着的,那就没人知道她刚才做的事。
原本季染不想去容家医馆,却拗不过有小心思的胡兰香,她觉得今日梁进之晕倒也确实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同小容大夫接触接触。
再加上母女二人在路上打听了一番,得知附近确实只有容家的医馆离得最近,季染才不得不同意母亲的意思。
两人带着梁进之进了医馆,这次季染依旧遇上早上的那个小学徒柴胡。
也怪季染生的太有标志性,柴胡一眼就认出她,正打算将她驱赶出去,就见她帮忙扶着一个男子从一妇人后背下来。
“姑娘这是?”
季染忍了忍,屏息一会儿,才道:“他在路上晕倒了,送过来让你们帮忙看看。”
她刚才可是看的真真的,柴胡就是想像早上那般赶她出去,寻常人都受不了这个气,何况是她。
但她也没忘今日来医馆的目的,只隐忍不发,想着把事情快些办好,毕竟梁进之那瘦弱单薄的身子可是等不得。
果然,柴胡眼见这晕倒的人是书生打扮,立马就猜到七八分。
他上前查看梁进之,翻开对方的眼皮,发现果然如他所想。
“这人没啥大事,就是累虚脱了,幸好你们送的及时,我先给他喂些糖水,再给他拿两包药,你们待会儿带他回去去休息休息就好。”
他这边才说完话,拿着糖水喂梁进之,胡兰香就道:“你怎么不让大夫瞧瞧,就这般下决断了?”
说完,胡兰香又往那边的小荣大夫看了一眼。
小荣大夫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对方是在叫自己,他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今日贡院晕倒的书生很多,基本上都没啥大事,柴胡能看这些小病,你们只管放心。若我过去看,也会给出一样的诊断。”
胡兰香还要再说,就被闺女扯住袖子拦下。
“娘,别争了,既然大夫说他只是身子虚,那咱们就听大夫的就好。”说着,季染也不管那边的小容大夫,只对着柴胡说道:“劳烦了。”
柴胡也不多言,又去开了个药方,嘱咐季染和胡兰香:“他这是身子虚,回去可不能给他吃太过于油腻的东西,仔细回头拉肚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小事,严重会出人命的。”
“知道了,就让他日后吃些清粥就行吗?”
“嗯,一般吃些清淡的清粥,把身子养养。”
之后母女二人抓了药,便径直出了医馆,背着梁进之继续往城门口走。
路上,胡兰香道:“女儿,这小容大夫不错,是一个正经孩子。”
季染听闻此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她真想知道她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小容大夫都那般对她,还好呢?
“娘,您是不是被容辞给迷惑了心智?他哪里好了?”
“刚才我可仔细瞧了他,他给人看病都是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的,看着就是一个正经人。”
季染无语凝噎,看着不近人情,她娘竟然觉得那人好?
但她到底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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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香争辩。
母女两人走了许久,才来到城门口,等到坐上牛车才感觉庆幸,她们差一点就赶不上这趟牛车。
也幸好她们是背着梁进之走过来的,才赶得上这趟牛车。
回程多了一个人,自然也要多付一个人的路费,胡兰香肉疼掏出铜板递给赶车的车夫。
季染在旁边看着母亲的神情,只将这事记在梁进之的头上,想着回头一定要找梁进之要这个钱。
她家跟梁家是邻居,也能大概知道梁家是什么情况,梁进之就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在城里抄书赚的钱全都存在一起用来科考,根本就不会想着家里。
要她说,这读书人就没什么好,只知道花钱买笔墨纸砚,有什么用?
一文钱都没能花在家里,就不是什么好好过日子的人。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高地悬挂在不远处的天边,道路两旁的田绿油油的一片,地里都长出了茁壮的秧苗,再过些时候就能插秧。
青山连着青山,苍翠而拥有强大的生命力。
想着今日在城里卖的东西供不应求,菜市场里卖的菜和瓜果似乎也并不算太多,她心里生出了一个小小的主意,只是这个主意现在还不成熟,她得慢慢想。
想了许久,她望向不远处的大青山,对着胡兰香道:“娘,明日咱们去山里采野菜吧,这时候的野菜正多哩,我记得有一块地方每年都会长许多蕨菜,咱们明日就去摘些野菜回来,也能添些吃食。”
此时胡兰香正在查看梁进之的脸色,听到闺女说话。
就道:“这时候去山里?要不别去了吧,仔细你被太阳给晒到。”
她闺女生的花容月貌,就是跟着她下地干活,所以被晒的黑了些。才一个冬日过去,闺女才白了些,怎么能又去晒太阳?
“娘,晒些太阳算什么,我不还是我么?”
说着,季染又左右看看,她们旁边还坐着许多人呢。
察觉到闺女的眼神,胡兰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暗暗瞪了闺女一眼,随后又望向梁进之。
“他这脸色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是吗?没有吧,娘,你可别吓自己。”
季染伸手往梁进之的脸上摸了摸,又道:“他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旁边坐着的人也是村里的人,他将母女二人的行为举止看在眼里,又看了梁进之一眼,心下自有一番想法。
但此时的季家母女并没有察觉,只盼着早些回到村里好休息休息,今日坐了许久的车,又加上把梁进之带回来,早已经疲倦不堪,哪里还有精力想别的?
牛车上昏昏沉沉,直到进入了村里,母女两人也精神了许多,急忙提着空篮子跳下了车。
有那热心的村人还曾询问母女二人怎么把晕倒的梁进之给背回来了,两人如实答了,说是恰好在贡院门口遇到,所以就顺便给带回来。
可她们这般的说辞怎么能让人信服?
路过城中的贡院门口,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村人平时连镇上都甚少去,怎么会有人特地去城里,还是不卖东西的贡院门口。
虽说这本就是事实,但季家母女却不好同人解释她们为何会路过贡院。
毕竟她们去找媒婆说亲的事情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怎么好暴露出去,到时恐怕会越描越黑。
两人轮着将梁进之背到家门口,胡兰香才让季染跑到梁家去叫秦怀英开门来把梁进之迎回去。
9. 第 9 章
秦怀英听到有人在外头叫她,便往外头走,她起先看到季染,还笑着问她咋了。
她记得今日季家母女都进城去了,现在天色有些晚,在这时回来,倒也还好。
若是再晚些回来,恐怕会有些不安全。
只是当季染把她叫出门,同她说自家儿子晕倒在贡院外,此刻正人事不省。
她的脸色青白交加,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外一瞧,自家儿子果然就在胡兰香背上,她这才慌忙把人迎进屋。
虽说都是妇人,但三人加在一起的力气也不小,最后有惊无险地将梁进之抬进了屋子。
等到梁进之被安置在床上之后,季染便将今日之事简短地同她说了一番,她听得心惊胆战。
看着梁进之惨白的脸色,秦怀英满脸担忧地询问了一番,得知儿子已经看过大夫,还开了药,面上立马浮现感激之情。
“多谢你们,若不是有你们,我还不知道进之会如何呢?”说着,她便屈膝要给母女二人行礼,倒是将季染和胡兰香给吓了
或许被丢在贡院外头没人管之后染了病,或许就直接虚弱而死。
“谢什么,秦婶子,这时医馆大夫喝的药,他身子有些虚,似乎还拉肚子,您这两日给他的饮食最好能清淡些。”
秦怀英连连点头,依旧对着母女二人道谢。
见这里的事情了了,季染才同母亲告辞离开。
回到家之后,季染才觉身上疲累,连忙同母亲进厨房做饭,只随意吃了些东西,洗漱之后快速躺上床上休息。
一夜过去,身上的疲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季染也觉得神清气爽。
想起昨日的事,季染觉得或许可以拿山上采摘的东西去卖,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赚些钱。
她娘总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好,但季家并无一个男子顶立门户,总还是需要多赚些钱过活。
虽说她们每个月能做些绣品去镇上卖,家中再种些地,倒是勉强维持生活,但她总觉得不够。
自家如今备受掣肘,左不过是钱财的问题,若是她家有金山银山,哪里还需要嫁人依靠男子?
即使需要,她便坐产招夫。
经过昨日被驱赶的事情,她已经对找城里男子的事情有了些退意。
自家只有一个寡母,日后她若是嫁到人家家里,人家不喜她,直接将她赶出门,她也没奈何不是?
若是男子靠得住,自家那个兄长......
季染叹了口气,提上篮子背着背篓就早早地出门,这个季节正是上山摘野菜的好时机。
走过长满各色小花的绿色田埂,就瞧见不远处的田里斜斜地飞着几只剪刀尾的燕子,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暖融融的青草和花儿混合的香气。
河岸边的绿柳也生出了黄绿色的嫩芽,看着枝繁叶茂的,正在随风舞动。
村里的几个小娃娃正在河边的浅滩上用网兜捞鱼,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阵欢笑声,似乎收获颇丰。
季染走到岸边边瞧了一眼,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旺儿,你们几个捕到了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名叫旺儿的小孩儿不过八九岁,长得有些圆润,看着白白净净的。
他听到季染甜腻娇软的声音,立马就抬头,将装鱼的小笼子提起到季染面前。
“染娘姐姐,这是我刚才抓的鱼,大吧!”
他自得地打量季染,欣赏着清河村村花的美貌,美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目光,无论是男女老少。
“呀,确实不错,这笼子里的鱼儿可真多。”里面的鱼儿有三指大,能在浅滩捞到这样的鱼儿也不容易,可见村里的这条清河里的鱼儿也不少,季染如是想着。
她才想抬头提醒河边的这几个小伙子捞鱼的时候小心些,就见旺儿愣愣地盯着她看。
“染娘姐姐,你今日穿的衣裳可真衬你。”
听到夸赞,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旺儿,你这嘴巴怎么像抹了蜂蜜一般?”说完话,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们在捞鱼的时候小心些,可千万别到水里去玩,要不我告诉你们爹娘!”
浅滩上站着的一群孩子听到她说的这话,立马警觉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年龄稍大的大柱笑着回道:“染娘,你放心吧,我在旁边看着呢,若是有人敢到河里玩水,我绝不饶他!”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只小季染一岁,在这群孩子中,他的年岁最大,说的话自然更有信服力。
“行!我也要去山上摘些野菜,就不跟你们聊了。”季染甜甜地笑道。
“那你可得小心些!”大柱神情有些紧张,似是有些不放心,又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他眷恋地望着季染,等待着季染的回首,哪知季染却头也不回地道:“不用了,我之前也是自个儿去山上摘野菜的。”
暖风依旧那么柔,白色的云儿也很轻,耀眼的光轻轻浴过少年的眉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口微微瑟缩了一下,眼底汇聚起点点哀伤。
只是,他很快就将这抹伤痛藏于心间。
“染娘姐姐多好看啊,可我娘说她是祸水,我都不明白是为啥。”狗蛋有些感慨。
听到小伙伴的话,旺儿怒道:“哼,她们一定是嫉妒染娘姐姐的美貌!”
“我以后若是能长成染娘姐姐那般,哪怕是不嫁人,我也乐意。”桃柳一脸陶醉。
几个小孩儿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声音也愈发地杂乱起来。
季染的背影渐渐变小,最后完全消失,柱子这才回神。
此时,他耳朵边却满是聒噪的讨论声。
其实季染平时待人接物都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但清河村一大半的妇人都不喜欢她,而这些妇人的共性基本上就是有儿子。
乡下妇人见识不多,她们觉得生了儿子就是给自个儿养老送终的,一定要把儿子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年轻能干活儿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年岁稍微大些,做很多事都力不从心,掌控欲也就愈发大,生怕儿子的心被拐走。
柱子喜欢季染很久了,但他娘似乎很讨厌季染,说季染就应该在家里待着,嫁出去也是祸害别人家。
季染那般明艳的女子,谁能娶到,那真是三生有幸,哪里会是祸水呢?
季染自是不知道身后众人的想法,她正乐滋滋地挖着嫩绿的野山葱。
“咔,咔,咔。”小锄头不住地往草地上挖,黑褐色的泥土翻飞。
幸好前些时候下过雨,泥土还有些湿润,否则此时必定尘土飞扬。
没挖几下,土里的野山葱就被挖出来,她直接丢到身后的背篓里,继续前行。
附近的山都是村里人的,平时来挖野菜的人也不少,架不住这段日子的各种草木疯长,倒是丝毫不影响村里人摘野菜的数量,每每进山,都能满载而归。
才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不远处的草木繁盛处交错蔓延着许多猕猴桃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白色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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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等到秋日再来,这里必定结满了猕猴桃。
她去年就在这里摘了些,架不住村里到此处的人多,她只摘过一次就再也没摘过了。
只驻足了一小会儿,她又往上走去,上面是一小片竹林,踏入竹林,就瞧见一些笋子刚刚破土而出,幸好她今日带了锄头,要不,能挖到的笋肉可就大打折扣。
她轻笑一声,三两下就将笋给挖到篓子里。
刚到这竹林里就能挖到一个肥嫩的笋,可见她今日的运气不错。果然,没一会儿她又瞧见几处嫩笋,便呼哧呼哧地开始挖,挖了一会儿,她就累到满头大汗。
只能停下,在旁边坐着歇脚。
清爽的微风从山谷中吹拂而来,刚刚因剧烈活动而变得燥热的身子变得十分舒适,头顶上细密的阳光从嫩绿的树缝中钻了下来,在地上形成点点的黄色光影,伴随着清风,这些光影也随之舞动,倒是将季然给看呆了。
她看着周围的景,有些陶醉在其间。白绿色的山胡椒开的正盛,带来一阵阵花香,这花香之中有掺杂了些许腐木和泥土青草树木的气息,闻起来竟觉得有几分宁心静气的感觉。
许是因为刚才挖笋太过耗费气力,没坐一会儿,她的腹部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传来一阵阵酸涩难受的感觉。
她无奈摇摇头,站起身将背篓提起,拿着锄头往家赶,路上见着一些蕨菜、野茼蒿、野芹菜之类的,也都一并摘了回家。
走到山下时,天上的阳光格外炽热,田地里干活儿的农人们也都匆匆扛着锄头提着背篓匆匆往家赶。
季染见着人便热情地打招呼,大多数人都热情地回应,有些更是夸她能干。
一个头发略微有些发白的老太太扛着锄头从另一条岔路口走出来,恰好遇上季染。
见着人,季染甜甜一笑,立马就冲她打招呼:“赵奶奶,刚从地里出来?”
“呀,是染娘啊!”听到人叫,赵香草笑眯眯地看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跟季染寒暄了几句。瞧见季染背后篓子里装着的野菜,她满脸夸赞。
“你这是去山里挖野菜回来吧,真能干!这篓子里都装满了。”
听到对方提,季染莞尔道:“也就是今儿运气好,赵奶奶,我篓子里的笋挖的挺多,你要不要拿些回家去做?”
都是一个村里的,平时我送你些东西,回头你又送我些东西,情分也就是这么联系起来的。
若是哪一户人家有什么大事需要帮忙,借着送东西的由头,也就将事情给说了。
左右村里人来回送的东西也都不值什么钱,人们也都比较大方。
这时,一个老头儿从赵香草身后扛着芭蕉桩子走了过来,瞧见两人在前头说话,他也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染娘,挖野菜回来呢?”
“哎,陈爷爷好,我正问赵奶奶要不要菜哩。”
听完季染的解释,陈老桥的脸瞬间绷紧。
“老婆子,染娘上一趟山也不容易,你咋还能拿孩子的东西?”
“我咋拿了,我就是想给染娘分些野草莓,还没开始说呢,你就来了。”说完话,赵香草才笑着继续道,“才斜坡上劈草丛的时候发现的,给你也分些。”
说着,她就将锄头放下,摘了路旁山墙上长得正嫩的葛根叶。
赵香草这举动倒是让季染有些不知所措。
“赵奶奶,不用......真不用。”
10. 第 10 章
架不住赵香草的热情,季染最后还是将葛根叶包着的野草莓也收下。
当然,赵香草也被季染送了几个笋和一大把野菜,她原本还想退还回去,哪知季染却快步走了。
望着季染疾步的背影,陈老桥睁着矍铄的眼感慨:“染娘多好的孩子啊,村里的这些长舌妇可真是,唉!”
“可不是么,多好的孩子,不仅能干,还长得漂亮。只要勤快,啥日子过不好?总比娶一个好吃懒做的笨媳妇要好吧?”
不过,他们心里也知道季染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季家只有一对孤儿寡母,季染总不能不管她的母亲,到时候可不就让人为难么?
末了,赵香草小声嘀咕:“我看啊,染娘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说不定日后还真能过上好日子哩。”
走远的季染没有听到陈老桥夫妻二人的对话,她刚要走到家门口时,就撞上了端着木盆回家的秦怀英,见着木盆内拧成一团团的洁净衣裳,衣裳的上头还飘散着皂角味。
“秦婶子,真巧啊!洗衣裳?”
正出神想事情的秦怀英闻言,立马就挂上一抹笑:“哎,今天日头好,正好有些衣裳堆着,便拿着出来洗,早些晒上,这衣裳也能早些干。”
“嗯,今日的日头确实暖和,等会儿啊,我一定要晒晒太阳,晒了太阳再睡午觉,那感觉才好哩。”
说完话,季染又拿了些笋给秦怀英道:“我今日去山上挖的笋不少,给您拿回去做个菜。”
秦怀英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多谢,若不是进之身子不舒服,我都想去摘些笋回来做酸笋了,我做的酸笋可是一绝!”
听到秦怀英的话,季染先是客套性地询问梁进之几句,得知梁进之身子好了许多,今日早晨终于醒了过来,才放下心。
昨日她瞧着梁进之的情况十分糟糕,好歹是一个大活人呢,若是真的有什么,她也不忍心。
想起秦怀英每年给家里送的酸笋,又笑道:“嗯,那酸笋的味道确实不错,我去年也学着腌制了些,可那味道总是有些不对。”
她语气带着几分遗憾。
“染娘,你若是不嫌弃,下次腌制笋的时候叫上我,我手把手教你!”
按理说,她不应该教季染。这腌笋的法子可是她跟着婆婆学过一些,再加上她自己琢磨的一些东西,便形成了她做笋的秘法,轻易不会向外人吐露。
但昨儿季家母女可是帮了她大忙,若不是她们,她儿子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好歹,这可是救命之恩,且今日她还听到一些季染和她儿子的风言风语。
季染原本就因为之前退亲的事情吃了些名声上的亏,如今再遇上这事,以后的婚事还指不定咋样呢。
她如今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东西感谢和弥补对方的,如今听说季染想学做酸笋,可不就应承下来么?
听得这话,季染面色有些尴尬,她犹豫:“不好吧?这也是一门秘方......”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秦怀英给打断:“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个腌制笋儿的巧宗罢了,没啥的。”
“行,那我这段时间多去采些笋回来,等攒的多了,我就把您叫过来帮忙。”她确实心动了,也不舍得推拒这件事。
大抵是听到门外的动静,胡兰香笑眯眯地走到门边,果然瞧见季染正和隔壁的秦怀英说话。
她脸上立马挂了三分笑,先是跟秦怀英打了声招呼,一遍寒暄,一边上前接过季染身后的篓子。
见日头也不早了,几人也各自都进了屋子。
“呀,你今日带回来的笋可真多,等下回叫我一起,咱们一块儿去挖笋。”
“嗯!”
季染笑呵呵地进屋,先是换上一双木屐,从井里打水将脸和手脚洗了一遍,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
这时,胡兰香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将饭菜都摆放到桂花树下的桌子上,等到季染洗漱好之后,饭菜也都摆放好。
她探着身子坐到木桌旁边,看着桌上的摆着的韭菜鸡蛋汤,辣椒清炒小白菜,春笋烧肉,她就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娘这菜闻着可真香呐。”
将筷子拿起就开始夹菜,随后一股脑儿地将饭菜塞到嘴里,险些没将她给噎住。
胡兰香一脸慈爱地看向季染,嗔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都有呢。”
季染不说话,待到将口中的饭菜咽下,腹部开始有了食物,她才觉得舒服许多。
“娘,今日挖笋耗费的力气多,再加上我走了老远的山路,我老早就饿了。若是下次上山,我必定得带些吃食才行。”
“行,下次咱们做些干粮带着。”
大概是是看闺女这顿饭吃的格外香甜,她也觉得胃口好了不少,平时做的饭菜多少还会剩些,如今竟吃的一丝不剩,碗碟也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季染打了个饱嗝,觉得浑身都舒畅极了。
趁着还有功夫,母女二人拿出菜篮和竹筐,将今日采回来的野菜分类。
野葱、野茼蒿、野芹菜之类的菜只要放过一日,新鲜度就会大打折扣,得区分出来晚上做了才行,至于今日挖回来的笋,可以存在竹筐里放上一段时间。
收拾着野菜,小院内一阵清风飘过,槐花的香味一阵阵地到处游荡,拂动着两人头上的发丝,头发翻飞间,季染瞧见母亲头上的发带似乎有些褪色,边角处似乎烂了,她心里有些难过,想着下次卖了菜,必定要买个新的发带给母亲才好。
其实,她们母女如今虽然过得清贫,可日子却是神仙日子,季染其实很满足。
想起刚才回来时隔壁秦婶子说要教她做酸笋的事情,她看着收拾出来的笋,心头立马就变得火热起来。
这个时节的笋子多,拿去卖的人也多,根本就卖不上多少价,若是能制成酸笋,等到过了采笋的这段时节再拿去卖,说不定还能卖上个好价钱。
她将这个想法同胡兰香说了,胡兰香听了之后,用手掐掉手上的芹菜叶,只留下光秃秃的绿色杆子,头也不抬地应道:“做酸笋去卖?”
“是啊,腌制过的笋酸酸的,既能保存一段时间,在吃不上笋的季节也能拿出来解解馋。”
大抵是刚才太过于专注手上的事情,胡兰香这时候才完全反应到闺女在说什么。
“你是说你隔壁秦婶子愿意教你腌制酸笋?你还打算多做些酸笋去卖?”
“对啊,阿娘,我想着与其求人不如求己。咱们两个妇道人家,也就种着家里的那两亩地维持生计,再加上大舅他们时常给咱们帮忙,咱们平时也不算多忙,还不如找些其他的事儿干。”
想到酸笋若是真的能多多地卖出去,她们到时候也能多一份进项。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阿娘,我想学做生意,咱们先做这门小生意,要是真能成,咱们以后就租下一个铺面开铺子,咱们再也不用依靠别人。”
“阿橘?你何时有这份想法的?”
阿橘是季染的小时候的乳名,胡兰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了。
许是刚才季染侃侃而谈的模样让胡兰香有些震惊,她愣愣地盯着季染看。
“阿娘,我之前朦朦胧胧就想过这些,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便坚定了这个想法。咱家若是真有钱,何至于受现在这些气?就比如昨日,唉......”
季染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自从昨日回家到现在,母女二人都若有若无地避开昨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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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生怕勾到对方的伤心事。
如今为了做生意,季染再次将昨日的事情提起,也是想要让母亲和自己清醒地面对残酷的现实。
此时的氛围十分浓重,只听到树叶互相拍打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阳光依旧热烈,树荫也愈发明显。
看着脚底下晃动的树荫,胡兰香眨了眨眼睛,将险些涌出的泪水给收回。
昨日她何尝不觉得辛酸?可女子赚钱真的那么容易吗?
若说是平时赚些小钱补贴家用,偶尔拿些野菜、针线之类的东西出去托人卖,她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但若是真的像大哥家那般......她有些犹豫,当她瞧见闺女那殷切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忍心。
似乎是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季染放下手中的菜,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阿娘,在这世上,无论男女,都是需要银钱立身的。您如今只有我,我若嫁了人,过日子全凭丈夫。人家嘴上如何说,却不一定那般做,他若是嫌弃您累赘,女儿没钱财,如何护得住您?”
如今母女二人能将日子过好,无非是偶尔有舅舅家的帮忙,等哪一日舅舅帮不上忙,表哥表嫂可会继续帮忙?
这事还真不好说,毕竟表哥若是有了自己的小家,能够分出来的精力也就少了。
良久,胡兰香讷讷地说了句:“可,一个女子,总得要男人帮忙撑着啊!”
“娘!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爹爹没了,兄长走了,没人再撑着咱们家,咱们不一样过了这么些年?天塌了吗?日子过不下去了吗?”
其实她不大愿意提起这些伤心的往事,每每提起,娘亲就会流泪,可现实就是这般。
约莫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于刺耳,她才继续道:“女儿也不是说不成亲,等咱们赚了钱,我就坐产招夫,咱们一样能将日子过好。”
此时,胡兰香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滑落在地。
季染见状,也跟着红了眼眶。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将这些年受过的委屈狠狠地发泄出来。
每次午夜梦回之时,胡兰香都会偷偷地哭泣,但她哭声很小,生怕女儿听到。
唯有这一次,她能够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哭声隐隐约约地传到了隔壁,刚刚爬起床的梁进之听到这声音,眉头皱了皱,有些忧心地看向隔壁。
他能够捡回来一条命,全然是因为季家母女,他心中自然感恩,忙冲门外叫了一声。
“娘!”
“哎,进之,怎么了?”
秦怀英先是在外面应了一声,才匆匆跑进屋子。
进了屋门,她才开口询问:“进之,可是要喝水?”
“娘,隔壁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听胡婶和染...娘在哭?”
秦怀英了然,往胡家的方向望了一眼,才道:“没事,没啥大事,就她们母女在院子里,许是聊到什么伤心事罢了。”
听到这话,梁进之便想到前些日子季家退亲的事。
“这事......确实......”
梁进之不否认,如今的季染,日子确实不好过,或许流言蜚语就能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若他是季染,说不定会羞愤得不能自已。
季染,其实很坚韧。
而季家这边,母女二人哭过一场之后,从前心里的那些隔阂似乎消弭了,干劲满满。
之后的两日,母女二人一同将去山上掰笋,等到第三日时,便拿着这几日采回来的笋和野菜去镇上。
舅舅胡勇和舅母柳青豆就在镇上卖猪肉,卖菜的集市就在猪肉摊附近,两人索性将笋和野菜摆放在猪肉摊旁。
11. 第 11 章
“你们今日带来的这些菜可真水灵,看着脆嫩脆嫩的。”
柳青豆笑眯眯地捻了一把鲜嫩的水蕨菜,这蕨菜是季染和胡兰香早上等牛车的时候在河边采的。
“妗子,您拿些去做呗?要不待会儿若是有人来买菜,您可抢不到。”
说着,季染从竹筐里掏出好几把野菜,直接拿进了屋子,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二表哥,一股脑地放到胡家厨房的灶台上。
“染娘,这......”
"二表哥,这些菜够你们吃好几日了。"说完,她才一脸神秘地询问起大表哥胡兴龙。
听到季染打听兄长的消息,胡远山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大哥去未来大嫂家了。”
“是哪里的?”
“月洞村的,听说很好看。”
听了胡远山的话,季染也跟着高兴起来。自家这个大表哥从前定过一门亲事,但女方许是先天不足,一场大病就没了,他便被耽搁下来,如今再次听到好消息,她自然也为大表哥高兴。
表兄妹两人在屋内聊了一会儿,才出屋门。
等到季染再次出屋门时,舅舅胡勇正好推着板车回来。
“舅舅!”季染满脸笑意。
“多日不见你,似乎是瘦了?待会儿我叫你妗子炖个猪腿,待会儿你们就在我们这里吃。”
瞧着外甥女容光焕发的模样,似乎没受到退亲之事的影响,他心里这才稍稍踏实。
听到要特意煮肉招待,胡兰香就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前些天你们送来的肉我和染娘都还没吃光。也不必特地炖什么猪腿......”
还没等她说完,胡勇就打断胡兰香的话。
“你和外甥女难得来一次,一个猪脚算什么?”说完,他又瞧了一眼摊位上摆着的野菜,笑呵呵地道,“巧了,今日让我送肉的刘员外家的孙儿刚满月,今日正是刘家的满月宴,说不准他们会要些新鲜的野菜。”
柳青豆蹙眉:“你胡说什么呢?这刘员外家办酒席要用到的瓜果蔬菜都是提前订好的。如今咱们送上门去问,他们能要?”
胡勇将板车停放好,一边手用衣裳擦了擦身上的汗水,一边手接过外甥女递来的水碗,心中感慨:还是闺女好,闺女就是贴心小棉袄。哪像自家儿子?每次他从外面满头大汗地回来,自家两个儿子就像木头人似的。
喝完了碗中的水,他才觉得整个身子似乎被一股凉意打通了一般,直接就活了过来。
他这才有功夫回答妻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刘家办酒席可大了,听说还要办好几日,办的还是流水席,说是让附近的人们也跟着乐呵。我时常给镇上的富户们送货,自然也是认得刘府的管事。反正明后几天都要办酒席,我拿去问问也不打紧,去试试总能有个机会。哪怕他们家不要,咱们问问别家富户也成。”
这时,恰好有一名妇人走到摊位面前询问。
“你们这菜恁新鲜,真是水灵。”
柳青豆早就瞧见那妇人,思忖着她应当会开口询问,如今听得此话,自然热情地招呼过去:“今日早晨刚送过来的新鲜菜,这些都是今日晨间摘的,上头都还挂着几粒露水呢。”
那妇人点了点头,笑道:“还真是!”
这名妇人穿着打扮不错,付钱也十分爽快,直接将今晨摘的几把水蕨菜都买了,之后又到肉摊上买了些肉,才欢喜地离开。
“这菜可真好卖。”季染望着妇人提着菜篮的背影,感慨道。
胡兰香将一部分菜收拾好,才递给季染道:“你舅舅家的肉摊开了多少年?每日来肉摊买菜的人多,咱们也是沾了这个便利。”
镇上卖肉的摊子没几个,每日都有固定的客人经过。
季染闻言,点了点头,接过母亲递过的两筐菜,直接堆放在旁边的推车上。
这时,柳青豆才道:“趁着现在还早,你们带着菜去走走问问,等到待会儿回来,家里的饭菜也应该能做好了。”
“行!”胡勇点点头,便带着季染出发。胡远山瞧着这情形,也想跟着去帮忙,却被柳青豆给拦下。
“你爹和染娘去就成了,你留在家里帮忙干活儿。”
“哎。”胡远山无奈应下。
季染这边则跟着胡勇走在泛着黄灰色的道路上,许是因为渐渐变暖,过路的人多了,地上竟然激起一层细碎的尘土,来往的人动作稍稍大些,便尘土飞扬的。
只有屏住呼吸,才觉得好些。
道路两旁的商铺林立,许多人在街边叫卖,好不热闹。有卖衣裳的成衣铺、各色小吃的小吃铺、还有不远处僻静处打铁的铁匠铺......
季染远远地瞧着,只见铁匠铺内烧了一口通红的大炉子,膀大腰圆的铁匠把烧红的铁块大得铁花四溅,伴随着铁匠的动作,一阵阵的叮铃声传入季染的耳内。
直到她走远了,才从铁匠铺的热闹里出来。
这时,她闻到一阵香气,抬眼一瞧,果然瞧见街边的一个小摊上卖着油炸的小饼子。
胡勇似乎是察觉到季染的眼神,立马将板车停下,走上前去买了几个饼。
季染原本想拦,但胡勇的动作迅速,她根本就赶不及。
当香气扑鼻的炸油饼放到手里,感受着手心的那股子温热,她才将饼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真香,这油饼还是那个味道。”
跟她记忆中的油饼味道一样,小时候她就爱吃这个油饼,每次来镇上,舅舅都会给她买。
这时,胡勇一脸期待地看她,乐呵呵地咬了一口炸油饼道:“好吃么?”
“好吃!”
炸过的油饼格外地鲜香,其中又夹杂着一些特制的馅料,味道更是没得说。
“好吃就好,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油饼并不算大,没一会就被吃光。甥舅两人又继续推起推车,直接往刘员外家走去。
在梅镇,穷人和富户居住的地方也都是分开的,富户聚居的地方,道路和房子修的也格外好些,地上也由黄灰色的土路转换成青石板铺就的平坦道路,推起板车来也格外顺畅许多。
没走多久,两人就瞧见不远处摆了好几桌的宴席,附近人来人往,看着好不热闹。
“来吃流水席的人可真多。”
季染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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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刘家也是镇上数得上的大户人家,每日固定要的肉都不少哩。”
胡家的肉摊生意能够长久地做到现在,和镇上这些富户脱不开关系。富户们有钱有人,每日要消耗大量的果蔬肉粮,可是养活了镇上的一大批商贩。
季染看了舅舅一眼,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怪不得舅舅要让她带着菜来问,若是她每日能给大户人家送菜,那可不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搂进怀里?
不过,她也明白,给大户人家送菜的这件事情不一定好办。
果然,她跟着舅舅去到刘府后门寻找管事的时候,那管事嘴巴都快撅上天了。
“你刚才不是才来吗?怎的又来?”
“是这样的,刘管事,我外甥女这两日去山上采了些新鲜的野菜,就想着送来给您看看。”
说完,季染将野菜提到管事面前拨弄。
原本那管事有些不以为意,在听说野菜的字眼之后,好奇了几分。最近少夫人也在喝各种滋补品,还说要厨下采购的人去采购些山菌。
可他们忙着置办流水宴席,哪里有那个功夫,哪怕是有功夫,这个时节的菜摊上也不一定有什么山菌,他昨日派去的人就瞧见,如今这两人送上门来卖野菜,说不定还真有山菌。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竹筐,看着里头堆杂着各类野菜,放在最上方的,赫然就是几多鲜嫩的黄红色菌子。
“胡勇,你来的倒是巧,正好我家少夫人要吃菌汤。”他眼神微闪,也有功夫打量二人,在瞧见季染的时候,眼前忽然亮了亮,又道,“从前倒是没瞧见过你带外甥女过来,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乖巧。”
胡勇哈哈一笑,侧身拱手:“可不么,我妹妹平时也不怎么来镇上,恰好最近采了些野菜,就想着来碰碰运气,嘿嘿。”
季染也跟着笑:“这个时节的天气还不算热,山里的菌子没长多少,也就是运气好,得了这几朵。不过,这个时节的其他野菜也都不错,比如这笋,拿去煲汤极好。还有这枸杞嫩尖,拿来煮汤虽然泛着淡淡的苦味,但这味道还算不错,还能补身子,您......”
竹筐中的菜蔬都十分地新鲜,刘管事大手一挥,直接就舀了一筐野菜。
虽说对方没有全要,但季染和胡勇已经很高兴了。正好这附近都是宽裕的人家,他们到处走走问问也就是了。
因着刘家办的流水席,附近稍微普通一些的人家自然不会买什么菜,两人只能在几家富户那儿敲门询问,起初也是碰了几处壁,但结果却是不错的,有几户人家要的多,竹筐内的菜也就卖完了。
这时,天上的日头已经开始烧起来了,空气也由冷转暖,两人往回走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舅舅,这野菜的生意可真好做。”
胡勇呵呵一笑:“最近的野菜稀奇,地里的菜也没多少能吃的,也就赚个几日,再过段时间就不好做了。”
“那我和娘可得抓点紧,最近多去采些野菜。不过,这些富户掏钱可真爽快。”
“是啊,他们有钱,自然不在意这些个儿。”
哪里像他们这些普通人家,一个子要掰成两半花。
12. 第 12 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看着季染一副十分有干劲的模样,胡勇心里也有些安慰,自家这个外甥女勤快懂事,就是婚事上太磋磨了。
他最近也起了些心思,若是自家外甥女再找不着合适的人,就让自家老二娶了,正好两家亲上加亲。
季染这边可不知道舅舅的想法,她正沉浸在将货物卖出的喜悦之中,今日赚的钱不少,足足有四百文,这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若是能多卖几次,她们赚的钱也足够一年的吃喝了。
不过,她的眼界自然不是只局限于赚够一年的吃喝上。刚才她可是在路上仔细观察路上的各色小贩,心里自然也有了些想法。
开铺子卖东西要耗费许多成本,而在街边摆个小摊却不用,她可以琢磨一下,到时先在路边摆一个小摊子试试,若是真的能赚钱,她再慢慢攒钱开铺子。
等两人走到肉摊附近时,就闻见一阵阵的香气,这个时节的风刮的也格外频繁,随着风的作用,香气就涌动得更加浓烈,直把两人馋得流口水。
将推车和竹筐都放置好之后,季染走进后厨,立马就瞧见云雾缭绕的厨房,宛若人间仙境。
她勾起几分笑意:“这屋里做的什么?闻着可真香?”
听到季染的声音,胡远山才抬起头,咧着嘴招呼道:“染娘,我烤肉呢,待会儿保管让你和姑姑吃的饱饱的。”
看着胡远山额上似乎凝了几滴汗水,循着他的动作观察,果然瞧见架在火盆上烤着的肉,那些肉正被烤的滋滋冒油,下方的一阵阵黑烟裹挟着香气到处飘荡。
看着那些肉似乎被烤得差不多了,胡远山又抓了一大把花椒粉往上头撒,屋内的香气变得更加地浓郁。
“表哥,你手艺可真好!”她从旁边的筷笼里拿了一双筷子,立马就上前帮忙烤肉。
“这有什么的,我烤鸡更好吃,下次我带你一块儿,你可是不知道,夏日里拿荷叶包着鸡烤,烤出来的鸡,那味道可真是一绝!”
季染咯咯直笑:“那我可等着,等到夏日里的荷叶长出来,二表哥可一定要做个荷叶鸡来吃。”
旁边的胡勇早就累坏了,坐在椅子上喝凉水,凉水一入腹,整个人都变得舒泰清爽起来。
看着表兄妹亲热的模样,胡勇直乐,对着忙碌的妻子说话:“这两个孩子相处的可真好。”
柳青豆神色一凛,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抬眼瞧了丈夫一眼,才接话道:“三个孩子从小就一块儿玩,这关系自然不一样,就跟亲兄妹似的。”
似乎是没察觉妻子的言外之意,胡勇不住地点头,柳青豆见他的模样,也不多说,只将屋内的桌子收拾出来,预备着将饭菜摆上。
这时,外面的摊子上又来了两个人买肉,胡勇只能站起身去招呼,待将肉割好打包,客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银钱给付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另一个提着菜篮的男子笑眯眯地往胡勇的身后探头,才好奇道:“胡屠户,你们家今日吃的好啊,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肉香了。”
“哈哈哈,家里的孩子馋肉,索性拿了些给他们做。”
“嗯,多吃肉才能长得壮实。”
等肉称好之后,那人也提着肉快速离开,现在的时辰可不算早了,干活儿的人家也都开始吃饭了,他得早些把菜带回家去做饭才是。
这时,屋内的桌子已经摆上,饭菜也陆续地搬上桌,新鲜的辣椒炒水蕨菜、酸汤炖小笋、春笋炖猪脚、炒野茼蒿,许是因为今日做的菜舍得放油水,看着比往常还鲜亮几分,桌上泛着浓厚的香气。
等到烤肉端上桌,众人也就开始上桌吃饭。
这个时候外面的太阳越发地热烈,几乎没有什么风,走动的人也开始变少,只有几个零散的人在街上走。
“来,咱们吃饭!”
说着,柳青豆就给季染夹了一筷子炖猪脚:“染娘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就应该多补补才好。”
“多谢妗子。”季染笑眯眯地将碗捧到面前,啃起碗里的猪脚来。
她自有记忆以来,舅家就一直在照顾自家,她也能时常吃到肉,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自己从小就跟村里的姑娘不一样,小时候比人家胖些,等到长大抽条之后,更是不得了,身材就跟那春茂牡丹似的,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该圆的圆,该细的细。
像那些家里只偏心儿子,不让闺女吃太多东西的人家,等到能许亲的年纪,依旧跟个豆芽菜似的,等到嫁了人,才有可能丰腴起来。
看着季染将猪脚给啃干净了,那边的胡远山又乐呵呵地将一块烤肉夹给季染。
“染娘,这可是咱们刚才一块儿烤的。”
“嗯。”季染笑眯眯地将肉放入口中。
此时的烤肉正热乎,一咬上去,肉里包含着的油汁顿时喷涌出来,肉味和花椒的味道充盈在口中,直接往上冲,脑子里的欢喜也勾起了几分。
“刚才烤肉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肉烤的格外香,现在吃起来果然不一样。二表哥,我觉得你这手艺可以去开个烤肉摊子了。”
这时,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夹了一块烤肉品尝,觉得今日胡远山烤的肉确实不错。
胡勇第一个跳出来赞成:“行啊,到时候你们兄妹俩就支一个摊子,我每日专门给你们供应一些肉。”
“这肉是稀罕东西,无论是拿来做什么,味道自然不一样。”胡兰香可不像季染和胡勇那样看得开明,这烤肉虽然好吃,但这根源在于大部分人都甚少吃肉,自然觉得稀奇。可到了真正摆摊卖的时候,还真不一定有人买。
骤然被浇冷水,季染有些恼:“娘!”
“行,我不说了。”胡兰香无奈摇摇头。
柳青豆看了桌上的几人,笑道:“今日的菜可真好吃,果然还是春日里的野菜好吃,其他时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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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都不如这个时节的野菜脆嫩。”
话题被打断,众人也不多说什么,只当刚才说的摆摊烤肉是个玩笑。
季染盯着烤肉看了一眼,将小心思压下,继续道:“妗子说的是,这段时间我和娘多去摘些野菜,到镇上和城里卖些,也能赚些钱补贴家用。”
提起卖野菜的事,众人自然想起今日季染和胡勇将野菜卖了两筐的事儿,今日季染母女赚的这些钱可不算少,一想到这事,胡兰香就忍不住兴奋。
“嗯,染娘说的不错,等回去我就要多多地摘野菜,早知道卖野菜这么赚钱,我之前就应该......哈哈,现在也不晚。”
“兰娘说的是,你们娘俩的日子过好了,我也安心。”
因着今早上的开门红,饭桌上吃东西的热情高涨,再加上饭菜肉食做的不错,众人吃了个肚子溜圆,等到午饭结束,几人连动作都有些困难。
等缓过劲了,季染和胡远山才自觉地将桌子碗筷给收拾进厨房,三个大人则在堂屋内说话。
对于今日二表哥做的烤肉,季染心里有些怀疑,从前她也不是没和二表哥相处过,之前也没见二表哥会这般烤肉啊。
且那烤肉的花椒味道似乎也不一样,仿佛是山花椒的味道。一般人家做菜也只是用市面上卖的红花椒,二表哥常年在镇上,是怎么得了山花椒来做菜?
看着正聚精会神打水的胡远山,她笑道:“二表哥,今日烤肉加的花椒不错,我吃着真好,还是你有巧思。”
得了夸赞,胡远山也高兴:“你也觉得好吃吧?嘿嘿,这是我前些时候得的。”
提起这个,胡远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用山花椒做菜的法子还是那人告诉他的。
季染盯着胡远山的甜蜜笑容,想到村里大牛哥刚成亲那会儿,就时常带着这样的笑,她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是洗碗和收拾厨房的活计,两人的动作快,很快就将活儿干好,等到出厨房往外走时,就听到三个长辈的谈话,谈话内容是跟她的婚事有关,季染的脚步顿了顿,待到听了一会儿,胡远山从她身后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发出一阵响声,屋内的人似是察觉了,才转而谈论别的事情。
季然回头瞧了没心没肺的二表哥一眼,才踏着步子往前走。
察觉到表妹的眼神,胡远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屋,屋内三人招呼道:“你们兄妹干活儿可麻利,这么快就干好了。”
“不过是洗碗,那有什么?煮可比不上饭做菜麻烦。”
“说的倒是。”柳青豆十分赞成这句话。
众人聊了一会儿天,等到过了午时,天上的太阳没那么烈了,母女二人带着绣好的几个荷包去绣铺卖了,又买了些盐之类的东西,才坐上牛车回家。
等回到家后,母女二人就收到城里瞿媒婆托人送来的消息。
13. 第 13 章
母女两人刚进家门,隔壁的秦怀英听到动静就撂下手中的活计,直接往季家来。
见她来,胡兰香还热心地招呼:“英娘,你来的可真巧,刚好,你托我给你带的盐我带回来了。”
说着,胡兰香就将竹筐里包着的一大包盐拿出来,顺便还拿了一把油纸包着的糖。
秦怀英接过盐,道了声谢,才继续道:“今日有人带了城里的消息给你,你听说了没?”
见对方不接糖,胡兰香似乎有些恼,将手中的糖硬塞到她手里,才接过话:“嗯,刚才在村头就听村里人说了。”
“那就好。”
秦怀英安了心,手上却果决地将糖递回去。
“这东西稀罕,我不能要!”她的眼神十分坚毅。
“拿着吧,染娘今日买的多,你带回去给孩子尝尝,泡了糖水也能补补身子,你家进之就是身子太虚了。”
“这怎么好?”秦怀英有些犹豫。
那边忙着规整东西的季染笑了笑,对着这边道:“秦婶子,你就拿着吧。今日还得多亏你给我们看家,要不然现在我家可是乱糟糟的。”
如今鸡舍里的鸡,猪圈里的猪都在圈里乖乖地,听到主人回来的声响也没有闹,可见是秦怀英的功劳。
日后她和母亲出门卖东西的次数估计不少,日后还少不得要多多拜托人家帮忙看家。若是没人帮着,说不准啥时候有人进家偷粮食偷油的,她家可耗费不起。
人在送东西的时候,只有自己欠着对方的人情,对方才敢安然地收下。
想到自己今日确实帮了季家母女的忙,且季家母女送的东西只是吃食,再加上这东西确实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将东西给收下。
“多谢。”
“谢什么,过几日我们恐怕还要劳烦你帮忙看家呢。”胡兰香笑眯眯地将箩筐提着进屋,此刻正是下午时分,天边晒着的太阳暖洋洋的。
秦怀英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应该的,邻里邻居就应该互相帮忙。”
“那行,到时候要劳烦你。”
“没事,你到时候提前一日知会我一声就行。”
这事也就此敲定下来,等秦怀英走后,季家的灶火也生起了。
大抵是回来的路上有些晒,今日天气比较暖,母女二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汗水和灰尘,身上黏腻极了,得早些把澡洗了才舒服。
但这热水也不是一时半刻烧得热的,饭食倒是可以开始准备了,季染从菜地里摘了些菜,便在水井旁边打水清洗。
明亮的阳光闪耀,嫩绿的菜蔬在水盆中不断地晃动,季然小心地将叶片上沾着的污渍给清洗干净,才将嫩叶放到旁边的筲箕里,随着她的动作,清凉的小水珠不断从水盆中飞溅出来,水星子撒得到处都是,在地上留下一滩滩的水渍。
当盆内的菜洗干净之后,水盆里又倒映出天上的云朵、院子内的树木...和季染的脸,她怔愣了一会儿,打量着自己的容易,想到过几日的相看,不由地苦笑。
自从上次见过那人,她就猜到那人冷心冷情,大抵不会看上她,但娘亲还是想让自己去试试,倘若那人不是那日她见过的那般......
如今的她,对此事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已经找过媒婆,她总不能半道上撂挑子。且她若是真的能通过相看让对方看上,她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当然,那人看不上她也不要紧,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思绪百转千回间,时间也不过过了一瞬,她回神凝眸,将眼前木盆里的水倒掉,又到井边提了一桶水,将筲箕内的嫩绿菜叶洗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她似乎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季染站起身,探出头询问:“谁啊?”
外头敲门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又反复地敲。
“咚咚!”
季染抬头看了看天,想着现在还早,便拖动着略微有些发麻的腿往门口走去,等她走到门前,又询问了一声:“谁?”
那人依旧不说话,季染觉得有些不对劲,抄起门旁放着的木棍,倚靠在门缝往外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奇怪。”季染小声嘀咕。
这时,胡兰香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冲着门喊了一声:“谁啊?”
有了母亲看着,季染才敢安心地把门打开。
可当她打开门,却什么人也没瞧见。
她心中有些恐慌,捏着棍子的手也紧了几分,胡兰香也跟着抄起家伙,小心地走在闺女前面,随时防备着有人偷袭,可当她气势汹汹地走出门,却没瞧见一个人影。
“没人?”
母女二人快速对视一眼,又往两旁望去,确实没瞧见一个人。
“怎么会没人呢,我刚才还听到有人敲门。”
季染纳罕,提着棍子在门口找了找,确实没瞧见人的踪迹。
两人心中的恐慌更甚,胡父刚去世那会儿,附近有些人胆儿肥了,觉着妇人没了男人,必定会寂寞地想男人,自以为是地忖度着妇人的品性,夜半三更来敲门,那会儿可把家里的几人吓过两回。
胡勇知道了此事,让妹妹胡兰香夜间开着家门,带着一家人在季家守了两日,守到了一个居心不良的,将那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第二日再带着那人到村里杀鸡儆猴,最后扭送官府。
自那之后,胡家的名声也就愈发地大了起来,再也没人敢上季家的门欺凌。
如今再次听到这骇人的敲门声,如何让人不害怕?
两人反复找了一会儿,依旧没瞧见什么人,才退回屋,将屋门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母女二人忧心忡忡地将饭菜做了、澡给洗了,才进了一个屋子,将里头的屋门也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娘,刚才外面怕不是真有什么人在盯着咱们吧?”季染有些惊恐。
“没事,咱们将屋门都堵上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即使有,床边放着的木棍也不是摆设。
此时屋外的天色迷蒙,窗户泛着淡淡的墨蓝色,偶尔还传来一两声青蛙的叫声和鸡的哼唧声,要是在往常,这声音或许会让人觉得嘈杂和烦躁,但现在却让人感觉格外踏实。
附近若有人的话,这样的声音应当不会有,这也算是一点点慰藉。
可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人还敢来?!”
季染的火登时就燃了起来。
“这人打量着咱们好欺负,特地跑过来吓咱们?”季染探头往外瞧,打探外面的情况。
而胡兰香此刻已经开始发抖,她颤着声道:“阿橘,咱们...”阿橘是季染小时候的乳名,胡兰香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叫了。
此时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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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被逼得火气旺盛,提起床边的棍子和桌上的剪刀。
见闺女想要出门,她急忙拉住。
“染娘,你别冲动,外面指不定几个人呢。”
“娘~那若是要害咱们,不消一会儿就会从外面爬进来,咱们还是逃不掉,不如出去瞧瞧。说不定还能趁着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叫些人过来帮忙,真等到夜深了,不说咱们身体熬不住,村人都睡着了,咱们也叫不来人。”
听着闺女有条理的话,胡兰香十分赞同。
她犹豫道:“那咱们隔着门缝瞧瞧?”
“嗯。”
母女二人便拿着趁手的东西出门,待到院子里,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打量院内的情形,发现院内没什么异常,才朝门走去。
此时,门外的人仍旧在敲门,大抵是敲了一会儿,门外的人觉得有些累,才冲着里头喊了一声。
“胡婶在吗?”
说话之人正是村里的梁青,是狗蛋的哥哥,村人都叫他大青,从前他还经常和胡家的两个兄弟一块儿玩。
听到熟悉的声音,母女二人的心也安定了几分,探着脑袋从门缝处往门外瞧,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胡兰香笑着应了一声:“来了,是大青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而季染却不敢掉以轻心,手中依旧牢牢地拿着木棍。
等到大门彻底打开时,门外的梁青笑着打招呼,待他瞧见季染撑着的棍子,很快就会意。
“胡婶,知道这个时间确实有些晚。我就长话短说了,刚才天还没黑的时候,我路过你们家,当时我瞧见一个陌生男子在你们家门口鬼鬼祟祟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兰香打断:“陌生男子?”
“嗯。”梁青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我看那人身形和穿着打扮不像咱们村的,等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是桑溪村的彭鱼。”
“彭鱼!”季染捏紧手中的棍子,刚降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暗暗忖度那彭鱼定然在上次退亲的时候没被打服,所以才有闲心来季家门前瞎逛。
梁青看向季染,眸中含着不一样的情愫,道:“染娘也不用忧心,我刚才已经把他给打一顿了。当时他瞧见我就跑,我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打了他之后,我将他赶出了村子,近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了。”
“那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家今儿个还不知道要骇到几时。”胡兰香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没事,我从前也和兴龙远山他们一块儿玩,他们就跟我兄弟一样,我自然也应该多多看顾。”
不知为何,季染觉得梁青似乎变得愈发的高大,借着愈发暗淡的夜色,她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将梁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梁青确实比记忆中更壮实许多。
“多谢大青哥,那贼子贼心不死,今日若不是你,那人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
季染的声音娇柔婉转,这让从小就喜欢听她说话的梁青红了脸。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谦虚道:“这没什么的,恰好路过......”
村里的院子都是敞开的,刚才又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隔壁的秦怀英和梁进之自然也听到这边的情况,原本秦怀英还有些忧心,在听说彭鱼已经被打跑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最后还莫名感慨了一句:“染娘好颜色,唉。”
14. 第 14 章
不知为何,梁进之想到了红颜祸水这个词。
从前他在书里看到过褒姒妲己之流的故事,都说红颜祸水,前人感慨颇多。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借着女子的名头来泼脏水罢了。女子若是真的有男儿那般的肆意,当是女子来说如何如何,可他瞧见的都是男子所著的典籍,祸水不祸水的,自然还是谁说谁有理?
譬如今日,明明是彭鱼心怀不轨,季家母女是受害者,有道是“城狐不灌,社鼠不熏”,这般的事并不好处置。若是事情传扬出去,无论今日的事情有没有让彭鱼得逞,季家都会染上一身腥。
同是寡母带大的孩儿,梁进之对季家也多了几分同情。
忽地,风开始飘摇起来,远处的槐树的枝干互相拍打起来,树叶沙沙,梁进之望着远处愈发深沉的天空中隐隐有火光迸发。
“呀,这是要下雨了!”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瞧着眼前这情景,便是要下雨了。
季染脸上漾出一抹笑,天色虽然昏暗,但梁青借着朦胧的光影感受到季染花一般的笑颜,心里就跟吃了蜜水一般,他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靠近季染。
对此浑然无所知的季染再次对着梁青道了谢,才催促他回家。
“大青哥,回头再给你道谢,现在有些迟了,就不请你在家坐了,你快些回去,夏日的雨可是说下就下的。”
“哎!”梁青愣愣地盯着季染,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便往道边走去,将刚才丢下的那担柴给挑起。
院子内的季染则跟着母亲将家里的衣服和各类家用器具给收拾好,又检查了一遍鸡棚,才安心地关上门,回到屋子里躺下。
“哗啦啦!”
“噼里啪啦!”
外头的雨果然下了起来,没多会儿,小点的雨滴开始变得更大,更加密集,外头的雨声嘈杂,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天地间只听得到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
“娘,这雨来的真大!”
屋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许是因为刚才梁青的安抚,又或是刚才的忙乱,两人心中的惊恐消弭了许多。
“是啊,下了雨,田地里的庄稼也能长得更好。”胡兰香笑了笑,两人似乎十分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刚才彭鱼的事。许是因为睡前不能听太过于恐怖的故事,怕晚上睡不着吧?
母女二人相偎而眠,听着窗外雨水声,缓缓地进入了梦乡,许是这夜的雨格外的大,二人这夜睡得极其踏实。
翌日清晨,当朦胧的熹光从窗棂格外照进来时,季染眨巴着眼睛爬起床,待穿戴整齐之后,便到厨房舀热水洗漱。
捧起一掬温热的水,轻轻地往脸上拍,再用帕子缓慢地擦洗,洗过一把脸之后,季染才觉得清爽多了。
等洗过了脸,端着水盆出门,便嗅到一股雨后清新的气息,空气似乎变得格外清爽。
水盆内的水泼洒到水沟里,水顺着沟渠流出墙外,她才瞧见某处斑驳的墙体的颜色也统一了,似是昨日夜里大雨冲洗过的结果。
此时的天已经彻底亮了,天空格外的清爽,天空上还有鸟雀飞过的黑色残影,远处的天边冒出一抹不一样的金光,季染见了,便知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不由地哼起歌来。
听到闺女哼着小曲儿,胡兰香抱着一筲箕菜走过,赞道:“我闺女哼的曲儿就是好听!”
被夸的季染笑得更开心了,她抱着一盆刚打上来的井水就开始冲洗地面上残留的渣子,每次下过雨都会刷洗出一层灰,地面也会变得狼藉不堪,若是不冲洗,她看着也觉得难受。
“我是您的女儿嘛!哈哈哈!”
两人笑了一会儿,季染想到昨儿的事,便道:“娘,今日下过雨,明后日估计就会开始长蘑菇,蘑菇可比寻常野菜的价格高些,咱们去采些,到时候咱们带去城里卖!”
说起这卖蘑菇的事,她越说越高兴,昨儿在镇上这蘑菇就好卖,等到了城里,这蘑菇必定更加抢手,她也能大赚一笔。等钱攒够了,便支一个小摊子,不拘是在镇上还是在城里,她们母女也能过得安全些。
她美梦还没做完,胡兰香就打断:“你还要去相看呢,咱们这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去卖,像什么话?”
“娘,咱们只是去赶早市,咱相看的时辰也不是大清早,不妨事,您就放心吧。”
季染才不管那么多,进程一趟多不容易,还得花一笔车钱,她得将这笔钱给赚回来才行。
再说了,那人看着十分冷淡,且家世比她好上千百倍,人家能看得上她的机会十分渺茫,还不如顺便抓一抓赚钱的事呢,赚到手里的钱才是最实在的。
望着女儿油盐不进的模样,胡兰香也只有叹气的,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说。昨儿闺女确实通过卖菜挣了钱就直接拿给她了,铜钱抓在手里的感觉的确不错。
但那容家,她还是存了几分心思的,那日她也不是没跟着打听过,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
不过,她也还是需要考虑一些现实问题,菜带到早市上去,是一定能挣下银钱的。
“咱们早晨去卖菜,身上会沾些味道吧?还有,咱们也得带着东西装吧,到时候东西放哪儿?”
“到时咱们托杂货店或是其他商铺的店主帮忙看着就好,咱们在他们店里买些东西,他们帮咱们看护东西,两全其美。”
这事儿,季染早就想过,如今回答起来,自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呀...”既然闺女早就有了这主意,胡兰香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远处忽然飞来一只鸟儿,直直地落在槐树上头,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啼叫。季染此时也将地面上的污秽给冲洗了一遍,被这声响给惊动了,忙往槐树间瞧。
看着树上那只鸟儿蹦蹦跳跳的模样,似乎格外愉悦,就在此时,又有一只鸟儿飞到槐树上,嘴上还叼着几根细碎的树枝。
“呀,那鸟儿是要在这槐树上搭窝啊?”
顺着季染的目光,胡兰香果然看到树上的两只鸟儿:“还真是,咱家这槐树长得好,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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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都要有鸟儿来这里搭窝,又是一年了...”胡兰香语气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季染听出母亲语气中的惋惜,小时候她就喜欢跟着兄长去树上掏鸟蛋,掏下来的鸟蛋可以做个蛋汤给家里添些荤腥,那时候她总盼着长大,能多帮母亲干些活儿。
可真长大成人了,却物是人非,与她从前所想的天差地别。
人活着,每日里汲汲营营地,也不过是为着活下来罢了,一日两日还好,要日日过得好,好似没那么简单。她也渐渐明白母亲从前为何经常叹息,为了不明郎的未来整日忧心。
季染笑盈盈地点头,又打了一盆清水,将筲箕里的菜摁到洗菜的木盆里清洗。
“嗯,咱们也多了新邻居,今后也能有个照应,还能时常作伴。”
听着女儿俏皮的话语,胡兰香心里头那点儿愁绪被一扫而空,笑骂道:“你这丫头,照应?你莫不是又想着去掏人家的鸟蛋?”
若是树上的鸟儿夫妇知道母女二人话里的意思,定是要跳下树来骂人的。
今日天气好,母女二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今日的好时光,等到远处山峦里的太阳冒出了头,季家厨房里的炊烟也袅袅地生气,在阳光的掩映下,烟囱里冒出来的青烟似乎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村里的那些起得晚的公鸡也此起彼伏地鸣叫,东边才叫完,西边又冒出了一声长长的鸡鸣声,随后又是南边北边的鸡,在家门口守了一夜的狗儿正在偷空补眠,就被这鸡鸣声吵醒,似乎有些不耐,也跟着狂吠起来,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把隔壁老王头家的鸡儿给咬死!
大抵是狗叫声太大,恶战了一夜的主人家还没睡够:“旺财!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借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整个村子也开始变得喧闹起来,宁静一夜的小村仿佛一瞬间活了。
季家门外时不时还传来一阵行人走路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正在炒菜的季染听到外头的动静,心头也变得宁静。
“娘,待会儿我再做个带上山的饭食,等到中午咱们就在山里吃。”
“嗯,咱们在山里待久一点,趁着这个时节多采些笋和野菜。等到明日下午,咱们就叫你秦婶儿过来帮忙,咱们试试腌些酸笋。”
炒的菜在锅里滋滋的响,浓郁的菜香随着烟气往上飘荡。
“酸的东西都清脆爽口,夏季拿来吃是最合适的,等天儿再热些,咱们就拿去镇上或是城里卖着试试,若是可行,咱们明年就多做些。”
当然,季染也在心中预测了最坏的结果,左不过是她和母亲做的酸笋卖不出去。但那也没关系,不过是山里采摘回来的野菜罢了,耗费一点儿功夫不要紧,酸笋存着吃也是好的,夏季食欲本就差,酸笋正好能作为下饭菜。
“说起腌制酸笋,我倒是想起了腌萝卜,只是过了吃萝卜的季节,不过这个时节长着的蕨菜也能拿来腌着试试,说不定也好吃哩!”
季染点头:“嗯,到时候咱们都拿来试试!”
15. 第 15 章
母女二人匆匆用过早饭,便提溜着箩筐、小锄头和大小麻袋,便往山上去。
这时候刚到辰时,天边的太阳已经彻底地冒出头,金色的阳光朦朦胧胧地散落在田野上,昨夜未干的雨水形成的水珠被照映得闪闪发光,整个原野都是金色。
而部分蒸发的水汽让田野变得白蒙蒙的,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远处山峦更是被白色的烟雾包裹,层层叠叠,忽隐忽现,就如同仙境一般。
泥泞的地面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小水坑,季染小心地跨过,走几步又停歇一会儿。
她有些郁闷地道:“走到这路上才想起来,这路边的野草全都是露水,这路可真不好走!”
前头走着的胡兰香却笑了:“今日的天气好,咱们走到山上啊,这路就干的差不多了。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们今儿出门也算得上早,想必收获也比以往多些。”
季染闻言,也不多说,默默地跟在后头走,欣赏着山野田地间的庄稼和花草。
这个时节的草木生发,正是最最嫩绿的时候,某处菜园里的桃树的花儿早就零落成泥,留在树上的只有墨绿色的嫩桃儿,再过些时候,树上的桃儿长大,就会变成浑圆的粉桃儿,那时的桃儿泛着诱人的桃香,清甜无比。
想起桃儿的滋味,季染的口水就止不住地冒出来,这时她也正好觉得有些口渴,便拿出身上挂着的竹制水筒,打开上头的盖子就直接往口里灌水。
清凉的水一入喉,身上的燥热消解了许多。
喝完了水,她喘了一口气,继续往山上走。今日的山林里的空气也与以往不同,混杂着各种草木和泥土的味道,似乎比以往的味道更加清爽浓郁。
往常她总能在上山的路上有些意料不到的收获,所以她每次走在路上都会格外留神,巡视着道路周边的杂草。
她百无聊赖地浏览,便瞧见茂密的林中长着一大棵茶树,那茶树上似乎挂着几个雾白色的小铃铛,铃铛内的黄色花蕊若隐若现的,煞是好看。冲着前头走着的胡兰香喊了一声,季染停下脚步往林子里走去,此处的林木高耸,下头的杂草稀稀拉拉的,倒也不算茂密。
走到高大的茶树旁边,便瞧见茶树上挂着几个炸开的茶果儿,季染心中一喜,立马就伸出手去掏,果然捡到几个浑圆的褐色小果子。
“我今日运气不错,这茶树好样的,竟然在这时候结果,就是不知道这山上结果的茶树还有没有多的?”茶树与其他的瓜果树木不同,根据不同的品种,茶树可以做到全年都开花,且开花和结果能做到同时进行。
村里人时常到山里捡茶籽榨油,一般都是八月才能开始捡茶籽,她今日的运气不错,倒是遇到一株开花结果的白茶树。
忽地,她眼角余光被一抹白色的东西吸引,她定睛一看,立马就瞧见茶树的一侧挂着一个桃状的白色果子。
“是茶泡儿啊!”季染十分欣喜,茶泡便是春夏之际茶树上爱长的白色小果子,这果子的味道清香,说不上特别甜,但也说不上酸,嚼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其中似乎又有几分草木的香......村里的小孩儿都喜欢在这个时节来摘这果子吃,就当作零嘴,别有一番风味。
与这茶泡儿相似的山间零嘴,还有那茶瓣。
茶瓣与这茶泡儿是同一时间段生出来的,也是长在茶树上的,只是味道稍有不同,且茶瓣的颜色形状也是多种多样的,大体长的都是叶片的或者花瓣的形状,十分肥厚。有些茶瓣的颜色粉嫩,有些茶瓣的颜色白,有些茶瓣的颜色是嫩绿色,极其好看,但味道却没有茶泡儿的味道甜,有些稍微着带几分苦味。
将茶树上的茶泡儿和茶籽摘光之后,季染继续踏上上山的道路,前头走着的胡兰香已经走的没影儿了,她心头有些慌,跨出的步子也愈发大了。
走出了很长一段路,季染仍就没找见胡兰香,正想叫一声,旁边的树丛里就响起一阵淅索声,树丛后的人穿着一声极其眼熟的靛青色料子,她定睛一瞧,可不就是胡兰香么?
“娘?”
“呀,你上来了?我才说在这里坐着等你呢,刚坐下,我就闻见一阵香气,我在周围找了一圈,立马就发现这株兰花。”
胡兰香手上的兰花开成好几串,每串兰花上都挂着好几个嫩绿色的花骨朵,花骨朵上头隐约挂着几滴喜人的露珠。季染用手掸了掸,将带着露珠的手凑近鼻头,果然就闻见一阵淡雅的兰花清香。
“真好闻。”
“是啊,这个时节的山林之间,也就这兰花的香味最为悠远清雅,咱们带回家去栽种,咱们家整个院子指定都是香的。”
“嗯,正好咱家院子里也有地方,到时候就重在树下。”这时,季染忍不住抚了抚兰花,“这兰花长得真好,叶片上都泛着光泽。”
“行了,咱们再往上走走就到地方了,等到了地方咱们再歇一歇,歇够了咱们就开始采野菜。”
许是刚才挖兰草的时候费了老些力气,又或是这时候的日头变大,空气也开始变得热乎了起来,胡兰香将那株兰草包好之后还忍不住用手扇风。
“好,娘,这是我刚才在茶树上摘的茶泡,吃着还带着一点儿甜味,你也尝尝。”
“嗯。”胡兰香接过手季染手里的茶泡,直接将雾绿色的茶泡儿撕拉开,露出桃形中空的棉絮空心泡儿,把其中一块茶泡儿肉放到口中轻嚼,她立马就露出了一抹笑。
“这茶泡儿的味道确实不错,刚才你能遇上,说明这附近的茶树上估计也会有,咱们多留心,说不定还能多摘几个吃着玩儿。”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山上走。
季染也跟着笑:“是啊,这山里啥东西都有,只是不知道咱们今儿的运气如何,若是能发现菌子,那就更好了!”
经过昨日的事情,她自然知道那些富户大抵都喜欢吃些蘑菇,若是她能多采些蘑菇去卖,自然也就不愁买家。哪怕这蘑菇卖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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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她拿去晾干,也能存着慢慢卖或吃。
走到目的地时,两人立马就瞧见山地上长着一大片蕨菜,许是这块地实在是肥沃,附近还长了一小片鱼腥草。
母女二人快速将身上带着的筐和麻袋放下,随后开始掰蕨菜,“哒,哒,哒哒。”的声音随之响起。
因着附近长了一棵高大的树,为了接触阳光,林子下方长的蕨菜也格外高,格外嫩。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两人手里就有一大把蕨菜。
“这地方的蕨菜可真多!”季染感慨。
“这地方高,村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到这里呢,再加上昨夜的雨水,这蕨菜可不就长的多吗?”胡兰香微微勾起嘴角,住在村里这些年,她有功夫就会上山采蕨菜,自然对于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也亏得是咱们今日来的早,这林子里老些蕨菜,咱们能多摘些。”季染笑眯眯的,仿佛见着许多的铜板向她招手。
这时,胡兰香嗔道:“你今儿早上出门时还说要多采些笋儿回去,怎么到了这里就变了?”
季染手里抓着的蕨菜握得满满当当的,她将手里抓着的蕨菜放到竹筐里,才回道:“这里老些蕨菜呢,说不准明日就会被村里的媳妇子们摘了,我可等不起,明日说不定就没这个机会了。”
她才说完话,胡兰香就哈哈大笑。
之后两人分头采摘,越走越远,也就不再说笑,摘蕨菜的速度也愈发快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太阳也越升越高,山林间的水汽也被蒸发殆尽,不似早上那般潮湿,路面也干燥了许多。
季染坐在青草和假通草叶垫着的地上,轻轻地用宽阔的假通草叶扇风,她额角的汗水汇聚成了好几颗,将头发黏在红润的脸上。因着刚才的活动量太大,她的脸早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就像春日里的桃花一般。
“咱们今儿采摘的蕨菜可真多,就待会儿下山可有得走了!”
她面前的袋子和竹筐早就装了许多的蕨菜,一想到待会儿下山要带着这么多的蕨菜,她就感觉有些无力。最终到底是丰收的喜悦战胜了她内心的懒惰,季染又喜笑颜开地将早上打包好的饭菜给打开,预备吃好了饭再下山回家。
胡兰香一脸笑意地接过闺女递过来的饭菜,嘀咕道:“乖乖,咱们今天的运气可真好,摘了这么老些蕨菜。”
吞了一大口饭的季染含糊不清道:“要是我能在山里捡这么多的蘑菇就好了!”
“美得你!”胡兰香也跟着坐到闺女旁边,用树枝折成的筷子扒饭。
两人才开始吃饭呢,就听到附近说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也听得愈发清楚。
说话的是两个妇人,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母女二人很快就判断了来人的身份。
“我们才说这里没人来采蕨菜呢,这会儿就来人了。”季染有些庆幸,庆幸今日出门早,要不然她和母亲可采不到这里的这么多蕨菜。
16. 第 16 章
不多会儿,那两名妇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从幽绿的草丛中冒出头来,今日两人穿着的衣裳也有些鲜艳,倒像是从树丛中开出的花儿一般。
见着来人,季染先是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丁婶儿,潘婶儿,你们也来山里采野菜啊?”
来人正是丁翠芽和潘叶子,昨儿傍晚帮忙的梁青正是丁翠芽的大儿子。
“呀,你们来的倒是早。”
两人起先就是为着这里的蕨菜来的,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心里立马就添了几分郁闷。
“原以为咱们来得算是早了,不想,你们倒是赶在咱们前头。瞧瞧,这老多的蕨菜哩,看着真水灵!”潘叶子往前踏出一步,走到装着蕨菜的竹筐和麻袋旁边瞧。
季染笑眯眯地应道:“也是今儿出门的早,不过这山里的野菜可不少,两位婶子再在附近找找,今日必定能有个大丰收。”
漂亮话谁都爱听,两人心底的那几分酸意也消失殆尽,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
“那就借你吉言!”
丁翠芽和潘叶子乐呵呵地往另一边林子里走。
等两名妇人的身影消失,母女二人的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季染拍拍身上的带着的灰尘和草木碎屑,才站起身到附近的斜坡上折了一捧草叶。
胡兰香看了女儿一眼,立马就认出她手里捧着的透骨草,透骨草就爱长在林间路旁的斜坡上,稍稍用心就能采到一大把。而这个时节的透骨草还挂着黑褐色的果儿,吃起来清凉香甜,就跟薄荷似的凉,但味道却很香,比薄荷的味道还要好闻。
有些识得这草的人会采些回家去泡茶喝,若是还懂得些医理,还会拿着这种草药去治跌打损伤筋骨疼痛的毛病。
季家总会采些透骨草备在家里,天气一热,便将透骨草拿出来泡茶水喝。因着这草带了几分清爽的凉,倒是能解了一部分的暑气,让人觉得凉爽不已。
“你倒是跟你舅舅一个样,喜欢拿这草来泡凉茶喝。”胡兰香笑眯眯地将蕨菜包好,又找了一根合适的木棍作为挑东西的杠子。
季染将手中的透骨草绑成一捆,放进竹筐里再绑一遍,才头也不回地道:“娘,说的好似你不吃似的。再说了,透骨草吃着也香甜,可比镇上、城里那些卖的凉茶好喝。”
现在的天气还不算热,再过些日子,等到了六月,天气热得狠了,街边就会有人拿茶水出来卖。路过的人觉得热了渴了,就会花个一两文钱去买碗茶水解渴。
胡兰香听着闺女的话,倒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不错,之前你舅舅去街边喝过,回来就同你舅母说那街边的茶水难喝,每年还会特地到山里摘些透骨草囤着呢。”所以每次上山,她和闺女总会摘些透骨草,等有功夫去镇上了,就给胡勇带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摘好的蕨菜也分好,直接就将杠子穿过麻袋和竹筐,挑起东西就走。
季染走在前面,胡兰香走在后面,两人肩膀上的东西晃悠悠的,看着就极有分量。
早晨两人来时,山里还是一派雾蒙蒙的潮湿景象,现下下山时,山道上的水也被晒的差不多了,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只是一片湛蓝。
虽说下山没有上山费力,但两人肩膀上挑着东西,走的步子自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等走到山下时,季染已经累得不行,走到一片长着青草的田埂上就放下东西歇息,胡兰香见状,也跟着将东西放下。
“这山路可真不好走。”季染轻轻地用手给自己扇风。
“那你就在这儿歇一会儿,我正好去看看咱家的秧田里的秧苗长得怎么样了。”
季家的秧田就在这附近,清明节过后就开始育秧苗,育秧苗的时期,要时常去秧田里查看情况,若是秧田里没水了,或是长得慢,都是大问题,得时常看着才行。
且胡兰香还会经常在傍晚挑一些粪肥到秧田里去放,给田里增添些肥力。
“哎。”
季染应了一声,继续坐着看周围的景色休息,享受着田野上吹来的凉风。
其实她挑的蕨菜并不算重,不过就是山路崎岖,且走的时间长了些,休息了一阵之后,她也缓了过来。
休息够了,她自然也不想再继续坐着,看着不远处长成片的小竹林,她走了过去。
山里的小竹林随处可见,没走几步就能遇到一小片,这种竹子长得小,冒出来的笋子也小,上面长着灰褐色的斑斑点点,听人说是叫什么斑竹?反正季染觉得这竹子就跟水边长着的水笋差不多,不过水外壳不一样而已。
村里人其实并没有多喜欢竹子,特别是长在田地附近的,他们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每次到田地里干活儿,都要防备着被砍掉的竹茬扎穿脚。
可竹子实在是太能长了,只要一段时间没管,就能长满村人的田地,叫人的庄稼被破坏。有人试图将地下到处窜的竹子给根除干净,没想到地下满是竹子的根,一串串地连着,那人拿竹子没法子,只能在春夏生竹笋之际多采些竹笋,降低竹笋呢对田地的破坏。
来到小竹林旁,季染立马就瞧见竹丛下头长着好个胖乎乎的小笋儿,她立马蹲下身子去摘。
“吧嗒!”
“吧嗒!”
竹笋断裂的清脆声音响起,季染手中立马就多了好几个笋儿。
她捧着竹笋往竹林的另一边走了几步,又瞧见了好几个笋儿......没多会儿,她双手拿不住,才将笋儿抱着回去,打开麻袋放了进去。
这时,胡兰香抱着一大把笋儿走了回来,她瞧见闺女正在装笋,便笑道:“染娘,你也得了这么多笋,咱们今日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原先出门时还说要多在山里摘些笋儿回去,没想到摘了一大堆的蕨菜,倒是不够装笋儿了。
“我刚才瞧着那边的小竹林里隐约长着一些笋儿,走过去就摘了这么多。要不......”看着眼前这些喜人的笋儿,季染忍不住心头一动,继续道:“咱们回家休息一会子,晚些时候再来摘些笋儿?”
“你倒是不怕辛苦!”胡兰香笑眯眯地将笋儿放进竹筐里,随后也跟着坐在草地上休息。
“娘,这个时节的笋儿长得正好,不摘了回去,还真是有些可惜呢。”多干些活儿,多摘些笋儿,她就有机会多挣些钱,到时去镇上或是城里都比在这村里好,昨夜发生的事,她心里还是给她心里蒙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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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
“行,现在还早,咱们待会儿再出门也不算迟了。”胡兰香感慨地看着远处阳光下迎风飞舞的蝴蝶,“虽说昨日下过雨,但今日的天气真好,干活都格外有精神。”
这个时节也算是一年之中最舒适的,阳光没有那么热烈,晒在身上只是柔和的,草木和鲜花争相斗艳,走在路上就能闻见一阵阵的花香,还有各色的蝴蝶蜜蜂到处飞舞,走出门来吹吹风,心情都变得舒畅不少。
母女二人略坐了一会儿,就挑着野菜回家,村里人瞧见两人,也都在后头赞:“季家的母女可真勤快,季家的闺女是个能干持家的人,谁若是能娶回家,家里的活计可就不用愁。可惜了,季家闺女太凶悍,寻常男人估计压不住她。”
有那酸的也会说:“娶了她,那不得给丈母养老?多养一个人,那可不划算。”
这些细碎的话顺着风儿断断续续地吹到季染的耳朵里,她听见之后,也只是嘲讽地勾起唇角,并不当什么事儿。
原本还想安慰女儿的胡兰香只看了季染一眼,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又闭紧了唇。
回到家之后,两人将东西放下休息了一会儿,才把之前摘的蕨菜、笋儿和鱼腥草之类的东西腾挪出来,又带着袋子、竹篓和刀出了门。
走在路上,季染好奇地道:“娘,这次出门怎的还带刀?”
胡兰香解释:“咱们去摘笋儿,也顺便砍一把竹子回来做豆扎和瓜扎,家里的豆类和黄瓜过些时候长起来,就需要竹子来牵藤。”
“哦,这事我倒是给忘了,去年地里的那些豆扎被日晒雨淋的,早就发霉了,我前几日还说要拿到灶房里去烧火呢。”
被日晒雨淋一段时间的木柴是极易燃烧的,竹子比一般的柴更易燃。
去山上打柴也是一样,刚砍下来的木柴沉,里头全是湿气,若是直接扛回家,会白费许多力气,得放在山里日晒雨淋一段时间,等到天气晴朗时再去山里将那些柴禾带回家,那时候的柴禾会变得极易燃烧。
母女两人沿着蜿蜒油绿的小村道走到河边的道上,清河村的清河格外宽阔,所以河岸的埂也修得格外宽些,能供推车和牛车通行。
两人顺着河岸边的道走了一会儿,小山村的房子越变越小,两人便来到一大块长着柳树和小竹林的浅滩上。
刚到地方,胡兰香就找准了一根粗壮些的水竹开始砍,感受到下方的砍伐,簌簌的竹叶不断地落下,有些竹叶落下时打了无数个旋,就跟在跳舞似的。
季染看了一眼,嘱咐道:“娘,竹林里的蚂蚁最多了,您砍竹子的时候小心些,可别让蚂蚁掉到脖子上。”
竹林里的蚂蚁与平时在地上见到的蚂蚁不同,只要被咬上一口,那一整日就别想安生。若被蛰了一口,身上又疼又痒的,等脱下衣服来看,身上早就红肿了一大片,而那只咬人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知道哩,我都看着哩,这根竹子上没多少蚂蚁。”虽是这般说,但胡兰香还是缩了缩脖子。
季染点头,将脖子上的衣领扯高了些,又将刚才从家里带来的布条包着脖子,才往竹林下方钻,身上捆着布袋子去摘笋儿去了。
17. 第 17 章
许是之前就有人来摘过笋儿,笋叶堆杂的地上有了几个空心笋的痕迹,季染小心地在竹林下放穿梭,仔细寻找笋儿的踪迹。
她只要发现一个笋儿,就掰折到腰上挂着的口袋里,随后又继续向前钻。
小竹林旁边是潺潺的流水,靠近河水的一侧总是会有更多的笋儿,季染小心地靠近,果然发现几个肥大嫩笋长在水边。
浅水区隐约还有几只小虾和小鱼在金色的沙上游动,这时正好有几道竖直的阳光透过竹叶缝隙落下,随着风儿和流水的晃动,那几道光影稀稀落落地晃动,倒是将水中的鱼虾给吓了一跳。
“哈哈!”
季染也跟着绽出花一般的笑,但她不会忘记自己此时掰笋的动作是多么的危险,她一手抓着一株竹子,身子往河的一侧倾斜,另一只小心地去够,才将肥壮的笋儿抓到手里,之后的动作更是一气呵成,她直接就将笋儿掰折到手里,回到原来的位置。
胡兰香许是将做豆扎和瓜扎的竹子给砍好了,也跟着到竹林里摘笋儿,听到女儿的笑声,她忍不住开口:“你笑什么呢?可是发现了什么不成?”
“娘,我瞧见河里的鱼虾了,河里的鱼虾可真多,咱们来河里捞鱼虾吧?”河里的小鱼小虾虽然没有多少肉,但若是烘干之后拿来炒,那味道可是能香得让人流口水。
“什么鱼虾,你刚刚是不是摘河水边上的笋儿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摘靠近水的笋儿,若是哪里不稳,一脚踏空,你不就落到水里了吗?到时候看谁救你?”
河岸常年被河水冲刷,虽然平时看着好好的,说不准啥时候稍稍施加一些力上去,一大块泥埂就落到水里了。
季染心虚地低下头找笋儿,语气微弱地道:“没,没有啊,我刚才就是远远地瞧了河里一眼,没有摘河边上的笋儿。”
知女莫若母,季染说谎时的语气可骗不了她,她故作不知,警告道:“行,那你可得记着,若是被我瞧见,仔细你的皮!”
季染含糊地应下,后头哪怕瞧见河水边上长着更加粗的笋儿,诱惑再大,她也不敢去摘。
等到两人带着东西满载而归时,远处的日头也隐隐地往山下倾斜。这时候的空气似乎格外地清爽,各种不知名的小虫都开始冒出来叫,蟋蟀的叫声格外地大,持续不间断地:“叽叽,叽叽叽!”
不知为何,听着这声音的母女二人感觉格外地惬意,脚上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胭脂色的小花在风中飘荡,橙黄色的小虫也跟着飞舞。
回到家后,胡兰香想起前一日梁青帮忙的事,立马就从屋内翻出之前晒好的排骨干,让季染跑腿送去梁青家。
季染临去时,胡兰香嘱咐:“染娘,待会儿你送到大青家,就说多谢上次大青帮咱们搬东西的事儿,剩下什么都不要说。”
“娘我知道哩,过去大青哥帮了咱们老些忙,咱们是该谢谢人家。”
季家只有两个女人,胡勇一家也只是田地农忙时回来,平时只偶尔回来几次,所以很多时候季家需要干体力活儿的时候可没人帮忙。
寻常时候还好,两人慢慢地干,也能将事情都给干了,但有时也需要壮劳力帮忙,所以梁青偶尔会给季家帮忙。这事在村里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村人也只会说梁青和胡家兄弟的感情不错,时常帮忙照看季家。
闺女心中有数,胡兰香笑着点头:“行,你早去早回,我去做饭了,咱们待会儿也能早些吃上饭菜。”
“好!”
季染提着手里的小竹篮,快步走向梁家。
走到梁家时,她恰好遇上了刚回家的丁翠芽,许是今日摘蕨菜确实有些累,丁翠芽口里絮絮叨叨的。
“都说东边山上的蕨菜长的好,今日我以为我去得早了,没想到季家那对母女的手脚倒是快,我到那儿时,那块地的蕨菜早就被她们给摘光了!真是的,瞧着她们那大包小包的不老少,我若是去得早,也不必这个时候才回家!”
提起这事,丁翠芽就来气。
“也怨我没生下个闺女,就生了大青和狗蛋两个儿子,你们真是一点儿活儿都不会干!我回家竟连个热饭都吃不上!”亏她当初还觉得生了两个儿子腰板子硬,可这私下里的苦楚谁人知?这时候的丁翠芽无比羡慕村里那些有闺女的。
许是因着被数落了,丈夫梁河心里有些不爽快。
“那些灶上的活计都是女子干的,哪里轮得上我们男人,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哎哟!我累了一天了!还不能说了?”
“闺女有什么好?闺女是要嫁出去的,等咱家两个儿媳妇娶进门,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那时你哪里还有这么多话说?”
丁翠芽许是休息够了,抑或是想到娶媳妇的好处,也就不介怀儿子不能干活儿了,嘴上的话也停了。
季染在门外站得面红耳赤,她并不想听这些话,但她刚才根本就不好进门。此时见时机合适,她匆匆踏进梁家的大门。
此时梁河正脱了鞋坐在门边上抽旱烟,狗蛋正在水桶旁边玩鱼。
季染面上挂了七分笑:“梁叔在呀?”顿了顿,季染才继续道,“我来给您家送些野菜,这是我们今日去摘的野菜,还有前些日子做的排骨干,拿来蒸着吃正好。”
“哎呀,染娘咋还给我们家送东西,别这么客气啊!”
梁河脸上也跟着挂上几分和善的笑容,他的长相就是村里典型的老实人面相,如今看着倒是有了几分亲切,季染很难将刚才听到的声音和话语同眼前的人联系上。
“不客气的,大青哥时常给我们家帮忙,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也要多谢梁叔一家对我们家的照顾,我们也就只能用这些小东西来感谢,还请您家收着。”
“这,这怎么好意思?”梁河还欲推拒。
那边的狗蛋乐呵呵地往这边跑:“排骨?染娘姐姐,我来看看。”
而另一边的丁翠芽更是从厨房内快步走出,接过季染手中的菜篮。
她手上动作利落,嘴上也跟着道:“染娘,你们有心了。”
季染面上的神情松快了不少,每次来梁家送东西,只要遇上丁翠芽,她反倒觉得轻松许多:“这有什么,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平时来来往往,这是应该的。”
丁翠芽只笑着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提着菜篮进了厨房。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季染回头,正好见到挑着柴的梁青。
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大青哥挑柴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青心头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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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快地将柴挑到旁边放下,语气里带了几分欣喜:“呀,染娘怎么过来了?”
“来给你们送些菜和排骨。”季染语气停顿了一瞬,抬头看着满头大汗的梁青,继续道,“多谢大青哥前些日子给我们家收拾猪圈,若不是有你帮忙,我和娘估计要多干些日子才能干好。”
季染的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昨日帮忙的事,只是她不好明说,梁青也听了个明白,自然知道季染话里的意思。
他微微低头,双眼却不舍得离开季染:“这有什么,顺手的事,不值当什么的。”
“还是要谢的,要不我和娘的心里都难安。”
这时,丁翠芽也提着篮子出来,直接递给季染。
“染娘,你家做的排骨干可真香,上头的还挂着许多肉,等蒸出来一定香到掉牙齿。”丁翠芽脸上堆满了笑容,与刚才刚进门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娘......”梁青觉得有些无奈,自家娘的性子,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得了篮子,季染也就不再逗留,当即告辞。
按照村里的习惯,人家上门送东西,还是贵重的东西,再怎么也要提出留饭的意思才行。哪知丁翠芽却作不知,只笑眯眯地目送季染。
“染娘,慢点走啊。”
梁青有些不好意思,正预备说话。后头坐着的梁河到底是个懂些规矩的人,他站起身道:“染娘,你带了这老些好东西上门,该留下来吃个饭才是。”
狗蛋也跟着扯住她的衣角:“就是啊,染娘姐姐,你就留在咱家吃饭吧。听说你今日去山里摘野菜了,山里的果子多不多?”
“不用了,我娘一个人在家呢,已经做好饭菜了,就等着我回家去吃呢。”刚才梁河说要留她吃饭,丁翠芽脸上的笑瞬间就淡了下来,她可不敢随便留下来。
果然,她拒绝之后,丁翠芽的脸色好了不少。
狗蛋还欲拦季染,丁翠芽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
“染娘姐姐!”
“狗蛋,去把厨房里的菜给洗了,要不今晚咱们要摸黑吃饭。”丁翠芽才说完话,又扭头对着季染道,“染娘,回头你有空再来咱家玩儿啊!”
季染有些哭笑不得,丁婶子这是盼着她下回再送些东西过来吧?
不过梁青帮了自家是事实,她微微点头,直接就出了门。
才出门,梁青就有些不满地道:“咱家该留人家吃饭才是,人家送东西过来,咱们不留人家也不像话。”
“像话?”丁翠芽的声音骤然拔高,“你经常去给人家帮忙,人家本来就该给咱家送东西。人张员外家请人帮忙都要给工钱的,咱们拿点东西怎么了?要我说,她们家这就是想省钱,才拿这些小物件打发咱们。”
梁青的面色有些僵,他想要说话,看了看父亲一眼,才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小时候和胡家兄弟就跟亲的一样,帮些忙也是使得的,爹,您说是不是?”
这要是换做以往,梁河必定要做个和事佬,毕竟他在村里的形象就是一个和善的老好人。可现在,他却说出和以往不一样的话。
“大青啊,你也大了,平时若是有那么多空闲,该出去想法子赚钱才是,白帮人干活儿确实不值当。”
说完,梁河还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18. 第 18 章
这些日子丁翠芽同他说起自家儿子的婚事,梁河也逐渐开始重视起自家儿子的婚事,他也不是傻子,季染长相不俗,村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对她有些想法。自家儿子青春正盛,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他们家只是普通人家,没必要让儿子成亲之后就把丈母家的事情给扛起来。若是他答应,那他生的这个儿子以后恐怕就成了他们季家的人了。
“你啊,也该收收心了,这些日子你娘已经托了人帮你找媳妇,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有眉目。”
“爹!”
梁青脸色大变,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季染,可自家爹娘总是看不上季家,说胡家凶悍,季家累赘。
狗蛋看不懂几个大人的眉眼官司,他只知道自家哥哥要娶媳妇了,到时候家里有了大嫂,又多了一个人,到时候指定热闹。
*
季染匆匆走回家,路上还遇上小时候爱追她的大白狗,那狗的主人也不知怎的回事,纵着家里的狗追村里的小孩儿,有时候能追着小孩儿跑几里地,他就窝在家里的窗户后头笑。
若是没人摔着还好,但小孩儿若是真因狗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时候她总怕那条大白狗,大白狗越追她她越跑,等到年岁稍大些,她才知道要反击,只要那条大白狗追她,她就寻找身边趁手的东西反击,抓到什么算什么,有时候是木棍,有时候是石子。
那条大白狗也是个势利眼,见她凶悍,便再也不敢招惹她,每次趴在门口见着她,眼神总是躲闪。
走了没多会儿,她就走到家门口,许是因为这时候有些晚了,木门虚掩着,季染小心的走进门。
“咯吱。”
门头旋转发出轻微的声音。
胡兰香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一道菜,她听见外头的声音,立马走出来查看,发现果然是季染,才放心地跑回灶台边上。
见到母亲着急忙慌的样子,季染忍不住荡漾起笑容,轻轻嗅着空气中的菜香。
“娘,你今儿做的菜可真香呐。”
胡兰香的声音遥遥地从厨房内传来:“今夜咱们有肉吃,能不香吗?傻孩子!”
“嗯!”
季染乐呵呵地进屋:“娘,还有几道菜啊?我来帮忙。”
“正好你来了,水缸里没水了,待会儿做蕨菜要用,你给打些水进来。”
厨房里放置了一个大水缸,就是供平时做饭方便的,季染立马从水井里打了水,提着晃悠悠的木桶进厨房。
这时胡兰香正好要做下一道菜,直接用木瓢舀了桶里的水倒到锅里,锅中冒出阵阵白气。
母女二人忙了好一会儿,天边的太阳收回最后一抹霞光时,两人端着菜到院子里吃。
“快些吃,吃好了饭就去洗澡。”胡兰香说着就往腿上拍了一下,掌心立马就多了一只黑色的蚊子。
“娘,我去拿些艾草来熏吧,傍晚的蚊子可真多,都成堆了!”
“嗯,拿来熏熏,待会也拿些去洗澡房里熏,这些蚊子看着真是吓人,连让人吃个安生饭都不行。”
吃饭洗漱之后,天也渐渐黑了,鉴于昨日的事,季染还是有些不放心,找出之前捕鼠的夹子,放在门边墙角。
母女二人犹觉不足,又将院子里布置了一番,若是有人半夜翻进来,她和胡兰香也能有个警醒。
待到做完一切,她才安心地回到屋子里。当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因着忙碌一日泛出的酸痛也变得愈发剧烈,她轻轻哼了一声,才开口说话。
“娘,我今日回来时,瞧见举兴家的大白狗了。”
听到女儿说话,胡兰香几乎是同一时间弹跳地坐起身:“怎么了?他们家的狗又想追你?”
说起这人,村里人几乎没有不厌憎他的。
这人大名叫做石举兴,名字是他父母找了老秀才取的,本是他父母希望他能振兴家里,还曾送他去书塾读过书,可这人似乎是不开窍似的,怎么学都学不下去。
既这样,他父母也就认了,但他没有读书人的命,却患上了读书人的病。虽然胸无点墨,却闹腾着让家里人继续送他去城里的学堂,在学堂里同人攀比,银子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
起初他父母还在世时还好,会时常劝慰他节俭些,别同那些富户人家攀比。可他不听,总说他这是在结交人脉,日后有用。等到他父母去世时,没人管束,先前父母挣下的家底也没了,最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后来也不知怎的,他这人就变得古怪起来,专门在家养狗捉弄人,有些人找上门去讨说法,他面上好说话,可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按理说,他这般做事,村里总会有人调理他家的狗。
这事怪就怪在这,那条大白狗极会挑人欺负,村里凶悍的人家根本就不敢追,就爱欺负那些没人支撑的人家,似是被人教过一般。
季染小时候被追过几次,胡家的表哥知道了,还带着人去教训了石举兴一番,后头才渐渐变好。
见母亲误会,季染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见那大白狗吓唬小孩儿,我帮忙护了一下。”
作为同样是小时候被吓唬过的人,季染自然更能体会小孩子被吓的那种痛苦,被吓一次可能要做大半年的噩梦。
“没事就好,我老人说过,有些狗身上有些毛病,若是被咬了可是要命的。”胡兰香安然地躺下,望向透着微光的窗户,“不过这举兴也是个不着调的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虽然说老实人都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时总爱忍着,可心里攒的不满多了,总有一日会闹出来。
“娘,我现在在外头可是有一个凶悍的名头,举兴家的大白狗可不会轻易招惹我。若是真敢惹我,到时候我把他家的狗头劈成两半。”说起这话,季染攥紧小拳头,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姿态。
这时候外头的月亮似乎已经开始升起来了,外头的蟋蟀声越来越大,期间还伴随着几声蛙叫,这声音似乎有几分助眠的效果,母女两人聊天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全部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祥和的夜。
......
次日清晨,母女二人趁着清晨时去河边摘了四大袋的笋儿,吃过午饭便将秦怀英叫过来帮忙。
“秦婶,今日就就要劳烦您了。”
“不妨事,咱们也是许多年的邻居了,若不是你们,我家进之还不知道在哪呢。”
几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阵,笋子也被剥了不少,白嫩嫩地放在簸箕里,而顺着手指搅剥下来的笋壳一圈一圈地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小山。
看着堆杂了不少的笋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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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挡道,季染放下也不着急剥笋了,找了个竹筐将笋壳收了,才挎着竹筐到猪圈去喂猪。
猪最喜欢嚼这些香气浓郁的笋壳,季染也乐得给家里的猪吃。
果然,当一大筐笋壳倒进猪圈里,半大的小猪们都欢喜地哼哼,不住地看季染,似乎在说:“再多来些,给我们添些新鲜吃食。”
看着猪圈里小猪欢快吃东西的模样,季染忍不住勾起唇角,站在猪圈旁边看了许久。
小时候她常常看到母亲在猪圈看猪仔们吃食,每日似乎都看不够,那时候的她不理解,长大之后才明白,其实看猪仔吃食就是一个很快乐的事,看着就舒心惬意。猪仔们能吃,吃啥都香,看着就喜人,能吃的猪仔也一定能长肉,到时候还能卖个好价钱。
季染看着猪圈里的猪有些呆了,风儿吹动旁边木板,发出一阵阵的声音,才将她唤回神。想起堂屋内还在剥笋的胡兰香和秦怀英,季染才匆忙地提着竹筐回去。
那知刚进屋,就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梁进之。
今日的他与前几日不同,许是保养得好,面色看着十分红润,就连说话也中气十足的。
“那,除了烧水,还要做什么吗?”
见到季染进屋,梁进之的耳根唰的红了。往日里他见季染没有今日这般不自在,因着贡院门前相救的事,他现下见了季染都气短了几分。
“等水烧热了,就过来叫我。”秦怀英透过儿子看外面的日头,太阳似乎开始发生偏斜,现在正适合准备晌午。
“行!”梁进之说完,又回过头对季染点了点头,“胡婶儿和染娘待会儿可一定要来我们家吃大汤圆,这是我娘昨儿就开始准备的。”
“我还说烧热水干嘛,原来是要煮大汤圆啊?”季染大大方方地笑,心里却促狭地想,她同梁家做邻居这么多年,梁进之会不会干活儿,她能不知道?烧热水?到时候可别把厨房给点了。
不知为何,梁进之觉得今日的季染似乎格外的明媚。他感觉心头微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似的。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季染,以往他都是远远地瞧,心里只是对季染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今日这么一瞧,他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季染。
许是被盯的时间有些久了,季染不自在地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心里虽然有些恶趣味,但对面那人应当看不出才对。莫不是刚才在猪圈那边碰到了什么灰?季染放下手里的竹筐,伸手摸了摸脸颊。
“没......”
梁进之落荒而逃,快速地离开季家。
后头的胡兰香忍不住笑道:“你俩平时见面也不说话,但那眼神就跟冤家似的,我还以为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付呢。”
秦怀英若有所思,也跟着笑道:“平时两个孩子确实不怎么接触,大抵是从前太过生分,才看着像冤家。”说着,秦怀英若有若无地叹息,“这孩子自小就开始跟着他爹读书,跟我这个娘也没有多少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我也不怎么见他。”
言外之意就是她跟儿子接触的也不多。
空气似乎凝结了,秦怀英继续道:“也是因着这孩子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我自个儿一个人在家,对着空旷的屋子发呆,平时干活儿也不得劲儿。”
19. 第 19 章
胡兰香听秦怀英说话,心里也有几分感慨,她也是早早就没了丈夫,自然也能体会几分。不过她比秦怀英好,她有一个贴心的闺女陪着,且女儿家心思细腻,她很多时候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而梁进之是男子,常年不着家,女人家的很多话,哪怕是同他说了,他一个男子恐怕也不能体察。
如此一想,胡兰香倒是有几分同情秦怀英。
“你说的这些倒确实...我家染娘在还好,若是她嫁人了,我恐怕就真的要孤身一人了。”
胡兰香的话音刚落,季染就斩钉截铁道:“娘,我不嫁人!”
察觉到母亲脸色的变化,季染的语气又和缓了几分:“我也不是说不嫁人,我就是想要陪着娘,未来若是真有一个人容得我带着您一起供养,那我就嫁!”
寻常女子若是提起婚事难免会有些羞,但季染却说的十分坦诚。
胡兰香心下一阵感动,偷偷觑了一眼秦怀英,发现对方眼中并无不好的情绪,才故意板着脸对季染道:“娘只是感伤一番罢了,你未来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不许说这种话。”
说完,她又扭头对着秦怀英道:“见笑了,这孩子说话无遮无拦的,不懂事......”
“什么不懂事?染娘可真是个孝顺孩子,若我能有个闺女就好了。”秦怀英一脸羡慕,欣赏的目光移向季染。
这时,胡兰香才道:“若是你不嫌弃,咱们日后多走动走动。”
“怎么会嫌弃呢?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若是你们出门摘野菜,倒是可以叫我一起。”
“那正好,咱们出门采野菜也有个伴儿。染娘昨日还说要去山里采菌子,等过了明日,咱们就一块儿去山里找菌子。”
说到这里,胡兰香想起明日的事,又嘱咐了一遍:“明日我和染娘进城,还请你帮忙看着家里,帮着喂一下家里这些养牲,饭就在厨房,随便拿些谷糠拌在一起就能拿去喂鸡。还有家里的猪,我明日早早地将猪食煮好,我到时候把一部分舀到桶里摊凉,你就直接喂。”
听着胡兰香事无巨细的嘱咐,秦怀英笑眯眯地应了。
“上次我也帮你们看家的,我知道的,你们就放心吧。”想着自家的儿子明日也要回书院,秦怀英继续道,“我家进之明日也要去城里,不若明日你们就一起进城,到时也让他帮着你们提些东西。”
季染才想要拒绝,忽然想到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赶紧闭了嘴。
胡兰香也只是愣了一瞬,便直接答应下来。
“进之怎么不多在家里休养几日,读书要紧,但也需要养好身体才行。听说在贡院里一考就要考好几日,听说吃得还不好考试的时候都不能出来吃东西。”
“养了这几日,他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他又是一个坐不住的性子,说要赶紧回书院去好好读书,下一次再好好地考。”
说起这事,秦怀英忍不住开始忧虑,儿子很少跟她提起书院的事情。从前也就罢了,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儿子这些日子的表现也与往常不同,怕不是在书院里出了什么事。但儿子不说,她也是问不出来的,也就只能劝着儿子注意身子。
“嗯,是该这样,但身体也很重要......”
几人絮叨了一阵,隔壁院子也传来一阵叫喊声,秦怀英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回到隔壁去煮大汤圆。
梁进之平时没怎么干活儿,自然不知道大汤圆如何煮,若是真将事情交给他,那今日的大汤圆恐怕就别吃了,估计到时候的汤圆都是零散的。
母女二人将剩下的笋儿全剥了之后,又去水井旁给泡着的蕨菜换水。山蕨菜多多少少都带了几分苦涩,得用流动的清水泡一两日才行,但放到河水里就直接被水给冲走了,只能泡在木盆里,时不时地给蕨菜换水。
两人正在干活儿呢,就听到隔壁的梁进之喊了几声,便匆匆将事情做好,直接到隔壁去了。
秦家的院子收拾得十分利落,物什都摆放得十分整齐,可见秦怀英平时做事的态度。
察觉到两人的到来,秦怀英笑呵呵地在屋里喊了一声:“快来,今日的大汤圆煮的好,你们可一定要多吃些!”
“哎!”
大汤圆煮了那么久,院子里弥漫着香味,这香味早就把母女二人肚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此刻肚子正闹腾得厉害,恨不得立马就吃到美味的食物。
这时,梁进之将装着大汤圆的搪瓷碗端到桌上,招呼母女二人坐下。
“胡婶儿,染娘,来这坐着吃。”他声音微颤,将一碗大汤圆放下之后,又去拿了一双筷子。
浓白的汤碗里躺着几个浑圆白胖的大汤圆,上头还飘着几撮翠绿的小葱,热气缓缓往上升。
胡兰香招呼季染:“染娘,你坐着吃。”
说着,她自顾自地往灶台那边走,桌子旁边就留下季染和梁进之两人。
季染有些愣神,偷偷地打量梁家屋内的陈设,以及去拿筷子的梁进之。刚才她可是看着了,那人根本就不敢看她,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就连耳根都是泛着红的。
真是的,从前两人也是不怎么对付的,见面都当做没看见,不想如今竟成了这样。
但一个大男人这般扭捏,她从前真是闻所未闻。要知道,村里的男子的面皮都极厚,有时候他们挨骂,有些人还一脸享受的模样。
忽的,一双白净而修长的手出现在她面前,那双手似乎极嫩,下方的血管和青筋清晰可见。
许是因为愣得久了,梁进之红了脸:“筷子......”
“哦......”季染这时才回神,将筷子接过。
碗里的大白汤圆太诱人,季染也不管其他,快速将其中的一个夹起,随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鲜咸多汁的肉馅放到口里,季染口中的口水也忍不住流出来,快速吞咽,又咬了一口。
吃完了一个大汤圆,腹中也有了些积存,季染才开口冲着那边的秦怀英道:“秦婶儿,这怎么是荠菜猪肉馅的,这个时节应当没有荠菜了吧?”
“有,还有的,只是少,需要去山里找。”秦怀英端着大汤圆坐到桌上,笑道,“荠菜馅的大汤圆好吃吧?也就是我采回来的荠菜有些少,总共也没包几个,剩下的都是韭菜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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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染闻言,感慨道:“嗯,好吃。那我的运气还不错,第一个大汤圆就是荠菜的。”
说着,季染就开始戳其他的大汤圆,发现碗里果然还有韭菜馅的大汤圆。
“有得吃就不错了,要我说,这些大汤圆,个个都好吃。也多些你秦婶儿今日请咱们来吃晌午,要不咱们去哪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大汤圆?”
“这有什么,回头我若是有功夫,我还做大汤圆,到时候再请你们一块儿过来吃晌午。”
秦怀英又招呼众人吃汤圆,最后还补了一句:“你们快些吃,吃完锅里还有。”
季染连着吃了三个喷香的大汤圆,听到这话,又看了看碗里的汤汁,感受了一番腹部,觉得自己还能再吃几个,便在吃完了碗里的大汤圆之后,又去灶上舀了两个大汤圆。
见季染这架势,胡兰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家这个闺女平时在家就吃的不少,但却在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她很多时候都会感慨,还是自家闺女会长。
她急忙开口:“染娘,现在吃的是晌午,你若是现在吃的十成饱了,待会儿晚饭恐怕就吃不下了。”
哪知季染却摆摆手:“没事,娘我吃得下。”
胡兰香还预备说什么,就被秦怀英拦了。
“我做的大汤圆多了,正愁吃不完呢,染娘既喜欢吃,那就多吃些,能吃的孩子是有福气的孩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在村里,大部分的人都喜欢生的圆润的,看着就带着几分喜气。
当然,有些吝啬鬼在娶媳妇的时候会挑拣,若是哪家闺女吃得多,他们可是不要的,回过头还会说人家闺女是猪猡投胎......说尽各种难听的话。
同样的吝啬人家知道了,也会有自知之明地绕道。而那等明事理的人家,自然也会分辨出这话里的真假。
“要我也是这个意思!”胡兰香听到这话,心里立马就觉得熨帖,季染小时候的胃口也好,有些时候被村里的某些媳妇子瞧见了,都会阴阳怪气一阵,说她家闺女再不约束着吃食,以后恐怕会被婆家嫌弃。
她对这种思想嗤之以鼻,那些人家就是嫉妒她闺女!
生的圆润可爱没什么不好,她现在还觉得自家闺女瘦得紧哩。
“是啊,太瘦了可不好,就像我家进之,太瘦了,身子也比寻常人弱些。”
被点到名字的梁进之正震惊于季染的胃口,他吃四个大汤圆就觉得十分饱了,没想到这姑娘的胃口比他的胃口还大那么多。
瞧着季染气血充盈的模样,梁进之眸中生出了几分疑惑。
他听说大户家人的女子都以弱柳扶风为美,比如夫子家小师妹,听说平日里都十分克制饮食,有一次还因为节食饿晕在路上......弱柳扶风的女子确实美,但似季染这般的,好似也不丑。
就是......吃得比大男人还多......女子还是娴静柔弱些才好。
自小就在规矩体统教育下长大的梁进之短暂地认同了季染,之后便是对季染规矩体统的谴责,最后到底是因为季染曾对他有恩,他也就视作不见。
20. 第 20 章
季染可不知道梁进之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此刻吃的正欢快呢。
等将碗里的大汤圆给吃完,季染才意犹未尽地道:“秦婶儿做的大汤圆可真好吃,若是去城里摆个小摊子,必定受欢迎。”
上次她和母亲在城里小摊上吃的东西可没有这个大汤圆好吃。
被人夸赞手艺,秦怀英的嘴角止不住地咧开。
“染娘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们小门小户的手艺,哪里比得上人家城里的。”
难得见母亲笑,梁进之也跟着插了一句:“娘做的东西确实不错,您是不知道,我们书院里的伙食可没这样好。书院门口倒是摆了几个小摊,我那些同窗出去吃过,除去个别的摊位做的东西好些,大多数人做的吃食也只是能让人糊一糊肚子。”
胡兰香想了想,猜测道:“许是他们做的吃食不舍得下料,就比如咱们今儿吃的大汤圆,馅里的肉可是不老少呢。”
“这是一个原因,但手艺也是不同的,秦婶儿的手艺好。”季染显然十分诚恳,“说到摆摊,若是咱们真的能去摆个小摊位就好了。”
“这......”秦怀英显然有些迷茫,她的生活从来就只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摆摊之类的事情对她来说太遥远,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
到底是胡兰香有眼神,半开玩笑地开口:“这孩子,啥都想到城里去了,城里的生意是那么好做的?”
季染闭了嘴,但双眸却是闪烁着星子,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发觉太阳已经偏渐渐西,便道:“多谢秦婶儿今日的款待,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得快些回去忙乎,烧热水烫一遍菜和坛子才行。”
恰好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也都跟着出门去季家帮忙。
虽说前夜下了雨,但昨日和今日的日头好,外头摊晒的柴禾早就干得差不多,季染进门就抱了一大捧柴进厨房,之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炉灶里的火立时就生了起来。
胡兰香将水倒入锅里,水也就开始烧起来了。
烧热水的时间,几人将地上的笋壳和没剥的笋和蕨菜收拾了一番,用禾杆草绑成了一小把一小把地笋,方便明日去城里的菜市场卖。
捆好的野菜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看着就格外舒心。
这时,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几人急忙将剥好的笋放到锅里去烫煮一阵,又将预备腌制笋蕨菜的水潭烫过一遍,最后将酸笋放到坛子里,再放水没过笋和蕨菜。
等到坛子封好之后,才在坛子边缘处灌水隔绝空气,随后在灌入的水放入一些透骨草。
“怎么还放这个?”季染只大致知道腌制的法子,但这般放入一些草药,她倒是闻所未闻。
秦怀英专注地检查眼前的两个坛子,确认没问题之后才解释。
“虽说这封坛的水要把坛子内部隔绝开来,但这水起的作用不可忽视,若是里头的味道不行,很容易影响坛里的味道。所以咱们加入一些透骨草泡着,经年累月地泡着,这坛子也会沾染一些香气,进而影响腌制物品的味道。”
这时候,秦怀英站起身继续道:“你们想想,咱们平时喝透骨草泡的茶水是不是带了几分清凉?咱们夏日没胃口,是不是格外想要吃些酸的?”
见母女二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秦怀英才笑眯眯地继续道:“这腌制的菜,风味本就不同,掺杂了那几分凉意,寻常人也察觉不出多少,只会觉得我做的这酸菜味道格外好些。”
听完秦怀英的话,母女二人心里发虚,季染上前一步,开口道:“秦婶儿,你这腌菜的技法确实难得,我们保证不透露出去,藏得好好的。”
“是啊,进之娘,我这......可是多谢你信任我们,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着,胡兰香上前抓住秦怀英的双手。
“这有什么,你们帮着我把进之带回家,这恩情可不一般,咱们也就别说什么多的了。等过了一个月,这酸笋腌制好了,你们就叫我过来尝尝。”
“那就这么说定了!”
胡兰香和秦怀英两人都是深居简出的寡妇,虽说两家人是邻居,但却不怎么来往走动,因着梁进之的事,双方的那层隔阂好似消弭了。
在之后的相处中,双方来往的更加密切,时常凑在一起吃晌午,今日你家叫我去吃,明日我家叫你过来,情谊也变得更深。
当然,这是后话了。
*
等到次日,季染和母亲天还没亮就起床,等到天边泛着淡淡的蓝时,两人匆忙地把昨夜就收拾好的东西带出门。
今日两人带着的东西不多不少,胡兰香挑着一担野菜,季染背着一个大背篓,手上还挎着一个小竹筐。
两人才出门就遇上梁进之,他每日都会早起读书,因着今日要出门,他比往常起得稍早。
刚才听到隔壁季家有动静,立马就将书箱背出门,季染打开门瞧见的就是一个高大的身躯,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掉。
她心中有些疑惑,这人何时长得这般高了?
似是察觉到季染的情绪,梁进之温润的声音响起:“染娘,胡婶,你们可要我帮忙?”
他打量季染身上带的东西,忙过去接住了季染挎着的小竹筐。季染也不含糊,直接放手,让梁进之提着。
也不知道为何,那筐东西一挎到梁进之手里,竹筐的高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了许多。
季染挑眉,竹筐里不过就是放了一些竹笋在下头,上头则覆盖着一些水蕨菜和野葱,其实并没有多重,这人的表现,好似提着很费劲似的,她抬眼悄悄打量。
“可还有要我帮忙拿的?”梁进之有些喘,气息也不似刚才那般平稳。
“不用!”季染回答得斩钉截铁,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生硬,立马补道,“都拿得差不多了,你先提着东西走前面,咱们去等牛车。”
梁进之的面色有些尴尬,季染似是嫌弃他?不过他手上提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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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确实有些沉......他愣了一瞬,便转身朝着大路走去。
这时候,胡兰香也挑着东西出门,快步跟上梁进之的脚步,季染则留在最后将大门给锁好,才跟在最后。
三人到目的地后,略等了一会儿,牛车就来了,三人快速地将东西搬上车。
人和东西上了车,牛车的轮毂缓缓地转动起来,车上的几人也跟着牛车晃动,道路两旁坐落的房子内似乎被惊动,里头发出一阵阵的叫声,公鸡时不时地发出鸣叫,猪也忍不住叫了一两声......
季染坐在牛车上惬意地感受缓缓流动的凉风,她刚才背着的背篓可不算轻,如今身上轻省,自然要舒服地享受。
此时,天边开始泛出淡淡的白光,墨蓝色的天空下的云朵凝成了一条条白线,最亮的几颗星星若隐若现,月亮也泛着淡淡白色轮廓。
“娘,现在的天空可真美。”她忍不住感叹。
“是啊,这风也清爽,还是早晨的这时候最好。”一切都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天空将明未明,一切都让人保有期待。
梁进之未发一言,只是望向不远处的天边。这样的天气确实不错,看得出今日必定是一个大晴天。
进城的路是官府组织人们修的,比一般的路更加平整,但还是带着些颠簸,所以牛车晃晃悠悠的,极易人入睡。
季染在牛车上止不住地犯困,最后直接就在牛车上打上了轻轻的鼾,那鼾声极轻,若是不是离得近,根本就听不到。
但梁进之恰好坐在她旁边,将这声音听了个分明,他有些嫌弃地朝着旁边的季染看了一眼,却不想瞧见季染胸前的一抹粉嫩的春色,他面色立马就红了起来,心口也止不住砰砰直跳。
他将双目闭紧,眯眼小心地扯了扯季染的衣襟,等将衣襟扯到合适的高度,他才满意地扯起唇角,眼睛也缓缓地睁开。
似是察觉到梁进之的动作,季染一个激灵就醒了,看着周围的环境,知道这是快要到城里了,她脸上立马就浮现出惊喜的神情。
梁进之看着季染面上的变化,惊觉她展现出的活力与灵动。
这时,他想到夫子家的小师妹,小师妹仿佛永远都是端庄大气的循规蹈矩的样子。
*
等到牛车驶进了城,梁进之原本还说要帮着母女二人将东西搬去菜市场,但却被二人拒绝了,他也只得作罢,背着书箱就往书院去。
等梁进之走后,季染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人没有跟着一起,要不然可会拖慢她和母亲走路的速度。
母女二人熟门熟路地来到上次卖菜的地方,因着不是第一次来,两人摆摊卖菜的动作倒是比从前快了许多。
才将东西放下,季染就麻利地招呼来往的人买菜。
因着她长相讨喜,且嗓门不小,过路的行人都注意到了她。
再瞧着二人带来的野菜种类多且新鲜,许多人便停下了脚步,询问起两人卖菜的价格。
21. 第 21 章
没过多久,两人带来的菜就卖出了一大半。
许是前头围在摊位前的人多,后头也有人跟着凑热闹,母女二人手忙脚乱地把称菜收钱,险些忙不过来。
等到菜卖得差不多了,两人早就忙得腰酸背痛,肚子也跟着咕咕地叫。
胡兰香捶着酸痛的腰抬头望了望天,再看了一眼来往忙碌的行人,对着季染道:“染娘,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找瞿媒婆了吧?”
正在隔着布袋偷偷摸铜板的季染闻言,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了一下,抬眼压低声音道:“娘,咱们今日运气可真好,赚的钱够咱们的花销了。”
知道季染这是刻意避开问题,胡兰香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季染才不情不愿地道:“咱们的菜还没卖完呢。”
“够了,咱们今儿卖的菜够了,待会儿再拿些菜给瞿媒婆家,她们城里人买菜都要花不少钱,咱们顺便送些野菜给她,也给她卖个好。”
季染无话可说,只能跟着母亲走,不过她到底还是怕母亲出尔反尔,路上反复确认。
“娘,这次相看过后,咱们就先别相看了吧。”话虽是疑惑地询问,但季染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嗯,这次你好好地相看,等过了这次,我也就不逼你了。”通过这几次卖野菜的事,胡兰香也尝到了甜头,若是能一直这样,她也不想逼着自家闺女去别人家。
得到肯定的话后,季染才满意地点头。
母女二人先是找了一处卖杂货的店铺寄存东西,跟店铺老板说好待会儿要来他家买多少多少东西,杂货铺老板也乐得答应下来,还让两人将东西往里头放。
事情解决后,两人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提着一个小菜篮的菜就往瞿媒婆家去,此时的太阳才升起一阵,正是最凉爽舒适的时候。
此刻的瞿媒婆正在家中焦灼地等待两人,容家的这门亲事可不能含糊,若是能办成,到时她得的红封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大半年都不用干活了。
“唉,这个时间点儿应该到了吧,这两人莫不是不来了?”瞿媒婆殷切地朝着门口望,今儿她特地把大门敞开,就是等着迎季家母女俩。
说曹操曹操到,才说呢,门外就有了动静,季染和胡兰香提着菜篮在门口叫喊。
“瞿媒婆可在?”
季染看着旁边的木门和门环,伸手就准备去扣,手刚伸出去,就听到里头瞿媒婆招呼的声音。
“你们可算来了,快进来坐!”
瞿媒婆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两人这才跨进屋门。
这时她也发现了胡兰香手肘处挎着一个装菜的竹篮,胡兰香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打量瞿媒婆,此刻发觉她的目光,便将手里的菜篮递了过去。
一边递一边解释:“这是我们昨儿去采的野菜,想着今日要进城来,便给您带了些,还请别嫌弃。”
“呀,这些野菜可真新鲜!”
瞿媒婆能将媒婆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与她平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脱不开关系,且她的性子也不是那起子虚荣只图金银的,平日别人无论送些什么,她都是欢喜地收下,更别提这些日常就能吃的野菜了。
“这个时节的野菜就是吃个新鲜,可惜我住在城里,也不方便去摘野菜,再加上我时常忙碌,就算去菜市场还不一定能遇上新鲜的,你们今儿个给我送的野菜倒是解了我的馋。”
瞿媒婆从前也是乡下姑娘,每到春夏之时就会约上小姐妹去山里河边采野菜,自然知道野菜的好滋味,只是后来嫁到了城里,成家之后各种忙碌,自然没功夫去郊野之外采野菜。
想起从前青春肆意的在山野之中肆意奔走的日子,瞿媒婆的面上倒是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慨,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而胡兰香在听说瞿媒婆也是乡下的姑娘,两人倒是多了许多的共同话题,聊得愈发畅快。
季染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二人说话,时不时抿一口茶水。
瞿媒婆到底是想到待会儿安排的相看,又觑空看了季染一眼,越看季染越觉得满意,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因着季染是乡下长大的姑娘,所以身上带着几分天然去雕饰的纯粹之气......
瞿媒婆脑中灵光一闪,立马就知道缺了什么,没被雕刻过的玉石终究是不成器的,季染面上一点儿脂粉都没有,若能点缀一二,或许看着能更好些。
想到此,她立马将平日妆面的用具拿出来给母女二人化了一个浅淡的妆容。
*
天上的太阳渐渐升高,到了巳时五刻,季家母女便跟着瞿媒婆来到福来酒楼的包间,容家人恰在此时到达,两家人寒暄了一番。
今日的容辞与上次一样,依旧是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大概是得了父母的嘱咐,容辞主动同母女二人打招呼。
他一举一动都极好看,配上他今日淡雅的长衫,便是一个翩翩的少年公子。
当然,还要忽略他那张寒冰似的脸。
季染只悄悄地打量容辞几眼,又将目光放到容家父母身上。
与儿子不同,容家的父母看起来极其和善,他们越看季染越喜欢,招呼着季染吃东西,又问了季染一些问题,季染都大大方方地答了,一点儿也不扭捏。容家父母见状,对季染更加满意。
家里的儿子是这样冷淡的性子,他们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可到了儿子长大要娶媳妇的时候,问题也就来了。
他们家的门户不算大,最初议亲时找了门当户对人家,一见着容辞,便将他的性情猜个七八。
人家家里有家业,自然不愿意让自家闺女受这个委屈。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若闺女非受冷落和委屈不可,他们挑个更高的门户也行,医馆娘子也没什么稀罕的。
当然,也有门户差些的人家有议亲的意思,也不知为何,每每要同某户人家议亲,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且容辞自个儿也不乐意成亲,一直嚷着要先立业再成家,之后就是各种挑女方的毛病。
容家父母对此感到很头疼,最后竟闹到以死相逼,容辞这才妥协,同意相看,之后便托瞿媒婆安排同季家相看的事情。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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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以前,容家兴许觉得自家儿子能找个更好的媳妇。
但现在他们转变了想法,娶回家的媳妇只要看着好生养,长相周正些,能孝顺老人,他们就能谢天谢地。
双方用过了饭食,三方目的已经达成,容家满意,瞿媒婆在饭桌上尽心尽力地推动双方的交流,季家也很满意......
嗯,季染不太满意,但她拗不过母亲的态度和暗示,脸上勉强露出得体的笑容。
许是今日聊得还不错,容家父母又说要带着季家母女去外面逛逛,季家母女二人自然要拒绝,今日她们是来相看的,亲事都还没定下,一块儿出去逛可不合适。
见胡兰香断然拒绝,容家父母面上的笑容变得愈发大了。
蔡宗玉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随后走到季染的跟前道:“初次见面,婶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块玉佩你拿着,就当做我给你的见面礼。”
“哎呀!”季染起初还有些愣神,等到反应过来时,那块玉佩早就放到她手里了。
其实季染手里的那块玉佩成色一般,不过这对于从没见过玉石的季染来说,却是人生头一次见着的东西。
她连忙推拒:“夫人,这可使不得!”
胡兰香也跟着道:“对呀,夫人,您快将这东西收回吧,我们可不敢收这般贵重的东西。”
蔡宗玉却怎么也不肯收回:“我见了染娘就心生欢喜,这是我个人送给她的,无关其他,哪怕......反正我是不会收回的,这玉也没有多贵重,只是颜色特别,配她们年轻小姑娘正好。”
推拒了许久,终究是拗不过蔡宗玉,季染只得将这块烫手山芋收好,想着回头找机会还回去。
而作为当事人的另一方,容辞则事不关己地坐在凳子上喝茶,仿佛包间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季染见了,心中只觉得无奈,这人显然看不上她,这门婚事恐怕不成,但男子却能置身事外,她却被架在火上烤。
哪怕是这门亲事成了,男子可以逍遥地往外去,甚至找红颜知己......她却只能独处空房,一想到这种可能,季染心口就跟堵着一口闷气一般。
回去的路上,季染都闷闷的,不似进城时那般有精气神。
知女莫若母,胡兰香哪里不知道闺女在想什么?只是现在在外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回到家再劝劝女儿。
今日在菜市场挣了不少,两人便在街上逛了一圈,购置了许多家用的东西,最后还买了肉扯了两块大花布。
回去的牛车上,季染只是对着远处的大青山和层层叠叠的田坎发呆,部分田里种着的油菜已经结了种子,再过不久就能有收成。等油菜收了,又能接着种上稻谷,田地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不知何时,季染感觉眼眶变得越发酸涩,随后视线开始模糊,直到最后,她已然看不清远处的山峦和田地。
她小心地用袖子擦拭,偷偷地查看旁边的人有没有发现,许是风儿太大,车轮的声音也大,并没有谁注意到她,心中的大石也就落了地。
22. 第 22 章
没过几日,就有媒婆上门,将容家的事情给说了。
对于此事,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按照流程走。因着胡兰香从前就操持过和彭家的亲事,操持起来自然熟门熟路。
胡家那边也知道季染和容家的亲事,舅母柳青豆便带着一些新娘子能用上的东西上门。
而季染自那日相看之后就沉默了许多,躺在床上想了好几日之后,她也想明白了很多。
虽然容家的亲事并非她所愿,但这门亲事似乎也并不影响她日后要做的事。且住在城里,说不准还能更加方便。
只要她想做生意,哪怕是成亲了也不能影响她,且她已婚妇人的身份或许还方她出门行走。
哪怕,哪怕那容小大夫对她不满,甚至日后要同她和离,她有自个儿赚下的银钱,也不用担心立身谋生的问题。
就像相看那一日,明明她早已经把母亲给说动了,不逼她成亲,让她好好做生意。可在容家透露出结亲的意思之后,母亲就变了卦。
这其中的原因,还不是银钱的问题?
这几次卖野菜虽然能赚些银钱,一个是节气问题,一个是时运问题。有心人见着她们卖野菜,自然也会跟着去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唯有做出结果,赚到立身的银子,母亲才能正视她的话。
院外的槐树似乎变得更加绿了,叶片上的绿色似乎也变得愈发浓烈,遮住了炎热的阳光。
这几日的天气越来越热,草木也长得愈发茂盛,屋后菜地里的草三五日便要除草,仿佛是怎么忙都忙不够。
柳青豆来到季家时就瞧见季染戴着斗笠在菜地旁边浇水,她立马就皱起眉,喊道:“染娘,这太阳天儿的,你怎么还在那儿晒?”
按理说,待嫁的姑娘就该在屋里待着,把身上的皮肉好好养养,等回头出嫁了,也能打扮得更漂亮。如今这个外甥女就这么在这太阳底下晒着,倒也真是心大。
女子嫁人之后,最重要的就是笼络好丈夫和公婆,且丈夫日日要见着,自然要紧着些,保养好容貌就显得尤为重要。
汗水从季染的额间滑下,顺着细碎的头发滴落到土里,她笑容满面地冲柳青豆打招呼。
“大妗子,您来了?”
说着,她将手里捏着的野草和地上堆着的一堆野草混合在一起,直接丢进鸡圈里,鸡圈里头的鸡儿撒欢似地啄着。
随后,季然走到水井旁打了一盆清凉的井水搓洗手上的泥渍,一边洗一边道:“妗子,这两日的天似乎越发烧人,你们在镇上的生意怎么样?”
柳青豆斜倪她一眼,将挎着的篮子放到堂屋里,随后略过季染的问题,继续前头说的话:“容家都差人上门提亲了,你怎的还跑去地里头晒?这太阳这般毒,仔细你身上的白嫩皮肉都被晒坏了。”
季染无奈笑笑:“舅母,我没那么娇嫩,从前也不是一样是干家里的这些活儿吗?不碍的。”
她的皮肤向来好,哪怕是被晒了,也不会有多黑。但自从和容家的事情定下来后,胡兰香也不怎么让她出门,一直拘着她在家里,就连她想去采野菜卖,胡兰香都不怎么让她去了。
过些时候就是端午节了,她还想做些粽子去镇上或是城里卖呢。
就因为跟容家的这门亲事,把她要做的事儿全给搅了。
为此,她三天两头地游说胡兰香,说起容家的富贵以及自家的家境,又说了嫁妆的事儿。胡兰香到底还是盼着闺女的身板能稍稍地立起来些,且自家现在确实缺钱,只得随季染去,不再拘着她出门的事儿。
柳青豆还准备再说,胡兰香就从门外拿着一大把干的禾杆草。
“嫂嫂,你来了?”胡兰香这段时间人逢喜事精神爽,语气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喜意。
“你哥哥听说染娘的事儿成了,急急地就让我过来,他那样子,恨不得自个儿亲自过来瞧瞧,若不是镇上的李员外家办喜宴让他帮忙杀猪,他今日势必要跟着过来的。”
胡家在镇上摆摊,有时候也会接一些私活儿,胡勇杀猪的手艺好,有些人家要自个儿杀猪,都会叫他去帮忙。这次李员外家办的喜宴要杀不少猪,胡勇只能带着两个儿子过去帮忙。
说起这事儿,柳青豆就有些无奈:“也怪兴龙和远山的手艺不够熟练,他们老子在还好,若是不在他们身边,这两个孩子就跟没头苍蝇似的。”
“让孩子慢慢来,哥哥那脾气......孩子们害怕,做事自然束手束脚,平时只听哥哥的安排做事,等回头让哥哥在旁边看着,凭孩子们自个儿琢磨,慢慢地也就能自个儿上手了。”
胡勇当初刚学杀猪的时候也不会,起初的时候都没眼看,都是这样过来的,胡兰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你说的有理,倒是到了点子上了。”柳青豆回想起每次干活儿,丈夫胡勇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黑,两个孩子被吓的都没有平时机灵。
季染趁着两人聊天,直接就拿着禾杆草去水盆里泡着。这禾杆草是糯谷的脱谷粒剩下的杆子,用来包端午节的粽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提前拿到水里泡着,吸足了水,韧性才能更足。
看到盆里的大把的禾杆草,盆里的禾杆草可够好几户人家绑粽子了,柳青豆面色疑惑道:“怎么泡了这么多禾杆草,你们这是要包粽子?可这草也太多了,你们这是要做多少啊?”
“不多哩,我还怕不够。过些时候的端午,我和染娘打算去城里卖粽子,也能提前给她多攒些嫁妆钱。”
“去城里卖?不去镇上?”转瞬间,柳青豆自个儿就想明白了,镇上的人家可没有城里的人家那般阔绰,在城里的赚头必定比在镇上的大。
“嗯,城里卖粽子或许更好些。”胡兰香顿了顿,抬眼又对着柳青豆道,“嫂嫂,越靠近夏日,猪肉也就愈发不好卖,你若不然也在镇上包些粽子卖?”
“我想想。”包粽子繁琐,胡家只有她一个女人,平时操持家里的事情已经够累了,往年她都是买些街上现成的粽子回家吃,她其实不大想揽这种事。
见柳青豆迟疑,季染也跟着道:“妗子,这可是赚钱的机会,一年啊就这么一回,包些小粽子试试,也耗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小粽子?”柳青豆蹙眉。
“嗯,比咱们平时吃的粽子小些,还能省些粮食。我瞧着别家的粽子太大了,就想着包些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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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口一个小粽子,说不准有些人会喜欢呢。”
“一两口一个的小粽子倒是稀奇,往年我吃的粽子都是大个儿的,打开一个就得吃光,粽子这东西积压着成一团,本来就不大好克化,每次吃完了一个大粽子,我都觉得难受。”被这么一点,柳青豆也有些跃跃欲试。
见对方意动,胡兰香笑着插了一句:“嫂嫂,反正端午也是要吃粽子的,要不然今年你多包些试试?”
哪怕到时候不好卖,也能自己个儿吃。胡家三个男子,那胃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比一个能吃。
“行,糯米好弄,只是这包粽子的箬叶还需要去摘。”
“箬叶我和染娘摘了不老少呢,你待会儿回镇上的时候就带些回去。”
提起季染的事儿,柳青豆就想起刚才进门的事,忙道:“染娘和容家的事情已经定了,你怎的还让染娘跑出去晒太阳?这段日子,就该让她在家里好好养养才是。”
“这......”
胡兰香犹豫地看了季染一眼。
“嫂嫂,也不是我不懂,只是我觉得容家的家业比咱家的好太多,现在就该多给她攒些银钱,到时候进门也能好过些。”
她将季染前几日劝她的意思给说了一遍,柳青豆听了,也不再多说,只感慨:“确实,染娘如今能跟容家结亲是好事,若是这嫁妆太少,恐怕人家心里也会有些想法。”
两人心里都明白,女子的一生都是依附在男子身上的,而挑选男子,首要的是人的品性,其次就是对方的家财。
人的品性短时间难以看出来,但家财却是能直接衡量的。既然明媒正娶进了家门,哪怕日后夫君变心,正室也能堂堂正正地握着家财过日子。当然,这就需要季染慢慢经营。
好在那容小大夫只是为人冷峻严肃些,从前倒也不曾听说过什么不好的事,只需要婚后相处一段时间,感情也就慢慢培养出来了。
每每想到这门亲事,胡兰香的心就忍不住突突地跳,她原以为自家闺女和彭鱼退了亲事,往后就再也不好找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又定下容家的亲事。她每日清晨醒来都会掐自己一把,生怕是在做梦。
三人聊着天儿,没一会儿就聊到前些日子彭鱼夜晚来季家门前敲门的事儿。
“当初同彭家论亲的时候,我竟没看出彭鱼是个这么混的人!”胡兰香面带薄怒,她也时常因此事半夜惊醒,生怕彭鱼在半夜跑来害她们母女。
“这彭鱼的胆子也忒大了!竟不将我们胡家放在眼里!你怎么不早些给我和你大哥递消息?”说起这事,柳去青豆就生气,自己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彭鱼已经挨过大青的一顿打了,第二日他家都没有上门来讨说法,应当是伤的不轻。再加上我和染娘要进城相看,我和染娘便没功夫去镇上。”
“这事你哥哥已经知道了,回头就带人去收拾他。”乡下地方,若没其他事,还是倾向于自己解决,实在闹得不行才会闹上公堂。
季染蹙眉,从前刚退亲的时候,舅舅也带人去警告过彭家,可那彭鱼还是大晚上跑她家吓人,也不知道这次的警告有没有用......但愿有用吧。
23. 第 23 章
端午的前一日,季家就开始着手包粽子,前些日子去山里摘的箬叶堆了不老少,全都在前几日清洗好了,泡在木盆里。
隔壁的秦怀英也被请过来帮忙,这些日子两家走动得极为频繁,且深入接触之后,胡兰香发现自己与对方极为相投,一块儿作伴也更有意思。
“听说大青最近在相看,亲事似乎也定了,昨儿我去地里摘菜的时候就听人说这事儿哩。”
说话的功夫也不耽搁做事,秦怀英手上捏着箬叶飞速地折叠,很快就包了一个菱形的绿色小粽子,看着极为小巧。
“这是好事啊!”胡兰香原本沉静的脸上立马就荡漾起笑容,梁青时常帮着自家孤儿寡母,听到对方的好消息自然是高兴的。
季染也跟着道:“咱们这些日子都忙着准备粽子的事,倒是不知道大青哥的喜事,如今咱既然听说了这事,也得想想准备什么礼去恭贺他才好,毕竟他以前帮了咱们不少。”
“染娘说的是,咱们得准备一份大礼才成。”
秦怀英笑眯眯地:“村里的孩子一茬一茬地长,到了现在,也都陆续开始成家,我竟有些羡慕了,也不知我家进之何时才能成家。”
她面色似乎有些唏嘘,一晃孩子就到了成家的年纪,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午夜梦回时,总会盼着孩子能早些成家。
胡兰香看出她眼底的落寞。
“快了,进之上一次考试只是运道不好,下一次好好准备着就好。他们读书人未来的前途可不是常人可比的,一旦考取,什么银货资财,田产铺子,自有人送上门来,更别提娶妻之事,我怕到时候他娶个十个八个媳妇,生下的孙子恐怕你都抱不过来呢。”
“这怕是梦里才有的事吧?”秦怀英被胡兰香的话给逗乐了,但心情却好了许多,她心里只盼着儿子能考上个秀才就好,之后再娶妻生子,其他的她也不敢奢求。
“秦婶儿,你这是不信任你家大郎啊?”虽然她也不信梁进之能考上什么秀才举人之类的官儿,但她却盼着秦怀英能跟着梁进之过上好日子,暂且盼着他能考上吧。
“这事儿,我哪儿说得清楚?”秦怀英失笑摇摇头。
也不知为何,这两日似乎变得更闷了些,树上的知了声连绵起伏的,叫得人心里发躁,恨不得把上头附着的知了都给黏下来。
季染眯眼看着外头晴朗的艳阳天,正觉得有些烦,就听到外头的说话声。
她侧耳仔细听了一阵,才辨认出外头的人,正是村里的小孩儿,听着似乎是在抓知了。
“我来,我身量高,一定能把上头聒噪的知了给抓下来!”
另一个小孩儿不甘示弱:“我手臂长,也没矮你多少,我可是粘知了的行家,前几日粘了三个竹篓子的知了呢!”
“咱们比比?”
“比就比!”
随后,老槐树下方缓缓升起了一根长竹竿,不住地往槐树的某个地方敲,那处似乎还真有一个知了,刚才一直叫的知了声就少了一道声音。
不过片刻,竹竿就往下收,旁边捧场的小孩儿忍不住喝彩:“粘住了!旺儿,你手艺不错啊!”
与屋外的热闹不同,因着外头的吵闹,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三人都在听外头的动静。
“外头的孩子可真好耍,将咱们这附近的知了给抓了也好,也省得在外头吵闹。有时候我想早些睡觉,外头的知了吵个没完,我都头疼得睡不着觉。”
“听他们说抓了几个竹篓子的知了?这些孩子抓这么多知了干嘛?”季染似乎察觉到了关键信息。
“小孩儿抓知了还能有什么理由?大抵是跟玩泥巴一般,喜欢便去做了。”胡兰香还记得季染小时候可喜欢去泥地里玩,她怎么拉都拉不回来,每日都得收拾季染那满是泥巴的衣裳。
“娘!”季染有些无奈,那时候她总喜欢去抓鱼,挖泥鳅,可不就染了一身泥巴,可胡兰香总喜欢拿这事儿来取笑她。
“好,我不说了。”说话间,胡兰香又包好一个粽子,与她之前包好的粽子绑在一起正好凑成九个,这时便能将这几个粽子绑在一起。
正好季染坐在凳子上包了许久的粽子,觉得腿上有些乏累:“娘,秦婶儿,咱们坐了这么久,先歇会儿呗。”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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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季染站起身,果然感受到一阵酥麻,缓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哎。”胡兰香和秦怀英嘴上虽是应的,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歇,继续低头包粽子。
“我们还不累,染娘,你若是累,你就先歇会儿。”
“嗯,我去外头看看去,顺便走两步,待会儿再回来。”
说着,季染就踏着步子往门外走。
许是今日的太阳有些大,门头上倒映下来的阴影极为明显,她的眼睛感受到一阵刺痛和迷离。
季染将一只手放在眉头上遮住部分艳阳,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好在家里的东西都是熟悉的,她哪怕是闭着眼也能安然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当门打开之后,她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外面的强光,看到屋外树下粘知了的几个小孩儿。
那边粘知了的几个孩子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也被惊了一下,朝着门口这边看来。
“是染娘姐姐!”桃柳惊喜地地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打了招呼。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季染好奇地朝几人走去。
“抓知了......”小孩儿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将抓知了的事情给说了。
“你们没事抓知了干啥?是因为吵闹?哪怕是你们把村里的知了给抓完了,可那山林里的知了可抓不完。你们若是想玩儿,还不如去摘些野果来得划算。”这个时节的野果虽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若是运道好,还真可能遇上一株早熟的果树。
“不是玩,我们抓知了去卖!”
“染娘姐姐,我们可不是玩儿,抓知了能挣钱。”
几个小孩儿七嘴八舌地解释,季染也听了个明白,这回也不等她再问,几人又将她预备问的问题给答了,就跟她肚里的蛔虫似的。
“村里的王麻子收知了,让咱们村里的孩子都去抓,听说有钱人家好这口,拿油炸了可香了可脆了。”当然,这几个孩子家里的油都是被奶奶或是母亲管控的,他们可没机会试。
不过,他们倒是在野地里生火烤过几次,烤知了的味道还行,毕竟这也算是肉。
24. 第 24 章
季染打开门,秦怀英便欢欢喜喜地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话。
“我刚才昨夜睡得早,今日早早地便醒了,刚才听到你们这边的动静,便知你们已经起床了。刚好,咱们一块儿忙,动作也能快些。”
季染抿起嘴角笑:“这不就巧了吗?我和我娘才说起您呢,您这就来了。”
“你们可曾吃过东西?我那儿做了些吃食,你们要不要来点儿?”
“这......”季染犹豫,“咱们今日去卖粽子,要赶时间,还吃什么东西啊?”其实季染想着随便吃个粽子就能打发了。
“要的,咱要去外头待一日呢,不吃些东西怎么成?放心,我早就做好了,咱们吃快些,时间来得及!”
“哎。”
既然人家都准备好,季染也就却之不恭,跟着秦怀英去将她做好的早饭端了过来,母女俩一块儿吃早饭,秦怀英则将东西都搬到了门口。
等到三人都收拾好,挑着东西出门,正好赶上了牛车。
因着今儿是端午,去城里的人似乎格外多,牛车出发的时间也格外的早,上头也挤得满满当当的。
清河村的一些村人瞧见三人带着的东西,好奇地询问:“你们这是去卖什么啊?闻着倒像是粽子哩。”
季染笑嘻嘻地道:“是粽子,今儿不是端午么,我们就想着去城里卖粽子,赚个辛苦钱。”
其实她说不说,看着这几个大桶,闻见粽子若有若无的米香味,就能猜到这里头的东西,她们也没什么好瞒的。
只是,村里人只要打开了话头,就会有无尽的问题抛向你,这不,那人又开始打听季染前些日子进城的事儿,还若有若无地提起媒婆的事情。
季染同她打着哈哈,胡兰香则礼尚往来道:“小山嫂,昨儿我出门的时候,好像在河边瞧见你男人。”
刚才问话的人是村里李小山的媳妇,她家男人经常去河边帮着王家媳妇田樱桃挑水,她同李小山闹过好几次,有一回还直接堵在河边闹了好大一场热闹,虽然当时她占了上风,可过了不久,李小山故态复萌,依旧去帮着王家媳妇,夫妻俩三天两头的闹,倒是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笑话。
平时季家母女只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同村里人没太多的往来,今日这人忽然凑上来聊这么多,倒是有些奇怪。
果然,胡兰香说出这话,小山嫂噤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嘀咕:“果然是人逢喜事哩,有了城里的好亲事就开始瞧不起人了。”
她嘀咕的声音不大不小,幽幽地传入季家母女的耳朵,季染一听,火气蹭地往上升起,才预备着反击回去,就被胡兰香拉住。
“咱们出门在外呢,就该管好嘴才是,有些时候,嘴上得了便宜,虽做了实事儿,结果还是会落下埋怨。”
其实小山嫂干活儿麻利,就是这性子不讨喜,李小山不爱待在家里也是这个原因。
小山嫂有些惊讶地看向胡兰香,目光停留了一瞬,没再说话,路上也变得沉默许多,等到牛车停下之后,她才惊觉到了城里。
而季染三人这边则挑着粽子往早市里赶,到了地方交了摊位费,就选好一块地方摆上了粽子。
因着不是第一次来了,季染和胡兰香便开始自如地吆喝起来,而秦怀英则显得有些拘谨。
“卖粽子喽,新鲜出锅的小粽子大粽子!”
“肉馅的,白粽、红豆粽都有哦!大家快来!”
大部分城里人都懒得包粽子,每年端午到市场小摊上买些粽子也就过节了。
今日的街市似乎格外热闹,许多要买粽子的人听到卖粽子的吆喝,立马就过来瞧热闹,有询价的,还有蹲下身瞧粽子的......
没一会儿就卖出了几吊粽子,秦怀英手脚麻利地帮忙,生怕自己的动作跟不上,时不时还抬头瞧一眼客人,生怕有人拿了粽子不给钱就走。
有了开门红,几人吆喝得更加卖力,围在几人摊位前询问价格的人也越发多了,三人手脚并用,恨不得再多分出一个身子来。
许是来的人有些多,秦怀英也不似最初那般拘谨,时不时答客人的一句话,有时还会冲着那些提着篮子的妇人们吆喝。
客人一拨一拨地来,中途秦怀英还观察了买粽子的人,她对着胡兰香和季染道:“来咱这买粽子的人,似乎是妇人更多些,但就是有些爱讲价,有时还得跟客人掰扯一阵儿。倒是男客人,只要夸上几句,说买就买了。”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胡兰笑忍俊不禁,“不过,你这说的也不完全对。那些爱讲价的大都是家里持家的妇人,男人劳动她们出来买东西,给的钱根本就不够,但又要买那么多东西,可不就得砍砍价么?而那些男人们之所以爽快,是因为他们自个儿赚钱,买东西得了夸,也就不计较这些个儿了。刚才有几个穿着富贵的妇人,不是说买就买了?”
“但咱们要赚钱,还得是看女人们。”季染才说完话,就冲着路过的两名妇人吆喝,两名妇人瞧着季染面善,再看着那些小巧精致的粽子,又是一番询问,之后便爽快地买了两吊捆好的粽子。
到了午时,市场内的人也渐渐变少,粽子稀稀落落地卖完了,只剩下几吊桶底的粽子没卖完,季染便道:“咱们今儿卖得差不多了,要不就收了摊,沿着街边叫卖试试?”
想到在书院读书的梁进之,秦怀英先是瞧了胡兰香一眼,才道:“若是去街上边走边卖的话,咱们要不然去书院门口看看?”
“那就去书院门口,咱们正好看看你家大郎。前些日子我看他还有些瘦哩,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在书院过得怎么样?”
“是啊,我心里也有些愁。听说书院的伙食也有些清淡,我今日还带了些做好的腌菜,预备待会儿给他,让他平时吃东西也能添些味道。”
看着秦怀英期许的模样,季染和胡兰香有些触动,笑呵呵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那咱们就快些收拾东西,直接往书院那头去吧!对了,还有给容家准备的粽子,待会儿咱们就送过去。”
昨儿包粽子的时候,胡兰香特地包了好几吊给容家的粽子,里头可是放足了料,当时还用茅草做了特别的标记,今儿早晨就将那些标记过的粽子单独放在一个篮子里。
*
梁进之读书的书院并不算大,许是年份有些久,书院的门都有些老旧,看门的老头儿头发微微发白,坐在门前的长凳上打盹儿。
季染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那老头儿的头上似乎长了眼睛似的,立马就醒了。
“你找谁?”
“梁进之可在里头?”
平时来书院找人的人不少,老头早已司空见惯,习惯性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毕竟他要查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这般将人放进去,那书院里头的学生被影响,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我是他邻居,这是他的母亲,我们今日进城,顺便过来看看他,您可方便叫他出来?”
秦怀英被介绍后,捏紧袖口,拘谨地开口:“还请您帮个忙,将我家大郎叫出来。”
还没等那老头儿说话,季染回头拿了一串粽子,递给了那老头儿:“这是我们做的粽子,请您尝尝。”
青幽幽的粽子泛着淡淡的香气,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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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的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笑:“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今儿可是端午,就该吃粽子才是,您也尝尝我们家的粽子好不好吃。”
“哎,行。”
不过那老头儿还是懂礼的,坚持只拿一个粽子,说是尝尝就够了,随后便让几人在门口候着,他则进书院里头去叫人去了,季染几人便在书院周围打量起来。
“这书院看着可真气派。”虽说这书院的门口有些老旧,但以往的气韵却是掩盖不了的。
“可不是么,从书院读出来的人,日后大抵都是能当官的。平时掌着咱们县城的,可不就是县太爷?那可不得住得气派些!”胡兰香一脸神往,当官好啊,就比如每年秋收过后收税粮的官差们,走路那叫一个威风,寻常人可都不敢盯着他们看的。
季染往书院的门内看了一眼:“娘,这读书人也不一定都能当官。”
“就算不能当官,那又咋了?只要识字,那也不是一般人,哪怕是去当个账房先生,都不用像泥腿子似的下地干活儿。”
“娘说的是。”
秦怀英在旁边叹了口气:“是啊,能考上功名可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能考取功名的,每年的考试,能考上的也没几个。”
她家大郎当初考上童生,书院里同时考上的也不过五人。
胡兰香望着眼前的书院,似是有些期待:“你家大郎能考上童生,以后必定能考上秀才,以后的造化大着哩。”
三人正说着话,梁进之也从门内出来。
他刚才听说有人找他,还是母亲和隔壁的邻居,便赶着来了。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母亲了,心里也有些想念。
“娘!”梁进之的声音有些激动。
“呀,我家大郎来了!”
今日的梁进之穿着书院的学子服,许是因为刚从书院出来,身上还带着几分书卷气,看着倒是比以往俊秀许多,季染忽然觉得今日的梁进之更好看了,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似是察觉到季染的目光,梁进之腼腆地笑了笑,冲着胡兰香和季染打招呼。
“胡婶儿,染娘妹子。”
打完招呼,他就瞧见几人身后带着的担子。
“你们今日这是?”
“哦,我们今日是来卖粽子的,粽子卖得差不多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说起粽子,秦怀英和胡兰香又从担子里挑出之前就留着的粽子。
“梁大郎啊,这是给你留着的粽子,香的哩。”
梁进之接过粽子,仔细打量手上的粽子,才笑道:“这粽子真小巧,倒是附和咱们平时的食量。”
往年他吃的粽子都格外地大,每吃一个大粽子,他都要撑着老半天,难受半日。
“这是染娘的意思,咱们今日卖了不少粽子呢,许多客人都夸咱们做的粽子大小合适。有的客人还说,若是有更小的粽子,他们也乐意买,到时候买个家里的小孙孙吃。”
“卖了多少粽子?”看着眼前的担子,梁进之约莫能猜到三人今日带到城里卖的粽子有多沉,眸中立时闪过心疼,若不是他这次没考上,自家娘亲也不用受这些。
当初梁父留下的钱财不少,可惜他这些年读书耗费得太多,现下家里的银钱剩的不多,秦怀英这次跟着出门做生意,估计就是因着此事。
“不少呢,就这担子里的,今儿大家都过节,生意极好哩,我们一到市场上就有许多人来问。”
几人不过寒暄了几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怀英才恋恋不舍地将带给梁进之的东西给他,然后嘱咐了几句,才让他回书院。
25. 分钱
三人带着粽子去容家送了礼,许是因着今日是端午,医馆里的人似乎也格外多些,季染提着一篮粽子进医馆时,容辞正忙得脚不沾地,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季染瞧了一眼,就将粽子交给医馆里的一个小伙计,跟小伙计说了情况,小伙计瞧了篮子里的粽子一眼,笑眯眯地引着季染和胡兰香进了里头的院子。
容家的医馆和住着的屋子是前后一体的,容夫人蔡宗玉正在后院厨房里和厨娘准备饭食。
“娘,亲家娘子来了。”
小伙计引着二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冲着厨房那边喊。
待厨房内的蔡宗玉出了门来,立时就瞧见胡兰香和季染。
她身上挽着臂绳,整个人收拾得十分利落,见了母女二人,她脸上先挂上几分喜意。
小伙计见人出来了,冲着身后的两人点头,又跑前头柜台忙乎去了。
“呀,是亲家来了,我还说待会儿托人给你们家送节礼过去呢,可巧你们来了!”
胡兰香和季染脸上也挂上几分笑:“我们今儿进城卖些东西,就给你们送些自家包的粽子,下面放着些家里鸡下的蛋,还请你们别嫌弃。”
“有什么嫌弃的?这话说的。”
蔡宗玉侧头往厨房里瞧了一眼,往外走了几步,想招呼二人进里屋去坐:“进屋坐坐,你们吃饭没?家里正好做饭,待会你们就在这儿跟我们吃个饭?”
季染闻言,立马推拒道:“婶儿,我和娘已经吃过了,还要赶着早些回家呢,就不留下吃饭了。”
“是啊,我和染娘还赶着回家呢,就不在这儿吃了。”
此时胡兰香已经将竹篮放到蔡宗玉的手上,随后便同蔡宗玉道别。
“我和染娘就先走了!”
蔡宗玉无奈,挽留了一番,才送二人出了医馆。
两家的亲事虽然是定下了,但三书六礼还没走完,自然也是不好留饭的。
送了节礼,季家母女便同秦怀英到街上买了些吃食,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赶。
今日三人赚下的铜钱装了一个大袋子,拎着沉甸甸的,三人自在市场上赚了钱,便将那袋铜钱藏得严严实实的,压根就不敢拿出来数,三人回家的路上都十分紧张,生怕有人将那袋子给偷了,等回到清河村,三人这才放下心。
三人一到家,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开始数袋子里的银钱。
“一百二十三...”
“一百五十二...”
三人一块儿清点,没多会儿就把今日赚的铜钱数好了。
“咱们今日赚了五百三十四文,呀,真多啊。”
秦怀英有些惊了,从前她也拿过一些小物件去街上卖过,但一次也就挣个十文二十文的,这还算是多的,哪里像这次这样。
“咱们也是赶上今日过节,城里人都赶着要粽子,所以才挣了这么多。”
想着今日抢着买粽子人,胡兰香又道:“咱们若是能多做些粽子就好,今日买粽子的人可不少,再多一倍,咱们必定也能卖完。”
今日她们摆摊的时间也不算太久,离开的时候还早,若是再待上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有人找她们买粽子。
“是啊,也就今日赶上了这么一个好机会,要不然咱们可不能赚这么多。”
说着,胡兰香就把女儿刚才数出来的一百七十八文铜钱推给秦怀英。
“这......”其实秦怀英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她这次是跟着季家母女挣了些钱,可她也没付出多少,且这主意还是季染想的。
“我还是少拿点儿吧?”秦怀英将一部分铜钱往回推。
“妹子,咱们一块儿忙的,你快拿着!”也不等秦怀英拒绝,胡兰香直接从身上抽出帕子将钱包好,直接就塞到秦怀英怀里。
季染也跟着劝:“秦婶儿,这次多亏有您,要不然咱们也不能赚这么些钱。若这次您不乐意收,以后我和我娘可不敢叫您一块儿干了。”
“就是啊,咱们一块儿做些小买卖多好,你这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胡兰香轻轻地推了秦怀英一把,示意她把钱给收起来,又继续道,“咱们日后还要一块儿做些小生意哩,是你的你就拿着!”
如今季染的亲事已经定下,等季染嫁出去之后,她大概也是一个人住。毕竟是做人媳妇,以后季染也不一定有时间来陪她,她也得给自己找些小事做做才是。人啊,忙起来之后,也就没功夫想太多。
“姐姐说的是。”秦怀英也就不再推拒。
秦怀英借着季家赚了些银子,之后跟季家来往得更加频繁,季家母女说要干什么,她也会跟着干,两家之间的感情也愈发亲密。
夏日里的天说变就变,端午夜里就开始轰隆隆地下起了雨,天空似乎漏了一个角,怎么补都补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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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个没完,远处的天空时不时地火花带闪电,随后就是轰隆地震一震,仿佛要将清河村的房子给震碎似的。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外面的路上都积了许多的雨水,人们也不怎么出门,都在家里待着。
看着瓦檐上连成线似的雨,季染从厨房门后的墙壁上拿了蓑衣和斗笠就往后院的菜地走。
雨水啪嗒啪嗒的,不过几日的时间,菜地里的菜似乎高了一大截,菜叶都变得格外地嫩绿。
季染小心地扯着袖子,小心翼翼地佝偻在菜地旁边摘,她动作极快,没多会儿就摘了一大篮子。
她马不停蹄地提着篮子里的野菜去水井边上打水洗菜,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木盆里,荡起一阵阵的小点儿,似乎在催促季染洗菜。
换了一盆又一盆水,足足洗了三四遍,她才算将篮子里的菜给洗完。
见季染披着蓑衣提着一篮子洗好的菜,胡兰香蹙起眉往天上看了一眼。
“怎的还是这般暗,都下了好几日了,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哎~”胡兰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年的芒种在端午后,再过几日就可以到田里栽秧了,可现在却下起雨来。
若这雨再这般下,她恐怕得顶着雨去田里栽秧了,毕竟时令可不等人,秧苗要是栽得晚,等到了秋日收粮,粮食的产量可是会减产的。
见母亲叹气,季染心里也有些烦忧,她将滴着水珠的菜篮放到灶上的木盆里,一边脱着蓑衣一边说话。
“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淋雨总比旱着强。今年有这雨也好,咱也不愁田地里没水了。就比如前年,夏日里就没下几场雨,还得劳烦舅舅回来找水源引进田。”
在村里种地,给田地引水是大事,严重的时候可是会因为引水进田的事情打起来的。这时候的人可不会讲究什么先后,谁家凶悍,谁家才能讲道理。
胡兰香听了之后,眉宇间依旧笼罩着淡淡的愁绪。
“但愿吧。”
说完,她走到季染身边,摸了季染身上的衣裳,发现果然湿了一大片。
“哎呀,染娘,你衣裳都湿了,快去换衣裳。虽说现在不算冷,但淋了雨也容易感染风寒,病了可就不好了,快去。”
“嗯。”
其实季染也觉得有些烦这雨天,出行极其不便,她摘菜洗菜都不方便,雨天干完活儿都得换一身衣裳。
26. 第 26 章
人们也趁着这好天气到田野里干活儿,走到田埂上往远处重重叠叠的田看去,俱是在拔秧苗的人。
绿油油的秧苗捆扎成一把把的,整齐地堆放到粪箕里。
人们扎堆地在田里扯稻秧,佝偻着身子一会儿便扯得到了一大把,顺手就从水面上捡起一根飘着的稻杆绑住秧苗。
许是发觉旁边的水面上没几根绑秧苗的黄色稻杆,胡勇冲着田梗边上整理秧苗的季染喊了一声。
“染娘,我这儿没稻杆了,你快丢一把稻杆过来。”
季染应了一声,从田埂上捡了一把稻杆,随后直接往胡勇所在的地方丢去,溅起一阵浑浊的水花。
忙得差不多了,季染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没有一丝云,那灼热的光似乎对着她的眼烧了一个窟窿,眼睛里立马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小点。
“今天的太阳可真大,才干一会儿的活儿,我就一身的汗了。”
听她这么说,胡远山笑着将挑秧苗的扁担担在身上,将起未起:“染娘,得亏今儿是个大晴天,要不然咱们可得淋雨干活儿,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贴补些药钱哩。”
说完话,他也不过多逗留,哼着歌就挑着秧苗往另一边的水田去,他得将秧苗挑到另一处田去栽。
这时,柳青豆直起身子,扭动了两下腰道:“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干活儿了,才干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受不住。”
季染听了,脱下木屐挽起裤腿就往田里探,柔软而顺滑的淤泥顺着她的脚心滑到脚背和脚后跟上,她缓慢地朝着长着秧苗的方向走去。
“我也来扯些,咱们快些干完这里的活儿,也能早点儿开始栽秧。”
胡家和季家也就种了眼前这块儿田的秧苗,一家人干了快两个时辰,早就将大半块秧田的苗给拔干净了,干满一个早上大概就能将田里的秧苗彻底拔好。
季染往秧苗的根部探去,没多会儿就将几株秧苗拔起,连着在水底探了好几次,一大把秧苗就被抓在手里。
忽的,她感觉眼前的有一株秧苗似乎格外地高,伸手一拔,果然就是一株白胖的稗子。许是因为稗子是野草,只顾着长高,倒是比普通的禾苗长得更加秀气,底部茎杆附近圆滚滚的。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角:“嗐,这稗子混杂在秧苗里头,若是不细心,我还真发现不了这株稗子。”
“那可得仔细着些,咱们现在多清些稗子出去,以后也能少费些功夫打理田里的稗子。”
再过些时候,栽种好的禾苗长高长大,那些稗子也会长得更加高大,到时还得去田里清理一遍。
到那时,田里的秧苗长得高高的,弯腰拔草极不方便,时不时会被田里的草叶割蹭。
众人继续干田里的活儿,天上的日头依旧烧着,直到中午,众人才将整个秧田里的秧苗拔干净。
一回到家里,季染连着喝了一大瓢的水才觉得身上的燥热总算消散。
干活儿耗费气力,中午的菜大都是肉食,众人大口大口地扒拉饭,腹部的空虚被填满,身子也舒服了许多,等吃完了饭,早上消耗一空的精气神也回来了,但这时候的太阳格外炎热,众人便在季家的堂屋里纳凉聊天。
“今年的雨水不错,咱们这田地里的收成估计也不用愁了。”
养禾苗是最需要水的,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正好养着田里的禾苗,有些年份的这个时节没啥雨水,他们还得到别处去寻水源,给田里引水养禾苗。
柳青豆跟着接话:“是啊,种田就这点儿事麻烦,干啥都得看老天爷,今年的雨水丰沛,咱们也不必像往年似的忧心。”
这时,季染和胡远山将凉过的茶水提进堂屋。
“舅,妗子,娘,快喝口凉茶,补补水,去去火,咱们早上流了一早上的汗水,可得好好补补。”
“刚才不是才喝过么?”胡兰香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接过季染递过来的茶水。
季染闻言,头也不抬:“这么热儿的天儿,多喝些清凉的茶水总没啥坏事儿。再说了,这茶水可是我放到水井里冰镇过的,您若是不乐意喝,那我可就拿走了!”
说罢,季染果真作出一副要将胡兰香手里的碗拿走的模样,吓得胡兰香赶忙将碗里的茶水给喝了。
众人见母女二人的互动,也都跟着笑了,屋子里的笑声阵阵,传出了很远,槐树上打盹的鸟儿被突然出现的笑声一震,也不打盹了,叫了一声,踩着小步子往旁边挪了一下。
聊了一会儿天,众人稍稍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往田坝去了。
季染看着感受空气里的闷热,戴着草帽挑着扁担走在田埂上,刚走上几步,正匍匐在路边晒太阳的四脚蛇被惊吓住,立马往更深的草丛里钻,发出一阵阵的窸窣声。
“咱们再多休息一会儿多好,这时候出来,可真晒。”胡远山不满地嘀咕,但他脚上的步子却不停,稳健地朝着前头走。
“咱们啊,就得趁着这两日的功夫赶紧干完地里的活儿才好,你难不成想多干几日?”大表哥胡兴龙年纪稍大,自然也更稳重些,知道田里的活儿耽搁不得,且镇上的摊子也等着他们回去。
胡远山想想也是,道:“大哥说的是,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今儿都那么累了,也不在乎多与少。只是,我现在做起来可是真的累啊。”
季染轻笑,晒红的脸上绽出一朵花儿来。
“二表哥,咱们今日干活儿卖力些,后面也能少干。你若是觉着累,不如想想一些让你高兴的事,实在不行,咱们多聊聊天儿,时间很快就能过去的。”
“高兴的事?”
胡远山想起昨日才见过的佳人,心里不由地升腾起一缕遐思,最近是农忙时节,她家自然也要忙,还特地让她上街买肉,他才能有机会见着她,想起那人的笑颜,他竟真的不觉得疲累,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秧田边上。
众人开始往田里踩,胡勇才下到秧田里,就冲着干活儿的几人说话。
“咱们今儿好好干,剩下的秧田也不会耗费多少功夫,等咱们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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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里的活计干完,就让大家一块儿烤肉吃,到时候你们都吃得饱饱的,把这两日耗费的油水给补回来,哈哈哈哈。”
说完,胡勇就佝偻着身子伸手探到水底把秧苗的根须拔起来,一把把地抓。
柳青豆也跟着喊道:“那咱们可得好好干,回头才能早些吃上肉。”
季染捞起裤腿,将裤腿挽好,当她一只脚踏入田里时,就道:“哎呀,那可好着哩。”
才说完话,季染就瞧见前头的水田里音乐飘着一个黑色的小点儿,她停住了动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小点儿似乎还会动,随着水田里的波纹不断荡漾,但那小点儿的动作似乎格外快一些,离她也越来越近。
“那是个啥?大表哥!”
她冲着离那个黑色小点儿最近的胡兴龙说话,其实这时候的她隐约能瞧见小黑点后头卷曲的黑线,大抵能猜到那东西是什么,但她此时还不敢肯定。
“什么?”胡兴龙闻言,停下扯秧苗的动作,往季染那头看了一眼,发现季染正盯着他的身后看,他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季染的目光往自个儿的身后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立马往岸边走,边走边喊:“蛇啊!快拿扁担给我。”
“哎!”季染早在胡兴龙面色大变的时候就将扁担拿到手上了,此时她的动作极快,飞速地将扁担递过去。
接过扁担,胡兴龙直接朝着那条蛇所在的方向挑,水里的蛇立时就被挑飞,另一边的胡远山也跟着跑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那条蛇给挑出水田。
众人心有余悸,仔细观察周围,确认周围没有类似的黑色小点儿,才放下心来。
“染娘的眼神真好,刚才那条蛇可真长,若是游到咱们身边咬上一口,估计也得疼上一阵儿。”
若不是现在手上没得空闲,柳青豆必定要伸手给自己缓缓胸口,她极怕蛇,小时候干农活儿的时候就被吓过。
“唉,咱们干活儿也小心些,大部分蛇都不怕水,有些蛇还爱到水田里偷鱼吃,咱们这田坝上大大小小的鱼塘也有好些个,说不定哪个田埂边上的草里就藏着一条毒蛇。”
胡兰香住在村里,时常能听到别人被蛇咬的消息,毕竟这乡下不比城里,处处都是杂草,庄稼人靠着田地,几乎每日都要跟田地打交道,碰上蛇的概率自然也就大。
“嗯,妹子说的是,幸好刚才那条蛇是水蛇,毒性不大,倒也没那么狠厉。若是真遇上毒性大的蛇,必定比刚才那条蛇还狠。”
毒性大的蛇,不大怕人,报复心也极重,若是被人碰到一点点,估计就会追着人跑,不咬到不罢休,刚才那条蛇,被打到之后,也只是快速地往另一边跑。
许是因为有刚才的事,众人干活儿时也比刚才仔细,聊天也少了许多话,扯一会儿秧苗就要观察周围的水面,生怕再窜出一条蛇来。
这头的秧苗扯得差不多了,秧田的另一头也开始插上秧把式,随后一排排的秧苗借着秧把式上的线整齐地插入淤泥里。
27. 第 27 章
等到夕阳的余晖渐渐地黯淡,季染等人也将三个田的秧苗给栽种好了。
“这么久没回来干活儿了,真是累啊。”胡勇感慨,平时他虽在镇上干杀猪的活计,但却没有今儿这么累。
“也就这两日稍微累些,忍忍就过去了。幸好咱们种的地并不算多,瞧瞧别人家,种的粮食可不老少呢,那可比咱们累多了。”
“舅母说的是,就比如大青哥家,今年种的田地又添了一些,那些地还是跟李员外家租的。”
柳青豆闻言,一脸好奇地瞧了胡兰香一眼:“他们家的地也不算少,咋又去跟租地种?莫不是?”
姑嫂两人对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胡兰香点点头。
“梁家大郎的亲事已经说下来了,今年年底就办酒席,这开销大些,自然要多种些地。”
“大青要娶媳妇了?他咋没跟咱们说?”胡远山耳朵尖,立马就听到了两位长辈的谈话,条件反射地咋呼起来。
“你咧咧啥呢?咱们也就昨儿下午回来,都没跟他见面,你让人家怎么跟咱说?”
胡兴龙性子稳重,自然不会像胡远山那般。不过,大青也小不了他多少,如今谈婚论嫁倒是正常,他面上也带了几分喜意,好兄弟要成亲,他也跟着高兴。
从前胡家还在乡下住时,他们兄弟二人和梁青玩的最好,待会儿他可得找机会跟梁青贺喜才是。
胡远山被说了,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确实有些大,他稍稍把音量降低,询问道:“他和哪家的姑娘定亲了?是咱们村的不?”
“听说是梅林村的,姓钱,听说那姑娘长得极有福气,脸圆圆的,看着很是讨喜。”
关于这事,胡兰香还是路过村口的时候听丁翠芽说的,她把那姑娘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恨不得立马就将那姑娘迎进门。
村里的那些媳妇婆子们也极为八卦,不停地打听钱家那姑娘的情况,胡兰香也就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提起这事儿,季染就想笑,那丁翠芽这次说的那个钱家姑娘可是有好几个兄弟,按照丁翠芽的说法,钱家那姑娘那么多兄弟,她又长得有福气,说明她必定能生,等日后进了门,必定很快就能给她生一个大胖小子。
“听说下聘的聘礼就不少呢。”
“梁家的地本来就多,如今多种了那么些地,那估计还会更累。”梁家两个儿子,胡家也是两个儿子,类似的情况让柳青豆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自家的大儿子很快也要成亲了,花销可不少,二儿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这两兄弟的亲事加在一起,差不多也能把大半个家给掏空。
都说养儿防老,现在想想,这哪里的防老,先刮老才是真。不过,好在自家的两个孩子懂事听话,她倒也没什么怨言。
如今的她,看季染的眼神也越来越和善。
此时的季染正给胡兰香擦汗,她约莫是怕胡兰香累着,又将胡兰香担着的东西放到自己身上。
还是闺女好,闺女贴心。
再瞧一眼自家的两个儿子,没一个想着给她分担身上带着的东西,当然,她身上带着的东西也并不算重。
但她仍旧觉得闹心。
季染可不知道妗子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因着现在的天色还算早,她们所处的地方又靠近河岸,从她们所站的地方往河岸那头望去,入目便是一片青葱的绿色。
“二表哥,咱们待会儿一块儿去河边采野菜吧?”
小时候她就时常和两个表哥一块儿去河岸边上采野菜,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一个鸭蛋。
胡远山此刻已经累极,他倒是有那个心,奈何身子太过于疲累,正想要拒绝呢,就被柳青豆给打断了。
“行啊,你俩也别待会儿了,就现在去采野菜吧,还能多采些。来,把你们拿着的东西给我,你们快去。”
季染用目光向胡兰香探寻,胡兰香看了一眼天色,勾唇道:“趁着现在的天色还早,你们俩早去早回,待会儿咱们还能加一个菜。”
兄妹两人得了话,这才将身上带着的东西给留下,兴冲冲地顺着田埂往河边跑。
田间的铺设的田埂并不算规整,有的地方宽些,有的地方窄些,稍不注意就会滑倒。胡兰香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地喊了一声。
“慢点儿跑!”
可那头的两人早就跑远了,哪里听得到胡兰香的喊声,就算是听到了,也并不会多在意。他们从小就在田间地头长大,对于眼前的路门清,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二人很快就到了河岸边,地上葱葱茸茸,最先入目的就是一片野生的水芹菜,胡兰香就极喜欢吃水芹菜,季染蹲下身子就开始掐。
这块地有些潮湿,水芹菜也长得格外脆嫩,随着她掐的动作,水芹菜也发出阵阵的啪嗒声。
“咱们摘些水芹菜回去,拿些肉和辣椒一起炒,那滋味别提多香了。”
胡远山对于水芹菜没啥兴趣,他直接去摘附近的水蕨菜。
“那你摘水芹菜,我摘些水蕨菜去。”水芹菜的味道有些厚重,一般人吃不来,水蕨菜就不一样了,没那么冲鼻的味道,胡远山极喜欢吃水蕨菜。
“那行,咱们快些摘,回去还能帮忙做菜哩。”
早些吃饭,他们也能早些洗漱休息,今儿个干的活儿那么多,身上发出的汗味一阵阵的,季染都快把自个儿给熏吐了。
两人循着河岸边走,这里一小片摘一小把,那里一小片摘一小把,很快就摘了两把,这时的天渐渐有些暗了。
田埂阴暗处的蟋蟀也开始发出一阵阵的叫声。
“唧唧唧!唧唧唧!”
青蛙似乎是有些不服气,也跟着叫。
“咕呱呱!咕呱呱!”
这时,山谷里清幽的凉风吹起,浮动两人的衣袂和发丝,带来一阵凉意,季染便道:“表哥,这野菜也摘得差不多了,咱们也早些回去吧?”
“嗯,阿橘,你看我摘了这么大一把,都够咱们吃两顿了,今儿一顿,明日早饭吃一顿。”
胡远山的笑容灿烂,就跟天边的红霞一般,季染被感染了,也跟着笑,仿佛两人又回到幼年一块儿到河边玩耍的时候。
“远山表哥,你又叫我阿橘了。”阿橘是她的乳名,小时候长辈都爱叫她阿橘,等她渐渐大了些,长辈们也开始改口,开始叫她染娘。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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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阿橘,喏,拿着这根棍子,你走前头,我跟在后头。”
说着,胡远山从旁边的草丛里捡起一根晒干的竹子,夏日里的蛇虫鼠蚁多,特别是傍晚这时候,蛇都会从洞里出来觅食。
若是眼神不好,踩上去了,那可是要被咬的。
季染笑眯眯地接过竹子,另一边手拿着捆成一把的野菜,就往田埂的另一头走,一边走一边拍打道路两旁的草丛。
两人才走两步,就听到前头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呀,还真吓走一条蛇。”身为田间地头长大的孩子,两人一听前头的声音就知道大概是什么。
四周各种虫类发出的声音愈发大,季染有些紧张,催促道:“咱们快些回去,再不回去,这天就要黑了。”
“哎!”
胡远山有些遗憾地看向附近一处蛙叫的地方,小声嘀咕:“唉,咱们要是没这么累,晚上来抓青蛙多好啊,那肉嫩的,滋味可不是猪肉和鸡肉之类能比的。”
季染可不管后头的胡远山的嘀咕,她急急地往家赶,恨不得立时就回到家里。
两人走路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走到了村口。
因着这两日村里人都赶着干活儿,所以也贪了许多干活儿的时间,恰好都赶着天儿擦黑的时候回家,兄妹二人碰上了村里的好些人,这其中就有梁青。
见着梁青熟悉的身影,胡远山立马就冲着梁青那头喊:“大青,你也刚从田里回来啊?”
梁青早就注意到季染和胡远山二人,因着定亲的事,他这些日子有意避开季染,就怕勾起心中的那缕伤感。
“你们俩手上怎么还拿着两把野菜?”梁青面上云淡风轻,那双眼却在偷偷地打量季染。
“我俩才从河边回来。”胡远山解释,随后又提起梁青的亲事。
“你小子可以啊,都要成亲了,恭喜啊!”
“哎呀,这......”
梁青忍不住朝着季染的方向看去,季染有些不明所以,朝着梁青笑了笑。
“大青哥,听说未来嫂嫂很好看哩,我们可都盼着早些见见嫂嫂呢。”
“就是啊,大青,我和大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就听说了这么大的好事,回头咱们可得聚聚,小时候咱们可是一块儿玩儿的情分,可不能生疏了。”
“我倒是想,最近我家都忙着种田呢,恐怕没太多时间,等过了这阵子,我上镇上去找你们俩聚聚。”
“那感情好!”
两人才说完这几句话,就开始勾肩搭背,仿佛就回到从前一块儿穿着开裆裤玩的时候。
两人越聊越兴奋,大有不回家的架势,季染无奈。
“远山表哥,大青哥,你俩先在这儿聊着,我先带着这些菜回家去帮忙做菜了,再晚些恐怕就赶不上把我手上的这些菜给做了。”
说着,她就捞过胡远山手里的水蕨菜,快步往家赶。
胡远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家里现在恐怕已经做好几样菜了,他要是回的晚了,说不定都赶不上吃晚饭。
“染娘,等等我。”说完,他略带歉意地跟梁青说话,“大青,那咱们回头再聊!”
28. 第 28 章
二人拿着两把野菜回到家时,众人已经在院子里摆上了桌子,厨房里油烟弥漫,已经做好了两道菜。
瞧见二人回来,正在洗东西的胡兴龙有些无奈:“你俩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们俩了。”
季染和胡远山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话,默默地拿着野菜到水井边上,之后又是打水又是洗菜的,没多会儿就把菜给洗好了。
做菜最麻烦的步骤就是洗菜备菜,炒菜的工序反倒是最轻松的,众人都赶着吃饭,每个人都没闲着,做菜的速度自然很快,一大桌菜也就做好了。
这时候的天也暗了,月亮缓缓地探出一角,树影微动,季染从屋里翻出前些日子晒过的艾草,在炉子里点燃,在饭桌周围熏了一圈。
桌上的两盏油灯缓缓地燃着,似是没受多少影响,借着微弱的光,众人小心地夹菜。
“咱们明日可不能再这么晚了,吃饭都还得点灯,饭桌上的饭菜都没有白日里清楚,吃东西都不得劲。”
胡勇才抱怨这么一句,胡兰香就笑道:“大哥,刚才说要回家的时候,是谁拖着不想回家的?”
“我当时......我当时没想到会这么晚嘛。”胡勇有些心虚,刚才还差一点儿就能把那块田给干完,他哪里忍得住?可不就得干完了再走。
“行了,咱们也别说今日吃饭晚的事儿了。今日咱们确实干了不少活儿,今日多干些,咱们后面的日子就能少干些。”
对于今日干完的活计,柳青豆表示很满意,虽然有些累,可那最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待会儿再洗漱休息,明日醒来就又精神了。
艾草燃烧后的烟雾极大,胡兴龙觉得有些呛,忍不住插了一句:“爹娘,姑姑,咱们还是快些吃饭吧,这艾草烟可真呛人。”
众人闻言,也都不再说话,快速地夹菜吃饭。
夏日里的蚊虫不少,一到傍晚就飞出来吸人血,还专门捡着有光的地方飞,再加上他们今日干活儿生出的一身臭汗,那就更加招蚊虫了。
而艾草就是人们用来驱虫的好东西,除了烟雾大些,味道浓重,其他的倒是还好。
吃过晚饭,大锅里的热水早就翻滚了,正好让众人洗漱。
等众人洗漱好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才觉得终于缓了过来,许是因为这一日过得太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此时,窗外的月亮缓缓地往上爬到了半空,周围的星子也变得更加闪烁,原本灼热的空气也渐渐变凉,忙碌了一日的小山村也渐渐变得寂静。
今日的静不同以往,鸡犬似是极懂事,都不大发出声响,比以往更加安静。
到了第二日清晨,寂静的小山村被鸡鸣声叫醒,前一日的热闹又恢复了,村道上来往的人也渐渐变多。
这段时间正是种田的时候,很多常年在镇上或是城里的人都会回来帮忙,就连书院都给学生放了假,就是让学生回来帮忙干活儿的。
梁进之自然也回了家,若是换作以往,他必定会把大部分的活儿留给母亲,但经过之前贡院门前的事,他也知道自个儿的身体需要多多锻炼。
若是按照往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态势,他下回考试估计还会出岔子。
这不,季染才在井边洗漱好,就听到隔壁院子的动静。
“娘,你就让我挑吧,再拿些来,我没事的。先生说了,我平时就该多动动,身子骨才能更壮实。您想想,咱们村里的那些汉子,哪个不是膀大腰圆的?”
“他们怎么能跟你比?”秦怀英回想起自己那个早逝的男人,书生不都是清瘦纤细的吗?
但考虑到自家儿子确实有些体弱,秦怀英也就不再阻拦,只偷偷地减少儿子担子上挑的秧苗。
察觉到肩上的重量变轻了许多,梁进之赶忙把担子挑出门。
季家的大门敞开着,季染正好瞧见梁进之晃晃悠悠地挑着担子的身影,担子里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但梁进之看着却十分吃力,走路的模样也有些滑稽。
季染乐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人平时装腔作势,总是作出一副读书人的姿态,如同那高岭之花一般,如今的这样子,也跟普通人差不多嘛。
不过片刻,季染将从前对梁进之的成见减去了大半。
笑过了一阵,她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进了厨房。
等吃过早饭,她也挑着一担子秧苗往田里去了。
此时的太阳还没从东边探出头,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白雾,田野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忙碌的农人,草叶上的露水很浓重,走过一小段路,裤脚就会被打湿不少。
路过一处田坎,季染笑眯眯地冲着正在田边往田里撒秧苗的陈老桥打了一声招呼。
“陈爷爷早啊,呀,你家今年的秧苗可真好,前些日子没少给田里放肥料吧?”
“害,我今年年初给育苗的秧田里放了不少的粪肥,咱们庄户人家一年就靠着这些粮食,可不得好好料理?”
季染微微一笑:“那也得勤快些才行,要说咱们村里谁最会种庄稼,还得是您这样的老把式。”
不远处的桃柳走过来,笑眯眯地同季染打招呼。
“染娘姐姐,你今日的打扮可真是爽利。”桃柳极喜欢季染,如今遇上了,自然要上来同她搭话。
“干活儿嘛,自然要爽利些。”季染看着桃柳头上空落落的,贴心地嘱咐,“桃柳,记得戴个斗笠,昨日的太阳就特别晒,你一个小姑娘,可别晒坏了。”
“哎!”听了季染的嘱咐,桃柳心里甜滋滋的。
季染继续挑着担子往自家的水田走去,等到了地方,就听到附近有一阵嘈杂的声响。
她打眼一瞧,发现是一条狗正在追逐一个小孩儿,不过片刻,她就认出了那条狗正是举兴家的。
“这又是怎么了?”季染疑惑地嘀咕。
田里正在栽秧的胡兰香等人听到动静,也都停下了动作,仔细地观察那边的情况。
忽地,那个小孩儿被大白狗扑倒。
许是因为摔得痛了,那孩子嗷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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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出来。
“呀,举兴家的大白狗又咬人了?”
众人瞧着这景象也有些不忍,正想要过去帮忙,就见那条大白狗被一个村里的汉子给赶走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田里干活儿,离得近的人自然会过去帮忙。
“真是造孽!举兴家的狗就该被打死才对!”胡兰香有些生气,从前季染也被这样惊吓过,她如今再次见着,自然会更加生气。
“我去瞧瞧那孩子。”季染有些担心,跨过几个田坎去查看情况。
那小孩许是被伤到了,仍旧哭个不停。
当季染走近,发现那小孩儿的衣袖被咬破了一个口子,她心道不好,凑近一瞧,果然看到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呀,这是被咬伤了,还流血了。”
刚才帮着吓跑狗的汉子道:“是啊,这条狗年年闹事,早就该杀了!”
“小山哥,这孩子手上伤了,咱们得先帮着止血才行。”
刚才帮忙吓退那条大白狗的人正是李小山,李小山身材精瘦,肤色略黑,看起来十分憨厚。
“哎呀,瞧我,净顾着生气,竟然没想到这事。嗯,是该先止血才对!”
刚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这被狗咬啊,还是得找大夫看看,听说还要用那咬人的狗的脑子来治。不过咱也不懂那么多,还得让这孩子的爹娘带去看看才好。”
“小山哥说的在理。”
这时,周围也来了些凑热闹的人,还有的人则找了一些能止血的草药,拿着放到嘴里嚼烂,再敷到伤处,最基本的处理也就完成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季染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忽的,站着瞧热闹的人其中一人惊呼出声:“这旁边怎么还有半块鸡腿?”
“难不成那狗是要抢这鸡腿,所以才追着这孩子咬?”
“呀,这孩子怎么看着面生啊?”
季染仔细打量那孩子一眼,发现确实没见过这孩子。
瞧热闹的村人也十分热心,七嘴八舌地询问那孩子,但那孩子似是被吓得狠了,一味地哭,连话都说不清楚。
众人有些踌躇,正犹豫要如何处理呢,就听到身后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叫喊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了?”
丁银花刚才就发现儿子不见了,在村里到处找,大老远就听说这边有个小孩儿被狗咬了,原本只是路过瞧热闹的,但听着这哭声有些熟悉,钻到人群里一瞧,果然是自家儿子。
她惊恐地检查儿子身上的伤口,身边的人也跟着提醒她:“快带着这孩子去看看大夫吧,咬人的狗是举兴家的......”
“哎。”
得了提醒,她也有了思路,路人之中也有几个热心肠的,也帮着将孩子背到背上,几人一块儿往村里大夫家走去。
季染见事情已经解决,也往回走。
刚才没去瞧热闹只远远观望的柳青豆好奇地询问:“染娘,刚才那儿是咋回事,那孩子伤的严重不?”
29. 第 29 章
“看着有些吓人,流了好多血,还是有些严重。”
季染的话一说出口,胡兰香和柳青豆就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怪不得刚才我就听到要找草药呢,这还真有些吓人啊。”柳青豆说完了话,又从附近扯了一捆飘着的青色秧苗。
“要我说,举兴家的这条狗就该被打死才好,之前不知道吓唬了多少人,如今真见了血,就该被打死才好,省得再放出来害人。”胡兰香愤愤道。
季染闻言,朝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这事估计有得闹呢。”
“我记得这狗从前没见过血啊,怎的今日这般凶狠?若是真的留着,咱们在这村里来往岂不是很危险?”胡兴龙有些担忧,琢磨着待会儿要不要去瞧瞧这事的处理。
知道了哥哥的意思,胡远山接话道:“这狗早就该被打死了,若不是那个混子太赖皮!哥,咱们待会儿就去瞧瞧去。”
那条大白狗只欺负过季染,倒是不曾跟胡家有怨,但季染被欺负的旧账可是在胡家兄弟的心里记着呢。
胡勇嘱咐:“嗯,等咱们中午回家吃饭时,你们兄弟俩就一块儿过去瞧瞧,看看他们是如何处理的?”
这意思自然是要让兄弟俩去助阵的,举兴是个混不吝的,每次他家狗吓到人了,他一个没理的,也不知道怎么闹的,最后事情都会不了了之。
兄弟二人应下。
等到中午时分,太阳变得浓烈起来,季染先回家做饭,其他人仍就在田里干活儿。
想到被狗咬的事情,季染在进村时还特地绕路到举兴家瞧了一眼,果然瞧见一些人围在举兴家门口。
那些围站在举兴家门口的人十分生气,一直在门口叫骂,而举兴则在屋内堵着门,死活都不肯出门。
那些人有些生气,止不住地砸门。
“你不是挺能耐吗?还专门养狗欺负人,往常你欺负的那些人家都没啥依仗,才纵了你这么旧,如今你欺负到我家头上了,我非得给你个教训不可!开门!”
“开门!”
之后又是一阵砸门声。
“砰!砰!砰砰!”
“咱们跟他讲什么理?直接把他家门给拆了得了!”
......
季染听了一阵,无奈地摇摇头,就是因为村人太过朴实,才让这举兴在村里霸道了这么多年。
估计待会儿吃过饭还有得闹呢。
忽然,那头就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比之前的声响还要大些。
季染朝着那头看了一眼,发现举兴家的门被推倒了,之后又是一阵吵闹声。
不过片刻儿的功夫,举兴拿着柴刀追着将人赶出门。
“你们怎么证明是我家的狗咬伤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还要什么证据,那几个汉子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从附近找了一根长棍,双方又进入了混战。
季染想着家里的饭菜还没做呢,继续往前走,哪知道刚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她被撞入对方怀中,那人也趔趄了一下。
她捂着额头,正想问谁这么不长眼,就瞧见梁进之狰狞地捂着胸口。
“是你?”(是你!)
青年男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双目对视,呼吸也混杂在一起,面上立马就染上了一层绯色,就跟被火烧了一般。
这时候的风很轻,矮檐上长树梢缓缓浮动,似是要帮两人将那酷热的阳光给遮住,好让两人不那么热。
梁进之是第一次离季染这么近,季染的耳根微微泛红,眼脸上的睫毛很长,就跟蒲扇似地上下扇动,白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粉色,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他隐约还能瞧见上头的细小绒毛......无一处不长得好,他隐约还能闻到季染身上发出的馨香。
这时候的梁进之隐约能明白村里的男子为何这么喜欢看季染了,季染确实好看。
从前他只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今日他倒是觉得这颜如玉就在眼前。
季染这时已经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还在对方怀中,季染有些尴尬地伸手推开。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双方心有灵犀地略过刚才的事,只尴尬地笑了笑。
“你应该还好吧?”梁进之关切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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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对方是女子,身娇体软的,到底不比男子的身子骨硬实。
“没事......”季染抽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人是铁做的吧,撞人这么疼。
“真没事吧?”
“真没事,我,我先回家去了。”
说完,季染也不等对方回答,迈开步子就往回走。
而梁进之则捂着胸口走在后面跟着,直到季染安全地回到家,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屋。
季染回到院子里,立马就跑进厨房生火,试图让别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回想起刚才在梁进之怀里的场景,季染就忍不住脸红,身上似乎也变得更加热了,她连忙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下,继续忙活起灶上的事情来。
等到了饭点,众人回家吃饭,胡兴龙几人便提起举兴家的事情来。
“这石举兴也太混了,原本就是他养的大白狗干了坏事,他不仅不解决,还同人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哪里打得过?原以为他被揍了就能长个教训,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到人家家里撒泼打滚,真是闻所未闻!”
碗筷碰撞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众人交错着夹菜的动作。
季染夹了一筷子水蕨菜,好奇道:“我刚才似是听到他们打起来了,咋这举兴被打了还去人家家里撒泼,不是理亏吗,还想闹啥?”
“闹啥?”胡远山冷哼,“他还想要人家赔钱!”
胡兴龙也跟着解释:“他说人刘家无故上门打他,让刘家赔药钱哩,若是刘家不给,那他就到衙门去告刘家的人!”
忽的,季染就想起刚才举兴说那大白狗不是他家的事儿来。
“那大白狗?那么多乡亲都认得,就是他家的,这就是他家理亏啊,咋还能变成现在这样?”
“问题就是他不认!”
说起这人,胡勇就有些火大,他最厌烦这些赖子,恨不得去打上一顿才好。若是那石举兴敢闹到他的门前来,他必定把对方给打残,好叫那人知道什么叫厉害。
“待会儿咱们再看看去?”胡远山试探,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人怎么处理了,若是有机会,他兴许还能帮着踹上一脚。
30. 保长做主
刘家兄弟跟看怪物一样看他:“你刚才挨的揍没够?是不是需要我们给你理理?”
说话间,几人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动手。
保长见石举兴说的不像话,忍不住道:“挨了揍还不长记性!我问你,你家狗平时就爱吓唬村里的小孩儿,你该知道吧?”
保长的话音才落,之前被石举兴家大白狗惊扰过的苦主都跟着附和。
“就是,你干的这事儿可不地道!”
“专门养条狗吓人,这是人干的事儿?”
众人叽里咕噜地谴责起来,其中还夹杂着赶出村去的言语。
保长望着群情激奋的人群,无奈地摇摇头,这石举兴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十分乖巧,怎么如今竟成了这样?
“举兴!”保长吼出声,“你以为你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想想你父亲,若不是为着他从前攒下的情分,村里的人哪能容你?可咱乡亲们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再如此,到时候人家把你送衙门里去,可就是大事了!”
且石举兴这般不分是非地闹,迟早有一日要闯下大祸来的。
一听到衙门两个字,还预备辩驳的石举兴蔫了下来。
“我,我,我家福来已经被杀了,我又没什么钱,也还不上啊。”石举兴两手空空地往上摊。
见他这般模样,保长松了一口气:“你家狗干下这事儿,合该杀了抵罪。至于赔偿的问题,你平时难道不吃喝?如今定下赔偿的数额,慢慢赔给刘家也就是了。”
“赔......”
石举兴眼神躲闪,讷讷地看向保长和刘家的人,心里有些不甘,他才不会赔呢。有钱花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值的,拿给别人算什么事?
自他父母去世之后,他可是欠了不少村人的钱,他一直拖着,村人根本就拿他没办法。如今保长提起这话头,村人就知道这事估计没下文了,保长估计还是偏袒这混蛋玩意儿的。
刘家兄弟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他们心里有些不忿,石举兴那去世的父母似是同保长沾了亲,所以这些年才能在这村里横行。
众人心思各异,正预备反驳保长的话,保长却开口了。
“知道你是个混不吝的,我这里恰好认识一处采石场的人,回头就让你过去干活儿,到时候赚的钱就直接拿来赔给刘家。”
清河村附近确实有一片采石场,专门开采石料供给人们建房立碑。但那些石料巨大,搬搬抬抬、凿穿石料也是个耗费力气的活儿,所以采石场给工人们开出的价钱也高,除去累些,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活儿。
“采石场?”石举兴自小读书,长到如今这般的年岁,还未曾干过什么重活儿,如今一听到采石场,三魂就被吓掉了两魂。
“嗯,看着刘家的情形,你只需去干三个月就成,说不准你身子骨还能练得更加结实。”
保长心里有些无奈,照他看,着石家父母从前就是太过娇惯孩子了,小时候只让石举兴读书,一点活儿都不舍得让孩子干,才造就了他这幅样子。
没关系,现在送去干活儿也不晚,采石场的监工严厉,想必石举兴经过这次的教训,也能踏实地过日子。
保长的话音刚落,石举兴就发出了一阵哀嚎
“我不去!”
“怎么,你是想去衙门待着?”刘家兄弟走上前提起他的领子,似是真的要将他拖衙门。
“我不去衙门,不去!”
石举兴发了疯,在地上滚了滚,满身都是灰尘。
“这不就得了?”
刘家兄弟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旁观的村人们瞧见这情形,立马道:“石举兴还欠着我们家的钱呢,好几年了,一直没还!”
“还有我们家!”
村人吵嚷起来,保长抿唇不说话,暗暗瞪了趴坐在地上的石举兴。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道别样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往刘家院里头挤。
被挤着的人们有些不满,嘀咕道:“大家都是来瞧热闹的,应当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挤什么?”
那人正欲骂人,扭头就发现那人是刘家的两个儿媳妇,他悻悻地闭了嘴。
刘家的两个儿媳妇捧着一个沾了泥的陶罐,那陶罐看这黑乎乎的,似是刚从泥里挖出来的一般,还带着淡淡的泥腥气。
村人有些奇怪,不由地好奇起来,这两人没事抱着个泥罐子过来干啥?
忽地,见着泥罐子的石举兴突然发起了疯,直直地往那坛子冲了过去。
刘家大儿媳李玉娘早料到他会过来抢,一个侧身就避开,石举兴摔了一跤。
“你这人,刚才中午还说没钱,辛亏我们留了个心眼去你家找,果然让我们给找着了。”
“里头的银钱有多少?”刘二郎十分惊喜。
“也就够咱儿子的看大夫的药材钱,嗯,再买两只鸡补补,差不多吧。”刘家二儿媳妇丁银花红唇微勾,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若是可能,她才不乐意让自家儿子遭这罪。
“你们不问自取是为贼,小人行径!”
石举兴愤怒之余,念起了一些文邹邹的词句,村人虽然不太能理解他说的句子,但也能通过“贼”和“小人”猜测到他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是贼?那你和你家的狗就是害人精!”丁银花怒了,她一个城里人,还真不屑于这点儿医药费。
说话间,她已经冲到石举兴面前踹了他一脚,之后火速离开。
既然刘家的钱还上了,但石举兴还欠着其他村人的钱,他们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要债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可就不一定能要上,纷纷冲出人群,跪倒在保长面前求他做主。
眼见着刘家的事情都要完全解决了,又爆出石举兴欠着村人钱的消息,保长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一脚踢死石举兴。
他强撑着精神,将石举兴欠的钱算了一遍,按照采石场大略的工钱算了一遍,石举兴要去采石场干上半年的时间才能还上。
末了,保长还嘱咐了石举兴一句:“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好自为之,日后好好做人。若是再犯事,村里估计也容不下你了。”
说着,保长看向围观的村人,村人看向石举兴的严厉尽是厌恶,他知道,这些年,人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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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攒了太多的怨。
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向来都是见人三分笑,这石举兴几乎将村人得罪了一个遍,日后怕是难了。
季染等人瞧了这一场热闹,见石举兴终于得了报应,只觉得大快人心。
“采石场的活儿可累了,这大热天儿的,也算是保长对他的惩罚了。”胡远山想想都觉得快意。
“是啊,保长从前还会袒护他,以至于他如今犯下这般的事儿,也算是他的报应。”
人心会滋长,若是最初的小错都不纠正,他自然也不会发觉自己错了,更不会觉得犯错会得到什么惩罚,最后必定会犯下更大的错。
“要我说,他小时候读书就独,一副我是天下第一的样子,以至于现在成了这幅模样,估计就是读书读傻的!”胡远山越说越起劲,全然没有注意到季染的脸色。
只见季染的脸色越来越黑,脸上的笑也收了,变得阴沉沉的。
是啊,读书多的人都会傻掉,她那个哥哥也是读了书之后将这个家给抛弃。
想着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季染默默地朝田野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事情不对的胡兴龙立马给胡远山一个暴栗:“不会说话就别说。”
不远处的梁进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几人的互动,他蹙眉看向季染消失的方向,想要追过去瞧,但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只能看着季染的身影渐渐飘远。
经过今日两人碰撞的事,梁进之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肌肤相贴时的情景,白玉般的皮骨,带着淡淡的馨香。
他刚才可是听到几人争执的一些词句,再加上村里几个读书人的境况,他不免怀疑起来,读书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有些不好。
*
之后的两日,季家和胡家依旧一块儿早出晚归地干活。众人都干得很卖力,这活儿自然也就干得快,等到只剩下一小块儿田还没干完时,胡远山就有些无精打采的。
“唉,这活儿终于要干完了,咱们明日可以开始歇着了。”他心里闷闷的,被地里的活儿压着,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你干活儿不实诚,还比不上染娘呢,有啥好唠叨的,染娘一个小姑娘都没发牢骚。”
见着弟弟这幅模样,胡兴龙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本以为胡远山会觉得羞愧,哪知他却跟水猴子似的滑溜:“那有什么,我可是帮染娘把彭鱼那小子给揍了,染娘还得感谢我呢,才不会说啥呢,你说是吧,染娘?”
前些日子,胡兴龙和胡远山知道彭鱼傍晚来季家敲门的事,立马就去桑溪村把彭鱼给教训了一顿,近段时间这人估计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提起这事,向来稳重的胡兴龙也觉得有些窝火。
“这人每次挨揍的时候都答应得好好的,可转过头来,还是改不了那德行。”
胡远山也跟着接话:“照我说,咱们隔一段时间就该走他一顿,这一方面他能长长记性,另一方面他也跑不了多远。”身上有伤能干啥?
季染默默栽秧,听着两个表兄的话,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或许她嫁到城里去能好些。
31. 摘枇杷
两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了胡勇柳青豆几人的耳朵里,几人觑了一眼季染,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
柳青豆急忙吼了一嗓子:“你们兄弟俩是没事儿干了?”
被母亲的大嗓门吓到,两人立马住了嘴。
见两人消停了,柳青豆才开口道:“正好咱们这剩下的活儿也没多少了,你们兄妹几个去山里逛逛,看看有没有果子?”
这个时节,山里的果树也陆续挂上了一些果子,到山里逛一逛,大概率还能摘些枇杷杨梅李子之类的果子。
农活儿忙得差不多了,作为长辈,自然也不想拘着小辈。
现在的时间还早,季染几个去山里逛一圈回来,田里的活儿估计也干得差不多。
一听能去山里逛,胡远山恨不得蹦起来,天知道他这几日有多憋闷,难得有一个放松的机会,在山里探索新鲜事物可比在田里日复一日地佝偻身子有意思多了。
“成啊,咱仨快走,我记得东边山上有一片枇杷林,眼下估摸着也成熟了。”
这时,胡兰香也跟着嘱咐了一句:“在山里可得注意着路,还有路边那些草,小心着些。”
季染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咱们一定注意。”
爱玩是人的天性,兄妹三人自是不例外,迅速爬出田埂,洗净脚下的淤泥,到家里提了个小袋子和竹篓竹篮,就往山里走。
夏季的草一天一个样,路旁的草比起前些日子高了许多,到处都是葱葱茏茏的,腿上一直被杂草剐蹭,立马就生出了一阵痒意。
走在前头的胡兴龙用刀将碍事的杂草砍掉,路也显得宽阔了许多。
几人的动静并不算小,旁边树丛里的鸟儿被惊吓地飞走了。
胡远山瞧着那只鸟飞出的地方似乎有东西,他试探性地往那头走去,隐约瞧见一堆草结成的一个褐色的草兜子。
“哎呀,今天咱们的运气可真好!”说话间,他已经开始往旁边的树丛里钻。
季染和胡兴龙正在前头走着呢,听到胡远山的话,也跟着朝那个树丛打量。
知道他是想掏鸟蛋,胡兴龙夸赞:“还是二郎的眼神好。”
而季染却蹙眉,她提着刚才捡的棍子就往附近敲打,一边敲打一边提醒:“这路旁的丛林茂密,咱们还是得小心些才好。”
“染娘,要我说你们这些娘子们就是胆儿小,怕这怕那的,咱们的运气哪里有那么背?要是运气背,我还能发现这鸟窝?”
山里的事情谁说得清?说不准下一秒就能遇着蛇了,季染正预备反驳,就听胡远山兴奋地叫嚷起来。
此时,胡远山已经来到了那丛鸟窝,他刚才没瞧仔细,现下凑近一看,眼前的“鸟蛋”可是比寻常的鸟蛋大了不少。
“呀,咱们这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这窝蛋是山鸡蛋哩!”
“山鸡?那咱们这次的运气可真不错,待会儿拿这山鸡蛋来做个蛋花汤。”
村里老人们常说山鸡大补,山鸡蛋自然也补,别看山鸡下的蛋小,那可是吸收了山林天地的精华,听说有些病人,就得吃些山鸡山鸡蛋来进补。
那处鸡窝里躺着十二枚蛋,胡远山原本想要全部拿走,却被季染阻止了。
“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得给这只山鸡留两个引蛋。”
“行!”
这次胡远山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又将两个山鸡蛋放回去。
而几人捡的蛋则由季染用篓子提着,为了避免鸡蛋互相撞破,季染还在旁边扯了一大把杂草铺在底部,将蛋与蛋分隔。
三人继续往上走了一段路,很快就瞧见一株李子树,李子树上的果子微微泛着黄光,想来也是快要成熟了。
“咱们去那儿摘些李子吧?”
季染面露难色:“二表哥,你咋看啥都想摘?”
倒不是季染喜欢扫兴,实在是现在的这李子太酸了,太过青涩,还可能会发苦,得等完全黄了,那滋味才好些。
“染娘,你就让他摘,摘回去若是没人吃的话,都让二郎吃光。”说完话,胡兴龙就呵呵地笑起来。
“哼,树上的那些李子都泛黄了,想来味道定然是不差的。”
季染心道:泛黄?也就一两个泛着淡淡的黄吧,大多数都是青的。
但两人还是认命地跟着胡远山去摘了李子。
三人走走停停,等走到东边山上的枇杷树下时,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也是三人运气好,树上的枇杷黄灿灿的,成熟得刚好,只是离树下近一些的地方似乎被人摘过,只有位置稍稍高一些的枇杷结成一球一球的。
季染晃悠着手里微沉的竹篓子,再瞧了一眼树上的枇杷,无奈道:“二表哥,树上这么多枇杷,咱们带着的这些篓子可不够装。”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能不能把那些酸不拉唧的酸李子给扔了?
胡远山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见在树上的他不慌不忙地道:“不就是装枇杷嘛,待会儿我用我穿着的衣裳包着。”
说完,树上又传来胡远山满足的声音:“这枇杷虽然没多少肉,但这味道就跟蜜一样,真甜啊。”
季染见他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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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留下酸李子,也不多言,默默在树底下摘几个够得着的枇杷,放到嘴里品尝,枇杷一入口,枇杷核附近的果肉似乎自己长了腿脚似的,滑溜溜地在口中游动。
她微微点头:“嗯,确实甜。”
树上的胡兴龙担心季染没枇杷吃,还特地从树上往下丢枇杷,一大爪枇杷从上头往下落,途中还被一些枝叶剐蹭,最后落到地上的时候倒是没怎么摔坏。
季染捡起那爪枇杷就往树外走,枇杷树上的枯枝灰尘很多,上头的两人不断动作,那些枯枝碎屑全都往下落,落到身上可是会难受的。
她站在离树有十步距离的地方吃枇杷,看树上的两个表哥摘枇杷,这时的阳光缓缓透过树缝洒在地上,别有一番意趣。
约莫是三人在此处的动静惊扰了附近的小动物,几只松鼠蹦蹦跳跳地从一棵枇杷树跳到另外一棵枇杷树,在树枝间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影儿了。
此处不止一棵枇杷树,所以依着此处果子生存的还有一些爱吃果子的松鼠鸟雀之类的。
吃着甜滋滋的枇杷,季染立马就生出拿这些枇杷去集市上卖的想法,她立马就将想法给说了出来。
树上的两个表兄听了季染的话,有些惊讶。
“摘这里的枇杷去卖?”
“是啊,林子里的枇杷这么多,定然够咱们拿去卖的。”季染回头打量了林子里的枇杷,估算这林子里的枇杷数量。
“染娘,好想法,我跟你干。不过,咱们得偷偷地。”胡远山第一个响应季染。
“咱们自然不能摘光,也不能明着拿去卖,咱们偷偷的。”
这片枇杷林子每年结那么多的枇杷,有心思的人自然不少,但人家都是偷偷地摘枇杷去卖。
季染当然知道这事有风险,可发财的事情不都是有风险的么,反正这处枇杷林里的枇杷多,她摘个一筐两筐的也不算什么。
胡兴龙坐在枇杷树上望了枇杷林一眼,道:“染娘,咱们也就是今日运气好,现在还能摘枇杷,说不准过两日就没有了。”
无主的枇杷林谁都可以摘,村里人不少,最近都忙着干农活,所以才没多少人来摘,若是人们都忙完了,枇杷林里的枇杷也该被摘光了。
“嗯,待会儿咱们吃过饭再来。”
三人摘了不少枇杷,把容器塞得满满当当,胡远山又拿了一件衣裳包着。
等回到家时,厨房里的烟已经升起。
见三人拎着大包小包,收获满满,水井边正收拾菜的柳青豆忍不住道:“你们这是摘了些什么回来啊?这么多?”
32. 先人一步
季染笑眯眯地将一大爪枇杷拿起,柳青豆敏锐地捕捉到那抹黄,她惊喜地喊出声。
“枇杷看着可真黄,想必滋味不差。”
季染剥了一颗枇杷,走到柳青豆面前,喂给她品尝。
香甜的枇杷一入口,柳青豆面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更加热烈。
“真甜啊!”
季染笑眯眯地走进厨房,分别给胡兰香和胡勇喂了一颗枇杷,都夸今年的枇杷滋味不错。
枇杷上头到底是长了不少的毛,刚才在山里吃的时候可以不讲究,但到了家里还是需要拿去洗一下才能吃的。
季染将篓子里装着的枇杷、山鸡蛋和酸李子都拿了出来,嘱咐胡兰香把那山鸡蛋给打了做汤,自己则用盆端着李子和枇杷出去洗。
等到东西洗好之后,胡勇吃过几个香甜的枇杷之后,便对盆中的青色李子好奇起来。
“怎的还摘了这么些李子,熟了吗?”
胡兴龙闻言暗暗瞧了胡远山一眼,见他只顾着吃枇杷,才回道:“在山里碰着一棵李子树,远山便去摘了些。”
许是那几颗李子的模样有些诱人,胡勇捻起一棵就往口里放,眉头也随之皱起。
“这李子也太酸了吧?”
这时的季染恰好捧着一碗醋出来,她见胡勇已经吃了一颗李子,就抿唇笑了起来。
“那李子有些酸,这般吃怕是吃不下。我刚才去后房里拿腌笋的时候看到了旁边坛子的醋,想必拿醋来腌过一遍会好些。”
每年黄瓜结果之后,家里总会弄些醋黄瓜来吃,加了白糖的醋黄瓜酸酸甜甜的,既解暑清爽,味道还好,她极喜欢。
刚才下山的时候她就在想,这酸李子的味道难以入口,若是能配上些甜味就好,但一味地加白糖,且不说耗费大,单说那酸李子就算加了大量的白糖,恐怕也不一定能入味。
想了许久,刚才去后房预备拿酸笋做菜的时候就瞧见一旁的米醋坛,脑中灵光一闪,将酸李子拍一遍,加些米醋来腌制,那不就入味了么,到时候腌制出来的醋李子必定也跟醋黄瓜一般酸甜解渴。
“醋黄瓜?醋李子?”
“嗯。”季染微微点头。
“还是染娘的脑子活,醋黄瓜的滋味不错,那醋李子的味道想必也不会差。”
柳青豆夸赞,手上剥枇杷的动作也没停,将一颗刚刚剥好的枇杷放到口中。
另一头,灶台上已经将最后一道酸笋给炒好,饭菜全都摆上桌,胡兴龙和胡远山也都跟着添饭。
待到上桌吃了饭菜,胡勇吃过那道酸笋,忍不住夸赞道:“酸笋的味道不错啊,清脆爽口,酸得刚刚好,吃过之后在口中回甘,吃了还想吃。”
说罢,他又夹了一大筷酸笋放到碗里。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夹起酸笋品尝。
对于厨下腌菜之事,女人们自然多了几分好奇,柳青豆自然也不例外:“兰娘,从前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
听嫂嫂这般说话,胡兰香立马就领会对方的意思,她微笑道:“哪里是我的手艺,都是秦家妹子带着我和染娘一块儿做的。”
“隔壁家的手艺?”柳青豆纳罕,隔壁的秦怀英,她也时常见,没想到有这样一门好手艺。
“是啊,妗子,都是隔壁家的秦姨母帮着我和娘做的,今儿还是第一次开出来吃呢。”
原本柳青豆还说要学学腌笋的手艺,一听是别人家的,立马就歇了这心思,说不准这是人家的秘方呢。
这时,胡兰香也跟着道:“嫂嫂,我瞧你们都喜欢这酸笋,待会儿我给你们多拿些酸笋带回去。”
大快朵颐吃着饭的胡远山含糊不清地应道:“这酸笋真好吃,姑姑,待会儿你可得多拿些,我提得动。”
“这孩子......”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季染便将要再去山里摘枇杷去卖的事情给说了。
农活儿已经干完,晚些时候就能回镇上,胡勇等人自然无有不应。
约莫坐了半个时辰,众人便朝着东边山上的枇杷林出发。
“往年咱们都赶不上摘枇杷,没想到今年倒是赶上了。”
说起这事,胡勇就忍不住咧开嘴,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可看着不少人还在田里栽秧呢。
别人还在忙,也就说明去山里摘枇杷的人少。枇杷不过是吃着解馋的,哪里比得上赖以生存的粮食重要?
山路崎岖,胡远山走几步就要停一下,有时候还会趔趄,险些摔倒。
瞧他那走路心不在焉的模样,季染忍不住调侃:“二表哥,咱们上一次能捡到野鸡蛋是咱们运气好,哪里能回回都有这样的运气,你还是好好看看脚下吧。”
季染话音刚落,柳青豆也跟着笑:“染娘,你别提醒他,回头让他跌一跤才好,长记性!”
那边走着的胡远山有些不服气:“哼!”
之后低声嘀咕了几句,才加快走路的速度。
等到了枇杷林,果然就瞧见不少黄灿灿的枇杷,有些还泛着淡淡的青。
众人四散开,各自开始摘枇杷。
“小妹,这些枇杷树长的可真快,转眼就大了这么多,我记得咱们小时候,这片枇杷树还没这么大,结的果子也没有这么多。”胡勇有些感慨。
胡兰香笑了笑:“是啊,那时候咱们没有零嘴吃,就爱来这山里摘枇杷,那时候的枇杷树结的果也没这么多,还跟村里的孩子们吵过架,差点打起来。”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人和物都变了。
胡兰香将一颗枇杷剥开,放到嘴里,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嗯,枇杷的味道没变。
林子里的枇杷多,没摘多久,众人带来的竹筐和竹篓都装满了。
众人各挑着背着枇杷往山下走,这时,天边的太阳还高高地悬挂着,空气也比之前更加灼热,站在密闭的林荫下也更能感受到山林间的凉爽。
季染回头看了林子一眼,又扭头仔细看脚下的路,稳稳地往前走。
林间蹁跹的黑蝶似是受了惊动,从路旁的叶子往另一处的山谷里飞去,山谷里恰好吹来一阵风,吹散众人身上的燥热。
不远处的山林里似乎传来一阵说话声,那声音有些远,季染只能听到只字片语。
“摘...枇杷...去卖。”
通过听见的这些词句,季染大略知道对方也是通道中人,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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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她家晚一步。
*
回到家,季染和胡兰香帮着胡家人准备回镇上要带的吃食,包着的大包小包加起来足足有一大筐。
而那些摘回来的枇杷,自然也不能大摇大摆地摆在明面上,胡兰香有找了些东西给盖在面上才算安心。
瞧见母女二人准备的东西,柳青豆连忙推拒。
“哪里拿得了这么多东西?”
“怎么拿不了,家里三个男人,还拿不了这些?”胡兰香笑眯眯地抿嘴。
季染把挑东西的杠子准备好,才出声道:“妗子,咱们拿的这些算什么啊?之前您和舅舅贴补给我们的肉,那才叫多哩。”
说完,季染又瞧了胡兴龙一眼,凑到柳青豆身边悄声道:“舅母,大表哥成婚的日子若是定下了,可一定要提前给我们带消息?”
柳青豆给季染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提前知会你和你娘。这事儿啊,到时候还非得要你们来帮忙不可。”
说完,柳青豆那上扬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
胡兴龙的亲事坎坷,可不能再等了,她心里也期盼着许家姑娘早些进门。
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在赶着农活儿,自然没功夫操持婚事。
东西也都休整得差不多,胡勇等人也预备着往城里去,今儿一大早,他们就打听好了,村里有牛车要赶往城里。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喊声,季染开门跑出去瞧,立马就瞧见赶着牛车的程节。
这程节由奶奶拉扯长大,从前的生活极为不易,等到略大些,就去城里讨生活,赚了一笔小钱。
可他奶奶还在这村里,再加上老人家腿脚不便,他为了照顾奶奶,便买了车架,干起了赶车运东西的活儿。
他正值壮年,平时只要听说有活儿,他都乐意去干,倒也在村里干得风生水起。
听到程节在外面喊,胡勇几个便挑着担子往外走,他步履不停,肩膀上的扁担也跟着晃晃悠悠的。
胡兰香望着几人的背影,忍不住嘱咐:“慢些走。”
许是有些不放心,她又跟着上前走了几步。
前头的程节极有眼色,他连忙上前来帮忙,帮着胡勇几人将东西提上牛车。
等到将东西完全提上车,程节忍不住道:“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啊,怪沉的。”
柳青豆含糊了几句:“都是染娘和她娘给我们送的吃食和米粮,许是有些沉了。”
程节不疑有他:“这样啊,那确实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坐上了牛车,车辆也缓缓地动了起来。
终于得了空闲,胡兴龙也将季染刚才包给他们食盒打开,里头装着中午就做上的醋李子。
他捻起一颗酸李子,放到口中吸了吸,又嚼吧了几口,才惊喜地出声:“这醋李子的味道确实不错!清爽解渴!”
柳青豆正在和身后渐渐变小的胡兰香母女挥手道别,冷不防听到身后胡远山的声音,就知道这小子皮又痒了。
她嗓门也高了几分:“你手咋那么快?”
西边的太阳渐渐地往山边靠,晚风也渐渐变大,带走车上几人的嬉笑怒骂,声音也渐渐变得淡了许多。
33. 醋李子
送走胡家人,季染和胡兰香转头回屋,预备洗菜做饭。
季染担心枇杷会被压坏,找了一个大簸箕把堂屋里的枇杷给贪晾开。
这时,胡兰香似是想起什么,走到堂屋门口说话:“染娘,记得收拾一篮枇杷出来,待会儿给你秦姨送过去。”
“娘,我知道哩,我都收拾好一篮子了,待会儿就送去隔壁。”
“嗯。”胡兰香笑眯眯地点头,看了一眼堂屋内装着枇杷的小篮子。
季染把堂屋内的枇杷摊放好之后,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提着篮子往隔壁走。
来到隔壁院,季染刚进门就瞧见正在拿簸箕的秦怀英,季染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秦姨,干啥呢?”
秦怀英往外看了一眼,也笑着应道:“是染娘啊,快过来,今儿我们去地里,发现树上的杨梅也开始熟了,便摘了些,你快过来尝尝。”
“杨梅?”
提起杨梅,季染口中的唾液就止不住地冒出。
“是啊,如今的秧苗种上了,山上的杨梅也陆续开始熟了,我和大郎便摘了些。”
哗啦,竹篓里大大小小的红色果儿溜到了簸箕里,四散开了。
季染走近,将竹篮放下:“正好我今儿和舅家的表哥们一块儿去山里逛,摘了些山里的枇杷,也拿些给您和阿兄尝尝。”
刚才秦怀英就感觉季染手上提着东西,却没有仔细看,现下知道是枇杷,脸上也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呀,枇杷啊,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枇杷大都是甜的,不像杨梅,酸的多甜的少,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然是难得的美味。
果然,秦怀英品尝过一颗枇杷之后,就露出一抹甜蜜的笑。
“真甜呐!”话毕,她又嫌弃地瞧了一眼眼前的杨梅,“吃了这枇杷,我都不大想吃这酸杨梅了。”
季染捻起一颗簸箕里的杨梅,放到口中品尝,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很快又舒展开来。
“秦姨,其实这杨梅的滋味还不错,还有些甜,若您觉得酸啊,不如拿去煮碗甜水,那滋味倒是还行。”
“甜水?”
忽地,她想到今儿午时做的醋李子,轻拍了一下膝盖:“哎呀,我刚才出门的时候还说我忘了啥!我今儿做了些醋李子,我回去拿些过来给您尝尝。”
随后,季染便风风火火往外跑,秦怀英想拉她都没拦得住,不由地摇摇头。
嗔道:“这孩子。”
她提起地上放着的枇杷篮子,将其中放着的枇杷给腾出来。
梁进之恰在此时从屋内走出,他在门口左右看看:“娘,刚才我似是听见隔壁染娘的声音了?”
“哦,她们今儿去山里摘了些枇杷,便给咱们送了一篮枇杷。我还说要给她们家送些杨梅过去呢。哎,她拿来的这篮子倒是正好了。”
秦怀英将手里的竹篮抖了抖,到簸箕里捡了一些杨梅往篮子里放。
两家离得近,不过片刻功夫,季染就端着一碗醋李子回来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梁进之探寻地往外瞧,立时就见着一道柔美的身影款款地往里走。
因着刚才走的急,季染面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鼻头也泛着薄薄的汗。
梁进之的呼吸一窒,脑中浮现上次季染撞入他怀中的画面,脸上微微发烫。
“大郎,你愣着干啥,去把碗接过来啊。”秦怀英有些无奈,儿子只知道傻愣愣的站着,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
“哎!”
得了吩咐,梁进之快步上前接碗。那碗里的米醋加了糖,是以,他也能闻到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酸甜。
“染娘妹子的手可真巧,多谢。”
“没事,我也不过是爱鼓捣这些吃食,你们快尝尝,这味道怎么样?”
起初在院里看见梁进之,季染还觉得有些许尴尬,但说过几句话之后,刚才的那些尴尬也渐渐消散了。
“那我可得尝尝。”
梁进之从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夹起一颗醋李子喂给秦怀英尝了尝,李子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清脆可口,酸酸甜甜的,这李子的滋味倒是不错。”
“李子味道不错。”
季染得了夸奖,心里也有了谱儿。她刚才在家里也尝过这醋李子,自然有数。
只是她觉得好吃不算,还得旁人觉得好才成,既然尝过的人都觉得好,那也不枉她今儿联想出的这个好点子。
*
次日清晨,季染、胡兰香和秦怀英带着两筐枇杷和前些日子腌的酸菜坐上了去城里的牛车,等进了城,两人如熟门熟路地来到菜市场摆上摊子。
东西才放下,就有客人来问。
“你们这些枇杷看着可好,怎么卖呀?”
“枇杷一斤十文钱,您要么,这枇杷可甜了,我们昨儿刚从山里摘的,新鲜着哩!”
“十文钱?这是不是有些贵啊?”询价的男人倒不是真觉得这枇杷贵,只是想让这价格稍稍低一些罢了。
“叔,咱们这价格可算不上贵,合适的哩,别家摊位卖得还要贵一些。您尝一颗,我们这枇杷甜着哩。”
季染立马从球状的枇杷枝上摘下一颗黄澄澄的枇杷递给那人,那人没说话,只是将枇杷接过去品尝。
片刻儿之后,那人便麻利地掏钱买枇杷。
看着季染熟练招呼客人的模样,胡兰香自然也不甘落后,哪怕是还有些拘谨的秦怀英也有样学样地招揽来往的路人。
“来看看啊,开胃的酸菜,酸酸甜甜的醋李子,下饭又开胃哦~”
来往的路人听到几人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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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几人这里卖了稀奇的的东西,都赶过来凑热闹。
一个长相憨厚的壮实汉子蹲下身,探头看了一眼陶罐里的醋李子,眼神微微泛光。
“你们这青李子酸吗?”
“酸?”
秦怀英以为对方是怕这酸李子太酸,忙道:“这李子里头加了糖,又和了些醋一块儿腌,倒是没那么酸,吃着酸甜可口,极为清爽,您要不要来一些?”
那汉子有些犹豫,季染正好在此刻空了手,她看了那汉子一眼,试探道:“您要不要尝尝?毕竟每人的口味不一样,品出来的酸甜也不一样。”
“哎,那我就试试!”
秦怀英看了季染一眼,夹起一颗醋李子递给那汉子,对方伸出手指捻起那颗青色的的李子放到口中品尝。
“嗯,倒是有些开胃,看着今日的晨光,估计跟昨日一般热,吃了还能解些暑气。”他看了一眼陶罐内的酸李子,道:“这里头的李子我都要了。”
“都要?”不过犹豫了片刻,季染开口询问,“您可带了东西来盛放?”
季染几人今日只带了几个碗,倒是没考虑到客人要买这么多的情况。
那客人见这样儿,不过踌躇了片刻,道:“要不我加些钱,你们把这罐子也卖给我吧?我家离这有些距离,我娘子恐怕等不及。”
“这...”不过犹豫了一瞬,季染就将事情给答应了下来。
这时,秦怀英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想要酸的果子,她赶忙推出了后头竹篓里放着的杨梅,递给那汉子品尝。
那汉子也不含糊,又买了些杨梅和酸笋酸蕨菜。
等那人走了,胡兰香才探出头看那汉子的背影,笑道:“染娘,没想到咱们这醋李子也能卖出去。”
“染娘做的醋李子的味道不差,有人买倒也算正常。”秦怀英将酸蕨菜挪了位置,移到醋里子空出的位置上。
季染乐道:“咱们今儿运气好,才来这么一会儿,就卖出这么些东西,也算是开了个好头,说不准待会儿咱们能将东西全都卖光哩!”
“说的是,不过那汉子要买酸的,恰好咱们卖的东西大都是酸的,买卖双方都乐得做这生意。”胡兰香点了点头,之后叫卖的声音也愈发大。
许是因为这集市上卖枇杷的人并不算多,又或是枇杷的黄色太过显眼,来摊位上询价的人倒也不少,人们又都爱凑热闹,倒是也跟着拉巴了酸蕨菜、酸笋、杨梅的生意。
三人忙碌了一早上,站着买卖东西就没停歇过,等到天上的太阳把几人烤出了一脸的汗,那些东西才总算卖完。
收拾摊位上的担子和竹筐时,秦怀英有些不可置信:“我还以为咱们的酸蕨菜和酸笋会剩下,没想到竟然全都卖完了!”
“是啊,没想到这些酸菜也这般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