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零,偷偷跟前夫他哥领了证》 第001章 如果有来生 夏日炎炎,天气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姝玉匆匆将电瓶车停在医院门口,拎着保温桶大步走进住院部。 许是走得急了,牵动了手术的伤口,后腰隐隐作痛。 半个月前,秦姝玉给患了尿毒症的儿子捐了一颗肾,虽然医生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她现在爬两层楼梯都觉得累,人也很容易疲惫,消化还不好。 不过秦姝玉不后悔,儿子是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奋斗的最大动力。 而且她的儿子一直很孝顺,总是让她别出去干活了,免得累着了。 秦姝玉满怀期待地踏出电梯,走向肾病内科214病房,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儿子心疼的声音:“妈,我不饿,大热天的你当心累着。” 秦姝玉嘴角含笑,正想说她不累,病房里就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 “妈累点不算啥,你生病了要多吃苹果补充维生素。来,阿彬,你也吃一块,这些日子你晚上都在这陪床照顾咱们儿子,辛苦了。” 透过门缝,秦姝玉看到自己去年从国外回来的堂姐秦雪薇拿着水果刀切了半边苹果给儿子何怀秦,然后又从另一半上划下一小块亲手喂给何彬。 在她面前素来腼腆,在外面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一下的何彬竟当着儿子的面咬住了苹果。 小姑子何芳芳坐在不远处,瞅见这一幕,啧啧摇头:“你们俩真是够了,我上学那会儿就这样,几十年了,当着怀秦的面还这样,也不害臊。” 何怀秦笑呵呵地说:“姑姑,你别说了,我爸妈要不好意思了。”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秦姝玉只觉晴天霹雳,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扑通一声倒在了门上,引得病房内的四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见是她,病房里有一瞬的寂静。 秦姝玉用颤抖个不停的手扶着门框站稳,哆嗦着唇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你们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秦姝玉你当年对我哥死缠烂打,拆散了他们这对有情人就该想到这一天。怀秦是我大哥和雪薇姐的亲生儿子,要不是你,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分离这么多年。”脾气火爆的何芳芳站出来打抱不平。 秦姝玉指了指自己:“我死缠烂打?当年是秦雪薇她妈给我介绍的你哥。” 何芳芳翻了个白眼:“人都不在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如今雪薇姐也回来了,你还有点良心就把我哥和怀秦还给她。” “知道我哥为什么会给怀秦取这个名字吗?是因为思念雪薇姐,也是让小秦不要忘了他的亲妈。” 秦姝玉不理她,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病床边,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怀秦,你告诉妈,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何怀秦抬头,眼底早没了往日伪装的温情,只有嫌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辛苦陪着你做戏了,秦雪薇才是我的亲妈。我妈回来了,我爸这么多年也一直想着她,你就做一次好人,成全我爸妈吧。” “等下,离婚协议上你记得放弃房子。那老房子是单位分给我哥的,跟你没关系。”何芳芳补充道。 老房子那片区域传出要拆迁,得赔不少钱。 秦姝玉指着自己:“跟我没关系?当初单位要求出钱买断这套老房子,差钱是我抵押铺子贷款才凑齐的,而且这是我跟他结婚后分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何彬,你怎么说?” 何彬不敢看她的眼神:“姝玉,那些年你没工作,这套房子是单位分给我的。” 秦姝玉明白了,他们不止要赶她走,还要她净身出户。 看着眼前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的丈夫,还有无数个夜晚不眠不休照顾养大的儿子,秦姝玉心寒至极。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那我的孩子呢?何怀秦是你们生的野种,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秦雪薇叹了口气,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你早产,那孩子生下来只有巴掌大,三斤多重,没养活。大家怕你太伤心,就把怀秦养在了你的名下。” “大家?何彬,这么说你爸妈,我爸,我奶奶他们也都知道了?”秦姝玉心如刀割,“是了,十月怀胎,大着肚子瞒得过外人,瞒不过家里人。” 原来所有的人都在骗她! “何彬,你要还是个人就告诉我实话,我的孩子去哪里了?何怀秦这野种又是心脏病又是尿毒症,从小就在药罐子里泡大的都能活,我的孩子怎么就养不活。” 何彬目光闪烁,不敢看秦姝玉的眼睛。 何芳芳撇了撇嘴:“都说死了,你怎么不信呢?谁让你当初非要在我哥和雪薇姐之间插一脚。” “当年雪薇姐未婚生了怀秦,她要去上大学没法养孩子,我哥也舍不得让怀秦当私生子被人嘲笑,就想让你早点生,对外说生的是双胞胎,便在门口撒了点油。” “哪晓得你这么不争气,竟然难产,孩子在肚子里憋太久,医生说是缺氧窒息,生下来就是个死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 可何怀秦每次生病,婆婆小姑子,甚至是何彬和公公都埋怨她,说她当时太不小心,摔跤早产,导致何怀秦的身体太差。 他们这些东西简直不是人。 秦姝玉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何芳芳嫌恶地跳了起来:“哎呀,你该不会要死了吧,别来触我们的霉头,赶紧滚。” 她辛苦养大的何怀秦也是一脸的嫌恶。 秦姝玉怒到了极点,抱起保温桶扑到床上,狠狠地砸在何怀秦的脑袋上:“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们还我的儿子,还我的肾……” “流血了,疯子,你干什么?小秦才动了手术。”何彬、秦雪薇、何芳芳连忙上前用力推开她。 秦姝玉被推得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又吐出一口血,人跟着墙壁滑倒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 “我们家何彬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先去他爸厂子里干几年临时工,等他爸退休,他就顶替他爸的工作,你们家这丫头呢?” 何彬亲妈钱淑云语气骄傲,目光挑剔地看着坐在一旁低垂着头的秦姝玉。 儿子这对象,除了一张脸,她真是哪哪都不满意,偏生儿子执意要娶,又在这丫头身上花了不少钱。 她心里再不乐意,也拗不过儿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伯母汪萍连忙笑道:“这不等安置吗?再说了,钱姐你家条件这么好,三个人都有工作,这家里没人收拾,以后生了孩子也需要人照顾,肯定忙不过来。我们家姝玉从小就勤快,还烧得一手好菜,正好可以在家里照顾孩子,洗衣做饭,你们上了一天班回家也有口热菜热饭吃,不用那么辛苦。” 说着汪萍悄悄捅了捅秦姝玉的后背,示意她机灵点,在未来婆婆面前好生表现。 秦姝玉岿然不动,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老天开眼,她竟然重生回来了,回到了1977年4月12号,跟何彬定亲的那一天,回到了她上辈子悲惨命运开启的那一天。 第002章 讨回工作 秦姝玉看着自己还白皙纤细的手指,感觉着完好无损的后腰和健康的身体,激动得差点落泪。 真好,她的双手还没因为十年如一日的操劳变得粗糙变形,她的肾也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身上。 “姝玉,姝玉,叫你呢,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大伯母略带不满的声音拉回了秦姝玉的思绪。 秦姝玉蹭地站了起来:“我,我肚子不舒服,去趟厕所。” 丢下这话,她扭头就跑。 汪萍连忙打圆场:“这孩子吃坏了肚子,难怪今天话这么少。何彬,你去看看。” “是,大伯母。”何彬起身追了上去。 秦姝玉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飞快地拐进了厕所,她怕慢一步自己就会控制不住,捡起砖块砸烂何彬这人渣的脑袋。 仇当然要报,但她不能为了这么个烂人把自己搭进去。 秦姝玉进了厕所,假装没看到何彬追了过来,啪地一声关上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那里光滑细腻,还没那道丑陋得像蜈蚣一样的伤疤。 真好啊,她真的回来了! 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秦姝玉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肯定不会跟何彬结婚。 但现在就直接拒绝,也太便宜他们了。 秦姝玉上辈子在一个生物学教授家里做保姆时曾听到对方跟学生讨论遗传的神奇之处。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孩子,遗传基因都一样,可却有的聪明,有的愚钝,有的健康,有的体弱多病。父母与子女之间也是缘分,稍有差池,换个日子,生出来的就是另一个孩子。 秦姝玉担心自己的改变会扇动蝴蝶的翅膀,导致何怀秦的命运发生改变。 如果秦雪薇生的孩子不再是病怏怏的何怀秦,那她上辈子吃了三十年的苦,她捐掉的那颗肾,这些仇找谁报? 他们不是嫌她妨碍了他们,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吗? 她当然要成全他们。 秦姝玉仔细回忆了一下,何怀秦上辈子用的是她孩子的生日,公历1978年2月3日,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六,但他实际的生日应该在这之前。 按照怀胎四十周左右生产来算,何怀秦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前后怀上的。 所以秦姝玉只要拖到下个月她跟何彬结婚之前,秦雪薇就能顺利怀上何怀秦。 而这段时间,她正好可以想点法子搞钱,脱离这个所谓的家。 在厕所里整理好了情绪,秦姝玉拉开门。 外面何彬立即松开了秦雪薇的手,心虚地看了一眼秦姝玉,先发制人:“姝玉,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啊?” 秦姝玉看着表面淡然,实则眼底暗带得意的秦雪薇,再瞅瞅明显有些不自在的何彬,暗叹自己上辈子真是眼瞎,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她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秦雪薇都有对象了,私底下还跟何彬勾勾搭搭呢? 没错,秦雪薇有对象,而且是他们区革委会主任的宝贝外甥夏振。 夏振父母也都是干部,家庭条件极为优越,可以说在他们江甸区是横着走的那一拨。 靠着这层关系,秦雪薇在去年秋天进了福利待遇都很好,人人艳羡的市纺织厂。 秦姝玉曾看到过夏振一次,他长得人高马大,眼神凶戾,手不安分地搭在秦雪薇的肩膀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个未来小姨子。 一瞧就不是正经人。 跟长相斯文、皮肤白皙,说话温吞书卷气很浓的何彬完全是两类人。 秦姝玉不觉得秦雪薇会同时喜欢上这两种性格完全迥异的男人。 想来夏振跟她一样,都是秦雪薇和何彬的踏脚石,等到无用的时候就会被一脚踹开。 难怪上辈子夏家出事后,秦雪薇火速跟夏振划清了界限。 但现在夏振还没失势,是张可以利用的好牌。 秦姝玉装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淡淡地回了一句:“刚才肚子难受,没听见,雪薇你怎么也过来了?” 秦雪薇上前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偏着头笑眯眯地说:“我妈见你一直没回来,让我过来催催你,别让你未来婆婆等久了。” 说着还促狭地冲秦姝玉挤了挤眼睛。 秦姝玉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到堂屋。 汪萍和钱淑云已经讨论到彩礼和嫁妆的环节了。 “这……现在结婚都三大件,只一个收音机连只手表都没有,这说出去不大好听吧?”汪萍侧头看向秦姝玉,又说,“我家弟妹走得早,二弟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姝玉养大不容易,姝玉,你说是吧?” 秦姝玉知道,汪萍这是让她开口向何家索要彩礼。 她上辈子感念着父亲的养育之情,又想着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又没工作便开了这个口,要了一百块钱的彩礼,因为这事,结婚后钱淑云没少阴阳怪气。 这一百块钱压得她在去钱家抬不起头来。 但这一百块钱也没落到外婆手里分毫,全被奶奶刘惠芬拿走了,外婆生病,她求奶奶给点钱治病,奶奶非但不给她钱,还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呵呵,这辈子他们又故技重施,不为她争三大件,只要钱,以便好扒进自己的口袋里。 钱淑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比起每一样都要上百块,还需要票的三大件,一百块钱就娶个媳妇回家真是太划算了,以后还能借此拿捏儿媳妇。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最后实惠全被他们拿了,骂名还得她来背。 秦姝玉不接汪萍这话,而是当着钱淑云的面,直白地问道:“大伯母,你什么时候把印刷厂的工作还给我?我记得当初说好的,你暂时顶替我妈的工作,等我长大了就把工作还给我。现在我都要结婚了,算是个大人了吧?” 第003章 恶婆婆神助攻 秦姝玉的大伯秦建平小时候摔断了腿,是个瘸子,因此很不好说亲。 在城里相了几个姑娘都没成功,最后只好娶了农村户口没有工作的汪萍。 八年前,秦姝玉母亲沈月去世,留下了一个印刷厂的工作指标。 她只有秦姝玉这么一个女儿,照理来说,应该由秦姝玉顶替这份工作的,但当时秦姝玉才十岁,刘惠芬舍不得这份工资,就让钱淑云顶替了沈月的这个工作。 当初说好,等秦姝玉长大了就把工作还给她。 但她去年都高中毕业了,刘惠芬和汪萍还是绝口不提这事,秦姝玉私底下找过她爸秦建新,秦建新每次都是让她别急,他会处理云云。 结果这一处理就是大半年还没处理好。 要不是秦姝玉是个独生女,她早被安排下去当知青了。 上辈子,拖来拖去,拖到印刷厂倒闭下岗,这工作也没还回来。 秦姝玉知道,指望他们良心发现自觉归还工作那是做梦。 她站出来争取,这个家没人会站在她这一边,还会骂她不懂事,不会为家里考虑。 双拳难敌四手,好在今天来了个神助攻。 依钱淑云的势利和精明,肯定不会放过这桩好事。 果然,钱淑云一听秦姝玉有工作指标,还是正式工,原本还板着的脸立马笑开了花:“哎哟,亲家,你们怎么不早说?姝玉都成年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去上班肯定没问题。至于三大件,我们家会想办法,争取都给姝玉配齐全了,让她风风光光嫁到咱家。” 三大件才多少钱,有了工作每个月都能有好几十块,一年的工夫就回本了。 而且就算秦姝玉想在家做家务带孩子,这工作转出去也能卖个一两千块。 她亲妈留下的工作,没道理便宜大伯母,这块肉怎么也该落在自己家里才对。 相较于钱淑云的开心,汪萍的笑容就很勉强了:“这……这事咱们回头再说,今天是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一样一样,婚事跟工作都是人生中的大事,一起处理了,双喜临门。”钱淑云可不会轻易被汪萍带偏。 汪萍不占理说不过她,又舍不得这份工作,便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家里的老人,还有姝玉她爸。” 说曹操曹操到,秦姝玉的父亲秦建新一身木屑地从厂里回来。 他们兄弟都是锯木厂的工人,经常上夜班。 秦姝玉连忙喊道:“爸,你回来了,钱阿姨有事要跟你商量,是关于我的婚事和工作上的事。” 秦建新是个甩手掌柜,听闻这话,直接就说:“让你大伯母跟你钱阿姨商量,她的意思就是咱们家的意思。” 秦姝玉心里泛起一阵不适。 上辈子还不觉得,现在重生回来,多了几十年的阅历,她觉得她爸这态度太奇怪了,她怎么说都是他唯一的女儿。 女儿终身大事他都不过问一句,就这么放心交给外人吗? 他这样的态度,也难怪婚后何家人看不起她。 自己的血脉至亲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婆家又怎么会重视你,尊重你! 秦姝玉面色不变,笑眯眯地跑过去,拉着秦建新的胳膊:“那可不行,大伯母说了,这事得问你的意见。爸,你就过来帮我们拿个主意吧。” 话说到这份上,秦建新也不好再推脱。 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过来跟钱淑云打了声招呼。 钱淑云的目光隐晦地在秦建新和汪萍身上绕了一圈,然后笑盈盈地说:“亲家,姝玉都十八,高中毕业要嫁人了,也该参加工作了,她妈的工作指标还被她伯母占着,我呀也是担心,这事传出去了,别人说你家嫂子霸占着侄女的工作不好听,所以今天才特意给你提个醒。” 秦姝玉憋着笑。 她这哪是提醒啊,这分明就是威胁,不得不说,钱淑云不当婆婆当队友还真是给力,比渣男何彬靠谱多了。 钱淑云在街道办工作,认识的人多,嘴巴又碎又利索,她要是故意把这事宣扬出去,要不了两天,半个江甸区都会知道汪萍霸占侄女的工作不还。 秦建新和汪萍的脸色齐齐大变。 汪萍看向女儿,眼里焦急,希望聪明的女儿能帮她想想办法,保住工作。 秦雪薇也没想到钱淑云这么难缠,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的。 她哀怨地瞪了何彬一眼。 何彬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妈,都是一家人,外头的人哪有资格说三道四啊。这事想必秦叔叔心里有数,就交给秦叔叔来处理吧。” 秦建新见有台阶下,当即表态:“是啊,亲家你放心,姝玉工作的事过几天我们就去办。” 两辈子,秦姝玉从他口中听到过太多的“过几天”了,压根儿就不信这鬼话。 工作的事想要办成,必须得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不然等她奶奶回来,等汪萍回过神来想好了对策,这事铁定又得黄。 秦姝玉心里有了计较,既然何彬敢跳出来坏他的好事,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抬起头委屈地看着何彬,小声抱怨:“可钱阿姨先前说我没工作,是个吃闲饭的,三大件也别买了,彩礼就一个收音机,小田他们都买了缝纫机、手表、自行车。我这不是想着我要是有了工作就能给你长脸,让钱阿姨高兴吗?” “爸,这事我跟你提过好几次了,你每次都说过几天,过几天你又要加班。我记得当初我妈走的时候,外婆过来,跟你们商量好,这工作暂时让大伯娘顶替,工作指标还是我的。” “雪薇姐,你老是看阿彬干嘛?回头姐夫知道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秦姝玉火力全开,平等地创飞了在场每一个人。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都碍于还有“外人”在,不好发火。 钱淑云刚开始挺生气的,觉得秦姝玉不会说话下了她这个未来婆婆的脸面,但看到连秦建新和汪萍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这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她知道该向着谁呀,不会像她那个傻儿子,分不清里外亲疏。 她咳了一声,站出来道:“哎呀,姝玉真是个耿直的孩子。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你妈的工作肯定是留给你的,亲家,你说对吧?” 秦建新脸憋得通红:“当然,咱们当初说好的,还请印刷厂的领导做了见证,姝玉她妈的工作就是留给她的。” “真的吗?爸,你今天已经下班了,正好有空,那就陪我们一起去印刷厂把这事给办了呗。”秦姝玉趁热打铁,连忙欢喜地说道。 钱淑云也想早点敲定未来儿媳工作的事,点头道:“姝玉说得有道理,正好大家都在,也省得下次又要跑一趟了。” 秦建新到底还要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推脱,只得道:“好吧。” 汪萍听到这话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声音尖利地喊道:“建,二弟,这……这么大的事等妈回来商量商量吧。” 秦姝玉偏头看向秦建新:“爸,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主,还要问奶奶吗?” 钱淑云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建新。 秦建新面子绷不住,狠狠剜了秦姝玉一记,气冲冲地说:“你的事老子做不了主谁做得了主?走,现在就去,马上把工作转到你头上,也省得你这死丫头三天两头找事,搞得这家里谁会贪图你这破工作似的!” 不贪图那倒是早点还给她啊。 秦姝玉心里吐槽,嘴上却跟抹了蜜一样:“爸,我这不是想早点工作,这样就不用在家里吃白食让你养我吗?等我发了工资,也好打酒买肉孝敬您啊!” 这话让秦建新心里舒坦了不少:“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走吧,早点给你办完省得你老惦记。” “好嘞,爸,钱阿姨,咱们走。”秦姝玉还不忘叫上钱淑云这个神助攻。 钱淑云点头跟上,走到门口见儿子还没动,立即剜了他一眼:“阿彬,你磨蹭什么呢?没看你对象和未来老丈人都走了?” 她着重在“对象”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何彬只得应了一声,又看了眼秦雪薇,这才追了上去。 转眼间,院子里的人就走了个精光。 汪萍气得直跺脚:“不识好歹的野丫头,亏得我还好心给她介绍了这么好的对象,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雪薇,你快想想办法,妈要是没了工作,仅凭你爸那点工资,咱们家怎么够花啊?” 秦雪薇也烦,眼睁睁地看着堂妹跟自己喜欢的人议亲,她还得假装大方地恭喜对方,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但想着何彬走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她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她掏出巴掌大的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见口红没花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看着着急不已的汪萍:“妈,你急什么,办手续还要好一会儿呢?你找奶奶,只要她过去这事就成不了。” 汪萍一拍脑门:“哎呀,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不是那老婆子的意思,她哪能一直占着秦姝玉她妈的工作不还啊? 她家闺女就是聪明。 汪萍连忙骑上自行车跑出去找人。 第004章 汪萍的救兵来晚一步 秦建新走到半路就后悔了。 家里是什么想法,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他妈早就私底下跟他放了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孙女都是给别人家养的,只有孙子才能继承他们老秦家的香火,所以工作也好,房子也好,钱也罢,那都是要留给她宝贝大孙子的。 今天他要是带着秦姝玉去印刷厂将工作转给了秦姝玉,回去他妈铁定要发脾气,骂死他。 但话已经说出了口,未来亲家和女婿都在一旁看着,他也不好出尔反尔。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把事给办了,于是脚步越来越慢,很快就落到了最后。 秦姝玉发现秦建新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后面,扭头再看他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便猜到他是后悔了,悲哀的同时又有着浓浓的不解。 为什么?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的父亲在大事面前从不站在自己这边,她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啊,他不偏袒自己却偏向别人,这是为什么? 秦姝玉心里不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落实工作的事。不然要是被她奶奶知道了,今天这事只怕又要黄。 秦姝玉深呼吸一口气,正在思量对策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妇人过来。 她盯着看了几秒,灵机一动,挥手激动地喊道:“肖阿姨,你好!” 肖红闻声停下脚步,抬起头盯着秦姝玉仔细看了一会儿,眼中的迷茫很快被惊喜取代:“哎呀,你是姝玉吧,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走,去阿姨家坐一会儿。” “谢谢阿姨,改天吧。我去年高中毕业,现在要定亲了,我爸带我去印刷厂将我的妈的工作指标改成我的。”秦姝玉指了指旁边的秦建新笑眯眯地说。 肖红看了一眼秦建新,眼底的笑容淡了一些:“秦同志,姝玉去年高中毕业就该来办了呀,走,我带你们去厂子里,一会儿就帮你们办好。” 她是印刷厂办公室主任,以前跟秦姝玉她妈关系很不错,有她这个熟人帮忙,手续会办得更快。 秦建新心里不乐意,但对方主动帮忙,他这时候也不好拒绝,只得勉强点点头:“谢谢肖同志。” 肖红很健谈,摆手道:“谢什么,小事。我以前跟小月是好朋友,她的女儿也算我半个闺女,这点小事应该的。” 说完,她亲密地挽着秦姝玉的胳膊,低声问她这几年的学习和生活。 秦姝玉感觉到她真情实意的关心,心里不禁有些暖暖的,捡了些开心地说。 很快,几人就到了印刷厂,肖红带着秦姝玉去办手续。 有她这个办公室主任开路,以往要拖拖拉拉好几个小时,跑几趟才能办妥的手续,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好了。 当最后一页需要签字的纸落到秦建新面前时,秦建新只觉手里的笔如有千钧重。 这一笔落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回去家里肯定要闹翻天。 “爸,你手怎么抖啦,是工作太累了吗?那等我上了班,领了工资,你那工作也别干了,天天晚出早归熬夜,太累了。”秦姝玉“体贴”地说。 锯木厂机器耗电量大,工厂实行错峰作业,在半夜用电量小的时候开机器加工木材,所以秦建新兄弟的工作时间经常是半夜到第二天上午。 看了一路,钱淑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秦建新哪是手抖啊,分明就是不愿意把工作给闺女,怕闺女带着工作出嫁便宜了外人吧。 她笑着说:“亲家,你这手要写不了字,那就按个手印吧,这也算数的,对吧,肖主任?” 肖红点头:“可以,按手印也行。” 秦建新拖无可拖,黑着脸干净利落地落下自己的名字。 肖红拿过纸,笑眯眯地对秦姝玉说:“姝玉,欢迎你成为咱们印刷厂的一员,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秦姝玉心里的大石落地:“谢谢肖阿姨。” 肖红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以后遇到困难来找阿姨。” “好的,肖阿姨,今天麻烦您了,改天我再去看您。”秦姝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跟肖红告别,跟在秦建新的后面出了印刷厂的大门。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一辆自行车就急刹停在他们面前,紧接着刘惠芬颤颤巍巍地车上爬下来,用吃人的目光瞪着秦姝玉:“办完了?” 秦姝玉仿佛没看出她的愤怒,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里崭新的工作证:“奶奶,已经办好了,以后你孙女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再也不是在家吃闲饭的那个了,你开心吧?” 刘惠芬气得差点吐血,正欲发火,听到噩耗的汪萍气得恼火地推开了自行车。 二八大杠自行车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重重砸在刘惠芬的腿上,刘惠芬跟着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第005章 奶奶和未来婆婆的算计 “哎哟,医生,轻点,轻点……”缝合的过程中,刘惠芬痛得直打哆嗦。 她也是倒霉,自行车倒下来时一根突出的铁丝划破了她的小腿,流了不少血,现在刘惠芬都还觉得脑袋有些晕。 医生手很稳,丝毫不受影响,快速将伤口缝合好:“阿婆,这两天会比较痛,你忍忍,等伤口愈合就好了,一会儿护士来给你打一针破伤风。” 听到还要痛好几天,刘惠芬差点气昏过去。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汪萍一眼,这不争气的老大媳妇,天天吃那么多,却连个自行车都扶不稳。 汪萍自知闯了祸,瑟缩了一下,小声说:“妈,对不起,我这不是被姝玉给吓得的吗?” 这招祸水东引还真是有效果,刘惠芬马上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她抬头,阴沉沉地盯着秦姝玉:“工作真的转了?” 秦建新生怕气着了老娘,一个劲儿地给秦姝玉使眼色,嘴上含糊道:“还差最后一点呢,妈……” 秦姝玉却仿若没看到他的暗示,再次掏出工作证,大大方方地摊开,将写着自己名字的地方展示在刘惠芬面前:“是啊,奶奶,你看这盖了钢印呢,做不了假的,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以后你两个孙女都是吃国家粮的,奶奶你走出去也倍有面子呀,你说是不是?” 是个屁! 这死丫头都说亲要嫁人了,工资以后还能交给她啊?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一直让老大媳妇占着秦姝玉的工作。 老大媳妇虽说也是外人,可好歹嫁进了他们秦家,每个月赚的工资要交一半给她,剩下的钱大多都进了她孙子的肚子里,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孙女就不一样,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 这不,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 不行,一个月好几十块呢。 她辛辛苦苦将这死丫头拉扯长大,还没享福就便宜了何家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刘惠芬板着脸:“你翅膀长硬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奶奶说一声就自己去办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秦姝玉可背这锅,她怯生生地瞄了一眼秦建新,用比较小但整个病房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我爸说我的事他都做不了主,谁还做得了主,我爸同意了的。” 秦建新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妈,我,不是,我没那个意思,”秦建新百口莫辩,扭头瞪着秦姝玉,“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秦姝玉眨了眨眼睛:“爸,上午你在家里说的呀,当时大伯母、钱阿姨他们都在呢,钱阿姨,是吧?” 钱淑云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亲家婶子,亲家也没说错呀,当爹的还做不了女儿的主吗?” 刘惠芬气得心肝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大声说道:“二丫头,工作可以给你,但你还小,不懂事。以后你的工资奶奶去领,帮你存起来,免得你乱花了。” 没收就没收,还非得扯张遮羞布。 不过她这算盘注定是白打了,因为秦姝玉打算将这工作卖了。 一是因为她外婆身体不好看病需要钱,明年才改革开放,短期内秦姝玉也没什么挣钱的门路,卖工作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二是刘惠芬和汪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必然会为了工资的事上单位闹,还不如卖了一劳永逸。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印刷厂别看现在是铁饭碗,光鲜亮丽,但进入八十年代后很快就会被淘汰,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最后破产倒闭。 这工作本来也干不了多少年,与其三十岁就下岗失业四处找工作,还不如现在拿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再另谋出路。 虽然心里有了计较,但秦姝玉并不想让秦家人知道,免得他们出来坏事或抢这笔钱。 所以秦姝玉立马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了眼秦雪薇:“可是雪薇姐的工资就她自己拿着呀。” “你能跟雪薇比吗?她的工作是她有本事,自己聘上的,你的工作可是你大伯母让给你的。”刘惠芬不满地说。 秦姝玉纠正她:“奶奶,你说得不对,我的工作是我妈留给我的,不是大伯母的。奶奶,我要结婚了,这事我听钱阿姨的。” 刘惠芬气不打一出:“你个死丫头,赔钱货,还没嫁呢就净向着婆家去了。” 相较于她的愤怒,钱淑云却很满意。 这个儿媳妇虽然有时候说话气死个人,但实在,拎得清,分得清楚以后到底谁才是跟她一家的。 既然儿媳妇都把话放这了,她这当婆婆的也不能掉链子:“亲家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这女人嫁了人,不跟丈夫,不跟儿女一条心,那跟谁一条心啊?这日子还咋过啊?您说是不是?当然,作为子女,咱们该孝敬老人的也一分不少,你放心,以后阿彬和姝玉一定会好好孝敬婶子和亲家的。” 便宜全让你占了,你当然这么说了。 刘惠芬翻了个白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二丫头年纪还小,哪有刚毕业就马上结婚的,外头的人还不知怎么想咱们家呢。二丫头得在家里多留几年,结婚的事过几年再说,现在可以先定亲。” 那先前怎么就同意了? 说到底还是想让她多给家里交几年工资,多在家里干几年的活儿。 秦姝玉压根儿就没打算嫁给何彬,结婚的事推不推迟都无所谓了。 所以她不开口,低垂着头,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实则在看秦雪薇的反应。 活了两辈子,秦姝玉一直没想通,秦雪薇既然挺喜欢何彬的,那为何要将自己介绍给何彬,极力促成这门婚事,总不能是她有偷情癖,喜欢做小三吧? 秦姝玉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秦雪薇听到这话果然比秦姝玉这个当事人还急:“奶奶,这……咱们都说好了,怎么能反悔呢?你说是吧,何彬……同志?” 何彬被她点名,立马道:“是啊,奶奶,我跟姝玉……两情相悦,定亲的事都传出去了,这又不结,传出去不大好吧。” 钱淑云看着儿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心里来气。 如果现在她都还看不出来儿子真正喜欢的是谁,那这几十年也白活了。 但这个秦雪薇明显心眼子很多,把她儿子支使得团团转,真要嫁进他们何家,以后儿子肯定有了媳妇忘了娘。 而且这个秦雪薇明明有了对象,还跟自己儿子勾勾搭搭的,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给她儿子戴绿帽子了。 相较之下,还是一心向着她儿子,傻乎乎好拿捏的秦姝玉更好。 为了断掉儿子跟秦雪薇这不清不楚的关系,钱淑云咳了一声,做出了让步:“亲家婶子,两个孩子都谈婚论嫁了,这又突然说不结了,传出去这不是惹人笑话吗?这样吧,姝玉孩子生下来之前,每个月的工资一半交给娘家,一半交给婆家,等她生了孩子,花销大了,每个月交三分之一给娘家,给您和她爸养老。” 秦姝玉目瞪口呆。 好家伙,都不征询一句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就把她未来几十年的工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第006章 相亲背后的真相 钱淑云做了让步,刘惠芬也挺满意的,两人很快就谈妥了秦姝玉以后的工资分配。 随后又客套了几句,钱淑云就带着何彬先回去了。 一出医院,她的脸马上拉了下来:“阿彬,我不管你跟那个秦雪薇以前有什么瓜葛,但你记住,你现在是定了亲要结婚的人了,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了。不然被人发现,你不要脸,我跟你爸还要脸呢!” 何彬没想到被他妈发现了,很是尴尬,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矢口否认:“妈,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没有那是最好不过。”钱淑云怕激起儿子的逆反心理,没有多言,但还是叮嘱道,“你要不喜欢那秦姝玉,这门亲事就算了。” 何彬没想到他妈刚才在病房里还跟刘惠芬亲热极了,亲家长亲家短的,现在竟说出这种话:“妈,那你刚才跟她们争那么多干什么?” 钱淑云白了儿子一眼:“那不是想着万一你们又结了呢,咱们家总不能太吃亏吧。阿彬,这天底下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娶秦家的,你想想吧。” 何彬想起秦雪薇泪眼婆娑的样子,咬牙道:“妈,我不后悔,我……我就是想娶秦姝玉。” 钱淑云看了儿子一眼,没再多说。 也罢,这秦姝玉看起来是个缺心眼又向着婆家的,娶进家门,以后肯定不会像有些媳妇那样处处向着娘家,分不清亲疏。 至于那个秦雪薇,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一瞧就是不安分的,只怕是耍着她这傻儿子玩,也只有她家何彬老实才会当真。 不过男女之间这点事,男人又不会吃亏,她也懒得管了。 * 刘惠芬怕住院花钱,打完了破伤风针,不顾医生让她在医院养两天伤观察观察的劝阻,吵嚷着非要回家。 秦建新只好背着她出了医院。 秦姝玉知道,一会儿回去她肯定要挨批,便找了个借口开溜:“奶奶,爸,我去厂里领点明天上班需要的东西,晚点回家。雪薇姐,奶奶就交给你照顾了,晚点我回来跟你交班。” 说完不给这几人开口的机会,拔腿就跑。 汪萍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成天就只知道躲懒。” 刘惠芬斜了她一眼:“怎么,都不想管我这个老婆子了?” “妈,哪有的事啊,我……我就是说说姝玉,大姑娘了,还成天不着家的,亲奶奶生病了都还往外跑。”汪萍没忘给秦姝玉上眼药。 人老了最怕被人嫌弃,刘惠芬也不例外,听到这话再想到今天秦姝玉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心里窝着火:“等这死丫头回来,我要她好看。” 汪萍满意了,还想火上浇油,旁边的秦雪薇连忙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过犹不及。 汪萍这才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回到家吃过午饭,等刘惠芬睡着后,汪萍迫不及待地将秦雪薇拉回了房间:“雪薇,姝玉那丫头翅膀长硬了,咱们好心给她说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她反过来抢我的工作。依妈看,不能这么便宜了她,你去跟何彬说,这门亲事算了吧。” “何彬听你的,只要你说一声,他肯定不会娶秦姝玉。” 秦雪薇一眼就看穿了她妈的目的:“你是想留秦姝玉在家,工资上交,下班回家还有人洗衣做饭吧。” 五六岁开始,她和秦姝玉就开始干家务活,最初是扫地烧火洗碗,后来慢慢的洗衣做饭也全由她们俩包了。 不过自从沈月去世后,秦雪薇干得就明显少了,渐渐的大部分家务活都落到了秦姝玉身上。 尤其是去年高中毕业后,秦姝玉在家没有工作,几乎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 秦姝玉嫁了人,她妈又不上班,这些家务活肯定又要全部落到她妈身上。 汪萍被女儿拆穿仍不肯承认:“我这还不是为你们姐弟俩着想。夏振家条件那么好,你总不可能就穿一身衣服嫁过去吧?妈想给你凑点嫁妆,还有你弟弟,过几年也要说亲,哪哪都要花钱,妈不上班了,就你爸一个人的工资,哪儿够花啊。” 秦雪薇不吃她这套,压低声音道:“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因芝麻丢了西瓜。你忘了上次夏振来家里吃饭问秦姝玉怎么不在的事啦?” 当然记得。 那天夏振过来,秦雪薇还特意将秦姝玉支回了她外婆家。 “这不能吧,你跟姝玉可是姐妹。”汪萍小声道。 秦雪薇瞥了她一眼:“那又怎么样?何彬不也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答应娶秦姝玉,更何况夏振,他条件可比何彬好多了。妈,早点把秦姝玉嫁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男人啊,得不到总是心心念念。 她要绝了夏振的这点小心思。 汪萍没法反驳,犹豫片刻后说道:“那,那也不一定要何彬吧?何彬爸妈都有工作,他爸还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这么好的条件,真是便宜那死丫头了。” 秦雪薇又何尝愿意,她挺喜欢何彬的,斯文温柔,学问不错,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就很干净清爽,对她又好,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上个月她跟何彬约会被夏振撞见了,情急之下,她说何彬是她妹妹的对象,托她给妹妹带点东西。 这才糊弄过去。 要是秦姝玉的结婚对象不是何彬,夏振保不齐要起疑。 而且短时间内,她上哪再给秦姝玉找个结婚的对象? 秦雪薇心烦不已:“妈,你就别添乱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我跟夏振的婚事,你不要横生枝节了。不就是个工作吗?等我嫁给了夏振,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没有?” 一听工作还有机会,汪萍立即欢喜地说:“成,妈都听你的,一定会哄得那丫头早点嫁了。” * 秦姝玉在路上买了两个馒头垫了垫肚子,又溜达了一会儿,等到上班时间又去了印刷厂,找到了肖红的办公室。 肖红正在填写一份报告,听到敲门声,抬头便看到秦姝玉俏生生地站在那,立即笑了:“姝玉,你怎么来了?明天才上班呀,进来坐。” “不好意思,肖阿姨我又来打扰您了。”秦姝玉听话坐下。 肖红起身拿起暖水壶给她倒了一杯开水:“不打扰,你有什么事吗?” 秦姝玉捧着暖和的搪瓷缸子点点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肖阿姨,我想卖了我这份工作,但我没熟人,因此想问问你认识的人有没有想买工作的?” 第007章 卖工作 肖红很意外:“姝玉,你可想清楚了?现在要找一份工作可不容易。” 多少初高中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待业在家,多少下乡知青打破头都想找个工作早日回城。 秦姝玉也知道这点,她苦笑着说明了缘由:“……肖阿姨,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卖工作,工资以后也很难落到我手里。要是因为工资的事,我奶奶他们三天两头到厂子里来闹事,领导也很为难,不如卖了一了百了。” “太不像话了,太欺负人了。”肖红很气,又很心疼秦姝玉。 现在年轻人刚工作的时候,前几年工资上交给家里很正常,因为家家户户都很困难,孩子又多,父母养大几个孩子不容易,先参加工作的往往要帮衬家里几年。 可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只交少量的钱给父母了,哪有婆家娘家一起把人将来的工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气归气,肖红还是担心秦姝玉意气用事将来会后悔,冷静下来劝道:“姝玉,要不跟你奶奶、婆婆他们商量一下,你交几年工资帮衬家里,以后的工资就由你自己拿着。不然你这没了工作,以后咋整?” 秦姝玉心说,交几年自己就下岗了,那不更白干吗? 她轻轻摇头道:“肖阿姨,谢谢您。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我外婆的身体很差,现在急需用钱。至于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想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肖红看她坚持,也不好再劝:“你心里有数就成。现在想买工作的不少,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没那么多顶替的岗位,不想下乡当知青,那就得弄份工作。你这工作肯定有不少人想买,但咱们得找个家里比较宽裕大方的,最好人也多比较横,省得你奶奶他们知道了过来闹事。” 她真是方方面面都替秦姝玉考虑到了。 秦姝玉很感激:“谢谢肖阿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肖红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都是小事,我跟你妈妈是朋友。她不在了,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你一把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先帮你物色几个合适的人选,回头有了眉目再给你准信。” 秦姝玉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将这份情意暗暗记在心中。 又聊了几句,见肖红还有工作,秦姝玉便没有再打扰起身告辞。 * 出了印刷厂,看时间还早,秦姝玉决定去看看外婆。 她外婆也站在江甸区,但距印刷厂这边比较远,有七八里路。 秦姝玉先坐公交车,二十分钟后下来又走了一段路,进入一条脏兮兮又潮湿的小巷,总算看见了外婆的小屋。 她外婆住在巷子尾,临近垃圾桶的一处矮小房屋中。 这座房子只有十来平,没有窗户。每天做饭外婆都要将炉子搬出来杵在门口,哪怕是寒冬腊月。 秦姝玉快走近时,遇到几个放学的孩子。 孩子们背着书包,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但走到她外婆的小屋前一个个就变了脸,冲着屋子大喊:“马婆子马婆子,地主婆坏分子……” 说着还捡地上的石头砸过去。 秦姝玉赶紧上前赶人:“干什么呢?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回家去,不然我找你们大人了啊!” 小孩们冲她扮了个鬼脸,一哄而散。 秦姝玉无奈摇头,转身就看到外婆站在门口,佝偻着背激动地看着她。 她连忙上前挽住外婆的胳膊,高兴地说:“外婆,我来看您了。” “好,好,好,快进屋。”马婆子立即将她拉进了屋,并关上了房门。 房间黑乎乎的不透风,又常年关着门,潮湿阴冷,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马婆子赶紧拉亮电灯,光线好了一些,入目是简陋的小屋,一张断了一条腿用碎石和木棍撑起的床,一个柜子,旁边整齐地堆着一些木头,少量的炭火,一个洗得锃亮变了形的铝锅和锅盖。 这就是外婆家的全部家当。 看着这一切,秦姝玉有种想哭的冲动,外婆这一生真是太苦了。 她外婆姓马,大家都喊她马婆子,具体叫什么名字,秦姝玉也不知道,外婆也从不提过去的事。 她每天都沉默地干着活,扫大街,扫厕所,再苦再累也从无怨言,但还是经常遭受周围的白眼,甚至不少小孩还骂她,捡石头丢她。 小时候秦姝玉不懂,她的外婆这么好,为什么大家还是要骂她、打她?长大后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成分问题。 外面那两条街以前都是她外婆家的,除此之外,听说现在市里面最大的那个面粉厂以前也是马家的。 解放前,外婆家是本地有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 解放后,外婆将家产全部充公,只留了老宅和马家祖上起家的那间铺子。 马家的成分也一变再变,最初是民族资本家,中间分子,后来变成了坏分子,人人都能踩一脚,直到去年粉碎了四人帮才好了一些。 但秦姝玉知道不是的,因为明年平反后政府会将马家的老宅和那间位于市中心的铺子归还给外婆。 可太迟了,因为常年的操劳,缺乏营养,长期住在这种潮湿阴冷的房子中,她外婆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引发一系列并发症,不到一年就走了,将房子和铺子都留给了她。 后来为了给何怀秦治病,她将房子和铺子都贱卖了。 谁知道最后竟是替别人养儿子,还养出了个白眼狼,半点都不顾念她的养育之恩,跟人合起伙来骗她。 不愿想起这个晦气的玩意儿,秦姝玉摇了摇头,拉住四处翻找东西的马婆子:“外婆,别找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饿。” 她外婆有点什么好吃的,总是舍不得吃,留着等她来。 马婆子不听她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块芝麻糖,递给她:“尝尝,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秦姝玉对上老人期待的目光,将糖掰成了两半,塞了一半给外婆,自己咬了一口:“真甜,好吃,外婆,你也吃。” “好,外婆吃,咱们家姝玉真孝顺。”马婆子欣慰地看着秦姝玉,觉得自家外孙女哪哪儿都好,漂亮懂事孝顺,就是命不好,摊上她这个外婆拖累了她。 祖孙俩聊了几句,马婆子问起了正事:“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你爸带你去办了吗?他要是再推脱,外婆跟你走一趟。” 她问过好几次了,以前秦姝玉不想让她担心,每次都说她爸忙完就带她去。 这一听就是托词,老人心里也有数。 但今天秦姝玉倒是可以给她一个好消息:“外婆,办好了,今天妈妈以前的朋友肖红阿姨帮我办的,明天我就可以去上班,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马婆子听后激动不已,枯瘦如干柴的手不停地颤抖:“好,好,真是太好了,上班就好。这要参加工作了,是大人了,紧跟着又要说亲了,姑娘家不能没两件体面的衣服。” 说着她站起身翻柜子,从柜子最底下翻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小心翼翼打开,将里面的毛票都塞给秦姝玉:“这是十块钱,你拿着,去做身好看的衣服。” 秦姝玉捏着手里厚厚一叠由一块、五毛、两毛、一毛,甚至还有数十张五分钱组成的十块钱,心里又酸又胀。 她一定要尽快让外婆搬出这间潮湿阴冷的房子,带外婆去看病,让外婆这辈子长命百岁。 第008章 败家女 秦姝玉在外婆家待到快天黑才离开,回家时已经六点多了,家里都快做好饭了。 难得的,汪萍见了她竟然没发脾气,还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姝玉回来啦,饭马上就做好了。” 秦姝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黑风高夜,果然适合说瞎话。 不管汪萍打着什么主意,她不来找事,秦姝玉也乐得轻松,随口敷衍了一句:“嗯,临时被人拉着去干了点活,回来晚了,辛苦大伯母了,奶奶还好吗?” 说着就去了刘惠芬的房间。 刘惠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动静,眼都没睁,阴阳怪气地说:“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啊?” “奶奶,您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想早点上手,好好工作好早点评个优,涨点工资孝敬您老人家吗?”秦姝玉嘴巴上说得极好听。 这是她上辈子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媳妇学的。 当时她在那家当保姆照顾小孩子。 那个儿媳妇娘家很一般,婆婆有些瞧不上。 但这儿媳妇会来事,每次见了公公婆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管婆婆怎么摆脸色,她都一口一个亲热的妈,婆婆说什么她都不生气,还跟着点头自我批评。 一段时间下来,搞得那婆婆也没脾气了。 秦姝玉起初还以为这儿媳妇天生好性子,没脾气,后来有次无意中听到她跟闺蜜讲电话说:“她也就嘴上挑挑我的毛病,该花的钱照样给我花,该买房买房,我哄她几句怎么啦?出去上班不受老板的气,不受极品客户,龟毛同事的气啊?我不跟她吵,老公还心疼我,每次婆婆说我,背后他都给我买镯子、买项链、买包包。” 秦姝玉震惊之余感叹这人活得可真通透聪明。 说几句好话而已,又不吃亏。 虽然她哄刘惠芬不会有什么实惠,但刘惠芬不找她的茬儿这不就是好处吗? 秦姝玉在回家的路上反思过,为什么同样都是孙女,秦雪薇会比她受宠。 为什么秦雪薇没养过何怀秦一天,何怀秦却还是向着她。 除了何怀秦本身就是个白眼狼外,最大的原因还是秦雪薇嘴巴甜,会做表面功夫会哄人。 所以哪怕何怀秦得了尿毒症,秦雪薇一分钱都没出,何怀秦还是相信他的亲妈将来会出钱给他买婚房。 上辈子她吃亏就吃亏在太老实了,做得多,说得少,跟老黄牛一样,最后半点好都没讨到。 果然,刘惠芬也吃这一套,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全向着婆家去了。” 秦姝玉可不承认:“奶奶,我可没有。今天大伯母说让何家多出点彩礼钱,我就没反对,大伯母,是不是呀?” 端着饭进来的汪萍点头:“是有这个事。还是咱们家姝玉拎得清,这彩礼少了,婆家可不会把你当回事。” 秦姝玉巴不得他们去跟钱淑云扯皮,反正最后嫁的又不是她,受钱淑云白眼的也不会是她。 于是,她赞同点头:“我听奶奶和大伯母的,你们说要多少彩礼钱就要多少。” 一听能挽回一笔损失,婆媳俩的脸色明显都好多了。 汪萍都热情地拍着秦姝玉的手说:“哎呀,还是咱们家姝玉聪明。姝玉,你奶奶最疼你了,给奶奶喂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个大伯母为了偷奸耍滑,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奶奶就更搞笑了,明明伤到的是脚,非得摆谱让人喂。 喂就喂吧,秦姝玉笑呵呵地接过碗筷:“奶奶,您坐起来,我喂你。” 汪萍帮忙将刘惠芬扶了起来就出去吃饭了,但她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屋内传来尖叫声。 “哎呀,奶奶,您没事吧?我真是太笨手笨脚了,我给您擦擦,没烫到你吧……” 刘惠芬不理她,扯着嗓子朝外面喊:“汪萍,汪萍,你死哪儿去了?” 汪萍放下筷子匆匆跑进屋,看到一碗饭撒了一大半在床上,刘惠芬的衣服上,弄得乱糟糟的。 她心疼极了。 为了做面子,她可是将肉都放在了碗的最上面一层,这下全撒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责备地看了眼秦姝玉。 秦姝玉乖巧认错:“对不起,大伯母,我光顾着喂奶奶饭了,忘了左手还端着碗,不小心把饭撒床上了。” 刘惠芬后悔死了,笨手笨脚的,早知道就不偷这个懒了。 见秦姝玉木木地杵在一旁不动,她只得说:“去打点热水来给你奶奶擦擦。雪薇过来帮忙,把你奶奶的被套换了。” “哦。”秦姝玉垂头丧气的,“大伯母,那我一会儿洗被套。” 刘惠芬摆摆手,让她赶紧出去。 这一通忙活下来,饭菜都冷了。 等她们三人上桌,两个盘子里的菜更是被人翻来覆去地拨来拨去,乱糟糟的,看着就没食欲。 秦姝玉知道这是秦家小霸王秦卫兵的杰作。 每次吃饭他都挑自己喜欢的吃,在盘子里翻来覆去地找,也不管别人还没吃,一点规矩都没有。 秦家人都习以为常了,也没人想过去纠正他。 秦姝玉就更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了。 她没碰盘子里的菜,默默吃完了碗里的冷饭,拿着被套去井边清洗,然后将湿哒哒的被套晾在绳子上。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了汪萍的嚎叫:“姝玉,姝玉……” 砰砰砰的敲门声惊得床上的秦雪薇蹭地坐了起来:“妈,你干嘛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汪萍推开门大步进屋,推了推旁边床上的秦姝玉:“姝玉,你怎么洗被子的,被子被你给洗出了老大一个洞,你奶奶以后怎么盖啊?” 秦姝玉睁开困顿的眼睛,一脸茫然状:“啊?我……我昨晚怕洗不干净被子上的油,使劲儿搓,这……天太黑了,不会搓坏了吧?大伯母,我不是故意的。” “哎呀,你这孩子真的是!”汪萍气急败坏地走了,嘴里还小声嘀咕,“真是干什么都干不好,废物一个。” 秦雪薇再也没有了睡意,眯起眼打量着隔壁床上的秦姝玉,眼底充斥着狐疑,秦姝玉这两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秦姝玉察觉到隔壁床投来的灼热目光,打了个哈欠,扭过头,大大方方地望过去:“雪薇姐,早啊,天都亮了,我得赶紧起床做饭,不然一会儿上班得迟到了。” 不过最后这顿饭没做成。 因为刘惠芬发话了,秦姝玉也要上班,以后家里的事交给汪萍。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败家的孙女,她家可禁不起这丫头霍霍。 第009章 找房子 吃过早饭,秦姝玉打着上班的名义背着斜挎帆布包出门了。 这是她上高中那年外婆给她买的,帆布条纹的,上面绣着一颗鲜艳的五角星。 包有些旧了,底部还打了个补丁,但秦姝玉很珍惜,因为这是外婆跟人换了碎帆布给她做的,上面那颗五角星也是外婆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外婆绣艺很好,比供销社里那些用机器织染出来的图案都还要好看。 秦姝玉每次背着包就觉得很安心,她也有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家人。 大前年初中毕业,她之所以能上高中也是外婆坚持,最后学费也是外婆给她出的。 工作都要卖掉了,她出门自然不是去上班,而是出去找房子。 秦姝玉打算租一个宽敞些,向阳一点的房子,让外婆搬过去,等秦家这边的事情了了,她也一起搬过去照顾外婆。 但要是他们的租房地址被秦家人知道了,肯定不会罢休。 所以这个房子一定要租得离锯木厂远远的。 秦姝玉将目标投向了跟江甸区呈对角线的长新区。 长新区距秦家有十几里远,而且秦家在那边也没任何的亲戚朋友。 哪怕在同一个市里,在秦姝玉的记忆中,秦家人也几乎没去过长新区。 所以搬到那里,要是没什么巧合,可能好几年秦家人都不会知道她生活在哪儿。 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秦姝玉才到长新区。 下了车,没有导航,没有地图,没有中介,也没熟人,她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只能在街边溜达瞅瞅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再找人问问。 转了一圈,秦姝玉发现长新区有两个比较大的厂子,一个是化肥厂,一个是罐头食品加工厂,职工都达上千人。 这两个厂子的家属楼也是最好的,三栋四层八成新的筒子楼,颜色很鲜艳,蓝白交加,是这一片最亮眼的建筑。 但秦姝玉不是很喜欢住筒子楼。 因为筒子楼一层几十上百户共用一个厕所,男女各两个坑位,每天早上排队上厕所是一件非常令人头大的事。 而且筒子楼大多都是一居室、两居室,没有厨房,做饭要么是在阳台,要么就是在门口支个炉子。 一到饭点,整个楼道都是各种油烟味,熏人不说,半点秘密都没有,稍微吃好点就会被人在背后议论。 相较之下,秦姝玉还是更喜欢现在很多人瞧不上的老式平房。 略过这两栋建筑,再往前是饴糖厂、火柴厂这类小工厂的家属院。 这边都是低矮的瓦房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显得古朴又陈旧。 这片地区住的很多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骤然看到秦姝玉这么张生面孔,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等秦姝玉主动开口就有热心的阿婆询问:“小同志,你找人吗?” 秦姝玉笑着摇头:“不是,阿婆,我是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房子出租?” 一听是租房的,那阿婆马上敛了笑,神情微妙地打量着秦姝玉,眼底还带着深深的怀疑。 秦姝玉明白,这年月租房的人很少,尤其是陌生面孔,所以很容易被人怀疑。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工作证:“阿婆,我是江甸区印刷厂的职工,这是我的工作证,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外婆住的房子太潮了,她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一到阴雨天腿就疼得厉害,所以我想给她找个向阳干燥点又离医院近点的房子。” 阿婆看了看证件,确认秦姝玉是个正经人,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小同志你可是找对地方了。咱们这地方你别看着破旧,实际上房子都好着呢,而且离二医院不到一千米,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秦姝玉笑眯眯地点头:“可不是。阿婆,我就是瞧咱们这地好,所以才特意到这边来找房子的。阿婆,我第一次来,对这边不熟,您知道有谁家要出租房子吗?” 阿婆想了想,指着巷子尾巴上那座房子说:“火柴厂的杨婆子家的房子要出租。她老伴儿子走得早,儿媳改嫁,女儿又嫁人了,就她自己带着个小孙子守着老房子。所以她在院子里竖了一堵墙,将房子隔成了两半,想租出去补贴家用,但一直没找到人。你们只祖孙俩来住吗?” 秦姝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对,就我和外婆两个人。” “那正好,杨婆子怕遇到坏人,只肯租给女同志或是带小孩的妇女。你们正好合适,我带你们过去。”阿婆热情地说。 秦姝玉感激点头:“谢谢阿婆。” 两人到了杨家,却见杨家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应。 “怕是不在吧。”阿婆嘀咕,正巧看到隔壁有人出来,便问,“杨婆子呢?这小同志想租她家的房子。” 那邻居道:“过几天来吧,杨婆子一个参军的侄孙回来看她,带她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病了,人不在家。” 人不在,那只能改天了。 谢过了阿婆,秦姝玉又沿着马路找了一天。 但后面找的房子都不是很如意,大部分都是家里腾一间屋子出租的。 倒不是秦姝玉嫌弃这条件简陋,而是担心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些人知道外婆的身份会嫌弃,甚至是赶外婆走。 看来看去还是杨家那院子好,隔开了,虽然只有两间屋,院子也小得可怜,但到底是独门独户的,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也不知道她家是啥情况。 所以秦姝玉打算再找两天,要是还没碰到比较合心意的,再回去看看杨阿婆回来了没。 但还没等秦姝玉找到合适的房子,肖红那边派人给她捎了个口信,让她马上去她家一趟。 秦姝玉立即明白,肯定是卖工作的事有眉目了。 第010章 侄女哪比得上亲生女儿 “姝玉,我这儿有两家比较合适的。周家,水泵厂的,想给他们家老三买个工作,他们家愿意出1800块。” “徐家,他家有个很厉害的叔叔,开大货车的,家里不缺钱,愿意出2000块。” “姝玉,你觉得这两家怎么样?” 肖红果然人脉广,才几天就找到了合适的买家。 秦姝玉笑眯眯地说:“肖阿姨,谢谢您。这两家我觉得都挺好的,价高者得,就卖给徐家吧。” 这两家秦姝玉都不认识,也没什么交情,纯粹的交易,那自然是卖给出钱最多的那家。 肖红也赞同:“成,那我今晚就去跟徐家说。明天上午八点到厂里办手续,你看成吗?” 秦姝玉求之不得:“我没问题,麻烦肖阿姨了。” 肖红不好意思地摆手:“不麻烦,其实阿姨要谢谢你。我们家国强一直想学开车,找不到门口,这次帮徐家牵线,徐家也欠我个人情,这事十有八九稳了。” 这年月工作也是一种极其稀缺的资源。 肖红主动提出来是怕回头秦姝玉从别人那里听到,心里会不舒服。 秦姝玉一点都不介意,笑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开大货车可是个好活,国强哥去学这个好。” 未来二十年大货车司机都会非常吃香,收入水平也远远超过普通工人,不说是金饭碗吧,至少也是个铜饭碗,比迟早要倒闭的印刷厂好多了。 肖红见秦姝玉不介意,放心了,笑着说:“今天你国强哥买了条鱼回来,你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 “谢谢肖阿姨,天黑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秦姝玉婉拒。 她因为囊中羞涩,请人帮忙都没买什么,哪还好意思蹭饭啊。 拒绝了再三挽留的肖红,秦姝玉急匆匆地回了秦家。 秦家人已经吃完饭了,汪萍正在收拾桌子,看到秦姝玉,假惺惺地说:“姝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班都不见你人影,你是去跟何彬碰头了吧,我们还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呢,就没给你留饭。” 没结婚的姑娘跟男人碰头“很晚”才回来,这是含沙射影她不检点吗? 秦姝玉有些火大,本想刺回去,却瞥见汪萍笑容里说不出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她灵机一动,环顾四周一眼,又往房间里瞅了瞅:“雪薇姐还没回来呀?” “嗯,跟男朋友去国营饭店吃饭了。”汪萍笑道。 秦姝玉秒懂,何彬放着她这个正牌未婚妻不管,请秦雪薇下馆子,汪萍是在暗戳戳的看她笑话呢。 啧啧,汪萍炫耀得这么含蓄,她要不是重生的,早知道两人的奸情,哪猜得到啊。 秦雪薇在外面吃香喝辣,自己也不能饿着肚子了呀。 秦姝玉不走心地说了一句:“姐夫对雪薇姐可真好。大伯母,我的命就没她那么好了,下班时被领导叫住加了会班,饿死了。既然没留饭,我去煮点吃的。” 真可怜! 汪萍同情地看了秦姝玉一眼,指着厨房说:“还剩两个萝卜,你煮了垫垫肚子,大晚上的,女孩子少吃点。” 秦姝玉没搭话,笑呵呵地跑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汪萍收拾好桌子,拿着碗筷进厨房,看到秦姝玉在煮什么,顿时气得差点跳脚:“你个死丫头吃独食啊。谁让你吃的,那挂面是你大伯特意买回来给卫兵做早饭的。” 秦姝玉夹起一筷子面条咬了一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大伯母,你事先也没说啊?我还以为是给我买的呢。” “死丫头,什么该你吃,什么不该你吃,你不清楚吗?”汪萍气死了,这丫头以前从来不乱吃东西的啊,自从定亲后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 秦姝玉边快速吃面边含糊不清地忽悠道:“大伯母,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我给你钱还不成吗” 至于她下个月的工资许了几个人,她也不记得了。 “就一点面条,吃了就吃吧,自家人,也没浪费。”大伯秦建平听到动静跑进来劝道。 汪萍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可是你儿子的早饭,你儿子都没得吃。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秦建平气得脸红脖子粗,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当然是卫兵。但姝玉也不是外人,就一点面条,别吵了。” “废物!”汪萍气得丢下抹布走了。 秦建平苦笑了一下,走到秦姝玉面前,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跟做贼似的飞快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塞给秦姝玉:“快收起来,别被你大伯母和奶奶瞧见了。” 秦姝玉吸面条的动作一顿,腾出一只手捏着这两张还带着体温的钱,怔怔地看着秦建平。 秦建平憨厚一笑,催促道:“快收起来。吃完饭碗放这儿,大伯洗。” 秦姝玉闷闷点头:“谢谢大伯。” 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家要说谁对她最好,非大伯莫属。 她爸历来心大不管事,除了上班吃饭喝点小酒外,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也不管她。 大伯虽然老实憨厚,但在很多时候对她跟秦雪薇都一视同仁。 像下雨的时候,送伞,他每次都会带两把,她跟秦雪薇一人一把。 过年买糖葫芦的时候,也是她跟秦雪薇一人一串。 奶奶、大伯母骂她的时候,也经常是大伯站出来护着她。 上辈子秦姝玉一直将这些点点滴滴的恩情都记在了心里,并在大伯生病无人照顾时伺候在病床前。 秦姝玉自认为上辈子对得起大伯,可他呢? 他不可能不知道秦雪薇怀孕生子的事,但直到临终,他也没告诉她真相。 秦姝玉慢慢将钱放进口袋里,再抬头,眼底已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她这辈子不会再为这萤火般的温暖所打动了。 在大是大非面前,侄女哪比得过亲生女儿。 她与秦雪薇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迟早会走到大伯的对立面。 届时大伯也只会选择他的亲生女儿,而弃她这个侄女。 这是人之常情,就像她为何怀秦付出一切都是血脉亲情。若早知道何怀秦的身世,他再惨,秦姝玉也不可能管他。 第011章 学拍照 秦姝玉吃完面条,秦雪薇也回来了。 她嘴里哼着《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曲子,显然心情很好。 看到秦姝玉从厨房出来,她挑了挑眉:“才吃饭呀!” “嗯,厂里有点事,加了会班。”秦姝玉还是那副说辞。 秦雪薇挽着她的胳膊:“哎哟,你别天天只顾着上班呀,生活也很重要。今天碰到何彬,他还说好几天没见你了,约你周日去看电影,他会提前一天买好票,你可别忘了呀,下午两点。” 秦姝玉没回答,眼神落在秦雪薇红嘟嘟的嘴唇上。 因为离得近,她很清晰地看到,秦雪薇的嘴唇没涂口红,这应该是被人亲红的。 今晚她是跟何彬去吃饭,那这是被谁亲的也不用说了。 啧啧,一面跟何彬卿卿我我,一面又替她跟何彬牵线搭桥,真是辛苦她了。 “看什么呢?我这条丝巾吗?好看吧,今天对象给我买的。”秦雪薇炫耀地轻轻捏了捏脖子上紫色的丝巾,故意问道,“你们都定亲了,何彬有送你礼物吗?” 不用说,这条丝巾肯定也是何彬买的。 明知何彬没有给她买过,还故意来问。 秦雪薇跟汪萍真不愧是母女,都喜欢暗戳戳的炫耀。 但秦姝玉可不会让她得意:“没有。雪薇姐,你这条丝巾可真好看。下次碰到姐夫,我问问他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条,结婚的时候系!” 一听秦姝玉要去问夏振,秦雪薇怕穿帮,连忙解开脖子上的丝巾,塞给秦姝玉:“哎哟,这丝巾整个百货商场只有一条啦,没卖的了,你就别去问你姐夫了。既然你喜欢,我送给你。” 这么说他们还去逛百货商场了。 这两人可真够明目张胆的。 一个计划在秦姝玉脑子中冒出来,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秀,那她给他们拍下来。 秦姝玉笑盈盈地接过丝巾:“谢谢雪薇姐,我周日那天系着丝巾去跟何彬看电影,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秦雪薇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敷衍地点了点头。 秦姝玉也不在意,她要的就是秦雪薇的嫉妒、意难平。 放下了饵,秦姝玉也不愿再跟秦雪薇扯东扯西,故作欢喜地进了屋,拿着丝巾,对着脖子比划起来,气得秦雪薇放下了镜子跑去找她妈。 * 次日,秦姝玉一大早就去了印刷厂,将工作卖给了徐家,拿到了两千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只有几十块钱一个月的七十年代,两千块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只要没什么意外,这笔钱足够秦姝玉和外婆用两三年。 这还是他们要租房,外婆要看病。 如果明年冬天,她还没有其他的门路,那秦姝玉打算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她就出去摆摊干个体户,等政府归还了他们家的店铺,就可以把小摊升级为小店。 不过那都是一两年后的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处理这笔钱。 这么大笔钱放在身上不安全,更不能带回秦家,因为她是跟秦雪薇住在一个房间的,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存银行。 为了保险起见,秦姝玉没用自己的身份去存钱,而是用外婆的身份办理了存折,然后将存折夹在一本书里,交给外婆帮她保管。 外婆一向爱书,又宝贝她的东西,不会乱丢的,放她那比带回秦家安全多了。 存好钱,秦姝玉去了照相馆,跟照相师傅说明了来意。 照相师傅听完立即摇头:“同志,这怎么行呢?咱们照相馆就没这个先例,不成,不成!” 秦姝玉有钱也没票,买不了照相机,只能租借,但照相机一般人家里都没有,关系不是很亲近的,人家也不可能借给你。 所以她才来照相馆的,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秦姝玉不死心,悄悄摸出两块钱塞给师傅,恳求道:“师傅,您就帮帮忙嘛,就周日下午,我只用那天,我要跟对象出去玩,想拍几张照片做纪念,以后老了给儿孙们看看,你说多有纪念意义呀。而且那天照相馆不用开门,您这相机空着也是空着,就借给我用用嘛,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照相师傅一个月也就三十多钱的工资,上有老下有小,好几个孩子,挺捉襟见肘的,两块钱能抵他一天多的工资,他有些心动,但也有顾虑。 “这……不成,照相机太贵了,万一弄坏了,我可赔不起,同志,这……这事还是算了吧。”照相师傅忍痛拒绝。 秦姝玉想到了一个办法:“师傅,我给您一百块钱做押金,要是相机有损坏就扣我这押金,要是检查没问题,你再退还我押金怎么样?” “您也别担心我拿了您的相机跑。您这相机都用了好些年了吧,新的也就两百块左右,这种旧的肯定要折价的,我这跑了也不占便宜啊。而且我拍了照总要洗相片吧?不然放家里生灰吗?城里就这么几家照相馆,你要是报警了,公安一查,我肯定跑不掉。” 这番话很有道理,照相师傅总算是被她说动了:“好吧,我瞧你这小同志太诚心了,那就破例一回,但照相机只能周六中午给你,傍晚你得给我还回来,周一上班我要用呢。你要同意,那我就没问题。” 秦姝玉高兴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师傅,您多留点胶卷在里面,到时候用了多少都算您给拍的,洗出来我再另外给您算钱,您看成吗?” “成。”还能多笔生意,照相师傅没道理拒绝,他热心地问,“同志,你借照相机,那你会用吗?” 秦姝玉上辈子用过照相机,可那是一二十年后的事了,电子产品更新迭代很快,她不敢保证自己也会用师傅这台照相机,为保险起见便道:“没有,师傅,您教教我,我在您这学半天怎么样?” 师傅乐了:“你这小同志不会拍照都敢来借相机,今天下午就给我打下手吧。” 第012章 拍到秦雪薇跟何彬手牵手 一转眼就到了周日。 这天吃过午饭,秦姝玉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房间,将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全找了出来,铺在床上,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比划,还不时地询问秦雪薇的意见。 “雪薇姐,你看我这件蓝色的的确良衬衣怎么样?” 秦雪薇靠在床上,手里捧着本崭新的《闪闪的红星》,状似在看书,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何彬要跟秦姝玉去看电影,她心里头不大痛快。 偏生秦姝玉还一个劲儿地问她的意见。 她烦躁地合上了书:“哎呀,不就是看场电影吗?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这么隆重做什么?” 秦姝玉知道她这是吃醋了,而今天秦姝玉要的就是她的嫉妒。 所以故作羞涩的样子问道:“这不是何彬第一次邀请我看电影吗?我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前两天碰到钱阿姨,她告诉我,何彬喜欢白色的,你说我穿白色的衬衣怎么样?不行,万一他也穿白衬衣,我跟他撞上了,这多羞人啊。雪薇姐,我记得你有条白色的裙子,借我穿一下好不好?” 借衣服给情敌去跟自己喜欢的人看电影,秦雪薇又不是疯了。 不过秦雪薇更关心一点:“钱阿姨好像挺喜欢你的?” 秦姝玉腼腆地说:“我也觉得。就是何彬对我好像有点不冷不热的,不过钱阿姨说他人比较慢热,等结了婚就好了,他们那一辈都是这样的。” “对了,雪薇姐,一会儿把你的口红借给我用一下呀。” 看着秦姝玉兴奋、期待的眼神,秦雪薇心里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得厉害。 她告诉自己,何彬喜欢的是她,跟秦姝玉来往都是为了她。 可她也忍不住担心,何彬会被秦姝玉打动。男人嘛,能喜欢这个也能喜欢那个,秦姝玉长得也很漂亮,又对他那么热情,保不齐他哪天就心动了。 就像夏振一样,吃着她这个碗里的,不也一样惦记着秦姝玉这个锅里的。 在秦雪薇的胡思乱想中,秦姝玉总算挑好了衣服,雪白的衬衣,双马尾,脖子上还系着她那条紫色的丝巾。 家里没有穿衣镜,秦姝玉转过身,正对着秦雪薇,偏着头眨了眨眼,尽显女儿家的娇态:“雪薇姐,我今天这副打扮怎么样?何彬会不会喜欢?” 秦雪薇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喊秦姝玉。 秦姝玉立马跑了出去,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陌生妇女站在门口大声说:“秦姝玉在吗?你外婆晕倒了!” “什么?”秦姝玉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婶子,严重吗?送去医院了吗?” 那妇女摇头:“没有,在家里呢,我已经通知到你了呀。” “知道了,马上去。”秦姝玉吸了吸鼻子,转身跑回房间拿起她的帆布包挎在身上转身就往外跑,跑出去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急匆匆地折回,抓住秦雪薇的手恳求道,“雪薇姐,外婆生病了我得赶紧过去,你帮我个忙去告诉何彬一声,我下周再约他好不好?” 秦雪薇的烦躁一扫而空,善解人意地拍了拍秦姝玉的手,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外婆的病要紧,你赶紧去吧,我一定会替你告诉何彬的。” “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雪薇姐,那我先走了呀。”秦姝玉感激涕零,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秦雪薇送走了秦姝玉,哼着小调心情大好地回了屋,坐在床边拿出她的化妆盒,描眉涂口红。 她今天一定要惊艳住何彬,让他即便是跟秦姝玉结了婚也忘不了她。 * 另一边,秦姝玉跑出巷子,来到公交车站就遇到了刚才那妇女。 妇女一改先前的冷淡,殷勤地笑道:“同志,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你看……” 秦姝玉从包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她:“你做得很好,这是说好的尾款。” 妇女接过钱,欢喜极了。 这跑几里路喊个几嗓子就能赚一块钱,真是太划算了,她收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 秦姝玉见她走远了,这才上公交车,直奔照相馆而去。 刚才为了刺激秦雪薇,激起她的嫉妒心,自己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时间有点紧,她得赶紧借好照相机,然后转道去电影院。 半个小时后,秦姝玉赶到了电影院外。 虽然距电影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开始进场了。 因为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假期也少,一到周末电影院、百货大楼、人民广场上到处都是人。 而江甸区电影院就在人民广场旁边,距百货大楼也只有几百米远,是名副其实的市中心,人流量一直很大,入目到处都是带孩子的父母、肩并肩走在一块儿的情侣。 秦姝玉踮着脚,四处张望,找了一圈没找到秦雪薇跟何彬的踪迹。 这边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么找也不是办法。 秦姝玉想了想决定去18路公交车站停靠点蹲守,因为何彬家到电影院就是坐18路,他以为是跟自己看电影,肯定不会提前半小时到。 如果没等到人,那她就去电影院门口蹲守,电影放完了他们总是要出来的吧。 不过快走到18路站台时,秦姝玉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因为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秦雪薇立在站台旁,望着马路的方向,显然是在在这里等何彬。 秦雪薇身上的正是秦姝玉提过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薄薄的刘海卷起,露出修得弯弯的柳叶眉,再下面是秀气的鼻梁和精致描绘过的红唇。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来往行人也都忍不住往她身上多瞄几眼。 秦姝玉勾了勾唇,躲到花台后面,拿起照相机,对准秦雪薇的方向,就只等何彬过来便拍下这重要的一幕。 几分钟后,18路车摇摇晃晃地驶来,停靠在站台边,一身白衬衣,斯文有礼的何彬下车。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秦雪薇,眼底顿时迸发出激动的神采,几步上前抓住秦雪薇的手:“雪薇,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将我让给别人!” 躲在花台后面的秦姝玉同样很激动,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第013章 女追男 何彬见是心上人来赴约,高兴溢于言表,虽然碍于人多松开了秦雪薇的手,但眼珠子还是紧紧粘着她。 两人一块儿去了电影院,在门口,何彬给秦雪薇买了汽水,趁着人多没人注意,他紧紧住抓了秦雪薇的手。 秦雪薇可能是中午被秦姝玉刺激到了,这次见面对何彬热情主动了许多,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挣扎任凭其拉着,还微微侧头,脑袋半靠在何彬的肩膀上,小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什么。 何彬高兴地点头附和。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只要不眼瞎的都知道这是一对。 秦姝玉很满意,再次按下开门。 她远远地坠在两人身后,拍了好几张照片。 有了这些照片就可以坐实两人的奸情了,到时候不想结婚也由不得他们。 见两人检了票进了电影院,秦姝玉这才满意地放下了相机,打算回照相馆还相机,转身却冷不防撞到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疼得她鼻子一酸,眼泪都滚了出来。 她捂住鼻子揉了揉,抬头就对上一个漂亮姑娘愤怒的视线。 那姑娘指着她,质问旁边的高大男人:“是不是因为她?你连场电影都不愿跟我看?” “不是,姑娘,你误……”秦姝玉一听就知道自己不小心闯进了狗血戏码中,连忙澄清。 但那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她话都没说完,那姑娘就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我没跟你说话。陆越,你自己说,我哪点比不上她?啊,你说啊,你喜欢下象棋,我就找隔壁的大爷学,你喜欢打球,每次我都去球场边看你打球,冬天我还给你织毛衣,做鞋子,你每次都给退回来,为什么?你说说,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她比我对你还好吗?” “不是,姑娘,我跟他不认……”秦姝玉可不想牵扯进去,再次澄清。 但这次她的话仍旧没说完,面前那高大男子忽然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面前,面无表情地对那漂亮姑娘说:“她比你好看,我喜欢长得漂亮的,这理由够不够?” 那漂亮姑娘先是一滞,接着盯着秦姝玉看了好几秒。 秦姝玉长着一张清纯精致的瓜子脸,皮肤白皙透亮,眼神明亮宛如一汪清泉,配合着红红的鼻尖,娇俏动人。 哪怕再不情愿,漂亮姑娘也不得不承认秦姝玉的长相丝毫不输自己。 她气恼地瞪了陆越一眼:“哼,陆越,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肤浅的人,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说着还把自己刚才擦过眼泪的手帕砸到了陆越脸上。 陆越赶紧伸手挡住,皱了皱眉,正要训两句,那姑娘已经哭着跑开了。 他将手帕抛进了垃圾桶,松开了秦姝玉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淡淡地说:“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离得稍微远些,秦姝玉才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真高,个头估计快一米九了吧。 她一米六的身高,还不到人家的肩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男人的脸。 男人五官轮廓分明硬朗,留着利落的短发,眉锋如剑,斜斜挑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厉,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只是往这一站就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人的气势太强了。 秦姝玉有点怵,本来还想跟他理论两句的,也变成了小声的抱怨:“知道抱歉还故意这么干,岂不是明知故犯,一点诚意都没有。”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可却被陆越全听了去。 陆越锋利的眉毛一挑:“嫌我的道歉没诚意,那你想怎么样?” 秦姝玉就没见过这种人,道歉都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语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高大硬朗身板,再瞅瞅自己的小短腿,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多大点事嘛,没必要揪着不放。 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跟对方斤斤计较了。 秦姝玉摆了摆手:“算了,一点小事,算我今天倒霉。” 说着,她越过男人,打算去照相馆。 但才走出几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秦姝玉回头有些恼火:“我都说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你的事完了,那说说我的事。”陆越的视线落到秦姝玉抱着的照相机上,“你刚才鬼鬼祟祟在拍什么?老实交代!” 秦姝玉没想到自己偷拍的动作竟被人给逮着了。 她有些慌,张了张嘴:“我……这关你什么事?我又没拍你,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公安同志总能管。相机给我,跟我去一趟公安局。”陆越声音冰冷,不近人情,“如果查清楚了你没犯法,我向你道歉。” 秦姝玉做的事虽然不算犯法,但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惊动了秦雪薇跟何彬。 因此她连忙用力想挣开陆越的手跑路。 但她这点力气在陆越面前完全不够看。 陆越的大手跟钳子一样,紧紧箍着她的小臂,岿然不动,甚至还有余力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她抱在怀里的相机。 秦姝玉不给,连忙用自由的右手将相机往背后藏,以躲开陆越伸过来的手。 可她刚把相机藏到背后,忽然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相机脱手。 她吓得惊呼扭头:“我的相机……” 只见一个戴着破旧前进帽,个头矮小的男人抓住抢来的相机,低垂着头,拼命地往前跑,身形灵活得像只老鼠,眨眼间就窜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秦姝玉急了,狠狠瞪了陆越一眼:“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故意抢我的相机,我跟你拼了!” 陆越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个变故。 “不是,我会追回相机。”丢下这话,他松开秦姝玉的胳膊,两步越过她,跟着冲进了人群。 秦姝玉气得直跺脚,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她又不认识对方,只知道他叫陆越,住什么地方,哪个单位的一概不知,他要跑路了,她上哪儿找相机去? 哀嚎一声,秦姝玉也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第014章 修罗场 哼哧哼哧…… 秦姝玉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追着跑了快二十分钟,累得嗓子都要冒烟了,结果还是将人给追丢了。 看着空荡荡的巷子,秦姝玉沮丧地吸了吸鼻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百块没了,拍的照片也没了,还得向照相师傅解释赔罪。 叹了口气,她站直身,打算去报案,看能不能把相机找回来。 一转身,她就看到陆越单手拎着相机,另一只手拽着矮个男子的衣领站在巷子口。 可以说,矮个男子几乎是被他提着走的。 衣领勒住矮个男的脖子,疼得他嗷嗷叫:“哥,大哥,轻点轻点,相机还你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我上有八十岁寡母,下有三岁小孩,你放了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越没理他的嚎叫,而是有些意外地看着秦姝玉:“跑得挺快的!” 眼神瞥了眼秦姝玉笔直的双腿。 秦姝玉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啥意思啊?她个子是不算高,但也不算很矮啊,而且她身材匀称,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比例正合适,哪里腿短了? 瞪了他一眼,秦姝玉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走陆越手里的相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损坏,这才松了口气。 相机找回来,秦姝玉对陆越的气消了很多。 但她还没忘记罪魁祸首,狠狠瞪了嚎个不停的矮个男人一眼,她抬起腿。 就在陆越以为她要踢人时,却又见她将腿放下,宝贝地把那只旧相机塞进了帆布包里,然后牵起脖子上紫色的丝巾捂在脸上,往后退了一步,右脚提起狠狠地踹在矮个男的大腿处。 重要部位被突袭,矮个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只手下意识地护住关键部位,身子蜷缩得像一只烤熟了的虾子。 陆越非常意外,挑眉,目光审视地打量着秦姝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这姑娘真是回回都出人意料,有意思。 秦姝玉被他这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摁了摁捂在脸上的丝巾,瓮声瓮气地说:“看什么看?没看到过苦主打小偷啊!” 陆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点点头:“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苦主,有点怕怕的。” 呸,这么大块头,能怕她才有鬼了。 秦姝玉被调侃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找回了相机,她也不想跟陆越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道:“谢谢你帮我找回相机,跟你刚才拉我做挡箭牌抵消,两清了,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等等!”陆越叫住她。 秦姝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帆布包,眼神戒备地盯着他:“都说了,我没干坏事。这是我租的相机,马上要拿去还人家的,你不会还要抓我去公安局吧?” 陆越看着浑身写满了警惕,像个闻风就跑的小兔子一样的秦姝玉,凌厉的眸子中滑过一抹极浅的笑:“都哭鼻子了,我相信你相机是租的。我要抓这小偷去派出所,你这个苦主一块儿去做个笔录。” “谁哭了?你眼神不好。”秦姝玉被人识破了自己的脆弱,有点不好意思,反驳了一句,倒没拒绝陆越的要求,“作证可以,但得快点,我还要回照相馆还相机。” 陆越点头,显然对这片地区很熟,指着西南方向道:“那边过去,拐个弯就到派出所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押着矮个男人走在前面,秦姝玉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最近的派出所,将矮个男人交给了公安同志并说明了情况。 公安同志给秦姝玉做了笔录,笑道:“感谢秦同志、陆同志,最近有好几起偷窃抢劫案,我们怀疑是团伙作案,但这群人都是老手,一直没什么线索。今天你们将人给抓到了派出所,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秦姝玉听得心里一惊,忙问道:“公安同志,那家伙会被判多久啊?” 公安同志笑呵呵地说:“具体的还不清楚,至少得好几年吧。” 闻言秦姝玉放心了,几年后这小偷哪还记得她啊。 不过出派出所的时候,她还是再次牵起丝巾挡住脸,低垂着头,生怕被人看到脸一样。 陆越狐疑地看着她:“你长得也不丑,干嘛一直拿丝巾挡住脸?” 走出去一段距离,秦姝玉才放下丝巾,冲他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怕小偷和他的同伙报复我!” 陆越想起她踹小偷那生猛的一脚,忍不住想笑。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又怂又猛。 明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词,同时用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违和,甚至显得有些可爱。 他看了眼她捂得严严实实的包:“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不用。”秦姝玉摆手拒绝。 陆越逗她:“你不怕相机又被偷了?你这么紧张自己的包,傻子都知道你包里装着贵重物品。” 这倒是,秦姝玉觉得自己有点应激反应,赶紧放开手,将斜挎包调整到左侧小腹,手搭在一旁,咳了一声,仰头问他:“这下总可以了吧。” “姝玉,你朋友?”忽然一道明显夹杂着怒气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秦姝玉扭头就看到夏振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手里夹着烟,眼神不善地盯着她旁边的陆越。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夏振,秦姝玉都觉得头皮发麻,心慌慌的。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是呀,姐,姐夫,今天你没跟雪薇姐约会吗?” 第015章 厉害的陆越 这周日秦雪薇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缠着他。 夏振也乐得轻松。 秦雪薇长得明艳大方又会打扮,还知情识趣温柔体贴,是他历任女朋友中最漂亮最温柔的一个。 以前那几个女朋友,比她漂亮的没她温柔识趣,比她温柔识趣的又没她漂亮。 对秦雪薇,夏振是满意的。 不过那是在见到秦姝玉之前。 去年冬至,他跟一群朋友聚会,喝多了送秦雪薇回家。 秦姝玉来开门。 当时天空中飘荡着雪花,她冻得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看到他的手握住秦雪薇的肩往下滑,她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比他和秦雪薇这两个当事人都紧张。 夏振第一次看到这么害羞的姑娘。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梦到这姑娘哭着在他身下求饶,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比春日里的鲜花还娇艳夺目。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吓到了她。 此后这姑娘见了他总是远远的避开,哪怕他送秦雪薇回去,甚至是上秦家做客都再也没碰到过她。 没想到今天竟在这大街上遇到了。 而且这个素来躲着他的姑娘今天竟对另一个男人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自然。 夏振心里很不爽,大步走到秦姝玉面前,目光挑剔地看着陆越,话却是问秦姝玉的:“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姐夫怎么没听说?” 同为男人,陆越怎么会察觉不到夏振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敌意。 如果这人是秦姝玉的对象或是哥哥,陆越会解释一下先前的事,然后识趣走人。 但这人名义上是秦姝玉的“姐夫”,可看她的眼神却不像是个姐夫看小姨子那么简单。 陆越上前一步,将秦姝玉挡在身后,大大方方伸手:“陆越!” “夏振!”夏振报了名字,决心要给陆越一点颜色看看。 他伸手,在刚触及到陆越的手时便猛地用力,紧紧握住,大拇指暗暗发力,手臂青筋隐隐凸起,肌肉紧绷,誓要给陆越好看。 陆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手像是焊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秦姝玉虽然不知道两个男人在暗中较劲儿,但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担忧地看了看陆越,正想开口,却见陆越忽地松了手:“幸会!” 夏振脸涨得通红,被松开的手止不住的轻颤。 他将手垂下,藏于皮夹克之下,自动略过这一茬,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落到秦姝玉那张不安的俏脸上,语气重新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点蛊惑的味道:“姝玉,听说你要结婚了,姐夫还没送你礼物。你喜欢什么?正好这里离百货大楼近,你自己去挑。” 秦姝玉每次被他盯上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哪愿意跟他去百货大楼啊。 而且姐夫和小姨子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瓜田李下的,被人看见还不知会传得多难听呢。 秦姝玉可不想招惹这个麻烦,她连忙摇头:“不用了,谢谢姐夫,雪薇姐已经送了我不少东西,我什么都不缺。对了,雪薇姐可能在电影院那边,我今天本来要跟对象去看电影的,后来有事去不了,我托雪薇姐去找我对象,替我说一声,她可能还在那边。” 秦姝玉是故意祸水东引的。 夏振不知什么毛病,盯着她这个小姨子不放,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秦姝玉只好将秦雪薇跟何彬扯进来了。 这也是提前在夏振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等照片洗出来寄给他,他会有种被人愚弄戏耍的感觉,更加的愤怒。 到时候秦雪薇跟何彬就好好地承受他的怒火和报复吧,这是她重生后送给他们的第一份大礼。 但秦姝玉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自傲自大的夏振却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反而还邀请秦姝玉:“那你跟我一起去找你姐姐,我送你们姐妹回家。” 这夏振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你去找对象,非得拖着小姨子是几个意思? 他不觉得不自在,秦姝玉还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呢。 尤其是想到待会儿还有何彬在,她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不了,我跟朋友还有事,姐夫再见。”秦姝玉坚决拒绝,还拽了一下陆越的衣服。 陆越配合地低头看了眼腕表:“秦姝玉同志,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哦,这就来。”秦姝玉匆匆朝夏振点了下头,逃也似的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陆越腿长,很快追上她。 两人沿着街道快步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拐入了另一条街道,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秦姝玉松了口气,停下脚步,侧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陆越同志,还有谢谢。” 陆越打量了她片刻,语出惊人:“你今天是去拍你那个姐姐和对象的吧?” 秦姝玉震惊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两人今天第一次见面,认识的过程还不怎么愉快。 虽然后面芥蒂消散,但她也没跟陆越透露过她的任何信息,陆越也就知道笔录上记载的关于她的个人信息,也就是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看她这个反应,陆越轻笑:“看来我猜对了。” 原来是猜的啊。 秦姝玉舒了口气,随即又反应过来,猜发也很厉害了。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陆越:“你怎么猜到的?” 陆越淡淡地道:“你明显很怕夏振,不愿跟他有过多的牵扯。但为了让他去电影院,你说今天最长的一段话,而且你还着重强调你姐姐可能还在那边。” “正常来说,如果她只是帮你跑一趟腿,通知你对象你今天有事没法去看电影,那她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电影院。你这么笃定地将夏振引过去,说明你肯定她在电影院里,很有可能你是亲眼看着她进电影院的。” “你明明去了电影院,却推脱说没时间,而是借了个相机躲在暗处偷拍。你不会费时费力去拍不相干的人,结合你前面引夏振去电影院的行为,我合理推辞,你要拍的人就是你姐姐和对象。” “甚至,你姐姐也是你刻意引过去的。” 秦姝玉张了张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种老底被人扒穿的感觉,惊讶、恐惧、担忧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良久,她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陆越同志你真厉害,如你所见,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陆越早在她踢小偷的时候就知道这姑娘表面看起来无害乖巧易欺负,实则是一只长了爪子的小猫。 现在这不过是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印象而已。 他扯了扯嘴角,冷厉的眉锋柔和了一下:“秦姝玉同志如你所见,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他们先背着你有私情的不是吗?那你偷拍他们有什么错?” 第016章 吃醋 看着秦姝玉迫不及待地跟陆越走了,夏振的眼神阴沉得几欲滴出来水。 不远处,几个戴着蛤蟆镜,穿着花衬衣喇叭裤的年轻男子对视一眼,小声窃窃私语。 但等夏振转身,几人立马站直身闭上了嘴巴。 其中长得尖嘴猴腮那人上前递了一支烟给夏振,殷勤地说:“振哥,那个不要脸巴着咱家妹子的土鳖是谁啊?兄弟几个带人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夏振目光沉沉地盯了他一眼,忽地攥起他的衣领:“妹子?” 尖嘴猴腮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举手澄清:“口误,哥,我错了,那是振哥你妹子,哥,哥,我说错了……” 夏振阴翳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甩开手。 尖嘴猴腮脸摔在地上,赶紧爬起来,擦了擦汗,缩着脖子不敢再吱声。 一个烫着卷发,穿着黄色夹克的男人拍了拍尖嘴猴腮脸的脑袋,走到夏振跟前,拿出一只银色的汽油打火机轻轻一摁,亮起一簇明黄色的火焰。 他把打火机往夏振面前一凑,笑嘻嘻地说:“振哥抽支烟消消气。” 夏振就着他递来的火点燃烟,猛吸了一口,眼神狠辣:“亮子,带人收拾收拾那个陆越,让他以后离秦姝玉远点。” 邢亮拍着胸口:“好,包我身上。振哥,那下午还去打牌吗?” 经刚才那么一出,夏振心头火起,哪还有心思去打牌,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团结拍在邢亮身上:“你们玩吧,算我的。” 邢亮收了钱笑呵呵地说:“明白,振哥放心,包兄弟几个身上。” 夏振拍了拍他的肩大步离开。 等他一走,尖嘴猴腮脸几个的视线马上落到了邢亮手中的那几张大团结上,一个个垂涎欲滴。 几十块,够他们几个乐呵乐呵一下午了。 邢亮没好气地拿着钞票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去去去,玩牌什么时候不能玩?振哥待咱们不薄,咱也要为振哥分忧解劳。” “是,亮哥说得对,咱听你的。”尖嘴猴腮脸几个连忙道。 邢亮点人:“猴子、老六、阿平……你们多带几个人打听打听那个陆越的身份,住哪儿,查清楚了报上来,兄弟几个今天好好招呼招呼他,让他知道谁的女人能招惹,谁的女人不能惹!” * 夏振在秦姝玉那碰了壁很不爽,听说秦雪薇很可能在不远处的电影院,便直接过去找人。 他到的时候,两点开始的这场电影还差十来分钟才结束。 夏振斜靠在广场旁边的电线桩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手里的气体打火机,短促的火苗一闪一亮,不一会儿十几块钱一只的打火机里的气就烧了一半,他毫不在意,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偌大的广场,像是国王在巡视他的领地。 不多时,电影院门口传来了动静,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出。 电影结束了。 夏振站直身,盯着电影院的出口。 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只是,秦雪薇身边还跟着个戴着眼镜的小白脸。 小白脸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哈哈大笑,容色娇艳,宛如春天盛开的山茶花。 秦雪薇正被何彬笨拙又真诚的赞美夸得心花怒放,忽地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往右边侧了一步,稍稍跟何彬拉开了距离,然后抬头望向目光投来的方向。 待看到是夏振后,秦雪薇顿觉头皮发麻,连忙甩开何彬,三步并两步,飞快地挤过人群,冲到夏振面前,讨好地拉住他的手:“阿振,真巧啊,你怎么来电影院了?” 说着她挽着夏振的胳膊走到错愕的何彬面前,笑着解释道:“阿振,这是何彬,姝玉的对象。他约了姝玉看电影,姝玉今天没空,让我来告知他一声。结果何彬已经提前买好了票,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就送了一张票给我。” 何彬看着小鸟依人靠在夏振身上的秦雪薇,心里五味杂陈,勉强扯出了个笑容:“你好,夏振同志,我是何彬,是秦姝玉的对象。”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夏振的眼睛,因为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眼底的熊熊妒火。 但他想多了。 夏振这会儿也是妒火中烧。 他目光挑剔地在何彬身上溜了一圈,心里的不忿达到了极点,就这么个弱鸡似的小白脸,秦姝玉看上他哪一点? 秦雪薇见夏振盯着何彬不说话,心跳如鼓,生怕被夏振看出什么端倪,连忙拉了拉他的胳膊:“阿振,今天这部《南海长城》还不错,你要看吗?我想再跟你看一次!” 夏振收回落在何彬头顶的目光:“不看,走了。” 秦雪薇松了口气,连忙拉着他说:“那咱们去吃饭,还是去公园溜溜,要不然去你家?” 夏振没吭声,只有秦雪薇一个人的声音。 直到她的声音听不见,被忽视了个彻底的何彬才抬起头,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难堪、不甘齐齐涌上他的心头。 第017章 婚期定下来了 为了转移夏振的注意力,秦雪薇自顾自地说了一路,说得口干舌燥,夏振还是没点反应。 她不由担心夏振看出了点什么,摇晃着他的胳膊,试探地询问道:“阿振,想什么呢?今晚还打牌吗?我陪你。” 夏振终于有了点反应:“那个就是你妹妹要嫁的男人?” 这一开口还不如不开。 秦雪薇非但没有糊弄过关的喜悦,反而心不住地下沉。 本以为每次都支开秦姝玉,不给他见到秦姝玉的机会,时间久了就能绝了他的念想,谁知他竟还对秦姝玉念念不忘。 这对心高气傲的秦雪薇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她又气又恼,她哪点不比秦姝玉那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夏振是眼睛瞎了吗? 可再气她也不能在夏振面前表露出来,不然她怕夏振会就趁机提分手,甩了她。 这也不是没先例,夏振前面几个女朋友没一个跟了他一年。 秦雪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对啊,她可喜欢了,还没嫁人呢就为了讨未来婆婆欢心抢走了我妈的工作,有点什么好的也都往何家送,我奶奶都骂她没嫁胳膊肘就往外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状似撒娇地晃着夏振的胳膊道:“阿振,你看我妹妹都要嫁人了,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夏振甩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眯起眼:“结婚,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纺织厂的工作、百货商场的新货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还想要什么,说吧。” 秦雪薇心凉了半截,牙关打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留在你身边我就很开心很满足……” 看着她泪眼婆娑下极力掩饰的欲望,夏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甩开了她的下巴:“倒胃口!” 丢下这三个字,他看都没再看秦雪薇一眼,转身就走。 留下秦雪薇捂住被掐疼的下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 “哎呀,怎么弄的,都青了,这明天怎么见人啊,赶紧的敷一敷。”汪萍心疼地看着秦雪薇下颚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拿着鸡蛋一边滚一边骂。 秦雪薇听得心烦,推开她:“烦不烦,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汪萍捏着鸡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雪薇,要不算了,这夏振的气性也太大了,这都还没结婚呢就……” “结婚”两个字触及到了秦雪薇敏感的神经,她抓起枕头朝汪萍砸了过去:“我都说让你闭嘴了,你有完没完?” “妈担心你。”汪萍接住枕头小声说。 讥诮一笑,秦雪薇抬起看着她:“那你不想要工作了?不想要我以后拉一把秦卫兵了?” 汪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秦雪薇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自嘲地笑了笑。 别说她妈舍不得,她也舍不得。 去年高中毕业,他们班上四十多个同学有近一半下了乡,还有几个像先前的秦姝玉一样没工作留在家里吃闲饭遭白眼。 剩下的,哪怕是顶替了父母工作又或是家里有其他门路给他们找到工作的,但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大半也得上交,最后身上也剩不了几个子,连买件新衣服都要犹豫好几天。 如果不是她聪明,主动攀上夏振,如今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哪怕她妈舍得把印刷厂的工作让给她,她每个月的工资也几乎要全部上交,哪会像现在这样全部捏在自己手里,想买什么买什么,新衣服随便穿,化妆品护肤品样样不缺。 一旦没了夏振做靠山,这些通通都没了,奶奶对她的态度也会立马大变。 由奢入俭难,见识过更奢靡挥霍的生活,秦雪薇哪还甘于平凡。 汪萍也一样,自从秦雪薇找了夏振这么个有能耐的金龟婿,她在老婆子面前的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不然她一个大伯母哪能插手秦姝玉的婚事。 叹了口气,汪萍道:“那怎么办?你跟夏振这对象都处了大半年了,他有说什么时候娶你吗?” 秦雪薇的自尊让她说不出夏振没打算娶她这样的话。 她抱着被子,目光阴沉沉地落到隔壁的床上,她做了那么多才拿下夏振,秦姝玉什么都没做却能搅动夏振的心,凭什么? “秦姝玉跟何彬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提起这个汪萍就来气:“别提了,那姓钱的简直是钻进钱眼里了。秦姝玉都有工作了,她还不肯出三大件,只想出个收音机,一个二八大杠自行车就完事了,额外的钱一分都不肯出,真是太抠门了。” 秦雪薇听得不耐烦:“不出就不出,妈,你就别盯着这三瓜两枣了。” “这……我这不是替你二叔考虑吗?他就姝玉这么一个女儿,要嫁人了,婆家一分钱彩礼都不肯出,三大件也不肯配齐。她嫁人了,你二叔以后怎么办?”汪萍讪讪道。 秦雪薇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汪萍被女儿看得不自在,连忙改口:“行了,行了,妈不替那死丫头争行了吧?” 秦雪薇握住她的手:“妈,你不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争一百两百回来能顶什么用?回头等我跟夏振的事成了,我让他给你安排个轻松钱多的活儿。” 汪萍被女儿说得心头火热:“你爸是个没出息的,妈和卫兵以后就靠你了。” 秦雪薇点头:“嗯,尽快把这事给定下来吧。” 秦姝玉嫁了人,夏振总要死心了吧。 至于夏振,想玩玩她就算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秦雪薇轻轻摸了摸肚子,她得想办法让夏振不得不娶她。 * 经秦雪薇这么一催,汪萍当天傍晚就去何家,跟钱淑云敲定了两家的婚事。 晚上,秦姝玉回家时,他们正在吃饭,锅里只剩锅底那层萝卜,而且有点糊了,显然是大家吃剩的。 汪萍想起秦姝玉上次擅自煮她面条的事,怕她又开小灶,连忙拿起自己吃到一半的碗分出去大半说:“姝玉啊,天都快黑了还没见你,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没给你晚饭。我分点给你,将就吃,晚上不干活,少吃点也没事。” 秦姝玉可不吃她吃过的。 秦姝玉的目光落到秦卫兵左手边那碗满满的白米饭上。他正在吃一碗,旁边那碗应该是怕后面剩的都是萝卜,提前给他盛出来的。 秦姝玉重生后就没打算委屈自己,她伸手一抓,将那碗还没动过的白米饭抓到了自己面前。 正扒得满嘴都是饭的秦卫兵见饭被她拿走了,立马怒了:“死丫头,敢拿我的饭,想挨打啊,还我!” 一直没作声的秦建新砰地一声放下筷子呵斥道:“秦姝玉,你看看你像什么话?当姐姐的不让着弟弟,还抢弟弟的饭,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赶紧把饭还给你弟弟。” 秦姝玉失望地看着他:“爸,他有一大碗,饭都掉桌子上了,我一点都没吃,这叫我抢他的饭,你能不能公平点?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 “混账东西,你抢饭还有道理了,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秦建新愤怒地站了起来,抬起巴掌就要打秦姝玉。 秦建平连忙拦住了他:“老二,老二,就让姝玉吃吧,姝玉还没吃饭呢,我的给卫兵,还有他妈还剩不少呢……” 见父亲竟没站在自己这边,秦卫兵不干了,直接往地上一躺,打起滚来,边滚边哭:“秦姝玉欺负我,奶奶,秦姝玉抢我的饭吃……” 刘惠芬听到宝贝孙子哭了,连忙一跳一跳地跑出来,心疼地搂着他:“哪个杀千刀的惹我的卫兵啊,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也不看着点,任人欺负卫兵。我的小祖宗,乖,别哭了,奶奶给你做主啊,我看这家里哪个敢欺负你。” 汪萍被训斥,正想借题发挥找找秦姝玉的茬儿。 扭头却看把家里闹得个天翻地覆的秦姝玉跟个没事人一样旁若无人地吃着饭,一大碗饭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雪薇说得对,这死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要是勾搭上夏振还了得。 嫁出去,必须得尽快将她嫁出去。 她连忙说道:“姝玉啊,今天我跟你钱阿姨商量好了,把你跟何彬的日子给定下来了。” 第018章 婆家娘家的算计 秦姝玉还没什么反应,刘惠芬已经急切地问道:“他们家给了多少彩礼?” 汪萍看了秦姝玉一眼,意有所指:“我好说歹说,唾沫都说干了,但他们家吃定了咱们,只肯出个收音机,另外再给六十块钱。” “这么点,三大件一个都没有,他们家打发叫花子呢!”刘惠芬气急败坏,指着秦姝玉,“都是你这死丫头,还没嫁就对婆家死心塌地。看到了吧,人家知道你上赶着要嫁,三大件一个都不愿买,丢死我们老秦家的人了。” 汪萍有些心虚,其实何家是愿意出辆自行车的。 但这自行车是大件,肯定要跟着嫁妆一块去何家的,还不如不买呢。 换成钱就不一样了,哪怕少点,也可以扣下。 所以是汪萍主动将自行车换成了六十块钱,钱淑云也乐得少花钱。 秦姝玉吃完了饭,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奶奶,你要是不满意,我就不嫁,我听你的。”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汪萍一眼。 好歹两家都是单位上的,不说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三大件全配齐吧,怎么也要弄一件撑撑场面吧。 一个收音机加六十块钱,凑凑就百来块,这么点彩礼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周围,就没哪家嫁女儿、娶媳妇这么寒碜的。 就汪萍这么贪财的性子竟能答应这种条件。 如果秦姝玉还看不出汪萍迫切将她嫁出去的决心,她也白活两辈子了。 既然有人急,那她干嘛要着急? 果不其然,一听秦姝玉说不嫁也行,汪萍立马急了:“哎呀,姝玉你可别说气话。何家都是吃国家粮的,双职工家庭,何彬他爸还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多好的条件啊,错过这一家你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吗?” 秦姝玉慢悠悠地喝着水不作声。 汪萍跺了跺脚,很是后悔没跟老婆子提前透个气:“妈,姝玉这条件摆在这。她妈可是资本家的小姐,她外婆扫大街的,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一听她这情况就不愿意。要不是何彬坚持,何家也不能同意这门亲事,错过何彬这么好的条件,再想找就难了。” 刘惠芬听不进去:“那也不成,就算不买三大件,那也要把三大件折成钱拿过来,不然这门婚事就别提了。” 汪萍没想到问题最后会出在老婆子这,心里气得牙痒痒的。 她求助地看向秦姝玉,指望秦姝玉能说两句话。 结果秦姝玉只顾着喝水,跟个没事人一样。 最后还是秦建平站出来帮她:“妈,何彬条件不错,彩礼少点就少点吧……” “滚犊子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弟弟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还给了她份工作,何家一毛不拔就想娶走,哪有这门便宜的事?”刘惠芬狠狠地骂了大儿子一顿。 秦建平立马蔫头巴脑的,不敢再多嘴。 汪萍急得不行,正愁这事该怎么解决时便听门口传来了秦雪薇的声音。 “奶奶说得也有道理,三大件都没一样,太不像话了,这样,妈,你明天再找钱阿姨商量商量。” 说着给汪萍递了个眼色。 汪萍会意,连忙跟着改口:“妈,你别生气,我明天再找何家商量。” 刘惠芬气哼哼地说:“这还差不多。” 这时候秦雪薇又说话了:“奶奶,姝玉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咱也不能因为彩礼的事卡得太紧,让姝玉错失良缘。至于彩礼,等我结婚,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话立马把刘惠芬哄开心了。 夏振登门两次,提的都是高档饼干、糖果、麦乳精这些,加起来好几十块,对他来说就像是毛毛雨一样。 这样一个出手阔绰的孙女婿,结婚的彩礼肯定不会像何家这么抠抠搜搜的。 “哎,这死丫头要能有你一半聪明懂事就好了。”刘惠芬夸了秦雪薇还不忘贬低秦姝玉,“好好跟你姐姐学学,倒贴的媳妇不值钱,谁家都不会当回事的。别忘了这是生你们养你们的娘家,以后你们姐俩在婆家受了欺负还是得靠卫兵给你们撑腰。” 秦姝玉差点笑出来。 就秦卫兵那不学无术的混混样,撑腰?不三天两头上门打秋风就是好的了。 上辈子大伯住院,他没出一毛钱就算了,甚至连医院都没去两次。 不过秦姝玉不会多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以后承受这个苦果的是他们,干她何事。 她更关心一点:“雪薇姐,你嗓子怎么啦?” 秦雪薇一直站在门口的阴影处,但秦姝玉还是听出来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柔媚。 而且这大晚上的,又不出门,而且现在都快到五月了,她竟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整个下巴都缩进了脖子里,怎么看怎么可疑。 莫不是夏振发现了秦雪薇跟何彬的奸情? 不对,以夏振嚣张跋扈的性格,知道秦雪薇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还能让秦雪薇全须全尾地回家? 秦雪薇被秦姝玉这一问,下意识地摁了摁围巾:“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了。” 生怕秦姝玉继续追问,她赶紧转移话题:“妈,那你跟钱阿姨定好了日期没有?” 汪萍连忙道:“我们看了日子,五一这天宜嫁娶、迁宅,是个顶顶好的日子,所以定在这天。” “那没多久了呀,妈,那咱们得提前给姝玉置办嫁妆呀。”秦雪薇高兴地说,“姝玉,你有什么想法?” 秦姝玉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听奶奶和大伯母的。” 上辈子,家里就给她准备了两个洗脸盆,两张毛巾,两根板凳就完事了,连床被子都没,惹得钱淑云时常拿这事臊她,说她光屁股嫁人,连个晚上盖的都没有。 这辈子又不是她嫁,她干嘛要去争取? 就让秦雪薇尝尝由她们母女亲自酿下的苦果吧。 汪萍和刘惠芬见秦姝玉这么好说话,都是一喜,也不计较她吃了秦卫兵那碗饭的事了。 秦姝玉吃饱喝足,慢悠悠地回了房间。 汪萍立即将女儿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低声道:“哎呀,雪薇,你不知道钱淑云那女人多可恶多难缠,说什么最多就给一辆自行车和一个收音机做彩礼,多一分都不肯出,我去找她肯定没门。” 秦雪薇早就想好了对策:“妈,这样,咱们私底下再凑一百块钱就说是何家添的,反正这笔钱你也不会让秦姝玉带走的,也就在奶奶那过一下而已,明天我跟奶奶说。你要是不甘心,回头少给秦姝玉置办点嫁妆就行了。” 汪萍大乐:“还是我闺女有主意,聪明。” 她决定了,秦姝玉的嫁妆就弄两张凳子,往自行车上一绑就完事了。 这么算下来,他们还能赚个五十多块。 第019章 夏振的报复 长新区,平河街。 路灯昏暗,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一股股炒菜的香味传出来。 不知哪一家放了不少辣子,飘出来的味道呛得猴子“阿嚏”个不停。 他揉揉鼻子骂道:“怎么不把辣子当饭吃,亮哥,这么晚了,那小子还回来吗?” 邢亮靠在电线桩子上,嘴里叼着烟,吐了口烟圈:“那小子不管是回自个儿家还是去那亲戚家都必定会路过这儿。他家里没人,亲戚那也没人,肯定是还在外头,应该快回来了。” “那咱们还不如直接去找他亲戚算了。”猴子出主意。 邢亮笑看着他:“你小子有点丧良心啊,一个老太婆一个小豆丁也下得了手。” 猴子挠了挠头:“这不是想着给振哥出出气吗?” 邢亮拍了一下他脑袋:“少自作聪明,当心振哥知道收拾你。” 猴子缩了缩脑袋,连忙说不敢。 就在这时,两个男人跑了过来:“亮哥,那小子回来了,就在街头,快拐弯过来了。” 邢亮站直了身:“准备好了,干完事,哥几个去给振哥报喜,晚上再好好吃一顿。” “振哥万岁,亮哥万岁。”二流子们立马兴奋起来。 * 陆越走进平河街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平河街这边住的都是饴糖厂、火柴厂、打索厂这几个小厂子的职工和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的老街坊。 所以几乎都是熟面孔。 突然出现七八个年轻男人,大晚上的聚在这,一看就来者不善。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不懂得掩饰自己,充满恶意的目光明晃晃地打量着他,就差要把“对付他”写在脸上了。 陆越眯了眯眼,脚下步伐不停,只是在经过庄家的房子时,手飞快地从裂开的墙上抽了一块砖背在身后,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径直走向这几人。 邢亮看着迎面而来那人身上冷冽的气息、锐利的眼神,心头一跳,有种直觉,他们暴露了。 他立即低喝一声:“动手!” 藏在路边的两个人拿着棍子就往陆越脑袋上砸去,猴子几个也蜂拥而上。 但陆越的反应比他们更快。 他往后一仰,躲开棍子,藏在身后的板砖出其不意地砸向冲来的六子,紧接着脚下一扫,直接将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偷袭的猴子踹飞。 第二波棍子来袭,陆越一把抓住二流子的手臂往肩膀上一摔,挡住了左侧一击,然后夺下棍子,扫了过去,又打中刚爬起来的猴子的腿。 短短两分钟,邢亮带来的人,除了他自己,其余全挨了打。七个人围攻,竟拿陆越一个人没法。 连挨了两记的猴子更是捂住屁股连滚带爬地跑到邢亮身边:“亮哥,这人太能打了,像是个练家子,兄弟们不是对手。” 这还用他说啊! 邢亮瞪了他一记,眼看兄弟们只有挨打的份没还手的力,街道两旁还有人闻声探出头看热闹,甚至有几个青壮年抄起家伙跑了出来,他当机立断:“不打了,走!” 猴子几个也是心惊胆战,听到这话,连棍子都不要了,掉头就跑。 几人是经常打架的,跑路经验丰富,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溜烟地窜出了巷子。 这时候,抄家伙的年轻人也跑了过来,关切地看着陆越:“阿越,你没事吧?” 陆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事,谢谢大家,就几个二流子,不用追了。” 今晚这拨人的来历他心里大致有数。 他休假回来才十来天,其中有好几天还带着舅婆去了省城,在宁安市呆的时间有限,结识的生面孔都没几个,要说得罪人,也就是今天秦姝玉的那个“未来姐夫”夏振。 其实陆越没将今天的事放心上。 不过是顺手帮一下小姑娘而已,没想到夏振竟怀恨在心,还让人在他回家的路上蹲守。 由此可见这人报复心强,而且在宁安市的势力不小。 街坊邻居都是普通人,得罪了这么群恶霸,很可能招来他们的报复,所以还是别去追了。 打发了来帮忙的街坊邻居,陆越正想回家,便看到闻声急匆匆赶来的杨婆子。 他连忙迎了上去:“舅婆,你怎么来了?” 杨婆子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嘴角的血,还有胳膊上的淤青,心疼坏了:“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打你,走,咱们去报公安。” “没事,舅婆,这都是皮外伤,至于打我的人,我心里有数,明天会去找他们的。现在太晚了,咱们先回家吧。”陆越扶着杨婆子。 杨婆子见他走路没什么异样稍稍松了口气:“那先去舅婆那,我给你擦点药。你吃饭没?” “吃了,下午去见了个朋友,吃了饭再回来的。”陆越跟秦姝玉分开后顺道去见了个老朋友。 杨婆子却误会了,扭头惊喜地看着他:“是春丽吗?你们俩相处得怎么样?春丽那姑娘可好,长得好,性子又开朗大方,你领导都在催了,你这次回来就正好把这事给办了。” 部队里领导催婚,回了家,长辈也催,今天还被骗去了电影院。 陆越头大:“舅婆,不是,你以后别撮合我跟赵春丽同志了,我跟她没缘分。” 杨婆子恼了,瞪他一眼:“春丽多好的姑娘呀,你都不喜欢,你不是要找个天仙吧?你要不喜欢舅婆给你介绍的,那你自己在部队里找呀……” 陆越不吭声,任凭她念叨。 杨婆子念到家,见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得叹气:“真不知道哪个姑娘能收了你这小子,过来,擦药,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瞧瞧,你这身上多少的伤疤,什么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屋子里,正在写作业的杨平平看到陆越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偷偷冲他扮了个鬼脸。 陆越浓密锋利的眉毛往眉心一挤,冲淡了几分锐利,显得有些滑稽。 平平被逗得乐不可支,捂住嘴偷笑了一下,出声解救他:“奶奶,今天唐奶奶说,前几天有个大姐姐过来想租咱们家的房子。当时你不在,她说过几天再来。” 杨婆子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走了:“女同志啊,那我一会儿去问问唐春花。” 第020章 想再参加一次高考 “八个打一个都没打过?”夏振看着猴子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眯起了眼。 猴子捂住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告状:“振哥,不是兄弟们不卖力,实在是那小子太生猛了,我屁股都肿了,那小子下手是真狠啊。” 夏振作势踢了他一脚:“真的假的,老子瞧瞧……” 猴子吓得赶紧躲开。 夏振扯着嘴角笑了笑,掏出几张大团结丢给猴子:“兄弟们今天受苦了,该买药的买药,该补补的补补。” 猴子几个本以为事没办成要挨训的,哪晓得夏振竟一点都没责怪他们,还给他们钱。 他们感动地看着夏振:“振哥,等咱兄弟几个想想办法……” “安心养你们的伤去吧,这事我自有安排。”夏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们散了。 几人道了谢,开开心心地走。 人走后,夏振脸上的笑容顿收,阴沉沉地看着邢亮:“那小子真这么能打?什么来历,查清楚了吗?” 邢亮点头:“振哥,那小子身份倒是没多特殊的,是个遗腹子,妈也死得早,十年前去当了兵,听说现在也还只是个大头兵。” 夏振掏出一根烟点燃,思量片刻:“先别动这小子,我让人查查。” 他可不相信普通的大头兵有这么能打。 猴子他们几个都是野路子,没什么章法是没错,但蚁多也能咬死大象。 * 翌日,秦姝玉又装作上班的样子出了门,实则是去了长新区租房子。 找了几天的房子,秦姝玉还是最满意杨婆子家的房子。 一个院子隔开,一分为二,私密性强,价格也比整租便宜很多。 而且杨婆子担心租房的人太强势欺负他们祖孙,秦姝玉也同样有这顾虑,双方在这点的需求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所以秦姝玉打算再走一趟,只要杨婆子不是很难缠,她就决定租下杨家的房子。 杨婆子非但不难缠,还很热情。 她打量着秦姝玉:“哎哟,果然跟唐老婆子说的一个样,是个标致的姑娘。你家里还有个外婆,以后就你们两个人住吧?这事咱们可得先说好,我这房子只能住你们祖孙二人。” 秦姝玉笑着点头:“这是当然,杨阿婆,我们家就我和外婆两个人,没多的人了,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写在合同里。” “你这姑娘眼神清正,我暂且信你,咱们先定一年,每个月八块钱。不过这边没灶房,你们得自己弄。”杨婆子打开门让秦姝玉看房子。 房子很旧,只有两间屋,最左侧挨着围墙的地方搭了小房子,斜斜的,比正屋矮,三面围了起来,算半间屋子。 至于家具就更简陋了,能用的几乎都被杨婆子搬走了,只剩一张床,两条瘸腿的凳子,其他什么都没了。 这些秦姝玉倒是不在意。 煮饭可以将外婆的小炉子搬过来,两个人足够了。 现在多少筒子楼的人家也没有厨房,都是在门口支了个炉子烧水做饭,他们这条件算不错的了。 只一点让她比较为难:“阿婆,这房子什么都好,就是没厕所。我知道,巷子尾巴上有个公共厕所,但我外婆腿脚不方便,晚上黑乎乎的我不放心,尤其是雨雪天。” “这……”杨婆子没法反驳。 她家自然是有厕所的,但隔开的时候她把厕所隔在了她那边,完全没想到租客上厕所的问题。 如果让租客可以随便到她家上厕所,那隔开又没有意义了。 思量片刻,杨婆子想了个法子:“这样,院子这边还有空地,回头我找人用砖给你们祖孙砌个厕所怎么样?” 他们祖孙现在住三间正房还带着厨房厕所,足够了,孙子年纪又小,结婚至少是十年后的事了。 隔出去的房子要长期租出去,势必得解决厕所的问题。 秦姝玉见杨婆子好说话,高兴道:“那就麻烦杨阿婆了,能不能快点,我们祖孙俩想尽快搬过来。” 杨婆子笑道:“建个小茅房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样吧,三天,三天后你们就直接搬过来。” “成,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双方谈妥,签订了租房合同,秦姝玉先给了杨婆子一个月的租金。 * 离开长新区,秦姝玉直接去找外婆。 马婆子看到她先是高兴,接着皱起了眉头:“姝玉,你老实告诉外婆,你妈那工作到底还没还给你?” 秦姝玉感叹外婆还真是敏感,这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秦家人跟她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硬是没怀疑半点。 马上要搬家了,这事也瞒不下去了,秦姝玉和盘托出。 马婆子听完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工作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没工作你以后怎么办?都是外婆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你。” “外婆,你别哭啊,你听我说。”秦姝玉连忙扶住她,“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听有个同学说,可能会恢复高考,外婆,我想在家复习一年,要是恢复了高考,我想试试。” 上辈子秦姝玉也参加了1977年的高考,但可能是得到消息太晚,当时她怀着孕,还要天天操持家里的事,哪怕天天在油灯下熬夜,最后还是落榜了。 反倒是何彬跟秦雪薇两人都考上了大学。 秦姝玉早产出院时就听说她已经去上大学了。 至今,秦姝玉都还记得当时失落的心情,三个人都复习考试,最后独独她一个人落了榜。 明明在学校的时候秦雪薇成绩还不如她。 后来何怀秦不愿认她,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秦雪薇是恢复高考第一届的大学生,后来还认识了米国来的华人,跟着出了国。 这样的亲妈肯定比她这个给人当保姆的家庭妇女有面子,有光环。 秦姝玉也曾暗暗自卑过,这辈子她想再努力一次,弥补这个遗憾。 马婆子一向重视教育,哪怕过去十年知识分子的地位很低,但马婆子依旧认为读书可以增长见识,开阔视野,所以哪怕很穷,她也要挤出钱,坚持供秦姝玉念书。 所以一听可能要恢复高考,她激动地拉住了秦姝玉的手:“真的吗?” “我那同学听说有亲戚在教育部,应该是真的吧。”秦姝玉不敢把话说太死,“不过这事没公布之前谁也说不准,外婆,你可千万别对外说呀。” 马婆子拍着她的手:“外婆知道,这种事对谁都不能说。那你的书呢?都还在吗?” 秦姝玉点头:“在的,我都收着呢,不过那些书……我得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老三届的教材。” 这十年的教材带上了浓厚的政策色彩,物理教科书被简化成了“三机一泵”,生物教科书简化成了“三大作物一头猪”,就更别提语文政治历史这些科目了。 她们这些高中生因为缺乏系统正规的基础教育,教材也改得面目全非,所以基础很多都不如老三届的高中生扎实。 秦姝玉想利用这个“先知”的机会弥补回一些。 马婆子也赞同:“废品站的老张头收了不少书,他那里说不定有,外婆去帮你问问。” 秦姝玉拉着她的手:“外婆,咱们一起去。” 第021章 陆越的反击 夏振惦记着陆越,陆越也没想放过他。 就因为一点连口角都算不上的争执,这人竟神通广大地查到了他的身份住址,还派人来堵他。 由此可见夏振这人的嚣张跋扈和小心眼。 陆越倒是不怕夏振。 他只是休假回来一趟,下个月又要走,但他担心夏振他们这些人没有底线,在他这里吃了亏,回头找不到人会迁怒到舅婆祖孙身上。 因此他打算主动出击。 早上起来,简单煮了个白水面后,陆越就出门直奔江甸区公安分局,找熟人打听夏振的情况。 秦姝玉家在江甸区,昨天他们也是在江甸区电影院附近碰到夏振的,由此可见夏振的活动范围很可能在江甸区一带。 夏振为人嚣张,作风高调,应该来头不小,多半也在江甸区分局挂了号,所以找公安局的人打听是最快的。 到了江甸区分局,陆越直接去找分局二支队的队长徐江。 徐江一看见他立马欣喜地站了起来:“陆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两人是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认识的,后来知道大家都一个市的便留了家庭住址,陆越休假回来两人也会小聚喝两杯。 但这大早上的,他不可能放下工作跑出去陪陆越喝酒。 陆越上前跟他握手:“前阵子回来的,来找你打听个人。” “哦,坐下说。”徐江给他倒了一杯水,好奇地问,“你这都三年没回来了吧,这次回来呆多久?” 陆越接过水杯倒了谢:“下个月走。” 徐江坐到他对面点头:“那找一天咱哥俩喝几杯。你想打听谁?” 陆越吐出两个字:“夏振!” 徐江有些意外:“他得罪你了?” “不是,是我得罪了他,方便说说他的情况吗?”陆越问道。 徐江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区革委会主任的大外甥,父亲是区发改委二把手,母亲是供销社平宁分社的主任,他也在供销社挂了个名。” 在江甸区夏振确实是个人物,但陆越来头也不小。 而且陆越现在是军籍,职务不低,前途无量,回来休个假,下个月就走了,夏振这个地头蛇也奈何他不得。 所以知道陆越得罪了夏振,徐江也不以为意,还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得罪他了?” 陆越没说夏振觊觎秦姝玉迁怒自己这事,这种事哪怕姑娘家是无辜的,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他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昨天无意中碰到,下了他的面子。晚上他派人在我家门口堵我。” “好个夏振,真是无法无天了,连现役军人也敢堵,活腻了。”徐江大怒,问陆越,“怎么没报案?” 陆越挑眉:“报案有用吗?” 夏振又没亲自出面,完全可以推给他那群小弟,况且他家还有关系。 陆越相信,夏振绝不是第一次干昨晚那样的事。 徐江也想到了这点,眉头皱了起来,思量片刻,他起身关上门,低声对陆越说:“你不用管,我听有消息说上头在查夏振他舅舅,这小子嚣张不了多久了。” 陆越心里有数了,起身拍了拍徐江的肩:“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出了区公安局,陆越并没有打算真的就不管了。 徐江告诉他的这个小道消息确实是好消息,但还不够。 小道消息意味着不确定,谁也不清楚夏振的舅舅到底会不会出事,什么时候出事,会不会牵扯到夏振。 他时间有限,不能白白浪费在等待上。 所以陆越打算亲自查夏振一家。 这一天,陆越都在外面奔波,找了几个熟悉信得过的旧友,又去夏振舅舅、父母的单位转了一圈,打听了一些情况。 到傍晚,他买了一块肉去杨婆子家。 一个人做饭太麻烦,尤其是家里几年都没开过火。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买了东西到杨婆子家吃。 杨婆子看他又拎着肉来就皱眉:“哎呀,你咋又买肉。省着点呀,你也二十几岁的人了,该说媳妇成家了,成了家这不得要花钱啊?” “就这一次,舅婆我想吃你做的回锅肉,在外面可吃不着。”陆越转移话题。 杨婆子立马答应:“成,我这就给你做。对了,阿越,你这几天有空吧?” 陆越点头:“有空,怎么啦?” 杨婆子把他拉到隔壁院子:“这边院子租出去了,就是差了个厕所,我打算在院子里坑,建个厕所方便租客。阿越,你要是有时间明天帮我弄弄。” “没问题。”陆越的目光落在院子中间的隔断上,“舅婆,这隔墙会不会太矮了点,我帮你加高一些吧。” 院子的隔断是杨阿婆自己弄的,她年纪大,墙砌得也不高,也就到她胸口的位置,站在墙边能将对面都收入眼底,年轻点的想翻墙过去也很容易。 杨婆子有些心动:“你有时间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越挽起袖子收拾起院子里堆放的烂木头:“这有什么麻烦的,顺手的事。我明天去借了一辆三轮车,拉点砖块和水泥回来。” 第022章 陆越舅婆想做媒 废品站的旧书很多,五花八门的,秦姝玉和外婆淘了半天才找到几本十年前的高中课本。 将书放在外婆的小屋后,秦姝玉空着手回了秦家。 秦家还有她高中两年的课本,秦姝玉准备翻出来找个时间放到外婆那,到时候一起搬到新家。 秦雪薇正在描眉,见秦姝玉从床底将旧书翻了出来,连忙捂住脸:“哎呀,你把那些玩意儿翻出来干嘛,好大的灰尘。” “用不上了,我翻出来明天上班顺路在废品站卖了。”秦姝玉早想好了暗度陈仓的借口。 秦雪薇擦了擦镜子,头也没回:“放门口呗,明天让我妈连同我的旧书一块儿卖了,省得占地方。对了,我的旧书搁哪儿了?” 毕业还不到一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书去哪儿了。 秦姝玉心里五味杂陈,就秦雪薇这副轻慢的态度也能考上大学,这狗屎运可真让人羡慕。 “不知道,我卖了书想买两根头绳,结婚的时候用。”秦姝玉找了个借口拒绝。 秦雪薇从镜子里看着秦姝玉头上黑乎乎毫无特色的头绳,撇了撇嘴,心底优越感爆棚:“你跟何彬的日子都定了下来,结婚那天穿什么你想好没啊?” 秦姝玉慢吞吞地说:“没。” 秦雪薇不提,她都没想起这事。 实在是因为上辈子结婚那天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 因为那时候她没工作,钱淑云不待见,两家因为彩礼的事扯皮,都不高兴,自然也没人出钱给她买结婚的衣服,她出嫁那天都是穿秦雪薇的旧衣服。 其实穿旧衣服也没什么,但被秦雪薇的一个小姐妹当众指了出来,还问她是不是偷的秦雪薇的衣服,说秦雪薇很喜欢那件衣服云云。 虽然秦雪薇站了出来澄清是她送给自己的,但秦姝玉还是沦为了众人的笑柄。 见秦姝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丝毫没有新嫁娘的紧张和期待,秦雪薇心里一突,她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这怎么行呢?姝玉你就是太好性了,下次碰到何彬,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他周末带你去百货商场挑件新衣服。”秦雪薇热心地说。 秦姝玉忙着搬家,没功夫应付何彬那个烂人:“不用了,大伯娘和钱阿姨会帮我准备的。” 秦雪薇不赞同:“这怎么行,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衣服要自己挑喜欢的。你要不知道怎么挑,周日那天我陪你们。” 秦姝玉抬头看了秦雪薇一眼:“随你。” 她实在搞不懂秦雪薇的心理,一面促成她跟何彬的婚事,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着急,一面又总是要横插一脚,就没见过这么矛盾的。 反正没几天了,随她去吧。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的,秦姝玉不用上班,也没其他事,白天都去外婆那收拾东西,有空再看看书。 等三天的期限一到,秦姝玉就跟废品站的张爷爷借了一辆三轮车,跑了两趟,将外婆的家当全搬到了杨婆子家的小院。 小院靠近围墙的角落用红砖砌了一个不到两平米方的厕所。 虽然简陋,但做工秦姝玉很满意,因为每一块砖都砌得整整齐齐的,非常方正对称。 此外,两家的围墙也加高到了两米左右,这下彻底看不到对面家里了,私密性极强。 外婆转悠了一圈也非常满意:“这院子挺好,东家也好,帮忙把院子里都给收拾了出来,进门的两侧咱们种点花,过来这边,种些葱蒜韭菜,想吃的时候掐一把方便。” 看着外婆期待的表情,秦姝玉感觉这房子租对了,笑道:“好,回头我弄点松软的土来。” 祖孙俩收拾了半天,总算将这个简陋的家收拾得像那么回事了。 至于细节的地方,还有缺的东西,只能后面一点点的弄了。 搬到新家第一天,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外婆很高兴,特意让秦姝玉去买了块肉,包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煮了满满一大锅。 吃饭前,她舀了一盆:“你先吃,外婆去拜访拜访房东,谢谢她把房子租给咱们。” “外婆,我陪你去吧。”秦姝玉接过盆道。 外婆含笑道:“也成,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祖孙俩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跟人把关系搞好点总归没坏处。” 秦姝玉心道还是老人家想得周到。 杨婆子家已经在吃饭了,煮的豆角稀饭。 看到秦姝玉祖孙俩来拜访,有些意外:“这就是秦家外婆吧,你们也太客气了,快请进。” “我姓马,别人都叫我马婆子。”外婆笑道,“不知老姐姐怎么称呼?” 杨婆子乐了:“巧了,我姓杨,别人也都叫我杨婆子。” 因为称呼的巧合,两人相视一笑,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秦姝玉笑道:“外婆,杨阿婆,你们还是互称姓名吧。” 两人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于是便互道了姓名。 秦姝玉这才知道外婆的名字叫马云清,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杨阿婆的名字也不赖,叫杨秀兰。 因为是午饭时间,打完招呼后秦姝玉祖孙也没多待就回去了。 人走后,杨平平就盯着桌上的饺子咽口水。 杨阿婆挑了几个在他的碗里:“吃吧,馋猴。剩下的晚上等你阿越哥回来一起吃。怎么样,好吃吗?” 宁安市偏南,主食是大米,虽然偶尔也会吃面食,但大部分人都对做面食不那么精通,杨阿婆也是如此。 她只会做面片汤,面饼子,馒头有时候都发不起来,硬邦邦的。 “好吃,奶奶,你也吃。”杨平平咬了一口,饺子皮薄馅多,鲜嫩多汁。 他夹了一块给杨阿婆。 杨阿婆白白胖胖的饺子,没拂孙子的心意,张嘴咬住,赞道:“确实好吃,这肉馅调得咋这么香。” 她也包过两回,肉馅发干发柴,还不如炒着好吃,索性不浪费好东西了。 晚上等陆越过去,她将饺子热了端上桌:“尝尝,隔壁马家阿婆祖孙做的饺子,这手艺开店都成。” 陆越吃了一个,赞叹道:“确实很不错,比得上国营饭店的饺子。” “是吧,隔壁那对祖孙真是热情又手巧,尤其是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还孝顺,这以后谁娶了呀……” 又来了,自从他回来之后,舅婆但凡遇到个单身的姑娘都两眼放光。 陆越赶紧往她碗里夹饺子:“舅婆,喜欢你就多吃点。” “够了,够了,你怎么光给和平平夹,你也吃。”杨秀兰哪还不知道他的伎俩,连忙护住碗瞪了他一眼,“每回跟你讲正事你都推,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第023章 痴心妄想 安顿好外婆,第二天正好是周日。 也不知秦雪薇使了什么手段,大清早的何彬就到他们家里来报到了,手里还提着一条一斤多重的白鲢鱼。 宁安市水系还算发达,淡水鱼价格不贵。 像这种一斤多的白鲢鱼也就三四毛一斤,这条鱼五毛钱左右。 普通人拎着这么一条鱼上门做客足够了,但何彬不是普通人,他是秦家未来的女婿。 这每次上门都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刘惠芬的脸直接拉了下来。 她故意回房将她宝贝的麦乳精抱了出来,给秦卫兵冲了一碗:“卫兵,你大姐夫买的麦乳精好喝吗?” 秦卫兵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说:“好喝,奶奶,我还想喝。” “乖啊,罐子里只有这么一点了,等下次你大姐夫上门做客给你买了新的,奶奶再给你冲两碗。”刘惠芬嘴上安抚孙子,眼神却瞟向何彬。 何彬又不傻,如何听不出刘惠芬话里这明晃晃的挤兑。 但他才工作,而且是工资比较低的临时工,每个月大半工资还要上交家里,手头不宽裕,哪能跟振那种家庭出身的人相比。 他尴尬极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求助地看向秦姝玉。 秦姝玉视若无睹,装作没看见。 偏偏喝完了麦乳精的秦卫兵还仰起小脸问秦雪薇:“大姐,大姐夫什么时候再来咱们家做客啊?他上次带来的那个奶糖好好吃呀,我还想吃。” 至于近在眼前的二姐夫被他忽视了个彻底,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这种彻彻底底的无视比刘惠芬阴阳怪气的挤兑更让人难受。 何彬囧得满脸通红,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又推了一下眼镜,眼神瞥了秦雪薇一眼,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今天百货商场人多。” 秦姝玉察觉到他的如坐针毡,心底好笑。 现在知道难堪了,知道尴尬了,那他也不想想一面跟她定亲,一面又跟秦雪薇勾勾搭搭,她秦姝玉难不难堪? 今天这点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何彬这都受不了,以后当了汪萍的乘龙快婿咋办呀。 “等一会儿,我这鞋底就差一点了。”秦姝玉低着头继续跟手里的鞋底较劲,像是没看出何彬的窘迫。 何彬有些气恼,觉得秦姝玉就跟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体贴。 要不是为了雪薇,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秦雪薇看出了何彬的忍耐,连忙拉了拉秦姝玉:“哎呀,姝玉,鞋子什么时候都能纳,买新衣服要紧啊,周末人多,去得晚了,好看的衣服都被人给买走了。” 秦姝玉差点扎到手。 眼看纳鞋底这个借口是用不下去了,秦姝玉只好放下了东西:“成,你们等等,我把东西放好。” 早点陪他们表演完早了事。 五分钟后,三人一道出门,秦雪薇亲昵地挽着秦姝玉的胳膊,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叮嘱何彬:“你以后结了婚可要对我妹妹好点哦,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要对不起她,要你好看。” 说着还嗔了何彬一眼。 这副娇媚的样子惹得何彬挪不开眼。 他定定地看秦雪薇好几秒,才有些生硬地说:“我会的。” 秦姝玉甚是无语,这两人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上辈子两人没做得这么明显,也不知道最近哪里刺激到了秦雪薇。 秦姝玉装作不知道,他们现在觉得刺激,等夏振看到了他们俩的亲密照,那更刺激。 说曹操,曹操到。 三人到百货大楼下面便看到了夏振和他那群哥们。 夏振这人一向高调,走哪都呼朋唤友的。 猴子瞧见了秦雪薇姐妹,立马喊道:“振哥,嫂子和她妹妹也来了。” 正在抽烟的夏振弹了弹烟灰,带着人走过来,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秦姝玉白皙的脸蛋上掠过,然后亲昵地揽着秦雪薇的肩:“你跟妹妹来百货商场怎么不跟我说?今天想买什么?” 男朋友这么大方,并且在人前毫不避讳跟她亲密,但秦雪薇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没错过夏振刚才第一个看的是秦姝玉。 而且自从上次她试探着提了结婚的事后,夏振对她冷淡了许多,隐隐有要甩掉她的意思。 今天突然变得这么亲密,秦雪薇马上察觉到了夏振的意图,他这是故意做给秦姝玉看的,他想刺激秦姝玉。 但秦雪薇不能点明,更不能闹,否则一旦说开,夏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她分手。 夏振这种人不会顾忌她们是姐妹。 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不是姝玉要结婚了吗?她未婚夫带她过来买结婚穿的衣服,让我过来帮忙参考一下。” “这样啊,雪薇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妹妹,喜欢什么随便挑。”夏振食指轻轻摩挲着秦雪薇的肩头,眼睛深深地看着秦姝玉,赤裸又充满了侵略性。 秦姝玉心头骤然一跳,万分后悔答应跟着秦雪薇她们出来了。 不过在场还有一个人比她更难受,那就是何彬。 何彬眼睁睁地看着情敌揽着他的心上人,还对着他的未婚妻说想买什么都随意,这简直是把他作为男人的自尊丢在地上踩。 何彬气得脸色通红,但他不敢跟夏振刚硬刚,只好拽着秦姝玉的胳膊,硬邦邦地说:“不用了,姝玉想买什么我会给她买,就不打扰你们了,姝玉,咱们走。” 秦姝玉没有甩开何彬的手。 因为她感觉头顶上有一道浓稠的目光粘着她,宛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她心尖发颤,全身的细胞都战栗起来,有种迫切的想逃的冲动。 因此她没有说话,乖巧地跟着何彬走进了百货大楼,直到上了二楼,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何彬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下来,他赶紧松开了秦姝玉的手。 看着秦姝玉乖顺安静的模样,再想想秦雪薇在夏振面前的娇媚,他蓦地一动,再次抓住秦姝玉的手激动地说:“姝玉,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会对你好的。” 他上辈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可结果呢? 秦姝玉知道,他是被夏振刺激狠了,冲动之下想结束跟秦雪薇的这种畸形的关系,过回正常人的日子。 也许,他这一刻是真心的。 但他的真心太廉价,太容易变,只要回头秦雪薇招招手,卖卖惨,撒撒娇,他马上又会如狗一样贴上去。 秦姝玉瞧不起他。 男子汉大丈夫,拿不起放不下,优柔寡断没担当,还想耽误她一辈子,做梦呢! 不过嘛,糊弄糊弄这个糊涂虫也就张张嘴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 在面对夏振的时候,他多少也是个挡箭牌。 所以秦姝玉扬起甜美的笑容,温柔地说:“好啊!” 楼梯口的夏振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眼睛眯了起来,眸底酝酿着狂风暴雨,握住秦雪薇的手下意识地握紧,疼得秦雪薇脸都白了。 第024章 夏振给秦姝玉的新婚礼物 百货大楼二三楼是专卖服装鞋帽的区域。 何彬带着秦姝玉到了服装部,态度较之从前体贴了许多:“姝玉,你看看,喜欢哪一件?” 这时候结婚还不流行婚纱和西装,新娘子通常穿军装或是简洁大方的白衬衣搭配蓝色的裤子,清爽朴素。 老一辈则更喜欢红色的衣服,当然也有穿漂亮裙子的。 但秦姝玉没什么想法,若不是夏振还在百货大楼门口,她早甩下何彬走人了。 她扫了一圈,淡淡地说:“我都可以。” 何彬没察觉到她的敷衍,还以为她是害羞了,觉得她这样乖巧懂事的也不错,便指着挂在墙上那件蓝色的裙子说:“这条裙子怎么样?我穿深色的中山装。” 秦姝玉看了过去。 何彬人是渣,但审美眼光还是在的。 这是一条过膝的长裙上身浅蓝色,下身深蓝,胸前点缀着一排白色的珍珠,再往下绣着一丛兰花,素雅清幽,很衬秦姝玉的气质。 秦姝玉点点头:“我没意见。” 何彬意气风发,上前对售货员说:“拿这条裙子。” 售货员看了一下秦姝玉的身材,拿了中码的裙子:“22块。” 何彬掏钱的动作一顿:“多少?” “22!”售货员不耐地重复了一句。 何彬支支吾吾:“这……一条裙子这么贵,也太坑人了吧。” 售货员讥诮地瞥了他一眼:“小伙子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海市那边拿回来的新款,的确良的,上面的扣子都是用真珍珠做的,买不起就买不起,可别瞎冤枉人。” 何彬气得满脸通红:“你这售货员怎么说话的?” “嫌我说话难听啊,那让大伙儿来评评理,哎哟,大家来看看哟,这小伙带对象来买……”售货员战斗力破表,当即就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何彬丢不起这个人,叫上秦姝玉灰溜溜地走了。 秦姝玉看着他这副愤怒无能的样子,心里好笑,嘴上再给他插一刀:“咱们还买结婚的衣服吗?” 何彬体会到了他妈那天的头痛,秦姝玉果然是个棒槌,不会看脸色,说话也不分场合,这时候还惦记着衣服。 他心里憋着股气,不愿被看扁了,咬牙道:“买。” 不过他这次学乖了,也没问秦姝玉的意见,直接绕到另一个柜台,让售货员拿了一件红色的棉布外套,匆匆付了钱就将秦姝玉拉出了服装部。 下了一楼,他将衣服塞给秦姝玉:“结婚那天是大喜的日子,穿红色喜庆,这件更合适。” 没钱就没钱,还挺会找理由的,秦姝玉可不惯着他。 “可我觉得的确良的那件裙子更好看,你一开始不也说那件好看吗?” 何彬语塞,支吾了下,开始给秦姝玉洗脑:“好看是好看,但咱们结婚是过日子的,一件衣服花去大半个月的工资,这可不过日子的样子。这件红色的也挺不错,你穿上肯定好看。” 他这话刚说完,猴子就像个幽灵一样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嫂子她妹妹,咱振哥听说你要结婚了,特意给你送了点东西做结婚礼物。” 说着猴子将东西递到秦姝玉面前。 正是那套何彬一开始看上后面又嫌贵的蓝色裙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黑色的女式皮鞋。 看到这些,秦姝玉还没反应,何彬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 他看上却又买不起的裙子,夏振转眼送过来,还贴心配好了鞋子,夏振这是故意在打他的脸。 第025章 秦姝玉把夏振送的衣服丢进了垃圾堆 何彬说好听点叫能屈能伸,说难听点就叫没血性。 夏振都这么羞辱了他了,他也只是脸色铁青,恼羞成怒抛下秦姝玉走了。 秦姝玉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甚是无语。 就连旁边的猴子眼里也是浓浓的鄙夷。 他大咧咧地说:“秦家妹妹,你挑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呀。” 确实。 但秦姝玉是不会附和猴子的,因为他是夏振的人。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秦姝玉婉拒了猴子送来的东西:“你替我谢谢姐夫的好意。他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猴子有些错愕,他替振哥送了这么多次东西,还是头一次碰壁呢。 这衣服鞋子加起来好几十,抵得上不少人一个月的工资,有几个姑娘能不心动。 “秦家妹妹,振哥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帮帮我,收下吧,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差呀。”猴子苦笑着卖惨。 秦姝玉不为所动,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不能招惹她心里有数。 秦姝玉宁可马上跟何彬、秦雪薇以及这两家人撕破脸,也不愿跟夏振有任何交集。 “无功不受禄,这东西我是真的不能收,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姝玉不愿跟猴子多扯,敷衍了一句转身就跑。 见状,猴子立即跳到了她前面:“秦家妹妹,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帮个忙,我家振哥送出去的东西丢了都成,但绝没有拿回去的。” 看他没完没了的纠缠,秦姝玉心里有些冒火。 她不敢惹夏振还不敢得罪他的小弟啊。 “丢了也不能拿回去?”她抿唇问道。 猴子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嬉皮笑脸地说:“是啊,秦家妹妹就帮个忙呗。” 秦姝玉看了他一眼,接过衣服和鞋子,转身就丢进了旁边的垃圾堆里。 猴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只是说说而已,那可是四五十块钱的东西,哪有人说扔就扔,不带一丝犹豫的? 惊诧过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振哥肯定会生气。 他连忙跑过去拦住秦姝玉。 秦姝玉蹙眉:“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 猴子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 挠了挠头,他想了个解决的办法:“秦家妹妹,你这样我没法交差啊,你跟我回去见振哥吧。” 秦姝玉冷了脸,这人语气像是好商量的样子,身体却严严实实地堵在她前面,实际上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就在秦姝玉准备喊人的时候,一只虬劲有力的大手像抓鸡崽一样拎着猴子的衣领,将他丢到一边:“过分了呀,人家女同志按你说的做了还堵人,言而无信,还是不是个男人!” “小子,你他妈哪来的,敢管老子的闲……”猴子看清陆越的脸后,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下意识地按住屁股,总感觉屁股现在又开始痛了。 秦姝玉看到陆越,又惊又喜。 见猴子还在发愣,她拉着陆越的袖子就跑:“快走。” 陆越没反抗,任她拖拽着离开了百货大楼。 跑出几百米,汇入人群后,秦姝玉才放开了他袖子,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陆越挑眉:“你跑什么?” 秦姝玉指了指百货商场那边:“夏振和他那群跟班在百货大楼里。” 陆越又想笑,这姑娘身上总是有种很矛盾的气质。 说她胆小吧,她丢衣服鞋子眼睛都不眨一下,非常果断。 但你说她胆大吧,她又溜得比谁都快。 陆越调侃:“那你还敢扔他送的衣服鞋子?” 秦姝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要收了后患无穷。” 夏振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要真将他当冤大头、散财童子,迟早要吃大亏。 而且这东西要收了,回头汪萍他们母女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 秦姝玉可不想背个勾搭堂姐对象的骂名 。 “今天谢谢你呀。不过你也小心点,夏振这人小心眼,报复心强,我行我素,而且他手底下还有一群跟班,你可千万别招惹他。” 陆越心说,晚了。 他跟夏振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估计以夏振的小心眼,今天又要记他一笔了。 他倒不惧。 只是秦姝玉这边的处境怕是堪忧。 夏振这头豺狼已经不顾伦常光天化日之下送小姑娘衣服鞋子,就差将觊觎宣之于口了。 陆越担忧他要对小姑娘下手了。 小姑娘这么柔弱,家里又靠不住,如果被这畜生糟蹋了,以后怎么办? “你有什么打算?” “啊?”秦姝玉愣了下,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办?” 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陆越直白点出:“夏振,今天你拂了他的面子,他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秦姝玉也有些担忧,但上辈子夏振也没把她怎么样,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而且五月中旬,夏家就会出事,到时候夏振也跑不掉。 下周末就五一了,那天秦雪薇跟何彬的丑事就会爆出来,被戴了绿帽子的夏振也没工夫搭理她,只要这事拖个十天半月,夏振就再也顾不上她了。 不过这种事就不用对陆越说了,不然没法解释她的“未卜先知”。 于是秦姝玉把何彬拉出来做挡箭牌:“没关系,我要结婚了,他要找我算账总越不过我男人这一关吧。” “那个跟你堂姐纠缠不清的男人?”陆越蹙眉,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赞同。 秦姝玉摊了摊手,半真半假地说:“我觉得相较于夏振,还是嫁给他比较轻松点,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陆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思忖片刻,他对秦姝玉道:“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结婚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至于夏振,他这么张狂,得罪了不少人,我觉得他嚣张不了多久。” 秦姝玉点点头:“嗯,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答得随意,陆越想叹气,他说真的,这姑娘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第026章 错过 跟陆越分开后还不到中午,秦姝玉不想回家看秦家人虚伪的嘴脸,索性坐公交车去了外婆那。 马云清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吃过早饭,她就开始收拾院子了。 秦姝玉去的时候见她在挑土里的小石子,连忙去帮忙:“外婆,这些等我来收拾,你别弄了,去歇会吧。” 马云清拍了拍手上的泥:“成,你还没吃午饭吧?想吃什么,外婆去做。” 秦姝玉低头捡着小石子,头都没抬:“外婆做的都好吃,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好,隔壁杨阿婆送了我一把香椿和三个茄子,我给你做香椿鸡蛋饼,炸茄盒。”马云清笑眯眯地说。 秦姝玉点头,继续忙活。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飘来了诱人的香味。 秦姝玉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撒娇道:“外婆,好香呀。” “那就洗手吃饭吧,下午再弄。”马云清笑道。 秦姝玉应了一声,拍拍手站起身,眼角余光瞄到门口有个小家伙探头探脑的。 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平平,过来。” 见被她发现,杨平平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跑回了家。 这孩子还害羞呢。 秦姝玉笑了笑,走过去关门,却见杨平平又跑了回来,一只手上端着个盛满了饭的碗,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捂住衣服口袋。 见他秦姝玉,他的脸有些红,犹豫片刻才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圆滚滚的鸡蛋:“姐姐,给你,这是我明天早上和后天早上的鸡蛋,奶奶同意了的。” 秦姝玉明白了,这孩子是闻到了她家的香味想跑过来蹭吃的,但又不好意思,所以跑回家把他早上要吃的鸡蛋拿了过来,并带了主食。 这孩子还挺讲究的。 秦姝玉挺喜欢这点。 虽说是小孩子,吃几口也算不了什么。 但孩子有这个自觉,知道不能去别人家吃白食,值得鼓励和表扬,也对邻里间长期友好的关系有利。 不然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谁家乐意?最后关系迟早要弄僵。 所以秦姝玉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他的鸡蛋,笑眯眯地说:“好,谢谢平平的鸡蛋。我外婆做了炸茄盒,还有香椿鸡蛋饼,进来一块儿吃。” 杨平平腼腆一笑:“谢谢姐姐。” 马云清看到杨平平端着一碗白米饭过来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热情地招呼道:“平平坐,我们马上就开饭了。你奶奶吃过了没有?” 杨平平乖巧坐下点头:“马奶奶,她吃过了,我的饭还没吃完。” “那你再吃点。”马云清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三人坐下,马云清先给杨平平夹了一筷子:“尝尝马奶奶做的菜好不好吃?” 杨平平咬了一口,幸福得差点掉眼泪:“好吃,马奶奶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茄子,我奶奶的茄子不是炒就是拌,一点都不香。” “小家伙,小心回头我告诉杨阿婆。”秦姝玉逗他。 杨平平乐呵呵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嘛。姐姐包的饺子也好吃。” 秦姝玉乐不可支,这孩子可真是个机灵鬼,谁都不得罪。 多个孩子家里热闹很多,一顿饭吃得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马云清也被杨平平给逗乐了。 吃过饭将碗拿回家后,杨平平又跑了过来,兴奋地要跟秦姝玉一起清理院子。 反正都是捡石子、拔草的活,很轻松,秦姝玉也就由他去了。 两人窝在院子里一边拔草一边闲聊,秦姝玉还顺道考了他几道数学题。 只是杨平平这孩子聪明归聪明,但在学习上却不大认真,下半年都三年级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还算不清楚。 秦姝玉反正没事,索性拿面前的石头、小草给他举例。 “哎呀,姐姐,你这么说我就清楚了,箩筐里有24个小石头,我再丢35个进去就59个嘛。”杨平平恍然大悟。 秦姝玉笑眯眯地说:“对啊,很简单的,难不倒平平。” 过来串门的杨秀兰看着秦姝玉白净温柔的侧脸,忍不住夸道:“云清啊,你们家姝玉这姑娘聪明漂亮又孝顺,说了人家没?” “没呢。”提起这个马云清的笑容有些苦涩。 是她耽误了女儿和孙女。 要不是因为她这成分,女儿当初能嫁去秦家吗? 如今孙女的成分虽说比女儿那时候好了很多,可不少人家一听她这老婆子的身份,又要打退堂鼓了。 杨秀兰没注意到马云清笑容的苦涩,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们家姝玉想找什么样的小伙子呀?” 马云清叹了口气:“这事,由他们年轻人去吧,现在不是讲那什么要婚姻自由吗?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婆子管不了了。” “也是,也是。”杨秀兰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想,一会儿找借口让陆越到马家送东西,让两个小年轻见见,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可她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因为到傍晚的时候,秦姝玉收拾干净了院子,陆越也还没回来。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陆越才到了杨家。 杨秀兰把饭菜端上桌,抱怨道:“你这天天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越不想杨秀兰担心,没说他在调查夏振舅舅和父母的事,扯了个借口:“朋友请吃饭,舅婆有事吗?” “没什么。”杨秀兰怕他抵触,没说实话。 但架不住孙子拆台。 她刚说完,杨平平就嚷嚷道:“陆越哥哥,奶奶骗人的,她想骗你跟隔壁姐姐相亲。” “你个小兔崽子,白养你了。”杨秀兰气得拿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平平连忙往陆越背后躲。 陆越护住他,无奈地说:“舅婆,我这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哪有时间谈这个呀,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杨秀兰叹气:“就是要走了才要抓紧啊。你这两三年才回来一趟的,再拖下去都三十了。隔壁那姑娘真的很漂亮,而且孝顺温柔有耐心,还是个高中生,平平,你说是不是?” 平平这次没跟她唱对台戏:“而且做的饭很好吃,比奶奶厉害多了。” “你这臭小子。”杨秀兰哭笑不得。 她看向陆越。 见陆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叹气,也不知道最后谁会收了这小子。 第027章 秦雪薇想让秦姝玉跟何彬提前领证 下午,秦雪薇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正在择菜的汪萍见了,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往里头瞅了瞅:“你这丫头,怎么就只知道买衣服鞋子帽子这些不实用的。你弟弟的麦乳精快吃完了,下次夏振带你去买东西,你记得买点回来。” 几十块钱一罐,凭啥啊? 秦雪薇懒得搭理汪萍,大步走进卧室找人:“秦姝玉呢?又没回来?” “没呢,估计又是去她那个资本家的外婆那了吧。”汪萍没好气地说,“自从上了班,整天都看不到人影,家里的活儿都落我身上,吃完饭连个碗都不洗,把我这老腰都给累疼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这死丫头。” 絮絮叨叨了半天,女儿都没什么反应,汪萍有些不高兴,正想再抱怨两句却发现女儿的脸色异常难看,她连忙关切地问道:“那死丫头今天得罪你了?” 秦雪薇咬牙切齿地说:“夏振给她买了一条裙子和皮鞋,花了四十多!” “这么贵,这死丫头是要上天呢!”汪萍骂了一句,随即又劝秦雪薇,“她那只是零头啦,你看夏振给你买了多少,她就一件。” 这话并不能让秦雪薇高兴。 自己的男朋友给别的女人买结婚那天穿的裙子和皮鞋是怎么回事? 传出去她这脸往哪儿搁啊。 而且夏振虽然出手大方,但一次性给她买四五身衣服还是头一回,这更像是做给秦姝玉看的。 不稀罕一条裙子皮鞋,那四五套呢? 今天夏振一股脑地给她买这么多衣服,明显是想挑起秦姝玉的攀比心、虚荣心,想让秦姝玉自己去找他,主动给他服个软。 这是最让秦雪薇没法接受的,她,竟成了夏振刺激秦姝玉的工具。 每每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暴躁,也不想跟汪萍多谈:“行了,行了,你出去吧,让我静静。” 汪萍有些担忧,站了起来,犹豫片刻劝道:“那死丫头下周日就嫁去何家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别为了这跟夏振吵,把他推远了。” “我知道。”秦雪薇抿了抿唇,“秦姝玉结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汪萍被“抢”了工作,怨念颇大,哪有心思给秦姝玉置办嫁妆,她也舍不得这个钱。 刘惠芬比她还抠门,秦建新是不管事的,问都没问一句。 所以根本没什么可准备的。 对自己的女儿,汪萍就说了实话:“妈打算给她准备两条凳子,一个瓷盆。就何家那抠门的德行,这已经够多了。” 秦雪薇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将秦姝玉嫁出去,皱眉道:“她若是还要其他东西,你多少给她添点,别节外生枝了。” 她怕秦姝玉被刺激狠了,跑去找夏振。 汪萍拍了拍她的手:“妈知道。她这整天不着家的,估计没想到这茬,咱也不主动提,等结婚的那天再拿出来,到时候宾客都来了,她总不能为了点嫁妆砸了自己的婚礼吧?” “要是她主动提,那妈就再给她添点东西。” 秦雪薇想想也有道理:“先这么着吧。今天的事,你别对她说,我这些衣服都先放你屋里去。” 怕刺激到秦姝玉,秦雪薇第一次夹着尾巴做人。 汪萍点头:“成,雪薇你也别太担心,她过几天就嫁人了,碍不了你的前程。” 话是这样说,但秦雪薇心里还是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思量片刻,她对汪萍道:“妈,今晚你跟秦姝玉说说提前领证的事,明天我去跟何彬说。” 这事一天没彻底定下来,她这心就总是悬着的。 * 磨蹭到天黑秦姝玉才回到秦家。 她估摸着回去多半要挨训。 今天夏振的行为,不光是打了何彬的脸,也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秦雪薇肯定很恼火,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见她推门进去,汪萍竟热络地说:“姝玉快洗手,就等着你回来开饭呢。” 秦姝玉挑眉,稀奇啊,两辈子头一遭。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秦雪薇。 秦雪薇放在桌下的手攥紧,脸上扬起笑容:“姝玉,吃饭吧。你今天怎么把你姐夫给你买的衣服和鞋子给扔了?听说你看中了那条裙子,何彬没带够钱,我就擅做主张让你姐夫给买了,又想着你没鞋子,就给你配了双皮鞋。” 她一番话将夏振阴暗的心思全扭成了她对妹妹的关怀。 秦姝玉也乐得跟她一起装糊涂:“我才不要二流子买的东西呢。” 秦雪薇暗笑秦姝玉假清高,心里也松了口气。 秦姝玉这种嫌恶的态度,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去找夏振。 夏振今天这番表演算是做无用功了。 她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刘惠芬不忿了:“怎么说话的?夏振是你姐夫,人家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才给你买东西,你这不识好歹的死丫头。” 秦姝玉低头扒着饭不接话。 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让夏振离她远点就行。 她是真怕这种横行无忌的二世祖。 这种人荤素不忌,我行我素,世俗的道德伦常对他来说就是个屁。 关键是这种人手里还有钱有权有人,跟他硬碰硬就跟鸡蛋碰石头一样。 秦姝玉有自知之明,目前的她斗不过夏振这种人,只能绕着走。 “妈,姝玉都要嫁人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教训两句就算了,别骂她了。”汪萍站出来好心地劝道。 刘惠芬瞪了她一眼:“你就只知道护着她,她就是被你惯坏的。” 汪萍苦笑:“姝玉妈走得早,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我半个女儿,我不护着她谁护着她。对了,姝玉,何家那边提出下周抽个时间先把证领了,你看哪天有空呀?” 原来在这等着她啊。 秦姝玉笑眯眯点头:“我都行,看何彬什么时候有空吧。” 何彬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羞辱,要还乖乖听秦雪薇的,那他真是连狗都不如。 第028章 她家陆越终于开窍了 相安无事一夜过去。 第二天,周一,秦姝玉又装作要去上班的样子出了门直奔外婆家。 她今天打算带外婆去医院。 每到阴雨天,外婆的腿就很痛,走久了或是累着了,腿也会痛。 到最后严重的时候,甚至痛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想到外婆上辈子临死前那段时间受的折磨,秦姝玉心里就难过。 所以她想早点带外婆去医院,哪怕根治不了,能减轻外婆的疼痛,让她的病情好转也是好的。 马云清听了直摆手:“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后我注意点就成了,何必费那个钱呢?” 家里总共就两千块,听着是多,但她们祖孙现在都没了工作坐吃山空,这点钱又能撑多久呢? 秦姝玉不依:“外婆,你听我的,咱就去看看医生开点药,不住院,花不了几块钱。你要是不治病,我也没心思认真复习呀。外婆,你就听我一次嘛……” 马云清拗不过她:“行行行,外婆听你的还不成吗?但咱们说好了呀,我不住院。你杨阿婆这房子好,向阳,屋子里也宽敞干燥,我住着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腿都没那么痛。” 房子又不是灵丹妙药。 秦姝玉不跟她争辩:“成,咱不住院,就检查下,开点药。” 这才把马云清哄去了二医院。 二医院这时候还没有独立的风湿免疫科,所以只能看骨科。 医生先了解了马云清的情况,检查了她的膝关节屈伸,又让她去拍了个片子:“老人家这病目前没法根治,只能通过治疗缓解症状。我开个单子,你们去针灸按摩一下,小同志也可以自学按摩的手法,回家帮老人家按摩减轻症状。” 秦姝玉连忙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又开了抗炎止痛的药,叮嘱她们日常注意事项。 秦姝玉一一记了下来,随后去缴了费,带外婆去做按摩和针灸。 按摩的时候,秦姝玉仔细询问了医生按摩的手法。 等按摩完针灸的时候,秦姝玉说:“外婆,你在这儿做针灸,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呀。” 马云清点点头。 秦姝玉出门拐弯循着指示牌找到了厕所。 上完厕所,她出来洗手时听到外面传来陆越不悦的声音:“赵护士,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实在不敢高攀!” 秦姝玉差点笑喷,这种拒绝的理由,她两辈子头一次听说。 未免出去撞上尴尬,她站在洗手池前没动。 很快,外面传来了姑娘委屈的声音:“陆越,我妈她也是担心我,她没有恶意的。” 秦姝玉擦手的动作一顿,如果是陆越自个儿这么说,那算是自嘲。 但旁人这么说,不是造谣揭人伤疤吗? 明明是这姑娘三番两次缠着陆越,陆越已经拒绝得很明确了。 她父母不高兴该做的也是管住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去指责陆越,往陆越身上泼这种脏水。 秦姝玉将手帕收进口袋,脸上扬起笑容走出去,挽住他的胳膊:“陆越,我好了。” 陆越见是她有些吃惊,但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配合地点了点头:“走吧。” “等下,你们是什么关系?”赵春丽拦在她们面前,喷火的眸子紧紧盯着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 秦姝玉俏皮地晃了晃交缠在一起的胳膊:“赵同志,你说呢?” “不可能,前天我问过阿婆,陆越还没对象,你们少糊弄我。”赵春丽不愿相信,她等了陆越三年,最后竟落得一场空。 秦姝玉羞涩地笑了笑:“这不还没到时候吗?” 陆越更不客气:“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还要向你报备?” “陆越,你会后悔的……”赵春丽气得跺了跺脚,伤心地跑了。 她一走,秦姝玉立马松开手了,笑着说:“陆越同志,不用客气,你昨天也帮了我。” 陆越眸光落在胳膊上,上面似乎还缠绕着温暖柔软的气息。 他压下心里突如其来的悸动,笑道:“那我不就不说谢谢了。你怎么在这?” 秦姝玉指了指针灸治疗室的位置:“我外婆风湿关节痛,医生说针灸按摩比较好,所以过来做理疗。你呢?” “我舅婆慢性支气管炎犯了,在那边打点滴。”陆越指了指另一侧的位置。 秦姝玉笑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陆越点头。 道别后,秦姝玉回到理疗室,医生已经在给马云清拔针了。 等弄完祖孙俩出了医院,在门口竟看到了陆越扶着杨秀兰出来。 四人面对面,都有些吃惊。 陆越意外地看着秦姝玉:“马阿婆是你外婆!” “你们俩认识?”两个老人也很意外。 秦姝玉抿唇笑道:“陆越同志见义勇为,帮过我的忙。” 杨秀兰高兴地说:“那可真是缘分。云清,你哪里不舒服?” 马云清道:“风湿关节痛,你呢?” 两个老人边走边交流了一会儿病情。 出了医院,陆越将锁在路边的三轮车推了上来,并邀请秦姝玉祖孙俩一起上来。 秦姝玉想着外婆的腿刚做完理疗,便答应了下来。 骑车就是要快很多,几分钟后就到了平河街。 秦姝玉扶着外婆和杨阿婆下了车:“陆越同志,谢谢你,杨阿婆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越回头看了她两秒:“还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我今早去买了一条鱼回来给舅婆补身体,谁知舅婆生病了做不了。我十几岁就去当兵了也不会做,你会做吗?” 杨秀兰看到这一幕先是吃惊,继而笑得嘴都合不拢。 秦姝玉没留意她怪异的表现,笑道:“没问题,我先把我外婆送回家。” “没事,不急,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都行。”陆越很好说话。 双方在门口道了别。 杨秀兰回到家嘴边的笑容都还没下去。 她也不管刚生了病身体虚弱,跑进屋里翻找,找了一些糖果、花生,用碟子端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又去将搪瓷缸子找出来洗。 陆越拦着她:“舅婆,你还生着病要休息,想喝水我去给你倒。” “哎哟,我这老毛病了,没事。你去买点肉、买点豆腐,总不能让人家姝玉来给咱们家做了饭就回去吧?人家又不是咱们家的保姆。”杨秀兰拿钱给他。 陆越不肯收:“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看到他飞快地出了门,杨秀兰欢喜地拍着手自语:“兰香啊,咱们家阿越总算是开窍了。” 第029章 你们竟见家长了 秦姝玉把外婆送回去便来了杨家。 陆越不在,杨秀兰看到她格外热情,端起盘子里的水果糖花生就往她口袋里塞。 秦姝玉有点招架不住:“阿婆,我不饿,鱼在哪儿,我去收拾吧。” “哎呀,不着急,等阿越那小子回来收拾。”杨秀兰拉着秦姝玉的手,“坐下,陪阿婆说会儿话。” 秦姝玉心里有点毛毛的:“阿婆想聊什么?” 杨秀兰乐呵呵地说:“姝玉,你高中毕业,工作稳定,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中老年妇女都有一颗做媒的心吗? 为了一劳永逸,秦姝玉干脆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阿婆说得是,我们领导给我介绍了一个,正在接触中。” 杨秀兰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陆越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有好感,结果对方是有对象的。 杨秀兰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一下没了,蔫哒哒的:“这样啊,那姝玉你可得好好看看。咱们女人家找对象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婚期要擦亮眼睛好好挑。” 秦姝玉心里有些感动。 她上辈子就是不够慎重,仿徨无依之下,被人推着走,踏进了别人设置的圈套,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谢谢阿婆,我会的。”秦姝玉认真道。 杨秀兰看着秦姝玉清澈的眼神,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有缘无份。 正巧陆越买东西回来了。 杨秀兰咳嗽了两声说:“姝玉,今天中午就麻烦你了。” “没事,阿婆你病还没好,好好休息。”秦姝玉起身出去接过陆越买的东西。 陆越买了两斤猪肉,一块豆腐,还有一包红糖。 秦姝玉面色有些古怪,红糖是营养品没错,但大多时候是给经期的女性,还有产妇喝的,杨阿婆早绝经了。 而且慢性支气管炎喝这玩意儿也没什么效果吧。 “不够吗?还差什么我去买。” 秦姝玉咳了一声,摇摇头:“够了,剩下的我看阿婆院子里种了。” 杨阿婆也是个闲不住的,院子里种了些小葱,还在围墙边搭藤种了丝瓜和黄瓜,下面则种了些小白菜,几株辣椒,小小的院子除了走路的地方,都全部利用了起来。 秦姝玉把红糖挑了出来,塞给陆越:“这个做饭用不上。” “送你的,你帮忙做饭辛苦了。”陆越反手将红糖塞进了她手里。 秦姝玉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收到红糖。 她看了一眼,陆越到底懂不懂这是干嘛的啊? “不喜欢?”陆越蹙眉。 秦姝玉的脸一下爆红,手忙脚乱地将红糖塞进口袋里,拿着肉和豆腐飞快地钻进了厨房:“没有,我去做饭。” 陆越看着她这副样子,更纳闷了。 售货员明明说过这东西对姑娘家好,送这个绝不会出错。 莫非是骗他的? “阿越,过来。”杨阿婆站在堂屋门口,将先前那一幕尽收眼底,心更沉了。 未免自家侄孙剃头挑子一头热,越陷越深,还是尽快告诉他人家秦姝玉有了对象的事比较好。 陆越转身走到堂屋:“舅婆,你身体不舒服,去休息吧,等会儿做好了饭我叫你。” “等下,舅婆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进来。”杨阿婆严肃地说。 陆越点头刚迈步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菜刀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跑过去,只见那条花鲢鱼在地上蹦来蹦去,溅了秦姝玉一身的水。 他上前抓住鱼,丢进盆里,回头看秦姝玉:“没事吧?”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说:“没事。” 做保姆当然会杀鱼,只是今天这条鱼太大了,估计有四五斤,而且活蹦乱跳的,鱼身上又比较滑,一不小心挣脱跳到了地上。 “那就好,你脸上弄脏了。”陆越指了指秦姝玉右边脸颊。 秦姝玉连忙抬起手背擦了擦,仰起小脸问陆越:“好了吗?” 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一张一合的小嘴,陆越心中一动,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右侧脸颊边缘:“好了。” 秦姝玉只觉心跳如鼓,被他带着粗茧抚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火烧火燎的。 她慌乱地错开脸,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谢谢,我做饭了,你去陪阿婆吧。” “她休息了。我来杀鱼吧。”陆越拿走秦姝玉手里的菜刀,蹲下身,抓住鱼先在鱼头下方划了一刀,然后顺着那口子往下破开鱼腹,清理鱼的内脏,然后利落地单手提起花鲢鱼,刀锋由下而上,刷刷刷地将鱼鳞刮干净。 这动作一气呵成,有种暴力美学的感觉,秦姝玉都看呆了。 杀了鱼,他在盆里涮了涮,抬头问秦姝玉:“这鱼怎么处理?” 这条花鲢鱼很大,秦姝玉打算一鱼两吃:“你把鱼脑袋宰下来,切成两半,我煮个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鱼身,做个酸菜鱼吧。” 陆越两下将鱼头砍下劈成两半,提着鱼身问:“鱼身切吗?” “不用,我来片鱼片,你去阿婆院子里掐点小葱吧,再去我家找我外婆拿一块生姜回来。”秦姝玉连忙给他找了点差事将他打发走。 陆越把刀和鱼放下,将水盆端了出去。 秦姝玉大大地松了口气,摸了摸心口,总算是把这人给支走了。 秦姝玉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先做鱼头豆腐汤。 趁着烧汤的时间,将鱼身处理好,腌制一会儿,在这期间把配菜准备好。 等汤烧好,她又一边做酸菜鱼,一边将猪肉切了,在院子里拔了把蒜苗,最后做了一道蒜苗回锅肉。 两菜一汤,分量十足,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够吃了。 秦姝玉将菜端到堂屋的饭桌上,一边解围裙,一边对屋里的杨秀兰说:“杨阿婆,饭好了,我先回去了。” 屋里没人应声。 秦姝玉有些纳闷,又伸长脖子叫了一声,结果声音从背后传来。 “姝玉,辛苦了,留下一起吃饭吧。”杨秀兰笑呵呵地说。 秦姝玉转身,看到杨秀兰跟外婆一起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陆越和背着书包的杨平平。 杨平平嗅到香味,立马冲到饭桌前,拈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好好吃……” “你这臭小子,大家都还没上桌你就偷吃。”杨秀兰连忙训斥孙子。 陆越上前将他拽出屋:“洗手。” “遵命!”杨平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蹬蹬蹬地跑到院子里去洗手了。 杨秀兰很无奈:“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马云清很喜欢杨平平这个机灵鬼:“哪里,平平很懂事,很活泼可爱。” 秦姝玉走出去,扶着马云清,低声喊了一句:“外婆。” 马云清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杨阿婆太客气了,非说让我也过来吃饭,让陆越过来请我,我不肯,她亲自跑过来,我……” 马云清话还没说完,大门处突然传来嘎吱一声,紧接着是一道欢快的女声。 “舅婆,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回来了?” 赵春丽提着一包芝麻酥,兴高采烈地跑来。 她想通了,这都没跟家里说一声,意味着八字都还没一撇,她还有机会。 只是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门口的陆越和秦姝玉。 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郎才女貌。 再往下是两个嘴角含笑、头发花白的老人。 堂屋的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俨然是一副见家长的模样。 赵春丽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举起手里的芝麻酥狠狠砸到陆越身上:“骗子,你们不是说目前没让家里人知道的打算吗?结果这么快就见家长了,陆越,你就是个大骗子!” 第030章 嫁给我 赵春丽不由分说地骂了一通,也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就跑了。 留下在场几人面面相觑。 不过最高兴的莫过于杨秀兰。 她激动地抓住秦姝玉的手:“哎呀,姝玉啊,原来你的对象就是阿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不是,阿婆你误会了。”秦姝玉连忙解释。 杨秀兰根本就不相信:“不是?那春丽怎么会这么说。你这孩子就别害羞了,你们年轻人要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就当今天的话没听过,走,吃饭去,不然一会儿饭菜要凉了。” 秦姝玉头痛不已,求助地看向陆越,希望他出面解释。 结果这人竟轻轻拍了拍她:“先吃饭,平平都饿了。” 秦姝玉气结,还想说什么,却对上马云清那双睿智的眼睛。 她有些气恼,连忙跟马云清解释:“外婆,不是这样的,这里面有误会。” 马云清拍了拍她的手:“先吃饭。” 说罢,径自进了堂屋。 秦姝玉和陆越落在了最后。 她忍不住凶巴巴地瞪了陆越一眼,低声道:“你怎么不跟杨阿婆他们解释清楚啊?” “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老人家你的对象是跟你堂姐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吗?”陆越直勾勾地看着她。 秦姝玉语塞,当然不行。 她不想外婆为她担心,所以重生回来后,从头到尾就没提过何彬这狗东西一句,这时候更不能提,不然万一把外婆气出病来了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陆越提醒道:“走吧,都等着我们吃饭呢。” 这顿饭吃得秦姝玉味同嚼蜡,对面的杨阿婆不但自己先给秦姝玉夹了一堆的肉,还不时地提醒陆越照顾秦姝玉。 搞得秦姝玉不自在极了。 而且外婆的态度也很奇怪,坐在一旁,竟像是没看到这一幕般,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平平了。 他一筷子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拍马屁:“姝玉姐姐,你做的饭可真好吃,比国营饭店里的大厨都做得好吃,他们连你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吃过饭,杨阿婆听说马云清要回家将早上买的姜和小葱种下,立即拦住了她:“哎呀,老姐姐,你这腿不好,让阿越去干,他有的是力气。” 说着直接将陆越和秦姝玉给推了出去,撮合之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经这么一闹,秦姝玉面对陆越总觉得心慌慌的,不自在极了。 走到自家门口,她掏出钥匙,抿了抿唇说:“你去忙吧,我家里这点事我自己就行。” 陆越不动,等她开了门跟着进去,看着收拾出来的小院子问道:“这些地都要挖来种葱姜吗?” “不用,挨着杨阿婆家这面墙种一些,门口两边种点花,另一侧顺着围墙种几株黄瓜、丝瓜、南瓜之类的。”秦姝玉解释。 陆越点头,走到围墙边拿起锄头就准备要干活。 秦姝玉拦住他:“真不用,就一点小事,你去忙你的吧。” 陆越单手拄着锄头,抬头看着秦姝玉,直白地问道:“秦姝玉同志,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秦姝玉想了想道:“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陆越直白地问道。 秦姝玉这下说不出话了。 陆越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她,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秦姝玉抿了抿唇:“人挺仗义的,知恩图报重情义,力气大……还挺招人的!” 最后几个字格外小声。 但陆越还是听到了,他解释:“我跟赵春丽同志只见过几次。三年前我休假回来,有天傍晚路过一条巷子,遇到两个二流子在调戏她,就顺手帮了她一把,她一直对这点恩情念念不忘。” 秦姝玉瞥了他一眼,真狡猾,明明是人家姑娘芳心暗许,他直接扭成了恩情。 “赵春丽同志挺好的,长得漂亮,活泼可爱,工作也好。”秦姝玉实事求是。 陆越只有五个字:“跟我没关系。” 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秦姝玉不做声,低垂着头,入目是陆越的黑色牛皮鞋,好大,一只都快赶上她的一双。 他这个人的鞋子跟他人一样,侵略性十足,只要往那一出现,想让人忽视都难。 “你真打算嫁给那个男人?”陆越忽然问道。 秦姝玉矢口否认:“当然不会。” 陆越轻笑一声,伸出手:“那嫁给我怎么样?” 第031章 人品意味着婚姻的下限 秦姝玉惊呆了,诧异地抬起头,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大睁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今天陆越表现得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如果说她到现在都还没察觉那也太愚钝了。 但直接略过处对象,跳到结婚,是秦姝玉怎么都没想到的。 “你……你怎么,太,太突然了,咱们都不了解对方。”秦姝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越很高兴,她第一反应不是拒绝,那就说明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没好感。 他解释道:“我的假期只剩半个月,下次休假得到明年了。” 兵书上说了,兵贵神速,既然有意那就要立马进攻,拿下。 作战如此,找对象也一样。 这时候不行动,等他下次回来,搞不好秦姝玉孩子都有了。 见秦姝玉还是不说话,他开始自我介绍:“陆越,1951年生,家里就我一个人,这边还有几门亲戚,但除了舅婆,其他关系都比较淡,来往不多。我目前在海城军区工作,职位是少校营长,每个月128块钱的津贴。” “依我的级别,符合家属随军的规定。结婚后,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海城。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够了。”秦姝玉感觉再说下去,他都要报存款数了。 这人也未免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陆越,咱们不合适。我家成分不好,我外婆是资本家的后代,现在百货大楼后面那条街,以前都是我外婆家的。” 陆越意外又不意外。 马云清看起来像个普通老太太,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与别人的不同。 每次见面,她的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虽然打着补丁但也干净平整,明显是熨过。 还有这院子,本就不大,大伙儿拿来种菜都嫌地方小,可马云清还要在门口种上花。 在有些人看来这是矫情,但这又何尝不是对生活的一种热爱呢? 陆越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太多事情,不会狭隘的以成分来论人,资本家有压榨穷人的吸血鬼,也有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不能一概而论。 更何况不管马家曾经多么阔绰,秦姝玉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她没有享受过一天资本家小姐的待遇,她就是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 所以陆越说:“我知道了。” 秦姝玉看着他平淡的反应,诧异道:“我这成分很难通过政审,即便能通过,以后肯定也会影响你的前途,你可想清楚了。” 虽然过几年,成分将不再成为问题,但那也是过几年以后的事了。 现在她外婆就是资本家、坏分子,连何彬这种人肯娶她,大家都觉得她该感恩戴德烧高香,更遑论陆越。 陆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秦姝玉同志,这些都是我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嫁给我。” 说完,他挽起袖子,挥着锄头挖起了地。 秦姝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心里骤然涌现出一股冲动。 前世今生,她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过。 何彬娶她是因为秦雪薇的主意。 父亲、奶奶都偏疼秦卫兵,眼里根本没有她,只有用得着的时候才会找她。 大伯虽然对她很好,但在亲生女儿和她之间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秦雪薇。 何怀秦更是嫌她这个养母上不得台面。 …… “想什么呢?太阳大,进屋去。” 挖了一会儿地,陆越热得出汗,他抬头看秦姝玉还傻愣愣地站在那,便抬了抬下巴提醒他。 秦姝玉逼退眼底涌出的泪意,抬头看了过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陆越就出了一身的汗。 汗水打湿了白衬衣,衬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隐隐透出底下紧实又性感的肌肉轮廓。 胸肌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在湿漉漉的衬衣下越发的凸显,仿佛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散发着撩人的气息,让人挪不开眼。 秦姝玉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几眼,又有些气恼。 这人果然是个骗子,明明说好让她考虑的,就这么让她考虑的吗?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身后当即传来了一声闷笑。 秦姝玉更恼了,脸忍不住烧红,但心底却蔓延出一种隐秘的喜悦。 陆越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敢把她逼太急,挖好了地,将锄头放回原位,站在院子里跟秦姝玉说了一声便走了。 秦姝玉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屋外没什么动静,她忐忑地走了出来,便看到外婆推开门进来。 秦姝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跑过去挽着她:“外婆,你回来了,歇会吧。” 外婆没说话,而是落到被翻了一遍的院子里,赞许点头:“这活儿干得不错,泥土翻得很细很深。” “外婆!”秦姝玉更不好意思了。 马云清拍了拍她的手,进了屋才开口:“姝玉,秦家人逼着你嫁人了?” 秦姝玉震惊地看着外婆。 马云清一看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你跟陆越这孩子才认识没多久,所谓的对象肯定不是他。而且你特意跑这么远来租房子,还打算下个月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明显是想避开秦家人。外婆是老了,不是糊涂了。” 秦姝玉苦笑,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谁知外婆竟早就猜到了。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只会让外婆担心。 秦姝玉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马云清气得脸色铁青:“咳咳……欺人太甚,秦家欺人太甚,老婆子要好好找他们说叨说叨,咳咳……” “外婆,外婆,您别生气,喝口水缓一缓!”秦姝玉连忙过去轻抚着她的背,又递上一杯温水。 马云清喝了水,喘了几分钟情绪才平复下来。 见她没什么大碍,秦姝玉才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外婆,我已经长大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为我操心了。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是因为他们气出什么毛病来,我以后怎么办呀。” 马云清死死抓住秦姝玉的手:“外婆不会走,外婆不会让你被他们欺负。”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已经老了,路都走不快了,如何护着她的孙女? 她的孙女长得像她妈妈,漂亮乖巧,今天有夏振觊觎她的美貌,明天还会有王振、周振、李振。 而秦家这群势利眼知道了,只会欢天喜地地将她的孙女送上门。 “外婆,你别哭,我真没事,你别哭了……”秦姝玉连忙安慰她。 马云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看着秦姝玉道:“你觉得陆越这孩子怎么样?” 秦姝玉脸颊滚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当外婆的哪不了解孙女呢。 马云清明白了,秦姝玉哪怕还没喜欢上陆越,但对他也是很有好感的。 这就够了。 她这副残破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等她不在了,姝玉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刘惠芬那老婆子是她的亲奶奶,秦建新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们要做主将她嫁人,姝玉一个小姑娘哪反抗得了他们。 不如趁她还在,将姝玉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 “你杨阿婆跟我说过陆越的事。他们只是远房亲戚,杨阿婆是陆越的表舅婆,关系很远了,但当年杨阿婆一家拉了落难的陆越母亲一把,陆越一直记着这事,逢年过节都会给杨阿婆写信寄钱寄东西,每次休假回来都帮你杨阿婆做事,带她去省城看病。” “姑娘家找对象人品最重要,人品是婚姻的下限。陆越是个重情义的,又有本事,他能护着你。” “结了婚,你的户口迁出来了,他们也没法再辖制你。” “你想想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终归还是要你愿意。” 第032章 撞破父亲和汪萍的私情 “驾,驾……” 欢快的童声回荡在昏暗的巷子里。 秦姝玉下了公交车,踏进院子就听到这声音。 她抬头望去,只见秦卫兵坐在她爸肩膀上,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叮叮糖咬着,糖水混合着口水粘连在一起,落到秦建新的头发上。 秦姝玉远远看着都觉得有些恶心。 但秦建新却毫不在意。 他左手抓住秦卫兵的小腿,右手将手里的纸袋往上递:“还吃吗?” “吃。二叔,麦芽糖真好吃。”秦卫兵又从纸袋里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秦建新笑呵呵地说:“喜欢吃下次二叔再给你买。口袋里吃不完的待会儿交给你奶奶帮你保管。” 秦卫兵点头,又说:“二叔,我还想吃麦乳精,家里没有了。” “等下个月二叔发了工资让奶奶给你买。”秦建新很大方地说。 秦卫兵欢天喜地地用他沾满糖渍的手抱住秦建新的头:“二叔,你真好。” “二叔就你这么一个侄子,不对你好,对谁好?”秦建新提醒他,“别调皮,手捂住二叔的眼睛,二叔看不见,当心把你摔下去。” 秦卫兵咯咯笑:“不松,就是不松。” 秦建新好脾气地劝道:“听话,二叔看不见了,卫兵乖!” 秦姝玉站在阴影处,心跟针扎一般,难受得慌。 她知道父亲重男轻女,一直很遗憾她是个女儿身,所以对秦卫兵这个唯一的侄子很好。 但今天这种有求必应的好,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秦卫兵张口就要吃几十块钱一罐的麦乳精,他二话不说就答应。 她小时候念书问他要几块钱的学费,他却拖拖拉拉,总是抱怨,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什么? 秦姝玉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瞬的冲动想上去问他,她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就在这时,汪萍从家里走了出来。 看到叔侄俩,立即笑道:“卫兵听话,不然二叔摔倒了,你也要跟着摔地上哦。” 秦卫兵这才松开了手:“妈,我想喝水。” “好,回家喝。看看你吃得嘴边都是,跟个小花猫似的。” 汪萍掏出手帕先给秦卫兵擦了擦嘴,然后又将就着帕子擦秦建新头上沾的糖渍和口水。 “哎呀,头发都粘住了,你就惯着吧。” “……我不惯着他,惯着谁?擦不干净就别擦了,我回去洗。”秦建新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汪萍弄了一下,实在弄不干净,放下了手帕。 秦建新将手里的纸袋塞给她,两人手碰在一起,男人粗糙黝黑的大手捏了捏女人圆润软绵的手。 汪萍瞪了他一眼,赶紧缩回了手,又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嗔了秦建新一眼,低声骂道:“死相……” 阴影处的秦姝玉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 以往许多困惑她的问题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难怪秦建新总是不管她的事,全权交给汪萍处理呢,甚至连她结婚这样的大事,秦建新都不闻不问,全丢给了汪萍。 难怪她想要回工作,秦建新总是推辞拖延! 难怪秦建新三十岁出头就丧了妻,不少人给他说对象,他却一直不肯再娶呢。 秦姝玉曾经还以为这是因为秦建新对母亲情深意重,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老婆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相亲娶新妻。 就因为这,哪怕自母亲去世后,秦建新对她这个女儿一直不闻不问的,秦姝玉也没太多的怨言。 现在想来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看这两人当着孩子的面就打情骂俏的样子,搞不好在母亲去世前就勾搭上了。 一想到这点,秦姝玉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莫非,秦卫兵是秦建新的种? 越想,她越觉得很可能这就是真相。 母亲是十年前病逝的,而秦卫兵今年刚好十岁,算起来正是在母亲生病那段时间怀上的。 当时母亲病得很重,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大多数时候都是外婆去照顾,她放学也第一时间跑去医院,有时候遇到下雨天或是太晚了,她会躺在母亲身边将就一晚上。 因为母亲的病,锯木厂给秦建新安排的活也比较轻,不让他上夜班,他有时候会去医院守夜,但母亲心疼他白天要上班,总是让他回去。 倒是大伯还是跟从前一样,天天半夜去上班。 晚上大伯和母亲都不在,岂不是给了这对狗男女绝佳的机会。 那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奶奶知道吗? 就算当时不知道,但这么多年了,这对狗男女当着秦卫兵的面都这么亲密,奶奶那么疼秦卫兵,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更何况,秦建新丧偶这么多年,膝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依奶奶的重男轻女,怎么也该催秦建新再婚生儿子才对。 秦姝玉突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家,真的好恶心。 她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第033章 秦姝玉发疯掀桌子 秦姝玉站在巷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秦家人正在吃饭,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冷冰冰的脸都有些吃惊。 汪萍和秦雪薇对视一眼,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汪萍站起来,一副好伯母的样子:“姝玉回来啦,吃饭没?我给你留了饭,温在锅里,这就去给你端。” “她没长手长脚,不知道自己去端吗?整天不着家,回家吃个饭还得要人伺候。”秦建新不悦斥责道。 秦姝玉没理他,大步到厨房端出饭。 饭里一半的青南瓜,一半的米饭。 秦姝玉端着出来,看到桌上有两道菜,一道素炒茄子,一道韭菜鸡蛋饼。鸡蛋饼放在秦卫兵的面前,除了秦雪薇夹了一筷子,其他人都没夹的意思。 见韭菜鸡蛋饼还没怎么动过。 秦姝玉直接抄起盘子,将鸡蛋饼全倒在了碗上,低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秦家人都被她这豪横的动作给惊呆了。 “鸡蛋饼,我的鸡蛋饼,死丫头,你抢我的鸡蛋饼,赔我……”秦卫兵最先反应过来,将筷子摔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建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瞪着秦姝玉:“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个姐姐的样,回家就抢弟弟的东西吃,老子真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没看你弟弟都哭了吗?快把鸡蛋饼还给你弟弟!” 说着就要去抢秦姝玉的饭碗。 秦姝玉知道自己抢不过,顺着秦建新的手往前,重重将碗连同里面的饭菜用力摔在了桌子上,然后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掀了桌子。 桌子上的碗盆落地,摔得粉碎,汤汁碎片乱飞,溅到了秦雪薇雪白的连衣裙上。 褐色的汤汁沾在裙子上,斑斑点点,难看死了。 秦雪薇又气又心疼:“我的新裙子!秦姝玉你发什么疯?不就一碗鸡蛋饼,你至于吗?” 刘惠芬也反应过来,捂住心口嗷嗷地叫:“建新,看看你闺女,什么东西,天天回家啥都不干,吃个饭还掀桌子,她眼里还有没有咱们这些长辈?” 秦建新气得暴跳如雷,抬起巴掌就要扇秦姝玉。 秦姝玉仰起下巴,眼神恨恨地盯着他:“打,打啊!今天你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明天我就去锯木厂吊死,我看你怎么在锯木厂混下去……” 秦建平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建新,就一个韭菜鸡蛋饼,姝玉吃了就吃了,算了吧。” “大哥,你放开我,这混账东西是要反天了,老子今天不教训她,她要爬到老子头上。”秦建新扭头冲秦建平吼道。 秦姝玉不理会他的咆哮,飞快地跑进厨房,很快又提着菜刀出来。 她将菜刀往秦建平手上一塞:“砍啊,你砍死我啊,咱们一块儿死得了……” 汪萍本来还暗戳戳地高兴秦姝玉今天发疯得罪完了家里人。 但她没想到秦姝玉这么疯,竟然动刀子。 这要真闹出了人命,秦姝玉死就算了,秦建新要是去坐牢了怎么办?他每个月可是好几十块钱的工资。 而且家里要出了个劳改犯,别人怎么看他们家? 这下汪萍也坐不住了,连忙上前跟着秦建平一起拉秦建新:“二弟,你消消火,姑娘家长大了,有话咱们好好说,犯不着,犯不着……” 两人使劲儿,这才将秦建新拉到了屋子外面。 屋子里安静下来,秦卫兵看着提着菜刀的秦姝玉,打了个哆嗦,也不敢撒泼打滚吵着要吃鸡蛋饼了。 他从桌子底下爬着钻进刘惠芬的怀里:“奶奶……” 刘惠芬赶紧心疼地抱住他:“乖孙不怕!夭寿哦,生了个孽障,跟自己亲爹动刀子……” 见秦姝玉提着刀看了过来,刘惠芬打了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巴。 秦雪薇相较之下要镇定许多。 她擦了擦裙子,站在距秦姝玉两三米开外的地方,轻声说道:“姝玉,你放下刀,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好好说好不好?” “对,好好说,都是一家人,赶紧把刀放下。”刘惠芬也赶紧附和。 秦姝玉冷冷地看着他们:“知道钱阿姨怎么说我的吗?她说我光着屁股嫁人。别人家嫁女儿,被子好几套,新衣柜、新床、桌椅板凳全都打一套,我呢?什么都没有,你们让我怎么在何家做人?” 原来是因为嫁妆的事在钱淑云那里受了气回来跟家里闹啊! 刘惠芬不满地撅了撅嘴。 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都还没嫁人呢就向着婆家了,甚至为了婆家跟家里人动刀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秦雪薇松了口气,好言劝道:“姝玉,你别急,你说的这些家里都会给你准备上的。” 秦姝玉冷笑:“你们当我是傻子啊?周日就要结婚了,都没几天了,你们上哪儿去准备?今年的棉花还没出来,打家具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你们就是想看我穿着一身衣服就嫁人,让我在婆家面前没脸!” 刘惠芬连忙哄道:“那就再等一两个月再结……” “奶奶,”秦雪薇连忙喝止住了刘惠芬,“看好的日子,哪能说变就变,不吉利。” 一两个月时间太长了,这中间指不定要出什么变卦,她冒不起这个险。 秦雪薇压下心里的烦躁,说道:“姝玉,短时间内肯定做不好被子和家具,这样,家里给你陪嫁一辆自行车,你看怎么样?” 秦姝玉还是不满意:“钱阿姨说了,何家已经有一辆自行车了,不用再买。你们把被子和家具折算成钱给我,我带过去以后钱阿姨帮我置办也是一样的。” “你做梦,白嫁个闺女过去,还要带几百块钱,钱淑云她这心也太黑了。”刘惠芬恼火地说。 她认定了今天这一出都是钱淑云在暗中作祟。 秦姝玉直接将菜刀重重扎在倾斜的桌子上:“那我就不嫁了。钱阿姨说了,咱们家用了何彬不少钱,没点像样的嫁妆,说不过去,她也不想认这样的儿媳妇。”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回了房间,哐当将门重重摔上。 堂屋里,刘惠芬气得心肝疼:“谁花那个何彬的钱了?雪薇,你说说,那个家伙每次来咱们家提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花何彬钱的是她。 秦雪薇生怕被屋里的秦姝玉听见,赶紧打断了刘惠芬:“奶奶,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卫兵要心疼了。” 秦卫兵也乖觉地伸出小手轻抚刘惠芬的胸口:“奶奶不要气。” “好,奶奶的乖孙啊,奶奶还要看你长大成人干大事,娶媳妇,给奶奶生个重孙子呢。”刘惠芬抱着他,很是受用,感觉自己没白疼这个孙子。 汪萍终于劝住了秦建新,进来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又瞅瞅秦姝玉房间的方向,低声问道:“她要多少?” 刚才在院子外面,她也听到了秦姝玉回家发脾气的原因。 秦雪薇摇摇头:“她没说,但被子衣柜桌椅板凳床这些加起来,怎么也得几百块。” 一提钱刘惠芬就不乐意:“做梦,她不嫁也好,留在家里交几年工资。” “奶奶,你看她今天一生气就拎刀子,掀桌子,万一伤到卫兵怎么办?”秦雪薇知道她的软肋,拿秦卫兵说事。 刘惠芬果然迟疑了:“可……这些钱以后都是留给卫兵念书娶媳妇的。” 秦雪薇低声劝道:“奶奶,那都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到时候我已经嫁给了夏振,几百块钱还算事吗?家和万事兴,咱就给她钱吧。不然她这么三天两头的闹,回头让夏家知道了,肯定说咱们家出了个疯子,夏振他妈还能让我进门吗?” 汪萍也赶紧道:“是啊,妈,现在正是夏振跟雪薇的关键时期。夏振那边打算下个月就把他跟雪薇的事和家里说,这节骨眼上闹出事来,传到夏家耳朵里这门亲事肯定要黄。” 刘惠芬舍不得夏振这么个金龟婿,犹豫不决。 秦雪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承诺道:“奶奶,这钱算我借你的。等我跟夏振结了婚我就还你。要不是怕给夏振印象不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他上周日给我买衣服鞋子就花了一百多块,几百块钱根本不算事。” 想起秦雪薇提回来的大包小包,刘惠芬总算下定了决心:“好吧。雪薇啊,奶奶可都是为了你,你以后发达了可要好好帮衬你弟弟。” “奶奶,这还用说啊,卫兵可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向着他向着谁呀。”秦雪薇笑着说道。 第034章 你说娶我还算数吗? 秦雪薇拉亮电灯,看着秦姝玉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 她眼底闪过一抹厌恶,随即又扬起笑容,走上前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秦姝玉的背:“姝玉,姝玉,是我……” “有事吗?”秦姝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秦雪薇说:“好了,别生气了。我和我妈劝了好一会儿,奶奶同意给你一笔钱做嫁妆,你看可以吗?” 秦姝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够做几床被子,打衣柜、床和桌椅吗?” 秦雪薇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的东西,眼睛就只知道盯着被子、衣柜这些玩意儿。 她以后结婚要去百货大楼买高档的衣柜,刷着好看的漆,跟床是一套的那种,才不要乡下那些木匠打的呢。 本来秦雪薇是打算给两百块打发秦姝玉的,但见秦姝玉对这些家具被子的执着,两百块肯定不够。 她只好改了口:“四百块。奶奶只肯给两百,还有两百块是我妈攒了好久的私房钱,我妈说你妈走了后,她就把你当亲闺女一样,我有的你也要有。” 秦姝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替我谢谢大伯母。” “都是一家人这么生份干什么?”秦雪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有事跟我说,别拿刀子了,万一划到你的脸,破了相怎么办?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秦姝玉点了点头:“嗯,你跟大伯母说,让她跟钱阿姨约好,周六我亲家跟何彬一起去领证。” 秦雪薇见她一门心思嫁给何彬,总算是放心了:“成,听说领证要户口薄,周六记得问奶奶要。” 说完,秦雪薇关上了灯,并替贴心的拉上门。 * 可能是人都怕横的。 经过昨晚那么一出,秦姝玉第二天的待遇都好多了,至少表面上拉到了跟秦卫兵一个档次,早餐多了个煮鸡蛋。 汪萍笑呵呵地说:“吃吧,过几天去了何家就不能像在自个儿家里这么自在了。” 秦姝玉面无表情地吃了鸡蛋,喝完粥,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盯着汪萍:“大伯母,我的嫁妆呢?” “你这孩子,离你结婚还有好几天呢,这么急干嘛?”汪萍轻斥道。 秦姝玉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汪萍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渗人,扯了扯嘴角说:“你等一下,我去找你奶奶。” 刘惠芬在屋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骂了一句死丫头,这才不情不愿地去将钱拿了出来,递给汪萍:“这可都是她爸挣的血汗钱,你跟她说说何家才出了多少彩礼,咱这嫁妆都比彩礼多了。” 汪萍捏着钱的另一端,点头:“妈,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好好跟她说说。” “这丫头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白养了,连雪薇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刘惠芬又抱怨。 汪萍看着她还没松开的手,知道这老婆子是还不愿意,不由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她的雪薇,她都懒得搭理这婆子,抠门得要死。 刘惠芬又徐絮絮叨叨念了好一会儿,才万分不舍地松开了手。 等汪萍走出去时候还能听到她在屋里骂“白眼狼,讨债的,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丢进尿桶里淹死算了”等等。 秦姝玉也听到了。 但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自从昨晚撞破秦建新和汪萍的奸情后,她对秦家的最后一丝眷念也没了。 秦建新有了宝贝儿子,钱和时间都花他儿子身上不说,甚至为了讨好汪萍,任凭汪萍母女算计她的婚事。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从今天起,她秦姝玉跟陆越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接过钱,秦姝玉什么都没说,背着包就出了门。 气得在门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刘惠芬又骂了起来。 汪萍听得心烦,这么能骂倒是当着秦姝玉的面骂啊? 背后骂有什么意思? 这老太婆就只知道窝里横。 * 陆越走出平河街就看到了贴着墙站的秦姝玉。 她两只手紧紧捏着挎包带子,眼皮红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谁欺负你了?”陆越剑眉紧蹙。 秦姝玉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见状,陆越拉着她:“走,去我家里说。” 秦姝玉低垂着头跟在他后面。 陆越家是他妈在世时厂子里分的房子,是一间单人宿舍,也在这一片,很近,几分钟就到了。 陆越把她领回家。 未免被人看到说闲话,他将门半敞着,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秦姝玉。 秦姝玉接过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一杯水喝完,她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陆越伸手将空了的搪瓷缸子放到一边,蹲下身,仰头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秦姝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低头趴到陆越的肩膀上,小声啜泣起来。 滚烫的眼泪顺着陆越的脖子往下淌,流过他的锁骨,滚到他的左心房,烫得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环着秦姝玉的肩膀,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没事了,没事了啊……” 秦姝玉哭得更厉害了,她嘶哑着说出今天碰面以来的第一句话:“陆越,你说娶我还算数吗?” 第035章 陆越暗中报复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陆越拿着热毛巾问秦姝玉。 秦姝玉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毛巾:“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用热毛巾敷了一会儿,眼睛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就是嗓子还有点哑。 陆越将毛巾拧干晾了起来,轻轻揉了揉秦姝玉的头:“累了吧,你在这里睡会儿,我去买点吃的回来,顺便将结婚报告打了。” “这……方便吗?”秦姝玉现在这样子也不敢回外婆那儿。 不然要是被外婆知道秦建新跟汪萍在她妈生病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很可能还有个儿子,外婆非得气死不可。 陆越轻笑:“过几天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安心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家? 秦姝玉心念一动,仰头看着陆越:“谢谢。”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陆越把钥匙留给了秦姝玉。 他走后,秦姝玉将门关上,贴在门上看着眼前的小屋。 这是一居室,十几个平方,中间拉了一块帘子,将屋子一分为二,里面是睡觉的地方,外面是吃饭活动的区域。 屋的陈设很简单,家具的漆都掉光了,但收拾得很整洁。 秦姝玉掀开帘子,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1.35米的木床,床上的薄被叠得四四方方的,跟个豆腐块一样。 秦姝玉脱了鞋子爬到床上,便闻到一股干净清爽的皂香味,浓得让人无法忽视,就跟陆越这个人一样。 秦姝玉今天是故意在路口等陆越的。 哭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想博取陆越的怜惜也是真的。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18岁的单纯小姑娘了。 昨晚,秦姝玉想了一夜,她迫切地想离开那个恶心的家,摆脱他们,而嫁人无疑是最快的方式。 就像刘惠芬挂在嘴边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结了婚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秦建新、刘惠芬都别想拿大家长的身份来压她了。 而且陆越家就他一个人,嫁过来不会有婆媳矛盾,妯娌矛盾,也不会有何芳芳那样好赖不分的小姑子。 她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这结婚比没结婚还自在舒坦,而且像夏振之流也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她了。 从这点来看,陆越的的确确是个极好的结婚对象。 虽然这门婚事很仓促,而且有不少功利的因素,但秦姝玉也是真心想与陆越好好过日子。 所以她不介意有时候耍些小手段增进两人的感情。 目前看来还挺有效果的。 她今天这一哭,陆越手足无措的,哪还有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厉和公事公办。 秦姝玉很满意,和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浓郁的皂香味窜进鼻间,就像是陆越宽厚的臂膀,温暖又安心。 秦姝玉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 陆越出了家门并没有去邮局,而是借了一辆自行车直奔江甸区,找到在百货大楼保卫科上班的一个老战友鲁明。 鲁明将他领进保卫科,笑呵呵地说:“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要给杨舅婆买点营养品吗?” 陆越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他,抬了抬下巴:“帮我个忙。” 鲁明接过烟吸了一口:“什么事?” “我记得你家是住在白水街那边吧?”陆越问道。 鲁明点头:“没错,怎么啦?” “你帮我打听打听,你们那边有户姓秦的人家,家里的男人在锯木厂上班,他们家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陆越道明目的。 秦姝玉不愿说,他不勉强。 但谁欺负了她,这笔账得算,哪怕这是她娘家人。 鲁明有些诧异:“怎么想起打听这个,急吗?” “越快越好,谢了。”陆越拍了拍鲁明的肩。 鲁明笑道:“没问题,今天下班回去我就给你打听清楚。” “对了,再帮我拿点老年人补身体的营养品,一样两份。”陆越掏钱给他。 有些东西有限额,不好多买。 鲁明是百货大楼的内部职工,他们内部能优先拿到一些好东西。 十分钟后,鲁明提了两罐麦乳精、两瓶水果罐头、两包红枣、一袋核桃、两瓶蜂蜜:“你来得巧,跟我相熟的一个司机昨天回来,在路上弄了不少好东西,这么多够吗?” “够了。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请你喝酒。”陆越惦记着秦姝玉一个人在家,将东西挂在自行车车把手上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第036章 你这结婚报告谁敢批? 秦姝玉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等她睁开眼便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就这么点动静就惊动了守在外面的陆越。 陆越掀开帘子冲她笑道:“醒了,起来吃饭。” 秦姝玉往窗户外瞅了一眼,阳光偏西,瑰丽梦幻。 她从上午睡到了下午,果然还是年轻,睡眠质量就是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睡着了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吧?”秦姝玉起身,有些忐忑地问道。 陆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说打呼还是磨牙?” 秦姝玉的脸一下窘得通红。 “逗你的,你睡觉很老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越哈哈大笑。 秦姝玉气得捶了他一拳,结果陆越没什么事,她的手却捶疼了,疼得她龇牙。 “我看看,手没事吧?”陆越抓住她的手背,还好,没有红。 姑娘家的手真软,跟没有骨头似的,而且好小,他轻轻一握就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秦姝玉立即把手抽了出来,还在他手背上打了一记。 这人不是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吗?结果却吃起了她的豆腐。 陆越非但不生气,还乐颠颠的推着秦姝玉,让她先去洗把脸。 秦姝玉刚转身,他就重新将她叠好的被子摊开,然后捏着四个被角一提,将被子又折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秦姝玉咋舌,这人有强迫症吧。 不过往好处想,以后叠被子的事也用不到她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陆越放下被子就看到秦姝玉在一旁偷乐。 秦姝玉美滋滋地说:“以后家里不用我叠被子了,我最讨厌叠冬天的厚被子了。” 家里! 陆越心弦一动,自从母亲去世,他好多年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他心里荡起一圈涟漪,拉着秦姝玉:“好,以后都我叠,吃饭吧,饭菜要冷了。” 秦姝玉走到饭桌旁坐下就看到了柜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营养品。 她记得上午还没有的。 “你从哪儿弄的?蜂蜜、核桃、红枣、水果罐头、麦乳精,都是稀罕物,要花不少钱吧?”而且有钱也不是很好买。 陆越一边盛饭一边说:“还好,一个战友在百货大楼上班,让他帮忙弄的。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这是给舅婆和外婆买的,抽个时间,我正式上门拜访。” “过几天吧。”秦姝玉点点头,这些东西不便宜,除非是为了给外婆补身体,不然她现在是不会买。 陆越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水果罐头?” 不等秦姝玉回答,他起身拿了一瓶水果罐头,用力一拧就将盖子打开了。 “哎呀,这不是要拿来送人的吗?”秦姝玉无语了。 陆越把水果罐头倒进空碗里,推到她面前:“送礼自家人也要吃。尝尝,这两瓶水果罐头放家里,你想吃的时候过来。尤其是这瓶已经打开的,得尽快吃完。” 看着面前黄灿灿的黄桃罐头,秦姝玉拿起勺子舀了一块:“好甜,你也拿个碗来尝尝?” “不用这么麻烦。”陆越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咬住那块被她吃了一半的黄桃罐头,含在嘴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确实好甜。” 秦姝玉的心尖一颤,连忙拽回勺子,埋头吃东西,但红得欲滴血的耳垂出卖了她。 陆越看出她的不好意思,接下来没再逗她。 这顿饭吃得有些慢。 等收拾好已经快四点了,秦姝玉的眼睛消肿了大半,可这个时间点去看外婆肯定会被老人家问东问西,所以她起身跟陆越道了别。 “我送你吧,正好借的自行车还没还。”陆越说。 秦姝玉摇头:“下次吧,等我把户口簿骗出来。” 没户口簿可结不了婚。 这时候要让秦家人知道她跟陆越的事,她前面的谋划就功亏一篑了。 不看到何彬跟秦雪薇声名狼藉,难消她心头之恨。 秦姝玉压下心里的阴暗心思,跟陆越说起了她的打算。 她准备周六拿到户口簿,就假装跟何彬去登记结婚。 到了民政局,要单位出具的结婚证明时,她就说她不知道还需要这个,然后跟何彬约定下周一再领证。 这样户口簿就到她手里了。 周六下午她再去把结婚证明打了,她的手续就办好了。 听完秦姝玉的打算,陆越道:“照你这么说,那我这边得抓紧了。” “没事,晚几天也行。”秦姝玉笑笑。 到时候她把户口簿一块儿拿走。 这东西也就需要办证件又或是去领粮票的时候才需要,平时没什么用,秦家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所以陆越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开结婚证明。 陆越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秦姝玉送上车后,他就直奔了邮局,给团政委徐柏山打去了电话。 徐柏山是个大嗓门:“陆越啊,这次回老家探亲,你的个人问题解决没有?你现在是咱们六团的老大难啊,你瞅瞅,你手底下的兵都找到了媳妇,你说你长得这么周正怎么就找不到人要……” “徐政委,我是来打结婚报告的。”陆越立即打断他。 不就是拒绝了他的说媒吗?这老领导三天两头拿这事涮他。 “啥?”徐柏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才回去不到一个月就找到媳妇了?真的假的?完了,这回我要输给老廖那小子了。” 老廖是徐柏山的搭档,六团的团长,两个加起来小一百岁的人了还经常斗气。 陆越这个六团老太难的个人问题经常被他们拿来打赌,也不赌钱,输了的人请对方抽支烟。 明明都不缺这支烟,两人就是爱较劲儿,幼稚得很。 电话费贵,陆越不跟徐柏山扯东扯西,毕竟他以后也是要养家的人了,能省就省。 “徐政委,我已经将我申请表还有我未婚妻的个人信息都寄了挂号信,大概四五天左右到,你注意查收。” 徐柏山啧啧:“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还大老远还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我。” 陆越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他说:“我未婚妻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这次的假期只剩半个月了,麻烦政委您帮忙盯着点,等收到信马上将结婚证明寄给我,寄挂号信,回头给我你钱。” 徐柏山看着粗枝大叶的,实则很心细:“不止是这点事吧?” 团里大龄未婚战士的婚姻是个大问题,不用陆越说,他也会尽快给他寄回去的。 陆越笑道:“政委您真是心细如发,我未婚妻的成份有点特殊,她父母都是工人,不过她外婆家五十年代的时候被认定为民族资产阶级……” “陆越,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徐柏山厉声打断了他,“这么多人给你介绍过对象,哪个不是根正苗红的,你不要,非说不合适,要自己找,结果你就找了个资产阶级的后代?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你是咱们师最年轻的营级干部,前途无量,竟要为了个女人不要前程了吗?” 深吸一口气,徐柏山压低声音说:“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为了气陆司令?” “没有,跟他没关系。我还不至于为了跟他作对将自己的一辈子搭上去。”陆越冷声否认。 徐柏山不信:“陆越,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这个结婚申请批不下来!” 说完,徐柏山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再次打了过来。 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陆越执拗的声音:“我已经跟姑娘都见过双方家长了,不能做个言而无信之人。如果没法批,那我申请退伍。” 徐柏山要气死了:“陆越你诚心跟我作对是吧,你这结婚申请谁敢批?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再次挂断了电话,为防陆越再打过来,他还把电话线给拔了。 廖团长进来就看到他撅着个屁股在那忙活,皱眉道:“老徐,好好的拔电话线干啥呢?” 徐柏山叹气:“你当老子想啊?还不是陆越,他在老家找了个资本家出身的姑娘,让我给他批结婚报告,你说我敢批吗?” 廖团长皱眉:“陆越应该不会这么糊涂,你会不会搞错了?” 徐柏山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通。 廖团长倒看得开:“陆越说得也没错啊,这姑娘的父母都是工人,那她的成份也是工人阶级,咱们党可不流行连坐,这都隔两代了。” 徐柏山白了他一眼:“那你去跟陆司令汇报?” “这怎么成,我哪能抢你的工作呀。”廖团长不接。 徐柏山懒得理他,就知道这家伙滑头得很,他现在更头痛的还是陆越,那小子明天铁定还会打电话来。 第037章 遇到这种女婿,也是老秦家倒了血霉 徐柏山果然了解陆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 第二天一大早,刚上班,陆越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思考,徐柏山也冷静了许多。 他语重心长地说:“陆越,重情守信是好事,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要觉得对不起这姑娘,咱们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她,工作、钱,咱都可以想办法,不一定非要结婚!” “没有对不起,是我心疼。”陆越低低的声音从电话线中传来。 徐柏山哑然,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明白由怜生爱的道理。 原来陆越吃这一套啊,难怪以前他们给他介绍的那些姑娘他都不喜欢,早知道给他介绍个身世可怜的姑娘,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陆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事你自己去跟陆司令说去。” 陆越平静地说:“徐政委,陆司令日理万机,就不要拿我的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您只需要按照流程审批,公事公办就行,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徐柏山无语:“公事公办,那你打这个电话来干什么?回去等消息啊。” 陆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假期快结束了吗?您一直希望我早点解决个人问题,我这也是不想您心烦。” “滚犊子的,老子更烦了好不好?”徐柏山没好气地说。 陆越没脸没皮地说:“徐政委,徐哥,您就帮我这一回吧。我知道,娶她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这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我承担得起,您就早点给我批了吧!” “您要是不批,那我只能在老家办酒不领证了,回头您说我这是结婚了还是没结婚呀?徐政委,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犯错误啊!” 妈蛋,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小子。 现在徐柏山一听他的声音就烦:“猴急什么?挂号信都还没到,挂了!” 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陆越笑了。 老徐就这样,嘴硬心软。 看他有松口的迹象,陆越见好就收,没继续打电话烦他。 放下电话,陆越又去了百货大楼找鲁明。 鲁明将昨晚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他:“昨晚他们家吵架了,好像是为了秦家二姑娘的嫁妆问题,秦建新还差点打了他姑娘,当时动静闹得特别大,左邻右舍都听到了,今天整条街都在传。” 说到这里,鲁明停顿了一下,凑近了些,小声说:“听说昨晚秦家那姑娘提着菜刀,吓得她老子都差点尿裤子了。哎呀,真是女生外向,为了点嫁妆提刀冲撞自己的老子,这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谁娶了以后睡觉都得小心点。” “不是,老陆,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陆越收回不善的目光:“她不是那种人。” 她都没打算嫁给那个跟她堂姐勾搭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了嫁妆在家里闹。 陆越直觉这里面还有隐情,才会逼得秦姝玉一个小姑娘提刀向长辈。 鲁明琢磨出味来了:“不是,老陆,你认识秦家那姑娘?” “你弟妹。”陆越拍了拍他的肩。 鲁明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他,语无伦次:“真的假的?不,你肯定不会拿这事骗我,不是,那秦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听说就要结婚了,老陆你可别干违反纪律的事啊。” 陆越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他们这婚结不成。秦家人有什么把柄?” “不是,老陆你想娶人家姑娘,问这个做什么?”鲁明感觉陆越有点疯。 陆越不以为意:“你也说了,我娶的是他家姑娘,又不是娶他们全家。你到底知不知道?” 鲁明无奈摇头:“这我哪知道啊,要不是你昨天问起,我都不关心他们家的事。不过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查查,我跟你说,这左邻右舍狗屁倒灶的事多着呢。” “成,你帮我打听打听,要是抓到了秦家的人辫子,匿名举报到他们的单位或是街道,算我欠你个人情。”陆越拍了拍他的肩道。 鲁明龇了龇牙:“遇到你这种六亲不认的女婿,也是老秦家倒了血霉。” 别说帮衬了,他还落井下石,甚至是背后搞你。 第038章 巧了,明天我表弟也结婚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一晃就到了周六。 早上,秦姝玉还在吃饭,何彬就来了。 因为约好今天要领证,他穿得格外精神,白衬衣,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也明显修饰打理过,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能迷惑人。 上辈子秦姝玉也是被他这副好皮囊给蒙骗了,但有些人的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腐朽不堪。 现在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晦气。 倒是汪萍挺热情的:“阿彬来了,吃饭没有?你稍微等会儿,姝玉还在吃。” “谢谢大伯母,吃过了。”何彬腼腆地笑道。 汪萍就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倒水。 秦姝玉装作害羞的样子,故意不看何彬,以免影响了胃口。 等她吃完饭,汪萍已经跟何彬聊得火热,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 真这么喜欢,那为什么不让秦雪薇嫁给他? 秦姝玉懒得看他们俩做戏:“我好了,走吧。” 何彬连忙站起身,跟汪萍道了别,两人一道出门,坐公交车去民政局。 这一路,秦姝玉心情平静,毫无波澜,倒是何彬,虽然他心里喜欢的人是秦雪薇,但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 想到从今天开始,他跟秦姝玉的人生将紧紧联系在一起。 两人会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激起一丝丝涟漪。 有好几次他都想往秦姝玉身边凑,跟她说点什么。 但秦姝玉一直站在别人身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何彬觉得她是害羞了。 雪薇这个妹妹跟她真是南辕北辙,雪薇明艳大方、妩媚动人。她这妹妹就像含羞草一样,羞涩单纯,都要结婚了还不好意思看他。 何彬又看了秦姝玉一眼。 她低垂着头,白皙的脸庞透着淡淡的粉色,就连微微嘟起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粉色,似三月春光下灼灼其华的桃花。 何彬这才发现,其实秦姝玉也有不输秦雪薇的美貌,只是平时打扮得太朴素,人又死板了些,不像雪薇那样撩人心弦。 他有些遗憾,但也觉得还不错,至少娶的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跟秦姝玉踏进了民政局,迎面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秦姝玉,何彬……你们这是来领证的?”白小慧惊讶地看着二人。 秦姝玉记得她跟白小慧上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毕业后大家都忙着为生活奔波,渐渐的便没了来往。 秦姝玉点了点头:“嗯。” 念书那会儿的事她早忘了,也不知道跟白小慧说什么。 白小慧却有话要对她说:“姝玉,你有空吗?咱们聊聊!” “现在吗?”秦姝玉有些意外。 白小慧点头:“对,就耽搁你几分钟。” “好。”秦姝玉把白小慧拉到一边,“什么事啊?” 白小慧偷偷往何彬那瞅了一眼,小声问道:“姝玉,你真的要跟何彬结婚啊?我不是挑拨离间,那个,读书那会儿,我有次撞到他跟你姐在一起,那个……” 秦姝玉明白了,白小慧是知道何彬跟秦雪薇的私情,所以劝她别跳火坑。 一个普通同学能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已是难得。 “谢谢你,小慧。你今天有空吗?去外面的公园里等我,十分钟后我来找你。”秦姝玉说道。 白小慧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事,愣了愣才点头:“那我先走了。” 目送白小慧出去,秦姝玉走到何彬身边,笑着说:“走吧。” 两人来到婚姻登记处。 秦姝玉把户口簿掏了出来。 何彬见只有户口簿,问道:“结婚证明呢?” “结婚证明?还要这个吗?我不知道啊!”秦姝玉茫然地看着他。 何彬脸色有些不好看,为了领证,他特意请了半天假,结果白跑一趟。 倒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耐心向秦姝玉解释:“结婚需要带户口簿和单位或是街道出具的结婚证明,两者缺一不可。”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秦姝玉挠了挠头。 工作人员摆手:“没事,回头办好再来就是。” 两人只好出了民政局。 秦姝玉主动开口:“对不起,大伯母也没跟我说要这个,一会儿我就去办,咱们周一再来领证怎么样?” 本来还挺不高兴白跑一趟的何彬听到是汪萍没提醒秦姝玉,心里不禁揣测这会不会是秦雪薇的意思,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他说:“好,我下午还要上班,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咱们不顺路,你还得多跑一趟,就各走各的吧,反正……明天会再见的。”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透着点女儿家即将成婚的娇羞。 何彬一时竟看呆了。 他舔了舔唇,扬起笑容:“嗯,那明天见。” 打发走孔雀开屏的何彬,秦姝玉转身去了公园。 白小慧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见她过来,连忙站起来,紧张地问道:“姝玉,你没领证吧?” “没有,能跟我说说何彬跟秦雪薇的事吗?”秦姝玉问道。 白小慧点点头:“其实这事咱们好些同学都知道,他们俩……” 秦姝玉这才知道,高中那会儿,这两人就很暧昧,有好几个同学撞到过他们去看电影,白小慧甚至有次在学校后山看到他们俩抱在一起。 秦姝玉大致理清楚了脉络。 秦雪薇跟何彬早就偷偷在谈恋爱了。 但高中毕业后,秦雪薇没有工作可顶替,她又不是独生子女,按照规定,她就得下乡去。 于是她搭上了夏振,解决了她的工作问题,但她又舍不得何彬这个初恋,于是周旋在这两个男人中间。 至于撮合她跟何彬,估计问题是出在夏振这。 夏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让她嫁给何彬,既能打消夏振的怀疑,还能断了夏振对她的那点想法,真是好算盘啊。 秦姝玉谢过白小慧,掏出本子,写了一句话:高中时,秦雪薇与何彬是一对恋人! 然后她撕下这张纸,塞进了装着照片的信封中,再将信封口封好放回包里站起身出了公园。 走到门口,她就看到陆越穿着军绿色的衬衣,绿色军裤,双臂抱胸,背靠在一棵银杏树下,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秦姝玉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正巧看到你进了小公园。”陆越走过来,问她,“中午了,去吃饭吧,下午再去办结婚证明。” 秦姝玉点头:“嗯,我今天下午就能办好,回头把结婚证明和户口簿都放你那。对了,你的办好了吗?” “快了。”陆越摸了摸鼻子,回头得赶紧再催催老徐,这家伙不催就拖拖拉拉的。 两人一块儿去国营饭店吃过了中午饭。 下午,临分别的时候,秦姝玉将信封交给了陆越:“帮我个忙,想办法明天早上将这个信封放进夏振家的邮箱里。” 本来秦姝玉是想花钱找上次那大姐的。 但这事比较重要,那大姐未必能办好,还是交给陆越更放心。 陆越当过兵,身手不凡,还有一定的侦察能力,悄悄将这封信放到夏家的邮箱,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明天早上送过去,信封上又没有邮戳,明显是私人大清早放的,这样夏振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陆越接过信封捏了捏:“上次拍的那些照片?” 秦姝玉点头,嘴角漾起期待的笑容:“是啊,明天这一切就结束了。” 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容,陆越心中一动:“既然结束了,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喜酒?明天我小姨家的表弟结婚,正好介绍把你介绍给他们。” 巧了,她明天也结婚。 秦姝玉有些心虚,她只告诉了陆越今天领不成证的事,没跟他说明天还有一场婚礼。 虽然这场婚礼成不了,但男人多少会介意这种事。 秦姝玉不想节外生枝,笑着婉拒:“下次吧,我明天还有点事。” 第039章 跟何彬结婚当天,陆越来了 1977年的五一正好是周日,也是秦何两家结亲的日子。 这时候物质不宽裕,婚礼也大多从简。 秦家尤甚,早上就在家里的大门和窗户上贴了几个喜字,其他的什么都没弄。 因为何家给的彩礼太少了。 秦家嫁女儿非但没赚钱,反而还倒贴了几百块进去,全家心里都很不痛快,连场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刘惠芬更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都板着脸,大清早的就站在家门口开骂:“我这老婆子是造了什么孽哦,辛辛苦苦养大了个白眼狼,别说孝敬我了,嫁人还要挖的棺材本,真是个来讨债的……” 说到底,她还是对那四百块的“嫁妆”耿耿于怀,故意给秦姝玉添堵。 秦雪薇悄悄瞄了秦姝玉一眼,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秦姝玉坐在镜子前,眉眼柔和,嘴角带笑,似乎是沉浸在即将嫁人的喜悦中,根本没将刘惠芬的怒骂当回事。 秦雪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这门亲事是她一手促成的,但看着何彬要娶秦姝玉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毕竟何彬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读书那会儿,何彬成绩好,长相白净斯文,家庭条件也不错,很受女生欢迎。 只是离开了校园,进入社会后,面对残酷的现实,何彬身上的光环就如泡沫一样,一下子就散了。 他自己都只能做个临时工,根本帮不了她。 所以理智上秦雪薇不后悔,但情感上还是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想给秦姝玉找不痛快。 她故意假惺惺地说:“我去劝劝奶奶。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她大清早的这么骂很不吉利。听说咱们巷子尾上那个刘阿婆结婚那会儿家里也是吵吵闹闹的,后来她结婚后也总是与丈夫不和,两口子吵闹了一辈子。” 秦姝玉从镜子里看着她眼底深藏的恶意,笑了:“是啊,雪薇姐你说得对,结婚那天吵架骂人很不吉利,当天结婚的新人婚姻肯定不幸福。” 她这反应不大对。 秦雪薇眼皮子一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但不待她多想,就又听秦姝玉说:“这都是老封建迷信了,雪薇姐你不会还信这个吧?奶奶这中气十足的,说明她身体好,挺好的。” 精神这么好,一会儿应该气不死。 毕竟今天过后,老太太最引以为傲的金龟婿就要飞了,希望她老人家待会儿能挺住,还骂得出来。 秦雪薇觉得有些诧异,但看秦姝玉在仔细修眉,又觉得可能是她想多了。 依秦姝玉这种出身,能嫁给何彬已经是烧高香了,她现在估计满脑子都是嫁人后的幸福生活吧,哪还会管其他。 奶奶骂得果然没错,她这还没嫁呢,心就已经飞到了何家。 刘惠芬越骂越来劲儿,也越骂越难听,最后还是秦建新劝她:“妈,别骂了,一会儿客人就要到了,何彬也要来迎亲了。” 被人听见,多丢脸。 刘惠芬这才骂骂咧咧地住了嘴。 上午十点,何彬骑着一辆挂着大红花球的自行车来迎亲。 何家好面子,特意找人凑了一支八人的自行车队,全是穿白衬衣绿军裤的精神小伙,再加上前面的新郎官何彬,正好九人,寓意长长久久。 也算是比较用心了,围观的街坊邻居和宾客都指着何彬夸赞。 有说小伙子挺周正的,也有说小伙子家庭条件挺好的,接亲弄了这么体面的排场,还带了不少东西。 钱淑云可比秦家人精多了,她是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所以三转一响只弄了一台收音机不好看,她又准备了一堆体积大,但不值钱的东西。 所以街坊邻居只看到何家接亲的队伍带了好几箱子的东西。 其实里面有两箱是钱淑云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红薯粉条,重量轻占地大,几斤就能装一箱。 平日里送这个肯定很体面,但结婚这样的大日子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除此之外,何彬还带了些烟酒、糖果,进门后拿出来散人。 秦建新心里再不舒服,这时候也要做面子,领着何彬跟长辈打招呼。 秦姝玉乐得轻松,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又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推开。 大家簇拥着何彬进屋。 “新娘子真好看啊!” 何彬也第一眼就看到了秦姝玉。 她穿着那天他买的红衣服,脸也红扑扑的,少了平时的清冷,多了一丝妩媚,尤其是笑的时候,嘴角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动人。 “咱们新郎官看新娘子都看呆了呀!”秦雪薇夸张的声音打破了何彬的遐想。 何彬立即望了过去,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时,自责立即涌上了心头,但碍于人前,他也只能勉强笑了笑应付大家的起哄,然后在领着秦姝玉出了门。 秦家人丁不算兴旺,所以这次送亲,全家都去了。 秦姝玉坐在何彬的车上,走在最前面,紧跟着是接亲的小伙,后面还有秦姝玉的嫁妆和送嫁的娘家人。 二三十人拉成长长的队伍,秦家的嫁妆——两条原木色的凳子就格外显眼了。 听着街坊四邻的指指点点,汪萍气得差点将牙都咬碎了。 刘惠芬忍不住说他们家给了秦姝玉四百块的嫁妆,这周围嫁女儿的,谁都没她大方。 但因为她平日里太抠门又重男轻女,所以压根儿就没人相信她的话,反而还笑话她为了面子什么谎都撒得出来。 刘惠芬憋了一肚子的气。 十一点,接亲队伍抵达何家所在的筒子楼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即响了起来。 何家住在机械厂的家属院里,何彬他爸是车间主任又会钻营,所以他们家分到了一套三居室。 这在城市人口平均居住面积只有3.6平方米的七十年代,一家四口住三居室,说是豪宅也不为过,说出去都是一件非常有面的事。 只是再大的三居室也办不了喜宴。 好在何家的房子在一楼,他们就在门口支了两口大锅,又找邻居借了桌椅板凳,凑了八张桌子摆放在家属楼下的院子里。 现在两口大锅上都炒着菜,炖着吃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好些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咽口水。 秦姝玉跟在何彬身后被迎进了何家。 这次轮到何彬跟秦姝玉介绍家里的长辈了。 秦姝玉心不在焉地跟着喊人,心里却在想着夏振这不靠谱的家伙。 都大中午了,他怎么还不来?莫非是忍者神鬼变的? 要是夏振还不来掀摊子,那就只能她自己出手了。 好在秦姝玉多准备了一份照片,现在就藏在她的口袋里,待会儿她完全可以说是不知道谁塞进她口袋里的。 很快就跟在场的何家长辈打完了招呼。 但何彬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他问钱淑云:“妈,表哥呢?你不是说前天爸去请他了吗?” “你爸亲自去请的,他答应了要。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我让你爸骑车去看看。”钱淑云皱眉道。 秦姝玉听到二人的对话,对这个所谓的表哥很是好奇。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何彬他爸这个长辈抛下满屋子的宾客亲自去请? 她不记得上辈子有这一出啊。 就在秦姝玉疑惑不解的时,何彬突然扬起手朝家属院大门口的方向招手:“表哥,你来了,快请进。” 秦姝玉抬头望去,只见穿着军绿色衬衣,手里拎着一床毛毯的陆越从自行车上下来。 她惊得瞬间石化。 第040章 夏振怒闯婚礼 夏振昨晚跟邢亮他们打牌打到半夜,所以五一这天起得特别晚。 都早上十点多了,他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他走出房间看到桌上的包子,便走过去拿了一个叼在嘴里,眼神瞄到旁边的信,随手抓了起来,信上没有邮戳和寄件人的信息,只有“夏振收”三个字。 “这信谁送来的?”夏振问他妈。 夏母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毛衣,闻言头都没回:“早上你爸拿报纸的时候在信箱里发现的,不知道是谁。” 夏振这人性子特别霸道,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父母知道他这毛病,所以未经允许,通常都不会翻看他的信件。 夏振轻嗤一声:“藏头露尾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 他随意地撕开信封,黑白照片像雪花一样撒在桌子上。 看清照片上的人,夏振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收,连忙抓起最近的这张照片,只见照片上秦雪薇笑颜如花地贴在何彬的耳朵边说话,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贴在了一块,要说没点猫腻谁信? 夏振脸色铁青,又抓起一张照片,秦雪薇和夏振手拉手站在人潮汹涌电影院门口甜蜜对视。 下一张,秦雪薇头靠在何彬的肩上,何彬偏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贱人! 夏振气得目眦欲裂。 他将所有的照片收拢起来,最后还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高中时,秦雪薇与何彬是一对恋人”几个字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脸上。 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枉他自诩聪明,以为秦雪薇离不开他,结果却是他被秦雪薇玩弄于股掌之间,耍得团团转。 夏振活了二十几年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攥着照片愤怒地冲出了家门。 * 陆越一进家属院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 他转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何家门口,身上穿着件红衣服,胸口别了一朵大红花的秦姝玉。 对上他的目光,秦姝玉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最后又闭上了嘴巴,只是远远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陆越握住车把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鼓起,似是要撑破血管。 何彬一靠近便察觉到陆越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说:“表,表哥你来了?抽烟吗?” 看着香烟上那碍眼的“喜”字,陆越身上的冷意更甚。 何彬有些招架不住,赶紧回头冲秦姝玉热情招手:“姝玉,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表哥,在部队里当军官,很厉害的。” 秦姝玉硬着头皮走过去,偷偷看了一眼七窍生烟的陆越,心虚得不敢抬头。她是真没想到能这么巧,陆越要参加的婚礼竟是何彬家的。 偏生何彬还在那里催促:“姝玉,叫人啊!” “表,表哥……”秦姝玉刚喊出这两个字,陆越手里的香烟就折断成了两节。 他将烟抛在地上,重重碾碎,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秦姝玉:“挺忙的啊!” 何彬还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连忙接话道:“是啊,结婚事真多。我爸妈说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办隆重点,所以请了不少人。现在人到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开饭,表哥,你快里面请。” 钱淑云也迎了上来,热情至极地招呼道:“阿越来了,快里面请。你休假回来怎么不来小姨家?要不是前几天你姨父碰到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陆越淡淡地说:“刚回来,只有几天假,本打算下周来拜访小姨的。” 钱淑云似真似假的抱怨:“哎呀,你都三年没回来了,回来没几天就又要走,怎么不在家里多待一阵子?” “部队里还有事。”陆越随口扯了一句。 钱淑云立马改口:“正事要紧,走之前通知一声,小姨给你送行。” 秦姝玉不可思议地看着钱淑云。 认识了钱淑云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谄媚的样子,而且还是对一个小辈。 陆越现在的职务是不错,但也只是个营长,帮不上何家什么吧,钱淑云至于吗? 她悄悄看了一眼陆越。 陆越没理她,哪怕两人的视线撞上,他也淡淡挪开,一副不认识秦姝玉的样子。 秦姝玉心理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甚至开始担忧起来,陆越会不会破坏她的计划。 毕竟陆越是何彬的亲表哥。 她一会儿将照片逃出来毁了何彬的名声,陆越会帮理不帮亲吗? 秦姝玉心里很是没底。 另一边,钱淑云将陆越带到了主桌。 主桌上都是何家请的厂里和街道办的领导,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陆越一个年轻人混在里面很是扎眼。 领导们都是聪明人,见何家的态度就知道陆越应该是大有来头,主动跟陆越打招呼,甚至还有个中年妇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陆越问道:“陆营长,你谈对象没?” 陆越轻轻弹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神轻轻从秦姝玉身上掠过。 秦姝玉放在衣服下面的手死死攥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中年妇女是想给陆越做媒,他会怎么回答? 自己差点跟何彬结婚,这么尴尬的关系,陆越还愿意跟她领证吗? 秦姝玉的心悬了起来,宛如即将上法庭等待被宣判的嫌疑人。 啪嗒一声,陆越盖上打火机,淡淡道:“谈了,已经打了结婚报告。” 中年妇女遗憾地表示恭喜。 何彬也连忙说:“恭喜表哥,你跟嫂子是在宁安办酒还是去海城?可一定要通知我们,我要去喝表哥的喜酒。” “一定。”陆越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 听到他的答案,秦姝玉心底蔓延起无边的喜悦。 陆越又一次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 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夏振一直不来,秦姝玉本打算的待会儿机械厂的副厂长给他们证婚的时候拿出照片,揭穿何彬跟秦雪薇的私情,这样效果更好。 但她突然不想等了,因为她不想陆越难受。 秦姝玉握住照片正想拿出来,忽地听到砰的一声,只见家属楼的金属铁门被人重重撞开。 紧接着夏振像只愤怒的狮子一样冲了进来,抓住何彬的衣领,将一沓照片重重拍在他脸上:“有种,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第041章 我不想嫁了 照片锋利的边角划过何彬的眼皮,带出一串细密的血珠。 吓得何彬惊恐尖叫,奋力挣扎。 但他这弱鸡仔一样的身板哪会是夏振的对手。 夏振一手提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握成拳,重重砸在他的脸上,一拳接一拳,又重又快,完全是奔着打死何彬去的。 眨眼的功夫,何彬那张白皙文静的脸已经青青紫紫一片,跟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这时候何家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离得近的几个男人连忙上前去拉夏振。 夏振虽然力气大,打架猛,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得不松开了何彬。 没了夏振的桎梏,何彬像块破布一样摔在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振身上,秦姝玉悄悄上前两步,抬起脚用力踩在何彬的脸上。 何彬脸上糊满了血,好不容挣脱夏振那个疯子,他刚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就见一只黑漆漆的鞋印落下来,带着泥的鞋后跟好死不死地堵在他的嘴巴上,也堵住了他的呼救。 出了一口恶气的秦姝玉痛快不已,还想再踩他两脚,却被人拉住胳膊拽到了一边。 秦姝玉扭头看去见是陆越,很不高兴,正要开口质问他是不是向着何彬,却见陆越飞快地松开了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弟妹当心!” “阿越,你管她做什么,快过来看看你表弟怎么样了。”钱淑云飞快地跑过来,急得眼泪转。 秦姝玉顿时明白了陆越的用意,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但陆越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淡淡地瞥了她一记:“举手之劳,弟妹不用谢。” “弟妹”二字他咬得格外重。 秦姝玉只觉头皮发麻,好在钱淑云解救了她。 “哎呀,你木头啊,堵在那干什么?也不知道来扶扶你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钱淑云皱眉不满抱怨。 秦姝玉还没动,陆越已经掠过她,拉着何彬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何彬疼得龇牙咧嘴:“表哥,轻点,轻点……哎哟……” 结果这一嚷嚷又牵动了他嘴巴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钱淑云心疼不已,又不好责怪陆越,只得说:“阿越,你轻点,你表弟身上都是伤,别弄疼了他。” 陆越“听话”地松开了手,何彬又一屁股摔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钱淑云心疼不已,蹲下身,掏出手帕心疼地擦他脸上的血:“阿彬,身上哪里痛?” 何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赶紧涌上来,关心何彬的伤,嘴里还不忘骂夏振泄愤。 不远处,来送亲的秦家人看着这一幕直接懵了。 咋回事? 自家大姑爷打了二姑爷? 刘惠芬更是着急不已,嘴里不停念叨着:“哎呀,都是自家人,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她眼睛全落在夏振身上,生怕这个宝贝的姑爷挨打,完全没留意到身边秦雪薇母女的震惊和恐慌。 秦雪薇听到夏振那句“绿帽子”,浑身僵硬,等看到夏振把何彬打得那么惨,她更是全身都止不住地轻颤,拉着汪萍的手,牙齿打颤:“妈,他知道了,怎,怎么办?” 汪萍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她能知道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先走?”汪萍也有些怕处于盛怒中的夏振。 六七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才将他拉开呀。 他这拳头要是砸在她们母女身上,那还不得打烂她们母女的脸。 秦雪薇也怕,跟了夏振大半年,他这人的手段秦雪薇也是知道的。 为了小命着想,她也觉得现在暂时避开,等夏振的气消了再跟他解释,哄哄他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只是不等她们母女找到开溜的机会,刘惠芬就直接拽着秦雪薇到了夏振面前,对几个按着夏振的男人说:“哎呀,快松开他,快松开,这是我大孙女婿,自己人,误会,肯定有误会,是吧,夏振?” 夏振缓缓抬起头,嘴角上翘,充血泛红的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的秦雪薇,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高亢又癫狂。 笑声落入秦雪薇的耳朵里,跟催命符一样。 她浑身剧烈颤抖,拼命往后退。 刘惠芬很不解,将她拉到前面:“你抖什么抖?赶紧看看夏振啊!” 自己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这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啊! 哎,她生的孙女怎么一个比一个蠢。 见秦雪薇不给力,刘惠芬想到了秦姝玉,张望了一圈,总算看到了斜对面蹲在地上捡东西的秦姝玉。 刘惠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更蠢,自己男人都打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去关心两句,还有闲心蹲在地上捡东西,婆家能喜欢才怪了。 刘惠芬连忙喊道:“姝玉,二丫头,快,过来一下。你跟他们说说,夏振是你大姐夫,都是自己人,刚才的事全是误会,快让他们放开夏振。” 闻言,何家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刘惠芬。 就连秦姝玉也挨了好几个白眼。 何彬他爸何章更是恼火地说:“亲家婶子,我敬你是长辈,这是我们何家的事,你年纪不小了就别过来掺和了,不然这些年轻后生手里头没个轻重,撞到你就不好了。” 秦姝玉没理会这些人,一张张将照片捡起来,抚平,擦干净。 看到她这样子,钱淑云也恼了:“几张破照片有你男人重要吗?我当初就不想同意这门亲事的,要不是阿彬坚持要娶你,你休想进咱们家的门。” “正好,我也不想嫁,大家做个见证,今天这婚事就此做罢。”秦姝玉站起身,对上钱淑云愤怒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说。 钱淑云顿时气得心肝疼:“我就说你一句,你还跟我犟上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她只是说了句气话,这丫头倒好,非但不向她这个长辈赔罪,还嚷嚷着不结了,把他们何家当什么了? 要不是有这么多亲戚朋友、领导看着,她铁定好好收拾收拾这丫头。 何家的姑婆们也赶紧跟着指责秦姝玉:“是啊,你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你婆婆就说了你一句,你还顶撞她,也就是新社会,搁咱们那时候掐烂你的嘴!” “难怪你们嘴巴这么臭,原来都被掐烂了啊。”秦姝玉可不怵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她走到这些三姑六婆面前,扬起手中的照片,“你们好生看看,何彬这不要脸的东西一边跟我相亲定亲结婚,一边跟我堂姐勾勾搭搭!” “咋滴,你们何家还想效仿旧社会,娶妻纳妾,家里一个,外头养一个啊?” “要不,咱们去公安局说叨说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