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闻一则》
1. 第一章(捉虫)
五一假期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容城一大早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低气压钻进墙缝,渗透到每一个打工人脸上,描画出一个大大的带着困倦和萎靡的“丧”。
这种情绪在早八点的容城医科大学结直肠□□外科病区医生办公室里,似乎尤为明显。
或者说,今天的办公室里,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墙上挂钟的分针不紧不慢的转动,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都过去了,每天主持会议的科室主任和护士长还不见踪影。
让一众年轻医生和学生感到惊讶的是,几位带组的主任竟然没有一个人吭声。
要知道平时,别说耽误二十分钟,就是迟了两分钟,他们都会连连催促。
都八点多了,怎么还不交班?是不用交吗?
我今天有手术/门诊,能不能别耽误时间,病人有意见投诉了你又不帮我交罚款。
主任是不是昨天又去饭局喝多了没醒酒?不管了,我先走了。
但今天竟然没人抱怨,不仅没抱怨,还都抱着胳膊坐得稳稳的,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着实让人大感意外。
尽管觉得奇怪,但没人敢问,实在这会儿的气氛不对路,大家本能的趋利避害,下意识的放轻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连交流都只靠眼神。
就在大家“我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问我我问谁啊”的眉来眼去得起劲之时,突然响起一声椅子被拖动后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吱——哗——”
平时很普通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尖锐,甚至有些刺耳,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始作俑者。
徐相悦站起身,将一张医嘱单探身塞进打印机里,点了一下打印,才转头看向各位同事,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疑惑:“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秀致的鹅蛋脸上还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舒展的眉间是淡定内敛,似乎对周遭空气中的压抑毫无所察。
一人之隔的同组同事范思道刚想说什么,她就在一阵打印机工作的嗡鸣声里,将一张精二处方推给一旁的带组老大冯敏。
“主任帮我签个字,13床的曲/马/多。”
13床是结肠癌晚期患者,要用到曲/马/多镇痛,按照规定,精二处方需要双签。
冯敏接过她给的处方和笔,随便扫了一眼就利落签下自己的大名。
签完后处方一推,习惯性的要将笔插回白大褂前兜里。
站在他们身后的规培生见状,忍不住呼吸一滞,刚要提醒徐相悦,就听她说:“主任,那是我的笔。”
冯敏微微一愣,哦了声,反应过来,手腕一转,改为将笔递给她。
还不忘仔细看一眼手里的笔,眉头一挑就笑了:“拿我笔者,今日必收十个病人?你这咒语对我不生效,我收了还不是你们管?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呐。”
这是徐相悦多次丢笔以后,怒而在笔杆上贴的纸条。
徐相悦闻言淡淡定的笑笑,将处方单夹进标着13的灰色病历夹里,应道:“可是手术是你做。”
“你可真是我亲学生。”冯敏吐槽道。
说完又忽然问:“你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似乎完全不搭噶的问题,徐相悦扭头看他一下,点点头:“还行吧,昨天刚见过,让我专心工作。”
她的祖母何庆枋教授退休前是本单位肝胆外科的主任,冯敏虽然不是她的学生,但早年间跟过她的门诊,几年下来师生情分也不浅。
“是要专心工作。”冯敏笑吟吟的应了句,视线在办公室一张张人脸上划过,在某几处不动声色的停留,“周末休息,我也去看看她老人家。”
徐相悦嗯了声,侧头时刚好和他四目相对,师生二人都对彼此露出了然的目光。
这时另一个组的赵主任也说话了,“主任怎么还没来,难道又喝多了?”
听着同平时交班不及时的疑惑和抱怨一样,但目光却看着冯敏和徐相悦,隐含询问和催促。
徐相悦看一眼冯敏,正琢磨要不要隐晦的解释两句,就听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大家再次不约而同的转头,连徐相悦都扭头往门口看。
只见他们科的陈护长和分管外科的卢副院长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室,俩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陈护长拍了拍手,“各位同事,骆主任有些私事请假了,接下来几天的交班都由卢副院长主持。”
之后的交班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外科的交班记录又简洁,很快就交班完毕,卢副院长久不在临床,也不清楚病区具体情况,客气的说了几句接下来麻烦几位主任之类的话,很快就走了。
大家几乎都是一头雾水:“主任什么事啊?听着像是要请好几天假?”
“休年假吗?可是不应该啊,五一不是刚休了几天?”
“就算是休年假,为什么是卢副院下来……压阵?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啊,很奇怪啊,可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出来给大家解释他们尊敬的骆文中主任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就请假了,连工作安排都没有。
冯敏拍拍徐相悦肩膀:“我去门诊了,今天你值班是吧?”
徐相悦应是,他就接着说:“中午点饭帮我也点一份。”
徐相悦诶了声,“让我点也行,但我不给你点辣的哦,看看你的高血压。”
自诩辣王的冯敏一噎,有些憋屈的摆摆手走了。
在办公室一众茫然、疑惑和交流着各自猜测的同事里,范思道发现他俩的自在淡定特别格格不入。
似乎是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他紧接着想起来,骆主任是徐相悦奶奶的学生,所以……
“走吧,去查查咱们的病人。”组里的另一位副主任医师汪清秋这时发话。
徐相悦立刻拿起桌上几本病历,边往外走边道:“主任,你帮我看看33床,没什么事就开他出院了,消化科节前会诊的那个UC的病人,停用激素已经六天了,说想今天转过来准备手术。”
“我去看看。”汪清秋把听诊器往脖颈上一挂。
这就出了办公室门渐渐走远了。
直到把组里的病人都查过一遍,往回走的时候,范思道才靠近徐相悦,低声问道:“师妹,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徐相悦眨眨眼,反问:“知道什么?”
“就是主任为什么突然请假?”范思道干脆直接问道。
徐相悦笑起来,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跟主任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但范思道明显不信,再三追问,徐相悦也只说不知。
回到办公室处理医嘱,刚坐下护士就催,让赶紧把医嘱开出去要拿药了。
徐相悦让自己带的实习生把开好的医嘱拿出去,低头在抽屉里找新的笔芯,听到突然有人惊呼:“妈呀!”
她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就见同事满脸惊悚的压低声音道:“我看到有人说骆主任……被抓了?”
徐相悦目光一闪,和范思道望过来的询问视线对上了,她眨眨眼。
节后第一天的门诊病人不少,冯敏连看几个因为假期饮食不节导致痔疮发作的病人之后,迎来一位术后复诊的病人,聊了几句,给对方开了点药,就叫下一个了。
“请10号闻度到3号诊室就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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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号系统播报两遍后,诊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位很年轻的小伙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小心翼翼的,清秀温润的脸上神情腼腆,耳尖也红着,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这样的病人冯敏见得多了,笑眯眯的问:“哪里不舒服?”
“嗯……屁、屁股疼……”说完还忍不住抬手蹭蹭鼻尖,目光闪闪烁烁。
冯敏哦了声,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什么症状?”
回答说是前几天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以为是肠胃炎导致的拉肚子闹的,跑厕所次数多了,就算是健康人都要受不了,更何况有痔青年。
结果昨天早上就出现了便血,他心有余悸的向冯敏形容:“感觉像是被摇晃过的可乐瓶,拧开瓶盖的一刹那,气体和糖水喷薄而出。”
冯敏一乐:“你还挺会形容,行,脱裤子躺床上我看看,侧卧位,膝盖屈起来。”
等人躺上去了,检查的时候冯敏发觉他很紧张,边检查边笑着问道:“第一次来医院吧?”
紧张兮兮的病人刚嗯了声,紧接着就发出一声闷哼,眼睛紧紧闭起来。
没办法,谁处在他这个位置,都会觉得羞耻的。
“做什么工作的?”
“自、自由职业……呃、文字工作……”
“哦,那就是久坐人群了,久坐久站最容易得这毛病了,十人九痔不是说笑的,还是要多动动啊。”
冯敏说完让他起来,摘了手套,一边摁速消液一边问道:“你这个问题不算很严重,混合痔嘛,可以现在手术,也可以开药回去自己抹抹,改天准备好了再手术,你看怎么样?”
“手术……手术的话是不是得住院?”
“你的情况我建议最好是住院做。”冯敏笑着道。
对方一咬牙,点点头:“行,主任您给我开单吧,今天就住院,早死早超生。”
冯敏笑着说了句不至于,给他开了条子,“去一楼缴费处缴费,再去楼上办入院,我都给你写好了。”
对方接过病历本,点头道了声谢,出门时还开始打电话,开口就是:“我要请假,我生病了!”
徐相悦被护士叫去收病人时,大家已经讨论了好一阵骆主任的事,似乎已经确定,他真的是被带走了。
有人问徐相悦知不知道点什么,她打太极似的道:“等通报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护士叫人:“徐医生!值班医生!收病人啊!”
徐相悦立马拿起听诊器出门。
“混合痔的,在35床。”办公护士将整理好的新病历夹递给她。
徐相悦接过,戴上口罩就往病区走。
边走边看门诊病历,见封面上写着患者姓名:闻度。
她愣了一下,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很快便想起来高中时有个同学就叫这个名字。
高二到高三,他们当了两年同学,数不清的大考小考,每次成绩排名公布,他的名字总是紧跟在她后面。
但是今天来的是他吗?有没有可能是同名同姓?
好的,不是。
徐相悦站在病房门口,看见双人病房里有些坐立不安的青年那张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熟悉的脸,内心不禁感慨。
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老同学重逢,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尴尬,因为……她要让他脱裤子诶。
徐相悦囧了一下,抬手敲敲门,待对方看过来,便弯了弯眼睛,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徐相悦,是你的管床医生,你可以叫我徐医生。”
话音刚落,不出意料的看到青年脸上的表情逐渐龟裂。
徐相悦眨眨眼,看吧,我就说,会尴尬的。
2. 第二章
闻度觉得天都塌了,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甚至说一句此刻他的头顶乌云罩顶电闪雷鸣都不为过,什么叫五雷轰顶啊,闻度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发言权。
其实他家离中医院更近,完全可以在中医院看的,他为什么不呢?还不是怕在那儿会见到能认出他的街坊邻居么!
可他万万没想到,挑一个离家远的医院也没用,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中学同学。
该说这就是命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命中注定要丢脸这一回?
他站在床边木着张脸,有心想装不认识,但脸上的肌肉实在由不得他做主,努力好一会儿,也没能挤出个笑脸来,更别提装成若无其事了。
徐相悦看着他满脸沮丧又尴尬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就知道他也和自己认出他一样,认出了她来。
一时也有些尴尬,和他四目相对,有些面面相觑。
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吃了吗?自己一个人来住院啊?”
幸好她见多识广,不是第一次在自己科遇到熟人,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
笑着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还真是巧,我就不问你好不好了,哪里不舒服?”
闻度:“……”我该谢谢你如此的体贴吗:)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相悦的问题。
但徐相悦很快就从旧识重逢的惊讶中抽离,重新回到眼前的工作中。
她迅速看了一遍门诊病历中的现病史和体格检查记录,接着随意一指病床,“躺着吧,裤子拉下来我看看。”
说着低头将病历夹往床边一放,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包一次性医用乳胶手套,撕开包装后利索的戴上,十指交叉着整理一下,抬眼就见闻度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
一副猪脑过载的错愕和怔愣,定定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愣了一下:“怎么了?”
闻度嘴角翕了翕,没能发出声音来。
徐相悦奇怪的左看右看,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跟见鬼了似的,难道说……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大白天的鬼怎么可能会出来!
倒是病房门还开着,她自觉找到了原因,体贴的上前用脚一推病房门,胡桃木色的病房门缓缓合拢。
没有关紧,还留了一道巴掌宽的门缝,门是虚掩着的。
但闻度还是觉得周遭的空气顷刻间变得稀薄起来。
一阵心慌气短,他甚至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满脸紧张和为难。
偏偏徐相悦还说:“这样是不是会好点?不用紧张,我就看看。”
闻度:“……”要是你能出去,我就好了。
“我……”他艰难的开口,在徐相悦的目光里眼神躲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那个……主任已经看过了,你、你就不用了……吧?”
“当然要。”徐相悦认真解释,“我需要亲自看过,才能对主任的描述有一个更准确的印象,方便记录病历,也能有针对的给你做对症处理。”
其实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就是,对一下,看有没有出入。
因为他们在临床上经常会遇到一种情况就是病人对不同的医生会有不同的说法,对主任是“我只有胸闷,不疼”,换了管床医生来问,就是“我胸闷,还胸口疼”,前后不一的病人见多了,收病人时就学乖了,宁可自己多问一遍,不能全信门诊病历。
有时候他们甚至不敢全信病人的描述。
但闻度不知道徐相悦的无奈,他只觉得尴尬无比,恨不得自己今天没踏入这家医院的大门!
死脚!你当时怎么不干脆断了算了!
倒也不是讳疾忌医,只是觉得尴尬,女医生就算了,还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同学。
谁家好人十年不见,一见就看人屁股啊!
想想都觉得窒息,闻度终于生出了逃跑的心思,要不跑了吧,虽然办了入院交了押金……
见他实在是为难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徐相悦反应过来,他的不情愿并不是因为刚才门还敞开着。
顿时忍不住叹气,主动问道:“那我叫个男医生来给你看看?”
好好好,真是个来得特别及时的台阶,闻度立刻点头,赤红着脸既有给对方添麻烦的不好意思,又有被看穿心事的尴尬万分。
“……麻烦了。”他松口气道。
徐相悦笑笑,“没事,能理解。”
她掏出手机摇范思道过来,“师兄,十万火急,来帮忙收个病人。”
挂了电话,她见闻度还站在床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眼神不住乱飞,神情尴尬恍惚,便开了句玩笑:“你来得不巧,如果明天才来,就是我师兄收你了。”
闻度:“……”死脚!你今天为什么要出门!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像哭的笑,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句:“哪个病人这么着急啊?”
徐相悦让了一下范思道,往门口挪了挪,“混合痔的,他不肯让我看,你帮我看看。”
范思道一看,哦,男病人啊,懂了。
他点点头,一边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一边示意闻度躺下。
闻度一动不动,还是盯着徐相悦。
徐相悦都无语了,往门口又走出去一步,靠在门边,无奈的道:“行行行,我不看,我问问总行吧?这可是正常流程。”
范思道一乐,劝道:“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大方点嘛,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通常情况下,男医生看女病人会更不方便,引起纠纷的可能更大,而女医生看男患者则要好一点。
但说实话,男女都一样的,很多男病人其实也会因为尴尬,不太愿意让女医生看就是了。
所以范思道也就随便一说,带上手套就开始检查,还顺手把病床之间的帘子拉上了。
闻度刚要松口气,就听徐相悦问说:“我走流程问个诊,配合一下哈。”
一听到她的声音,闻度就开始紧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括约肌下意识就是一缩。
范思道连忙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别紧张。”
闻度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这是他想不紧张就能做到的吗?!
他侧躺在床上,觉得好像后面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后背心一阵阵发凉,脸上又热得能煎鸡蛋,尴尬到恨不得拿枕头捂死自己算了。
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窘迫过。
徐相悦按部就班的询问了一遍病史,什么时候起病,起病时什么症状,这些问题在门诊时刚被问过,因此闻度虽然紧张,却能张口就来,回答得十分流畅顺利。
病史很简单,徐相悦三两句就问到了个人情况,“没有高血压糖尿病肝炎这些吧?”
“没有。”
“做过手术吗?”
“没有。”
“有没有药物过敏?”
“没有。”
“不抽烟吧?”
“不抽。”
“一直生活在本地吗?”
“本科在申城,研究生在英国,其余时间都在容城。”
徐相悦听了微微一愣,心里嘀咕倒也不用说得这么仔细,跟你的痔疮明显没关系我只是走个流程……
但这话当然不适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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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接着问:“现在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倒没立刻听到回答,反而是先听到范思道说检查结束的声音,她等了片刻。
床帘拉开的声音响起,她站在门口探头,见闻度已经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副颓颓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邻居家的阿拉斯加犬挨骂以后的样子,满脸都是木然。
徐相悦忙解释道:“这些信息是写病历要用的。”
话音刚落,闻度就猛然回过神来,啊了声:“我知道的。抱歉,你继续。”
说完顿了顿,没等徐相悦重复刚才的问题,就将住址报上。
徐相悦记录好以后,接着问:“叔叔身体还好吧?”
然后又小心的询问:“阿姨当初是……为什么走的?”
读书时就听说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早逝,但为什么早逝,这谁吃饱了没事干跑去问这啊,戳人家痛处很不好。
“胃癌。”闻度回答道,“我爸前年也走了,车祸没抢救过来。”
徐相悦的笔一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道歉:“抱歉,节哀。”
“都过去了。”闻度摇摇头,时过境迁,那点难过在今天还不如面对她的尴尬强烈。
徐相悦眨眨眼,迅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工作单位呢?”
“个体户,没有工作单位。”闻度回答道。
如果是其他病人,徐相悦问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他毕竟是老同学,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忍不住问道:“在哪行发财?”
好熟悉的问候,很久不见的人打招呼,要问在哪儿工作,就说成在哪里发财。
闻度失笑:“家里的书店,平时也接点画画的单子。”
徐相悦恍然大悟,笑道:“比我们自由。”
说完让他好好休息,“入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的。”
也许是觉得让人最难以接受的事已经过了,又或许是终于接受现实,闻度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神情没那么紧绷了,闻言忙向她道谢。
“你费心了。”
“应该的,本职工作。”
徐相悦离开的时候,顺手帮他带上了门,双人间的另一张床还没有病人,只有他一个,瞬间就变得十分安静。
他大松一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狠狠闭了闭眼,期望睁眼以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他还在家,没有来医院,没有见过徐相悦,没有经历刚才的一切尴尬场面,也没来得及社死。
但周围消毒水的味道却在提醒他,想屁吃。
刚叹口气,护士进来给他抽血了。
徐相悦没过多久又去而复返,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一位中年女医生身后,她的身后也跟着两位年轻医生。
一行四人进门就直奔闻度隔壁的33床。
是的,他才清净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室友。
医院竟然没有“4”尾的床号,闻度觉得有点意思,这是一种玄学吗?
“他是间断腹泻腹痛20年,加重20天过来的,腹泻腹痛、黏液脓血便反复发作,肠镜和活检病理诊断是UC……”
徐相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显是在向上级汇报病人的情况,闻度忽然想起中学时的语文背诵。
老师偶尔会抽到她,她也是一本正经的背啊背,有一次一不小心背过头,老师让她背到第二段,结果她背完了全文,竟然谁也没提醒她。
他趴在床上侧头,看见光线落在她认真的眉眼上,忽然意识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
当年所有老师交口称赞的年级第一,如今已经是一名很专业的医生了。
3. 第三章(修改注释)
UC,ulcerative colitis,溃疡性结肠炎,一种学界暂时还不能确定发病原因的慢性肠炎,33床从少年时期便受其困扰,迄今已二十载。
“间断口服艾迪莎……最近二十天腹泻加重,每天十五到二十次……”
闻度认真听着徐相悦的病情介绍,只觉得自己的屁股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天呐,每天跑十几趟厕所,这屁股都要被擦烂了吧?!
“这次入院后的肠镜结果是直肠、乙状结肠及降结肠严重充血水肿……”
汪清秋给病人做完简单的体格检查,徐相悦立刻将肠镜检查报告递过去。
继续道:“他在消化科住了差不多半个月,用了八天泼尼松龙,但是症状缓解不明显,五天前请我们科去会诊,看有没有手术指征,考虑到刚用完激素,立刻手术的话风险比较大,就让他先减用激素,降低一下风险再安排手术。”
说到这里徐相悦顿了顿,心里叹口气,“患者减用激素四天后,于昨天开始出现间断高热,所以就提前转过来了。”
汪清秋看一眼床头的心电监护,“心率是挺快的,腹痛也明显,血常规复查结果怎么样?”
“白细胞升高,血红蛋白下降。”徐相悦说着,翻到其中一张化验单,递给她看。
汪清秋抬眼看向患者家属:“这两天去厕所的次数跟以前比,是一样还是多了?”
家属说是感觉多了,汪清秋点点头,翻了一会儿从内科转过来的病历资料,说那就安排一下,明天把手术做了吧。
看完病人后嘱咐家属密切注意病人的情况,再去厕所的话记得拍照给他们看看,交代完她就先离开了。
徐相悦接手后续的工作,跟病人和家属谈手术的事,让他们签字,签完字要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闻度。
见他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有些呆呆的,就顺手帮他将顺着床边掉下去一截的被子拉起来,还掖了掖。
闻度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又道谢,耳朵再次红起来。
徐相悦弯了弯眼睛,笑意从口罩背后顺着眼角爬出来,冲他点点头,这才领着两个学生走了。
看她走了,闻度这才舒口气,低头看着手机,继续跟编辑拉扯。
【木子:你真的病了?我不信,拍个证据过来我看看:)】
这是他的责任编辑,ddl在即,本来是要催稿,结果却听他说生病住院了要延迟交稿时间,打工人感觉天都要塌了。
闻度只好拍了张病床床头的床号照片发给她,有日期水印能证明确实是现拍的那种。
【闻度:我也不想的,但病来如山倒,重疾险的意义就在于此……】
【木子:?你到底什么病,去的确定不是精神医院?】
【闻度:工作哪有不疯的[微笑]】
【木子:现在这个市场,你书还能卖得动就偷着乐吧,儿童文学已经是这一行的夕阳余晖了:)】
业内有一种说法,说儿童文学领域曾经支撑着出版业保持了一段黄金期,但现在行业明显下行,儿童出版物也开始不好卖了。
闻度时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出生在一个很有读书氛围的家庭,父母以前经营着一家书店,卖新书,也卖旧书,还有租书业务,挂着见闻书局牌子的两层小楼,是他的私人图书馆。
他在那里出生长大,童年时的童话书和连环画,少年时的漫画和名著,再到青年时的各种社科、文学和专业工具书,他在大量阅读中构筑起自己的知识体系和三观,透过别人的文字去看那些自己没见过的风景,想象力和对外面精彩世界的向往也一并被潜移默化的培养起来。
父母深爱他,对他的兴趣爱好总是毫不犹豫的支持,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们就去旅游好了,国内的风景看多了,偶尔也去看看国外的月亮。
看过的风景越来越多,他也萌生了动笔的想法,他曾经从别人的文字里领略过无数风景,那么未来会不会也有很多人从他的文字里,抵达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
“前人曾照我,我照后来者”[1],某一天他听到一首歌里这么唱,觉得很适合用来形容自己开始创作的初衷。
又大概是因为年少时过得太幸福,因此在动笔时,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两只小动物背着包袱一起出门,小狐狸问小刺猬,如果路上遇到危险,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小刺猬说,当然,我会用我的刺把坏人都扎走。
这就是他的处女座《狐狸先生和刺猬小姐》的开头,和出版社介绍的绘本画家合作,改编成绘本上市,那时候出版业还算是欣欣向荣,因此卖得很不错。
当时他十九岁的生日都还没过,就已经拥有了第一本印着自己大名的图书,父亲比他还高兴,夸他有出息,将书摆在书店最显眼的地方,有人来买,就热情的介绍,这是我儿子出的,要不要带一本呀?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闻家那个闻度是作家啦,哎呀果然还是得多读书,他家开书店的,文曲星就喜欢这样的小孩,如何如何。
后来父亲意外去世,办完后事,他接手家里的书店,将关于死亡的思考也写进故事里。
这是他和一直合作的绘本画家合作的第五年,已经在对方的无私帮助下成功敲开自写自画的大门,在英国布莱顿大学序列设计与插画专业读研时,他一面学习理论知识,一面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发表自己的作品,是一只阿拉斯加犬求学大英但天天思念家乡美食的故事。
那段时间他的账号涨粉很快,从三万转眼就是三十万,粉丝多起来以后,他的收入来源就很多元了。
所以每每讨论和身边的人讨论到行业未来,大家会忧虑未来的收入,而他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可担忧的,光是父母给他留的产业和存款,就够他好好过一辈子了。
“我是一个很幸运的妈妈,因为有你这么好的孩子,希望我的孩子也能这么幸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平安终老。”
这是母亲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是茫茫人世的幸运儿啊。
可是妈妈,您为什么不保佑您的幸运儿不长痔疮哇!
闻度跟编辑请完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发微博告知习惯每天晚上来看一眼的粉丝:【睡前故事停更几天,住院没带手绘板。】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住院?我说一个词你就懂了,提肛运动。
同时驳回两位至交好友的探视申请,理由当然是:我是男的你们是女的,不合适。
最后给店里唯一的工作人员李越发信息,说自己最近不方便去店里,麻烦他多操心,有事再给他打电话。
刚安排好这些琐碎,护士来给了他两张检查单,让他去把心电图和胸透做了。
人倒是不算多,做完检查十二点半,他顺路去食堂吃午饭,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白粥就咸鸭蛋。
吃完饭回到病房,进门就看见隔壁床的大哥。
面色苍白,脸孔瘦削,看上去很虚弱,心闻度心里忍不住唏嘘,都怪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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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陪护他的家属倒很淡定,整理着床头柜上的东西,在保温杯里倒好水,忙完了就坐在床边看手机。
心电监护上示数跳动,闻度觉得好奇,还百度了一下该怎么看。
这时对方突然起来了,说要去厕所,家属连忙扶他下床,随后满脸惊恐的出来,急急忙忙跑出病房。
闻度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出去,带着徐相悦匆匆回来,随后病人又被接走,闹哄哄的,听着像是现在就要去手术。
转移病人的时候,徐相悦就在病房门口打电话:“现在给我们插一台急诊手术,急性暴发型溃疡性结肠炎,病人便血很严重,我马上给你们送单子,对……”
语气很急促,让闻度的脑海里瞬间响起影视剧中表示危机来临或者情况紧急的配乐,登时肾上腺素飙升。
直到下午三点隔壁床才被送回来,徐相悦来了一趟,穿着蓝色的洗手服,口罩挂在下巴上,鬓角的头发微微凌乱且湿润,看上去有些疲惫。
她跟隔壁床的家属交代了几句,接着转身看向他,靠在他的床边,用病历夹隔着被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腿。
“诶,闻度,你检查结果都出来,明天给你把手术做了吧?”
还有商有量的,听着就很和气。
但闻度心里却不由得一紧,抬头看向她的脸孔,目光凝在她耳边垂着的几绺发丝上,啊了声。
“……这么快就、定好了?”
“不然呢?早做早了结,你也不想一直疼下去吧?”徐相悦看着他紧张兮兮的表情,不由得一阵失笑,“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闻度一噎,觉得自己露怯了,窘迫的感觉再次出现。
“怎、怎么会……”他抽了抽嘴角,根本不敢看她那双格外明媚又清澈见底的眼睛,“就是觉得……你们效率真高……”
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效率高好啊,效率高才能尽快为病人解除痛苦,不是吗?”
闻度点点头,有些讷讷的。
听她讲了一会儿手术可能会发生的意外,知道这都是概率很低的事,也没觉得害怕。
签字的时候,徐相悦问:“有没有人来陪护?朋友,女朋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他接过知情同意书,刚准备要签,又突然顿住,“那个……刚才你说,麻醉方式是什么来着?”
“腰麻。”徐相悦回答道,“跟你差不多的病人,都是这个麻醉方式。”
闻度脑袋一下就懵了,“腰、腰麻……就是、就是说……我、手术的时候我还醒着,能感觉到你们在割我的肉?”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徐相悦笑道,“经常有病人会在手术的时候跟我们聊天,还有人玩手机,你愿意的话也可以。”
闻度震惊的看着她,“真的假的?”
这不符合他对手术室的印象,无论是影视作品还是从相关从业人员的讲述,传递给他的信息都是,手术室对无菌的要求非常高。
但这和徐相悦的讲述恰好相悖。
看出他的疑惑,徐相悦解释道:“你的是痔切除术,对无菌的要求和其他手术不太一样,毕竟还能有什么脏得过……”
她顿了顿,把某个不太雅观的词咽回去:“对吧?”
这么说倒也是,但是……
闻度点点头,立刻道:“我能要全麻吗?我想全麻。”
徐相悦闻言反问道:“你不想看看你的痔长什么样吗?”
闻度:“……”谢谢,不必了!!!
4. 第四章
闻度最后以一句“我给你磕一个,让我全麻吧医生”换来了徐相悦的边笑边点头。
“当然可以,我们很尊重病人意愿的。”她将闻度还没来得及签字的知情同意书要了回去,换了份全麻手术的文书,重新跟他谈话。
签完字,徐相悦嘱咐他:“待会儿五点之前,你要是饿呢,就喝点汤,或者吃点流食,六点左右护士会来给你发泻药,会教你吃的,晚上十二点过后禁食水。”
闻度赶紧点点头。
徐相悦又说:“我的经验是,六点吃泻药,四点以后最好就不要喝太多水了,因为接下来你要喝好几升水,喝到你想吐。”
闻度嘴角一抽,真是好真实的经验之谈。
“看你是熟人,我再教你一招,泻药不是要溶于两升水么,你先喝五十毫升,然后下地走走,走个十几二十分钟,再回来喝一瓶牛奶那么多,两三百毫升吧,休息一会儿,再走十几二十分钟,慢慢把两升水都喝完,别图快,两个小时喝完就行。”
徐相悦说得认认真真,一副我要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你的模样。
闻度啊啊两声,点点头,随后有些疑惑的小声八卦:“你这清楚……难道……也?”
眨眨眼,抬抬下巴,一副你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徐相悦笑眯眯的摇摇头,很骄傲的:“都说十人九痔,但我是那十分之一。”
“我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我每年体检都会做胃肠镜啊。”她解释道。
闻度冲她一翘大拇指,目露佩服:“你真厉害。”
徐相悦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拿着签好的文书就走了,到时间以后,护士来发药,还给了他一张术前宣教的宣传单,教他怎么吃药。
让他喝完以后有感觉就去厕所,拉了几次没有便渣了,就叫她过来看看。
闻度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这总比之前差点要让徐相悦看自己屁股蛋子要好接受得多,他连忙点头道谢。
等护士走了之后,他草草看了一眼手里的宣教单,看完一面后信手一翻,好家伙,背后就印着不久之前徐相悦传授给他的攻略。
紧接着徐相悦认真的眉眼在眼前一闪而过。
闻度:“……”突然感觉有点微妙:)
他按照徐相悦教的,分了好几次将冲了泻药的两升温水喝完,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又咸又甜的,味道很奇怪,但接下来还要再喝两升温水。
从开始喝泻药,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就开始跑厕所,跑了四趟,感觉只有清水了,这才将护士叫来。
但护士一看就说还不太行,只好继续走路喝水,又去了两趟厕所,这回终于达到要求了,他忍不住长舒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到底,就听护士道:“接下来要给你备皮,你先去备皮室等我,出门又转很快就看到啦。”
闻度一愣:“……什么?”
“备皮呀。”护士见他茫然,解释道,“做手术之前,要把肛周的毛发都刮干净,不然可能影响手术的,宣教单上有,没看到吗?”
闻度顿时一惊,忙问:“谁、谁给我刮?你、你么?”
他看着眼前明显比自己小得多的护士妹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还点头!!
老天爷!她还点头!!!
“不不不,我不……”他连忙摇头,“不刮行不行?”
“当然不行了,这是术前准备必须要做的。”护士见他紧张到脸都红了,对他的尴尬表示理解,安慰道,“很快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不要紧张,我技术很好的,绝对不疼。”
闻度:“……”这是疼不疼的事吗?!!
“不不不,我不!”他立刻再次拒绝,声音都高了起来,“这手术我不做了!”
我要回家啊啊啊!
他以为拒绝了徐相悦检查他的患处,选择了眼不见为净的全麻,就能避开让自己尴尬的场面了。
万万没想到炸裂的还在后头,看来真是他见识短浅啊:)
他下意识抓住自己的裤腰,顾不上被隔壁床大哥和他的家属看热闹,专心和护士对抗,坚决不去什么备皮室。
管床护士:“???”
好好好,我叫不动你,那就让医生来!我就不信了,没人能收拾得了你小子!
她不再劝闻度,而是扔下一句“我去叫徐医生来跟你说”,就转身离开了。
闻度见她走了,立刻起身,抓过手机就往外走,还好还好,还没换病号服!
太好了!我真他妈有先见之明!
他心里骂骂咧咧,拉开门还不忘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迅速闪身出去,关门时居然还对正一脸呆滞看着他的隔壁床病人和家属说了句:“早日康复。”
隔壁床大哥和家属:“……”你人还怪好的嘞。
他快步穿过病房外面的走廊,越是靠近护士站,就越是心跳加速,攥紧的手心开始冒汗。
护士站的办公护士这时正好抬头,向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闻度觉得自己的心跳立刻就停了,心想不会认出我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但并没有听到对方叫住自己,他屏住呼吸,快步向电梯间走去,努力做出一副很赶时间的行色匆匆的模样——虽然也不知道成没成功。
近了,近了,只要再往前走一步……
“闻度!你给我站住!”
徐相悦的声音从脑后传来,高亢尖锐,非常明显的愤怒和不悦,闻度浑身一僵,觉得身后想有一头愤怒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过来。
脚步声哒哒响起,非常迅速的向他靠近。
他一动不敢动,被当场抓住的尴尬窘迫在一瞬间迅速将他包裹,他甚至不敢回头。
“你要去哪儿?”徐相悦走近了问道,“我听护士说你不肯去……”
“备皮”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闻度就已经反应过来,立刻转身打断她的话:“没有,没有的事。”
求你了!别说那个!!!
他看着徐相悦的目光里除了紧张,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央求。
徐相悦被他的反应气笑了,“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还听护士说你不做手术了?这是要偷偷跑路?”
闻度:“……”
“你可真有出息,怕术前准备,就连手术都不想做了。”徐相悦无法理解,她挺长一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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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没遇到这么离谱的病人了,“至于吗?到时候我还得天天给你换药呢,你都来医院了……”
她想说来都来了,就不要这么放不开了吧,但又是话没说完就被闻度打断:“你说什么?!”
声音一下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发觉有人朝这边看,立刻又压低声音:“你刚才说什么?你……给我换药?啊?真的假的???”
你听听这话,吓不吓人!
“不然呢,术后让病人自己换药的也有,但那样很难的,换得不好后面问题多多,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医生帮忙换。”徐相悦耐住性子解释道,“当然,也会教你回去以后怎么换药,这个不用担心。”
闻度:“……”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越来越觉得来医院是错事,不对,是来这家医院是错的!
一步错,步步错,闻度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终于明白了这句老话的意思。
“我、我突然有点急事……暂时、暂时不做手术了……”
他要是眼神不乱飞,神情不那么心虚,徐相悦也就信了。
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吭,直到他脸上开始出现局促的神态。
“换一个人我肯定让他现在就签拒绝治疗同意书,然后开他出院。”徐相悦幽幽叹口气,“但是你现在的情况,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三期四期,痔变得越来越大,痔核会脱出,从可以自行回纳到要用手回纳,经常出血,最后会变得贫血,不仅这样,你肛裂肛瘘的风险也会变大,你不会以为除了痔,就不会有别的问题了吧?任何疾病,如果能及早解决,就不会受后面那些罪。”
最让徐相悦感到无语的是,他明明人都已经在医院了,明天就要手术了,他居然还想跑路?这跟万里长征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就放弃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气,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在这儿跟他讲道理,已经是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上,很给他面子了。
“你觉得是这个面子重要,还是你的健康重要?你今天经历的事,你等到不得不做手术那天,还是会经历的。”徐相悦问完又冷哼一声,“我们甚至没有给你灌肠,已经让你少尴尬一次了!”
闻度听着她前面劝解的那些话,一时觉得害怕,毕竟没人会看见自己便血不害怕的吧,一时又觉得惭愧,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不好,完全是损人不利己,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给医护人员添了麻烦。
可是等听到最后一句,他又悚然一惊,瞪着眼看向徐相悦,不敢细想自己刚才听到的某个词。
偏偏徐相悦看穿了他,又被他临阵脱逃的行为弄得烦躁,想要出口恶气。
“你离开我们医院,下次去的医院,说不定要给你灌肠,护士妹妹会让你趴在床上,屁股撅起来。”她故意形容得超仔细,甚至还比划了一下动作,“然后朝你……biu,怼一支开塞露进去,可能不止灌一次,要分时间段,晚上七点一次,十点一次,第二天早上还有一次,你要在护士妹妹面前撅三次屁股,这不比喝泻药清肠刺激?”
闻度:“……”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小心我举报你故意恐吓病人!
5. 第五章
不管徐相悦如何好言相劝,或者是暗暗威胁,闻度就是不愿意让护士给他做术前准备。
“我不要女护士,给我换个男护士!”他甚至低吼出声。
满脸通红尴尬窘迫的样子看着就很惨,徐相悦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没有男的,男护士是稀缺资源,急诊和ICU才有。”她真没说谎,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他们科!
“……那、那你让医生给我弄,就像、就像上午那样。”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徐相悦立刻道。
大哥,这是要收护理费的,谁收钱谁干活好吧,真是离谱,第一次见到病人这么异想天开的:)
闻度可不知道里头各种弯弯绕,他只看眼前的问题,死死抓住裤头,满眼戒备的看着徐相悦,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真怕她突然动粗硬把自己拖去备皮室。
闻度觉得自己真是太惨了,简直骑虎难下。
俩人就这么僵持起来,一个满脸无语,一个浑身抗拒。
他们此刻的位置就在护士站通往电梯间的方向,幸好已经是晚上,没几个人会路过,护士站倒是有人,但值班护士见状也很识趣的没有上前或者出声打扰。
不过少不了往工作群里直播现场罢了。
主要这事吧,太搞笑了,真怕一不小心就笑出来。
最后是徐相悦率先败下阵来,叹口气无奈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确实没有男护士,你让我去借人,我都借不来。”
闻度看着她,满脸怀疑。
这下换徐相悦低吼了,“我真的没骗你!”
闻度被她吼了一句,眼神一缩,立刻变得讷讷,满脸都是沮丧和绝望。
让人想起那个狗子在大雨里挨浇的表情包。
在工作群里看热闹的同事们哈哈大笑,直面闻度的徐相悦觉得心如死灰。
真的,老天爷你要是觉得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你看不过眼,哪怕让我牙疼去看牙医呢,也好过派这个吗喽来惩罚我:)
俩人再次对峙片刻,徐相悦抬手指指他,警告道:“我去问问护士该怎么办,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
闻度当然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走开。
眼珠子一转,就看见护士站好像多了两个护士?都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登时就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他到底是让人看了多久的笑话!
闻度恨不得立刻钻地缝里去,可惜没有,他只好死死盯着地面,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心想要是把脸贴上去,是不是会把地板烫穿?
要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徐相悦匆匆离开,在备皮室门口找到原本要给闻度做术前准备的护士,跟她商量:“把备皮刀给他,让他自己刮行不行?”
“当然可以了,门诊不就是这样?”护士嘟囔着抱怨,“也就住院部,什么都要我们护理的干,谁愿意啊,病人不想,我们也不想好不好。”
徐相悦这才想起来,门诊手术确实是会通知患者在术前一天自行将会□□的毛发刮除干净,她刚才真是被闻度的骚操作气昏头了,竟然没反应过来。
“哎哟我真的是……”她忍不住抬手拍拍自己额头,接着又拍拍对方肩膀,“谢谢啊,辛苦辛苦,一会儿我请大家吃宵夜。”
对方一听立刻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啊,赖账的话今晚就把你锁在外面不让你睡了。”
他们科女医生的数量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所以值班的时候,徐相悦和汪清秋她们都是睡护士那边的。
徐相悦笑着应了声,回头去找闻度。
见他还是原来那个姿势站在原地,垂头丧气的,看着就挺让人心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收起笑容,走到他面前:“闻度。”
闻度立刻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划过一抹茫然,随即恢复清明,紧张的嗯了声。
“现在可以按照门诊手术,让你自行备皮,会给你一个医用备皮刀,就是像手动剃须刀那样的,只收你材料费,或者你下楼去小超市,看看有没有手动剃须刀卖,买一个上来,这样我就给你把那条医嘱取消掉,不会产生费用的,可以么?”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温和,刚才和他对峙时的气愤,以及故意吓唬他的促狭,就像是闻度想象出来的,在现实中看不到丝毫踪影。
这让闻度更加感到愧疚,连忙道:“不用取消的……那个、我用你们的就好。”
顿了顿,又立刻补充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没事。”徐相悦摇摇头,带他往谈话室走,“走吧,我先去给你讲讲,要清理哪里的毛发。”
谈话室就在医生办公室旁边,不大的一间房,椭圆的会议桌正中放着两盆小小的绿植,桌上散放着几本空白的医疗文书,靠墙是一组文件柜,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整齐排放着好几个器官模型,模型上蓝的红的线条交错,看上去十分复杂。
闻度一抬头,就看见墙角的摄像头红灯闪烁。
“水喝不少了吧?我就不给你倒水了。”徐相悦说着随手往旁边一指,示意他坐,自己转身在架子上拿了个男性生殖器官的模型,转身在闻度旁边坐下。
比起要自己脱裤子,只是一个模型而已,真是太小儿科了,闻度松口气,认真听她讲着清洁范围。
他有些好奇:“这么做是为了减少感染吗?”
“是为了不影响医生的手术视野,我们无法保证每个人的毛发都不旺盛,所以干脆统一要求。”徐相悦简单解释道。
边说边在桌上拿了一张拒绝治疗同意书,在横线上填上拒绝备皮,要求自己刮除毛发,然后让他签字。
“正常工作流程,为了区分责任,能理解吧?”
她可不会为了这点十年未见的老同学情分,就疏忽了这点程序,让自己和朝夕共处的同事背上医疗风险。
闻度介意的话也可以不签,不签就进行不下去,就开他出院呗,她做到这份上已经很够意思了。
但闻度立刻就点点头,一面应着明白明白,一面利利索索的签了字。
徐相悦将他领到护士站,对他说:“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补个医嘱。”
说着让值班护士先给他拿个备皮刀,顺便教他怎么使用。
大概过了两分钟,徐相悦又出来了,边走还边回头提高声音道:“他回来了让他去备皮室找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也不知道是要找谁。
“好了么?”徐相悦将病历夹递给值班护士,问闻度,“好了就走吧?”
闻度点点头,捏着手里备皮刀满心忐忑的跟着走,包装袋被捏得发出两声沙沙声。
到了备皮室门口,门是关着的,说明里面应该有人,但徐相悦为了确认,还是敲了敲门,然后拧了一下门锁,隔着门问里面:“有人吗?你们还要多久啊?”
“我们刚进来呢,徐医生等一下。”护士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徐相悦应了声好,拉着门锁要将门重新关紧,最后那一秒,闻度听到另一句话从门缝里飘出来:“帅哥,自己掰一下屁股。”
闻度:“!!!”
他震惊得眼睛一瞪,随后忍不住面露庆幸,幸好啊,幸好他坚强不屈,不然现在要自己掰屁股的就是他了!
这种庆幸万分的神情落入徐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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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直让她哭笑不得。
忍不住吐槽道:“看看人家看看你。都到医院了,真的没必要这么……人家护士见过的那什么,比你见过的多多了。”
真是让人无语,闻度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变态,当然见得少了!”
徐相悦啧了声,只觉得这人是给她找事。
真的,他一个人的麻烦程度,顶八个新病人,要不是看在认识的份上,她真懒得管他。
俩人在门外站着等,徐相悦问他说:“家里真的没人能来陪你吗?两天就行,你可是全麻手术,术后一两天很不方便的,还是要有人看着,女朋友没时间吗?”
闻度摇摇头,开玩笑似的道:“可能下次我再来,就有女朋友能陪护了吧。”
徐相悦一噎,好好好,听懂你的意思了,单身狗是吧:)
她只好说:“那你请个护工,请两三天就行,晚上你要上厕所能扶一下你,白天还可以帮你买买饭打打水,联系方式在护士站那儿就有,要阿姨还是大叔,打电话让人给你安排。”
闻度连忙应好。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试着跟她搭讪:“没想到你会当医生,还是个……外科医生。”
其实是想说没想到会是个跟屎尿屁有关的外科医生。
但这么说听着好像职业歧视,他又不能说得这么直接。
“我们家到我这一代,三代从医,三代都是外科系统的,我这叫继承家学。”徐相悦失笑,“而且我们科有我们科的好处,晚上值班被叫起来的概率低一些,有些病人会被普外收去,痔疮的……除非真的很严重或者很担心,否则没几个人会大半夜来急诊看这个的吧?”
而且就像他不愿意被女医生看患处一样,很多女病人面对男医生也非常尴尬,但是他们科女医生很少,所以当初虽然她从自己专业出发想选普外,但当时肛肠科刚好一位女主治辞职,人事问她愿不愿意去,保证一定在她考过中级之后就聘,她立马就答应了。
不跟职称和工资过不去哈。
闻度知道得不那么细,只听到她说值班晚上起夜次数少点,便接着往下问道:“工作这么忙,会不会觉得生活受到影响?”
像是怕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补充道:“比如会不会没时间约会、逛街、旅游之类?”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道:“我还不清楚会不会影响约会,等你下次再来,可能我就回答得上你这个问题了。”
闻度:“……”好的,听懂了。
刚聊到这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眼望过去,见一位年轻的男医生正朝这边走过来。
“师姐,你找我?”
徐相悦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身后的备皮室的门就开了。
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小伙子从里面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几个人,脸上的别扭顺便变得有些狰狞,低头快步走开了。
太社死了,闻度心有戚戚,很同情的看一眼他。
护士这时说:“我清理好了,徐医生你们用吧,要不要帮你们铺张中单啊?”
“铺吧,麻烦啦。”徐相悦立刻应道。
等护士帮忙做好准备工作,她冲闻度一抬下巴,“进去吧,还记得我刚才给你指的范围吧?小心点,宁慢勿快,别刮破皮肤。”
闻度点点头,她又说:“一会儿我让小李进去看看达没达到要求,你们都是男的,他还有女朋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总不介意了吧?”
闻度:“……”
他呐了呐,嘴巴动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徐相悦就说:“还磨叽,要不我帮你?”
吓得他赶紧闪身进了房间,再紧紧把门关上。
6. 第六章
虽然闻度闹了一场天大的笑话,还差点临阵脱逃,但好歹备皮这事算是过去了。
徐相悦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么心累的拉扯,直接就承诺他:“放心,到时候换药我会让男医生给你换的。”
闻度对此深表感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甚至还包了她今晚的宵夜,美名其曰是赔礼道谢。
但看着徐相悦的目光,明晃晃的写着一句:收了我的糖衣炮弹,就不许再骂我了哦。
徐相悦哼笑一声,笑纳了这份谢礼,十分心安理得。
这都是她应得的,也不看她为了他这点事忙了多久。
这回总算可以休息,办公室里,除了一起值班的二线汪清秋和几个跟班的学生,还有住院总夏知年,正在一边喝饮料一边整理出院病历。
见她回来,夏知年还嘿嘿笑着问她:“哟,你的35床处理好了,不闹了?”
徐相悦长叹口气,往椅背上一靠,“要不是看在认识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他,直接给他开出院得了。”
“这年头这么坚贞不屈的小伙子不多啦。”夏知年开了句玩笑,又觉得好奇,“这么巧,居然是熟人?”
“高中同学,都十年没见过了。”徐相悦耸耸肩,突然觉得有些搞笑,“不过你别说,因为痔疮重逢,确实挺尴尬的。”
事本身不是大事,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但因为是病在□□,加上是异性,所以就特别尴尬。
徐相悦道:“夏总,到时候你给我同学换几天药呗,请你吃饭?”
夏知年一听就乐:“嘿,看来我还得谢谢人家,不然我都捞不到这顿饭。”
说着又问她:“那明天他那台手术你也不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徐相悦不以为然,“他全麻的,给他放倒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再说了,上了手术台还能由得他?”
有本事他光着屁股跑出去。
这下连汪清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摇摇头,说确实也有日子没见过这么执着的病人了。
一般到了这一步,就算很不习惯,但也会因为来都来了,眼一闭心一横,忍忍就过了,尤其是男性患者。
但没想到35床能这么折腾,要不是凑巧管他的是徐相悦,应该已经真的出院了。
“不过也说明我们科确实需要更多女医生,男患者都会觉得介意的事,女患者只会更介意。”汪清秋笑眯眯的道,看着徐相悦的目光充满鼓励。
好歹也认识几年了,徐相悦早就免疫她汪主任动不动就给她灌鸡汤的操作了,嗯嗯的胡乱答应两声,翻出来两本自己的出院病历递过去。
“主任快帮我签字。”说完打开工作系统,开始写今天的病历。
很快就发现新来的学生超积极的,已经把他们管的患者的病程记录都写完啦,但就是吧……
“那个……”徐相悦左右看看,找到自己带的学生,“小李你之前是不是在内科?”
还在规培第一年的小李医生点点头,说自己之前都在内科轮转,徐相悦哦了声,“那难怪了,写病历写的……真详细。”
“我们外科的病历不用这么详细的,关键内容写出来就行了。”她招手让对方过来,当着他的面开始改病历,“你看这些前面首程已经有了的,就不需要再复制过来了,省点墨水。”
“我又想起来那个笑话了。”夏知年这时插话,“内科的说你们外科佬只会做手术,外科的说你们内科佬只会写病历。”
徐相悦听到立刻就接:“我怎么记得是不管人家说什么,外科都说我们挣得多?”
“那是以前,现在还有吗?”夏知年嗤了声,吐槽说今时今日这份工作的性价比如何如何低。
都是常见的抱怨罢了,谁都会说,但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倒是很快就转到今天最重要的事上去,“哎,我中午听说老骆真的被带走了,为啥啊?相悦知不知道?”
徐相悦抬头看他一眼,感觉自己要是说一点都不知道,他应该也不会信。
但要说知道呢,这是还没通报的事,她来说,就有点传风言风语的意思,也不大好。
想了一会儿,说起件似乎毫不相干的事:“容大附院原来感染科的那个主任最近也被双开了,违规收受他人礼品,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在药品供应采购等方面牟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这可是新闻通报的原文,有据可查的。
但汪清秋他们听到的,是她话里那个“也”字,一时懂的都懂了。
夏知年啧了声,吐槽道:“咱们这位骆主任,有时候很较真的,相悦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回,我和老范说好了换班,我俩都商量好了,结果主任不同意,因为我们没提前跟他说,就特么离谱,满医院那么多科室,哪个科室是这样的?有事私底下换个班他也要管。”
徐相悦和汪清秋都笑,汪清秋还说:“你们来得晚,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大概十年前吧,咱们科有几个药,我们都是用主任工号去开的。”
为的是什么,还是那句话,懂的都懂。
徐相悦慢悠悠的应道:“知道啊,怎么不知道,开塞露呗。”
夏知年闻言当即骂了句脏话。
不过他们也都好奇,“老骆下去了,你们说谁会是新主任?”
通常一个科室里划分出几个小组,几位资历相当的带组主任会为了各自的利益打生打死,甚至势同水火,谁也看不出来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但徐相悦觉得,为了利益而竞争嘛,不寒碜,只要手段别下三滥就行,这份工作如果一点好处没有,那也是做到头了。
“就几个主任,谁都有可能吧。”徐相悦说得很直接的,“当然私心来讲,肯定是我老板上就最好。”
她说的是冯敏。
徐相悦转段后跟的导师,是普外科的连教授,是对方最后一批学生,当时老人家年纪大了,对指导学生课题这事有些许力不从心,时常由弟子代劳。
冯敏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既是徐相悦的大师兄,又是她的小导师,私底下都称老板,大老板小老板都是老板嘛。
加上还有她祖母何庆枋教授和冯敏之间的情分,她进了这个科室后直接便划分在冯敏组里,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如果以后冯敏能顺利晋级,她这种组内嫡系的,差不多就能横着走了。
说一件近在眼前的事,就是她上个月刚参加了中级考试,下个月出成绩,她很有把握,医院当初的承诺是她考过了就聘,可谁都知道,实际操作未必真能这么顺利,但如果到时候科主任是她老板,那么成功的概率就会增加不少。
夏知年听了嘿嘿直乐:“那以后就得悦姐你罩着我了,我看我们老唐是没什么希望咯。”
说的是他所在治疗组的唐主任。
“老唐以前也不是这么佛系的。”汪清秋毕竟是前辈,在科室待的年头久,知道的事情多,“以前他跟老冯他们也是竞争很激烈的,后来他老婆突然意外走了,他颓了一阵子,休了半个月假,再回来感觉整个人心气都泄了。”
“所以就也不太管我们,自己日子过好就得了?”夏知年眼睛鼻子一起皱,“难怪我们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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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谁那么……”
他好像没找到很合适的委婉的词语,于是吐槽了一件事:“挖个痔疮挖三个小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屎上雕花。”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话声未落,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都在聊什么呐,这么高兴?”
徐相悦扭头一看,是麻醉科的同事,笑着问道:“术前访视结束了?你声音怎么这样?”
“话说多了呗。”麻醉医生应道,在她旁边的空椅子坐下,诶了声,“我听说你们骆主任……”
得,又是一个来打听消息的。
夏知年跟人家聊了起来,徐相悦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润喉糖丢过去。
晚上也确实没什么事,到十点多,徐相悦去洗了个澡,出来后直接就往病区走。
这是一天里最后一次查房,看看在院的病人们睡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转到闻度那一间,见他拖着椅子坐在门口,捧着手机手指头点啊点,便停在一米开外,问他:“怎么还不睡?”
闻度保存好刚写的东西,收起手机起身,笑着嗯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有点不习惯。”
上一次和别人睡同一个房间,应该还是研究生时,和同学一起去毕业旅行,几个男生挤在同一个帐篷里。
徐相悦闻言失笑,劝道:“你还是珍惜一下你最后的无痛入睡时光吧,接下来可能有一段时间你的睡眠质量不会很好。”
闻度顿时嘴角一抽:“……你别吓我。”
“实话,信不信由你。”徐相悦耸耸肩,“那你继续忙吧,我看看你的室友。”
闻度点点头,看她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低声问隔壁床家属病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很快就又出来了,接着进了对面的病房。
等她转完一圈,再回到闻度旁边,见他手指还在跳舞,忍不住啧了声。
哇,这人真是好不听劝,依从性真的好差!
听到她不满的声音,闻度有些讪讪,下意识的解释:“我写点脚本,截稿时间要到了。”
徐相悦一时有些疑惑:“你不是接画画的单子么,还得带剧情的?”
闻度摇摇头,解释道:“我其实更多的是写故事,然后由画家老师将故事用图画表现出来,合作出一本绘本,画插画或者条漫,那是我的另一份……兼职吧算是。”
徐相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作家。”
“真没想到,你都成作家了。”她笑着叹口气,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闻度点头应是,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证,职务那一栏写着“住院医师”,不禁有些好奇:“我们高中毕业都超过十年了,你现在还是住院医师吗?”
“十年很长吗?我读书就读了八年,医院规定本校八年制的规范化培训只要两年,现在还是小小住院医不正好么。”徐相悦失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这还是抄近路的。”
这年头僧多粥少,想往上走哪有那么容易。
闻度哦了声,没问她这近路是怎么来的,换了个话题问道:“明天的手术是冯主任给我做么?”
徐相悦点点头,让他放心:“肯定是他给你做。”
说完又劝:“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虽然她一会儿就要去熬夜写标书。
闻度不知道她的双标,闻言连忙点头答应,真的收起手机回病房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明天的手术她也会去吗?
忘了问,哎,算了算了,反正麻醉药效果一上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7. 第七章
闻度的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但他因为不习惯,睡得不是很安稳,门外刚有点动静,就醒了过来。
隔壁床的大哥麻药过了,半夜疼得翻来覆去,他听着动静都觉得心惊肉跳。
再一想昨晚徐相悦说过的话,说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他会睡不好,啊这……
开始害怕了,他忍不住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
“咔哒——”
病房门锁被拧动的声音,接着门开了,护士进来给隔壁床量体温。
等护士离开,闻度干脆也起来,洗漱出来时看见徐相悦正弯腰在用听诊器贴在隔壁床病人的胸口,眉头微微皱着。
她的身影在清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有种近乎于庄重的沉静,闻度忍不住一愣,突然觉得这一幕像一幅画。
“情况没什么,你注意一下他,如果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护士,或者去办公室找医生。”徐相悦低声嘱咐着家属,顺便检查了一下病人手术切口部位的敷料,最后轻轻掖了掖被子。
直起身就看见闻度站在卫生间门口,愣愣的看着这边,头发有些凌乱,右边还翘起两根呆毛,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这是还没睡醒啊?”
“……啊?没有,醒了。”闻度回过神,立刻摇摇头,神色有些赧然。
徐相悦笑笑,叮嘱他不要喝水不要吃任何东西,“以免影响手术。”
闻度赶紧点头答应,直到她出去了,病房门重新关上,才逐渐完全清醒。
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却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一次后悔来住院时考虑不周,除了证件什么都没带,有病号服用不着穿自己的,其余什么杯啊垫啊,全都楼下小超市一条龙。
画画的东西当然一样都没有,搞得现在即便手痒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护士来带他去手术室。
等的时候他站在病房门口,看到时不时有医生从面前经过,在病房进进出出,这是在早查房。
徐相悦又来了一趟,是跟着昨天见过的那位主任一块儿来的,先看隔壁床,看完后转头看见他,主任还犹豫了一下。
闻度正要问声早上好,就听徐相悦道:“他今天早上的手术。”
主任哦了声,笑着对他道:“别怕,小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闻度顿时讪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话好像……是不是话里有话?他是不是感觉错了?
等他回过神,人早就走远了。
还看见其他病房的病友,有的人岔开腿走得慢腾腾的,手上还拿着垫子和药,一看就是跟他一样的,痔同道合啊,他马上也要这样了!
这一刻,闻度好想上前问一句疼吗,可是不敢,因为一看就是很疼。
时间突然就变得让人煎熬起来,觉得太慢,怎么还没到自己,很想早死早超生,但又希望它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就可以不用体会这种痛苦了。
“35床,到你了哦,我带你去手术室,今天没吃东西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闻度叹口气,摇摇头回答了护士的问题,就跟着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手术室,在此之前,他只知道手术室的大门长什么样。
母亲数次手术,父亲车祸抢救,他都曾经在门外等候,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门后面到底会传出什么样的消息。
今天他终于走进了门后,一个个房间,空气的温度有些低,也很安静,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
“病人的情况很差,没有办法再手术了……”
“抱歉……”
明明是在不同的医院,说话的医生也不是同一个人,但在这一刻,却奇异的在他脑海里重合起来。
这种感觉好奇妙,他有些惊讶。
他被带进手术室,和他在电视里看到的到处都是仪器,气氛紧张肃穆不太一样,这间手术室并不大,东西也不多,正中一张窄窄的手术床,靠墙是两张凳子,墙边有推车和柜子,还有黄色的垃圾桶,墙上还有电视。
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大概只有心电监护,和连着管子的……那个机器叫什么来着?麻醉会用到的……
——后来他跟徐相悦说起觉得手术室布置简单,徐相悦还震惊的反问他,你一个挖痔疮的手术,还想要多复杂多高大上的机器,难道不是医生带手就行?
闻度一面在心里嘀嘀咕咕,一面在护士的指引下,踩着脚踏凳上了手术床,躺下去看到头顶的无影灯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
有种将生命交到别人手上之后那种无助的恐惧,是生是死可就都在执刀之人的一念之间……
住脑!这是正规医院,正经医生!
“闻度是吧?”麻醉医生这时过来问,见他点头应是,接着问,“昨晚到今天没吃东西吧?”
“没有,水都没喝。”闻度低声回答道。
“嗯,好。”麻醉医生拍拍他胳膊,笑着安抚道,“别紧张,很快的,你这就是小手术,一碗饭都没吃完就结束了。”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
他在对方的指导下摆好姿势,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听见的却是徐相悦的声音:“放倒了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妈呀!幸好我选的是全麻:)
闻度的手术很简单,所以在他被麻倒以后,手术室里的氛围依旧轻松,冯敏一边操作,一边还跟徐相悦讲话:“听说这是你同学?”
徐相悦嗯了声,盯着他的手,有些细节从手术教学视频里是看不到的。
“听说昨天很热闹?”他接着问。
徐相悦闻言就很没好气:“他都差点因为害怕术前术后各种检查啊换药啊就偷跑了,能不热闹吗?!”
“看一下跟要他的命一样,他不让我看,我还不想看呢。”说完她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搭台的麻醉医生笑道:“今天还不是照样看到了,对吧?”
徐相悦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乐了,可不就是嘛,避来避去,还不是逃不掉?
就是不知道他醒了以后知道这事,会不会又脸上裂开了。
说笑不会影响手术的进度,冯敏的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说一句极具观赏价值都毫不为过,这不是夸张,实在是这种经过成百上千台手术的实战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技术太好看了。
干脆利索,没有一丝一毫的赘余,也没有哪怕一秒的迟疑和犹豫。
“嘿,真漂亮。”冯敏自己也很自得,“干净吧?看多好,跟没长过痔疮一样,哎呀,真好看,这有小半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了。”
徐相悦秒懂他的意思,立刻对一旁观摩的实习生道:“拿我手机帮忙拍一下,手机在护士那边的小推车上,深蓝色那个。”
虽然现在做微创很流行,但冯敏给闻度采用的依旧是传统术式,仔细把痔疮悉数消灭,手术过程十分顺利,半个小时左右就全部搞定了。
闻度被送往复苏室,徐相悦洗了手,去休息室等下一台手术开始。
他们科骆主任被带走的事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经人尽皆知,她进休息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心外的一位主任在跟冯敏打听具体情况。
冯敏肯定是说不知道,“我又没趴他家床底下,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过几天再看,要是能回来,那就是没事。”
又有人调侃玩笑:“什么时候请客啊?”
这话看似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大家都懂什么意思。
冯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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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声:“你想蹭饭想疯了是吧,怎么不去问老唐他们,我们科又不止我一个。”
“再说这是我们能决定的吗。”他喝了口水,嗤了声,“说不定来一空降的呢?我们都要在新主任手底下讨饭吃咯。”
这些话题徐相悦是插不上嘴的,当然也不想加入,多说多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跟另一位眼科的同事聊起刚过去的五一假期,听对方说起假期带孩子去学游泳,一边吐槽这孩子跟胖冬瓜似的浮都浮不起来,一边又欣慰孩子吃饭胃口好。
“跟她爸似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往心里搁,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吃饭,一说她她就跟你嬉皮笑脸,妈妈爱你哟,你不服都不行。”
徐相悦边听边笑,心里又感慨大概每个父母都是这么口是心非。
午休时她吃完饭后回了一趟病房,先去看了一下自己管床的上午刚手术的病人。
其实就俩,一个是11床的肛周脓肿的大姐,另一个就是闻度。
她去看的时候闻度还迷糊着,全麻的效果还没过,整个人蔫蔫的,嘴唇干得厉害。
“杨哥你管他啊?”徐相悦看见护工团队里的老熟人,忙问道,见对方应是,便让对方拿棉签蘸水给闻度润润嘴唇,“看着点他,有不对劲就叫护士。”
“徐医生放心,我肯定好好注意他。”杨哥满口答应道。
徐相悦笑着点头:“我肯定放心,杨哥你在咱们科比我年头都长,老江湖啦。”
好的护工,一定拥有丰富的经验,虽然他们没有系统学习过专业的医学理论,但很多刚出校门的半成品们,还真的比不上他们。
闻度从手术室回来以后,麻药没过,也没觉得哪里痛,因为术后要不垫枕头不翻身、不吃不喝的躺六个小时,所以他干脆睡了过去,觉得比昨晚睡得香多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徐相悦的声音,想睁开眼看看,但眼皮实在沉重,迷迷糊糊看到个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他再次醒来,就是被看护他的杨哥叫醒的。
“差不多到晚饭点了,想吃什么?这一顿可得吃饱。”
又让他喝水,说得排尿,“你要是拉不出来,医生就得给你下尿管,看着就遭罪,你不会想尝试的。”
闻度晕乎乎的,啊了声:“……那、可是……我没力气,起不来。”
还有点疼,好像麻药效果要过了?还是心理作用,他也搞不清楚。
“不能起来,你得在床上。”杨哥弯腰从床底拎起来个尿壶,“喏,护士给的,你就在床上尿,想尿了么,想尿了我给你塞被子里。”
闻度:“……”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呻吟,天呐,怎么还有这一关?!
他这样的病人杨哥见得多了,笑呵呵的道:“没事的,习惯就好了,在医院是这样的,也是怕你麻药还没彻底过去,一会儿再在厕所摔倒了,先吃饭吧,多喝点水,尿意来了就好了。”
晚饭吃了碗卤肉面,医院食堂的出品,味道其实不错,但闻度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也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吃完饭杨哥让他赶紧酝酿一下,可他感受了一下,不是没有尿意,是排不出来,憋得膀胱有些胀痛。
完了完了,这回肯定要下尿管了……
他心里逐渐有些着急,这特么,活人要让尿憋死了是吧?
但他还是想努力一把。
于是在努力放松膀胱括约肌和小心别崩了屁股上的刀口之间努力寻找平衡,试图成功尿出来,一直忙到满头大汗,也没能成功。
偏偏这时病房门哗一下被推开,徐相悦的声音传来:“诶,你醒了?”
闻度:“……”看来人生第一次插尿管是跑不掉了:)
8. 第八章
徐相悦是在下班之前最后查一遍自己的病人,转到闻度这间病房时才发现他已经醒了的。
不止醒了,还皱着眉满脸难受,于是连忙问:“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一提,已经开始想是不是要给他上个心电监护了,不会是呼吸不畅吧?麻醉的副作用是……
还没想完呢,他的看护就嗐了声:“憋尿呢,尿不出来。”
徐相悦闻言呼吸一顿,随即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再试试吧,弄点温水泡泡,能不用导尿管还是不要用,不仅痛,还有感染的风险。”
她这话说完,闻度的脸色更差了,雪白的一片,整个人像是被绝望笼罩着,气压非常低。
徐相悦被他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别这样,闻度,没必要,真的,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你再努努力。”
这是他努力就能成功的吗?他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
徐相悦这时问:“发的药吃了吗?有消炎药止疼药,还有益生菌。”
杨哥回答道:“刚吃了。”
“吃了就行,你晚上要是疼得实在难受,就让值班医生给你开个止疼针。”徐相悦对他道,声音温和,“再试试吧,让杨哥给你听点……音乐,说不定感觉就来了。”
所谓音乐,其实就是水流声,而且是很近似小便声音的那种水流声,就像大人给小孩把尿会发出嘘嘘声引逗小孩尿出来一样,只不过给闻度听的,是电脑合成的音效。
但已经足够了,他听了一会儿,确实来了点感觉,杨哥赶紧把尿壶塞他被窝里。
再顾不上什么丢不丢脸了,赶紧放水吧,不然还得更痛苦。
尿的问题终于解决了,随之要面对的问题,是虚假的便意,术后第一天也不能上大号,有想去蹲厕所的冲动也得死死忍住,就连放个屁,都要小心翼翼的分好几次。
就是怕引起术口出血。
徐相悦这时又来了,一来就问:“尿出来了没有?”
闻度:“……”
他点点头,顺便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敢看徐相悦的脸。
在这一刻,和窘迫羞耻一起占据他心里的,还有强烈的沮丧和无奈。
我真的太差劲了,他想,怎么会在她面前频频失态到这种地步,自己矫情就算了,还给别人平添许多麻烦。
徐相悦见他突然间就一动不动了,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之后了无生趣那样。
这种状态她上一次见,还是在一位很年轻就被确诊肠癌的患者身上见到,但人家那是得了绝症,会那样很正常,他只是一时尿不出来而已。
再说,不是尿出来了么,尿出来就没事了呀。
徐相悦不懂他的心思,但是怀疑他是不是撒谎了,于是立刻追问:“真的尿出来了,没骗我?”
想着他大概是抹不开脸,这种事确实挺让人头疼又尴尬的,徐相悦的语气变得缓和许多:“没尿出来也没事的,我给你安排个插管技术好的医生帮你□□管,男的,行吧?”
闻度从胳膊缝里望出去,看见她站在自己床尾的身影,眉头紧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放开挡着脸的胳膊,低声应了句:“真的不用了……不信你问护工大哥。”
说话的时候眼睛微阖着,根本不敢和她对视,满面赤红,俨然窘迫到了极致。
这样的神情这两天经常在他脸上出现,说实话,徐相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本来还想问他同不同意将他的手术照片授权给他们,用作教学用途,看这样子也是暂时不能说了。
明天吧,等他缓过来再提。
一旁护工也连忙给他作证:“真的尿了,徐医生放心吧。”
“那就好。”徐相悦点点头,松口气,“其他的术后护理事项,你就听护士的安排。”
顿了顿,她的语气放得更缓和了:“放心吧,我拜托过我们住院总夏医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接下来换药也是他给你换。”
“很快就好了,几天而已,出院以后都没机会见面了,再把这几天丢的脸忘掉呗。”徐相悦拍拍他的被子,说得理直气壮。
闻度听了既觉得有些好笑,又十分赧然。
他一定是医生护士最讨厌的那种难搞的病人,龟毛到让人无语,他也遇到过类似的客人,比如明明就是来买旧书,却嫌弃这本书只有八成新,龟毛到让他无言以对,大概徐相悦和她的同事看来,他也是这样的吧。
脸上顿时就变得一片火辣,他除了道谢,一句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相悦看完他,又去看了他隔壁的33床,病人家属笑着同她打招呼:“徐医生这么晚还不下班啊?”
“马上就下了,这不最后来看看你们么,你们都没事我才好放心走嘛。”徐相悦笑着应了句。
查完房刚要走,就听闻度突然叫了声她:“徐相悦。”
徐相悦一愣,连忙回头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还是哪里不舒服?”
闻度满面赧然,摇摇头:“没有,就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十分歉然:“抱歉,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
徐相悦恍然大悟,看着他笑起来,语气也很轻快:“没什么,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快点好起来,就算我们的辛苦没白费啦。”
灯光落在她干净的眉眼上,在眉心处像是笼上了一层淡而柔和的纱,朦朦胧胧的,闻度突然想起中学时晚自习。
很多个夜晚,做题做累了抬起头休息时,他都会看到她的背影,或者是她扭头和同桌低声说悄悄话时的侧脸。
他回过神点点头,认真的道了声谢。
想了想,又说:“明天见。”
“明天见。”徐相悦笑笑,她其实很体谅病人的脆弱,温声道,“早点休息,睡醒就好了。”
是啊,睡醒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
才怪咧!
半夜的时候,麻药的劲彻底过去了,闻度开始直面刀子割肉带来的疼痛,那叫一个火辣,没从床上直接跳起来,已经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自制力了。
疼成这个样子,睡是根本不可能睡得着的,他睁着眼熬时间,盼着天快点亮。
好像天亮了就能不疼了似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第一个发现他不睡觉的是巡夜的值班护士——通常护士半夜都要往病房巡一趟,防止有些患者发生意外——说直白点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悄没声儿的就卖咸鸭蛋去了。
闻度正望着天花板听着隔壁床大哥粗重的呼吸声数羊呢,病房门突然开了,发出一声很轻的吱呀声。
他吓了一跳,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恐怖片里夜探鬼楼的桥段,吓得他猛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坐起来。
但背刚抬起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来的是护士。
值班护士也被他的动作吓得懵了一下,定了定神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不睡呀?”
闻度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疼,睡不着。”
虽然不想给徐相悦的同事们添麻烦,但这种时候,还是说实话更好吧?
护士一听就立刻问:“很疼吗?”
“……是挺疼的。”闻度嗯了声。
护士赶紧退出了病房,门都没关就走了。
过了几分钟又去而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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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带来一杯温水,看着他把止痛药吃了。
药效上来以后他好了点,在天亮前总算睡了一会儿,但刚有动静,他就又醒了。
夏知年习惯每天一大早先来病区转一圈,见闻度醒了,就转过来问他:“除了屁股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闻度摇摇头,他就说:“那就好,既然醒了那我先给你把纱布拆了,马上就有人送熏洗的中药过来,你先去泡一次,晚上再泡一次,每天两次,你别嫌麻烦,认真泡才能好得快。”
拆纱布的时候还说他这伤口没怎么渗血,也没怎么水肿,看着还不错,闻度一面道谢一面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错就好,不枉他挨了这一刀,疼成这样。
夏知年这时又笑着跟他说:“一会儿让学生来带你去换药,放心,相悦都跟我交代好了,会轻点的。”
这话说得闻度一阵脸红,但又没办法反驳,只好讷讷的再道了声谢。
没过多久就到了早查房时间,闻度见到了那天帮他做检查的范医生,但没见到徐相悦,听他跟隔壁床的家属解释说:“徐医生去门诊跟师去了,中午再过来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隔壁床家属好奇:“跟师是什么?”
闻度也好奇这个,就支着耳朵听。
“跟师就是跟老师学习去呗。”范思道解释道,“去门诊给老师父打下手,多学学经验。”
“上班都这么累了,还要继续学习啊,真够辛苦的。”隔壁床家属感慨了一句。
范思道笑着应了声是,看他们没事,就带着学生去查下一间病房了。
再晚一点,有人来叫闻度去换药,他按护士教的,先坐起来,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没有不舒服这才下地。
拿着一次性护理垫和药,像只企鹅一样,慢腾腾的往前挪,在走廊里看到不少病友,擦肩而过时眼神一对,都流露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笑。
尽管夏知年一再保证自己真的很轻了,换药的感觉还是很痛,闻度需要深呼吸之后憋住气,才能忍得住不叫出来。
换完药他已经大汗淋漓,觉得自己像是从死亡线上回来的一样,回去的路上每走一步都是酷刑。
吃饭倒是要正常吃,除了不能吃海鲜和辛辣,他起初没什么胃口,但见过许多痔疮患者的杨哥说:“你得吃,吃饱吃好,才能有规律的排便,那样好得快,你今天要是没排便,明天上大号的时候万一大便硬点,你就会特别疼,还有的人一天拉几回,好家伙,疼得嗷嗷的,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
闻度也没经验,那就这么着吧。
慢腾腾的把饭吃完,刚把饭盒收拾好,徐相悦就来了。
她问了几句隔壁床的情况,转身看向他,问道:“感觉怎么样?还那么疼吗?”
“……其实好点了。”闻度应道,“感觉比昨天好点,但我今天还没……去过大号。”
他有些不习惯跟徐相悦说这个,虽然知道她是医生,但好像他更多的是将她当成旧日的同学。
徐相悦嗯了声:“要不我给你开点四磨汤口服液?或者你叫个外卖给你送点火龙果上来,都不想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开塞露。”
“那还是口服液吧,我多揉揉肚子。”闻度立刻道。
徐相悦说好,观察着他的脸色,觉得还行,就想起昨天原本要说的事。
“昨天你的手术很顺利,做得……”她斟酌了一下说辞,“我老板,就是冯主任,他说你这是他最近做过最好看的屁股……”
闻度听不得这些,立刻就打断她,自顾自胡言乱语:“但是我觉得换药很疼,能不能也给我来一针全麻?”
徐相悦:“……”
9. 第九章
对于闻度想要在全麻下换药的美梦,徐相悦的回答只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
本院没有这项服务哈,她要是敢开,医保绝对不会放过她,一定让她天天答疑答到疯。
闻度听了她的话,有些失望的叹口气,肩膀塌了下去。
徐相悦正事已经说了个开头,断没有半途放弃的道理,于是她继续把事说完:“你那个照片,我们想用来给学生讲课,行不行?”
闻度:“???”
他都惊了,错愕的望着徐相悦,试图找到她开玩笑的证据,但没有成功。
“不是……你们还拍照啊?”闻度觉得有些凌乱,“之前也没说啊!”
徐相悦耸耸肩:“我们是教学医院,学生的学习对象,就是病人啊。”
不过他们已经尽量保证病人的知情权了,“我们都会征求病人的同意,才会将病例或者图片放进课件里,供同学们学习的。”
闻度沉默下来,徐相悦见他这样,就以为他不同意,只好叹口气:“好吧,是我冒昧了。”
语气难掩可惜,让闻度不禁有些奇怪,那个照片得多好啊?
真不愧是我……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想,屁股能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没拍到我的脸吧?”徐相悦刚说完,他倒是问了句。
诶,有转机,徐相悦立刻摇头:“当然没有,我们只拍手术部位和切下来的……其他信息一概没有。”
她甚至想给闻度看看照片,证明自己没说谎。
但是被闻度婉拒了,“不用不用,我信你的,我、我就不看了。”
他怕看了会屁股又疼得睡不着:)
那就不看吧,徐相悦笑着问道:“那你就是……同意了?”
闻度眨眨眼,试探着道:“这样的话……我再用个麻药不过分吧?局麻也不行吗?”
徐相悦:“???”
不是,你怎么还带讲这种条件的?!
“不,很过分。”徐相悦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一半,显得非常无语,“我知道你疼,但是真的不能给你开,换药疼这根本不是适应症,我要是给你开了,医保要找我麻烦的。”
这又不是去买菜,能讨价还价的。
闻度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希望破灭了,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
看他的样子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徐相悦想了想道:“我在医院是没办法给你开的,但是等过几天你出院回去,可以去买一个利多卡因气雾剂,回去自己换药的时候用上,应该会减轻点疼痛。”
话音刚落,闻度就立刻歘的抬起头,眼睛发亮的看着她:“我现在买来能用么?”
“呃、我觉得是没必要……换药哪有大解的时候疼。”徐相悦有些纳闷,“夏医生下手很重吗?”
闻度嘴角一抽,有些赧然:“……是我太怕痛了。”
徐相悦叹口气,“好吧,我告诉你名字,你自己上网买,这可不是我开的啊。”
“当然当然,这是我自己带来的。”闻度当即大喜过望,能少疼一会儿也好啊。
他还顺便买了一盒布洛芬,这样如果晚上疼得睡不着,他就可以直接吃药,不用再找医生开了。
徐相悦知道这事的时候,相当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他考虑周全好,还是说这什么别的好。
因为夏知年负责给闻度换药,所以他第二天早上就给闻度用上了新药,一边将被药液喷湿的纱布敷到他的术口上,让他自己夹住等药效起来,一边忍俊不禁的跟他说话。
“就这么怕痛啊?我的病人很少很少会说我换药痛的啊,你怎么回事?”
闻度赧然的解释:“我从小就比较怕痛。”
“那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经历这种挨刀子的痛苦了。”夏知年笑着道,跟他聊起别的话题,“诶,你跟相悦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啊,初中高中?”
“高中。”闻度侧躺在换药床上,应道,“其实也就当了两年同学,我们那时候还有文理分科,高二分科以后才在一个班的。”
闲聊嘛,夏知年就随便问了:“高一你们不认识?”
倒是勾起了闻度一些很久远的回忆,他想了想才说:“我认识她,但她应该不认识我。”
夏知年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凑过来八卦:“为什么?”
闻度被他问得一噎:“……夏医生你上学的时候……不认识你们霸榜的年级第一吗?”
夏知年:“……”
真的服了,怎么到这儿了也还能被学霸的光辉糊一脸:)
他悻悻的啧了声:“我跟学霸干一样的活,所以我也是学霸。”
闻度听了忍不住笑,应和说:“学医分数很高的,这年头能考上医学院还能在大医院工作的医生,读书时成绩不可能差。”
“那你呢?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夏知年继续跟他闲聊。
“农学,我本科是学农的。”闻度回答道,说完还点点头。
夏知年一愣,惊讶的打量着他,“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不像啊。”
“只是学农,不是务农。”闻度哭笑不得,“而且我研究生阶段就到文科领域了,离农学……就只剩下家里的花花草草了吧。”
“还跨领域考研啊?牛逼。”夏知年想起来网上看过的段子,好奇道,“你们在农学院的时候,做论文什么的,是不是得自己种东西养动物,然后可能会被人家摘了吃了?”
闻度嘴角一抽,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有一次的期末作业是跟杂交玉米种子有关,除了实验报告还要提交种出来的玉米,长得特别好,我都觉得这门课我肯定能拿高分了,结果就在收获前一周,有一天我去看它,就见玉米已经被人掰了,去查监控发现是个老太太,不知道是外面进来的游客还是哪来的。”
原来那些段子都是真的!
夏知年忍不住一阵乐,说起他们学校也有类似的事,“不过是中医学院那边的,有的老师会在药王山上种药材做研究,你知道我们容城的,很多药材都可以当汤料,以前又是谁都可以进学校参观的,就这么被挖了的都有。”
闻度听得心有戚戚,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自己和这些老师们有着类似遭遇,毕竟按照夏医生刚才的逻辑,他和老师们一样被偷,四舍五入他也是专家教授了呗。
十分钟一到,估摸着药效也该起来了,夏知年一边给他换药,一边问他疼不疼,是不是真的有效。
闻度如实描述着自己的感受,确实是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一点痛感,但已经能忍受,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那以后就这么用吧。”夏知年笑道,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本科学农,怎么会研究生跨方向去读文科?”
主要是他们学医的在往上考学时,基本都在医药卫生这个领域内挑选,即便跨专业,也没有彻底调转方向。
闻度对此的解释是:“因为本科的时候找到了自己未来的职业方向,所以是为了掌握一些相关理论知识,才选的研究生专业,只是恰好在文科领域罢了。”
“冒昧打听一下,你的工作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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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绘画有关。”
“那农学领域的知识岂不是浪费了?”
闻度闻言摇摇头:“我觉得没有,一是本科学的只是入门皮毛,远不到舍不得放弃的程度,二是当时观察过的很多动植物,它们的形态习性之类,都为我现在的创作提供了很多灵感和依据,其实都用得上的。”
没有任何知识是会被浪费的,学到了就是学到了,现在用不上,只是时候未到罢了,这是闻度一贯以来的想法。
因为有了新药,这次换药舒服多了,闻度离开换药室的时候,还能笑着跟夏知年道谢。
回到病房还下单外卖送了速写本和笔过来,要不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呢,这两天他的灵感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冒。
——虽然并不愿意,也坚定拒绝朋友们来看他,但他并不介意将这次的经历画成小漫画发布在公众平台。
非要问为什么,那就是他还是有些自恋的,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百万粉的大V,做点医学科普还是可以的。
因为和闻度聊得有点久,夏知年今天的换药工作就做得有点久,刚回到办公室门口就被护士催着问医嘱开完没有。
“也不知道一天天干嘛去了,不会是去偷懒去了吧?”
“哪有!换药啊,那么多病人,我不得给人家换药吗?!”
振振有词,有理有据,护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催他赶紧把医嘱开出来。
但徐相悦他们可没这么好糊弄,谁还没给病人换过药啊,对吧?
她一边起身拿过打印好的病程记录,一边问道:“怎么今天搞这么久?”
面对她,夏知年的解释就变得很有针对性了:“你还好意思问,你给你35床介绍的那什么药,要等十分钟才能起效,我这不得等吗?”
徐相悦一听就忍不住叹气:“我也是没办法,他太怕痛了,还想让我给他开麻药去换药,你说这可能吗?”
办公室里其他人听了就说,感觉是不是男的比女的娇气,你看平时换药,男患者一个个嗷嗷叫,女患者呢,一个个都咬着牙,要么一声不吭,要么默默掉眼泪。
一位结了婚的女进修医生便道:“生孩子的痛比这厉害多了,有时候痛经都比这痛。”
“不过相悦你这老同学还挺厉害啊,是个画家?”夏知年看向徐相悦道。
“是吧,我知道他家里开书店的。”徐相悦在病历上签好字,接着点开另一床患者的检查结果回报。
夏知年继续道:“他本科还学农的,研究生学文科,这跨度真够大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徐相悦觉得奇怪了,“刚才聊的?还说你不是去偷懒?!”
夏知年被她噎了一下,啧了一下,没理会她的问题,继续:“我听说你以前老是考第一啊?”
徐相悦忍不住啊了声,觉得很疑惑:“你们到底聊了什么啊?连这他都跟你说?”
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于一见如故了:)
见夏知年笑而不语,她就哼了声:“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个万年老二啊?”
他们那一届的理科班,应该给很多老师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比如每次大考小考理科班的年级前两名永远是她和闻度。
比如那一年高考成绩出来后,上清北的是第三第四,而不是前两名。
她学医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规划,和家学渊源,那闻度是为什么没有选择清北,而是去了申城?
徐相悦想了想,竟然没能在记忆里找到旧日同学们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
10. 第十章
闻度的住院日子变得有规律起来。
每天排队换药,每天熏洗两次术口,一日三餐定时定量,荤素搭配,清淡营养,活动量一点点加大,最后能保证每天四小时的活动量。
主要是在病房里转圈圈,或者在走廊里散步,去其他病房凑热闹。
他认识了对面病房一个肛周脓肿的老太太,那是个社交恐怖分子,才住了几天院,就连某个护士最近刚跟男朋友分手都打听出来了。
跟他聊天时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啊,你们男俊女靓,看起来也很登对,我跟你讲,三甲医院的护士一年也赚不少的……”
吓得闻度再也不敢去找她说话了,平时没事就在床边走走,边走边构思自己接下来要画什么。
徐相悦一开始不知道这事,还跟他说有时间可以在外面多走走,等她听说这事以后,虽然觉得很好笑,但也不再劝了。
与此同时,闻度还经历着每一次大解都要出血,撕扯疼痛的过程,有那么两天他解决得不是很顺畅,出血量还略大一些,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期间还伴随着时不时屎屁不分,过程不仅十分煎熬,还很让人无语。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情况都是在往好的方向进展,到住院的第八天,也就是术后第七天,他已经调整好了每天的排便时间,大解时也基本不疼了,熏洗完以后更是舒服。
徐相悦这时就来告诉他:“明天开你出院哦,可以吧?”
仿佛终于迎来了刑满释放的日子,闻度心里既高兴,又十分感慨。
这日子终于到头了,他又要回到精彩纷呈的世界中去了!
但同时,他有些莫名的不舍。
除了一开始的兵荒马乱,后面几天他不管是跟同病房的病友,还是管他的护士、给他换药的夏医生,相处得都很不错,已经像朋友了。
出院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尤其是徐相悦,这是他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会见到的人。
她勾起了他对旧日中学时光的回忆,那些曾经一起坐在课堂里听老师念天书的同学,也不知道如今都在哪里。
他跟徐相悦道了谢,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方便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徐相悦微微一愣,反问道:“你以什么身份问的呢?如果是想方便了解病情,有问题可以打办公室或者护士站的电话。”
她不太喜欢给病人留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因为以前给过,然后对方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管工作日还是非工作日,想什么时候找她就什么时候找她,有一次还是深更半夜两点多给她打电话,就为了问她便秘能不能吃某个药。
她气得直接把对方拉黑了,然后喜提一次投诉,理由是对患者态度恶劣。
闻度感觉到了她隐隐约约的抗拒,本想作罢,但又觉得她的话里还留有余地,于是说:“如果是同学呢?”
“老同学见面,我请你吃个饭,很应该吧?”他笑着道,“我还有你的Q.Q呢,只是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用那个软件了,所以我们也与时俱进一下,加个微信?”
好吧,这个理由确实很充分,也更能让人接受。
徐相悦爽快的拿出手机,向他展示自己的二维码:“你扫我。”
闻度一边扫码,一边笑道:“我最近听说一个人情世故,说扫微信的时候,要小辈或者下属扫对方,那样表示是请对方通过。”
说完看一眼徐相悦,继续道:“请徐医生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吧?”
徐相悦:“……”
她脸颊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十分无语的一边点了通过,一边吐槽:“就烦这些有的没的,窝囊费少少,人情世故多多,没事少拿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来规训自己。”
“真巧,我也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闻度失笑。
他在徐相悦的个人信息那里看到一个电话号码,默默添加进联系人名单。
徐相悦跟他说完这事,一下接一下的摁着笔慢悠悠的离开他病房,出了门才走没多远,就被从另一间病房出来的护士叫住。
“徐医生,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吗?露姐今天生日。”
“好啊,去哪儿吃,逢会吗?我有它家会员卡,应该可以用积分多兑换两个菜了。”
“这么好,我跟她们说,还要订蛋糕,徐医生有没有忌口的水果或者过敏?”
“那倒没有,你们订吧,还叫了谁?”
“老范和江医生他们都去的,他们居然说想去吃肥肠锅,真的服了。”
闻度听到说话声,忍不住凑到门口往外看,看见她正站在一间病房门口,一面在推车上摁了速消液擦手,一面跟人说着话。
脸上的笑意盈盈,神情看起来十分轻快。
闻度看着她,突然想起来手术当天看到的那一幕,熹微晨光里,她弯腰认真给隔壁床病人做检查,脸孔认真又沉静,比现在看到的多了一丝严肃和专注。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徐相悦立刻抬眼转头,正好将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闻度抓个正着。
“还有什么事吗?”她直接问道。
闻度忙摇摇头,神情有些赧然,朝她腼腆的笑了一下。
徐相悦见他这样,也忍不住笑起来,冲他点点头道:“好好休息。”
说完这才走了。
再见面就是第二天早上,傍晚那次查房是范思道来查的,说是:“徐医生还在手术室,我替她来看看你们。”
看着范思道身上湿了一块衣角的蓝色洗手服,闻度突然发现,住院这么多天,他好像没有见过徐相悦穿常服的模样,都是洗手服外面套着白大褂。
在医院的最后一天,闻度和之前一样早起,换了最后一次药,回来时管床护士将一袋药拿给他,说是医生给开的出院带药,等一会儿查完房,费用算出来以后他就可以出院回去了。
他接过装着药的袋子,认真的跟对方道谢:“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哎呀,不麻烦啦。”管床护士笑嘻嘻的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我们科咯。”
闻度点头笑着好。他这时还不知道,未来他会经常故地重游。
早上十点刚过,徐相悦又来了一趟,白大褂敞开着,蓝色的洗手服下摆有些微湿,长发在头顶扎成一团,有些凌乱,发际线和鬓边的发丝看起来湿漉漉的。
“刚从手术室回来吗?”闻度忍不住问道。
徐相悦嗯了声,笑道:“跟你一样的病人,小毛病。”
闻度听了就笑,接过她递过来的出院小结,看到最下面她那很有医生特色的签名。
徐相悦接着跟他说了几条回去以后的注意事项,嘱咐他按时过来复查,“一定要来,觉得大便不对劲也要来,不要等到瘢痕增生□□狭窄了才来,到时候扩肛很痛的。”
他那么怕痛,这么说他一定会记住的……吧?
接着又交代他有需要的话,可以下个周一过来拿报销的材料,“需要复印病历的话可以到时候一起。”
他一边听一点点头答应,听完后抬头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又抿住。
徐相悦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主动问道:“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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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眨眨眼,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摇摇头,只道了声谢。
徐相悦笑着说了句不用谢,让他回去的时候别落了东西,交代完就匆匆离开了。
一直到十点半,才通知他可以去结账办出院手续了,等他一应手续办完,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住院部大楼,已经临近中午。
走到医院大门口,和一辆救护车擦身而过,吃了一脸尾气,下意识就闭上眼。
睁开眼时只看到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下来,自动门打开以后一群人往里冲,紧接着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从他跟前飞驰而过。
湿润温暖的夏风吹在脸上的那一刻,闻度终于有了回到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接着在朋友圈和社交平台宣告:【我闻汉三又回来了!】
配一张【满血复活】的表情包。
接着给徐相悦发了一条信息,有些话他当时因为犹豫没有跟她说,现在赶紧补上。
叫的车来了,他一边上车一边回复各方亲友的亲切垂问。
比如责编木子的:【出院了,你该交稿了吧:)】
比如读者们的:【睡前故事是不是可以更新了?生产队的驴可不敢这么歇!】
闻度:“???”好好好,认识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倒是两位至交发小要请他吃饭,说是庆祝他出院,遂迅速约好时间和地点。
回复完信息,再去外卖软件一看,发现订单已经送到了,后台还有骑手的留言,说已经电联过收件人,经允许后将外卖放在了住院部楼下的外卖柜。
徐相悦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太忙了,门诊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往病房收人,还没到中午,病房的空床就已经住满了。
她忙着给病人办入院,还要去妇科看会诊,有个病人便秘好几天了,吃乳果糖不管用,开塞露用就能拉,不用就不行,只好请肛肠科去会诊。
徐相悦卡着点提交新入院病人的住院记录和首程,把入院医嘱出出去,这才拿起听诊器往妇产科走。
到了那儿和请会诊的同事一碰面,俩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笑出声。
“我靠,怎么来的是你啊!”
“是我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诶,你来了我就想起那个梗,请会诊发现来的居然是自己的同学,就开始害怕了。”
徐相悦一面笑一面搡她一把,往病区走的时候和她们科的苏医生碰了个照面,连忙叫了声师姐好。
苏医生一把拉住她,“相悦来会诊是不是?顺便也给我们一个产妇看看吧,她的便秘是老毛病了,肠镜看着也没什么,就产科16床,你先看,我给你补个会诊申请。”
徐相悦应了声好,又折回去护士站那儿要病历。
等她忙完回到科室,都已经是下午上班时间了,她连午饭都还没吃。
去休息室吃饭时才想起来,有个外卖还在楼下。
也是这时才看到闻度给她发的信息。
【闻度:住院这几天承蒙你们照顾,走的时候也没跟大家道别,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请大家吃个下午茶吧,等下周我再送锦旗过来[拱手]】
徐相悦看了不禁失笑,连忙回了句:【你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发过去以后想了想,又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下楼去取外卖的时候,路过护士站,被办公护士叫住:“徐医生,你原来的35床给你留了东西,让我们转交给你。”
徐相悦一愣,不是只有外卖吗,怎么还有?
11. 第十一章
徐相悦从护士手中接过一个9号牛皮纸信封,信封表面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信封口倒是密封得严实。
但入手沉甸甸的,徐相悦下意识的捏了捏,感觉里面都是纸张。
闻度这是给她留了什么啊?
徐相悦觉得疑惑,也有些好奇,干脆当场拆开,先从信封口往里一看,果然是一沓纸,而且还有一个1号信封。
新型套娃?徐相悦觉得到这一刻,她的兴趣才真的被勾了出来。
她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看见小信封上写着“感谢信”三个字,忍不住眉头一挑。
感谢信?给谁的?不是说到时候要送锦旗过来?
“这是什么呀?”办公护士好奇的抻长脖子看过来问道。
徐相悦没有立刻回答,直接打开信封,将感谢信拿出来,大略浏览一遍,发现是写给护士的,便转手递给对方。
“喏,给你们护理组的感谢信。”
原来是感谢信啊,对方眼里立刻流露出笑意,脸上跟朵花一样,“哎呀,这么客气,哎呀,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啦……”
一边说一边歘一下将徐相悦手里的信纸扯了过去,高兴的转头叫之前分管闻度的护士:“快来看!有你的感谢信!”
徐相悦见状不禁好一阵失笑。
虽然只是一封感谢信,也收到过很多感谢信,但对于她们来说,是自己的付出被看在了眼里,对方也肯定了自己的付出,被承认的成就感无与伦比。
护士们在传阅感谢信,把陈护士长也叫了来,笑着说:“看完了贴到宣传栏去呗。”
徐相悦低头看着信封里那一叠A4大小的纸张,发现上面竟然是一幅幅的画,而且画的内容她非常非常熟悉,就是她和同事们每天日常工作的其中一部分。
比如上级带着他们查房,比如护士在配药水,比如护士在量血压……
还有一次他们在抢救癌症晚期病人时的情景,病房里两位医生在轮流做心肺复苏,护士在配药,一个规培生在抢救车旁埋头记录,旁边还站着眉头紧锁的护士长,角落里是紧张的家属,他对面的病房门口,探出一张好奇的脸。
闻度画得仔细又逼真,徐相悦认出了出现在画纸上的每一张脸,冯敏、汪清秋、范思道、夏知年、陈护长,还有他的管床护士,还有另外几位护士,应该是值班时和他打过交道。
其中最多的,竟然是她自己。
徐相悦看到自己在弯腰给病人听诊,床头写着33,是他的隔壁床;看到自己拿着病历夹,一位面目模糊的男青年坐在病床上,一看就是闻度自己;还看到她站在走廊里,一边摁洗手液一边扭头和护士说话,脸上笑容清晰的传递着愉快……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些小事,但是在闻度的笔下,显得那么生动,甚至有一种美好的感觉。
徐相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纸上自己的头发,随即又立刻缩手,害怕把颜色蹭掉了。
结果发现并没有,纸上的线条都好好的,她的指尖上也没有痕迹,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相悦在看什么?”陈护长这时凑过来问道。
“画,闻度给我留了一些画。”徐相悦低头应道,在几幅画里抽出来一张递给她,“这个是护长你的。”
陈护长有些疑惑的接过,一看就笑了,“哎,这不是我那天拿新盆栽回来的事吗?”
护理站原来那盆绿植枯萎了,护长买了盆新的富贵竹回来,徐相悦侧头看了一眼青翠的竹叶,笑着点了点头。
陈护长夸道:“你这同学真够细心的,看这画得多逼真,认识我的人应该都能一眼认出来吧?我晚上下班就去买一个画框装起来,这就是我的自画像,挂家里!”
边说边端详着手里的肖像画,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还问徐相悦:“你同学是学美术啊?”
“听他跟夏知年聊的,应该是。”徐相悦笑着应道。
“真厉害。”陈护长啧啧称赞,“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会的东西真多。对了,帮我谢谢他啊,有机会请他吃饭。”
“过几天吧,他说要送锦旗过来。”徐相悦应道,又开玩笑,“不如护长你请我吃,到时候我请他,就算是你请了?”
陈护长看她一眼,又啧了声,这回不是感慨赞叹了,而是吐槽:“好家伙,请客也人传人是吧?”
徐相悦忍俊不禁,从画纸里挑出另外几张,递过去,“这是你们的,有的人跟他没怎么接触过就没有,写实画就是这样,观察不到就画不了。”
人多画少,肯定有人没份的,徐相悦这是在替闻度解释。
解释完了又觉得似乎没必要,闻度以后都不和她们打交道了,她们介不介意这事,其实也没所谓了。
她下楼拿了外卖,发现东西其实是在楼下保安的那张桌子上,好几个袋子,全都是某家连锁咖啡的保温袋。
保安见她下来,还笑眯眯的问她:“徐医生你们科今天搞团建啊?”
徐相悦应了声是,给对方拿了杯咖啡,这才道过谢提着东西匆匆上楼。
拿着外卖和剩余的画回到办公室,挨个给同事们发,听说这是35床出院前给大家留的礼物,都围在一起看。
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不是,你有这么帅?美化过了吧,绝对是!”
“滚!承认我比你帅就这么难?”
“我这人比较耿直,让我睁眼说瞎话确实比较难,我良心会痛。”
“懒得跟你扯,那个……相悦,谢谢啊。”
徐相悦闻言诶了声,这时才发现,“咦,大家今天都这么有空啊?”
按理来说外科办公室白天一般没多少人的,但今天好像……人不少?
“你还不知道吗,老唐他们去院办开会了,今天山大王全都不在,也没安排什么手术,现在当然有空了,最多办办入院这样子。”和夏知年一个治疗组的另一个同事回答道。
其实也不止办理病人入院,还有很多别的文书工作,比如整理病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空,轮到手术日的现在还在手术室泡着呢,只是最近大家都无心工作,才会显得很有空。
至于无心工作的原因,当然和本科室最大的领头人人选有关。
虽然有关部门还没正式对外发布公告,但他们的骆主任已经实锤是被带走了,原因和徐相悦说的原容大附院感染科主任一样,无非是跟钱有关。
主任倒台,势必需要任命新的主任,总不能让副院长一直代管,人家辛辛苦苦升到副院长,可不是为了帮别人收拾烂摊子,来管一个小小的外三科的。
“所以是从几位老大里面选?”徐相悦立刻来了兴趣,问道,“没有空降兵?”
“哪来那么多空降兵。”同事笑着摇摇头,“肯定还是本科室的人上位比较好,更熟悉科室情况,好开展工作。”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位同事接过话道:“那样最好,至少咱们这几位老大都不是小气的人,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总比不认识的人要容易。”
有人就说那可未必,现在看着还好,不代表当上主任以后还好,毕竟,“人类经常背叛曾经的自己,一朝得势,以前吃过的苦就全都成了这算什么。”
徐相悦不参与这种讨论,只好奇:“什么时候竞聘啊?”
“大概是最近?不清楚,你问问你老板呗。”同事回答道。
徐相悦哦了声,低头给画纸拍照,先是向闻度转达大家对他这么破费的感谢,接着又好奇问他:【这是用什么笔画的?我差点以为会把颜色蹭掉。】
【闻度:是线性速写,用的是秀丽笔。】
他给徐相悦解释了什么是秀丽笔,还给拍了自己带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绘画工具,自谦道:【新笔没有旧笔好用,画得不是很好,下次有机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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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画得更好一点。】
这都不算好?徐相悦惊讶挑眉,随即又觉了然,也许他对自己的专业领域有着更高的要求和标准吧,就像她也会经常不满意自己做的实验写的论文,甚至是给病人缝合时的走线,她都嫌不够直,间距不够均匀。
也是一时没什么事,她便一边喝咖啡一边跟闻度聊起来:【你怎么来住院还带着吃饭的家伙啊?】
有这毅力,难怪人家能成功,啧。
【闻度:是临时叫跑腿帮我买的。】
【徐相悦:?这么敬业???】
还是那句话,难怪人家能成功:)
闻度这会儿回到家也没多久,刚打扫完几天没住人的家里存积的灰尘,正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会友,见徐相悦竟然有时间和自己闲聊,便同她说起自己的灵感来源。
甚至还问她:【我能把我的求医经历画成漫画发到网上吗?】
徐相悦说当然,他才是当事人,他都不介意谈起自己的私事,她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何况能让更多人了解痔疮手术是什么样的,不要因为不好意思让异性医生检查患处就讳疾忌医一直拖着,也很不错。
所以她特地跟闻度说:【你一定要声明,我们有女医生的,不好意思的女性朋友如果真的有需要,可以挂女医生的号,不要不好意思。】
闻度:“……”感觉你在点我:)
他沉默半晌,打了很多字,又将它们全部删除,最后只发出去一个[遵命,大王]的表情包。
徐相悦忍俊不禁,认真的回了句谢谢,刚发送完,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立刻抬头去看,就见几位主任前后进门,人人脸上都平静非常,看不出丝毫其他表情,紧张、激动、期待,全都没有。
要不是刚才就听说他们去开会了,大家根本想不到他们马上就因为科室主任这把交椅展开激烈竞争。
大家瞬间都安静下来,都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但气氛就是变得有点怪异。
还是唐主任摸着后脑勺疑惑的问道:“你们都怎么回事啊?”
这个嘛……一时谁也没有吱声,虽然都知道是为什么,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如果将办公室比作一个小王国,那么科室主任就是这里的统治者,现在骆主任倒台,新主任人选还没确定,就等于是群雄逐鹿阶段,时局不稳,大家当然会选择明哲保身了。
徐相悦当然也差不多,别人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只不过从病程记录里抬头,要拿新的医嘱单放进打印机里时,正好和唐主任询问的目光对上了。
她干脆也不遮掩,直接实话实说:“听说几位主任要竞聘科主任了?什么时候呀?”
这话一问,大家立刻就抬头看了过去。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唐主任笑笑,“下个星期,你们消息真够灵通的。”
“单位就那么大,有什么事能过夜?”徐相悦笑笑,“我当时吃鱼被鱼刺卡了来找耳鼻喉科取鱼刺,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呢,你们就发信息来慰问我了,忘啦?”
这倒是让大家想起这件趣事来,气氛也跟着恢复正常。
另一边,闻度看时间差不多,便出门前往和朋友约好的饭店,是一家在夜市的大排档,这里的砂锅粥很不错。
他挑了个能看到马路上街景的位置,一边等人,一边逗着店老板养的奶牛猫。
猫崽子还小,但是看起来特别机灵,闻度朝它伸手,笑着问:“会握手吗?”
猫崽子立刻就把爪子搭到他手里,挺着小胸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惹得闻度一阵好笑。
正想伸手去抱它,就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边。
接着桌面被笃笃敲响两声,有人笑嘻嘻的问他:“帅哥,要不要认识一下,一起去玩啊?”
12.第十二章
奶牛猫在客人的笑声里扔下闻度一溜烟跑了。
闻度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用作造型的平光镜,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女士。
“抱歉,我身体不好,刚出院,医生嘱咐我要多注意休息。”
他这个人很好的,该配合演出的时候他就超配合的,情绪价值一定拉满。
更何况还是面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关夏禾跟祝余,他们可是铁三角诶。
关夏禾闻言倒是立刻翻了个白眼:“拜托,你只是去割了个痔疮,不要搞得好像大病初愈一样好不好?”
闻度振振有词:“我又没有说错,要饮食清淡,作息规律,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这可是我出院宣教里面写着的,我还有出院医嘱为证,过几天还得去复查呢。”
关夏禾被他噎得一时说不上话,祝余忍俊不禁的抿住嘴唇,坐下后先拿纸巾擦桌子,接着开始烫碗。
扫码点单,由于闻度刚出院,加上手术的位置确实比较重要,再怎么嘴馋也得控制住,所以关夏禾只给了他一份咸猪骨熬的砂锅粥,还有一份凉拌海带苗。
“其他的都是我们的了,你看着吧。”关夏禾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椒盐虾端到自己和祝余面前。
闻度无语的冷笑一下:“有你这样的姐妹真是我的福气。”
“感不感动?”关夏禾笑嘻嘻的反问道。
他们其实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大家的工作都忙,关夏禾和祝余合作经营着一家生意不错的咖啡店,每天从大早忙到天黑,闻度则是忙着赶稿子和去外地参加活动,即便是亲如家人的朋友,也因为各自职业的缘故,有着不同的圈子,早就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朝夕相见。
但好在他们早就欣然接受这种变化,好朋友无需时常见面,只要在有需要时,能永远坚定站在彼此身边,就已经足够。
祝余给闻度叫了份用石斛和西洋参炖的乳鸽汤,里面还放了麦冬、红枣和枸杞,看起来就滋补。
“趁热喝,不油腻的,毕竟是做了手术,多补补。”祝余劝了一句,接着开始好奇他的住院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很多人跟你一样?”
闻度吹了一下汤,点点头,应了声确实不少,“但是也有很多其他的病人,我住的是结直肠□□科,也有很多结直肠方面疾病的病人,像我隔壁床那位,就是什么……溃疡性结肠炎,十来岁就开始经常腹泻腹痛,还大便带血,二十年都这么过来的,我入院第一天,就碰到他病情加重要做手术,对比起来我这种的,已经是最轻的病人了。”
所以说人有点什么都好,就是别得病。
大家都是自己人,关夏禾和祝余也不觉得在饭桌上说屎尿屁难听恶心,很好奇闻度的手术怎么做的。
“手术室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放音乐啊?”
“麻醉医生真的能玩手机吗?上班时间也能这样?”
“哎,手术的时候医生他们聊什么?我看很多网友说他们都是聊八卦,真的假的?”
对于这些问题,闻度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有些讪讪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全麻的,往手术台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的时候是在复苏室。”
关夏禾和祝余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表示疑惑的:“啊???”
全麻,痔疮手术,这两个词放在一起,真让人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既视感。
闻度被她们的反应搞得很尴尬,“……怎么了,人家医院有这个选项啊,做个胃肠镜都选无痛的,割肉的选个全麻,免除尴尬和紧张,不合理?”
绝口不提自己如果不是遇到了徐相悦,应该也会和其他人一样选个腰麻这件事。
更加不会说后来发生的种种让他社死的事,绝对不,他死都不会说的,这个秘密他要藏着带入土!
不过这个理由听起来倒确实是合情合理,祝余笑眯眯的道:“少见多怪嘛,是这样的啦。”
等听说他的管床是他高中时的女同学,俩人就更惊讶了,祝余甚至震惊到差点把刚喝进嘴的啤酒都给喷出来。
“……不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去容医大一附院,那么老远的,你家不是离省中医更近吗?”
闻度再次讪笑:“就是离家近……我这不是怕碰到认识的街坊么。”
结果街坊是躲开了,却碰上了徐相悦,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种情况更让人尴尬。
但他没想到,不是只有自己重逢了很久没见过的人,祝余和关夏禾也碰见了以前曾经一起玩得很好的邻居家的孩子。
一时忍不住感慨实在是缘分。
饭吃到后面,因为关夏禾说起她家老宅的水管之前好像出了问题,一直也没叫人去修,闻度突然想起自己去住院之前发生过的事。
“小禾,有件事忘了跟你讲,我去住院之前,有人往状元巷那边去打听你。”
他们三人能从小一起长大,说明家里是住在同一片的,那是在一片叫状元巷的老街区。
说是叫状元巷,其实是过了刻着“状元巷”的石牌坊之后的一大片街区,分为南几巷北几巷,道路纵横交错,在中间一片地区又形成十字交叉路口。
关夏禾和祝余的老家就住对门,在北二巷的巷尾,闻度家是在北三巷,家里的书店,则是开在骑自行车都还要十分钟路程之外的十字路口。
那一边住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关家的情况无人不知——关夏禾有个在她一岁时就走丢了的哥哥,她的父母在支教地因搭救学生牺牲,祖父母将她抚养到成年后因病离世。
关夏禾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突然说有人打听她,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会是你哥找回来了吧?”
“不知道啊,无所谓了。”关夏禾毫不在意,她对这个走丢的哥哥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情分了,“不过要是能回来也好,爸妈和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惦记他。”
但具体怎么样,“再说吧,该来的总会来。”
闻度听了点点头,“再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
她们俩因为开店,也因为祝余那个重男轻女到极致的家庭,很早就搬离了状元巷,也很少再回去,如今只有闻度还住在那边。
无他,离书店近,而且有院子,他喜欢在露台上看远处的天空和周围民居的灯光烟火,也喜欢院子里父母一起打理照顾的花草绿植,那都是他创作灵感的来源。
吃完饭回到家,他推开院子门,看见迎接自己的满室灯光——智能家居就是这点好,提前开启的灯光,可以让他做片刻自欺欺人的美梦。
一楼客厅有个红木柜子,柜子最上层中空,放着一个银边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父亲走后闻度用软件合成的,已经年过五旬的父亲和英年早逝的母亲,在这一张照片里终于重逢。
果盘里装着时令鲜果,倒是没有香,因为闻度在庙里给他们供了长明灯,逢年过节都会有师父诵经焚香,比起他在家供奉可能产生的不到位,显然要更靠谱。
看着照片里的父母,闻度突然想起中学时的家长会,作为年级第一,徐相悦总是天然的受到更多关注,高三有次开完家长会回来,他爸感慨说:“你这同学不得了,怎么次次她都是第一名?太稳了,这孩子以后不得了,清北预定了吧。”
结果后来他们那一届,不管是他还是徐相悦,都没有选择清北,徐相悦那边他不清楚,班主任和校领导倒是都找他聊过,招生办的老师也来过电话,都被他拒绝了。
幸好他们学校向来实力雄厚,清北率一直很高,就算他和徐相悦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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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选择这两所学校,也不影响学校面子。
洗漱后他去书房转了会儿,没敢坐着,而是将升降桌拖出来,移到窗边,调好高度,方便他工作时可以一抬头就能外面的露台,还有楼下院子一角。
接着将电脑和数位板也转移过来,放好后打开iPad,决定将今天和徐相悦提过的将就医经历画成漫画的设想立刻付诸行动。
时间不多,但好在他画习惯了,也没有规定的更新量,所以画了个开头,再修改调整一下,就直接发布了。
想了想,他还是把链接也发给了徐相悦。
直到他回了卧室,徐相悦也没有回复信息,不知道是去休息了,还是在处理病人。
熄灯的那一刻,闻度想起来,他入院那天是徐相悦值班,今天出院,值班医生也是徐相悦,这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徐相悦看到闻度发过来的链接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半,她刚给一个小伙子取完直肠异物。
半截黄瓜,病人说是收拾厨房时不小心坐进去的,徐相悦装作没看到患者本人以及陪同他的另一位小伙子尴尬到如出一辙的表情,用司空见惯的平静口吻应了声好,然后带他们去换药室,要用血管钳把异物取出来。
对方的肌肉非常紧张,绷得紧紧的,一碰就哇哇叫,那个位置徐相悦也不能用蛮力,就在她差点想放弃,准备说那就去手术室打了麻醉再取的时候,东西夹出来了。
半截黄瓜上还穿着硅胶雨衣。她眨眨眼,在病人和家属面前继续保持淡定。
——其实也不用怎么装,毕竟这种在他们科属于“常见病”,比黄瓜更夸张的东西,徐相悦也不是没见过。
无独有偶,这位病人刚离开没多久,同一层楼,对面的泌尿外科,也接到一个急诊,有个男患者,把自己的生殖器卡在矿泉水瓶的瓶口取不下来,让泌尿的下去帮个忙。
还是值班护士去对面拿完奶茶回来跟徐相悦说的,她听完忍不住眉头直皱,“虽然不稀奇,但是……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的?”
这都不是爽不爽的问题了,是万一有点什么就得社死,这些人觉得无所谓,还是侥幸心理太重?
值班护士嘿嘿笑道:“每个人的兴奋点不一样嘛,可能刚开始比较容易兴奋,时间长了,阈值就会拔高,就要更激烈的手段才能兴奋起来,然后一不小心,就玩脱了呗。”
说完朝她眨眨眼睛:“等你有对象,就明白了。”
徐相悦嘴角直抽抽,语气一本正经:“我不明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是个单纯的宝宝。”
这话说了谁信呐,你都在这个科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说笑几句,徐相悦去值班房休息,躺下以后玩手机时,才看到闻度发过来的链接,点击后跳转到微博,她先是看一眼博主昵称,就叫闻度,后面还有个红色的闪光的V,认证信息是儿童绘本作者,另产漫画和人生笑话,兼职二手书收购与销售。
看来是本人,于是徐相悦点了个关注。
这才继续看他发给自己那条链接里的详细内容。
几乎是手指往上一划,条漫就看完了,内容也很简单,可爱的阿拉斯加犬有一天上大号时发现自己竟然痔疮流血了,它很害怕,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怕的后续,我会不会死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会因为痔疮出血太多就死了吧,好吓人,于是决定要去医院。
狗子的脑补很可爱,慌里慌张耳朵都耷拉下来的样子也很有意思,但是……
徐相悦看完,认真在评论区留下回复:【很可爱,但痔疮这种疾病是人类独有,其他动物都不长,所以狗也不会长。】
闻度第二天醒来看到这条评论:“……”严谨,太严谨了!
13.第十三章
徐相悦的评论在很前排,完全是被其他人的点赞和评论顶上去的。
闻度点开这条评论得评论区看了一下,留言的观点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认为她是对的:【啊?还有这种事啊,天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正打算给我女儿讲这个故事呢,刚好把这个冷知识也告诉她。】
【我就说上网能学到真东西吧,真好,不用担心我家狗子长痔疮了,又让我省到了[狗头]】
【进收藏夹吃灰,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狗头]】
但也有很多人觉得她这是上纲上线:【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不知道这是动物拟人吧:)】
【没必要这么较真,你看前面角色还喝咖啡说人话呢,真实生活里猫猫狗狗会这样吗?】
此外闻度还注意到,徐相悦只回复了一个对此有疑惑的网友:【从解剖结构上来说,□□直肠位于人体下部,直肠上静脉及其分支无静脉瓣,人类直立行走,血管网受地心引力作用,影响了□□直肠血液回流,发生痔静脉曲张,形成的柔软静脉团就是痔。】[1]
他一时觉得有些尴尬,是自己让她来看的,结果一来就被自己的读者怼了?
他连忙转发她的这条评论,顺便回复道:【感谢徐医生的补丁,不过我的初衷是这样更容易让读者接受,不会有人想看一个臭宅男的日常吧[狗头]】
转发完微博,他又点进徐相悦的主页。
没有认证,但有一句她自己的签名:“苦读二十年,持证上岗掏粪工。”
闻度看了不由得失笑,她这个证啊,那是博士学位证和医师资格证,含金量可太高了,说一句科学掏粪都毫不为过。
粉丝数有个一万出头,发布的内容除了一些学科相关信息,就是一些很像分享生活的碎碎念:
【如果你在办公室找不到自己的主治医生,TA很有可能在手术室、在门诊、在会诊、在开会、在上课,不一定是下班回家了的[笑哭]】
【刷到我就表示你要做提肛运动啦!】
【大家如果有条件,胃肠镜还是选无痛的吧,普通胃肠镜的滋味你们不会想感受的[呕.jpg]】
【母上今天突然给我发信息,说她的职工体检中有一项TCT的检查她前些天刚做过,现在用不上,让给我去做,我说我也用不上呀,我妈:哦~[她到底懂什么了.jpg][什么是宫颈tct]】
闻度看到这里也觉得很疑惑,所以到底懂什么了?
点进她这条微博后面的链接,大概看懂了这是一项妇科检查,但还是没明白那个[哦~]所表达的言外之意。
好在评论区有好心网友为他解了惑:“完啦!因为没有性生活而被亲妈嘲笑,也太惨了吧[偷笑]”
徐相悦回复了一串[无语]和[哭泣]。
闻度这时终于看懂这条微博在说什么,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他没有傻不愣登的直接跑去问徐相悦。
不然那乐子可就大了,尴尬一场事小,得罪了她事大。
不过他还是联系了徐相悦,为了他微博下有人说她上纲上线的事道歉,但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闻度也没着急,现在这个点,早上八点多,她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到中午能回他信息就不错了。
他洗漱后艰难的给自己上了药,第一次自己动手,有点慌,还有点怕,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甚至连手都在颤抖。
好在有喷雾的帮助,上药确实没有疼,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时候他就开始怀念住院的日子了,每天早上往换药室的床上一躺,夏医生自会帮他搞定一切。
可惜医院也不让他住十天半个月的。
依旧是静养,意味着他还可以在家,而不需要去书店当看门老板。
于是他吃完早饭,站在书房的窗边,开始进行一天的工作。
徐相悦确实忙,一大早天刚亮就去查房,接着写交班记录,调整医嘱,早交班,忙完了火速赶去手术室。
直到中午十二点半,才结束上午的手术下台。
去吃饭的时候,范思道还问她:“下午的手术还有你管的?”
“没了啊,下午不就一台吗,42床的,你的呀。”徐相悦摇头回答道。
42床确诊的是家族性腺瘤□□肉病(FAP),这种病是一种常染色遗传病,一开始只是经常腹泻,偶有便血,有痔疮病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舒服,所以以为是痔疮的问题,一直也没规律治疗,直到最近半个月腹泻加重,人也突然瘦了七八斤,才感觉到不对劲,来医院就诊。
起初还以为是糖尿病,挂了内分泌科,结果内分泌的医生一问,发现他家里好几个人都有结肠息肉,母亲和哥哥更是因为家族性结肠息肉病去世,侄子也在一年前查出有结肠多发息肉。
好家伙,有家族遗传史的,赶紧让他换个号到结直肠肛肠科看看,这一看,就确诊了FAP。
FAP是学界公认的癌前病变,如果不及时治疗,癌变没跑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于肠癌。
于是在和病人及家属严肃谈话之后,立刻收入病房完善检查,定于今天手术。
范思道道:“那你今天下夜班就先回去呗,我在就行了,回头你看手术录像?”
他也知道这个师妹好学。
徐相悦摇摇头,“我回去也没什么事,还不是写标书,标书可以晚上再写,手术看录像和看现场可不一样。”
范思道失笑:“行,你不觉得累就行,走走走,走快点,饭都凉了。”
俩人加快脚步,然后徐相悦在休息室门口被冯敏叫了出去。
她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一问,是冯敏让她帮忙改一下竞聘要用的汇报PPT。
徐相悦一愣:“啊?你这么快就做完PPT了?熬夜做的?”
老铁,昨天你们才接到任务,你今天就能交稿了,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
冯敏乜她一眼,神色淡淡的教她:“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老骆被带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回不来,我还不赶紧准备,那就是脑子被门夹了。”
现在什么年代什么形势,贪腐被抓,哪有那么容易过关,骆文中又不是什么背景很硬的人。
徐相悦闻言沉默一瞬,随即冲冯敏竖了竖大拇指。
“您发我邮箱吧,我争取今晚改完。”
其实就是帮他将PPT装修得更精美一点而已,对徐相悦来说,这超简单的。
吃饭的时候,徐相悦一边吃一边看手机,这时才看到闻度发给她的消息。
是为他微博评论区里一些不太友善的回复对她道歉。
徐相悦觉得非常奇怪,放下筷子打字问他:【你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言论负责,对我感到抱歉?】
面对她的疑惑,闻度迟疑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他心头浮现的第一个回答,是害怕她会因此对自己有意见。
大概是因为他们是现实生活里认识的人,还要来往,他不希望她对此产生任何误会。
他看似在道歉,实际上却是在不着痕迹的在和这种言论切割,提醒徐相悦,呐,那都是别人说的,我可不这么想。
这种想法如果摆到台面上,摊开来说,或许显得有些……卑鄙?鸡贼?闻度本能感到脸红,更别提要告诉徐相悦了。
于是他最终换了一个解释:【他们是我的读者,在微博这样的平台,我姑且托大将他们称为我的粉丝,都说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他们的评论如果影响到你的心情,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段话发过去以后,他犹豫一瞬,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些言论,就影响到你对我的观感。】
发完这句解释,闻度松了口气,心头像是被松了绑。
对于这个理由,徐相悦是表示理解的,她在浏览网络信息时,确实会因为某个艺人的粉丝比较不友好,碰见反对意见就直接将人打成黑粉,而连带着对这个艺人的印象也变坏。
但她没有想到:【你还挺有偶像包袱[偷笑]】
不过她也觉得:【不用担心,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他们粉丝的言论对我造成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
相处过的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粉丝又不是他的投射,其实可参考性并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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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看到她这样的回复,知道了她的想法,这才算是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他接着给徐相悦发了一张相当长的图片,徐相悦点开后发现有点模糊,忍不住啧了声。
居然还要她下载!幸好手术中心有无线网络!
下载缓冲好以后,图片上的内容变得清晰起来,还是一则漫画,开头就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站在洗手台前抬头捂着额头,满脸沮丧和痛苦。
旁边是黑色艺术字体的标题:专心治痔(1)。
徐相悦:“???”
画的内容和他昨晚发的基本没什么区别,但主角不是昨天见到的那只阿拉斯加犬了,场景也画得精细许多。
她退出图片,看到闻度发过来的信息。
【闻度:我想了想你昨天在评论区的提醒,决定换回人类的身体生这场病,你觉得怎么样?】
【闻度:这样就不会对读者造成误导了,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这个故事,真的认为狗也会长痔疮,就是我的过错了。】
文字传播的影响远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大,尤其是闻度这样还算有点小名气的作者,看到他的人多,就意味着被他影响的人会更多。
传递错误的知识,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坏的事。
徐相悦对他的这个决定表示赞同,给他回了个使劲点头的猫猫表情包。
【徐相悦:就像流鼻血的时候,我们要止血,应该取坐位,头部略前倾,用手指按压出血侧鼻翼或捏紧双侧鼻翼10-15分钟,但是在我们过去接受到的很多信息里,都是仰起头,这就是错的,鼻血很有可能被吸入口腔和呼吸道。】[2]
讲真,这段话闻度看第一遍的时候也就看个半懂,但还是二话不说就将她发给自己的表情包转发回去。
然后才是再次仔细阅读这段文字,甚至下意识按照描述做了一遍动作,末了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点子,但这点灵光一闪而过,他暂时没有细想,而是问徐相悦,介不介意在后续的内容里出镜。
徐相悦惊讶的反问:【你需要画得这么逼真吗?】
但是感觉现在出现的这个男青年,和他本人只有三分像而已。
【闻度:当然不用,但可能会出现一点标志性的特征,比如你会把头发盘起来,有时候丸子头高一点,有时候编发盘得低一点,每天都是洗手服和白大褂,你的洞洞鞋是白色的,上面的鞋花是海绵宝宝和它的好朋友,等等。】
徐相悦:“……”
还等等?你不会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吧?
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这人住院那几天到底有多无聊,才会观察得这么仔细?
同时又有一种被人盯着的凉意从背后爬上来,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随后回复闻度:【谢谢,我觉得我当火柴人挺好的:)】
隔着屏幕,闻度都能感觉到她的无语,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说手术要全麻时的自己。
不过最后他还是说服了徐相悦,让她以无脸人的形象出镜。
——其实是以请客为交换条件达成的“交易”。
“师妹你饭吃完没有,已经通知送42床下来了。”
范思道略带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相悦连忙放下手机,重新投入工作。
这台手术结束,已经过了下午四点,徐相悦回病房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这才下夜班回去。
她住在距离单位不算远的一个叫风尚一品的小区,环境很好的大两居,是母亲谢温玉趁着当时房价尚可,送给她的成人礼。
没过两年,她爸徐彬也给她买了一套,颇有点和前妻较劲的意思。
徐相悦回家第一件事通常是去换衣服洗澡,热水会将她的疲惫,和从医院携带回来的细菌一并冲走。
出来之后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外卖软件研究晚上吃什么。
没等她研究出来结果,门铃响了。
“谁呀?”她一面提高音量问道,一面往门口走,凑到监控前去看外面是谁。
等看清门外的人,立刻打开门,“姐你怎么过来了?”
14.第十四章
来人是徐相悦的姐姐叶晴光。
准确点说,是她继姐,而且是情同亲姐妹的继姐。
叶晴光提着大包小包进门,避开她要帮忙的手,直接往厨房走,边走边说:“我回了趟容南,给我妈他们送点东西,家里做了菜,还包了云吞,让我拿给你。”
“我给你放冷冻了啊,你记得吃。”叶晴光说着,唰啦一下拉开冰箱冷冻层的抽屉。
徐相悦跟过去,靠在厨房门边,抱着胳膊诶了声。
接着问道:“我爸五一的时候说头疼,现在好了吗?”
“好了吧,我问他说没事,观察起来也像没事,今天还跟我去摘荔枝呢。”叶晴光应道,拍拍脚边另一个袋子。
徐相悦蹲下去,扒拉着袋子里的荔枝,这都是因为家里自己种的有,才能吃上最新鲜的一茬。
叶晴光帮她整理冰箱,边收拾边说:“过几天儿童节,我妈说让我们带相亭和容容出去玩,她报销。”
徐相悦闻言啊了声,有些惊讶:“他们俩都初中了,还过儿童节?难道不是过五四青年节?”
“估计就是找个理由让他们去游乐园,小孩都爱这些,你看你有没有空,没空的话我带他们去也行。”叶晴光说完,将整理好的冰箱抽屉合上,将过期了的牛奶扔进垃圾桶。
徐相悦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嗯了声。
她的家庭关系说简单,又有些复杂,毕竟是重组家庭,而且是亲生父母双方都已经重组家庭,涉及的人太多了,可要是说复杂,其实也挺简单的,因为两边都和和气气的,这些年也一直有来有往。
徐相悦的父亲徐彬和母亲谢温玉当年是医学院的校友,谢温玉是徐彬差了好几届的小师妹,俩人谈恋爱时,徐彬就已经参加临床工作,就在容医大一附院的肝胆外科。
谢温玉毕业后去了三附院,在乳腺外科执业,都是外科系统的,结婚时还有人玩笑说这是强强联合,两个科室的联姻。
但是她爸这个人,性格比较软,对待工作和生活说好听点叫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想摆就摆,但是谢温玉恰好相反,她非常上进,身体里充满了活力,人生目标一个接一个。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懒惰,一个上进,时间一长,少不了发生争执,一个觉得你这么累干嘛,另一个觉得你有资源都不会利用真踏马有病。
争执多了,感情就有了嫌隙,尤其是徐相悦出生后,又涉及到了教育孩子的问题,他们都很爱她,但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更好的爱她。
徐彬希望她平安顺遂,奉行快乐教育,带她去玩,作业写不写都无所谓,快乐童年最重要,谢温玉则希望她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一个好工作好未来,于是给她安排各种补习班,甚至想办法早早送她进小学。
补习班和去玩是冲突的,夫妻俩都觉得自己的安排才最好,才是对孩子负责,都不愿意改变自己的计划,于是争吵加剧。
后来长大,徐相悦想起这些事,觉得啼笑皆非的同时,又有些无语,他们那个时候,并没有将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当成他们各自理想的投射和延续。
为什么会这样,徐相悦觉得大概要追溯一下他们各自的成长经历,她的祖母何庆枋教授,是一个年轻时比谢温玉要强势得多的女人,她的祖父堂堂一个病理学大教授,在家里毫无话语权,家里永远是大事,永远是妻子做主,他觉得不快乐,于是儿子成年后便火速结束二十年的婚姻。
徐彬的家庭环境就是这样,母亲强势能干,父亲存在感很低,加上他们工作繁忙,给不了他多少关爱,却又对他十分严厉,对他的成绩有很高要求,有的人面对父母的高压会蓄积能量试图反抗,有的人则是接受一切,变成死火山,徐彬明显是后者。
谢温玉的人生和他截然相反,小城市普通家庭出身,从小看着父母起早贪黑挣钱养家,深知只有靠自己拼搏才能有更好的未来,不用父母催促,她自己就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
这样的两个人有了孩子,而且这孩子来得还不算容易,徐相悦出生时,谢温玉年过三十,徐彬更是往四十岁奔了,加上当时政策因素,他们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期望更大,都希望她能向着自己认为的更好的方向成长,出现分歧和争吵无可避免。
所以在徐相悦十岁以前的记忆里,家并不只是温暖的代名词,它还是一个炸药桶,是一座活火山,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们没吵架,家里特别太平,没过多久,她就被问到那个经典问题,爸爸妈妈离婚,你要跟谁?
徐相悦可能是因为读书比较早,小小年纪就想得多,知道父母要离婚,不像有些小孩那样会哭闹说爸爸妈妈不准离婚,而是直接回答:“我跟爸爸,那样我就可以跟奶奶住了。”
大人一愣,她接着解释:“你们肯定还会再结婚的,我们班有同学有新妈妈了,你们也一样的,如果我跟奶奶住,你们比较方便一点。”
夫妻俩瞬间沉默,他们没有想到徐相悦竟然会想到这些,偏偏他们又能感知到,她说的是真话。
但婚还是离了,爱的时候是真爱,不然徐相悦的名字怎么来的,那是两情相悦时爱的结晶,但现在过不到一起去了,也没必要继续勉强。
不过这事确实也成了他们心里梗着的一根刺,后来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对不起女儿。
离婚后没过多久,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分别再婚。
徐彬和自己曾经患者的遗孀走到一起,也就是叶晴光的妈妈,说是叶爸走后,作为一直和患者及家属密切联系的主治医生,徐彬在她走出丧夫痛苦的过程中,像朋友一样给予了许多安慰和帮助,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感情。
谢温玉是嫁给了自己的中学同学,对方离异,女儿跟着妈妈移居国外,但据说男方读书时就暗恋她,一直没说,俩人只做朋友,直到她离婚,既然双方都单身了,自然很合适发展。
接着再过了一年,两边又是差不多时间添了新生儿,徐相悦喜提同父异母的弟弟徐相亭,和同母异父的妹妹沈月容。
这些事迄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一对弟妹今年都十三岁了。
至于继母章澜缨带过来的女儿叶晴光,从年龄上来说,是徐相悦的继姐,在章澜缨怀孕后,一并被何庆枋教授带了回去。
到家之后先跟两姐妹谈话,说起为什么会把她们带回来,“再婚夫妻为了家庭稳定,不少会选择再生一个,小的那个也天然会得到更多的关爱,大人就算想一碗水端平,有时候也会力不从心,那倒不如来陪陪我老太婆。”
说是陪她,可那时候老太太还出门诊呢,每天都要上班,何况姐妹俩还得上学,陪老人只是一个说辞罢了。
所以比起有血缘关系的徐相亭,徐相悦和叶晴光相处的时间更多,感情也更好,亲不亲生无所谓,她们处境类似,本来就更容易相处到一起。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叶晴光扭头看着正埋头吃荔枝的徐相悦,温声问道。
徐相悦忙摆摆手:“不用麻烦,我正准备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少点一个菜吧,我煮个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叶晴光道。
徐相悦爽快的答应了,听她说起家里的事,“我妈说房子要翻新,问你对墙的颜色有没有要求,没有要求的话就维持原样了。”
说的是徐彬和章澜缨现在在容南的家,容南是章澜缨老家,徐彬几年前退休,章澜缨把一直开的超市卖了,和他一块儿回了娘家那边,推倒老房子重建了养老房,还管着章家留下来的果园。
看他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完全不管亲妈心情,就知道母子俩感情一般。
徐相悦摇摇头,淡淡道:“没有要求,反正也不会经常住,让阿姨按照他们的喜好和需求来。”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叶晴光笑着附和一句,接着说起老太太,“奶奶去老年大学了,感觉还不错,我打听了一下她报的课程,葫芦丝,太极扇,声乐,国画,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徐相悦一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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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退休了我也去。”
叶晴光被她逗乐,把她推出厨房,“行了行了,你先去点外卖,点好了就做你的事,最近工作不忙吗?”
“一般。”徐相悦端走一盘荔枝,“我先去书房帮我老板改一下PPT,饭好了叫我。”
其实冯敏做的PPT已经很完整,徐相悦只是另外套了个好看点清爽点的模板,再从自己的图库里找了几张科室和门诊的照片添加进去,让PPT看起来更加图文并茂,再检查一下错别字和语句逻辑,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就完成了。
敲门声笃笃响起,传来叶晴光的温和催促:“阿悦,吃饭了。”
这工作效率高的,让冯敏非常高兴,第二天来上班,还特地给她带了早餐。
徐相悦一边吃早餐一边听着同事们的玩笑,带的规培生在帮忙开医嘱,实习生在贴化验单,她一时竟然什么事都没得做。
突然想起来昨天闻度给她看过的新画,干脆登录微博找到闻度的账号。
进去主页之后看到的最新微博,就是闻度给她看过的新版的“专心治痔(1)”。
徐相悦:“……”什么时候我看到这种谐音梗才能不想笑:)
闻度解释自己为什么重新画了一遍相同的内容:【毕竟涉及到专业的医学知识,人和小狗还是有所区别,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不够严谨,反而给大家传递了错误的知识,希望大家也能喜欢这种不那么童话的风格。】
徐相悦下划到评论区,看到大家的评价,基本都是[好看,爱看,多发]之类,甚至还有人说,老师你发广告我都爱看。
妈呀,你们大V挣钱都这么容易吗?!
她撇撇嘴,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立刻退出这个该死的软件。
“上个月学生的夜班不贴下来了,出科了的各位带教医生帮忙领一下。”护士长这时拿着个本子进来,通知道。
规培生一个晚上的夜班费五十块,跟医生们一样,实习生砍半,这还算不错的了,起码有,多的科室是实习生一毛不得,活还要照干。
徐相悦上个月带的学生都出科了,便由她带领,再微信转发给学生。
她一边签字,一边吐槽道:“苦读二十年,最后一个夜班就值五十块,怎么不算是一种物美价廉呢?”
话音刚落就被范思道调侃:“还能发得出工资和绩效,你就知足吧。”
徐相悦一哽,倒是夏知年接话接得快:“要是连我们这样规模的医院都发不出工资,那就完啦!”
真是日子难过,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笑着,现在也没什么正式的早交班,分管的卢副院长早就不来盯着了,便只剩下值班医生之间的交班,有特殊情况就跟管床医生额外提一句。
说实话,这种群龙无首的日子,还真是轻松,因为根本没人管。
徐相悦忙忙碌碌,到周末就趁着休息回去吃了顿饭,观赏观赏老太太最近的国画作品,被她问起科室的事。
还说起了她爷爷,“过段时间他生日,你爸肯定要叫你去,你要是不乐意,就跟同事换个班。”
徐相悦点点头。
老太太看她一眼,话音一转,继续道:“我的建议是,你如果不是很不喜欢,其实可以去去,你是他亲孙女,有些东西你不要,就全便宜别人了,相亭还小。”
徐相悦啃苹果的动作顿了顿,又点点头。
叶晴光在一旁摸了摸她脑袋。
周末一过,就是依旧忙碌的工作日,但因为不是手术日,所以徐相悦尽管忙得团团转,但感觉其实还好。
她甚至有心情和时间在跟范思道讨论,晚上要不要喊上大家带学生一起去聚个餐。
“这就月底了,有些同学都要出科了,作为带教,请吃个饭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范思道还没回答,就听到护士长高兴的声音传进来:“哎呀,怎么这么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徐医生!徐医生快点出来,你的35床给你送锦旗来啦!”
15.第十五章
闻度给徐相悦他们送锦旗来了,还真是说到做到。
徐相悦出去之后,还看到他给大家带来的礼物,都是些方便分享的零食,还有几样的包装上印有某地特产的字样。
加起来有个两大包,看上去真的有些夸张。这还不算,他说还给徐相悦带了另一份礼物。
徐相悦闻言一愣:“礼物?不必了吧,你已经给我们送过礼物了。”
“所以我只给你一个人带了。”闻度望着她,眼睛里笑意盈盈,“周末的时候去朋友那里,她手工很好,我托她给你做了这个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意思就是没花钱的,可以放心收,他也知道他们有工作规定。
徐相悦有些无奈的抿住唇,看他从手里提着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熊玩偶。
那是一个米色的医生小熊玩偶,蓝色洗手服搭白大褂,听诊器和工作证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有别于徐相悦见过的和真实工作证尺寸一样的那种。
更细节的是,小熊的白大褂上绣着容医大一附院的院徽和名称,工作证上也一本正经的贴着大头照,写着个熊信息。
“姓名:徐小熊,性别:女,职务:住院医师。”
徐相悦看着工作证上的信息,忍俊不禁的弯起眼睛:“你朋友真有意思,手真巧,帮我谢谢她,辛苦了。”
“这方面她可是专业的。”闻度笑着应道。
关夏禾玩游戏很有心得,热衷收集周边,其中一种就是以游戏角色为原型的娃娃,自称娃妈,孩子的衣服可都是她亲手设计制作的。
说着他双手将锦旗郑重递过去,“徐医生,住院的这段时间,感谢你和各位医生护士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神情露出一抹赧然,“还有大家对我的包容。”
他自己都觉得当时自己的种种要求确实给徐相悦他们增添了不少麻烦。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没事……嗯,谢谢你的锦旗。”
她接过去,看见抬头是“冯敏主任、徐相悦医师及团队全体医护人员”,这是给整个治疗组的感谢。
但是小熊是给她一个人的。
心头浮现出淡淡的喜悦,这份工作也许很累,也许挣得也不多,甚至有时候还有生命危险,可是它能给人最大的成就感。
没有什么比帮助别人脱离病痛,甚至是挽留住一条生命,更能让人感到高兴的了。
尽管她深知,哪怕这里是全国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这里有很多顶级专家,有很多好药好器械,有些时候也没办法帮助病人太多。
但是,他们也在努力,他们的付出会被病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来来来,来个人帮忙拍一下照。”陈护长声音欢快的招呼在一旁围观的护士帮忙拍照。
还指挥徐相悦:“徐医生快把你的小熊抱起来。”
那语气,像在让她把孩子抱起来似的,徐相悦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忍俊不禁。
她将小熊夹在臂弯里,和陈护长一左一右的将闻度夹在中间,闻度举着锦旗。
等拍好以后,陈护长仔细看看照片,笑道:“这张照片要洗出来,贴到我们科室宣传栏那里。”
闻度听了这话一愣:“……可是冯主任不在照片上,要不我再送一次?”
“不用不用,没事的,就是多个宣传材料而已。”陈护长连忙摆摆手,“心意到就行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认可。”
说着又笑呵呵的拍拍他肩膀:“不过回去还是要多注意保养,多吃蔬菜水果多运动,争取不要二进宫。”
本来这话正常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徐相悦突然就笑了一声。
她一笑,闻度就立刻有些尴尬,连忙点点头,囧囧的应了声好。
闻度今天来倒也不是只为了送锦旗这一件事,还有复印病历资料。
徐相悦带他去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还要卷锦旗,胳膊肘还夹着玩偶,一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我帮你。”闻度立刻伸手接过锦旗。
徐相悦道了声谢,问他:“回去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自己换药没问题吧?”
“还行,就是感觉有时候有点痒。”闻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应道。
“待会儿给你看看。”徐相悦看他一眼,又补充,“让夏知年给你看。”
闻度听了就露出一个腼腆又放松的笑。
进了办公室,夏知年率先跟他打招呼:“哟,来啦?”
闻度点头应了声是,看一圈办公室里的人,有些惊讶:“我住院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你们办公室这么多人?”
夏知年失笑:“今天手术少呗。”
徐相悦在一旁的小框里翻出院病历,没找到闻度的那一本,便拍拍一旁学生的胳膊,拜托对方去护士站帮忙找过来。
接着对夏知年道:“去帮他检查一下呗,他刚才说有点痒。”
啊这……你就这么说出来啊?
闻度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朝她那边侧了一下头。
但确实尴尬的只有他自己,其他人给他的眼神,还不如给那只小熊玩偶的多。
夏知年点点头,把笔往口袋里一插,“走吧,去换药室。”
闻度道了声谢,起身时还听到有人笑嘻嘻的说:“师姐,你这玩偶怎么还有名有姓的,谁取的啊?徐小熊,嘿嘿嘿。”
闻度:“……”
他赶紧走了,很怕听到徐相悦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毕竟好像是有点幼稚。
徐相悦确实想指他来着,但一抬头,发现人都不见了,只好作罢。
笑笑应道:“送给我的,跟我姓怎么了。”
对方继续嘿嘿笑了一下:“我家小鹦鹉也有名有姓,叫陈皮皮,我听说如果这辈子有名有姓的话,下辈子就可以脱离畜生道当人了,要真是这样也不错。”
范思道一听,立刻抬头:“还有这说法?那我回去就给我家猫仔改名字。”
这种玄学的事谁也说不准真假,但就像夜班摸苹果求夜班之神保佑,还有拒绝旺仔牛奶和芒果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徐相悦将可以给闻度拿去复印的化验单之类病历资料从病历里面抽出,刚准备好,闻度和夏知年就回来了。
俩人还勾肩搭背,夏知年拿着手机让闻度扫自己的二维码,“就这么说定了,记得把我画得帅一点。”
徐相悦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一时忍不住侧目。
见她看过来,闻度立刻解释:“我问夏医生要个授权。”
徐相悦点点头,看向夏知年问道:“没什么吧?”
“恢复得还行,没有水肿什么的。”夏知年回答道。
徐相悦道了声好,将化验单递给闻度,“去一楼复印,复印完了把原件拿回来给我,这是办理医保材料的流程,照着做就行。”
说完递给他一张16开大小的纸,上面印着办理医保报销所需材料的流程。
这倒也好,省了医生解释的时间,也避免了病人听完以后就忘。
等闻度拿着一沓化验单离开,夏知年才问徐相悦:“你这同学是个大V啊,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徐相悦淡定的应了句,将修改好的病程记录打印出来,塞进病历夹里,手里不停,嘴巴也没闲着,“那咋了,他又不会分点粉丝给我。”
说完想起之前在闻度的微博评论区看到的“老师你发广告我也爱看”的言论,沉默一瞬,补充道:“接了广告也不会分我广告费,他是不是大V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知年刚应了声是,正要感慨,就听她忽然道:“诶?有新的邮件,好像是期刊的,让我来看看论文状态是什么。”
他的耳朵立刻就支了起来,随即就听徐相悦声音轻快的念了声:“Accept!”
夏知年悬着的心立刻就死了:“……”
别人的成功固然让人羡慕,但小伙伴中稿更让人眼红:)
闻度复印完病历回来时,就见办公室里欢腾一片,还有人在说:“都去啊,有空的都去,难得我们徐医生请客。”
有个女生道:“可是我答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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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今晚一起吃饭的。”
“哎呀,跟她说不回去了呗,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爽约的!”
“行行行,我就这么跟她说,问就是亮哥你教的。”
“就是我教的,要不然你把她也叫上吧,人多吃饭香……”
徐相悦眼睛都瞪大了,指着说话的同事,“差不多行了!我还没完全过稿呢,有本事你等我见刊了再吃大户!”
同事们哄笑出声,闻度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他伸手拍拍徐相悦肩膀,等她回头,将病历原件还给她,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徐相悦嘴角一抽,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高兴的?”
闻度眨眨眼,眼睛里露出一抹带着些许无辜的笑意:“我看大家都很高兴。”
徐相悦都还没来得及说这可不包括我,夏知年就笑着应道:“相悦投的论文来了好消息,大家喊她请客呢。”
原来是这样,闻度恍然大悟,笑着对徐相悦说了声恭喜。
见她嘴角微微一扬,脸上露出很明显的喜悦来,就像是记忆里每一次重要考试出成绩以后,她表面上毫不在意,却会在放学以后,一个人跑去看榜,揪着书包背带,脸上全是对自己成绩的满意之色。
——她一定不知道,他见过好多次她这个样子,甚至每次考试之后,好奇“徐相悦这次会不会又要偷偷去看榜”这件事,远多过担心自己这次会不会考砸。
没办法,那会儿娱乐方式没那么多,闲呐,他可太闲了。
“我请你吃饭?”他有些不自觉的出声,说完慢半拍的脑子才跟上嘴巴,“呃、就当是……庆祝?”
对于医学专业而言,发论文的重要性,他也有所耳闻,不管她曾经发表过多少篇,每一次中稿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徐相悦先是对他突如其来的邀约感到惊讶,随即又笑起来,“还早着呢,现在只是通过审核被接受了,还要校稿,距离网络见刊最起码还有三到六个月,中途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还不好说,现在庆祝有点为时过早了,大家只是想找机会聚餐而已,有些同学马上就要出科了,我们本来也要请吃饭的。”
其实就是委婉的拒绝他请客的意思了。
但闻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很想请她吃饭,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点点头继续道:“可是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对吧?”
这当然是,“Accept”应该是每个投稿人都希望看到的字眼。
办公室里的笑声忽然变得安静,大家有意无意的往他们那边看。
怎么说呢,不管闻度是以曾经患者的身份,还是以同学的身份向徐相悦提出邀约,只是因为他是异性,就很难让人不想八卦。
徐相悦当然能感觉到同事和学生们若有若无的视线里藏着多少兴味,不由得有些无语,真是让这群人吃瓜吃爽了。
她接着看一眼闻度,见他目光平静温和,似乎并没有因此觉得尴尬,又不由得感到好笑。
这会儿他被拒绝了,又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毕竟是老同学,以前关系也还可以,徐相悦也不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面子。
于是犹豫片刻后,点点头:“我请你吧,难得同学见面,之前同学聚会我也没有去,没和大家见上面。”
说的是过年之前,高中班里有人出头组织聚会,说是补上毕业十周年聚会,但是徐相悦那天要值班,懒得找人换,就干脆推了。
闻度也想起来那事,点点头笑道:“我去了,见了不少同学,和大家聊了许多,到时候可以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的同桌许欢?她造火箭去了。”
徐相悦忍不住惊讶:“真的?”
见闻度点头,她心里的好奇终于真正升起,说实话,听听以前的同学现在都在何方,在做什么,还真挺有意思的。
算是庸常生活里一抹彩色的点缀吧。
“后天晚上怎么样?我明天要值班。”受好奇心驱使,徐相悦主动道。
闻度眼睛一弯,点点头笑起来:“我等你消息。”
16、第十六章
“……waitingformyfavoritesongs,whentheyplayedidsingalong……”[1]
夜晚的清吧生意兴隆,几乎是客满的状态,服务生端着托盘穿梭来往,忙得不亦乐乎。
但客人们显然有着自己的默契,谈话声都放得比较低,到处是窃窃私语,却没有掩盖悠扬轻缓的音乐声。
“女士,这是您的莫吉托。”服务生将一杯鸡尾酒放在徐相悦面前,再将另一个杯子放到她对面,“这是您的苏打水,请慢用。”
闻度道了声谢,笑着对徐相悦道:“这里的酒调得都不错,你可以多试几款。”
徐相悦嘴快,想都没想就反问:“我酒量不好,喝醉了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说完又觉得不妥,立刻解释:“不能多喝,万一单位来电,需要我回去上手术,总不好醉醺醺的上台。”
很显然后面才是真正的理由,但闻度偏要抓着前面的玩笑话来接,“拐卖妇女这种事我可不敢干,这太有判头了,我害怕。”
说完端起杯子,喝一口苏打水,一副我要压压惊的姿态。
清吧里光线朦胧,恰好落在他手腕上,一条搭配着素金编织的红绳缠绕在他右手的手腕上,扣头是马蹄扣,镶嵌着一圈碎钻,在暗淡的光线里闪烁着亮眼的光芒。
贴在他凸起的尺桡骨茎突上,连接着骨节分明的手掌和修长匀称的小臂,手背的青筋蜿蜒到小臂上,消失在某一块线条分明的肌肉之间。
如果发力的话,肌肉曲线应该特别漂亮吧?
徐相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闻度察觉她的视线,主动解释道:“我朋友送的,算是……过年礼物。”
徐相悦点点头,哦了声,随口道:“看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认识二十多年了,幼儿园都念同一家。”闻度笑着应道。
徐相悦闻言失笑:“那是真不错,人的一生能有几个这样的朋友,是一件幸事,我就没有这个运气。”
小的时候都忙着上补习班,根本没时间交朋友,一直到中学,才有比较要好的同学兼朋友,不补课的周末会约着一起去书店买杂志,去逛街和看电影。
“我记得你以前跟第三组那个……冯婷婷,玩得很好的,现在还有联系么?”闻度这时问道,“上次聚会,她也没有来。”
“你说她呀,偶尔还联系吧。”徐相悦低头,用吸管搅拌了一下杯子里的酒液,“她大学上的传媒学校,大二就去澳洲了,毕业后和当地一位abc结婚,在那边定居,上一次联系还是四月份,她跟我打听国内哪个医院的专家在甲状腺癌方面比较权威,微信聊了几句。”
平时各忙各的,又在不同行业,圈子越来越不一样,自然越来越没话聊。
闻度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她也移民了。”
“也?”徐相悦好奇,“还有谁也出去了?”
“蔡森,你还记得蔡森么?”闻度比划着,“我们班最高的那个男生,打篮球很帅的,但是成绩一直稳居我们班倒数前十宝座,还记得么?”
徐相悦抿着唇笑着点点头,眼睛里不知道倒映的是灯光,还是哪里来的光亮,细细碎碎的发着亮。
闻度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不少,“他去了美国,好像是因为家里在那边有投资,干脆给他弄了个身份,在那边定居了。”
“原来是他。”徐相悦嘬了口酒,想起来当时的八卦,“我记得那会儿他跟廖莎莎是一对,现在还在一起吗?”
廖莎莎是他们班当时最漂亮的女生。
不仅长得漂亮,还很会打扮,他们高二那年校庆晚会,徐相悦和几个女生被点去参加节目演出,她们的造型要编四股辫,她不会,还是廖莎莎一边教一边给她编的。
她点点自己后脑勺,“我今天编的辫子,就是她当时教我的。”
闻度看一眼她的头发,没能看清楚辫子的形状,只看到她的耳朵,耳尖被头发微微包住,看起来脸很小,碎发毛茸茸的,在灯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他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个发型很衬你。”
徐相悦眨眨眼睛,听他继续道:“没在一起了,廖莎莎年初结婚,还叫了我们去吃喜酒,嫁了个初创公司的老板,是她家里人介绍的,对方比她大七岁,看样子对她还不错。”
“怎么说?”徐相悦好奇,“你们联系很多?”
“感觉,她先生看她的眼神很……包容,我甚至想起很久以前我爸和我妈给我的那种感觉。”闻度耸耸肩,“没想到吧,我也很信第六感的。”
徐相悦半懂不懂,说包容或者温柔她都懂,但说到他爸妈之间那种感觉,呃……
她不懂,她印象里徐彬和谢温玉之间争吵多过温情,那俩人,是就一个病人的不同治疗方案都能吵一顿的,吓人。
但她没多说,只哦了声,感慨一句:“真是没想到,果然是物是人非。”
“班长去了建筑设计院,副班长还在读博,学生物材料的,说是延毕了,坐你前面那个卢霄,他读了师范,研究生毕业之后考进了我们母校的初中部,教物理……”
闻度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给徐相悦数当年的同学现在的发展,还说到他们的班主任,说她前年生了一场不小的病,好了以后头发都白了半边,学校照顾她身体,也不让她带高三了,终于可以好好歇歇。
徐相悦忽然间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备战高考最后那段时间,头顶的电扇嗡嗡转动着,吹动摊开的书页,抽屉里一分为二,一边放着书,一边放着伞呀本子呀之类小点的东西。
还有更多的书和习题册、卷子,高高摞在桌面上,她还记得她当时用的书立是蓝色的,有鲸鱼图案。
教室里特别安静,有人在默背课文,有人在趴着睡觉,她在做什么呢?也许是在整理笔记。
闻度在做什么呢?她想不起来,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见她听着听着眼神开始有些发直,像是陷入了回忆里,闻度悄悄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眼睛里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笑意。
他以前只这样看过她的背后,有一次他帮语文老师发卷子,发到她时,她正趴在桌子上补觉,他便站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将卷子轻轻盖到她头上。
本来她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她同桌一笑,她就醒了,当场抓包他的恶作剧。
那群少年人的笑声好像在在这一刻突然就穿越时空,直达现在。
徐相悦像是终于察觉到他停了下来,眼睛一动,向他看过去。
闻度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笑着随意问道:“你学医怎么想到选外科?外科是不是很辛苦,每天都要做手术,站很久,静脉曲张的风险很大吧?”
“你还知道这个呀。”徐相悦忍俊不禁,眼睛都弯了起来,“其实还好,也没有很辛苦,内科也有内科的辛苦,各有各的不容易,但是……我很喜欢外科的快节奏,和带来的成就感。”
内科很多疾病都是慢性病,是治不好的,所有药物和治疗手段都是稳定病情,缓解症状,延缓发展。
“有的时候会觉得受打击,不管医生多努力,病人的痛苦始终会存在,伴随终身。”徐相悦笑道,“但是外科会好一点,比如说你吧,你得了……”
“跳过跳过,跳过这个具体的病名!”听到这里,闻度立刻打断她的话,朝她双手合十,“求你给我留点面子!”
徐相悦顿住,眨眨眼,脸上浮现出带着揶揄意味的忍俊不禁,点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才继续道:“你们手术做完,就回归正常生活了,比你严重的病人,不用再担心它会脱出,不用大解完以后清洗干净然后再托着塞回去,而是像没有这个烦恼的人一样,清清爽爽,多好,这就是医生的成就感。”
她托着腮,脸上挂着淡笑:“我也知道这没什么,比起其他的课题,还有疑难杂症,它是不值一提的,但是,我还是会很高兴。”
有时候坚持下去,只要这一点高兴。
闻度看着她,静静地听她将这些话说完,笑着道:“就像我去参加签售,有读者跟我说,闻老师我第一次看你的书是在大学,现在我已经当妈妈了,会给我孩子读你写的故事,那个时候我就很有成就感。”
“就是这样。”徐相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表示好奇,“你是怎么走上写作这条路的?”
以前作文被语文老师表扬的人里可没有这人的一席之地。
“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产生了表达欲,提笔就写。”闻度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摇摇头失笑,“会不会有人看,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写完就投稿,那个时候还是杂志,很幸运,第一次投稿就过了。”
他说了一本很知名的期刊的名字,《童话大世界》,徐相悦小时候也看,家里每年都会给她订好几本期刊和报纸,都是适合儿童和青少年看的,其中之一就是这本。
“原本只是一个几千字的短篇,但编辑看了之后觉得这对主角还不错,建议我可以围绕这对角色多写几篇,写着写着,就变成一本书了。”
徐相悦好奇极了,拿起手机问道:“所以你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我搜搜。”
“……啊?”闻度一向对自己的作品都是骄傲的,但偏偏这个时候莫名觉得不好意思,有点被熟人看着跳舞的尴尬,“呃、不用……了吧,那是给小孩看的……”
“怎么会,成年人也爱看童话故事的。”徐相悦摇摇头,直接搜他名字。
他不说没关系,她可以搜的呀,他微博昵称都是本名。
“是这本吗?刺猬小姐?”
找得可真快,闻度一边嘀咕,一边有些局促的点点头,嗯了声。
“我来看看讲什么的。”徐相悦饶有兴趣的点开阅读软件,找到这本书。
但发现居然还要会员,干脆顺手开了一个月的,将这本书和闻度的其他作品都加入书架。
接着很惊讶的抬头看向他,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似的:“这么多本啊,一二三四……十多本了,这才几年……你产量、高产赛母猪?”
闻度:“???”你这话也太糙了姐!
“有一段时间表达欲很旺盛。”闻度觉得耳根有些发热,有些想抬手摸摸,又不好意思,赶紧握住水杯,集中注意力解释道,“那个时候出版业还很繁荣,年头出一本,年中又出一本很常见,而且是签给不同出版社的,时间可能凑巧碰上,有的出过纯文字版,后来又出绘本版,加起来就多了。”
“可是我听说过好几次杂志闭刊的新闻。”徐相悦列举了几本杂志的名称,都是他们念书时很流行的青春文学类刊物。
她感慨说:“虽然早就不看了,但听说这种事,还是觉得可惜,像是一代人的青春落幕了。”
“但文字永远不死。”闻度看着她温和的笑笑,“它只会找到新的载体,和新的传播方式。”
“比如网络?”徐相悦朝他晃晃手机,眼角堆出笑意。
闻度点点头,笑着举起杯子,朝她那边示意了一下。
徐相悦和他碰了碰杯,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
“还能再来一杯么?”闻度介绍说,“金菲士也不错,很清爽,适合现在的天气。”
徐相悦犹豫几秒,还是爽快的点了点头,叫来服务生,再要了一杯酒。
闻度还是只能喝苏打水,他有些无奈的摇头,说真是可惜。
“等你彻底好了再来吧。”徐相悦笑笑,“你也不想这才割完,没几天又长肉球吧?”
“我还以为能割以永治……”闻度耸耸肩,“看来是我想多了。”
徐相悦嗤了声:“怎么可能,这个病本来就跟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关,除非你能彻底把生活习惯往好了改,但是……光是工作,就很难做到不久坐或者不久站吧?”
“生活所迫。”闻度开玩笑的说了句。
说完却忽然低头看一眼她的腿,“你平时上手术要一直站着吧?”
徐相悦一愣:“怎么了?”
闻度笑笑摇摇头,话音一转,问道:“马上就要周末了,你能休息吗?”
“不能。”徐相悦也摇摇头,撇了一下嘴角,“还要带孩子。”
这下换闻度一愣,他下意识的问:“不是你的吧?”
徐相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十七章
徐相悦确实要带孩子,但却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几乎是眨眼之间,儿童节便到了,之前叶晴光过来,就跟她说过,家里大人让她们两个做姐姐的,带两个弟妹出去过儿童节。
徐相悦和两个小孩的关系还可以,倒也不至于用值班的借口来躲避,将他们全都扔给叶晴光。
一大早刚起来没多久,便听见门铃叮咚作响,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咖啡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她亲妈谢温玉和丈夫沈济开,俩人提着东西,还一人一边牵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她才到母亲肩膀高,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这是遗传了谢温玉的,同是她的女儿,徐相悦就没遗传到这点,生得端庄有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甜美不足。
不像小姑娘,甜甜的叫她:“二姐早上好!”
就让她忍不住笑一下:“容容好像又长高了点。”
“三点五二厘米。”沈月容认真的朝她竖手指,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大人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失笑,谢温玉还调侃说:“只有你这个小豆丁才这么在意这0.01厘米,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我高了。”
小姑娘立刻噘嘴,往徐相悦身边一靠,嘟囔道:“那能一样吗,每个人体质不同。”
徐相悦觉得好笑,她还懂挺多,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
“但是我高中就不长了。”她捏捏沈月容的脸,“你这叫厚积薄发。”
小姑娘立刻用力点头,把手里提的袋子递给她,“这是我大姐送给你的礼物。”
她说的大姐,是沈济开的大女儿,早年跟着离婚后的亲妈去了国外,不怎么回来,这些年徐相悦和她见面的次数一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但关系还可以,主要原因是对方现在的研究领域主要是在结直肠癌基因检测相关,倒是和徐相悦的工作领域有所交集。
偶尔会互相发邮件聊一下专业上的问题,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这种交往并非因为我的后妈/后爸是你妈/你爸,仅仅是因为算是同行,不约而同的在维持自己在学术领域的人脉。
多个朋友多条路,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需要对方的帮助。
徐相悦接过袋子,往里一看,是个大牌的盒子,“你什么时候去你大姐那边玩啦?”
“我没去,爸去的。”小姑娘应着,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还弹了两下。
徐相悦看向沈济开,沈济开笑着解释道:“去出差,公司有个项目要去德州考察,顺便过去看看她。”
大概是因为分开得太久,沈济开和这个大女儿的关系很一般,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还是惦记的。
徐相悦恍然大悟,道了声谢,看向谢温玉:“要来一杯咖啡吗?”
“你还没吃早饭?”谢温玉一边问,一边帮她收拾着散在茶几上的文献资料,“又熬夜了?”
“没有。”徐相悦立刻矢口否认,“睡得早得不得了,都没到十二点。”
谢温玉一噎,半晌才叹出口气,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她自己也是这一行的,这些年从普通小医生做到科主任,一路从讲师评到教授,退休后又去了私立医院,数不清的病人慕名而来,这一切也是用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汗水换来的。
有时候谢温玉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矛盾的母亲,一面鞭策徐相悦上进,希望她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一面又心疼她熬夜会坏了身体,会想其实不那么努力也没什么,反正日子过得还不错,不是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想法也有改变,她对沈月容的要求,就没有这么高。
人心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徐相悦给沈济开和谢温玉倒了咖啡,又给小朋友用鲜奶和红茶浓缩液兑了瓶奶茶。
她在沙发这一头坐下,和谢温玉夫妻俩离着一段距离,客客气气的聊着天,很像他们之的关系,熟悉有余,亲近不足。
谢温玉问她:“之前你说腰不舒服,去拍片子没有?”
“没有,后来它又没事了,算了,等到时单位体检再说。”徐相悦不太在意的回答道。
“还是要去看看,给你带了个理疗仪,记得用。”谢温玉拍拍带来的另一个盒子。
徐相悦应了声好,接着又开玩笑:“妈你也到了要买保健品的年纪了,沈叔叔你可要看好她,别让人骗了钱。”
“骗钱不怕,人没事就行。”沈济开笑着应道,又说,“你也多注意休息,年轻时不保养,以后才难受,你妈妈现在腰椎颈椎都不好,胃也不太好,就都是职业病闹的。”
徐相悦笑着应了声知道,话音刚落,门铃声又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应该是相亭他们来了。”她起身去开门。
见门外只有徐相亭和叶晴光,还愣了一下:“章阿姨和我爸都没来啊?”
“没呢,我昨晚回去了,早上顺便把相亭捎上,就不麻烦他们跑一趟了。”叶晴光应道,搬着一个大纸箱进了门厅。
徐相悦连忙帮忙,问道:“这什么,不会又是荔枝吧?”
“可不就是嘛。”叶晴光无奈道,“我说吃不完这么多,我妈说分分就行了,谢阿姨他们来了么?”
听到叶晴光提到自己,谢温玉赶紧出来打招呼。
但看着荔枝,又忍不住冲徐相悦埋怨:“你爸这个人就是这样,只喜欢安逸的生活,放了那么多年外科医生,现在去种树,我真的服了,他就不能为你和他儿子想想?人走茶凉,你不在那儿,谁还看你面子?他自己享受到了你爷爷奶奶带来的便利,就撒手不管你们,我真的……”
骂了一通,想到徐相亭还在,又只能将没说完的话忍了回去。
也许对于她来说,徐彬所谓的随遇而安,其实只是不求上进、贪图安逸罢了,真是白瞎了家里能提供给他的资源。
徐相悦笑笑,劝道:“他有他的想法,都这个岁数了,由他去吧,相亭才多大,就算他一直奋斗在岗位上,能不能坚持到相亭大学毕业谁知道啊,相亭学不学医都两说呢,至于我,我有老师有同门,还怕没人关照我么。”
这年头,少操点心,多活几年,多享几年福,比什么都重要。
她看一眼谢温玉:“你也是,再怎么也没身体重要,现在环境也不好,说得难听点,要是有个万一,别说能不能帮到容容,还能不能看到她结婚生子都不好说。”
这话真是说得不忌讳,谢温玉立刻呸了两声,嗔怪道:“坏的不灵好的灵,你这孩子真是不讲究,这话怎么能乱说。”
徐相悦耸耸肩,抱着荔枝箱子往屋里走,听到沈月容和徐相亭在聊动漫盲盒。
“我只有这一个,你都抽完了吗?”
“没有,我抽不到那个隐藏款,爸爸爸爸,我今天能不能买一个?”
沈济开爽快应道:“让姐姐带你们去抽,抽到想要的为止,我报销,今天过儿童节,你们最大。”
“好耶!谢谢爸爸!”
“谢谢沈叔叔!”
好家伙,徐相亭那个鸭公嗓,徐相悦听得忍不住嘴角抽搐:“徐相亭你这嗓子,是变声了还是热气啊?”
徐相亭跳过来,拍拍她肩膀:“二姐,爸说,我马上就要长大了,嘿嘿。”
“我还以为你荔枝吃多了热气呢。”徐相悦笑道。
那又怎么样,是要长大,又不是已经长大,再说了,男孩子要真的懂事,还早得很呢。
徐相悦想到这里,伸手胡噜了一把他的头毛。
谢温玉和沈济开还有其他事,很快就离开了,徐相悦吃过简单的早饭,和叶晴光一块儿,带着两个小的出了门。
天气特别好,也可以说是相当热,但这不影响游乐园的生意。
到处都人头攒动,多的是小孩哥小孩姐,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卡通发箍,个个都玩得脸红扑扑的,满眼放光。
两个小屁孩一进门就被这种气氛感染,瞬间激动起来。
“姐!姐姐姐!我要去玩云霄飞车!”
“我想去玩疯狂大摆锤!”
一边是游乐园锣鼓喧天的音乐声,一边是小孩兴奋异常的尖叫声,小女生的尖细高亢,和变声期小男生破自行车咯吱响的声音混合到一起,徐相悦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什么叫“呕哑嘲哳难为听”,她今天算是体会到了,大文豪果然是大文豪,寥寥数语,就将这种难听的声音描绘得恰如其分。
闻度你快来学!
叶晴光见徐相悦原本好好的脸色已经逐渐变得眉头紧皱,一副马上就要翻脸的模样,偏偏两个小屁孩还不会看眼色,还说要吃雪糕,已经开始交流哪一款哪一个味道更好吃了,顿时忍俊不禁。
妈哟,你俩是真不怕挨揍啊!
“好了好了,你俩慢点说话,一会儿该口渴了。”她赶紧戳戳徐相亭的后背,“别嚷嚷这么大声,你嗓子还要不要?听得见的,你嗓门一大妹妹也跟着大声。”
说完让他俩猜拳,“谁赢了先去玩谁的,不过先说好,我和你们二姐不上去哈。”
沈月容啊了声,扭头去拉徐相悦的手,问道:“二姐你不玩啊?”
“我怕我吃的早饭会吐出来。”徐相悦实话实说,“你们上去吧,我们在下面等你们,下来了去吃雪糕,午饭去吃自助餐厅?”
“好!”小姑娘干脆的应了声,回头和徐相亭猜拳,输了也没所谓,只是早一点玩和晚一点玩的区别而已。
看着他们排队坐上了车厢,徐相悦松了口气,嘟囔道:“赶紧的吧,今天赶快过去,我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说着往旁边的叶晴光肩膀上一靠。
她还用脸蹭了蹭叶晴光的肩膀。
叶晴光笑着拍拍她肩膀,安慰似的问道:“那一会儿我们去坐旋转木马?或者碰碰车?”
“不要,不想。”徐相悦叹气,“小孩好吵啊,我不喜欢小孩。”
“不喜欢就不喜欢。”叶晴光笑眯眯的道,“你甚至可以不生小孩,你不生我也不生,我们到时候一起养老。”
徐相悦一听这话,立刻站直身,“……倒也不必说到那么远去!”
叶晴光听了刚要笑,就听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徐相悦?”
她立刻扭头看过去,见是个陌生的男人,光洁的额头大方露出来,短发简洁干练,一双瑞凤眼明亮有神,气质温润,走过来时风吹动了他衬衫外套的下摆。
突然就想起读书时在女生中很受欢迎的那种干净清爽的少年,她忍不住眨眨眼,戳戳徐相悦,小声问:“谁呀?”
徐相悦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竟然在这里也能见到闻度。
她匆匆应了叶晴光一句:“我同学。”
接着就问已经走到她面前的闻度:“你也带孩子?”
“当然不是。”闻度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是来当观察者的,通过实地观察和切身体验,深入了解现在的小朋友大朋友都喜欢什么,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更真实、更能让读者产生共鸣的作品。”
徐相悦:“???”
她听见叶晴光发出了一声“噗”,忍不住嘴角一抽:“……说人话。”
“人话就是,我是来采风的。”闻度笑眯眯的回答道,脸上表情看上去轻松又愉悦。
看向她的目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清凌凌的,让徐相悦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山林间流淌而出的淙淙溪水。
在阳光下安静的流动着,不紧不慢。
但她完全没有被迷惑,反而面露震惊和不解:“采风?你认真的?”
她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一眼呜哩哇啦发出尖叫的游客,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徐相亭那个大声公鸭公嗓的声音。
“这有什么可采风的,你不觉得吵吗?”她问闻度。
脸上表情特别真诚,只有强烈又纯粹的疑惑。
闻度被她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抿着嘴唇眼角一皱,温声道:“采风还有一个说法,叫游山玩水。”
你可以理解成我是出来玩哒。
徐相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十八章
徐相悦和闻度刚说了几句话,俩小屁孩坐完一轮云霄飞车下来了。
俩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兴奋,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还意犹未尽的边走边回头看。
“姐!我们还想玩一轮!”徐相亭嗷嗷叫着,朝她们冲过来。
徐相悦回头看一眼,叹口气:“想玩就去呗,不过刚才容容不是说要去玩疯狂大摆锤么,不玩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下午再去玩那个。”沈月容蹦跳着应道。
还是小姑娘声音好听,徐相悦捏捏她的脸,塞给她一包纸巾,“擦擦汗。”
沈月容一边拆纸巾分给徐相亭,一边好奇的偷看一旁的闻度。
闻度见她看自己,就笑眯眯的冲她眨眨眼。
她的视线立刻就收了回去,悄咪咪的问徐相悦:“姐,那边那个人……你认识吗?”
说着朝闻度那边小幅度的撇撇嘴角。
她以为自己超隐蔽的,其实闻度什么都知道,就差笑出声了。
徐相悦也很无语:“……那是我同学。”
“嗯???”小姑娘一愣,脱口而出问道,“确定是同学吗?你们真不是早恋?”
徐相悦:“???”
叶晴光和闻度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好家伙,还早恋呢,再过两年你的哥哥姐姐们就都三十而立了。
徐相悦噎了一会儿,觉得这孩子很不对劲:“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想到这上头的?难道你……”
“我说错了,说错了!”沈月容涨红着脸,尴尬极了,连忙拽拽她姐的胳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徐相悦乜她一眼,“我警告你,不准早恋,你才多大,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考上高中。”
“我知道啦!”她连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道,“我这不是听老妈说过想给你介绍男朋友吗,一时就想歪了,嘿嘿。”
徐相悦闻言一愣:“……什么玩意儿?”
给她介绍男朋友?徐相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下次你再听到,就跟她说,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辅导你考上高中,我说的。”
沈月容哦哦哦的点头答应。
但她又很爱刨根问底,应完立刻追着问道:“那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徐相悦:“……”
这下连叶晴光和徐相亭都好奇起来,不约而同看向她。
闻度也愣了愣,下意识就想帮忙解释,还没开口,就见徐相悦抬手给了小姑娘一个脑瓜崩。
“当然不是,同学同学同学,重要的事说三遍!”
沈月容这才吐吐舌头有些讪讪的笑了两下,抬手摸摸脑袋。
徐相悦这时才想到闻度,也有些不好意思,转头一看,就见他正抬头看着在半空轨道上行驶的飞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闻度你去不去玩?”她干脆直接问道,“去的话帮我带带小孩?”
闻度竟然也不意外她提要求提得这么利索。
好像在记忆里她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大大方方的,会直接说自己需要帮助,也会直接承认自己的不足。
“谁规定第一名就必须所有题都会的?我要是都会,我就去给大家出题了。”
回忆突如其来,那道清脆的声音在此刻尖叫声不绝于耳的环境里那么清晰,以至于他差点分不清现实和记忆。
闻度点点头,应了声好,将手里的矿泉水瓶和手机、钱包都交给徐相悦,“我怕一会儿掉下来。”
徐相悦接过东西,开玩笑道:“你真放心啊,不怕我卷款跑了?”
“怕什么,我有人质。”闻度笑吟吟的,声音很轻快,甚至有些隐隐约约的得意,说着还看一眼徐相亭,“而且还是两个。”
两位小·人质·屁孩:“???”
这话听起来好怪,不确定,再听听。
“行吧。”徐相悦耸耸肩,看他一眼,主动提及刚才的事,“小孩子误会了,乱讲的,你别介意。”
“童言无忌。”闻度笑着摇摇头,“我不介意,你也别放心上。”
徐相悦笑起来,转头嘱咐两个小孩:“你们俩跟紧大人,别落单。”
闻度这时从她侧后方探出半边身子,还朝俩小孩伸手,笑眯眯道:“认识一下,我叫闻度,‘崔九堂前几度闻’的闻度,你们姐姐的同学。”
沈月容因为刚才闹了乌龙,这会儿面对他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一旁的徐相亭。
于是徐相亭就先跟他握的手,一本正经的道:“我叫徐相亭,相信的相,亭台楼阁的亭,是我姐的弟弟。”
闻度抿着唇嘴角一弯,看向沈月容,沈月容这时像是缓过来了,学徐相亭的样子也跟他握握手:“我叫沈月容,花容月貌的月容,是我姐的妹妹。”
这句式……语文老师得让他们到班门口罚站三天!
徐相悦嘴角抽了抽,表示无语:“三方会晤赶紧结束,去玩一趟下来该去吃午饭了,抓紧时间,别耽误事。”
一大二小闻言立刻恢复如常,一边喊着走走走,一边转身跟上排队的游客。
叶晴光看够了热闹,看他们走远了,才重新靠近徐相悦,用肩膀碰碰她,诶了声。
问道:“真的只是同学吗?”
问题和沈月容问的是一样的,但是比那的八卦意味明显太多了,充斥着揶揄和打探。
翻译过来就是:不会是谈恋爱了故意不告诉我们吧?
徐相悦一噎,无语的白她一眼:“当然不是。”
叶晴光眼睛一亮,刚要追问,就听她继续说了句:“还是我的病人,他手术还是我老板做的。”
叶晴光:“……”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沉默半晌,看着远处夹在排队人群里的闻度和两小只,仨人相处得真不错,才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能头靠头的凑到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了。
越看她的眉头越得越紧,以至于徐相悦察觉后忍不住疑惑:“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叶晴光摸摸下巴,有些疑惑,“我怎么感觉你这同学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徐相悦一愣,啊了声:“确定吗?在哪儿,不会是在我的高中班级毕业照里吧?”
叶晴光失笑:“当然不是,我再仔细想想。”
徐相悦哦了声,把闻度的手机塞进自己包里,去一旁的小摊买水。
游乐园为了方便游客(划掉,做生意),设置了随处可见的流动小摊,小摊的外型都很可爱趣致,比如蘑菇、熊猫之类,云霄飞车附近的就是一间外型是小熊猫的小摊。
徐相悦过去要了两个香草味的甜筒,回来后发现那三个已经不在排队的队伍里了,应该是已经轮到他们去玩。
等她和叶晴光把甜筒吃完,就看见三个人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哇,那个眼神,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兴趣高昂,两眼放光,感觉还能再来一轮。
但徐相悦绝不可能再让他们来一轮。
“十二点了,走吧,去吃饭。”她用纸巾擦擦手,然后转身一边往人群外走,一边挥挥还没扔的纸巾,“去自助餐厅的游客这边走~”
结果闻度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倒是有就在旁边的真游客大姐被吸引了,真的问她:“自助餐厅在哪儿啊?你们游乐园服还让餐厅员工来这里揽客啊,怪辛苦的。”
啊这……
徐相悦顿时尴尬,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跟我家里人闹着玩的。”
边说边扭头去看闻度和叶晴光他们,脸上神情相当局促。
徐相亭和沈月容两个小屁孩乐得捧腹大笑,看笑话可给他们看爽了。
叶晴光连忙上前拉住她胳膊,忍着笑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们。”
同样忍俊不禁的闻度则是一边按着一个脑袋,催两个小的:“走快点,别让你们姐姐等急了。”
刚才的大姐发现自己误会了,也相当忍俊不禁,还跟她说了声不好意思。
徐相悦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腾一下就升高起来,讷讷的抿抿嘴,立刻加快脚步离开这个让她发生尴尬的地方。
一直到走出很远,已经彻底远离云霄飞车区域,徐相悦才终于觉得缓过来了,正准备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问他们下午怎么安排,就听见耳边突然传过来一声轻笑。
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闻度慢悠悠的说了句:“这算不算一次外向换来终身内向?”
徐相悦:“……”
“噗——”两个小的又开始了嘴巴放屁了:)
这下是真的忍不了了,这不比他住院时叽叽歪歪扭扭捏捏还讨厌?
徐相悦感觉自己已经恼羞成怒,拳头一硬,下一秒就锤到闻度肩胛骨的位置去了。
“咚”,一声短促沉闷的声响过后,她眨眨眼,说了句:“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你了。”
没诚意就算了,语气还相当做作,闻度明明没觉得多疼,但却忍不住抖了一下。
徐相悦锤完他,扭头凶巴巴的朝两小只吼了声:“笑什么笑,笑饱了是吧?”
俩人立刻闭嘴,小跑着跟上。
徐相悦这下心里舒服了,哼了声,继续大步往前走。
闻度落后在她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其实很有意思的,大概是因为她和他已经过去的青春时代有关,所以每次看着她,都会让他不由自主的进入回忆。
他以前有这样看过她的背影吗?应该有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排队做操的时候,她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上台领奖的时候……
还有一次他莫名其妙被不知道哪家的疯狗追着要咬,被正好从旁边文具店出来的她拽着他从巷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天的徐相悦,就像是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女侠。
多亏了她,那天之后没过多久,他爸就打听到,那边有一户人家的狗把邻居咬伤了,赔了不少钱,之后没过几天,城市打狗队就出动了,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的毛孩子紧紧关在家里,生怕遭殃。
闻度至今也不太确定咬伤人的狗是不是那天追他的那条,但确实是她的帮助让他避免了一场被恶犬撕咬的灾祸,要知道狂犬病可是很吓人的。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自助餐厅,下单买券的时候,闻度上前道:“我来吧。”
有人请客当然好了,徐相悦立马往旁边一让。
闻度一边跟服务员说五位,一边要拿手机出来扫码,结果一摸口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徐相悦那里呢。
赶紧朝徐相悦伸手:“我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吧?”
这询问语气听得徐相悦一囧,搞得好像她不把他手机还他了似的。
她赶紧把闻度的手机从包里掏出来递过去。
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机壳图案是一只非常漂亮又威风的阿拉斯加犬,吐着舌头像是在笑,看上去怪可爱的。
想到他画的画里最开始的主人公就是一只阿拉,忍不住问道:“这么喜欢阿拉,是因为这是你的……宠物?”
闻度摇摇头,“不是,我没有养狗。”
“这么喜欢,怎么不干脆养一只算了?”徐相悦问道,想起以前发生的事,好奇猜测道,“不会是因为以前那件事,心里有阴影了吧?”
“不至于。”闻度失笑,他不是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性子,不养只是因为,“这种大狗子,还是雪橇犬,不太适合在城市里饲养,尤其容城的天气闷热潮湿,别人养我无可置喙,但我自己总归是更希望能给它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了。”
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就像养孩子一样,确实月薪三千也可以生养孩子,富有富的养法,穷有穷的养法,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过不了心里那关。”
徐相悦静静听他说完这番话,想了想,也没什么更合适的话要说,便冲他一翘大拇指:“真有觉悟。”
听得出这是真心夸奖,闻度便笑起来,眼尾弯弯的。
见他们有话聊,叶晴光便先带着俩小的去拿吃的,徐相亭还想喊徐相悦呢,二姐都到了嘴边,就被一把拽走了。
“你真的好不懂事呀!”
徐相亭一愣:“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吃饭不叫人不会没礼貌吗?”
叶晴光:“……”看吧,就说男孩子懂事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十九章【VIP】
第19章 第十九章(三合一)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儿童节的游乐园到处都是人,音响放得震天响,随处可见蹦蹦跳跳的小孩,尖叫声、欢呼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徐相悦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氛围,太吵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但小孩喜欢,这没办法,她忍忍就过了,一年就这么一个儿童节,而且游乐园里面卖的小吃真好吃啊,从自助餐厅出来之后,她是逢小摊必停。
旋转木马旁边的鲜奶乳茶比绝大多数奶茶店的都好喝,而且真能喝出是鲜奶,而非植脂末。
疯狂大摆锤旁边的芝士热狗也香,外壳酥脆,芝士拉丝,热狗还会爆汁,吃了绝对不亏。
跳楼机那里的冰淇淋鸡蛋仔也很棒,鸡蛋仔的奶香非常浓郁,热乎乎的,和冰凉的冰淇淋搭在一起像是在吃什么冰火两重天。
还有旋风土豆、西班牙油条,以及各种造型的雪糕,好看不说,味道还丰富多样,闻度带着两个小孩玩得忘乎所以,徐相悦吃得不亦乐乎,叶晴光根本劝不住。
说冷热交替指定得窜吧,人家根本无所谓,“死不了就行,最多吃点止泻药咯。”
可能学医的都这么艺高人胆大吧,叶晴光很快就放弃了劝说。
等闻度他们从跳楼机上下来,徐相悦擦擦手,掩着唇打了个饱嗝,问道:“还有什么项目要玩但没玩的?走吧,继续。”
哎呀,难得过节嘛,就该满足一下孩子。
闻度都被问沉默了,原因无他,这人说话一股雪糕的奶香味,冲到他了!
徐相亭和沈月容说要去打气球,想要玩偶,于是一行人转道往射击区走。
走出去一段路之后,闻度才忍不住出声问徐相悦:“你吃了多少雪糕?”
“没多少啊,四五根吧。”徐相悦回答道,接着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吃雪糕了?”
他们下来之前她不是吃完了吗?嘴都擦干净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闻度闻言扭头看她一下,见她真的疑惑,忍不住嘴角一抽。
“……一身的雪糕味,我会知道也很正常吧?”
受职业习惯影响,他的观察能力本来就比常人更好一些,感官也更敏锐,何况雪糕的味道甜丝丝的,本就有别于她身上原来的木质香调的香水味。
徐相悦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这里的小吃都做得不错,你感兴趣也可以尝尝。”
“小心拉肚子。”闻度说了句,看她一眼,故意问道,“徐医生,这点不用我提醒吧?”
徐相悦心情好,听了这有些揶揄的话也无所谓,还跟他逗趣:“徐医生是谁?我不认识,你介绍我认识认识?”
这就是耍赖了,闻度听了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
说实话,这不太符合他对印象里的徐相悦的认知,可能是随着年岁增长,人的性格习惯和处事方式都会改变。
当然,也可能她一直都这样,只是因为他们以前没有那么熟,所以无缘得见她这样的一面。
但闻度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包含着想要探究的好奇心。
尤其是看到她微扬的嘴角和舒展的眉眼时,这种情绪就会变得格外清晰。
对一个人的好奇意味着……
“到了到了,姐姐姐,给我money!”
“我想要那个海绵宝宝,那个loopy也不错。”
“我给你打,先让我玩,求求你~”
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吸引了闻度的动静,他定神一看,就见徐相亭和沈月容正抓着同一把射击枪,谁都不肯先松手。
徐相悦没什么谁必须让着谁的想法,很干脆的让他们猜拳,如果猜拳不行,“那就比期中考试分数,谁分数高谁先,这很公平吧?”
俩小孩:“……”你可真是个魔鬼:)
场面立刻就变得和谐有爱起来,俩人有商有量,徐相亭猜拳赢了,还说是,我先给你打个样。
闻度失笑不已,扭头去看徐相悦,冲她眨眨眼。
徐相悦也看过来,和他四目相对,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闻度往她那边挪了半步,头一歪就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句:“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吗?”
徐相悦:“……”
闻度见她无语,不由得再度失笑,转移视线看向人堆里的两个小孩。
他很快就发现两个小的眉眼间都和徐相悦有着一两分相似,又听他们一直叫她姐姐,于是猜测他们应该是亲姐妹亲姐弟。
但让他觉得有些好奇的是:“他们俩是双胞胎?”
徐相悦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主动解释说:“他们是我爸妈离婚后,各自和现任再生的孩子。”
闻度没想到答案竟然会是这样的,登时错愕地望向她,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震惊。
“怎么这样看着我,不信?”徐相悦好笑的问道。
“不是……”闻度迟疑的摇摇头,像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没有想到,你看起来不像是……上午坐云霄飞车的时候我跟他们聊天,听他们说都读初中了,那就起码是十三四岁,也就是你爸妈分开的时间还要再往前一点,那个时候……你多大?”
可是他们做同学的两年里,他从来没有发现,也没有听谁说起过,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从她身上闻度完全看不到单亲家庭孩子容易出现的那种焦虑、敏感、富有攻击性,反而情绪稳定、自信开朗,擅于与人交往。
“小学的时候吧,过不到一起去就离呗,总不能勉强绑在一起一辈子。”徐相悦回答道,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闻度有些小心的问道:“那你心里……会不会觉得、嗯……”
他有些吞吞吐吐,但徐相悦已经听明白,眉头一挑:“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因为他们离婚,就受到伤害?”
“没有。”不等闻度做出反应,她就率先坚定摇头,“他们只是不再是夫妻,但仍然是我的父母,反而他们分开以后,不再争吵,我的生活就变得更正常更平静了,学习环境也更好。”
徐彬和谢温玉对彼此可能至今都还有各种不满,但是对她,是真的做到了为人父母该做的一切。
供书教学,关心衣食,留意她的心理健康,和老师保持联系,为她的专业和职业道路选择提供意见,她愿不愿意听是一回事,他们真的有做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你们不知道我爸妈离婚了也很正常,就连老师都不知道,只有班主任因为家访过,听我奶奶说起,才知道的。”
闻度恍然大悟,和她说话的态度立刻恢复正常,笑道:“难怪你和两个弟妹关系这么好。”
“主要是他们不讨嫌。”徐相悦强调,“他们很懂事,很有礼貌,也有分寸感,这样的小孩没人不喜欢,大多数人不喜欢的只是熊孩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徐相亭和沈月容发出一声欢呼,他们定睛看过去,原来是他们射中了一只小鸭子的玩偶挂件。
徐相亭拿着跑过来递给徐相悦:“这个给二姐。”
“我的呢?”叶晴光立刻问。
徐相亭说:“你又不喜欢鸭子,我给你打别的。”
“那你快去。”叶晴光立刻朝他挥手。
他信心满满的去了,结果接下来却颗粒无收,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还被沈月容笑了一顿。
气呼呼道:“你笑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射中一个东西。”
“你给我等着!”小姑娘信心满满,“要是我真射中了,以后你就要叫
我姐!”
“你射中再说吧,哼哼。”他很不服气。
徐相悦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笑眯眯的,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毛绒绒的小鸭子。
她一共给他们买了二十次机会,一人十发,徐相亭已经打完了,现在就剩十次机会,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沈月容的了。
一连五发都不是打偏,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徐相悦看着她神情渐渐从镇定自若变得有些紧张。
虽说只是玩闹,但如果真的一直到结束她都颗粒无收,肯定会难过,可是徐相悦也没办法帮她,因为她也不会。
叶晴光也不会,两姐妹对视一眼,都做好了一会儿哄孩子的准备。
闻度却忽然凑近徐相悦低声问道:“要帮帮她吗?”
“我又不会射击。”徐相悦应了句,说完一顿,抬头看向他,惊讶道,“你会啊?”
“在国外那几年跟同学学的。”闻度笑着点点头,“如果你需要的话,或者……你想让她接受一下挫折教育?”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如何面对失败,也是一门需要学习的学科。
可问题是,“我又不是她爸妈,为什么要负责教她这个?”
徐相悦松口气,冲举着枪迟迟没按下扳机的沈月容喊了声,把她叫过来,语气随意的道:“还剩几发?你闻度哥也想玩,你们一块儿玩呗?”
沈月容啊了声,把手里的枪递给闻度,“那闻度哥你玩吧,我不玩了。”
“我们一起,我教你。”闻度笑眯眯的拍拍她胳膊,“放心,我学过的。”
沈月容一愣,下意识看向徐相悦,徐相悦冲她点点头,摆摆手:“去吧,赶紧打完,不是还要去抽盲盒?快点,一会儿天黑了,去吃饭排队要很久。”
“咱们晚上吃什么呀,团个套餐?”叶晴光接着问。
仿佛她能不能打中什么,能不能胜了这场赌局,都无所谓,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还不如晚饭重要。
沈月容忍不住松了口气,朝闻度笑着应了声好。
等他们走了,徐相悦才抬起头看向那边,然后戳戳一旁的徐相亭,诶了声:“一会儿要是妹妹什么都没射中,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男生双手插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射不中才是正常的吧,又没学过,我刚才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徐相悦和叶晴光忍俊不禁,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应是。
徐相悦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对闻度的技术心里没底,学过又怎么样,她还学过用B超机呢,床旁B超不还得请超声科会诊?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闻度还真有两把刷子,过去之后没两分钟,沈月容就抓着只黄色的毛绒绒的小鸡挂件回来了,递给叶晴光。
“我也射到了,嘿嘿。”
徐相悦看看那只小鸡,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鸭子,最后再瞅瞅小姑娘脸上轻松的笑,忍不住咂咂嘴。
“好家伙,这是什么鸡鸭组合,鸡鸡鸭鸭套餐?”
要不今晚就吃这个?
叶晴光高兴的捏捏小姑娘的脸,低声夸她厉害,听她说闻度是怎么教她的。
徐相悦对这种细节毫无兴趣,视线穿过人群,直接看向架着玩具枪的闻度,唇角微抿着,神情认真专注到严肃的程度,仿佛已经屏蔽周围的一切声音。
明明只是一把玩具枪,却被他玩出了真家伙的架势。
徐相悦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嘭”一声气球炸开的声响,才眨了眨眼睛。
连续响了三声,刚好是剩下的最后三枚子弹。
接着徐相悦就看见闻度转身,朝她招了招手。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指指自己鼻子:“我吗?”
闻度见她做这个跟表情包一样的动作,失笑的点点头,又招了招手。
徐相悦就过去了,问道:“叫我干嘛?”
“挑一个。”闻度指指架子其中一排,“连续打中三个气球,可以在这里自选一个公仔。”
徐相悦有些惊讶,随即摇摇头:“不用了,这是你打的,你拿吧,我有一个了。”
闻度想说可是钱是你花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眨眨眼睛笑道:“那我用它跟你换一顿饭,怎么样?”
徐相悦再次微愣,本能和理智告诉她,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个话术听起来,实在太像故意要接近一个人时才会说的话了。
于是她定定看着闻度,直到他被看得开始不自在了,才慢吞吞的问了句:“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闻度立刻便明白,自己借花献佛的心思被她看穿了。
一时很尴尬,觉得耳根都有些发热。
他想辩解,但又觉得说多会错多,于是抿着嘴唇想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
徐相悦像是没发现他的尴尬,转头对问他们想要哪个公仔的工作人员一指架子:“我要那只戴西瓜帽子的企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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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射气球的奖品最后还是被徐相悦笑纳了,但却没有换来想要的这顿饭。
笑死,出了游乐场大门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两位小朋友邀请他了的,问闻度哥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人家说得可好了,“你们闻度哥是来采风的,现在风采完了,该回去创作了,吃得太饱头脑发昏,不利于工作,所以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说完扭头问他:“你说对吧,闻度?”
闻度还能说什么,只能是笑着点点头,应了声是,然后客气道:“以后有机会我请大家吃饭。”
最后看着她的车扬长而去,留给他一脸车尾气。
直到车子都看不见影了,才耸耸肩,忍俊不禁的叹口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是日子太平淡,想生出一些波澜,还是因为回忆从前,被泛黄的青春不期然撞了一下腰?
不知道,他找不到答案,但似乎又并不需要答案。
人的感情哪有那么多因为所以,有时候甚至连逻辑都没有,但也恰恰是这种不确定和毫无逻辑才最美妙。
就像是每天都会走的那条路,某天突然在某个角落出现一朵花,他只会感慨这花真美,不会问这朵花到底从哪来。
“你见色起意就是见色起意,说得那么好听。”关夏禾听了他的自我剖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闻度此刻坐在一间咖啡店的吧台边上,这里是烟雨街17号,是门牌号,也是他两位好友的咖啡店的名字。
祝余给了他一杯橙汁,他接过,反驳关夏禾道:“人和人相处,第一印象不就是看脸吗?”
但是说完又想起住院时发生的种种,那些让人尴尬的场面在脑海中嗖嗖略过,他又有些心虚。
那什么,他不会是抖m吧:)
扯了几句乱七八糟的闲话,三人就说到了晚饭的事。
同样在讨论晚上吃什么的,还有回程路上的徐相悦和叶晴光四人。
“烤鱼?烤肉?寿司?石锅鱼?猪肚鸡?海鲜?”叶晴光坐在副驾驶,一边看手机一边报菜名。
后座两个小孩听得脑袋都乱了,直接选择困难症发作,最后还是徐相悦拍板决定,去吃烤羊排。
搜了家离沈家近的,吃完能直接送沈月容回去,导航输入地址就起步了。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叶晴光忽然说了句:“阿悦,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同学了。”
“……啊?”徐相悦看着前面的红灯,漫不经心的问道,“在哪儿?”
“一次艺术节。”叶晴光说得非常确定,“去年元旦的时候,在国际会展中心那边,有一个插画艺术节,请了很多国内外的知名插画师、绘本画家作家,除了很多展台,还有创作分享和签售会,你同学就去了,闻度对不对,知名儿童绘本作家,同时还是一位插画师,他跟不少知名独立插画师都合作过,那次他还办签售会了,不过是跟戴弥生老师一起,他们合作的《千纸鹤》是上一年度的童书榜十大绘本,
我也有一本呢,不过那次没带去签名。”
她语速很快,语气非常肯定,聊起那一次艺术节,简直是口若悬河,少见的兴奋。
徐相悦一开始都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晴光是在一次艺术节活动现场见过闻度。
这也不奇怪,叶晴光的职业身份本来就是独立插画师,接什么单什么时候全看自己心情,虽然也辛苦,但胜在自由。
况且如今老太太确实是年纪大了,虽然看起来还算硬朗,但老年人的身体还真不好说,身处医疗行业,徐相悦见过太多摔了一跤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过的老人。
也不能全指望保姆,所以叶晴光能在家陪陪她,说实话,她承担了原本属于徐相悦,尤其是属于徐彬的责任。
听完她说的事,徐相悦就笑着问道:“那你要不要补上签名?要的话我跟他说。”
“那当然好了。”叶晴光笑着点点头,语气有些感慨,“真没想到会是你同学,太巧了。”
“是啊。”徐相悦随口应道,启动车子,“最巧的是我们最近碰上面了,这还是我们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次见面。”
叶晴光惊讶:“真的啊?”
“当然,他大学是在申城和英国读的,我是在容城读的,要说有交集,那就是我跟着导师去申城参加学术会议,但那种时候谁会关心自己哪个同学在不在申城啊,又不需要他请客,也没打算请他客。”
她宁可当学术蝗虫,那会儿大家都还有钱,提供的茶歇规格还很高,大佬们自矜身份不好意思多吃多拿,她小年轻无所谓,用导师的话说就是,还是小孩,得多吃才能长身体。
叶晴光听着听着就忽然叹口气,“是啊,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缘分,缘分没到,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缘分要是到了,千里万里……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在家门口见到了。”
徐相悦眉头一挑,觉得这说的不是她和闻度。
但也没多问,反正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将沈月容送回到家,几人没多停留,立刻返回徐相悦住处,叶晴光在楼下取了车,就和徐相亭回去了,临走前徐相悦还拿了几盒药油下来给她。
“同事去港城顺便帮忙带的,明天你回容南顺便给我爸和你妈带回去。”
又嘱咐徐相亭好好学习,等暑假再过来玩,看着他们车开走了,这才转身上楼。
一边上楼一边低头看手机。
谢温玉给她转了五千块,说是报销今天的花费,徐相亭的亲妈章澜缨也给她转了五千,同样说是报销今天去游乐园的费用。
徐相悦算了算,扣除在游乐园门票零食上乱七八糟的花销,还有两顿饭钱,甚至还有油钱,这一趟起码净赚八千,还不用纳税。
好家伙,这不比她每天早出晚归,苦哈哈管病人上手术,二十四小时的班一值一个不吱声好赚多了?
果然还是啃老有盼头!
“我不能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想呢,这是不对的……”
徐相悦一边嘟嘟囔囔,自己劝自己打消这种不合适的念头,一边开门进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玻璃上正倒映着屋子里的陈设,茶几上被谢温玉整理过的资料叠放整齐,沙发上还有两个没来得及拆的盒子,一切看上去静谧又温馨。
徐相悦把电视打开,在晚间新闻重播的声音里拆开两个盒子,很漂亮的一个小号老花托特包,背去上班很合适。
至于谢温玉给她买的理疗仪,说是理疗,其实就是按摩仪里多了个可以发热的艾草包,徐相悦根据自己不算多的中医药学知识判断,应该有且只有味道作用。
她把按摩仪绑到腰上,一边享受按摩,一边给谢温玉发信息道谢,听她说了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嘱咐,又被问起他们科室后续的安排。
谢温玉这条信息刚发过来的时候,徐相悦的手机上正好收到本地新闻推送。
“容城医科大学结直肠(**)外科原主任骆文中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
短短一句标题,就概括了他们科室过去一个月遇到的所有大事。
主任被带走了。
后面副院长下来监督工作,失去老虎镇压的猴子们自由散漫、人心浮动,外三科即将换帅,那都是这件大事发生以后的连带反应。
徐相悦毫不意外谢温玉会问起主任人选,回答道:“暂时还没定,下个星期应该就有消息了。”
总不能一直群龙无首,那样工作谁来干,和徐相悦预想的一样,周一下午大家就陆续收到了风声。
夏知年屈指敲敲她肩膀,“恭喜啊。”
徐相悦失笑:“恭喜我什么,又不是我升官发财。”
“怎么说也是嫡系部队了,还能没点好处?”夏知年笑嘻嘻的道,“以后就要靠你罩着我咯。”
听起来就是开玩笑的意思,徐相悦便也跟着开玩笑:“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请你吃饭?”夏知年冲她使眼色,“正好新同学入科,晚上一起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徐相悦搡了他一把,拿着病历夹起身,继续道,“今天不想吃,过几天吧。”
过几天正式任命下来之后,真正升官发财的人肯定会请客的,哪里用得着他们这些打工人破费。
夏知年没说什么,眉头一挑,笑吟吟的应了声好。
办公室里的人心浮动得很,有人欢喜有人忧,更多的是默默紧张,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领导的地方。
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主任上马,科室里很多地方肯定都要动一动的,尤其是关于利益分配。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周四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徐相悦正在开医嘱,电脑系统突然跳出来一条通知,点开一看,是人事任免通知。
以及各科室组织职工学习相关法规,观看《廉政容城》系列纪录片。
为什么突然这么通知,大家都心知肚明。
通知下达,冯敏上台,结直肠**外科换帅,人还是那些人,但又好像有了很大变化。
徐相悦到这时才终于真正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职称晋升在望。
同时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所在治疗组,也出现了人事变动。
在这之前,她的带组主任是冯敏,如今冯敏升了科主任,身份不一样了,职责也不一样,带组主任就是时候换人了。
但这个就没什么悬念了,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个人能力,汪清秋都是毋庸置疑的不二人选。
除此之外对徐相悦来说就没什么变化了,她连排班顺序都没有改动。
别的组气氛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但他们治疗组的工作群里确实已经开始炸烟花了,大家纷纷恭喜冯敏和汪清秋,还起哄让主任请客。
冯敏说再等等吧,陈护长准备组织科室聚餐,等科室聚餐过后,他再请大家吃饭。
最后说,相悦来一趟办公室。
徐相悦觉得奇怪,这还有她什么事?难道不该是让汪清秋过去,做工作交接?
她满心疑惑的去了主任办公室。
进门就看见办公桌上多了个相框,还多了个哆啦A梦的笔筒,是之前他们出去吃饭抽奖抽到的。
这都是之前骆主任在时没有的东西,看到它们,徐相悦对换了科室主任这件事,此刻终于有了真实感受。
“主任找我什么事呀?”她笑着问道,转身把门关上。
—————
“坐下说话。”冯敏抬头看她,有些奇怪,“怎么笑成这个样子?”
也不是难看,就是奇怪,虽然微笑着,但给人感觉却像是戴了个面具。
徐相悦眨眨眼:“怎么,笑得不标准吗?”
“就是太标准了。”冯敏白她一眼,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拿了瓶饮料递过去,“赶紧恢复正常,跟你说正事。”
“这不是以示对主任的尊敬么……”徐相悦小声逼逼,接着立刻恢复正常,问道,“什么正事啊?”
“你聘主治的事。”冯敏懒得跟她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道。
徐相悦一愣:“……还没出成绩呢。”
成绩查询入口还要过几天才会开放。
她说完眼睛就跟着一亮:“是不是等我成绩出来,就会给我
发聘书了?”
冯敏嘴角抽了一下,“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最近我们科都没有指标,你聘主治的事,得往后缓缓。”
徐相悦脸上表情一顿,“缓缓,缓到什么时候?当时可是答应过我的,我考过就聘,不会是先把我骗进来的伎俩吧?”
冯敏看她一副不高兴了的样子,安抚道:“当然不是,只是因为目前确实没有指标,才让你缓一下,最晚明年这个时候,你一定能聘上了。”
“主任,你说的是真的吗?”徐相悦抱着胳膊问道,“我现在对你们这些领导失去了一点信任。”
这话是开玩笑,但又不全是开玩笑。
人的处事标准会随着身份改变而改变,对同一件事,换个位置,立马就处理方法不一样,徐相悦可太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真的有一头牛”笑话永不过时。
“别人可能骗你,我还能骗你吗?”冯敏无奈的看着她,“我要是骗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何老师?”
说的是她家老太太。徐相悦哼了声。
她忍不住再次小声逼逼:“这谁知道,万一呢,万一这个大饼要好多年才能吃进嘴呢?”
冯敏闻言哭笑不得:“不至于,真不至于,我们科怎么可能连续几年没有指标啊,要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事?”
“比如……”徐相悦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比如你得罪大领导,连累了我们?”
冯敏:“……”
他抬手指了指门口,“你出去。”
“好的。”徐相悦冲他比划一个OK的手势,利索起身,笑嘻嘻的走了。
回到办公室,范思道问她主任找她什么事,她努努嘴,坐下以后一脚踩到他坐着的椅子下方的横梁上。
“不是什么好事。”她哼了声,“跟我说科里没指标,我聘主治的事得缓缓,可能要明年吧。”
当时她是怎么进来的,全科室的人都心里有数,就是来填上一个同事留下的坑的。
今年去考试的就她和夏知年俩人,所以夏知年一听就表示无语:“那我岂不是也没机会了?”
徐相悦立刻点头:“估计是了,太惨了师兄,我们都什么难兄难妹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骂了一顿单位,听范思道跟其他人问起已经辞职的那位同事,说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有同事就说:“转行了啊,去期刊当编辑了。”
接着说了个名气不小的外科领域的期刊名字。
这转行转的,好像转得很彻底,但其实又没有完全离开这一行,还是需要关注学科发展,用到以前学的东西。
“这个是不是得考证啊?”
“是啊,有个编辑证。”
“她不是学这个的也能考吗?”
徐相悦好奇的转头认真听,听到同事说可以,这证不限专业,因为她有博士学位,又在出版单位工作,所以可以直接考中级了。
有人听完就说,不限专业啊,那要不咱们也去考一个,多本证书多个跳槽机会,瞬间就把大家逗笑了。
好家伙,平时考试还不够多是吧,你上赶着找试来考。
正说着,陈护长来了,“晚上科室聚餐哈,在蓝天路那边那家维多利亚大酒店,能去的都去,学生也去。”
徐相悦听了就看一眼夏知年,看吧,就说嘛,根本不用他们请客吃饭,自有聚餐送上门来。
酒店离单位不远,下班时除了还在手术室没回来的,和当天值班的,连轻易不能离开单位的住院总夏知年都去了。
临床工作重要,行政工作也很重要,对吧?
徐相悦开车,招呼夏知年和三个学生上车,还问他们:“吃不吃零食?有薯片。”
“不吃不吃,留点肚子去吃大餐。”夏知年一面应,一面扣上安全带,跟她打听有没有靠谱的卖车销售。
“你终于要买车了啊?”徐相悦哟了声,“我看最近好像买车有优惠,国补还是什么,待会儿就给你推名片,那个销售还不错,我家在她那儿买了两辆了。”
“都是跟你一样的别摸我?”
“是,年初我爸换了辆SUV,方便点,家里人也不少。”
关于车的话题还没聊完,酒店就已经到了,可想而知离得有多近。
站在酒店门口,夏知年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家酒店,说:“当年我们毕业,毕业聚餐就在那一家办的,开了有十几桌,那是我们班级活动人最齐的一次。”
徐相悦抬头看了一眼,“巧了,我们也是。”
说完她就推门往里走,按照陈护长发在群里的位置上楼,一进宴会厅,就听到一阵调试音响的声音。
“我靠,今晚还K歌啊?谁唱啊,可千万别是老邓,听别人唱歌要钱,听他唱歌是要命啊……”
徐相悦听到夏知年的碎碎念,想都不想,立刻张口嚷嚷:“邓哥!夏知年说你唱歌难听,超难听!”
下一秒就被勒住脖子的夏知年:“……”
徐相悦笑嘻嘻的逃到汪清秋身边去,这时才发现,此前几位和冯敏有竞争关系的主任,竟然都没有来。
她小声问汪清秋:“唐主任他们没来?”
“唐主任说孩子去外地参加比赛,路过家门口,他得请他和同学吃顿好的,你也知道,他现在是以家庭为重的,至于赵主任和刘主任,还在手术室忙着吧。”
汪清秋语气平淡,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回答完她的问题,顿了顿,又继续:“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关系好,忙了一天还能打打闹闹,不像我们,年纪上来了,生气也流失了,天天无聊得要死。”
关系好当然是因为利益不相关,不用争取利益。
徐相悦眨眨眼,笑道:“说什么呢,那叫稳重,你们可都是顶梁柱,不像我们,个个都是小屁孩。”
汪清秋听了就笑:“行吧,那我问问,咱们组聚餐,你想吃什么小孩菜?”
“要不就海鲜吧,不过什么时候?”徐相悦立刻问,“我明天得值班。”
“那就周末吧,我跟老冯……”她顿了顿,“我跟跟主任说。”
徐相悦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果然不是只有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
这次聚餐的主要目的,是新领导和大家互相熟悉熟悉,拉拉关系和感情,好方便接下来开展工作。
吃人的嘴短嘛。
但因为冯敏和大家共事多年,是新领导,也是老领导,大家其实都很了解彼此的做事风格,所以随便说了两句希望大家以后同心同德,一起将科室打造得更好之类的客气话,就宣布开餐。
大家的拘束是没有的,很快就热闹起来。
冯敏不让大家多喝酒,怕耽误可能有的事,但这不妨碍大家上头,老邓喝了瓶可乐,就说要唱歌,别人拦都拦不住。
一首五月天的《倔强》故意唱得鬼五马六的,一个调拐一下,拐着拐着就拐到了外太空,还一边唱一边看夏知年,朝他挤眉弄眼,把大家都看笑了。
冯敏堵着耳朵,问徐相悦:“我记得这歌不是这么唱的?”
徐相悦刚想回答,嘴巴都张开了,又突然闭上。
完啦,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唱的了:)
但这次聚餐的结尾,却是在办公室值班的同事打来的电话,“45床大呕血,主任你们有什么指示吗?”
问完报了一串危急值数据。
主任听完没什么指示,但是主任会回去主持抢救。
徐相悦发朋友圈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这个电话真是懂事,饭都吃完才来的。
欣慰.jpg
刚刚修改完书稿,打算奖励自己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的闻度看到她这条朋友圈,不由得震惊到无语。
不是,你认真的吗,对工作电话的要求都这么低了?
他忍不住给徐相悦发信息:【你还好吗?】
徐相悦这会儿人刚回到小区地下车库,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车里发呆。
她其实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下班后回家,会喜欢坐在车里发呆,因为有时候家和单位是一样的,只要踏进那道门,就会自动被赋予责任。
妻子
/丈夫,女儿/儿子,母亲/父亲,每个角色都会有各自要做而且是不得不做的事,但坐在车里的那段时间,你只是你自己,这才是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虽然她还单身,一个人住,回去以后家里也全是自己的个人空间,但她还是觉得,嗯,坐在车里发发呆,感觉就是不一样。
手机一响,她就立刻看到了闻度的信息,觉得十分奇怪。
立刻反问:【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
闻度:【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嗯……有点好奇,你是不是在说反话。】
徐相悦:“……”好委婉,你直接说以为我癫了就行了呗。
徐相悦:【当然不是,起码吃饱了有力气抢救,有力气做心肺复苏,它哪里不懂事了[微笑]】
闻度:【……】
聊天界面顶头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真的很像他在欲言又止,徐相悦不由得莞尔。
随后问他:【你是不是该来复查了?劝你早点安排。】
闻度一愣,问为什么:【难道冯主任有事要出差,不出门诊了?】
徐相悦:【我老板升职了,现在是科主任了,以后你可能更难挂到他的号了[微笑]】
闻度:【……】
安排!这就立刻安排!先打开小程序预约一下!
不过说起来,他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在网上搜索相关内容时,很多人都说会水肿会狭窄,有的才做完没多久又开始出现肉球,这些他暂时都没有碰上。
他忍不住对徐相悦发出感慨,说冯主任手术做得真好。
徐相悦:【那是,他自己都说了,你那是他最近做过最好的屁股[骄傲.jpg]】
闻度:“……”
说起这个就尴尬,当时万幸他是全麻的,不然……都不敢想他要是亲耳听到这句话得多社死。
他忍不住问徐相悦:【这都一个月了,咱主任就没遇到更好看的吗?】
闻度:【[这不合理吧.jpg]】
闻度:【[我不信.jpg]】
徐相悦忍俊不禁,一本正经的回复他:【据我所知是没有,不好遇到,不然不会对你印象深刻,对了,你的照片已经用到课件中了,想看看吗?】
最后还是没忍住,回了他一串斜眼笑的表情。
闻度:【……】
那我还挂冯主任的号吗?有点害怕。
他拒绝了徐相悦的提议,表示不想看到自己的手术照片,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那啥,人有时候无知一点会比较快乐。
随后收到了徐相悦的五十块红包,美名其曰是:【版权费。】
闻度嘴角一抽:【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v我50。】
徐相悦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要回复,就感觉手机的手机抖了一下,紧接着进来一条新信息。
发消息的人是她爸徐彬,徐相悦的笑容一顿,紧接着眉头一挑。
让我来看看我爹找我什么事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二十章【VIP】
第20章 第二十章(二合一)你为什么不反驳你……
徐彬发信息过来,是为了他爹,徐相悦她爷爷的生日。
老爷子今年都八十七了,在国内病理学界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徐相悦学《病理学》这门课那一年,对着书本翻开第一页的副主编那一栏,戳着一个名字对同学说这是我爷爷的时候,同学都没信。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们去食堂打饭,遇到了老爷子,老爷子抓住徐相悦看她的饭盒,说你怎么吃这么少啊,是不是你爸没给够生活费啊,走走走爷爷请你加菜。
到了窗口,打菜的食堂大叔热情的打招呼,徐教授您要吃点什么啊,老爷子说我不吃,我给我孙女加菜。
顺便还把她几个同学捎带上。打完菜又嘱咐她周末上家里吃饭,云云。
这时同学才反应过来:“我靠,徐江教授真是你爷爷啊?”
徐相悦很难说自己那一刻完全没有得意,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很平静的说:“是啊,之前不都说了吗,你们不信。”
同学说主要是不敢信,谁能想到学阀和我一个宿舍啊?!
到了大学,很多以前不会去想的问题都会想了,比如就业。
她们都说以后最轻松肯定是徐相悦,家里长辈有能力,肯定都给她铺好路了,毕竟她有那么给力的爷爷。
徐相悦听了笑笑,心说那可没有,我爷爷又不止我一个孙辈,帮谁不帮谁可不好说。
虽然那边不是他亲生的,但却是在他跟前长起来的,论情分,其实她这个在老爷子和老太太离婚十年后才出生的亲孙女,根本没法比。
老话说五十知天命,知道什么事是不能为人力所支配的,对于老爷子来说,可能就是在这一年他明白了自己真的无法改变妻子。
他想要一位脾气温柔的妻子,能让他感受到温暖和睦的家庭氛围,而不是如此强势严厉,过去那么多年,他甚至没有吃过一顿妻子亲手做的饭菜。
“给你做饭?你去问问我的病人同不同意。”
妻子语气轻蔑的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他们就结束了婚姻关系,五年后,他和自己的好友,后勤处的谭老师走到一起。
这一次,他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妻子温柔和善,说话轻言细语,他回到家时终于有温暖的灯光和扑鼻的饭菜香在迎接。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们没有亲生孩子,谭桂和前夫生的儿子赵师和他们一起生活,当时才十七岁,他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但这不代表他忘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当时徐彬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婚都结了,所以虽然和妻子离婚,但对儿子儿媳,该给的关照是一点不少。
再后来徐相悦出生,他也第一时间就亲自去看望,年节生日该给的礼物也绝对不少。
但也仅限于此。
不过后来徐彬和谢温玉离婚,徐相悦被老太太接回去,他似乎表示过不同意见,但被母子俩一致忽略了。
而徐相悦对祖父母这段失败婚姻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她的亲爹徐彬。
没错,甚至都不是这件事的另一位当事人,而是他们的亲儿子,对着他们的亲孙女,大讲特讲他爹妈当年吵得如何天崩地裂,屋顶都差点被掀飞。
末了还点评道:“你以后找对象,别信什么就要为了爱人改变自己,或者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对方,这都放屁,你是找对象又不是找儿子,为什么要去改变他?不合适赶紧分了。”
“男人!他爱你的时候,你不会做饭,你脾气大,那是性格直率火爆,迷人可爱的小辣椒,等他腻味了,你这就是脾气差,工作忙就是不顾家,他跟你在一起没温暖。”
“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也不要被别人轻易改变。”他对女儿谆谆教诲。
徐相悦还问过他:“那你跟我妈是怎么回事?”
“我喜欢她的脾气啊,一直都喜欢,但我受不了她老是想着让我上进。”徐彬手一摊,实话实说,“结婚前她就爱催,但没那么明显,我以为我能忍一辈子的,后来发现我做不到,你妈也一样。”
所以他们也离婚了,各自后来的伴侣,也确实是他们喜欢的那样,章澜缨性格直爽柔和,又随遇而安,沈济开事业心很重,都快六十了还能张罗起公司的新业务,创新不断。
他们就像是两条走错方向的平行线,不小心交集到了一起,纠缠了一段路,最后终于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但却留下了证明他们错误的果实——一个孩子。
徐相悦当时还说风凉话:“哇,祝贺你啊老爸,爷爷五十岁才想明白的道理,你四十岁就想明白了呢,那我可能三十岁就想明白了,结婚干嘛呀,一点好处没有!”
你们是爽了,我作为孩子,天天看你们吵架,像一条时刻担心自己会被连坐的池鱼,可不觉得哪里爽。
但话虽如此,徐彬毕竟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父子感情还是很不错的,不仅自己年节和生日准时探
望,还要带上妻儿一道。
尤其是徐相悦,问就是:“你爷爷对你也不赖,你就算不亲他,好日子去做个脸总行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相悦也不好不去。
老太太是支持她去的,不为别的,“他那些东西,钱也好,人脉也好,你不要,就给别人了。也不是不能给别人,但你好歹流着他徐家的血,他不给你,那就是他丧尽天良!”
徐相悦:“……”
所以,今年又要怎么给老爷子过生日?
徐相悦叹口气,打字回复她爸,问需要自己做什么。
徐彬很快向她发起语音通话,跟她说:“今年不打算大办,就家里人吃个饭,你提前订个蛋糕就行,别的不用你管了。”
“确定没别的了吧?再有我可不管了啊。”徐相悦松口气,还行,这不麻烦。
徐彬说是,“到时候我们先去你那儿和你汇合,你不值班也不是手术日吧?”
徐相悦看了一下日历,日子竟然正好是周五。
“不值班,也不是手术日,但手术多不多不好说。”徐相悦不敢把话说死。
徐彬想了想,说那也没事,“你离得近,赶得上吃饭就行,实在不行,也可以下班了去吃口蛋糕。”
“那蛋糕你们去取。”徐相悦看准时机,立刻就把活推了过去。
父女俩拉扯片刻,最后还是徐相悦胜出,她只需要去订一个蛋糕,最后去露个脸即可。
徐相悦满意的挂断电话,拿起东西下车,锁好车门,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订蛋糕是周六上午下夜班后才去办的事,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面包店,就在蓝天路步行街的入口,徐相悦点过几次她家外卖,味道相当不错。
不过直接去店里还是第一次,正好可以趁去订蛋糕的机会买一些,晚上组里聚餐,带去和大家一起分享也不错。
“欢迎光临小蒋的店。”
门口的风铃声和店员轻快的招呼声一同响起,徐相悦进去之后刚想问蛋糕的事,就在柜台后面看到熟悉的人脸。
“梁师兄?”她错愕的惊呼出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对方面前,指指对方身上的围裙,“……兼职?”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经济形势已经差到医护都要做兼职才能活下去了吗?救命!
被她发现的人,是内分泌科的梁医生,也是她的直系师兄。
大家都是八年制出来的,我师兄都要做兼职了,我是不是也得找个地方打打工啊?
梁医生见她脸上神色复杂得很,忍不住嘴角一抽,“不是你想的这样……”
徐相悦眨眨眼:“所以呢?”
“这是我女朋友的店。”梁医生笑笑,“欢迎光临,师妹你需要点什么?”
“……哦。”徐相悦眨眨眼,随即又变得惊讶,“啊?这是你家的店么?”
“我女朋友的。”梁医生一面点头,一面强调。
在满屋子飘荡的黄油香味里,徐相悦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是熟人生意。
她抿住嘴唇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我还以为……还想着你们科效益是不是真的这么差了。”
“也没好到哪里去。”梁医生耸耸肩,“只是幸好还没有砍到脚脖子。”
说着递给她一个托盘,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
徐相悦连忙摆手,问道:“我想订个生日蛋糕,我爷爷下个星期生日,是要跟……嫂子说吗?”
大概是被这个称呼取悦到了,梁医生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回头冲着操作间里面叫人:“阿稚,有客人要订蛋糕。”
徐相悦心里的八卦之魂随着他这一句话,开始熊熊燃烧。
让我来看看,到底我嫂子……
“诶?蒋思淮?”徐相悦再次整个人愣住,她下意识看向梁医生,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惊讶。
啊这……
“怎么是你啊?你和梁师兄……呃……”她的手指在俩人之间来回比划。
梁医生也有些惊讶:“你们以前认识?”
“我们同一届的。”徐相悦解释,“寝室离得很近,在义诊队的时候还是同一个小队,大一大二的英语课,我们还在一个小班。”
容医大的大学英语课是将所有学生混合排班,只看大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成绩,所以机缘巧合,徐相悦和蒋思淮分在了同一个班。
“体育课也在同一个班。”蒋思淮笑着补充,“我们都选了排球。”
“原来是这样。”梁医生恍然大悟,笑着让她们去窗边坐下说话,“给你们煮一杯咖啡?”
“再来两块榛子奶油拿破仑。”蒋思淮笑着交代。
于是本来打算速战速决订完蛋糕就走的徐相悦,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开始了一次朋友间的聚会。
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络过,起码三四年了,各自忙于学业、工作和生活,从前还会约着一起去游泳、在更衣室的隔间里一边冲澡一边聊天的人,在时间里变成躺列的好友。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我居然都不知道,只点过你家的外卖,要是我早一点来就好了。”徐相悦感慨。
“什么时候都不晚,以后常来。”蒋思淮笑嘻嘻的回头指指柜台后面的人,“师兄也是呀,你看他现在。”
徐相悦哈哈大笑,说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梁师兄是来打工的,吓得她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不上进了,要不要也去找个兼职干干。
六月份的阳光多好啊,从落地窗外照进来,落在她们脸上,变成绝美的构图。
梁医生趁机拍下一组她们说笑时的照片,在徐相悦离开时发给了她。
她连修图都没有修,直接就发到了朋友圈。
【别人都是转角遇到爱,我是转角遇到老同学[图片×9]】
闻度只是下午看书看累了,随手点进朋友圈,就看到了这组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点开每一张照片。
来回左右划拉,看了好几遍,最后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不知道是被那灿烂的阳光照的,还是被徐相悦那明媚的笑脸炫的,才会眼前一亮。
他好奇的在评论区问她是不是和朋友聚会,徐相悦大概是正好有空,很快就回复,说是为了爷爷生日去订蛋糕,结果意外发现女老板是大学同学。
闻度:【医学和西点,跨度这么大吗?】
徐相悦:【是的,所以完全没有想到,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她说其实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学医是家里人安排的,觉得很痛苦,所以转行以后非常开心。】
闻度:【能做自己的喜欢的事确实会开心很多。】
回复完以后,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问她:【你呢?你学医是家里人安排的,还是自己的选择?】
徐相悦回给他一个无语的表情:【我可是放弃清北选择的容医大,你觉得呢?】
虽然其中一个原因是容医大就在家门口,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容医大的八年制不逊色于国内任何一所医学院校,并且她的母亲和祖父母都是容医系的权威,就连她那据说是全家最没出息的亲爹,都可以给她提供足够的资源。
徐相悦:【我学医完全是经过再三思考、全家集中讨论之后,做出的自主选择。】
当时为了她的高考志愿,徐彬和谢温玉这对相看两厌的前夫妻,在离婚多年后,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仅有的一次,坐在同一张桌上。
估计他们下次再同桌吃饭,得是她的婚礼。
闻度:【那我可不可以画一个等号,你现在很快乐?】
徐相悦微微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立刻回复:【当然,我很快乐,你住院的那几天我最快乐[斜眼笑]】
闻度:【……】
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很好奇的问徐相悦她们都聊了什么,听完后
接着问她能不能授权他将这个故事画出来。
还说什么:【闲着也是闲着,我摸摸鱼。】
徐相悦的回复是:【v我50:)】
好好好,在这儿等我呢,前天你v我的50我还来不及花就还给你了。
不过,Procreate,启动!
—————
科室聚餐过了,轮到治疗组里聚餐,一是庆贺冯敏升任科主任,二是因为汪清秋从普通副主任医师,成了带组副主任。
“双喜临门,这种时候都不庆祝,什么时候才庆祝?”范思道如是道。
加上徐相悦之前被汪清秋问起时说想吃海鲜,于是周六傍晚便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酒店去。
去的是佳豪轩,吃海鲜这里是老字号了,贵是贵了点,但胜在品种齐全,质量上乘。
这顿饭是冯敏和汪清秋合起来请的,俩人还大方的要了几只澳龙,餐标立刻就被拔高一大截。
徐相悦挽着汪清秋胳膊,先给她一个大拇指,再拍拍前面的冯敏,也给他一个大拇指。
“两位领导真是大气,要不说您们才能当领导呢,我还得多学习学习。”
说着看一眼范思道,明目张胆搞拉踩:“不像我师兄,咖啡都不请我喝一杯。”
范思道看向她,震惊到无语:“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想我死?”
“我一个男的,请你一个女孩子喝咖啡,知道的说咱们师兄妹关系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猫腻呢。”他说到这里甚至翻了个白眼,“老婆是比师妹重要点的。”
大家都被他这番话说得笑起来,说也是哈,是不太合适,就算没事,也架不住别人可能多想。
徐相悦话音一转,就跟他们说起上午的事,“你们知不知道内分泌的梁槐景,他女朋友就在我们单位附近开了个面包房?”
“真的假的?”这是汪清秋问的。
“哪家?在哪儿?单位附近的面包房,我想想……”这是范思道的反应。
“啊?啊啊啊?我才刚从内分泌出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这是这个月才来科里的规培生。
走在前面的冯敏和其他同事也纷纷回头,问徐相悦是怎么知道的。
看吧,就说看热闹吃瓜是本能,一说这个大家就都兴奋起来了呢。
“在蓝天路路口,有个雕塑那里,有家叫‘小蒋的店’的面包房,我爷爷下个星期不是生日么,我爸吩咐我去订蛋糕,就寻思就近找个店订,到时候方便取,就去了那儿,结果一进门……”
徐相悦卖关子了,“你们猜怎么着?”
话音刚落,就听到大家异口同声:“快说!”
她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有意思,逗人玩真的太有意思了。
但她也没有一直卖关子下去,大家一催就继续了,“进门就见到梁槐景穿个店员的围裙站在柜台后面,我吓了一跳,心想他不会是在这里兼职吧?我们单位现在效益差到这样了?”
当听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该去找个兼职才算上进,大家忍不住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
人多热闹,笑声的动静便很大,从每间包厢的门缝往里钻,让人忍不住心生好奇。
“外面怎么那么热闹?”祝余听见,忍不住问了句。
关夏禾正在点菜,闻言随口应道:“可能是有人团建吧,听起来人很多的。”
说完问一旁正一起看菜单的闻度:“吃什么?今天你和池鹤哥请客诶,别客气,多吃点。”
说完没听到闻度的回答,便抬头看过去,就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出神,也不知道注意力跑哪儿去了。
“喂!”她抬手到他眼前挥了挥,音量提高,“回神啊姐妹!你在干嘛啊?!”
闻度的耳朵动了动,猛然回神,有些迟钝似的问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这问题要问你,点菜呢,你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关夏禾有点无语,“吃饭都不积极,你这人指定有问题,不会在想什么馊主意吧?”
“怎么可能……”闻度哭笑不得,接过她手里的菜单就开始翻。
图片在眼前一页页翻过去,也没看清楚都是什么菜,脑海里只回荡着刚才从门外传进来的动静,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了徐相悦的声音。
但又不敢确定,今天她下夜班,也许会好好休息,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什么想吃的,加个凉菜……”
话没说完,就听另一边和祝余坐一块儿的池鹤有些惊讶的问他:“你为什么不反驳你是姐妹?”
闻度:“……”啊?不一直都是吗?
但他随即了然,看着对方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我是不是姐妹没关系,哥你不是姐妹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包厢里突然安静了几秒,就这一会儿,闻度已经把菜点好了。
等上菜的时候,大家聊起日常,咖啡店自不必多说,每天开门做生意,客来客往,最多抱怨生意不好做原料成本又上涨,问到闻度,他就嗯一声。
“我那儿还行吧,跟你们一样是自家的铺面,没有租金烦恼,就是个人工水电,开着呗,我也不靠这个吃饭,反正没拆,就当是留个我爸妈的纪念了。”
不过,“我最近可能要出门一趟,周边走走看看,放放风。”
至于去哪儿,一时也没想好,总要等复诊结束,看看结果怎么样。
饭吃得差不多,闻度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雾霾蓝色连衣裙发髻低挽的高挑身影,觉得熟悉,却又不敢百分百确认。
对方正举着手机,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试探着叫一声,如果真是徐相悦,她肯定回头。
如果不是,应该也会回头看个究竟,那样就可以看到人了。
可是那样会不会有点尴尬?
他还没犹豫好,就听到一句:“那你再给他请个内分泌的会诊看看,这血糖降不下来,谁敢给他开刀?”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徐相悦还有谁,闻度松了口气,正想叫她,就见她推门进了包厢,一时只好作罢。
她进的包厢离闻度他们包厢不远,路过时他忍不住转头看一眼包厢门上的号码,有些好奇里面除了徐相悦还有谁。
之前听到的那阵喧闹动静,是来自于她和她的同伴吗?
怎么会这么巧,她正好也在这里,是应酬,还是朋友聚餐?
伴随着这个念头一起出现在他脑海的,是徐相悦摇曳裙摆之下那双银色亮片尖头低跟鞋,矮矮的细跟,走在酒店没有铺地毯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他忽然觉得心头有些莫名的发闷。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推门回到包厢,服务员上了饭后糖水,很简单的番薯糖水,一块块金黄色的红薯在清亮的糖水里显得颜色更好看了。
还是冰镇过的,正好适合这个天气。
吃完饭后甜品,闻度叫人结账,还没来得及接账单,就被对面的池鹤要了过去。
“看来我又蹭上饭了。”他开玩笑道,“果然姐妹多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怎么开餐之前的笑话还在讲?!
但大家还是忍俊不禁,一路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下楼。
他们刚走,离不远的另一间包厢门也被推开,服务员拿着几个打包盒走进去。
“这个蒜香排骨谁要?”徐相悦边问边转了一下桌子,将那碟蒜香排骨转过来,倒进打包盒里,“回去用烤箱或者空气炸锅热一下,味道还一样的,微波炉也行。”
有个学生就失望的啊了声,“可惜我宿舍没有这么高大上的家电。”
“值班房有。”徐相悦立刻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回来热,然后顺便帮我把13床和21床的药换了呗?”
学生立刻发出哀嚎:“啊——我不想——我不吃了行吗?”
太吓人了,只是用一下微波炉而已,居然要付出加班的代价!!!
汪清秋一边笑一边将那盒蒜香排骨推过去,“拿吧拿吧,你师姐吓你的,你们不是有排班吗,除非明天刚
好就是你要去换药。”
“诶?对啊,我们有排班的啊!哎呀,我真是自己吓自己。”
打包好剩菜,大家分了分,徐相悦要了份炸鸡翅中和那份没人动的白切鸡,提在手里晃了晃,招呼道:“谁坐我的车啊?”
拿了鸡翅的学生立刻举手:“我,我坐,麻烦师姐送我回到学校门口就行。”
“你住学校附近是吧?”徐相悦点点头。
“我租的房子就在学校对面的村里。”学生解释道,那是正好在他们单位对面的一片城中村。
又叫了两个顺路的学生一起,一行人说笑着下了楼。
刚走到大堂,就看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人,面对面站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感觉气氛不怎么友好。
仔细一看,好么,竟然还是熟人。
徐相悦看见闻度,他和另外一男二女站在一起,离得很近,一看就是一起的。
也许是朋友聚会,她犹豫片刻,没有打算叫他。
但她没想到,她才刚走到门口,闻度就追上来了,开口叫住她:“徐相悦。”
这一声,不仅徐相悦停了下来,就连冯敏他们也都驻足回头,看见是他,全都笑起来。
范思道甚至在徐相悦之前就跟他打了声招呼:“哟,是熟人啊,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呐?”
闻度笑着点头诶了声,“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说着看向冯敏和汪清秋,笑道:“听说两位主任都高升了,恭喜。”
冯敏和汪清秋不约而同的看向徐相悦,听说,一准是听这人说的。
“一点小成绩,都是患者的抬爱。”冯敏笑眯眯的道,又问他,“你也到时间要复诊了吧?”
“约了下周一的号,还得再麻烦您。”闻度忙回答道,又说相请不如偶遇,要请大家吃宵夜。
冯敏摆摆手,“不用不用,不讲这些客套话,以后有机会再说,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多注意休息,别再复发,宵夜吃不吃没关系,最好少吃,吃多了晚上不消化。”
闻度笑着应是,汪清秋接着对徐相悦道:“你们聊,我们去外面等你。”
徐相悦想到刚才他是把自己叫住的,也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讲,遂点点头应了声好。
等大家继续往外走了,才问闻度:“有什么事吗?”
闻度哪有什么事,不过是见到她了,想跟她说说话,顺便看看值得她如此精心打扮的人是谁罢了。
“没什么事,就是……凑巧碰见了,总该跟你打声招呼。”他摇摇头,笑着看向她的脸。
那是一张被淡妆修饰得粉雕玉琢的脸孔,眉毛修饰得浓淡得宜,眉峰弧度也恰好,让双眉宛如初升新月,内敛又含蓄,眉骨之下的双眸倒映着大堂明亮的灯光,仿佛有深邃夜空里被轻云烘托的点点繁星掉了进去。
“我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跟在你后面,当时你在接电话,说要给你的病人请会诊?”他说到这里笑笑,“又以为你是朋友聚会,所以我也不好打扰你,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这是和同事聚餐。
原来只是同事聚餐。
闻度得承认,见到冯主任他们时,他确实是高兴的,那种高兴甚至将他心里不久前出现的那股莫名郁闷也一并驱散了。
今夜的夜色似乎格外美。
徐相悦察觉他的情绪变化,转头看向他,有些纳闷的看他一眼,问道:“你也是朋友聚会?”
说着还看一眼他来的方向。
闻度立刻解释道:“是我的几位朋友,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抹试探:“打个招呼?”
徐相悦一愣,旋即笑着摇摇头:“不了,我看你们好像有别的事,不打扰了,我这边……也还要送几个学生回去,所以你看……”
“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说。”闻度立刻见好就收,还当场改了个说辞,“改天请你吃饭?”
徐相悦失笑,这人可真是……
她本想拒绝,可一抬眼,就对上了他闪烁着期待的眼睛,眼底的紧张清晰可见。
于是到了嘴边的拒绝拐了个弯,变成了一句略带无奈的:“好吧,到时候我有空的话。”
到底脑子还有理智,没有把话说死。
闻度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无奈,这就是医生的职业本能吗,说话都留足后路。
但是,只要次数够多,她总有有空的时候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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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二合一)小孩听了立刻往……
周日不用上班,难得能睡个懒觉,徐相悦六点被闹钟吵醒一次,想到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又美美躺下。
一觉睡到十点,朦朦胧胧意识差不多要彻底清醒时,听到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好几声。
她眯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打了个哈欠,眨眨眼,这才解锁了手机去看信息。
竟然是夏知年发来的,也不是什么跟工作有关的,而是闻度的微博链接。
点过去一看,好好好,住院割痔疮这个小故事已经连载到了夏知年给他换药那一天。
徐相悦:“???”
徐相悦:【……哥你这么早就冲浪啊?】
夏知年:【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快来加班啊[转圈]】
徐相悦骂了他一句有病,退出去,点进科室群,看看未读信息里有没有跟自己管的病人相关的内容。
果然看到半个小时前,值班的同事@过她一次,告诉她,内分泌科的医生已经来看过她的8床了,调了药,让先吃三天看看,另外还补了测血糖的医嘱。
徐相悦忙跟同事道谢,又@学生问他给组里的病人换药没有,情况怎么样。
缩在被窝里处理完这些琐碎杂事,已经快到十点四十分了,她这才慢吞吞的起床。
早餐和午餐并做一顿,坐在阳台的窗边一边吃一边往外看,天气特别好,具体表现是天很蓝很高,太阳特别晒。
她盯着远处的建筑物看了半天,直到手机接连响了几下才回过神,低头时觉得有些眼花,忍不住眯起眼。
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到闻度发过来的消息。
其实是几张图片。
昨天刚发过朋友圈的照片,此刻变成了图画,年轻女孩脸上明媚的笑脸洋溢着愉快,旧友重逢的惊喜在眼睛里那么明显,差点就要冲破屏幕。
徐相悦顿时愣住,眼睛倏地睁大。
她问闻度:【昨天的天气这么好吗?】
闻度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半晌才回了一句:【应该还可以?毕竟最高温度37℃了。】
徐相悦只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阳光有这么好吗?我感觉图片上的光线,比照片里的要亮一些,是不是?】
这么明显吗?闻度有些惊讶,忙将保存好的图片调出来仔细对比一番。
暗自嘀咕,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抓抓耳朵,将在整理书架的小李叫过来,让他帮忙看看:“这张画和照片,色调有差别吗?”
小李说那倒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画里的情绪表现得更明显一点,一看就是特别高兴,哎呀,我也不懂,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闻度道了声谢,低头再看那几张画,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他也看出来了,确实画里的阳光要亮一些。
闻度:【是,你就当是艺术加工?渲染出主人公朋友相会时愉快的心情。】
徐相悦忍俊不禁:【你当这是语文阅读理解啊,那我能不能问问,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不会是思乡之情吧:)
闻度:【当然是羡慕和向往。】
徐相悦看到这句回复,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看不懂,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也有很好的朋友,这有什么可羡慕可向往的?】
闻度心说当然会,她的眼神那么喜悦和
专注,被她这样看着的人,一定和她很要好,她也很喜欢对方。
他不知道徐相悦知不知道,她在对待别人时,和对方的远近亲疏会表现得特别明显。
那种疏远和客气像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本能,在面对陌生人和不那么亲近的人时,就自动散发出来,像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
闻度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察觉这种区别,但他能感受到,特别是将这几张照片,和昨天晚上她婉拒和祝余他们打招呼的说辞,放到一起再看,这种差别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是他和她的关系还不够好,所以她才会对他的朋友毫无认识的兴趣,这太正常了,他也对陌生人的朋友姓甚名谁毫无兴趣。
闻度笑笑,回复徐相悦的信息:【平时都太忙了,很少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放松,所以很羡慕你当时的状态。】
徐相悦对他这个说辞信以为真,反过来劝他没必要让自己那么累。
你都自由职业了,挣得也不少,有房有车有存款,暂时也没孩子,等于是没有任何生活压力,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多享受享受生活?
徐相悦:【朋友太忙,没时间来找你,你不会去找他们?山不来就你,你也不去就山?】
哇!她说得好有道理!
闻度眨眨眼,要不……我真的拿支鸡毛当令箭一回?
于是他说:【你说得对,所以我决定趁着今天天气好,出去转转,透透气,你呢,忙了一个星期,就在家睡懒觉?】
想打听她有没有安排,试图提出邀请,但又说得十分委婉,好像只是分享自己的生活。
徐相悦只当没看懂,回复道:【不,趁有时间,回去看看我奶奶,听说她报了老年大学的课程,我去看看她都学成什么样了。】
还发了一串坏笑的表情,闻度看了忍俊不禁,在列表互关的绘本漫画家那里,找到对方以前画过的一个小故事。
妈妈从老家去了他所在城市一起生活,他怕妈妈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会孤单和抑郁,就给妈妈报名去了老年大学,结果妈妈去了一个月就不愿意去了,说自己学不动。
他就跟妈妈说:“别人家的家长都能上老年大学,为什么你不行?你差哪儿了?我是为你好,你读书是给自己读,不是给我读,你再坚持坚持,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乖!”
妈妈:“你这话我听着很耳熟,似曾相识。”
儿子:爽了.jpg
闻度把这个小漫画发给徐相悦,问她:【奶奶去老年大学学什么课程?是你们给她报的,还是她自己挑的?】
徐相悦还没看漫画的内容,就先反驳他的话:【纠正一下,是我的奶奶。】
闻度:【[憨笑]嗯嗯,是你的奶奶。】
这人明摆着是装傻,徐相悦撇撇嘴,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回复说当然是老太太自己报的。
老太太年轻时就有文艺细胞,待过合唱团的,现在去学什么声乐什么葫芦丝,那不要太容易。
她一个干了一辈子临床的外科医生,画解剖图是基本技能,绘画功底多少也有点,只是以前没接触过国画,在这点上有少许困难罢了。
但有困难和压力,才会有动力嘛。
“阿悦你看,我这幅画怎么样,还行吧?”徐相悦刚回到家,就被老太太拉过去看她的家庭作业。
徐相悦很惊讶:“啊?你们老年大学还布置作业啊?”
她以为就是让这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多个打发时间的地方而已,怎么还有家庭作业,这么正式?
“当然,那可是学校,又不是市民公园。”老太太哼哼两声,“我们还有老师家访呢,不信你问你姐。”
“……啊?什么鬼,老年大学也家访,访什么?访小孩有没有好好辅导家长写作业?”
真是倒反天罡!
徐相悦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晴光,在她脸上看到一抹纠结。
“……是有,呃、学校管得比较好吧。”她点点头,眨眨眼回答道。
徐相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随即门铃声响起,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谁呀?”她拿着啃了一口的苹果,跑到门口,凑着猫眼往外一看,发现是冯敏和他爱人。
她拉开门,把啃过的苹果往背后藏了一下,笑吟吟的打招呼:“主任,宋老师,这么有空上家来玩啊?”
“阿悦也在,回来看奶奶?”冯敏的爱人笑着道。
她是容医大基础医学院的老师,还教过徐相悦他们的《组织学与胚胎学》,同时也是徐相悦的爷爷徐江的学生之一,所以说这一行,至少在容城这地界,兜兜转转,都是她家长辈的熟人。
“今天休息,回来吃顿饭。”徐相悦将人迎进来,笑着解释道,“刚还在看我奶奶的家庭作业呢,国画,画的荷花。”
“真的呀,那我也要看看。”宋老师笑着就往书房走,正好和出来的老太太碰了正着。
徐相悦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坐下继续啃苹果,叶晴光倒是忙进忙出的给冯敏他们泡茶和端水果。
“大小姐你就这么坐着,也不帮帮你姐?”冯敏扭头看一眼她歪在沙发里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谁还看得出来她是那个在单位那个工作认真积极,时刻保持神采奕奕那一面的徐医生?
“我姐又不要我帮忙。”徐相悦反驳道。
话音刚落,叶晴光就接过了话:“冯叔叔也快坐吧,喝口水,吃个荔枝,这是家里自己种的,新鲜着呢,你和阿悦上班都忙一周了,就是应该好好休息。”
“你看。”徐相悦手一摊,又摆摆,“你这种没姐姐的人,不会懂的,这都是我姐对我的爱。”
冯敏嘴角一抽,正想问她论文的事,就听到从书房里传出一声惊呼,还有一句宋老师说的:“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啊?后来呢?”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
徐相悦眼睛一眨,立刻坐直起来。什么八卦?我也要听!
刚要去书房也掺和一下,就听叶晴光道:“肯定是奶奶跟宋姨说学校那件事了。”
“什么事?”徐相悦疑惑的追问。
“没什么。”叶晴光耸耸肩,“就是有两个爷爷奶奶黄昏恋,同学嘛,日久生情了,然后偷偷旷课去谈恋爱,老师找不到人,就把他们孩子叫去了学校。”
俩老人的恋情就这么曝光了,孩子去了以后,还得给老师赔礼道歉,老师也很无奈,只能叮嘱他们,去哪儿要跟身边的人交代一下,不然走丢了学校也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能来这儿的,哪个老人不是家里的宝宝呀,对吧?
“两边的小孩就骂骂咧咧的带着人走了,边走还边教训家长,我让你来是来上学的,不是让你来搞对象的!”
徐相悦听完哈哈大笑,好家伙,这熟悉的话术,是她读书的时候听过的!
冯敏也忍俊不禁,“现在的人,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等您退休,就可以和宋老师一块儿,手牵手去重温青春时光了,这怎么不算一种青梅竹马呢?”徐相悦一边调侃一边挤眉弄眼。
叶晴光抿着唇噗一下笑出声来。
徐相悦的目光立刻向她望过去,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不过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在现场啦?”
叶晴光的眼神一顿,立刻有些飘忽不定,“……我也是听说的。”
“谁说的?”徐相悦立刻追问。
叶晴光的脸色又开始有些不自在了,“呃、认识的老师……”
“奶奶的老师?”徐相悦接着问。
叶晴光在沙发上动了动,抓过一个抱枕,嗯了声。
“你跟奶奶的老师这么熟啊?不会是也被叫过家长吧?”
别人的故事很有趣,但要是发生在他们家老太太身上,可不怎么好笑,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叶晴光这时已经开始看天花板了,“呃、不是……是、奶奶有一个老师是我同学,我听他说的……”
徐相悦眨眨眼:“哦~”
她不问了,冯敏就笑了,说她:“你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其实也很适合去学刑侦。”
徐相悦盯着她姐呢,闻言随口
就应:“那不行,我体测跑八百米都够呛,考公安院校绝对考不上。”
话刚说到这里,叶晴光就突然起身,说要去厨房看看汤。
徐相悦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冯敏无语的看她一眼,岔开话题:“你明天处理完医嘱,就把病房的病人交给范思道他们,去跟我的门诊。”
徐相悦回过神,又一愣:“不是安排了有规培生么?”
“明天有省厅的专家下来飞行检查,到门诊可能要提问的,规培生不够稳妥。”冯敏解释道。
徐相悦闻言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有很多不好听的话想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老实的点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就想起闻度明天好像要去复诊?
立刻给他发信息,闻度见她关心自己这件事,还觉得有那么一丝感动。
闻度:【多谢记挂,我会按时去复诊的。】
徐相悦眼睛一转,心里忍不住有点期待,也不知道他在门诊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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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人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徐相悦从病房回来,随机挑选一个已经开始写病程记录的学生,拍拍她肩膀。
“快快,你电脑先让我开医嘱,病程不着急,一会儿再写。”
一副我很急的样子,夏知年问道:“你今天有手术吗?”
“没有。”话音刚落,徐相悦已经用自己的工号登录了系统,然后,抽风的系统毫无征兆的卡住了。
夏知年听到她靠了声,感到很疑惑:“没手术你怎么那么着急?”
“我得去跟老冯的门诊啊。”徐相悦忍不住有些抓狂,晃了几下鼠标,“飞行检查,会抽查门诊,他怕规培生回答不上来问题,让我去充数。”
又是这种事,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摇头,接着立刻有人反应过来:“我靠!那会不会抽病房的病历?!”
“啊?啊?啊?这特么……是不是还有抽教学查房的?!”
徐相悦嘴角一抽,叹口气,你们可算反应过来了,赶紧打起精神来吧我亲爱的同事们。
“怎么没看到通知啊?”
“有了有了,医教科发了,不要慌,今天是巡门诊……而已……”
可是谁也不知道会玩什么花样,明明每年都查那几项,但又好像每年的形式有些变化。
徐相悦再次忍不住叹气,病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医生除了每天看病人和做手术之外,还有多少行政工作要做。
系统今天卡卡的,她很艰难才开完医嘱,打印出来之后签好字,推给学生让他拿去给护士,抓起听诊器就匆匆去了门诊。
冯敏的诊室门关着,她敲了两下,刚准备拧开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她和结束就诊的病人擦肩而过,一出一进。
“来了?”冯敏跟她打了声招呼。
她诶了声,在他对面那台电脑面前坐下,用他的工号登入门诊系统。
刚准备好,下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一位头发花白背微驼的阿公,领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进来。
小姑娘脸圆圆的,眼睛又黑又大,看起来特别可爱,就是有些腼腆,进来之后看一眼徐相悦,就把头低下去了,扭着手指。
“妹妹这是怎么了?”冯敏看一眼病人信息,温声问道。
小姑娘扭着手指,抬头看家长,然后拍拍椅子。
老人摸摸她头,在椅子上坐下,一脸严肃的跟冯敏道:“主任,你帮我看看她,她屙不出屎啊,人怎么可以屙不出呢,会憋死的啊!”
徐相悦听见,有些惊讶的看向依偎在大人身旁的小姑娘,她还穿着连衣裙呢,能很清楚的看到她鼓鼓的小肚子。
原来不是吃胖了的呀。
阿公继续道:“我们去了儿科,儿科的医生讲,来找你看看。”
徐相悦眉头一挑,这儿科怎么回事,怎么还把病人往外推呢,小儿便秘他们看不了?不应该啊。
但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去问,反正人来了。
冯敏点点头,问起小朋友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不解大便的情况,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解,还是只是难解。
三问两问,冯敏就把情况都问出来了。
小孩在学校跟人家玩,有人讲了鬼故事,讲得特别带劲,跟真的似的,她就信了,不敢去厕所,尤其晚上,有便意就憋着,憋着憋着,再去厕所,就只能拉一点点,甚至拉不出来。
这是因为大便长期待在肠道里,水分过分吸收,大便变得干燥硬结,就很难再解出来。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得有两个月了,他们在儿科也看过,通便的药也吃了,却无济于事,所以儿科才让他们到肛肠科来看看。
哦,原来儿科这是请外援来了。
“她说厕所里有鬼,会从马桶里面伸手出来,我害怕。”小姑娘扁扁嘴,看起来特别委屈。
妈耶,这么老套的情节,徐相悦咬住嘴唇,好悬没笑出声。
冯敏啊了声:“所以你就不去厕所,就憋着,让自己肚子疼?”
“可是我害怕。”小姑娘扭着手指,脸鼓起来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鬼。”冯敏伸手拍拍她小肚子,嘭嘭的,像西瓜一样,“但是你憋着一肚子屎,会生病的,以后要开刀掏出来。”
他说着拿过桌上一个模型,比划着告诉她,要在哪里打洞,怎么掏出来,还要去手术室,要住院,要花很多钱。
小姑娘半懂不懂,但是面露害怕。
而且特别纠结,看得出来小孩已经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家长直叹气,“都跟你讲,这世界上没有鬼的,你为什么还会信?”
“……可是、她说是她见过的呀。”小朋友委屈又不解,没见过怎么可能讲得那么真呢?
徐相悦在一旁听着,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该怪那个编故事的同学太会讲,还是该怪这孩子心眼太实这么容易被骗。
冯敏一时也没有办法跟孩子讲得太细,主要是没那个时间,于是道:“既然你信有鬼,那就信鬼可以被赶跑咯?”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那我们把它赶跑好了。”冯敏道,“这样,你们待会儿回去呢,让爷爷再带你去寺院或者道观,求个符,回去贴在马桶边上,鬼怕这个的,它肯定不敢来,你放心上厕所,好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使劲点点头。
“我这里没有绿处方,你们去退号,再去挂个儿科的号,让医生开点通便的药。”冯敏低头在挂号单背面签字,“回去以后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吃点益生菌,促进肠道蠕动,早点排便,两三天还不行,就要再来医院。”
徐相悦托着腮,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这时插了句:“不行的话,要让医生给你抠出来哦,就是手指戳你屁屁,很疼的。”
小孩听了立刻往家长身上一贴,看她像看怪阿姨。
徐相悦嘿嘿一笑。
小孩儿走了以后,她才跟冯敏吐槽道:“这小孩儿也太好骗了,以后可怎么办哟。”
“大了就懂了,谁小时候没被鬼故事吓过?”冯敏不以为意。
徐相悦振振有词:“我就没有。”
“你最好是。”冯敏哼了声,催她,“赶紧叫下一个。”
徐相悦一看叫号系统上的就诊患者名字,登时就乐了。
“笃笃。”
门响两声,接着就被推开,闻度进了门,先跟冯敏问好:“主任好。”
说完才看见一旁还有个熟悉的人,不由得一愣。
徐相悦扭身抬起头,笑眯眯的同他打招呼:“上午好,来复诊啊?”
闻度:“……”啊?不然呢?
“……你、你今天怎么……也在?”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上次来没见到她啊?
徐相悦回答道:“跟师啊,主任是我老师。”
闻度有点懵,但想起来好像住院时听说过这个词,当时她早上没去查房,范医生是这么跟隔壁床说的,说徐医生去门诊跟师了,中午才能回来。
难道她跟的就是冯主任的门诊?
闻度信以为真,心想这下完啦,他来得怎么这么不是时候,现在退号还来得及吗?!
他正纠结 ,冯主任就已经招呼他坐下说话了,没办法,只好满怀忐忑的坐下。
甚至都不敢坐得太实,只坐了一半,手不自觉的抓着裤腿,看上去紧张又拘谨。
冯敏看他一下,笑眯眯道:“别紧张,这不是你第一次来不舒服的时候了,就是检查一下而已。”
闻度讪讪一笑,心说我这可比第一回来紧张多了,那会儿虽然很不舒服,但没现在这么尴尬啊!
冯敏翻开他的病历本,写了个日期,接着随意往后一指:“去吧,躺上去,裤子脱一下。”
接着对徐相悦说:“相悦去给他看看。”
徐相悦闻言立刻向闻度看去。
只见他的脸腾一下涨红起来,目光闪烁,满脸为难,看着不像纠结让不让她给他检查,更像是在考虑是直接跑呢,还是说一声再跑。
她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用舌尖顶住上颚,阻止了自己的失态。
冯敏写了几个字,发觉他还没动,抬起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哦,你不好意思让相悦看是吧?行,我给你看,去躺着吧。”
闻度觉得自己现在抠城堡的脚趾都在发抖,心慌得厉害。
听到冯主任这话,他甚至不敢全信,万一他裤子刚脱,徐相悦就来了呢?
他都不敢想那个场面有多可怕。
他犹豫一会儿,咬咬牙,扭头对徐相悦道:“你别看,待会儿我请你吃饭。”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有些生硬,赶紧补了句:“可以吗?”
徐相悦这回没忍住,嗤一下笑出声来。
见闻度人都快麻了,这才赶紧点头:“行行行,我绝对不看,你赶紧的,别耽误后面的病人就诊,还有好几个呢。”
于是闻度一步一回头的走到帘子后面,知道的是说他在提防徐相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舍不得她呢。
冯敏见状也是哭笑不得,调侃他道:“看看也没有关系嘛,你眼睛一闭,当没发生过不就好了?”
闻度:“……”这是能当没发生过的吗?!
他讪讪的,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趁着侧躺的动作,摸了一下自己耳朵。
真是烫手啊。
听见帘子被拉上的声音,到了嗓子眼的心往下放了一半。
“还行,恢复得不错,挺好挺好。”冯敏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刀口,然后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蛋,“好了,起来吧。”
闻度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咬着牙关呢,把声音死死忍住了。
等他整理好衣服从帘子后面出来,听冯敏说道:“恢复得不错,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平时注意饮食和休息,不要吃辛辣,多吃水果蔬菜,养成定时排便的好习惯,多动动,别总坐着。”
闻度一面点头,一面忍不住想起徐相悦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老板说你这是他最近做过最好看的屁股。”
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主任才好:)
“药还有吗?还有就不给你开了。”冯敏问道。
闻度连忙道:“没有了,麻烦您开点吧,还有……我最近要外出一趟,应该没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正常生活。”冯敏一面应,一面低头写病历,“注意饮食就行。”
对面的徐相悦把处方开好,冯敏这边的打印机就工作了。
“叫下一个。”他拿过处方,签字道。
闻度接过处方和自己的病历本,临走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徐相悦,她忙着完善电子病历,也没发觉。
上午病人不多也不少,十二点半的时候就看完了,徐相悦这才想起还没订外卖,问冯敏要吃什么,她去食堂买。
冯敏摆摆手:“你吃你的,我去学校食堂吃,跟人约了谈事情。”
“你快打听打听,这检查组来没来过啊,是不是已经来了门诊但没来我们这边?”
徐相悦边说着话,边将笔往上衣兜里一插,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手。
忙完出来,就见闻度竟然还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等着,走廊里几乎都没什么人了,有些空荡安静。
徐相悦惊讶:“闻度?你怎么还没回去?”
冯敏也问:“是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他以为闻度是不知道药要怎么用。
但闻度摇摇头,起身看向徐相悦:“刚才说好的,你……那什么,我请你吃饭,这不得兑现承诺么。”
徐相悦一愣:“……不是开玩笑的吗?不用这么客气。”
“我可没有开玩笑。”闻度一本正经的道。
冯敏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徐相悦,笑道:“看来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闻度连忙邀他一起,但被他摆摆手拒绝了,走廊里这就剩下了他和徐相悦俩人。
徐相悦看他一眼,见他满脸都是认真,忍不住嘴角一抽。
也不知道这人是装的,还是真就这么一板一眼。
不过算了,看在老同学的面上,“走吧,之前你请我们吃过下午茶,这次我请你去吃食堂,礼尚往来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二合一)“当然。”她像……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其实饭点已经过了,但食堂人还是不少。
徐相悦将白大褂在门口的放置区挂好,领着闻度去洗手。
闻度一边洗手一边往餐厅里面看了眼,问道:“你们平时都这个点才能吃上饭么?”
“不全是,看情况吧。”徐相悦觉得一两句说不清,干脆道,“忙完得早就早点吃。”
“吃食堂多还是吃外卖多?”闻度接着问。
“外卖。”徐相悦轻轻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在一旁的纸巾盒里扯了两张手纸,递给他,又扯两张,“方便嘛,不过食堂便宜,用工号订餐比直接买饭票要便宜点。”
“另外就是手术室,有餐补的。”徐相悦领着他往里走。
闻度还没来得及应什么,就见一位男医生和他们迎面走来,徐相悦立刻笑着打招呼:“江医生也才来吃饭么?”
对方眼镜后面的桃花眼一弯,笑着应道:“那还是比徐医生早一点的。”
说完有些好奇的看一眼闻度,大概是觉得他脸生,“徐医生招待朋友?”
徐相悦应了声是:“懒得出去了,就近吃吃食堂吧。”
“我们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江医生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冲闻度点点头,匆匆和他们擦肩而过。
等人走远了,徐相悦才对闻度介绍道:“那是心外的江医生,算是你学长,他是从申大附院跳槽过来的。”
闻度顿时惊讶:“申大附院?那医院不是很好么,我本科的时候,学校的医保定点医院就在那儿,我牙齿还是去那边看的。”
“是啊,就是想到你也是申大的,我才说的。”徐相悦扭头看他一眼,笑笑,“听说是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这才回来的。”
闻度听了这话忍不住叹口气,“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哪用担心这些。”
“现在就感慨了?早了。”徐相悦失笑,“你是情况特殊,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到三四十岁以后,才是陆续接到讣告的时间段,人嘛,都会长到经常要送走长辈的年纪啦,顺其自然。”
“也是,自然规律。”闻度也笑,抬眼看看墙上挂着的一排菜单,问她,“我要先去买饭票吗?”
徐相悦闻言手一抬,两根手指夹着张卡片递到他面前:“你可以刷我的卡。”
一副我超大方的骄傲模样,闻度不由得一乐,接过来之后还说了句:“多谢徐总盛情,徐总大气。”
徐相悦抿着嘴唇哼了声,嘴角翘了翘。
其实到这个点,能选的菜已经不多了,徐相悦看了一圈,也就要了个糖醋排骨和小炒鸡肉,素菜就随便要一个炒青菜,再要一碗汤就够了。
闻度点的也差不多,蜜汁小鸡腿和黑椒牛柳,打菜的阿姨
见徐相悦跟着,还问了句:“徐医生,带朋友来吃饭啊?”
见徐相悦点头,阿姨立刻又往闻度的餐盘里扣了几个小鸡腿,“那么晚了还没卖完都要浪费了,小伙子帮忙多吃点。”
闻度简直受宠若惊,好家伙,从来没在食堂阿姨那里受到过这种优待。
“够不够?”阿姨还问呢。
“够了够了,谢谢您。”闻度连忙道谢,端着餐盘都要走了,还回头道了声谢。
徐相悦忍俊不禁,笑得肩膀一直在抖。
“还是第一次碰到阿姨这么大方。”他扭头对徐相悦解释,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这光也是让我沾上了。”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
拿了汤,俩人找地方刚坐下,徐相悦又起身,说去买瓶水。
等她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发现自己的餐盘里多了两个蜜汁小鸡腿。
她微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不自己吃?”
“看起来还不错,你也尝尝。”闻度笑着解释,抬头望向她的目光很柔和。
这是她单位食堂的菜,她还能没吃过吗?可话到嘴边,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口。
坐下后将一瓶水放到他那边,问道:“你刚才跟主任说要出门一趟,出差么?”
闻度喝了口汤,摇摇头,“就是有一段时间没出去了,想出去转转。”
说到这里看她一眼,心里有些话想说想问,又觉得不合适,只好作罢。
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其实让人有些无奈,闻度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长嘴了,因为在面对某个特别的人时,说话就是会不由自主的瞻前顾后,生怕说错一个字。
徐相悦倒没想这么多,闻言哦了声,问道:“会去很久吗?”
闻度心里一动,抬头飞快的看她一眼,然后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摇摇头:“不会,最多一两周吧,周边走走。”
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让我去做?要我帮忙?好像哪个说法都不能将他的意思完全准确表达出来,好像差了点什么,于是他没说完的话就这么犹犹豫豫的停在半道儿上。
徐相悦把排骨的骨头吐出来,嗯了声,大方应道:“最近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你。”
闻度松了口气,立刻点头道:“你尽管说,不麻烦。”
“也没什么,就是……”徐相悦的语气顿了顿,忽然话音一转,“你就不怕我说些你做不到的事?”
闻度一愣,但仅仅只是几秒,他便笑起来,摇摇头:“你不会提这种要求的。”
语气之笃定,让徐相悦非常惊讶且疑惑:“你这么确定?”
闻度嗯了声,略代催促的问道:“所以是什么事?”
这样就可以直接跳过可能出现的徐相悦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的问题。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剖析自己的内心,或者用一些敷衍的话去搪塞她。
徐相悦果然如他所料,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上次在游乐园见过我姐,记得么?”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才没过几天的事,当然记得。
“那天回去的时候,她想起来之前见过你。”因为对艺术领域的事很不熟悉,徐相悦还回忆了一下叶晴光的说辞,才继续道,“去年元旦的时候,会展中心那边有一个插画艺术节,她也去了,说看到你的签售,你有一本叫《千纸鹤》的书入选什么十大绘本是不是?她还说可惜没有带去给你签名。”
事情说到这里,徐相悦想麻烦他什么事已经很清楚了。
闻度立刻道:“等我回来,我送她一本新的,有戴老师亲签的那种。”
“你也签一个。”怕他没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徐相悦忙强调。
闻度笑起来,嗯了声,“真没想到这么巧,你姐姐当时……是去看展览?”
“是的吧。”徐相悦咬着筷子尖歪了一下头,“插画艺术节,对你们业内来说,是不是就类似于外科医师年会对于我们,是一次不可错过的和同行还有大佬们交流机会?还可以接触到很多业内前沿的信息?”
闻度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记得那次活动主办方请了好多位很优秀的前辈,大家的风格领域都不太一样,像我合作的戴弥生老师,他的代表作都是绘本风,因为他是专门做童书的,小朋友会比较喜欢这种风格,有的老师很擅长水彩风,或者涂鸦风扁平风,每个人的风格不一样,经验也不一样,聊起来会很受启发。”
“除了插画,主办方还请了很多其他作者,漫画家,绘本作家,童话作家,大家玩得都很尽兴。”闻度用了这个词来评价那一次活动,说完还满意的点点头。
他说完,就发现徐相悦把筷子杵在餐盘里,撑着腮,歪头正听得认真,一时有些赧然。
“……我是不是说太多耽误你吃饭了?抱歉。”
徐相悦摇头笑笑,继续吃饭,“没有,虽然我也不太懂,但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那个场面不用多想就知道有多热闹。”
闻度抿着唇嘴角一翘,点点头嗯了声。
他看她用筷子去戳蜜汁小鸡腿,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筷子尖扎进肉里以后,她似乎还松了口气,不由得一笑。
连语气都不自觉变得柔软几分,“不过没想到……听你的意思,你姐姐也是这一行的?是在企业,还是自立门户?”
就他所知,插画作者们有的人受雇于公司,有的人当独立插画作者,大多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少数人发展得很好,成立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从单打独斗,到变成一个小小的公司,这是全职的情况。
还有兼职的,作者本身另有正职,做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闻度觉得自己也算在这一拨人里,毕竟他的主业应该是绘本作者和经营二手书店。
“自己接单吧。”徐相悦回答道,“可以在家办公,时间支配上也自由很多。”
“但是经济压力会比较大。”闻度实话实说,“社保基数一直在调高,她按照自由职业自己交社保,还要维持想要的生活质量,就得接很多的单,长期下来人也受不了,而且自由职业想做好,还要足够自律。”
真是个好真实的问题,像是从梦幻、浪漫,充满了理想主义和美的艺术殿堂,一瞬间回到柴米油盐的现实世界。
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解释道:“这个不用担心,她妈妈给她准备有收租的房子,可以减轻很大负担。”
闻度听了点点头,看着她继续吃饭,慢条斯理的模样,心里忽然一动,脱口问道:“那你呢?这些东西你有没有?”
徐相悦闻言一愣,抬头惊讶的看向他:“……什么?”
在她错愕的目光里,闻度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得耳朵都红了,嘴角直抽抽。
当然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嗫嚅着道歉:“……对、对不住……我胡说的,你别在意,抱歉。”
这话听起来真的太小人之心了,他想起来那天在游乐园,她们姐妹俩关系那么好。
闻度觉得自己很失礼,也很冒昧,他们的关系只是稍微熟悉一些、吃过几顿饭的老同学,远不到能谈论这些事的程度。
况且,如果她真的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他现在这样问,和故意揭她疮疤有什么区别?
没有人会愿意跟一个如此没有分寸感和边界感的人有更多联系
吧?
闻度越想,越觉得徐相悦得跟他翻脸。
徐相悦的惊讶其实远大于不悦,她不是第一次被知道她家情况的人问到这个问题。
重组家庭里,对于双方和前任的子女,就是会有这种比较的,都是亲生的尚且做不到真的一碗水端平,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非亲生的。
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道:“我有我爸妈给的,我姐得到的,是她爸妈给的,一码归一码,重组家庭想要和睦,最重要就是理顺经济情况。”
徐相悦认为这可以减少一些子女之间的摩擦和怨怼,“最好能让孩子知道重组前的资产有多少,这部分是他毫无意外可以拥有一半,重组之后的资产,他能得到多少,就要看另一位大股东的意思了,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谁也别肖想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理想状态,“真正实施会有很多问题,强势方的孩子可能会欺负另一个孩子,弱势方的孩子会变得自卑,还有别的问题,但这就是重组家庭的难处,如果没有做好处理这些问题的准备,要么不结,要么以后自吞苦果不要怨天尤人,又不是孩子逼着你们俩睡到一起去的。”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语调也不高,甚至有些低,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吃口菜吃口饭,好像在随意说着明天要去哪儿玩一样。
闻度听完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能从她前后那么多的话里听得出,她父母离婚后再婚,就是这么处理她和半路姊妹之间的关系的。
从她和她姐姐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看出,这个处理方法很适合她家的情况,结果还不错,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
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股难言的憋闷,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他的嗓子眼,闷得他胸腔发疼。
他有些回不过神,直到听见徐相悦问他:“你周边走走,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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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容城附近市县吧,我有点担心,还不敢走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又要去医院,太麻烦了。”
闻度回过神,回答着徐相悦的问题,勉强将刚才心里出现的憋闷感驱散,神色恢复如常。
他跟徐相悦说起自己现在每天去洗手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好了,也有点担心,会不会又疼起来,不敢用力,然后……”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养成了观察的好习惯。”
徐相悦习惯了,也不觉得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恶心,忍俊不禁的点点头:“挺好的,很多小征兆就是要细心观察才能发现。”
闻度嗯了声,低头喝汤,喝了两口,突然问:“我记得你家好像是在容南,是吗?”
容南是属容城管辖的一个县,是徐相悦的老家,同时也是继母章澜缨娘家所在地。
要不为什么那么多病人家属,徐彬却偏偏对她多加照顾,最后感情还起了变化,还不就是因为同乡,想着能帮就帮,一来二往,接触增加,最后感情变质。
不过这个事闻度是怎么知道的?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领会到了她目光里的疑问,闻度解释道:“以前有一次,听你和你同桌说,你周末回容南老家摘荔枝了,容南的荔枝很多也很有名,所以……”
他不由自主的就说多,不像在回忆,更像是在解释。
但到底要解释什么,为什么要解释,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越来越心虚。
徐相悦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没声儿了,才哦了声。
闻度刚松口气,在心里吐槽,我为什么要心虚,又不是我偷听来的,是她跟别人说,我光明正大听到的……
就听徐相悦忽然说了句:“记性这么好啊,我都不记得自己居然还跟人聊过这个。”
“……是啊,我记性是蛮好。”闻度嘴角一抽,好家伙,那种心虚的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有点汗流浃背。
他应完以后,徐相悦半天没说话,空气好像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沉默来得很突然,也非常莫名其妙。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徐相悦的同事。
对方端着餐盘从他们旁边经过,又倒退回来,问徐相悦:“今天是不是出成绩了?你查了没有,过了吗?”
徐相悦赶紧把嘴里的鸡骨头吐了,语气惊讶:“出成绩了?是今天吗?我没来得及查,今天去门诊了。”
“是啊,我们科罗昊他们都查到了。”同事点点头,催她,“快查查你的。”
徐相悦立刻拿起手机,一边解锁一边问:“罗昊过了吗?去考的应该都过了吧?这又不难。”
“屁,就你觉得能闭眼刷。”同事干脆将餐盘一放,在她旁边坐下,压低声音道,“神外的刘莹莹就没过,刚才吃饭的时候见到她,脸那个臭……”
徐相悦边听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只从科室群里夏知年发的链接点进去,很快就查到了自己的成绩。
同事看着她手机页面呢,见页面跳转,立刻就问:“多少分?”
徐相悦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一翘,“还行,没有满分。”
对面的闻度咀嚼的动作一顿,好家伙,确定不是在凡尔赛吗?
“也没差几分了,牛逼,难怪你觉得去考的都该过了呢,对你来说确实是有手就行。”同事啧啧两声,拍拍她肩膀。
徐相悦嘁了声:“考得好又怎么样,又不给我聘。”
同事目光一闪,“不能吧,不是一早答应了你,说你考过就给你聘的么?”
在单位里就不可能有什么秘密,当时许诺给她的条件,合同刚签完就传遍了。
徐相悦敢保证,私底下肯定有人说她闲话,也肯定有人等着看她这次能不能如愿。
但那又怎么样,她一点都无所谓。
“没呢,说没指标,让我等等。”她一脸无语,“说是最迟明年,这谁说得准,万一到时候又没有指标呢?”
“不会的,怎么可能。”同事笑嘻嘻的安慰道,“谁吃亏也不可能让你吃亏啊,冯主任不可能坐视不管。”
徐相悦笑笑:“但愿吧。”
同事打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重新端起餐盘,笑吟吟的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吃。”
走的时候还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闻度。
闻度察觉,也立刻看了过去,冲对方笑了笑。
对方也回一个笑,匆匆就离开了,等她走远,闻度才问徐相悦:“你们说的是什么考试?”
“中级职称考试。”徐相悦回答道。
闻度好奇:“考过了的话,你是要升职了?”
“不,得单位要我,给我发聘书才行。”徐相悦给他解释,这只是一个资格证,有证了还得单位聘用她,给她发一个主治医师的聘书,她才能去换工作证,才能调工资。
“其实工作内容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到时候就要出门诊了,要考核门诊量。”她耸耸肩,“副主任干主治的活,主治干住院的活,比比皆是。”
闻度点点头,说大实话:“但是工资不一样。”
徐相悦一噎,这话根本没法反驳。
闻度接着问:“那你要到明年才能拿到聘书吗?”
“其实可能年尾就可以了。”徐相悦跟他实话实说,然后眨眨眼,“你不要告诉别人。”
闻度闻言忍不住想笑,抿着嘴唇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嗯了声:“你放心,我绝不辜负组织的嘱托。”
关键是,他跟谁说去啊,那么大的医院,他的熟人其实就她一个。
吃完饭俩人就撤了,出了食堂往住院部方向走,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闻度看着地上摇摆的白大褂衣摆影子,忽然觉得这一幕很像电视剧。
于是他就说:“我看电视剧,里面的医生白大褂都是敞开的,就像你现在这样。”
白色的衬衫,水洗蓝的九分牛仔裤,红色的平底鞋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徐相悦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听到他接着说:“很潇洒,很干练,走路带风的,
吹着白大褂衣摆飞起来,很好看。”
徐相悦忍不住哈的笑了声,抬起头,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眉眼,愣了两秒,继续失笑。
这说法真浪漫,听起来就让人向往,可惜了。
“我看你是港剧看多了。”她低头,将扣子扣上,“这可是违反无菌原则的,让院感办看到,非得扣我钱不可。”
闻度也跟着笑,和徐相悦一起往前走,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
六月份的太阳多大啊,在阳光里站一会儿就能让人满头大汗,可闻度却觉得还好,似乎没有昨天那么热。
反而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有些流连,想要放慢脚步。
但路有尽头,走到住院部楼下,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徐相悦,笑着跟她说下一次见面的事,“等我回来,给你把书带过来。”
徐相悦歪头看着他,目光里透着若隐若现的探究,过了一会儿才嗯了声。
“我也可以自己去取。”顿了顿,她又继续,“我知道你家书店在哪里。”
闻度有些惊讶:“你知道?”
“当然。”她像是随口说的,来了句,“我的记性也蛮好。”
闻度点点头,觉得有被点到。
徐相悦说完,摘下工作证在闸机上刷了一下,人就进到楼里面了,接着转身看向他:“你赶紧回去吧。”
“路上开车小心,注意安全。”还是那样随意的语气,分明透着熟稔。
闻度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由的暖意冒头,咕嘟咕嘟的,像是半开的水。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情绪轻易被人影响,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很情绪化的人。
他点点头,朝她摆摆手,转身赶紧走了。
徐相悦也转身上楼,还跟值班的保安说了句中午好。
保安大哥笑着应了声,又很八卦:“徐医生,刚才那是男朋友啊?”
“同学。”徐相悦摇摇头,笑着解释,“可不敢乱说,回头主任他们不给我介绍对象了怎么办。”
见是自己误会了,保安大哥嘿嘿一笑,跟她说了声不好意思。
但徐相悦刚回到办公室,就被夏知年他们问:“听说你带了个男的去食堂吃饭?”
徐相悦:“……”
她噎了一下,反问:“不会是十三楼的张琳说的吧?”
就是刚才在食堂问她成绩那位同事。
她也不等夏知年回答,就继续道:“是闻度,就是原来的35床,你也认识的,早知道叫你一起去吃食堂了。”
“原来是他啊。”大家伙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夏知年问道,“他是来复诊?”
徐相悦嗯了声,打开电脑查了一下几个病人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一边鼠标点点点,一边问:“有人喝咖啡吗,一起凑单吗?”
然后强烈要求点离单位最近的一家店,理由是送晚了她就要去门诊了。
一时大家又开始讨论抽查病历和教学查房的事,夏知年既是老总又是教秘,烦得想骂人,刷着电脑找合适的病人。
办公室里一片忙碌,点咖啡的事拖拖拉拉,好不容易凑好单了,刚付完款,电话就想,标注是外卖。
接起来,说有她的外卖,问是什么,说是咖啡。
才刚下的单,不可能现在就送到了,徐相悦想了想,觉得很可能是闻度。
挂了电话,她一边下楼,一边给闻度发信息,却没有立刻看到回复。
她也没在意,因为咖啡订单上备注的留言【午餐的回礼】已经算是一种回答。
没有及时看到她消息的闻度,此刻已经在容城的软件创意产业园区,他停好车,走进一幢外立面上装饰着一个巨大彩色甜筒,下方标注有“FunnyToys”的富有科技感的大楼。
FunnyToys,一个著名的潮玩品牌,孵化了很多知名IP,有他们自己原创的,也有从原作者那里买来的,围绕这些IP推出潮玩和周边产品。
闻度最熟悉的就是他们出的盲盒,他对盲盒的喜欢程度一般,但帮他打理书店的小李,那可是盲盒发烧友,每次有喜欢的盲盒,都恨不得整盒整盒端的。
他以前还跟关夏禾她们蛐蛐过:“你说这些玩具公司是不是黑心,这跟让人赌/博有什么区别?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好么,现在知道了,这家挣黑心钱的著名玩具公司,联合创始人竟然是他小伙伴?
就是最近他和关夏禾她们重逢的少年时代的玩伴池鹤。
他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怎么能叫诱使消费者去赌啊,那明明是商业经营中的心理策略!
进了大门,他直奔前台,对前台接待报上家门:“我姓闻,约了你们池总。”
前台一听就立刻道:“闻先生您好,池总上午交代过的,您来了以后可以直接上顶楼的设计中心,他的办公室就在那儿。”
“好,谢谢。”闻度道了声谢,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运行的时候,他才看到手机里多了一条未读信息,是徐相悦发来问他是不是他订了咖啡。
【午餐的回礼,希望你有个精神充沛的下午,工作辛苦了[亲亲]】
闻度:“???”
打错了打错了!删掉,重新选!
毫不夸张的说,他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删除那个表情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心里不停庆幸,幸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最后干脆不要表情了,直接就这么点了发送,实在是害怕自己手抖又给选错了。
信息发送成功,下一秒就是电梯停下来时发出的一声:“叮!”
出了电梯右转,看到门楣上贴着蓝色的部门名称,“FunnyDesignCenter(FDC)”,这里是FunnyToys的核心部门之一,设计中心。
池鹤早就让助理在门口等他了,打了声招呼,就被领着穿过一排排工位,直达设计总监办公室。
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进。”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二合一)你叫我宝贝,那……
“池总下午好啊。”办公室门推开,闻度就笑吟吟的叫人,声音略带调侃。
池鹤正在摸鱼,见他来了就挥一下手,“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正要叫助理给他煮咖啡,又想起他不久前才做了手术,今天还是去复完诊才过来的,只好先问:“复诊得怎么样,能喝咖啡么?”
“还行,让正常生活。”闻度说着摇摇头,“不过咖啡就暂时先不喝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池鹤点点头,对助理道:“给他来一杯白水。”
等助理把水送来了,这才开始聊正事。
这次他约闻度在公司见面,是为了IP授权的事。
FunnyToys四处签适合孵化的IP,自然对很多热门作品和作者都有关注,池鹤早知道闻度在文学圈里的名字,因为公司旗下有一个益智类玩具品牌开发过一款点读类的产品,内置各种童话故事,并且每年会发布新的文包,家长只需要在官方旗舰店购买之后使用兑换码在app内导入,就可以更新故事库,让宝贝听到新故事。
而且为了增加卖点,这个系列的点读机是特地做成仿真动物造型的,而且是一比一还原,比如有一款长耳鸮的,这是猫头鹰的一种,它做得羽毛蓬松柔软,摸起来手感非常好,而且还配了装饰用的架子,小朋友只要摸
一下它的脑袋,就会开始播放故事,再摸一下,就可以提前换一个故事。
内置的故事不可能是他们的员工写的,那样其他工作都不用做了,光编故事就能累死大家,只能是向各版权方购买。
闻度出版过的很多故事,都是这样被收录进来,而且为了确保这些故事不会出现夹带私货、碰到各种红线的情况,闻度真的会在每次文包上新之前,抽几天时间把这些作品全都拜读一遍。
当他知道这个闻度和自己的朋友闻度是一个人,惊讶之余,属于商人的DNA也跟着动了。
他向闻度提出,想将他一个关于二十四节气的系列作品开发成积木盲盒。
那个系列作品的主角是一个猫妖,它因为受伤,只能以大白猫的形象示人,被汴梁城一个点心商人的女儿捡到,那家人对它很好,于是它就留了下来。
在它养伤的这一年里,每个节气家里的点心店都会推出应时糕点,家里人会给它先吃,还会带它去参加很多活动,比如清明时要祭祖,小娘子会带上它一起,还跟它说,你记不记得你的家人,要拜拜吗?然后给它用泥土捏一座墓,再用树枝当香,捏着它的爪子强行拜拜。
猫猫愤怒,猫猫无奈,猫猫不说,看在这孩子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就当陪她过家家了。
它在这个家里待了一年,刚好过完一轮人间的二十四节气,过完春分后的某一天,它发现自己恢复了,可是它却舍不得离开了……
这个系列总共二十四个故事,连载结束后集结出版,卖得不错,编辑立刻向闻度提出约稿,要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就有了后来的传统节日系列。
池鹤看完这几本书,表示味儿太正了,就喜欢东西多的,财神猫猫斗蛋猫猫花神猫猫荔枝猫猫,每个节气的习俗和饮食都有不同,能玩的花样太多了,这都是钱啊!
他甚至都想好了,端盒还送书,卖得好就开下一个系列!
而且闻度这些作品的周边开发权基本还没卖出,说明如果能说动他,FunnyToys甚至能拿下独家代理!
对于他的提议,闻度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并不是因为少年时代曾经积累下来的情谊,而是出于对FunnyToys这个品牌的信任,还有它过往开发的那些IP作为背书,让闻度愿意选择它。
说真的,这年头挣钱不易,IP能变现就变现吧,他也不是什么吃风饮露就能活下去的小仙男。
池鹤便让他到公司详谈,成年人该都知道,谈感情伤钱,商业合作,最忌讳感情用事。
“这是合同,你看看。”池鹤从抽屉里抽出来一份文件,推给他,“觉得哪里不合适的,我们细聊,不赶时间吧?”
闻度摇摇头,刚想说话,放在桌上的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亮里了一下,他瞥见闪出来的信息是徐相悦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干脆拿过来看看吧。
一看,便看见徐相悦发过来的表情包,一个拿着红包的小猫在跳上跳去,头顶的“谢谢老板”闪烁着炫彩的光,一股子沙雕气息扑面而来。
闻度忍不住嘴角一翘,抿着唇笑起来,将手机放到一旁,边打开文件夹边道:“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池鹤哥你总不会坑我。”
语气相当轻快,心情似乎很好。
这种轻快是比刚进门时的放松还要明显一点的,好像是从他看了信息以后才变成这样,池鹤眉头一挑。
秉承着就算是好朋友也要有界限感,他没有多问,只说当前的事,“万一呢?你知不知道有个作品很火的作者,不顾网站劝阻,十万块就把版权卖给开影视公司的朋友,结果没多久,那个本来说要和她共同开发这部剧的朋友,就把她踢出局了?”
这年头,亲爹妈都不见得能全信,更何况朋友。
闻度笑眯眯的,边听边嗯,翻着合同,看了个大概,觉得没毛病,接着看最后的金额,嗯,七位数的版权费,很不少了。
“怕什么,你敢坑我,小鱼会帮我讨公道的。”
他状似随意的应了句,却让对面的池鹤难得被噎住,沉默半晌才啧了声。
闻度确认了一下约定的付款日期,就在几天后,点点头,“没什么了,就这样吧,后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看在巨款的份上,让你当一秒我爸爸!
池鹤点点头,很上道:“财务会尽快给你打款的。”
“晚上一起吃饭?”闻度笑着往椅背上一靠,四处打量办公室的陈设。
布置很简单,基本的办公用品都有,唯一特别的,应该是靠近窗边那面墙的展示柜,里面摆着每一个由FunnyToys开发的IP的代表性作品,还算都是大全套。
“我来安排吧,叫上小鱼她们。”池鹤应了句,接着问他,“一楼有作品陈列馆,要去看看吗?”
“我看你这里就挺齐全的。”闻度站在柜子边,饶有兴致的观赏着里面的每一个玩偶,“我店里的小李,那真是盲盒重度爱好者,碰上喜欢的,整盒整盒端走,有的要去线下买,吹风下雨都要去抽盒。”
“有没有喜欢的?我问问仓库,有就给你拿几个。”
“都行,我不挑。”闻度老实不客气的,池鹤一说他就开始指指点点,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口气指了十几个毛绒玩偶和盲盒摆件。
池鹤:“……”这还叫不挑?
他叫来助理,让助理去库房拿东西,顺便去楼下咖啡店带两份下午茶上来。
“给我来杯拿铁,给这位小朋友来杯鲜奶。”
闻度啧了声,干脆道:“小朋友还想吃抹茶千层,谢谢。”
池鹤失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一面答应着,一面点开外卖软件。
下午的门诊和上午差不多,徐相悦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着病历,再帮忙打印处方,有些病人拿了药又不确定用法,回头来问,也得她教。
忙忙碌碌的,也就忘了今天还有领导会来检查。
直到下一位肛瘘术后来复查的病人进来,门一关,对方跟他们打小报告:“主任,徐医生,刚才在外面,有几个穿行政夹克的人在偷看你们诶,还跟我们问这问那,这个医生你们觉得怎么呀,耐不耐心呀,态度好不好啦,我说我找主任做的手术,他不好我肯定不找啊,他立刻就问哎呀你做什么手术的呀花了多少钱报销多少呀,感受怎么样,哇——”
“主任,是有领导下来微服私访查你们了吗?”病人认真的问道。
徐相悦咬着嘴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家伙,她还真没发现领导来过了。
幸好刚才乌央乌央菜市场一样啊,不然她指定要被逮着提问。
“飞行检查嘛,是这样的啦,看看我们有没有认真服务病人。”冯敏笑眯眯的应道,问她,“感觉怎么样,回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好得很。”病人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上大号再也不用担心屁股疼了。”
病人只是来复查,结果都好,很快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趁着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的间隙,俩人抽空喝水,冯敏还跟徐相悦说:“还是我们科好吧,来的都是能治好的病人,你看,这不高高兴兴的么,多好。”
他蛐蛐人家:“不像肿瘤,哎哟,全都是遭罪的,看了都难受。”
“都要高高兴兴的,那我干嘛不去产科?”徐相悦无语的怼回去,“一会儿来个结肠癌的你就老实了。”
真是倒反天罡,居然敢这么跟主任说话!
冯敏刚想说什么,徐相悦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刚联系上没几天的蒋思淮打来的。
徐相悦有些纳闷的接起,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那头蒋思淮欢快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宝贝!我看到你点了外卖,给你多装点赠品哦!”
徐相悦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回了句:“你叫我宝贝,那你家梁槐景怎么办?”
冯敏立刻抬头:“???”
被他盯着了,徐相悦才反应过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点外卖,今天门诊忙得要命,哪有时间点什么外卖,是不是搞错了?”
她怀疑是蒋思淮想请她吃面包,又怕她不肯收,所以假托的借口。
但蒋思淮说:“没有啊,这个订单真的写着你的名字和号码,是不是别人给你点的?”
徐相悦刚想说不可能,视线就落到了电脑旁边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上,到了嘴边的话顿时一卡。
不会又是闻度吧?
“那个……有没有备注?”她清了清嗓子问道。
“没有诶,是不是忘了?”蒋思淮还脑洞大开,“不会是谁要报复你,所以才给你……不对,外卖是平台配送的,做不了手脚吧,难道……他要扮成外卖小哥来取餐,再在路上做手脚害你?”
徐相悦:“……”你脑洞怪大的:)
“不知道,嗯……”她叹口气,“我先问问,有可能是……我朋友。”
在答应稍后给回复之后,她挂断了蒋思淮的电话,准备找闻度问问。
还没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就先看到闻度发来的两条信息,一条是早些时候发的,说签了大单,请她和同事们吃个下午茶,另一条是刚发的,看时间是她和蒋思淮通电话的时候。
闻度:【[视频]FunnyToys总部,带你云参观一下,有喜欢的公仔欢迎点单[憨笑]】
徐相悦没有点开那个视频,一是没太大兴趣,二是没时间不方便,她甚至都没有问闻度签了什么大单,回了个谢谢,再给蒋思淮说一声,就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工作。
她太忙了,这次的谢谢就只有简单的谢谢二字,连表情包都不是,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淡。
闻度当然知道她大概率是在忙,但还是忍不住叹气,她怎么也不问问我签的是什么单啊?
—————
徐相悦在门诊一直待到傍晚六点半,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她关了电脑,摁掉连接的电源,然后去洗手。
“主任还回病房吗?”她一边洗手一边回头问。
冯敏说不回了,让有事电话联络,于是徐相悦锁好门以后,就独自往病房走。
还不忘去楼下将没取的外卖拿上,下午茶都成晚餐了,也好,又省钱了。
等她看到那袋所谓的下午茶,不由得吓了一跳,满满一袋,除了拿破仑、抹茶千层之类,还有好几袋不同口味的吐司,还有曲奇饼干,另外还有一张纸条。
【吐司和小饼干是赠品哦~】
徐相悦:“……”谁家赠品比商品还多啊:)
她很忧虑,这样做生意,真的不会破产吗?
但是当她在电话里问到这个问题,蒋思淮却笑:“你放心大胆的吃,卖不掉的,最后也是要扔掉,不可能卖不新鲜的给客人,也不敢白送不熟的人,万一被有心人讹上,说吃出事了,我更麻烦,扔掉反而是损失最小的处理方法。”
“你就当是爱惜粮食,帮我多消灭一点是一点啦。”蒋思淮笑嘻嘻的道,又打听,“谁给你点的下午茶呀?”
徐相悦想了想:“我朋友。”
蒋思淮心里好奇,就直接问了:“是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徐相悦哭笑不得,“是普通朋友,他最近在我们科做了手术,这算是……感谢吧。”
虽然闻度的感谢已经给得够多了,但怎么说呢,她有种就算还人情也还不过来的感觉,索性就算了。
都接着吧,正好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她其实不太相信闻度的接近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同学一场。
这太扯了,他们不是毕业第一天,而是毕业已经超过十年,之前为什么没有联络?
高中班级Q.Q群就在那儿呢,都死群了,也不见他以前联络过她,哪怕一次都没有。
但人做事总归会有一个目的,付出也会想要回报,她只要耐心等待,迟早闻度会露出马脚。
这时她又想起,外卖到了以后还没跟他说一声,忙给他发信息道谢,还拎着袋子拍了张照一起发过去。
收到消息时,闻度正坐在关夏禾她们咖啡店的窗边,满屋子都是烘焙产生的香味,有来买面包的街坊正跟关夏禾聊天。
跟她吐槽自己的儿媳妇,喜欢吃这里的面包,但就是不想来买。
“懒哦,问就是不顺路,宁可给我跑腿费让我来买。”一面说还一面指着面包柜里,“要这个,这个好看,现在的年轻人,吃东西既要好吃又要好看,麻烦哦。”
说的时候笑眯眯的,虽然是抱怨,但也不见真的生气。
关夏禾就说:“人家只是想给你零花钱,才让你来的啦,老人活动活动也有好处,不然她完全可以叫跑腿小哥,喏,你看,现在就有人来拿外卖了。”
闻度转身,靠着桌边,仔细观察着进出的每一个人,直到听见手机响起信息声。
打开一看,也被徐相悦发来的照片里那一大袋面包吓到。
闻度:【?我记得……我就点了五六七八块小蛋糕而已?怎么会这么大一袋[惊恐]】
确定是他点的那些吗,不会是有人趁机往里面放什么东西了吧?
徐相悦:【你也被吓到了是吧[无语]我刚才和你反应差不多,其实是因为你恰好点到了我同学的店,她往里面塞了好几袋吐司,还有曲奇饼干,所以就变成这么大一袋了[无奈]】
闻度这才恍然大悟的松口气,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巧合。
正想问是她什么时候的同学开的店,就想起那天看到的照片,以及听徐相悦说的和大学同学重逢的事。
闻度:【是那天照片里的另一位女士吗?】
徐相悦:【就是她,哎呀,我忘了把你的漫画发给她看,你先v我50,我一会儿当版权费转给她。】
闻度失笑,逗她说:【真的吗,你不会私吞吧?】
徐相悦:【?你冤枉我,这下我要收100了[愤怒]其中50是精神损失费[微笑]】
闻度立刻发过去一个一百块的红包,徐相悦领了以后,又给他回了一个五十的,说是礼尚往来。
闻度领了以后问她,是不是已经忙完了。
因为很明显,这种这么无聊的事,不是闲到一定程度了,都不会做。
徐相悦说是:【刚从门诊回来,所以下午茶已经变晚餐了[无奈]】
接着发了一个抱着金元宝,头顶“谢谢老板”的兔子表情包过去。
小兔子抱着个大大的金元宝,像是有些抱不稳,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闻度一下就舒服了,就是这个可可爱爱的谢谢老板爽!
但是还有一件事。
闻度:【我今天签了个大单,你快问我签了什么[探头]】
信息发出去了,徐相悦却没第一时间回复,闻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那头有动静。
一时忍不住心想,不会是被我无语走了吧?
可是,这种想要和一个人分享自己取得的成绩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次,应该是第一次签下出版合同,他迫不及待的告诉父亲,接着是告诉两位好友,那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觉得很重要的人。
距今已经过去许多年。
闻度正有些恍惚,忽然祝余叫了一声:“闻度!”
他猛然回过神:“……怎么了?”
“开门拿一下外卖啊大哥。”祝余无语的看着他,“叫你好几声了,发什么呆呐?”
闻度不敢回答,热着耳根子起身出了店门,从火锅店的配送小哥手里,接过了两大袋火锅食材。
没错,他们的聚餐,就是聚众在家吃火锅,图方便,还是直接叫的火锅店外卖。
闻度要去处理食材,总算能将徐相悦没回他信息这事暂时忘到脑后。
而被他如此惦记的徐相悦,回到办公室后凳子都还没坐热,就被叫去帮学生演习教学查房。
找的病人是范思道管的一位肛周克罗恩病的小伙子,听说需要帮忙,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好奇的问徐相悦:“是不是跟我们上公开课差不多?”
他的职业是中学语文老师,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笑得很和气,
见徐相悦点头,还开玩笑说:“看来我就是教材了。”
“感谢每一位患者的付出。”徐相悦笑着应了句,看一眼他的针水,发现要滴完了,就让护士过来换。
学生们过来之后,按着平时教学查房的步骤,每个人有不同的站位,各自站好后,范思道带的两个学生,一个实习的汇报病史,一个规培的充当住院医的角色,她自己则充当上级医师。
实习的小姑娘才来没几天,就被委派了这么个任务,据说是已经背了一天病历了,汇报起来还磕磕绊绊的,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病人就是他们组的,徐相悦对这个病人的一切信息,从现病史到最新的一次检查结果,全都了然于胸,所以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皱眉。
因为发现实习生报错了病人入院检查中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但她随即立刻展开眉头。
人家只是来实习的,才来几天,况且这一批实习生五月份出校门,到现在才一个多月,临床思维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临时接到任务,她就是死记硬背的,背错哪里都很正常,甚至她能够将这么多内容,在这么多人面前背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没必要,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苛求太多。
实习生汇报完病历,规培生进行补充,徐相悦开始提问:“PCD的临床分类方法有两种,分别是什么?谁来说一下?”
一边问一边往旁边围在一起的学生看过去。
个个都低着头,生怕和她的目光有一丝一毫的触碰,都装作在思考,甚至还有人偷偷往别人后面退了半步,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啧啧啧,这些都是我们玩剩的啊孩子!
“李年同学,你来说一下。”她笑眯眯的点了那位想躲起来的学生的名字。
对方一愣,显然没料到徐相悦竟然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来,因为她不是他们那一组的。
但被点到了,她也只能出来回答:“嗯……一种是Cardiff分类法,另一种是PACD分类法……”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比一点都答不上来强多了。
等把整套教学查房流程走完,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徐相悦这时才拍拍汇报病历的学生的肩膀,夸了她一句:“已经很好了,继续保持。”
回到办公室,见夏知年正一边哼歌一边写病历,就吐槽道:“不是,教学查房难道不该是你这个教秘该干的活吗?凭什么你这么潇洒,反倒是我累死累活饿着肚子去带教啊?”
夏知年一听立刻起身,拉着她胳膊,殷勤的让她坐下,嘿嘿笑道:“您辛苦了,这不是能者多劳么,辛苦您,要不这样,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徐相悦嘁了声,让学生去休息室把那袋面包提过来,再把自己的钥匙递过去,“去更衣室,我柜子里面还有一箱香蕉牛奶,提出来给同学们分分。”
“你晚饭吃什么,我帮你点。”夏知年接着道。
徐相悦摇摇头,一边往外掏手机,一边叹口气:“算了,不想吃,有面包有牛奶,对付一口得了。”
说到面包,夏知年就奇怪:“你买那么多面包做什么,打折?”
“不是我买的,我朋友点的,点到了梁槐景他女朋友的店,他女朋友不是我同学么,见是我的名字,就多送了不少。”
徐相悦解释着,打开手机,看到了闻度天还没黑那会儿发过来的消息。
立刻配合的回复:【刚才带教学查房去了。所以你签了什么大单?】
“你说的朋友不会又是35床吧?”夏知年问道。
徐相悦回完信息,抬头看他一眼,纠正道:“什么35床,他叫闻度,‘崔九堂前几度闻’的闻度,你不是知道他名字吗?”
夏知年眼睛一眨,心说这不是你先管人家叫35床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介意起来了?
但他很识趣的没有真把这话说出口,点点头道:“行,是我说错了,所以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他?”
徐相悦点点头,见学生把东西提过来了,就问他:“你吃什么?拿破仑,还是千层蛋糕?”
“拿破仑。”夏知年立刻道,“这个一听就贵。”
徐相悦:“……”
她拿了一块抹茶千层,又拿了两片南瓜土司,再把那罐曲奇饼干拿出来,就将其他的递给学生:“吃点垫垫肚子再回去,虽说以后你们以后大概率都是会得胃病的,但能迟一点就迟一点吧。”
吃东西的时候,她看到闻度回复的信息。
闻度:【我将连载漫画的周边开发权授权给了FunnyToys,到时候会有IP角色盲盒上市,我送你一套[大笑]】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说的大单,应该就是版权费?
徐相悦没有打听他版权费多少的想法,回了一个恭喜,再发一串烟花和礼物的表情包,就退出去看蒋思淮的信息。
她去带教学查房之前,将那五十块的红包,和温度的微博链接,一起转发给了蒋思淮,对方看完以后对她大大夸赞了一番闻度,夸他画得好看极了。
想了想,她把这番夸奖截图发给了闻度。
说实话,闻度看了十分高兴,表示这次出去采风,一定给她们带礼物。
徐相悦便顺口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说是明天。
闻度:【早去早回嘛,不能离家太久。】
徐相悦失笑,习惯性的回了句一路平安。
再把最后一口吐司吃完,收拾东西,对夏知年说:“我下班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早点走吧,都那么晚了。”夏知年说着冲她摆摆手。
走出住院部大门,她仰头看着沉默的路灯,忽然想,她上一次旅行是什么时候?
半晌失笑着摇摇头,记不起来了,算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二合一)是徐相悦的那个……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容南其实是在容城东部,位于容江的东北角,之所以叫容南,据说是跟前清状元有关。
容南下辖七个镇,水果种植是整个县的支柱产业,六月正是荔枝芒果西瓜大量上市的时节,尤其荔枝,真是随处可见。
闻度的车刚进县城,就在路边见到一个奶奶,守着的三轮车上摆了一车荔枝,几个大姐围着车在挑选,一旁挂着牌子,“十元三斤”。
闻度透过车窗,看着荔枝颜色红得喜人,干脆靠边停车,下来和大姐们一起挑。
车子里的荔枝外表光滑,外壳呈深红色,颜色很浓,闻度说实话吃荔枝是一把好手,认荔枝品种那是马马虎虎,看了一会儿才问摊主:“奶奶,您这荔枝……是黑叶吗?”
黑叶和妃子笑一样,是很常见,也很平价的一个荔枝品种,至少在盛产荔枝的南方城市是这样。
老太太听了就点头是啊是啊的应,说这是她家自己种的,吃不完,才拖出来卖。
“小孩都吃不了多少,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咯,卖剩下就晒起来做荔枝干了。”
边说边给他扭了一小丛,“尝尝嘛,尝尝不要钱。”
闻度连忙接住,跟她道谢,然后就站在车边开始剥荔枝。
老太太整理着被翻乱的荔枝,笑眯眯的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他说是,老太太就问:“你不上班呀?”
“我上班不用去单位,自己在家做的。”闻度回答道。
老太太哦了声,“这样也很好,可以多在家陪陪家里人,不像我家的小孩,都在外面打工,一年回不了几次,回来住个三四天就走了。”
“没想过让他们在本地工作吗?”闻度问道,将荔枝壳扔进放在一旁的垃圾桶。
老太太闻言立刻摇头:“县城哪有什么好工作,最少也要去市里,赚钱养家很辛苦的,要去大城市才有更多机会。”
闻度笑着应是,目光落在老人皱巴的脸上,从她浑浊的眼睛里看到认真和慈爱。
多少被勾起了心底对于父母的思念,但下一秒又觉得,早走也有早走的好处吧,至少遗照上的他们,可以永远帅气和美丽。
他在这里买了十块钱荔枝,老太太还给他多塞一点,嘱咐他不要一次吃太多,记得喝盐水或者凉茶,免得上火。
和
卖荔枝的老奶奶道别,闻度提着一兜子荔枝,直奔预定好的民宿。
民宿在出城后往东北方向再开十分钟左右的一个镇里,挨着镇中心幼儿园和菜市场,十分热闹,但后面不远处,却是大片大片的稻田。
热心的店主大姐向他介绍:“种的都是丝苗米,很好吃的,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去村里问问人家卖不卖,带一点走。”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民宿不提供餐饮,闻度只好出门觅食。
旁边就有一家米粉店,店主是一对老夫妻,中午时间客人不少,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粉,边吃边说笑,声音很大,看样子都是熟人。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镇里人口的平均年龄就是偏大,一眼望去,店里的客人都有些年纪,头发花白的,而且基本是男性。
闻度在这热闹的人声里走进店里,跟老板要了一份瘦肉粉,还要了一份猪肉卷和卤牛肉的拼盘。
瘦肉粉很快就端了上来,汤很清,白色的河粉中间杂着厚薄均匀的瘦肉,还有几片青嫩的生菜,看起来十分清淡,可是一入口,就察觉滋味醇厚,是用大骨汤做的汤底,吃起来相当够味。
闻度吃了半碗粉,接着从旁边的辣椒罐里挖了一点黄灯笼椒,往汤粉里一拌,鲜辣的滋味立刻从舌尖蔓延开去,口腔里不断分泌出唾液,额头也一下就冒出汗来。
耳边是热闹的说话声,有人说一会儿去打麻将,应的人说不去,不想打麻将,打牌可以考虑考虑,闻度一边嗦粉,一边想这俩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玩?
粉刚吃完,饱嗝都还没打出来,隔壁突然就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桌椅倒地发出的刺耳声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惊呼:“老贾!老贾!”
闻度立即往那边望去,见一位大爷躺在了地上,面红耳赤,一副血压上头的模样,下意识便起身去帮忙。
“大爷怎么了?”他拿着手机,“我打120啊?”
“打打打!”一旁另一位大爷扭头叫人,“徐医生,徐医生你快帮忙看看老贾,他是不是中风啦?”
一阵手忙脚乱,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有人蹲在地上将倒地的大爷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病人的人中上有一个很清晰的指甲印,看样子刚被掐了人中,意识似乎回来了一点,虽然双目紧闭,但看起来焦躁不安,潮红从头脸一路蔓延到脖颈和锁骨以下。
闻度打完120的电话扭头,就看见病人像被煮过一样,听见那位徐医生说:“急性脑卒中啊,120打了吗?”
听到问120,闻度立刻应声:“打了,说马上就派车过来。”
徐医生这才发现,诶,还有个小伙子,就是面生,哪家的?哎,想不起来,先不管了。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正好,年轻人脚程快,你会不会开小毛驴啊?带我去拿个药怎么样?”
闻度一愣:“啊???”
叔叔您这么相信人的吗?都没见过的就让我带你去拿药,真不怕我半路把你绑了啊?
周围其他人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而是关心,“要什么药,看看老刘这里有没有?”
“安宫牛黄丸,有吗?”徐医生一边回答,一边让人先把病人扶起来,“别在地上了,找个地方先让他躺下。”
“这个没有。”粉店老板摇摇头,让老伴去屋里拿张竹床。
闻度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徐医生一把拽出了门,“快快快,你开车,我家就在隔壁,救人如救火啊!”
“老李!借你小毛驴给我!”
话音刚落,一位满头白发的大爷就丢过来一串钥匙,被徐医生一把抓住,塞进闻度手里。
一直到上了路,徐医生才问:“诶,小伙子你哪家的啊,我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闻度都无语了,一边腹诽叔你才发现啊,我要是个人贩子,你现在都被迷晕准备送去妙瓦底了,一边嗯了声,老实回答:“我来旅游的,今天才到容南呢。”
“哦,旅游的啊……”徐医生恍然大悟似的,“难怪我觉得你脸生,多谢帮忙啊……前面,前面那个路口进去就是我家了。”
闻度嘴角抽抽:“……应该的,这种情况谁见了都会帮忙的。”
“那是,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啦。”徐医生扶着他肩膀,打听他,“你是从哪里来啊,怎么想到来容南的啊?”
“容城,休假了在周边逛逛,容南的荔枝有名嘛。”闻度回答道,在一户大铁门敞开,有工人在施工的人家门口停下车。
徐医生从车后座上下去,站在门口就仰头冲里面喊:“阿缨!阿缨!”
话音刚落,就见二楼阳台处出现一位中年女士,扶着阳台围栏同样扯着嗓子问:“怎么啦?”
“给我拿一下安宫牛黄丸,有用!”说完他立刻往屋里跑。
闻度也不好进人家家里,就在门口的三角梅树下等,一边还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和他去过的很多地方的新农村一样,水泥路通到家家户户的门口,宽敞整洁,小洋楼的样式都差不多,看上去整条村风格非常统一,连楼层高度都差不多,想来应该是本地统一规划而成的。
不过各家各户门口的装修倒不太一样,有的是两盆很高大的年桔树,有的种着福建茶或者三角梅,还有的干脆立了一对石狮子,楼房的外立面也各有各的装饰。
闻度看了两分钟不到,徐医生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小锦盒,跨上车就说:“走走走,快点,别耽误时间。”
闻度被他催得下意识拧油门提速,越开越快,小电驴那个警报器滴滴直响。
“嗨呀……忘了拿头盔……”徐医生的声音背后传来,被风吹得呜呜的,闻度听了嘴角直抽。
他也不敢应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事,要是车翻到旁边的沟渠里,那要去医院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米粉店本来就离得不远,闻度车速又快,没一会儿就回到了门口。
车还没完全停稳,徐医生就跳下了车,车后座一晃,吓得闻度心都快跳出了喉咙。
太危险了,徐医生看着岁数也不小了,万一摔一跤,摔出个骨折来,什么时候才能好?而且,他怎么跟对方家里人交代?
闻度说实话,他是真的后怕。
等他缓过神,停好车进店,把车钥匙还给车主,徐医生都已经给病人喂好安宫牛黄丸了。
紧接着,一阵救护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大家一面帮忙将病人送上救护车,一边七嘴八舌的说话:“通知他家里人没有?”
“跟他老婆说了。”
“哎呀你很他老婆说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敢做决定的,村委让签个字她都非要等老贾拿主意,叫他儿子啊!”
“谁有他儿子电话?我打一个。”
“我有我有……”
大家都很热心,但现场确实乱七八糟的,闻度就见徐医生露出了无语又牙疼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先跟着过去,等小贾来了,你们就让他带齐证件立刻到医院去。”
他说完跟着上了救护车,闻度看着他上车的时候扶着膝盖,动作有点滞缓,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半,突然觉得,这种事也不该让一个老人独自去处理。
于是上前一步问道:“叔叔,还要我帮忙吗?”
徐医生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帮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当然好啦,你有时间吗?有时间快上来一起去搭把手。”
闻度就这么跟着一块儿去了医院,帮忙排队缴费,又帮忙推病人去做CT,检查都做完了,病人的儿子才姗姗来迟。
还是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样子,脸上还有印子,闻度见了既震惊,又纳闷。
不是,你爹都脑出血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可徐医生都没说什么,只问他证件带来没有,然后让他赶紧去看他爸,他们就先回去了。
于是闻度也不好多说,跟着徐医
生就出了医院。
徐医生叫了辆车,上车以后,才跟他说:“小贾指定昨天上的夜班,他们家也不容易,小贾妈身体不好,人也胆小没主意,出去做工是不行的,说不定会被骗,他家里又还有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大哥,一家四口就是靠父子俩,老贾帮人做点临时工,小贾在厂里三班倒,好歹前年他结了婚,今年媳妇又怀了孕,眼看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这突然又倒下,唉。”
他叹口气,摇摇头,“麻绳都挑细处断。”
闻度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对方会是那样一副神态。
他忍不住问:“您说的他大哥脑子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器质性病变,天生的。”徐医生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闻度闻言也忍不住叹口气,“确实是够难的。”
回到米粉店门口,大家还都在,主要是为了听消息,听徐医生说送去得还算及时,能做的都做了,这才放心散场。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闻度打算回民宿休息一会儿。
可人还没走,就被徐医生抓住:“别走别走,上家里去坐坐嘛,来者都是客。而且今天多亏了你,我不会开小毛驴,那群人又无头苍蝇一样,幸好你帮了忙。”
闻度一愣,啊了声,“您不怕我是坏人啊?”
徐医生笑笑:“我以前当医生的,见过的人还算多吧,什么样的是坏人,什么样的是好人,什么样的是坏人装好人,什么样的是好人装坏人,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闻度都听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但您真是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就当是来旅游的,我要展现我们容南人民的热情好客。”徐医生拉着他不让走,“你不是说我们这边荔枝有名吗,巧了,我家种不少的,走啊,请你吃荔枝。”
盛情难却,闻度到底是跟着去了。
路上徐医生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闻,新闻的闻。”闻度回答道,“单名一个度字,温度的度。”
反倒是徐医生说起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这名字好听,也应景啊,这也算是好风景吧?”
说着一指眼前的稻田,笑吟吟道:“多好看,就快要有新米吃咯。”
闻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大片稻浪,风一吹,晃悠悠的舞动起来。
一种安宁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升起。
去到徐医生家,先跟他爱人打招呼,“你就叫章阿姨,立早章。”
接着又跟爱人介绍他,说刚才帮了大忙,还跟到医院去,不然他一个人可推不动老贾,如何如何。
“是吧?多亏你了,快坐快坐,先喝口水歇歇,晚上在家一起吃饭吧?”
一面说一面张罗着给他泡茶。
闻度连忙道谢,和徐医生一起坐下,抬头就看见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刚仔细看了一眼,就瞬间愣住。
嘶,他光想着“徐”是个寻常姓氏,可完全没想过,会是徐相悦的那个“徐”啊!
—————
徐家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不少装饰品,除了风景画,就是家庭成员的照片。
其中最大的一幅,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徐医生和爱人分别坐在一位老人左右,后面站着三个孩子,巧了,三个孩子闻度都见过。
就在儿童节那天的游乐园,他还带刚变声的小朋友玩了一天,一起吃了饭呢。
徐相悦站在中间,正好是老太太背后,红色的毛呢大衣半扎的头发,脑后的蝴蝶结还露出一点来,看上去真的很衬照片里明显是过年布置的环境。
她脸上的笑容温和,眉头舒展,眉骨之下的眼眸乌黑水润,眼尾微微上翘,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一家人看着也很和谐,她的姐姐还挽着她的胳膊,要不是事先就得知,闻度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重组家庭。
只会想,两个女儿和小儿子看着就相差很多,看着怪像追生儿子的。
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墙,徐医生也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在看照片啊?”
问完也不等他应声,就站起来,指着照片上人给他介绍:“这个是我大女儿,是个插画师,这个是我二女儿,跟我一样是医生,小儿子刚读初中。”
最后指指老太太,又指指自己和徐相悦,“一二三,到我女儿这一辈,我们家就是三代从医了,还都是外科系统的。”
按理说闻度这个时候应该回一句医生世家,到话到嘴边,鬼使神差般的,变成了:“叔叔,其实我认识徐相悦的。”
徐医生先是哦了声,随即一愣:“嘎?你是说……你认识我们家阿悦啊?”
见他点头,徐医生看他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有些警惕,没有刚才那么慈善和蔼了。
“真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闻度顶着对方变得打量的目光,老实回答,“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联络过,最近我住院做手术,刚好在他们科,就联系上了。”
徐医生眨眨眼,想到女儿的科室,那可是肛肠科!
肛肠科什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和病人多!
“那个……叔叔知道不该打听你的隐私,但是……”徐彬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叔叔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不舒服啊,这么严重,到了要去住院的地步?”
闻度也眨眨眼,好熟悉的语气,是在试探我吧?
他下意识就绷直脊背,认真的如实回答:“混合痔,有点严重,冯主任就让我住院手术了,别的都没什么。”
徐彬下意识松口气,“还好还好,这都是小事,问题不大,不影响以后。”
说完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他管这些做什么?又不关他事!
闻度闻言也松口气,连连点头应是。
之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俩人还聊得好好的,结果一发现他们之间还有徐相悦这个“共友”,气氛就莫名变得微妙起来。
搞得闻度心里非常忐忑,暗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提起认识徐相悦这事。
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希望这种尴尬赶紧过去。
好在这种冲击是有时限的,徐彬很快就反应过来,女儿跟面前这位年轻人只是同学,对方和自己也只是偶遇,一切都是巧合,不存在什么巧合太多就如何如何的情况。
于是他的态度也跟着恢复正常,招呼闻度喝茶,笑眯眯道:“看来我们也勉强算是自家人了,我就说嘛,人和人之间都是讲缘分的,你看,今天我们就见到面了,你还帮了那么大的忙。”
闻度到底是还年轻,情绪管理没那么老道,闻言一边双手接过茶杯,一边谦虚道:“没有没有,没帮什么,叔叔您谬赞了。”
徐彬问他和徐相悦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听他说是高中,就问他后来学了什么专业,得知他从农学到艺术,还惊讶跨度之大。
再等他知道闻度的工作,就更惊讶了,“那你和阿悦她姐姐,就是同行了。”
“是,我这两天去复诊,听她说起才知道,真是巧合。”闻度笑着应道,“我还说等我回去,拿一本另一位老师亲笔签名的书给她,可以送她姐姐,也算是送给合适的人了。”
徐彬笑着点点头,“还是你们这一代好啊,选择比我们以前多多了。”
闻度一面应是,一面
心里纳闷,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很无奈很遗憾似的?
但也不好意思深问,只笑着能徐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坐着干聊也没话题,徐彬想起来要带他去看荔枝,就兴致勃勃的道:“走,我带你去摘荔枝,你今年吃没吃过挂绿?”
闻度对这个品种倒是熟悉,毕竟名声在外,而且每年都会尝尝鲜。
但他摇摇头:“还没有,今年妃子笑倒是吃过了,上午进城的时候,还买了点黑叶。”
“那你今天有口福咯。”徐彬笑呵呵的,满脸都是带着得意的那种高兴,“家里的挂绿和白糖罂可以吃了,请你尝鲜,你可是第一个吃到的。”
他冲闻度眨眨眼,“你章阿姨都还没吃,她怕吃多了上火。”
闻度失笑,“我也怕,但我可以喝凉茶。”
“好孩子。”徐彬拍拍他肩膀,“阿悦就不敢,她怕喝凉茶,宁可忍着不舒服。”
“是么?没看出来。”闻度这次是真的惊讶,徐相悦那副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做到最好的性子,难道不该是最不怕吃苦的吗?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阿悦是很好,但也不是完美无缺。”徐彬笑呵呵的,带他往外走。
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骄傲,闻度想到徐相悦说的那些话,父母离婚了,他们只是不再是夫妻,但却仍然是她的父母。
原来他们真的给了她足够的爱。
但为人父母本来就该如此。
“你们干嘛去啊?”章澜缨这时追了出来问道。
“我带小闻去摘点荔枝,孩子难得来一趟,不得替阿悦招待好她同学么。”徐彬应道,他刚才去拿工具的时候,已经跟妻子说了闻度和徐相悦的关系。
章澜缨听了就说:“那你们回来的时候,在村尾那家熟食店那里,斩点料回来,我们加个菜。”
徐彬头也不回的抬手:“OK,收到。”
“你别去太久,天快黑了,早点回来。”章澜缨又嘱咐,“荔枝可以明天摘,小闻明天还在这边吗?”
“在的,我打算在这边多待几天。”闻度忙回答道。
章澜缨就笑眯眯的道:“那明天还来家里吃饭。”
闻度应好,“那我来帮您和叔叔摘荔枝?”
“行行,哎呀,你要干活我也不拦你。”章澜缨有些无奈,冲他摆摆手。
走到外面了,徐彬才跟他笑着揶揄:“看来是年纪上来了,越来越唠叨,相亭都快受不了了。”
闻度失笑,可不敢附和这种话。
但却不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夫妻俩的感情十分和睦。
他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明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夫妻之间总是吵架,遭殃的一定是孩子,还不如分开,各得清净和自由,可是……
话又说回来,哪个孩子会不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直都在呢?
可原本独属于徐相悦的母爱和父爱,却因此要分出去,他们有更需要照顾的幼小的孩子,她怎么办?
还在别人都会跟父母撒娇的年纪,她就得学会接受父母另有家庭、自己夹在中间好像那边都不靠这个事实吗?
——他当然知道徐相悦不是什么小可怜,但这和他为她感到难过不冲突。
他们俩一直走,离远处的山似乎越来越近,到了村尾,穿过马路,再走过田埂,就进了一大片果树林。
是有围墙隔开的,各家的果树都不混淆,林子里盖了房子,是养蜂人的住处。
徐彬向他介绍:“每年荔枝花开的时候,就会有养蜂的人过来,交点租金给村委,就可以在这里住到这些树开始挂果,那一批蜂蜜就是荔枝蜜,味道很好的,晚上给你冲点喝喝就知道了。”
闻度诶的应了声,挑着空箩筐跟他一直走,终于在靠溪边的一处果园停下。
“到了。”
待徐彬开门,推门进去,就看见郁郁葱葱的果树,枝头硕果累累,红艳的荔枝像在不停散发着甜蜜,偶尔还能见到有蜜蜂停留。
“这边是荔枝,那边是龙眼,后面还有一棵芒果树和几棵香蕉树,阿悦他们喜欢吃嘛,就种一点,没几棵,多了我们也管不过来,也吃不完。”
徐彬挑了棵合适的树停下来,一边教他怎么摘,一边跟他说起村里的农业发展。
什么无水不长树无光不结果,水分光照修剪施肥,哪个品种多久能挂果,哪个品种的果子更甜,诸如此类,这些已经远离闻度的生活很久的知识点,突然间在脑海一起涌现,让他仿佛回到了本科时跟着师兄师姐种地的日子。
挂绿之所以叫挂绿,是因为果皮的红色中有一片片绿色,看起来就像还没完全成熟似的,但其实一闻就知道,那股浓郁的清香非常诱人。
徐彬摘了一串,和闻度站在树下分着吃,果肉质地细腻润滑,拿在手里晶莹剔透,吃下去就会发现汁水的丰富,甜蜜的味道中全是荔枝独特的清香。
“好吃吧?这可是今年第一批挂绿。”徐彬有些得意的道。
闻度连连点头,问他:“您这荔枝,都是自家人吃么?”
“基本是。”徐彬笑眯眯的问他,“你想做什么?”
闻度一脸老实的应:“想跟您采购一点,回去送朋友。”
徐彬哈哈一笑,答应了,“放心,村里还有其他人有,你就买个几十斤的,容易。”
“我听您说白糖罂也可以吃了?”闻度继续眨眨眼。
徐彬失笑,让他先自己吃饱,带走的事好说。
这就是答应了,闻度道了声谢,按着他教的摘起荔枝来。
一直到晚上八九点,他才从徐家告辞离开,慢悠悠的走在回民宿的路上。
周围很安静,沿路可见点点灯火,还有蛙鸣和蝉鸣交错,他仰头看着天空,觉得似乎比在容城看到的也要干净清晰一点。
回忆一天的经历,他觉得丰富到必须找个人聊聊,已经属于不吐不快了。
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徐相悦,没办法,今天的大部分事都和她有关。
再者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徐相悦知道他去了她家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惊讶?好奇?还是表示排斥和不悦?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你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拜访别人家,很失礼哦。”
“我又不是故意的,巧合懂不懂,说明这是我们的缘分。”
“呐,人呢,最要紧是摆正位置,嘴巴要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担忧,这个电话顺利拨了出去。
是语音通话邀请,徐相悦没过多久就接通,喂了声,问他:“有事?”
“没什么,就是……”闻度支吾两秒,问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他其实做好了要被徐相悦吐槽的准备,但没想到徐相悦只是哦了声。
“你问这个……”她顿了顿,闻度的心往上一提,“这是从我爸家出来了?”
闻度一愣:“……你知道?”
“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徐相悦哼了一声,语气调侃,“我同学去家里玩了,家长告诉我一声,很正常啊,不应该?”
“当然不是。”闻度立刻应了一句,应完才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刚才说的是……你爸家?”
徐相悦嗯了声,“就是我爸家,没说错。”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闻度,我和你不……
“为什么这么说?你爸家不是你家吗?”闻度对徐相悦的这个说法感到疑惑和诧异。
“你老家不就是在容南的么?”
徐相悦嗯了声,声音懒洋洋的,“是在容南,但不是在你去的那个镇。”
闻度听到那边传来走路的声音,她继续道:“其实离得也不远,不过只有过年和清明需要祭祖的时候才会回去了。”
“你现在在的地方,其实是我的继母章澜缨女士的老家。”徐相悦将水杯放到饮水机出水口,摁下出水开关,“我爸退休以后,就和章阿姨回了她老家生活,反正离得也不远,饮食习惯风土人情都差不多,也不用担心会不习惯了。”
“为什么不是回你们老家,而是去章阿姨娘家?”闻度觉得奇怪,问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比较常见的是回男方老家而不是女方老家,尤其你们两边还离得这么近。”
“我想想……据说是跟宅基地有关?”徐相悦回忆了一下,从
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徐彬当时的解释,“章阿姨是独生女,和我姐爸爸结婚的时候,为了宅基地就没有迁户口,后来和我爸结婚,那边老人有一次提出让章阿姨以后回去住,如果不回,那也不要回我们老家住,就一直住在容城,偶尔回去露个脸,集体活动捐点款。”
因为老人不在以后,如果章澜缨既不在村里生活,也没有在各种集体活动时履行义务有所表示,村委以后是要把这块地收回去的。
老人当然不想自己的宅基地被收走,那样女儿就真的无家可归了——在他们的认知里,容城的房子再好,也不如村里是自己的根。
“当时话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到了章阿姨没有兄弟帮衬,所以村里有些人就瞧不起他们家,后来章阿姨只有我姐一个女儿,也被人背地里蛐蛐,现在一定要响应政策,生个儿子才行吧啦吧啦,又说我和我姐,那样以后才能有兄弟撑腰吧啦吧啦。”
徐相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很不屑的嗤了声。
“我亲姥姥姥爷,容容的爷爷奶奶,可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一直都说的是要靠自己。”
况且话又说回来,真要给女儿撑腰,难道不是爹妈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推给兄弟?
“为什么非得是兄弟,我姐妹不行吗?”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徐相悦想起还是忍不住吐槽。
闻度静静听着她说话,越走越慢,好像只要走得慢了,这通电话就不会结束似的。
“老人家重男轻女啊,叔叔和章阿姨知道么?”他问道。
“知道,只是到底是长辈,让我别计较。”徐相悦叹气,“没办法,别说老人了,有些年轻人都这德性。”
闻度哼的轻笑一声:“那这些事,你妈妈知道吗?”
“也知道。”徐相悦失笑,“打电话把我爸骂了一顿,说少让我听这些九不搭八的话,如果不能处理好后丈母娘家和女儿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他的问题。”
谢温玉倒不觉得章澜缨的父母有什么问题,一辈子在村里的老人家,见的就是那些事,连女孩子不结婚男孩子不娶妻都觉得是不正常的,宗族,传宗接代,在他们看来,就是人生大事。
但他们是他们,囿于时代与见识,她反正绝不允许徐相悦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
“也是那段时间,我在家里住着也不太开心,家里突然多了个不熟的人,这个人还是我法律意义上、现实生活里的长辈,客客气气的对我,我觉得很别扭。”
闻度可以想象这个重组家庭在那段时间的气氛有多怪。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到哪个人的霉头,正因每个人都不是坏人,都尽量想要和另一方和平共处。
“后来呢,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闻度有些好奇,毕竟她现在和继姐的关系很不错。
“章阿姨到孕晚期了嘛,我和我姐又要上学,各种不方便,奶奶就把我们接回去了。”徐相悦舒口气,笑道,“回奶奶家以后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天地,“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
“那你姐姐呢,也习惯吗?”闻度继续好奇。
“当时年纪小没察觉,后来大了再去想,她的不安应该是我的数倍。”徐相悦的声音低了回去,还叹口气,“不管在哪里,都不是她熟悉的家了。”
叶晴光后来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费了多少努力,才终于能融入她们祖孙之间,徐相悦不清楚,也想象不到,只是换位思考以后,大概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孤立无援。
“都过去了。”闻度察觉她的情绪开始低落,立刻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今天在你、你爸家吃饭,发现你弟弟不在,是住校了?”
“是啊,他读私立的。”徐相悦啧了声,“现在的小孩太卷了,学习难度和强度,远超我们当年。”
闻度笑了声:“其实我们也是在尾巴上,再迟一点……”
“就考不上大学了。”徐相悦不等他说完就接话。
闻度一噎:“……不至于不至于,别人我不清楚,但我和你当年的分数,好歹也是能上清北的,真不至于没有大学读。”
徐相悦哈哈笑了两声,清脆又轻快,闻度不自觉的跟着翘起嘴角。
心想这好笑吗?不好笑吧?但是她笑得很高兴,那就是好笑的。嗯,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放弃清北,要去学农呢?”徐相悦笑完了问道。
“申大是我父母的母校。”闻度回答道,“至于学农……当时我好像看了什么,以为学农就是会去观察植物,就像现在……”
他停下来,站在可以看见黑夜里的土地,可以听到蝉鸣蛙叫的路边,静静等了十几秒,然后问徐相悦:“你能感受到吗?这种和自然离得很近的氛围,那个时候我觉得浪漫极了,以为自己以后可以在禾下乘凉,做一个很美的梦。”
徐相悦听了一囧:“不是……以你家的条件,你爸难道没有给你讲讲农学该学什么,没带你去学校走走?”
别人家的孩子,也许是因为没有了解的渠道,父母也不懂,所以消息闭塞,选的专业以为很棒但其实并不适合自己,但以闻度的家境,不应该啊?
闻度有些不好意思:“都知道的,但是觉得家长嘛,都是会吓唬小孩的,肯定是夸大其词,所以没信。”
结果就是真的要去种地,还得看着,别让自己的期末作业成绩被摘了,这就老实了。
果然,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有些苦还是要自己吃,不然是不会相信的。
徐相悦评价这是:“你这就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们练铁头功的是这样的。”闻度也忍不住吐槽自己,说完还叹了口气笑出声来,问她,“难道你是做好准备才选的专业?”
徐相悦说那当然了,“我填报志愿之前,分别去我爸我妈和我奶奶的门诊和病房各待了一天,爷爷不在临床,但也带我去看了实验室,找他学生让我去病理室跟了一天班,最后问我,你确定要吃这份苦吗?”
她当然要吃,人生来到处都是苦头等着吃,不是在这里吃,就是在那里吃,明里暗里都是坑,她为什么不干脆挑一个一开始就能吃明白的呢?
闻度听了十分震惊:“啊???”
啊完就没动静了,疑似因为过于震惊而哑口无言。
徐相悦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晃悠两下,看着外面夜空中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影,还有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耳边除了隐约的蝉鸣,还有不太明显的呼吸声。
她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困了。
于是谈兴骤减,先将到了唇边的哈欠忍回去,接着喂了声:“闻度你还在吗?不在我挂了。”
闻度立刻回神,下意识提高音量应了声:“在!”
徐相悦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瞌睡立刻就跑了,半晌才啧了声。
随后声音温和的表达不满:“……我听力又没问题,你别这么大声。”
闻度说了声抱歉,解释道:“我主要是没想到……了解得这么清楚,不会觉得害怕,或者少了一些挑战性吗?我一直都觉得,挑战未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你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还很旺盛,挺好的。”徐相悦应了一句,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刚要找机会挂电话,就忽然想到自己对闻度在某些方面的猜度,于是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我和你不一样,闻度。”
“我更喜欢确定的东西,这件事可以很难做成功,这个东西可以很难得到,但我需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到,我会衡量自己
的能力,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还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这种代价是什么,我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那么这件事我必须做成吗?这个东西我必须得到吗?如果是,那我得想想办法,让代价尽可能小,如果不是,那我就省得折腾了。”
所以她永远不会后悔,可以接受任何结果,因为在迈出第一步之前,她就已经再三衡量,确认这是出自于自己本心的决定。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那都是经验啊,所以她要么成功,要么学到东西,无需后悔。
“我不太喜欢生活中出现太多的不确定,说好听点叫挑战,说难听点那全是地/雷。”徐相悦语气认真,“我的工作本身就是这样的性质,充满了未知和挑战,我很喜欢,因为我可以从中获得知识取得进步,但是生活不是,生活里的挑战只会消耗我本就剩得不多的精力,会让我觉得很累。”
所以,“闻度,我和你不一样。”
她重复了一遍开始长篇大论之前的那句话,似乎比第一遍时更加认真。
闻度听出了在期末课堂上听老师划重点时才有的那种强调,仿佛她正拿着板擦在疯狂敲黑板:“这是重点!要考的!”
似乎充满了暗示,但要是仔细追究,她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这不妨碍闻度瞬间冷汗直冒,她是看出什么了吗?是不是在点我?
这种情绪一旦出现,闻度就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跟徐相悦闲聊,原来的话题没说完也不管了。
他沉默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其实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就是……”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脑海里有些凌乱的语句,“如果一件事,在我明确自己想要做成的情况下,我也会再三考虑,而不是一时兴起。”
我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是出于本心。
徐相悦听了眨眨眼,一时没吭声。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闻度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顿了两秒,语气变成询问:“那如果这种未知,不会影响你的本就确定的生活,连挑战都算不上,你愿意接受吗?”
徐相悦眉头一挑,声音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你确定这不是服从性测试或者温水煮青蛙吗?”
先用不会让人心累的未知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底线,等我习惯以后,你就可以开始肆意妄为。
然后有一天,就会出现让我时刻提心吊胆的不确定事项,是这样吗?
闻度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应道:“当然不是,也有可能是……我的朋友以前捡过一只猫,没有带回家,而是散养在我家书店,一开始它只敢在一楼活动,发现环境安全以后,才开始上二楼。”
“新到一个地方,肯定要查探一下环境,明确自己可以活动的范围有多大,我认为这是动物的本能,你说呢?”
好一个动物的本能,徐相悦嗤的笑了声,忍俊不禁的嗯了一下。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动物的本能是天黑了就要睡觉,你应该也赞同吧?”
闻度笑起来,整个人放松不少,“当然,那就……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徐相悦的声音里还有笑意,顿了顿又说,“我爸说明天带你去摘荔枝,提前祝你吃得愉快。”
闻度应了声好,挂电话前最后一秒,还是没忍住,说了声:“晚安。”
徐相悦那头突然变得很安静,闻度正要拿开手机看一眼是不是已经挂断,就听见她嗯了一声。
“晚安。”
—————
在容南的第一个夜晚,闻度原本以为自己会睡得很好,因为他从不认床。
但事实就是,他睡得很一般,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哪个姿势都不对劲,一阵心浮气躁,半夜还坐起来发了半天呆。
什么都没想,也想不起什么来,就这么静静坐着,直到外面夜色越来越浓,突然传来一声鸡鸣,他真正的睡意终于姗姗来迟。
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看了一眼手机,准备再睡会儿,反正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
刚闭上眼就想到,好家伙,他答应了今天要去徐家的,还和徐彬约了九点,可是这都几点了?!
意识在一秒之内恢复清醒,闻度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的,匆匆忙忙洗漱完下楼,在民宿对面的药店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往徐家走。
他像以前上学快要迟到时那样,腿都快蹬冒烟了,发挥出最快的速度,终于在十分钟之内,进了通往徐家的那条小路。
这时他还不忘调整一下车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冒失。
到徐家门口时,正好看见章澜缨在门口打扫卫生,忙叫了声阿姨好,停好车就要去帮忙。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扫完了。”章澜缨连忙拦住他。
闻度哦了声,见她要将垃圾倒进一旁的麻袋,连忙过去帮忙将麻袋撑开。
这才问道:“我看有涂料桶,家里最近是在装修么?”
“趁天气好,刷一下房子的墙,亮堂点,修补一下养鸡的房子。”章澜缨笑眯眯的应道。
“家里自己养了鸡啊?”闻度接着问道,帮忙将装垃圾的麻袋提到门口的大垃圾桶扔掉。
章澜缨笑着说是,“在农村就这点好,养鸡养鸭方便,自家养自家吃,最新鲜的了。”
“容城都买不到现杀的鸡鸭了。”闻度点点头,随口接话。
章澜缨以前也是在容城住的,比他记忆清晰多了,“早年也有的,后来才没有,所以现在很多人爱去吃农庄嘛,最好农庄里面就自己养有鸡,就能吃到最新鲜的啦,鸡有鸡味才行。”
闻度笑着应是,说自己以前有一天请人吃饭,中午是在离城很远的郊区一家农庄吃的,最好吃的是五指毛桃蒸鸡,能吃出鸡肉本身的鲜甜味来,晚上是在市中心一家好评很多的店吃的,招牌是鸡火锅,说是当天宰杀运来的鲜鸡,但却还是能吃出一点冰鲜鸡的味道。
“它不冰起来会坏嘛。”章澜缨笑眯眯的应道,将手里提的建筑垃圾交给他,看他一下就扔进垃圾桶里了,就夸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能吃能睡,有力气。”
闻度刚想谦虚两句,就听她接着问:“吃早餐没有?”
闻度眨眨眼,不知道要不要糊弄过去,就见她转头过来看着自己,笑着问:“是不是昨天睡太晚了?”
“……有点睡不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承认,“没看见叔叔,所以他已经去果园了么?”
“那没有,他去村医务室帮忙了。”章澜缨解释,“你们昨天说九点嘛,但是九点的时候你还没来,书记来找老徐,说今天县医院有人过来义诊,怕忙不过来,想让老徐去帮忙,老徐就说你还没来肯定是睡过头了,他先去看看,等你来了再去果园,反正荔枝不着急。”
闻度不由得有些脸红,没有按时赴约确实是他的错。
“所以你肚子饿不饿啊?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们去吃农家乐。”章澜缨笑眯眯的,也不等他答应,进门就往厨房走,没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盘煎饺。
“快来,吃点东西。”她朝闻度招手,碎碎念道,“不吃早餐可不好,你们小孩都这样,阿悦这样,囡囡这样,相亭也这样,老了你们就知道咯。”
闻度不知道囡囡是谁,但从她的话里猜,应该是徐相悦的姐姐。
他应了声,接过她搬来的椅子,坐在门口端着盘子吃煎饺,章澜缨和他排排坐,膝盖上放着一个篮子在剥花生,说下午煮花生甜汤,等他们摘完荔枝就回来吃。
三鲜馅的煎饺,一只就有半个手掌大,闻度两口才能吃掉一个,一边吃一边听她说话,边听边点头。
才刚吃完,章澜缨就给他递了一杯豆浆,说是去村里做豆腐那家人那里买的,大锅煮出来的豆浆,只加了白砂糖,原汁原味,味道很好。
接过尚且温热的豆浆那一瞬间,闻度突然想,如果他的妈妈还在,是不是也会变得这么絮叨,会在琐细里藏着一点一滴的温情和关切。
他趁豆浆还没喝完,拍了一张有些发糊的照片发给徐相悦。
闻度:【早上好!用你阿姨给的豆浆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徐相悦这时刚结束一台手术洗完手,赶着
去休息室找电脑开术后医嘱,手机响了一声,还以为是工作群的信息,结果就看到这?
当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吃吃喝喝度假就算了,还炫耀给我看,合适吗:)
她一边走一边给他回信息:【早上好!用吻合器痔上黏膜环切术开启站到腰椎间盘突出发作的一天!】
闻度:“……”
真是奇怪,明明和他句式差不多,连标点符号都用得一模一样,但偏偏就是能表达出截然不同的感情色彩。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Q版徐相悦,捧着手机绷着脸,嘴巴抿得鼓鼓的,气咻咻的跟他说,闻度,我们不一样!
嗯,当然不一样了,你上班,我度假,怎么能一样呢?
“喝完啦?那我们走吧,去义诊那里看看。”章澜缨的声音这时从身后传来。
闻度赶紧应了声,回头一看,见她手里还端着一个大汤锅,不由得一愣:“还要带什么东西去吗?”
“要啊,带一些绿豆汤过去。”章澜缨解释,这是村里的惯例,每次有义诊队宣讲队下来的时候,有心的人家会送些吃喝过去慰劳一下。
“来的都是年轻人,休息天也不休息,辛苦下乡,我们送点喝的也应该。”章澜缨说着把锅放到电动车前面的脚踏上,继续道,“本来我想提一箱王老吉去算了,又想起来冰箱里绿豆再不吃可能要坏,干脆煮了绿豆汤,给你们留了一点,下午去摘荔枝就带上。”
天气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白天的太阳很大,人在太阳底下很快就满头大汗,闻度连忙道:“阿姨,我来开车吧?”
“好好,你来开。”章澜缨回屋拿了一条一次性碗,还拿了顶草帽盖到闻度头上,这才上车给他指路。
沿着门口的水泥路一直往村尾方向开,在一个岔路口拐弯,走一段再次拐弯,没多久就看见一株巨大的榕树,章澜缨介绍说这里是榕树头村民广场,平时有什么活动都是在这里办的,旁边那排两层小楼就是村委。
榕树下正支着红顶的帐篷,不少人在排队,到处都是热闹的人声,闻度在宣传栏旁边的车位停好车,端着大汤锅跟在章澜缨身后往人群里走。
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一个阿姨问章澜缨:“阿缨啊,这个小帅哥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家亲戚啊?”
“阿悦的同学,过来度假,碰巧遇到了。”章澜缨解释着,让闻度把汤锅在石凳上放下,准备找书记来问问怎么分。
对方听了她的回答却是一愣:“阿悦?阿悦是哪个?你女儿不是叫晴光吗?”
闻度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不记得,或者不认识徐相悦。
他下意识的看向章澜缨,想看看她怎么回答。
章澜缨淡定的解释道:“阿悦是我二女啊,读书很厉害那个。”
对方哦了声:“你家老徐跟前头那个生的。”
说完上下打量一下闻度,话题就扯到他身上了,“小伙子长得帅气哦,什么同学,其实是男朋友吧?你家是不是要摆喜酒了?”
说到这里还啧了声,一脸肉痛的表情,虽然也不知道关她什么事。
闻度一愣,刚要否认,就被章澜缨拉了一把,“你不要胡说,我们家阿悦还没有对象的,人家小闻和她清清白白,就是同学,你家阿颖没有男同学吗?看到个男同学就是对象,你这叫造谣。”
对方见她不高兴了,立刻就说哎哟我随口说说,你看你还当真了,云云。
“你当着老徐的面说啊,看他当不当真,他不当真我就不当真。”章澜缨立刻顶回去,说完拍拍闻度胳膊,温声让他去找徐彬过来。
闻度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他也很讨厌对方说的话,还有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对徐相悦极为不尊重。
徐彬这会儿正在帮忙给村民量血压,一边量一边跟来义诊的县医院的医生讲急性胆囊炎的病人怎么处理,抬头看见他,就打声招呼:“来啦?等会儿,马上就好。”
闻度点点头,绕到他身后去,听他对面前的村民道:“你这个血压怎么还是这么高?早上吃药没有,上次你去医院开回来的药,有没有每天按时吃?”
对方嘿嘿笑,不吭声,一看就是心虚,徐彬哼的笑了声。
“难怪你儿媳妇不让你去带大孙,带小孩气人的事那么多,谁知道你气着气着会不会突然脑溢血发作?到时候还得给你治病,还得被你儿子埋怨,我要是你儿媳妇我也不愿意担这风险。”
对方一听这话就有些急眼,眼睛一瞪就要反驳,徐彬没给他机会,继续道:“喏,昨天老贾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呢,后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出什么别的问题,要花多少钱,家里还有个大肚婆,日子才好几天,就又摊上事了,只要一个人进医院,全家跟着忙,你回去想想吧,命是你自己的,我们都无所谓的。”
说难听点,他要是没了,他还跟着吃席呢,大家只是同村的邻居而已。
“下一个。”徐彬抬头叫人,一面起身要离开,“剩下的让冯医生他们给你们看,我家里有事,走了啊。”
“哎呀,你家能有什么事忙的,看完我再走嘛!”后面的人立刻挽留。
徐彬摆摆手,抓着闻度的胳膊就往章澜缨那边走。
回到原地,闻度自觉的帮忙给大家送绿豆汤,听见章澜缨一边分装绿豆汤一边像是随口的道:“汪老二家的真是闲得慌,看见小闻送我过来,还以为是阿悦男朋友,以为我们家要摆酒了,你说搞不搞笑。”
徐彬闻言先看一眼闻度,见他一脸坦然,毫不心虚,这才轻哼一声。
“不管她,阿悦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摆酒也不请他们。”
章澜缨:“……”我是这个意思吗?
分完绿豆汤,闻度就没事干了,四周看看,看宣传栏里贴着的各种宣传,乡村振兴,创卫工作,防治登革热,诸如此类。
黑板上还贴着红纸,是端午节龙舟比赛的筹款,记录都以家庭为单位,他在上面见到了章澜缨的名字,“章澜缨家善款五千”。
突然就想起徐相悦说的,这里不是她老家,因为村里认的户主是章澜缨,而她跟章澜缨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半路母女,情分稀薄,自然不会对这里有什么归属感。
想到徐相悦,他干脆掏出手机开始给她拍照拍视频,一直到徐彬招呼他要回去。
中午两个大人带他去吃农家乐,跟老板说要现杀的鸡,老板让他们自己去挑一只,徐彬抓鸡的时候,他也在拍。
大家对此都见怪不怪了,现在的人都喜欢拍拍拍,然后分享到网上去,当什么网红,以为闻度也这样,老板还让闻度拍多点,给他做做宣传。
直到上菜,徐彬和章澜缨才听说是给徐相悦拍的,赶紧让他先拍,“这家阿悦也吃过的,不过都老久以前的事了,菜单都换过了。”
闻度一边拍一边听夫妻俩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如何大,下班了根本不想动,跟以前不一样了,云云。
徐相悦早上的手术一直到中午一点半才终于结束,等将病人送回病房,术后医嘱也开好,就已经快两点了。
这是才有空坐下来喘口气,她提着外卖进了休息室,将已经凉了的饭菜塞进微波炉,然后一边打开手机一边等饭菜热好,震惊的发现闻度居然给她发了二十多条信息。
徐相悦:“……”你的倾
诉欲今天这么强吗?
震惊之余又不免好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发这么多条信息?
点开以后,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满满当当一桌菜,当中的白切鸡看着就是皮脆肉嫩。
好好好,你自己吃就算了,还要发照片来馋我是吧?
徐相悦骂骂咧咧,直接拉到最顶上,看到的是一小段视频,是村里榕树头广场的义诊现场。
讲真,她怀疑每个村都有一个榕树头广场,什么活动都在这里。
她还听到有人问他:“后生仔,你是记者咩?”
闻度笑嘻嘻的道:“不是,人家记者都是扛大的摄像机的,我就用手机随便拍拍。”
“你是哪家的哇?”
“我是来旅游的。”
“旅游?哦,来摘荔枝的哇?”
闻度刚应了声是,就听章澜缨叫他:“小闻,走咯,我们回家咯。”
镜头一下就抖动起来,视频结束了。
徐相悦看得满头黑线,好家伙,你可真悠闲啊,开始嫉妒了。
她嘴角抽搐着往下划拉,突然目光一顿。
闻度:【真好笑,刚才有个阿姨听说我是你同学,竟然问章阿姨,其实是阿悦的男朋友吧,你家是不是快要摆酒了?被章阿姨骂是造谣[你活该.jpg]】
她眨眨眼睛,这人怕不是故意告诉她的吧?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二合一)那你是个好孩子……
理智告诉徐相悦,最好不要搭理这条信息,就当没看见,一笑而过,不要给给闻度发挥的机会,不然就中他圈套了。
但她这会儿确实是有空,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好奇。
这种好奇是针对闻度的,想知道自己回复以后,他又会是怎样一番说辞。
“叮——”
微波炉加热时间到,她匆匆引用了这条信息,回闻度一句“细说怎么造谣”,然后将手机往桌上一放,转身将饭菜和汤端出来。
外卖是夏知年帮她点的,是他们经常点的那家店的双拼烧腊饭,叉烧和脆皮烧肉,另外还给她留了一个蜜汁鸡翅。
可惜放得时间久了,又经过再次加热,脆皮烧肉的皮已经软了很多,叉烧的风味也有些损失,从美味变成只能说不难吃,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刚坐下,手机就响起信息提示音,她拿过手机一看,是闻度回复了信息。
但却不是对“造谣”事件的解释,而是一张荔枝的照片。
照片里的荔枝外皮红中带绿,一看就是桂味,徐相悦看到照片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一年的时间又过半了。
她一面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一面回复闻度:【拍照上瘾了?还是准备练练技术转行当摄影家?劝你谨慎,贪多嚼不烂,不是每个会画画的人拍照都好看的[微笑]】
闻度刚把一个荔枝塞进嘴里,就看到她的这条回复,忍不住眨眨眼失笑。
这淬了毒的嘴啊。
他立刻反省,不该这么刺激徐相悦,看看把她气的,都开始发动阴阳怪气技能了。
闻度:【我的意思是,我正在和叔叔摘荔枝,别的事等晚上有空再跟你解释,请批准。】
闻度:【[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说话.jpg]】
徐相悦忍不住哼了声,在众多表情包里翻翻拣拣,找到一个不知道哪部古装剧的皇帝上朝时对大臣说准奏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除此之外一个字也没有,真是一切尽在表情包之中。
闻度看了失笑,想起住院时好几次都看见她下午两三点才吃午饭,问就是手术日就是这样的,总不能饭点一到就不管台上还在做手术的病人了。
便问她吃饭没有,得到一张才吃了三分之一的外卖的照片,竟然也没觉得多意外。
徐彬这时挑好了一棵树,回头对他说:“我们就摘这棵。”
闻度跟徐相悦说了声要开始忙了,不等她回复,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就伸手抓住一条挂满硕果的枝条。
徐彬一边摘一边跟他闲聊,说今天摘的荔枝明天就要带回容城去,“阿悦她爷爷生日,这不巧了么,果篮都省得买了。”
“叔叔您怎么想到回来种果树的?”闻度有些好奇,“您既然以前就是医生,退休了不返聘么?”
“返聘啊,不过我没接受。”徐彬扶了一下头上的草帽,笑呵呵道,“好不容易退休能撤了,谁还想上前线啊。”
他看着闻度,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跟阿悦熟到什么程度?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这一行很容易挨揍的?我以前啊,被病人家属打得鼻子都歪了,到现在都还很容易流鼻血。”
闻度一愣:“……啊?还有这种事,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病人对治疗效果不满意呗。”徐彬笑笑,对那次事故发生时徐相悦的反应大讲特讲,“阿悦那个时候才上幼儿园,看到我都快吓坏了,想摸我鼻子又不敢,一边哭一边说爸爸你不要死,我说爸爸当然不会死了,她就问我为什么鼻子要包起来,我说是被人打的,她问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吗,我说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问题,但是我做的事没有让对方满意,她也不懂,就是觉得我惨,哭得脸都花了。”
一边哭一边捧着他的脸说,爸爸你以后不要去上班了,那样不会被人打。
谢温玉当时笑眯眯的问她,可是爸爸不去工作的话,阿悦的零食、公主裙还有玩具,怎么办呢?没有钱,也去不了游乐场了,怎么办啊?
小朋友犹豫半天,最后真的下了好大好大的决心,才说,那我不要了,等我以后长大,挣了钱再买。
“真的是一咬牙一跺脚,好不容易才做出的选择,还说以后要养我们呢。”
徐彬说起来就觉得这些事很有意思,不无得意的对闻度道:“所以还是女儿好,我自己就是当人儿子的,儿子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
不给你找事就不错了,十个儿子里面没有几个是能亲力亲为带父母看病还每天来探望的。
“你一问你是病人的谁啊,儿媳妇或者女儿的比较多。”徐彬叹口气,“能理解现在年轻人都忙,顾不上,但不能都推给老婆吧?”
闻度边听边点头应是,对这种孝心外包的行为予以强烈谴责的同时,心里不停的冒泡,哎呀,徐相悦小时候这么好玩啊?
他有些忍不住笑,问他:“所以您就是因为见多了这些事,觉得没意思,所以不想继续在医院工作了?”
“主要是不愁吃喝。”徐彬笑着叹口气,将摘下来的荔枝小心放进筐里,“我这个人胸无大志的,反正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父母,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争取活到八九十岁,等相亭也成家立业,我生他一场,总要负责到底才行。”
“当父母的都这样。”闻度忍不住感慨,“我在英国读研的时候,遇到一个同学告诉我,在他们家,父母明确告诉他和他姐姐,等你们毕业以后,有工作了,就要立刻搬出去住,我可以赞助你们三个月的房租,我们已经尽完了作为父母的责任,剩下的事与我们无关了。”
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是孩子的自由。
“反观我们有些父母,会认为孩子必须要结婚,直到孩子也生了孩子,自己才算是完成任务。”徐彬摇摇头,面露不赞同,“所以有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跟闻度说起村里的八卦来。
说昨天接车给闻度,让他载他回来拿安宫牛黄丸的那个老李,他大哥大嫂就是这样,非要让女儿结婚,说她不结婚连累得全家跟着抬不起头,姑娘被逼得没办法,就嫁了个据说家里还挺有钱的。
“结果好家伙,那个死人,他酗酒成性,喝多几两猫尿就打老婆,那时候刚怀孕没多久,孩子都被他打没了,回娘家说要离婚,她爸妈说那多丢脸,男人都这样,以后就好了,姑娘气的不行,回去就离了婚,自己跑北方打工去了,这些年一次都没回来过,她爸妈还有脸跟我们哭呢,说养女儿就是不行,养大了就跑了,根本不管爹妈死活,我们都当笑话看。”
闻度听了刚想问这都怎么知道的,就听他突然问道:“小闻你不喝酒吧?”
“……啊?”他被问得一愣,回过神连忙应道,“会喝,但不常喝,怕喝醉了耽误事。”
“那就好,喝酒就是不好,小酌大饮都不好。”徐彬信誓旦旦,“我是搞肝胆外科的,不会骗你。”
闻度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应是,他又问:“抽烟吗?”
“不抽。”闻度这回连连摇头。
徐彬满意的点点头,“那你是
个好孩子,我批准阿悦跟你玩。”
闻度:“……”啊???
不是,叔您是搁这儿考察女儿的朋友圈,挨个看有没有鬼火少年是吧?
您家徐相悦多大啦,跟谁玩还要您批准啊?怎么能干涉孩子的交友自由呢?
吃过晚饭后从徐家离开,回民宿的路上,他给徐相悦发信息,先问她在做什么。
也不是直接问的,而是发了个表情包,狗头叼花那种,问是不是在吃饭。
徐相悦一看就懂,这人不好意思直接问,那样太直白也太生硬。
她叹口气,将整理好准备的出院病历往胳膊下一压,回复道:【在值班[叹气]】
闻度立刻打消了发起语音通话邀请的念头。
正好民宿门口放着藤椅,他坐下打字,和她说白天的事,从早上他睡过头,到下午摘荔枝时徐彬问他抽不抽烟喝不喝酒,全都说了。
闻度:【你都这么大了,叔叔还管你跟谁一起玩呐?】
徐相悦:【…………】
徐相悦:【不瞒你说,我也是才知道我爸还管我这个[老实巴交.jpg]】
她跟闻度说,她爸妈一直都给她这种自由的,只要对方不是什么不良少年,都可以做朋友,以貌取人可不好,还有那花臂大哥其实脾气很好很有爱心的呢。
闻度看了一愣,好家伙,两边一对账,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
闻度:【所以叔叔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笑哭]】
徐相悦大概知道徐彬的想法,无非是女儿正适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男性朋友,虽然相信他们关系清白,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敲打一下。
说白了就是,他不相信有单纯的异性朋友。
徐相悦淡淡的想,他当然不会相信了,因为他和章澜缨就是从纯洁的男女朋友到不纯洁的夫妻的嘛。
以己度人谁不会。
但她没有跟闻度说这些,只问:【他有明说,或者表现出来什么吗?他不是什么很会掩饰情绪的人,如果对你不满,你应该能感觉到的。】
闻度想了想:【那没有,他和阿姨都对我很好。】
徐相悦刚想回复那就是没事,放心吧,就见他的下一条信息跟着弹了出来。
闻度:【叔叔确实不怎么掩饰情绪,他说你小时候说要养他的时候,得意得非常明显[awsl]】
徐相悦都不用问就知道徐彬跟他说了什么,也是因为以前遭遇过不太好的事,加上他本人就不是什么很上进的性格,所以他和谢温玉终于决定离婚的时候,老太太都松了口气。
因为她觉得勉强徐彬上进是对他的为难,谁还没个心病了,心病不影响健康不影响生活就随他去呗。
但勉强他们继续生活在一起,也是对谢温玉的为难,凭什么人家就得接受一个不上进的不如意的丈夫?
但是,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也值得拿出来说?徐相悦觉得很无语。
她拒绝承认:【没有的事,看来你还挺好骗的,他跟你说喝酒不好的时候,你有没有问他喝不喝?】
闻度:【?没有啊,叔叔都那么说了,应该深知酒精危害,不喝的吧?】
徐相悦:【看吧,我就说你好骗,以前章阿姨还做生意,进了好酒,必定先给他留一瓶,你说他喝不喝[微笑]】
徐相悦:【你的身份信息给一下,等你老了我上门给你推销保健品[微笑]】
闻度:“……”这就是徐叔您说的会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捧着您的脸说爸爸你不要死,还说要挣钱养你的小棉袄?
难道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棉袄破旧,才这么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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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悦的祖父徐江教授生日这天正好是周五,恰巧她下夜班。
原本上午忙完,没什么事就可以早点走,冯敏对这个管得不太死,只要工作做完,下夜班是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的。
但因为周五要归档周一到周三出院的病历,徐相悦上午还得整理病历,找范思道和汪清秋签字,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事要忙,一不留神,就过了上午十一点。
徐彬这时给她打电话,问她可以下班没有。
“没有,还得一会儿,有几个字要签。”徐相悦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歪着头,翻病历的速度飞快,“你们路过面包房的时候,顺便把蛋糕取了,我已经跟我同学打过招呼了。”
徐彬说行,接着道:“给你带了点荔枝,是留着你回去吃,还是给你拿上去和同事分?”
“奶奶那儿送了吗?”徐相悦问道。
“送了,我们就是从那儿过来的。”
徐相悦哦了声:“那你给我送上来呗,给同事们吃。”
徐彬答应了声,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徐相悦就听到外面传进来一句:“徐主任怎么来啦,来找徐医生的吗?”
“是啊,顺便给大家拿了点荔枝,想吃就来拿,家里自己种的,放心吃。”徐彬的声音紧随其后。
徐相悦赶紧把手里最后一点活处理完,头也不抬道:“老爸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慢慢来,不着急。”
徐彬说着将一个大大的装衣服的袋子放到桌上,招呼大家吃荔枝,听到夏知年奉承他不仅看病厉害种树也厉害,果然厉害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笑得就更开心了。
徐相悦啧了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人诚不我欺。”
“什么叫马屁,我这是真心话。”夏知年拿了串荔枝递给一旁的学生,光明正大的上眼药,“主任你看,相悦睁眼说瞎话。”
徐彬笑呵呵的嗐了声,问他:“这么久不见,你小子结婚没有?”
夏知年嘿嘿一笑:“国庆结。”
“哦,国庆啊,那快了。”徐彬点点头,突然一激灵,“你说的国庆,是今年国庆吧?”
夏知年边点头边反问:“当然是今年国庆了,不然还能是明年吗?”
“那可不一定。”徐彬伸手戳戳徐相悦肩膀,“隔壁那家的小胖子,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你还有印象?”
徐相悦想不起来是谁,胡乱嗯了声,继续埋头签字。
徐彬就继续说:“昨天他大姨来家里做客,问他啥时候结婚,他说十一,他姨说那快了,准备得怎么样啦,他说是下一个龙年的十一才结,还早着呢,气得他大姨追着他打。”
“你是不是在点我?”徐相悦抬头,警惕的看着他。
徐彬眨眨眼,“没有啊,这关你什么事,这不人家的事么。”
“你最好是。”徐相悦拿着签好的病历起身,轻轻戳一下他胳膊,“你跟闻度批评别人家父母为了完成任务对女儿催婚,希望你能以身作则哈。”
徐彬还是笑眯眯的,语气随意:“这个小闻,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有共同话题。”
听着多正常的一句话,可那暗戳戳的意思都快摆上台面了。
徐相悦无语:“可不嘛,我们的共同话题是您啊。”
要不是你跟他炫,他能知道我小时候说过的挣钱养你们的傻话?谁能想到长大以后找份工,会是窝囊费少少的啊!
一旁夏知年听着好奇,一边剥着荔枝嚼嚼嚼,一边问徐彬:“主任你也认识闻老师啊?”
这个称呼听着真有意思,父女俩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他。
“小闻这两天上家里玩了,你怎么这么叫他?”徐彬一面问,一面抓着荔枝给大家伙分,“吃吃吃,再不吃就过季咯,错过这一次就要等一年了。”
夏知年就跟徐彬说起闻度住院时的事,说他不肯让徐相悦给他做检查,也不肯让她给他换药,不过除此之外还是很配合的,出院时还给大家送了画,云云。
最后说:“相悦不让我叫人家35床,我看他微博底下有人叫他老师的,寻思这个称呼肯定不会出错嘛。”
不过,“闻老师上家里玩啦?”
一面问一面乜着眼去瞥徐相
悦,满脸兴味。
好新鲜!你们不是毕业多年以后首次重逢的普通同学吗?怎么他还知道你家在哪里,还自己一个人去你家玩,还跟你爸认识,而且看样子他和你爸聊挺好啊?
徐相悦又不傻,被他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要是说是巧合,你相信吗?”
夏知年眨眨眼,“你说是就是咯。”
徐相悦一噎,刚想反驳,徐彬就说:“巧合啦,我也是刚认识小闻,那天中午我出去吃粉,有个邻居突然脑出血,现场就他一个小伙子,我就抓他开小毛驴带我回家拿药,他又跟我一块儿送去医院,回来我说请他吃饭嘛,到家了他看到照片认出阿悦,我才知道他们是同学的。”
夏知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看来还真巧,不过……主任你现在回容南去住了吧?闻老师怎么这个时候去容南?”
“采风。”
“吃荔枝。”
父女俩异口同声的回答完,然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语。
好好好,又是一次对账对不上的说辞。
“好家伙,游山玩水的说法这么多呐?”徐彬忍不住小声吐槽。
徐相悦也忍不住:“难怪你们俩那么聊得来。”
生怕他不知道你女儿小时候的糗事!
徐彬哈哈哈的笑,也不辩解,他知道孩子大了就是不愿意听人提起自己小时候的幼稚,但是对于父母来说,那个时候的孩子多可爱啊,小不点小小的身体里盛满纯真,也盛满了他们对她的所有期待。
她是在他和谢温玉最期待孩子的时候到来的,来得恰如其分,满足了他们所有的新鲜感,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叫爸爸妈妈……
他们在她身上投注了大量的精力去关心去观察,每一次都觉得有新鲜的收获,原来小孩是这样长大的——后来他们频繁争吵,很多事都出现分歧,唯独在爱女儿但又爱得不那么好这件事上仍然保有共识。
这种感觉是后来徐相亭出生,他都没有过的,只觉得小孩嘛,不用那么紧张,小孩生命力很顽强的,很快就长大啦。
巧的是,章澜缨也这么认为的,所以徐相亭从小就养得比周围的孩子粗放一些,现在看来活得还挺好。
他笑眯眯的靠在更衣室门口,看着里面洗手的徐相悦,说:“真正的长大是能接受自己的一切,过去和现在,并且允许未来发生任何事,阿悦你觉得是不是?”
徐相悦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你放屁。”
我接受自己,不代表愿意让你给我说出去啊!说给谁不好,说给闻度?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让闻度知道,反正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是原因了吗?
洗好手,徐相悦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上自己的东西,出门的时候,还特地问徐彬:“爸,你看我的包好看吗?”
徐彬看一眼,没看懂,但是小孩嘛,“好看,特别衬你。”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时候买的,就听她说:“这是沈叔叔家大姐姐送的。”
徐彬一听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一般,回头爸爸给你买一个新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
徐相悦笑眯眯的应了声好,亲昵的挽住他胳膊,“谢谢老爸。”
路过护士站,办公护士还跟他们道了声谢,说多谢主任送来的荔枝,徐彬笑眯眯的应了声不客气,等走远了一点,才低声问起徐相悦聘中级的事。
徐相悦让他放心,反正答应了的事跑不了,早晚的事。
聊了几句就出了单位大门,隔着马路就看见徐相亭趴在车窗边往这边看,看见他们了,就使劲挥挥手。
等上了车,徐相悦才问他:“下午还上学吗?”
今天可是徐彬和章澜缨一块儿去学校给他请假接他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晚上放学才出来,正好回家过周末。
“老爸给我请了半天假,周日晚上再回去。”他嘿嘿笑了一下,“爸妈今晚回奶奶家住,姐我要住你那里。”
“想玩游戏了是吧?”徐相悦哦了声,“行啊,阿姨同意就行。”
小孩立刻趴到副驾驶椅背上纠缠他妈去了。
徐彬把车从医科大后门开进去,在停车场停好,一家四口提着东西往家属院走。
叶晴光是没有来的,她来徐家这些年,见过徐相悦祖父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情分也不有求于他,当然不必勉强。
其实徐相亭也不爱来,可谁叫老爷子是他亲爷爷呢。
他一边走一边攀着徐相悦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我不喜欢那个谁,他好装。”
说的是他们爷爷的继孙赵靖,也就是徐彬继弟的儿子,跟他们当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人家是在老爷子跟前长起来的。
小的时候徐相悦跟着徐彬去爷爷家,见过他在老爷子膝盖上吃橘子,还非要把都捏烂了的橘子瓣给他,他也笑眯眯的接受了。
他的祖母谭桂是老爷子的妻子,他的父亲赵师和徐彬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从各种层面上来说,这人都是她弟弟,但徐相悦和徐相亭一样,不太喜欢这人。
主要原因是高中时有一次,也是徐彬带他去看老爷子,当时老爷子给她拿了一盒巧克力,说是刚好出了趟国,顺路带回来的,她刚接过,赵靖就嘟囔着表示委屈了。
“不是说给我留着下个星期吃的吗,原来是给姐姐的啊?”
大人忙哄他说给他留了,但是好东西不能独吞,要分享。
他便一副受教的样子说好,还要把自己的饼干也给徐相悦,大人便夸他懂事,许诺第二天带他去游乐场。
但是,等大人们一转头去忙别的事,只剩他们俩了,他立刻就上演变脸,对着她翻白眼,问她:“你是谁啊,为什么来我家?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当时他十岁都还不到,就已经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这事后来又发生过几回,徐相悦试过跟大人说这事,但除了徐彬、章澜缨和老太太,没有人将她说的事放在心上,觉得她是想多了。
“阿靖那么小,哪懂这些,你是姐姐,让让弟弟。”
徐相悦讨厌这句话,在家里从来没有人要她和叶晴光让着徐相亭。
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去爷爷家了,老爷子问起,徐彬和章澜缨就帮忙搪塞,说她学习/工作太忙了。
今年上一次去,还是春节的大年初三,徐相悦下夜班,顺路过去吃了顿午饭。
说起来跟今天挺像的。
徐相亭见她没吭声,噘了噘嘴,也不说话了。
徐相悦的手机这时响了一下,她低头去看,见是闻度发来的消息。
闻度:【我今天看到叔叔阿姨出去了,是去给你爷爷过生日了么?】
徐相悦这次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了,那地方那么小,离他住的民宿又近,说不准正好看见徐彬的车经过呢?
她回了一个是,闻度就说:【帮我祝你爷爷生日快乐啊[憨笑]】
徐相悦撇撇嘴,随便回了个好。
家属院正在装修,要加装电梯,路过时徐彬往回看了一眼,见她低头看手机,就提醒了一句:“走路看路啊。”
她嗯了声,继续看闻度的信息,帮他问徐彬:“闻度托我问你们,村里后面那座山,外人能上去吗,他想去写生。”
章澜缨回答道:“可以呀,不过要小心,山上有蛇的。”
徐相悦最讨厌也最害怕这玩意儿,听见都忍不住噫了声。
老爷子住在二楼,徐相悦刚给闻度回复完信息就到了,门铃响了两声,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来啦!”
门吱呀一下打开,就看见一张眉眼端正脸带笑意的少年面孔出现在门后。
礼貌的同他们问好:“大伯父大伯母,阿悦姐,阿亭,你们来了,爷爷正要打电话给你们呢。”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你觉得我在店里……
徐相悦手搭在徐相亭后背上,几乎是半推着他进门。
老爷子听见动静,从书房出了来,“来啦?正好,可以开饭了,阿悦下午上不上班?阿亭下午要上学,别耽误了,早点开饭。”
“今天下夜班,阿亭请了假,可以多陪您说说话。”徐相悦笑着应道,手指戳了戳徐相亭的后背。
徐相亭立刻应是,“我爸给我请了半天假。”
陪着老爷
子出来的赵师就问:“不会耽误学习吧?”
“才半天能耽误什么?”徐彬笑笑,问道,“阿姨和弟妹呢,厨房吗?”
关好门走在最后的赵靖立刻应道:“我妈和奶奶在厨房呢,菜马上就好了,她们忙了一上午,大早七八点就开始,应该快忙完了。”
徐相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对他有成见,所以听着他说的这话觉得有些刺耳。
忍不住问了句:“这么忙啊,你回来得早,没帮忙?”
赵靖看向她,笑得有些无奈又无辜:“我去了,可是还没做什么呢,就被她们赶出来了,我是想帮忙的,这不被嫌弃了吗,阿悦姐你可别冤枉我。”
十九岁的少年人,脸孔上还带着青涩,委屈起来一点都不违和,还看着徐相悦眨眨眼。
徐相悦哦了声,什么都不说了。
“是么,哎哟,都怪我们来晚了,辛苦你妈妈和奶奶了。”章澜缨这时打了个圆场,“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着她就往厨房去了,徐相悦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颗荔枝,三两下就剥开了塞嘴里。
刚把果核吐出来,就见赵靖从她面前经过,也是往厨房走的,边走还边问:“妈,奶奶,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一会儿就好了,你再等等。”是这小子奶奶谭桂笑呵呵的声音。
接着又是他:“我来我来,我帮您端,您小心烫着。”
徐相悦眉眼不动的继续吃荔枝,眼尾瞥见徐相亭努嘴,便立刻递给他一颗。
徐相亭看懂了他姐让他别表现得太明显的意思,终于老实下来,正好老爷子问他学习成绩,他便更加乖巧了。
关切完徐相亭的成绩,老爷子又问徐相悦:“阿悦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徐相悦应道。
“你今年考中级了吧?”
“考了,过了,但还没聘。”她点点头,又吃一颗荔枝。
徐彬见了就说别吃这么多,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她就哦一声,让徐相亭去给她找湿巾擦手。
赵师连忙帮忙给她找,老爷子笑道:“考过了迟早都会聘的,少了谁也不可能少了你,听说你们科现在的主任换冯敏当了?”
徐相悦刚应了声是,就见面前出现一包纸,抬头一看,竟然是赵靖递过来的。
她淡定的接过,道了声谢。
“阿悦姐怎么纸也要阿亭去拿?”赵靖看着她,状似无意的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阿亭还这么小。”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她从来不忍,“一包纸很重吗,帮我拿一下就会压弯了他的腰?”
赵靖见状眼睛眨了眨,笑道:“阿悦姐别生气啊,我随便说说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叫我帮你啊,是我没表达清楚,让你误会了。”
脸上表情随着话变成了抱歉,隐约还带着一抹委屈,“对不起啊阿悦姐,是我表述不到位,你别生气,今天是爷爷过生日的大好日子,别气坏了自己。”
看着他跟个变色龙似的,徐相悦觉得真是茶得要死,忍不住哼的笑了一声。
她才发现,原来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还没等她反驳什么,老爷子就习惯性的打圆场:“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嘛,阿靖年纪还小,不会说话,阿悦你大人有大量,让让他。”
又是这种话,也不知道是在和稀泥,还是真的偏心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一个。
徐相悦的脸色刚要变,徐彬就嗐了声,笑着道:“那阿靖可要在学校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我记得你姐大学的时候,有一门选修课叫《演讲与口才》,阿靖你们学校有没有,有的话就去听听,练好了咱们不亏。”
“爸你还记不记得阿悦四五岁的时候,我以前被病人揍过的事?”他转头看向老爷子和赵师,神色严肃又认真,“当时我就是因为表述不清,没有把可能出现的并发症给病人和家属掰开揉碎了讲清楚,他们以为手术做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当出现并发症,尽管我们一再强调这是正常的,是可以解决的,他们也无法接受。”
失望之下情急动手,他穿着白大褂,顾虑太多,也无法还手,这才被揍得鼻青脸肿。
“阿悦当时都吓坏了。”他说完,笑着拍了一下徐相悦的头。
同样是提起这件事,徐相悦这会儿却不觉得糗了。
徐彬安抚的不是以前的她,而是现在因为赵靖的话还有老爷子的态度而生气的她。
“听到你大伯说的没有。”赵师一脸冷淡的看向儿子,目光里是真情实感的不悦。
赵靖被他爸看得脸色一变,低头嗫嚅的嗯了声:“……知道了。”
话音刚落,章澜缨就出现在厨房门口,笑着招呼大家:“洗手吃饭啦!阿亭阿悦,过来帮忙端菜。”
姐弟俩应了声,起身去帮忙,客厅的这点小摩擦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这顿饭吃得也没让徐相悦很顺心,因为吃饭的时候她夸了句蒜香鸡翅好吃,谭桂立刻就说要教徐相悦怎么做。
她说了好半天,从怎么挑鸡翅,去哪儿买最好,到蒜要用多少,腌多久,讲得非常详细,徐相悦听了,但是听不进去,这些知识点到了她脑子里,就自动混成了浆糊。
最后她放弃了思考,边听边嗯嗯答应,听完以后感慨说:“这么麻烦,看来我还是去超市买个半成品,回来往空气炸锅里面一丢,过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就能吃,这种比较适合我。”
谭桂就絮叨说那些不一定干净,还是自己做的放心。
这也没什么,老人都同样的观点,觉得自家做的肯定会工厂出的半成品要卫生健康,徐相悦听听就过去了。
偏偏赵靖他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这可不行啊,哪有女孩子不懂做饭的,以后结了婚有了家庭,也让老公孩子跟着吃半成品?这可不成。”
徐相悦把嘴巴里的鸡骨头吐了,反问道:“怎么不成了?我要是不结,不就不用委屈他们一起吃半成品了?”
“我可没时间做饭。”她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个鸡翅,“我每天手术都做不完,管的床就没空过,行政工作一大堆,半成品我都懒得做,外卖不香吗?”
这话徐彬听着也不痛快,看一眼他爸,见老爷子脸上深以为然的表情,便想起他和母亲离婚时给出的那些理由。
但他脾气好惯了,今天又是好日子,难听的话不想说,于是附和了一句:“贤内助贤内助,又没规定贤内助的性别,阿悦以后可以找一个会做饭的对象嘛,或者请阿姨也行,我这个当爸的没本事,但给她请个阿姨的能力还是有的。”
章澜缨跟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啦,还没到那一步,早着呢。”
赵靖他妈碰了钉子,一时有些讪讪,不说话了。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徐彬主动询问起谭桂做八十大寿的事,她今年都七十九了,按习俗应该是今年做八十大寿。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就聊了下去,没人再提之前那些可能让人不快的话题。
吃过蛋糕徐彬和徐相悦一家四口就撤了,理由是不打扰老爷子休息,还有就是徐相悦刚下夜班,要回去睡个午觉。
老爷子没挽留,只让他们常过来吃饭,赵师送着他们出了门,看他们下楼了,这才关门回去。
从家属院出来,徐相悦让徐彬和章澜缨先走,“我和阿亭从学校这边过去就到停车场了,明天我再带他回去。”
章澜缨嘱咐了徐相亭几句别玩游戏玩太久之类的话,很干脆的走了。
姐弟俩从学生食堂旁边那条路往正门方向走,经过宿舍区,徐相亭还问她:“二姐你以前住哪里啊?”
徐相悦指了指远处一栋楼:“那边,住了好几年,后来就搬到博士楼那边去了。”
说着又指指另一个方向。
徐相亭问她:“博士楼会更好吗?”
“当然,博士楼是新的。”徐相悦点点头,“还有空调,当时其他宿舍楼都没有空调,是我毕业的时候才装
的。”
徐相亭对大学还是好奇的,但他也表示:“我以后不会读医的。”
“那你想读什么?”徐相悦眉头一挑。
“还不知道。”徐相亭回答道,语气信誓旦旦,“但是绝对不会读医,我感觉太久了,而且太辛苦了。”
徐相悦耸耸肩:“好吧,你说的是对的。”
话音刚落,抓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去看,见到又是闻度发来的消息。
他发过来一组很漂亮的风景照,高远的蓝天中形似鲸鱼的白云,高大的石头形状怪异,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叫不出名字的草木,近在眼前的竹林,还有山下整齐的房屋,藏在树林里的水潭安安静静,山脚的小河里却有少年光着膀子在游泳。
充满了野趣和勃勃生机,还很悠闲自在。
闻度:【我决定去搞个冰镇西瓜吃吃!】
徐相悦失笑不已:【拍了这么多好看的照片,最后感想就这?】
闻度:【当然不是,你说,山里面会不会真的有精灵?蛇虫鼠蚁,花草树木,甚至是石头,会不会其实是有灵智的?】
徐相悦:【啊???】
快进到修仙世界了?完啦,这人不会真的被热出幻觉了吧?
“嗷!咪咪!”徐相亭突然嚎了一嗓子。
徐相悦被他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了,抬头就看见他跑到了学校的草药园门边,去摸那只胖乎乎的白色长猫波斯猫。
这猫是老太太猫了,徐相悦入学时它就在,每年都跟校学生会的同学打游击战,就因为人家要把它抓去医院打疫苗,耳朵上有一个小缺口,表示它已经做过绝育。
它年纪大了不爱动,见徐相亭来摸它,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发呆。
徐相亭喜欢猫,只是章澜缨猫毛过敏,所以家里没办法养,这会儿见了猫,一时就不肯走了。
“姐,你困不困啊,不困的话我们玩一会儿呗,又不赶时间?”
徐相悦无奈,“行,你玩吧。”
她正好和闻度聊聊天。
闻度这时发过来好几条信息:【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么热的天,小动物们会跑去找蛇蛇,哥,我来啦,快让我贴贴,你这么凉快!】
【蛇哥说,贴贴可以,要给钱。】
【小麻雀说,我没有钱,我给你唱歌行不行?】
【蛇哥说,听你唱歌那是另外的价钱。】
徐相悦:【……】
徐相悦:【v你50,换个主角,我怕蛇。】
闻度捧着冰镇西瓜一愣,诶,她怕蛇啊?
他问徐相悦为什么怕蛇,徐相悦说就是怕,她害怕这种长条的没有毛的动物。
闻度:【Q版的也怕吗?】
徐相悦:【不会让我想起真蛇的就还行。】
这条信息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到回复,是一张细节粗糙的线性速写,画里一条胖乎乎的小蛇,尾巴短短的,竟然还是个高颅顶,眼神呆萌得堪称睿智。
闻度:【这种会怕吗?】
徐相悦:【这种还好。】
闻度:【这就是蛇哥[愉快]】
徐相悦失笑,问他:【你喜欢蛇?】
闻度这会儿可不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实在不好找到一种像蛇这么合适的动物。
闻度:【鱼呢,鸟下不了水,青蛙,青蛙它比小麻雀还能唱!以后安排它们和蛇哥做竞争生意!】
点子说来就来,搞得好像真的一样,还说动物们也会出来纳凉,说不定会在晚上开篝火晚会,会组织起一个市集,很多小动物会将自己搜集到的人类世界的东西拿出来卖。
徐相悦看着觉得很有意思,心说果然是写故事的人,看到什么都能发散出一个故事来。
这是她以前不会和别人聊的话题,又或者是,别人和她说起,她会下意识觉得幼稚,可是闻度说来,她却觉得恰好。
可能是被人设影响到了认知吧,她想。
聊得多了,也就忘了在老爷子家感受到的无语,开始期待他的故事。
徐相悦:【你继续构思大作吧,我要先回家了。】
发完抬头叫徐相亭:“走了,你不走我走了啊。”
回去的路上她问徐相亭:“要不要明天带你去书店逛逛?”
“可以买几本漫画吗?”徐相亭立刻问。
徐相悦想起自己读书时很多同学也喜欢看漫画,而闻度就是那个物资最丰富的,班主任没收三本,有两本是这人的。
一时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回了徐相亭一句可以。
—————
一大早徐相悦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吓得差点以为是科室打来的,等听清是徐彬的声音,才猛然清醒过来。
随后长舒一口气,往床上一倒,有些埋怨的问:“干嘛,这么早打电话过来,要去捡金子吗?”
“你倒是会想。”徐彬反过来吐槽她,“太阳都晒屁股了,再睡午饭都吃完了。”
徐相悦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父母都会掌握一门叫睁眼瞎报时的技能,明明才七八点,他们会告诉你,已经十一点了还不起来,天都黑了。
现在徐彬就是在发动这个技能。
所以她理睬都不睬,直接说:“有事说事,我不需要你特地打电话来叫我起床上厕所。”
徐彬失笑,说正事就是问他们姐弟俩要不要吃早茶,就在奶奶家附近,新开了一家茶楼,叶晴光和老太太去过几次了,味道还不错,他们现在刚出发,让他们也赶紧过去。
“你就多余问我要不要吃。”徐相悦吐槽他这话里的前后态度不一,然后拒绝了他的要求,“你们吃,我答应了阿亭今天带他去书店买漫画。”
因为不赶时间,所以他们出门时,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只能先去找地方吃饭。
徐相悦开着车往老城区走,到了元宝路那块,找地方停好车,就和徐相亭往步行街里面走,找了家老字号的肠粉店进去。
给自己要了份鸳鸯肠,再给不想吃肠粉的徐相亭要了份鱼片粥,再要上几份香煎萝卜糕、豉汁蒸排骨之类的点心。
“怎么不算是早茶呢,对吧?”她问徐相亭。
徐相亭嗯嗯应了两声,问她:“姐我们去哪个书店啊?”
“去一个卖旧书的书店。”徐相悦淡定的回答道。
徐相亭一愣:“啊?旧书……那我漫画怎么办?”
“旧书店也有漫画的啊。”徐相悦说完还点点头,“应该有不少。”
徐相亭急了,“可是都是旧的啊。”
“你昨天又没说要买新的,旧的漫画不也是漫画?”徐相悦理直气壮的教育他,“这件事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成功。”
徐相亭气得要命,一边狠狠喝粥,一边反驳她:“明明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徐相悦忍俊不禁,但最后并没有改变主意。
吃完午饭出来,正是中午饭点,又是周末,元宝路上人头攒动,徐相悦找了家凉茶店,买了两瓶茅根竹蔗水。
付完钱发现凉茶铺隔壁就是汤店,挂着一个招牌的,还跟徐相亭说了句:“早知道刚才来喝汤好了。”
“不要,天那么热,谁要喝汤啊。”徐相亭拽着她就要去斜对面那家店买雪糕。
俩人在这条街上转了一圈,才取车往状元巷的方向去。
“怎么是回奶奶家啊?”徐相亭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人都快麻了,“姐你说的旧书店不会是指大姐的房间吧?!”
叶晴光的房间就挺多旧漫画的。
徐相悦失笑,“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车子从实验中学门口路过,徐相悦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一眼。
校门口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警卫室旁边有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枝叶茂盛,四季常青,春末初夏时会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味道很
香。
以前上学,每次从树下走过,她都会仰头去看树上有没有花,地上要是有没被环卫工及时扫掉的,她还会捡起来,有几次还被刚好掉下来的花砸中过头。
想起旧事,徐相悦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可却已经什么也看不到,车子的速度就像他们流逝的岁月,越走越快。
从学校门口路过没走多久,状元巷高大古朴的石牌坊便出现在视野中,匾额上金色的“状元巷”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无声的矗立在这里,见证了不知多少岁月和往事,巷子里斑驳的墙壁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在夏天炎热的天气里透着一丝清凉。
旧街区虽然巷子很多,北几巷南几巷的叫人分不清哪儿跟哪儿,但好在主路就那两条,徐相悦将车速放得很慢,一边往前开一边留神观察两边的店铺。
同时需要调动记忆里关于闻度家书店的那部分利益,对照着寻找标志物,以判断自己是否找错了路。
等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徐相悦看见左侧前方一家早餐店,招牌上的字都已经残缺,“真粥到”变成了“直粥至”,立刻便想起来以前闻度帮住校的同学带早餐,袋子上就是“真粥到”,后来有一天她真的路过这家店,要不是闻度说那可是我帮你们带了两年早餐的地方,她根本认不出来。
好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居然还是没修这个招牌。
早餐店这会儿也没生意,冷冷清清的,老板躺在门口的摇椅上午睡,旁边趴着一只金色的长毛小狗,看不出什么品种,似乎是串串,滴溜转的眼睛像黑葡萄。
徐相悦在店外的路边停车位停好车,下车后领着徐相亭穿过十字路口,去到早餐店的斜对面。
一排老旧的骑楼,灰色的墙面上痕迹斑驳,墙根处有青苔蔓延,阳光照过来,在地上落下斜斜的一条线,恰好分割开白底黑字招牌上的“见闻”和“书局”。
见闻书局,端庄沉稳的隶书写就的招牌,悬挂在屋檐外的石柱上,走进屋檐,才看到里面的门楣上也挂着一样的招牌,只是竖着写变成了横着写。
“这是我爸写的,书法协会的老师都夸他字好。”闻度当时是这么介绍的,声音格外骄傲。
她还记得那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容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眼神里藏着和蔼,嘱咐闻度招待好同学,就不再打扰他们。
——那是很多年前盛夏的某一天,因为要拿高中毕业证,所以日子变得不同寻常。马上就要各奔东西,有人提议最后聚餐一次,时间还早,有人说我们不如去闻度家的书店看看书吧,还没去过呢。
闻度爽快答应,说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她正犹豫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行动,就听他邀请自己:“徐相悦,你也一起去吧。”
当时周围是不是还有起哄声?时间过得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想得起当时少年干净青涩的眉眼,和脸上坦然又友善的笑意。
如今坐在柜台后的人已经换了,是一位和闻度年纪相仿的小伙,听见他们进门的脚步声,便抬起头冲他们笑笑:“下午好,可以随便看看。”
店里很安静,徐相悦轻声道了声谢,视线在他手里捧着的书上转了个圈。
旁边有胶水之类的东西,显然是在修补书籍。
徐相亭也不由自主的变得轻手轻脚,压低声音问:“姐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朋友家的店。”徐相悦同样压低声音,用气声回答道,接着拍拍他肩膀,“去吧,找自己想看的书去看,二楼还有,你可以待到想走再走。”
店里的格局还是和记忆里见过的一样,一楼左边是柜台和多宝阁展示柜,摆放着一些瓷器和手办,旁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还铺着红地毯,空间更大的右半部分是属于书籍的。
正中是展台,摆了不少书,还基本都是带着塑封包装的,徐相悦有些惊讶,原来是新旧混卖么?
四周都是书架,靠里侧墙边有一张很大的实木长桌,还是红木的,以前她年纪小看不懂,现在不一样了,她只会忍不住感慨,什么家庭啊,那么大的红木桌就这么摆在店里。
徐相亭找了几本书过来,徐相悦伸长脖子一看,全都是漫画。
她也没说什么,低声嘱咐他就在这儿看书,接着自己轻手轻脚上了楼。
二楼和一楼右侧的布置差不多,但基本都是书架,没有单独的桌椅,但设计上运用了台阶,书架和书架之间还是木地板,她想了想,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接着往下一蹲,在书架边上席地而坐。
巧的是,她的位置旁边恰好是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午后的阳光从窗沿爬进来,投下一束窄窄的光束,浮沉在空气里轻轻飘动着。
靠在窗边往外看,远处的房屋高低错落,老城区的民居和市区完全不一样,保留了更多从前生活的痕迹,她还能看到不远处某家店门前栽种的三角梅。
那两株三角梅长得特别高,都快到三楼了,开的花色泽艳丽,在阳光下好看极了。
这是一种在容城几乎随处可见的花,以前徐相悦觉得它俗气,但现在却觉得好看,是一种很踏实的很符合本地水土的美。
该说不说,人的喜好审美真的会因时而变。
她再将视线放回到书店楼下,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她忍不住啧了声。
掏出手机拍张照片发给闻度:【[图片][指指点点.jpg]】
徐相悦:【看看人家店门口,装饰得多好,还有花,你店门口呢?垃圾桶都没有一个!】
发完信息她继续趴在窗边往外看,看着看着犯懒的心情一下就起来了,阳光这么好,环境这么清净,看什么书啊,她一天天看的还不够吗?
徐相悦环顾四周,可惜这里没有沙发,不然她一定躺下去。
闻度收到她信息的时候,正在米粉店门口撅着屁股看大爷们下棋,门口有一处很大的荫凉地,那天借了车给他载徐彬回去拿药的李叔,和另一个当时也在场的大爷,问老板借了张折叠桌,两人下棋,旁边一堆军师。
“你走这里啊,这个炮过去不就赢定了吗?”
“不行吧,他这个炮要是过去了,这边就可以将军了,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吵得真正下棋的人受不了了,哎呀一声轰他们走开,“这棋到底谁下,你们单开一局行不行?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
人家嘿嘿一笑:“不懂,你还挺有文化。”
一看就是故意气人的,闻度在一旁看着觉得太有意思了,忍不住一阵乐,听见手机响就一边笑一边拿出来看。
看见徐相悦发来的信息,如果说文字他还不敢确定,那么图片就能让他百分百确信,徐相悦此时此刻就在自家店里。
闻度:【????】
闻度:【你去我家书店了?现在?】
照片里那株三角梅,是书店不远一家凉茶店的奶奶种的,已经很多年了,从他有记忆起,似乎每年夏天它都会开得这么灿烂。
徐相悦趴在窗边,懒洋洋的给他回语音信息:“我弟要买漫画,我就干脆带他来你这里了,他也没说要新的还是旧的。”
闻度:“……”真有你的,这么坑小孩。
他干脆给徐相悦打了个电话,问她会在店里待多久,徐相悦说不知道。
“看他要待到什么时候吧,小孩看漫画都停不下来的。”
闻度失笑,安静了几秒,忽然问:“你觉得我在店里种什么花合适?”
徐相悦沉默半晌,哼了声:“不知道啊,这又不是我的店,要种什么不应该是你决定?”
“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闻度笑着应道,“所以多问问总不会错的。”
徐相悦一听这话就被气笑了。
“滚!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吗?编瞎话你也不编得走心点!”
闻度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好家伙,忘了这茬,难怪人家不信,你一个学农的跟人家说我不知道种什么花合适,
谁信呐。
他蹭蹭鼻尖,一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二合一)你刻舟求剑,求……
徐相悦骂完闻度编瞎话之后,很快就把电话挂了,继续发了一会儿呆,便将书放回原处,回到一楼。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阳光虽然还是滚烫,但已经比正午时好多了,她决定出去走走。
刚下楼,就听到徐相亭说:“呐,我姐下来了,你跟她说吧,她批准我就要。”
徐相悦听得一愣,连忙快步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奶茶。”徐相亭抢着回答道,指着桌上的袋子,一本正经道,“店员哥哥说他老板请我们喝奶茶,可是我都不认识老板,万一骗我的嘞?”
一旁的小李噎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外面潇洒的老板,哥你要请人家喝奶茶能不能事先跟人家知会一声?现在搞得好像我是那个狼外婆,你高兴了:)
好歹已经收到过好几次闻度给点的外卖了,徐相悦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无奈的笑笑。
“没事,我认识老板,喝吧。”她对徐相亭点点头,又向小李道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小李忙摆摆手,解释道,“闻哥也是刚才临时交代的,说朋友带着弟弟来店里了,让我给你们点个饮料招待一下,结果小朋友他不知道这事,不肯收。”
说完冲徐相亭竖了一下大拇指,夸奖道:“警惕性很高,继续保持。”
徐相亭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一下。
徐相悦拍一下他的头,交代他:“你继续在这看书,挑一些想买的先拿上,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儿啊?”徐相亭一脸紧张,“你不会是不想要我了,就把我遗弃在这儿了吧?”
徐相悦:“???”
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我跟你说你最好心里有数,什么书该看什么书不该看。”
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才会这么想,真当这年头的天眼系统是摆设啊?警方破案找人的速度能快到你都想不到!
徐相亭嘻嘻笑了两声,一脸乖巧的冲她挥挥手:“姐姐再见,早点回来。”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接过忍着笑的店员递给她的那杯奶茶,出了书店门口左右看看,选择往可以看到三角梅的那个方向走。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两旁的建筑,杂货店,糕点房,熟食店,她路过每一家都会稍微停留,但却从不进去。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她从尘封记忆的深处翻找出一段略有些惊心动魄的片段,对照着路过的每一处建筑,试图找到一些熟悉感。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个立着两只石狮子的巷口停了下来。
接着听到旁边一家鱼饼店的老板正举着手机大声和对面争执:“我老郑在这条街做了三十多年生意,这里谁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坑别人我不管,但你要是敢坑我,你就给我等着!”
徐相悦抬头,看见门楣的白底红字的招牌上写着“阿郑鱼饼店”几个字,熟悉感立刻就出现了。
找到了,就是这里!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和闻度跑了一路,都快跑不动了,眼看着就要被后面那条疯狗追上了,他们慌不择路的撞进路边一家小店。
店里很热,汤锅油锅正在工作,老板娘被他们冲进来的动静吓得惊呼出声,问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刚喘着气把被狗追的事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犬吠。
老板娘一面嘀咕你俩到底怎么惹了狗了,一面叫丈夫出来看看,穿着老头衫肩膀上搭着毛巾的老板听了,抄起棍子就出去打狗。
狗也欺软怕硬,没多久就夹着尾巴走了,徐相悦和闻度总算脱离危险。
老板还在外面放声骂人:“特么谁家的狗啊?不栓绳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准备把全副身家都赔给人家是吧?脑子被门夹了的傻逼东西,半夜疯狗就去你床头屙屎!”
转眼多年,老板的中气还是那么足啊,徐相悦不由得失笑。
她从鱼饼店门口路过,往这条巷子里走。
说是巷子,其实还是很宽敞的,能容纳两辆家轿并排通过,两边几乎都是些小店,吃的用的,这些都是我家楼下的xx店。
她按着记忆里去找那家文具店,从头到尾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不由得有些纳闷。
原来文具店的位置,现在是一个小超市了,门口趴着一条打瞌睡的黑狗。
重新回到巷口,她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应该没找错。
可是文具店怎么不见了呢?
她索性往鱼饼店走,打算问问。
“美女要什么啊?”老板娘还是和以前差不多模样,徐相悦一眼就认了出来,再次确认自己没有找错。
不过店里居然卖咖喱鱼蛋了,以前可没有,那时候只是做鱼丸鱼饼,附近的居民会来买回去,煎炒或者滚汤都是常见的吃法。
“来一份咖喱鱼蛋,再称半斤鱼丸和半斤鱼饼我回去滚汤。”徐相悦应道,接着问,“老板娘,这条街里面米店对面那家文具店怎么没有了啊?”
“那家店啊,关了好几年咯。”老板娘先给她装了咖喱鱼蛋,然后一边装鱼丸一边解释,“之前是他们家老两口在开文具店,后来老头走了,两个儿子就开始争家产,大儿子抢到了这个铺面,办了个烟酒证,改成了超市,现在是他家大儿媳妇在做啦。”
老板娘解释完,好奇的问:“你怎么打听这个,你是他家亲戚来找人的吗?”
“不是。”徐相悦摇摇头,“以前来过这边,在那家文具店买过东西,结果刚才发现没找到,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那你应该有五六年没来过这边了吧,他家超市都开五六年了。”老板娘称好鱼丸和鱼饼,装好递给她,“是这样啦,现在生意难做,今天看到的店,明天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徐相悦点点头,扫码付了钱,道过谢,提着东西往外走,走到路口,想了想,又转身对着街道拍了张照。
看见老板娘朝她笑着挥挥手,便也回了个笑。
回去比来时快多了,徐相悦觉得没走一会儿,就见到了那株三角梅,再往前一点,就回到了书店。
还没进门就听见徐相亭兴奋的声音,在那儿说什么最喜欢的是第二部,剧情比较爽如何如何,间或掺杂着两句店员的附和。
她忍不住眉头一挑,看样子还挺聊得来?
“姐!你回来啦!”徐相亭先发现了她,立刻问,“你去哪儿了?”
“去吃好吃的了。”她笑眯眯的举起手里的东西朝他示意。
徐相亭抱怨她不带自己,她便笑着调侃回去:“我要是带你去,你就失去了这一次和同好相谈甚欢的机会,不会遗憾吗?”
徐相亭嘿嘿笑了两声,说已经找好了要买的书。
趁他去拿书的时候,徐相悦靠在柜台边发了一条朋友圈。
她的微信加了有一些病人,又懒得注册第二个号,所以工作和生活在这个软件里有时候分不太清,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已经很少在朋友圈发跟自己私事有关的内容。
但今天确实有些忍不住,如果不是心血来潮来了这边,也许她会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那家店已经不在了。
又或者在发现之前,她就已经把这段记忆彻底遗忘。
闻度傍晚在网友推荐的一家饭店吃完饭回到民宿,刚结束和关夏禾他们的群语音通话,随手点进朋友圈,就看到徐相悦发的朋友圈。
【徐相悦:故地重游就像一次刻舟求剑。[图片×3]】
他点开图片仔细一看,是离书店不远的一条街巷,她怎么会去那边故地重游?
闻度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怀疑是自己吃多了脑子缺氧,总觉得下一秒就想起来了,可是又死活差那么一点,让他有种在游戏里撞上空气墙的无语。
正准备直接
去问徐相悦,信息都编写好了,刚要发送,他又忽然一愣。
他好像想起来了……
那一年他被狗追,徐相悦带着他跑的时候,好像就是这里吧?
他将还没发送的信息删了,退出聊天页面,重新找到徐相悦发的照片仔细看了一遍。
最后确定就是那里,巷口的石狮子这对着的那家鱼饼店,旁边那家卖车轮饼的,他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天天光顾。
那她的故地重游,是指发生这件事的故地,还是另有故事?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打消不了。
还是得问,但是要换一个说法,直接问她:【你怎么去这边了?你拍的石狮子斜对面有一家卖车轮饼的,芋泥味的很好吃,你吃了吗?】
徐相悦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在剥花生吃,听到手机响,将花生仁塞进嘴里后拍拍手,拿过手机看信息。
看了忍不住啧一声,不早说,都回来了,吃什么吃!
徐相悦:【没有,你的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吃了它隔壁的咖喱鱼蛋。】
闻度:【下次我请你吃[机智]】
发完没等徐相悦回复,他就接着问:【是不是店里找不到喜欢的书,不然怎么会突然来什么故地重游?】
你刻舟求剑,求的是什么剑?
还是那句话,徐相悦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但是她不想这么让他这么容易就得到答案。
而且还是一个她用膝盖想,都能想到他一定会满意的答案。
于是她反问:【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要吗?我看书看累了到处走走不行吗[左哼哼]】
闻度看了失笑,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将手机举起来打字:【当然重要,我这是在做市场调查,看看客人喜欢什么样的书,方便有针对性的补货。】
徐相悦撇撇嘴,心说你最好是。
“阿悦,阿亭,洗手吃饭了。”厨房传出来大人叫吃饭的声音,她想刁难闻度的计划瞬间流产。
她啧了声,回复他:【我没有仔细看都有什么书,这个调查实在配合不上,让你失望了。】
徐相悦:【倒是想起来有的人被狗追得四处乱窜,特地去看了看当年的事发地,结果发现我当时去的那家文具店已经没有了,变成一家小超市。】
徐相悦:【听鱼饼店的老板娘说,那个铺面已经是开文具店那对老夫妻的大儿子的了,老爷爷也去世了,觉得有些物是人非而已。】
匆匆发完信息,就赶紧把手机一放,起身去厨房洗手。
闻度看到这几条回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比徐相悦更早知道那家店发生的变迁,甚至比她从鱼饼店老板娘听说的知道得更多。
那家的老人之所以去世得这么快,是因为起夜摔倒以后,老太太慌了神,没第一时间给120打电话,而是给两个儿子打,想让他们回来送老伴去医院,可是大儿子说小弟离得近,先让他回去吧,小儿子说大哥都不回,凭什么我回,他可是长子,而且打120叫急救车不比等他们回去快?
于是就这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送去医院没多久,就听说人没了。
这都是闻度在家时听到隔壁那些大姐阿姨们闲聊说的。
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徐相悦,这不是什么听了能让人高兴的事。
但他又想,她在医院也许见过更多比这还离谱的事,聊天嘛,当然是有什么聊什么,担心话题是不是没营养、在意八卦会不会没意思,根本聊不起来。
于是等徐相悦半个小时后啃着一块西瓜从饭厅回来,再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大串闻度发来的消息。
打头就是:【这事我也听我爸说过,说是……】
后面就是那家人的事了,徐相悦看完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真是既让她惊讶,又让她觉得毫不意外。
她很简单粗暴的回复自己对于这事的看法:【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俩儿子还能这样,说明家庭教育有点问题。】
回复完以后立刻转移话题,问他:【你在容南采风成果如何?】
总不能只采出来一个动物成精的脑洞吧?
闻度见她问这个,立刻就不累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盘着腿,捧着手机打字的手指头都快点出残影来了,一边发信息一边脚大拇趾不自觉的翘动着。
他很高兴,满心愉快的跟她分享这几天遇到的小事。
在粉店看大爷们下棋听他们斗嘴,去快递站给外地的朋友寄荔枝时见到老板养的小土狗吃得超胖,民宿的老板娘做菜很好吃昨天还请他吃了南乳炸鸡翅,民宿对面药店的老板每天都要负责给小孩辅导作业天天被气得骂娘……
徐相悦看得忍俊不禁,正好徐相亭哼着“鼠牛功夫高”过来,立刻就问:“你是不是要考期末试了?”
徐相亭一顿:“……”
随即尖叫:“啊啊啊!大晚上不准讲鬼故事!!!”
—————
周二中午一点多,徐相悦从神经内科会诊完病人回来,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座机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接哪个。
好在下一秒夏知年就拿起了听筒:“你好,肛肠科。”
徐相悦松口气,接起自己的私人电话,看到是闻度打来的,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一边问他什么事,一边支着耳朵听夏知年接电话。
夏知年见她盯着自己,还回头冲她做了个口型:急诊。
徐相悦点点头,走到门口,听闻度在另一边道:“我从容南回来了,之前说要给你拿书,你看今天方便么,晚上请你吃饭?”
“我今天值班。”徐相悦叹口气,笑道,“看来今天是不行了,要不……”
她刚想说明天吧,明天虽然也是手术日,但安排的手术也不多,下午应该是能早点走的,她可以去他书店拿了,顺路给叶晴光带回去。
但话没说完,就被闻度打断了,“没关系,我晚上给你送过去吧,正好……顺路。”
顺路?徐相悦眉头一挑,问道:“你来这边是要办什么事?”
“去银行办一下业务。”闻度解释得一本正经,“我有张银行卡突然被冻结了,打电话问银行,估计是因为我晚上购物太多了?”
徐相悦都没问他到底大半夜激情购物都买什么了,就奇怪:“哪个银行?你家附近没有网点?不应该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的呼吸声都顿了两秒。
biu——正中死穴,不愧是我,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
闻度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沉默了一会儿干脆跳过她的疑问,问她:“所以晚上方便吗?”
徐相悦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夏知年道:“相悦,急诊有个急会诊,直肠脱垂的,你去看看呗?”
她声音顿了顿,回头应了声好,在门口的挂钩上随手拿了副听诊器,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闻度也应了声好。
“行吧,闻老师这么好心,我在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到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闻度见她答应了,不由得松口气,连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徐相悦进了电梯,状似随意的道:“那就先这样,我得去急诊会诊了,有话见了面再说吧。”
闻度耳朵一热,应了声好。
等挂断电话,他又想起来前两天徐相悦吐槽他的店门口什么都没有,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他收拾好行李箱,换了身衣服,先将要给徐相悦的书装好,然后将上次从池鹤办公室拿的公仔盲盒都收拾到一起,提着一个大袋子下楼。
到了楼下想起前两天有个快递送到,又开着车跑去快递驿站取件。
快递是一位在外旅游的科幻作家朋友寄来的,闻度回到车里就直接拆了,意外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盒巧克力,看包装上的图示,巧克力的造型还是人的形状。
他有些惊讶,想不出来里面是什么样的,到时候问问徐相悦就知道
了。
将泡沫箱拿下车扔掉,闻度开车去了店里。
他给小李拿了一袋荔枝,问他:“这几天店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放心吧,要有事我早给你打电话了。”小李笑着答应道。
闻度连坐都没坐就要走,“我去苗圃基地一趟,买几盆花回来,布置一下。”
小李啊了声,有些惊讶:“店里?”
“当然,我家里又不缺花花草草。”闻度失笑,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两圈,“那你继续忙,我先走了。”
他要去的苗圃基地在城东郊区,这里离城很远,附近是一大片乡村的田地,有人在这里开了农家乐,可以吃饭也可以摘水果。
苗圃基地的老板就是村里的人,也是他在申大时的直系学长,对方毕业后放弃了农科院的研究工作,回乡办起了这个苗圃基地,凭着自身的专业知识,和导师校友的资源帮助,苗圃基地磕磕绊绊的发展起来,现在已经在本地颇有名气了。
“哟,大作家来啦?稀客啊。”闻度刚在基地门口停好车,一个穿着短袖中裤运动鞋,皮肤有些黝黑的青年就迎了过来,笑起来时一口大白牙特别显眼。
闻度笑着和对方拥抱了一下,拍拍他肩膀,开玩笑道:“我这不是怕经常来会耽误你工作么。”
“你少来,你还不如说是怕我让你帮我干活,听着还实际一点。”肖广晟捶一下他肩膀,笑骂一句,“有事夏迎春,无事钟无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哪个?”
“不能都是你吗?”闻度一脸无辜,让他给自己找几盆好点的蓝雪花,“我带回去种在书店的。”
肖广晟搭着他肩膀往办公室走,“先去喝茶,走走走。”
他这边倒是快乐喝茶了,徐相悦这会儿却在手术室里一边拉钩一边跟范思道吐槽中午的急诊。
“我刚从神内下来,饭都没吃就去了,结果到了以后,根本没找到病人在哪儿,温见琛还跟我说就在留观区,在个鬼。”
巡回护士听了惊讶问道:“不会是跑了吧?”
“应该是,也真是敢跑。”徐相悦没好气极了,“直肠脱垂诶,都不怕的吗?”
“不知者无畏嘛。”范思道笑着应了句,对她说,“下一台混合痔的,你来做?我给你当一助。”
机会难得,徐相悦听了立刻点头:“好啊,晚上请你吃饭。”
下一台的受术者是徐相悦管床的病人,毛病么,跟当时的闻度一样,甚至比他还要轻微一点,实在影响日常生活,就趁着休年假的机会来嘎了。
打麻药的时候他问麻醉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是谁啊?”
“徐医生。”麻醉医生拍拍他的腿,问他,“麻吗?”
他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问他还有没有感觉,“呃……没什么感觉了。”
顿了顿又说:“是认识的医生做的啊,那就好,我就不担心了。”
“这有什么担心的。”洗手护士闻言笑道,“你这种手术是最简单的了。”
“心里感觉不一样呗。”病人絮叨,“早知道我就选全麻的了。”
徐相悦这时已经来了,刚把手术衣穿好,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想起闻度当时刚开始术前谈话就嚷嚷要全麻的样子。
麻醉满意,手术开始,徐相悦专注于自己手下的每一个动作,范思道在一旁帮她拉钩,还跟病人聊上了。
这个病人是做房产销售的,而且是某知名地产公司销售部门的优秀员工,俗称销冠,据他说的,首富他都接待过。
麻醉医生就问起房价的事,问现在值不值得买,病人嗐了声:“医生你要是刚需,等着住的,觉得价格能接受,还不错,就买呗,反正自住,但要是改善性住房,不着急的,也可以再等等,说实话,普通人买不到抄底价的,抱着抄底的想法去买,很可能会被半山腰上,主要是看你的需求和能承受什么样的价位。”
说完立马开始给自己拉生意:“你们要是买房可以找我啊,我手头也有很多不错的二手房房源,联系方式我在签字的时候就写了,徐医生肯定知道的。”
要不说人家能当销冠呢,连做痔疮手术都不忘工作,有这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手术简单,很快就结束了,徐相悦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后,又开始准备接下一台了。
一直忙到下午下班时间都过了,才从手术室出来,发现外面的天都开始变灰了。
回科室路上她边走路边看手机,才看到闻度两个多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
闻度:【看看我挑的花,怎么样,还可以吧[憨笑]】
跟着的是三张照片,全都是花的,葱郁翠绿的枝叶之间湛蓝色的花朵簇簇盛放,看上去清新又漂亮,真的很适合夏天。
蓝雪花,徐相悦认得这花,因为她对门的那个女生很喜欢花,将自家阳台打造成了小小的空中花园,她有时候难得白天在家,在阳台发呆时,会沾光一饱眼福。
她就养了这种花,有一回她们在电梯里碰见,随便找话题缓解尴尬时徐相悦问过,那盆蓝色的看起来和绣球有些像的叫什么花。
“蓝雪,耐旱耐热喜光喜水,真的很适合容城,但是它的花很薄,又很怕水,勤花,但是枝条要是不修剪就很容易杂乱无章。”
于是徐相悦问闻度:【你也打算把它养在阳台吗?】
也?这个字眼让闻度忍不住眉头一挑。
他这会儿已经在关夏禾和祝余的住处,就在咖啡店的后边,是她们居住的小院,这幢临街的小洋楼是关家长辈们留给关夏禾的财产,前面用来开咖啡店面积刚好,还能省店租。
晚上聚餐吃火锅,还在备菜,大家散坐在屋檐下和厨房门口,分吃着他带回来的荔枝。
家里多了一个叫圆圆的小姑娘,是关夏禾和祝余资助的学生,刚高考完,打算以后报考容城的学校,所以提前过来熟悉环境,顺便打个暑期工挣生活费。
闻度一边询问圆圆家里那边的事,一边回复徐相悦的信息:【我打算把它们养在书店门口,你前几天不是嫌弃咱们店门口光秃秃的么,这就给它布置上[偷笑]】
徐相悦:?占我便宜是吧?谁跟你咱们!
徐相悦不搭理他了,闻度都快把手机盯穿了也没等来回复,忍不住有些讪讪的蹭蹭鼻尖。
还在心里自欺欺人,她肯定是忙,没时间回复,医生都这样的!一定是!
“开饭啦!”厨房里池鹤喊了声,闻度连忙起身去帮忙。
一阵忙乱过后,大家终于坐了下来,吃饭的时候池鹤跟闻度聊起他授权开发的IP,“过会了,应该很快就会进入流程,到时候你也宣传一下?”
“当然,我应该配合的。”闻度用勺子烫牛肉,调侃道,“但是到时候卖不出去可别怪我啊,这年头付费阅读很多人都觉得不划算,也不敢指望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能卖上价钱。”
“商业项目,愿赌服输,卖不出去是我们的问题,不是IP本身的问题。”池鹤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营销本身就是一种造神行为。”
“小心别翻车,咱们稳着来。”闻度笑嘻嘻的给他夹肉,“悠着点,我短期内不想再去医院了。”
池鹤看一眼转在他面前的清汤锅,一阵忍俊不禁。
但他还是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问他:“你微博的那个系列,授权给了没有?”
闻度闻言一愣:“你看上桂花林那个系列了?”
他在自己的微博上连载条漫已经几年,除了一些一时兴起的脑洞,比如最近的《有痣青年》是属于这种,讲完故事就不再有下文。
能称得上系列的只有一个,就是《桂花林的小伙伴》。
这个连载故事的主角是住在一片叫桂花林的街区里的三只小动物,一只阿拉斯加犬、小狐狸和小熊猫,分别指代了闻度和他的两位发小祝余和关夏禾。
故事的内容从很早以前开始,说它们一起长大,去了同一个城市读大学,有很多开心快乐的趣事,也经历过挫折和迷
茫,甚至还有失去亲人或者被爱人背叛的痛苦,也因为各自的人生规划分开过一段时间。
但最后它们一起回到了家乡,就是这片叫桂花林的街区,小狐狸和小熊猫一起开了一家咖啡店,阿拉呢,继承了父母留下来的二手书店,决定要将属于一家人的回忆长久的续写下去。
故事走的是温馨治愈风,图画也是很经典的绘本风,色调很温暖明亮,关注闻度的大部分读者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故事,因为他写过长文回忆过骤然离世的父亲,痛骂过伤害关夏禾的渣男。
一周更新两到三次的系列条漫,讲讲他们最近发生的事,就像是身边隔几天就约了一起吃饭喝茶小酌的朋友,成为很多读者打卡的栏目。
很多人都很喜欢这个系列,是因为从中看到了自己,铁三角经历的这些事,大家多多少少也经历过,共鸣感很强,大家在评论区骂过渣男骂过老板,也怀念过青春和家人,评论一多,数据这不就上来了么。
因此出版社去年将他这几年发表过的内容整理成册,出版了单行本,销量还很不错。
现在故事进展到铁三角变成四人组,故事的角色里多了一只狸花猫,用来指代刚回来的池鹤,是因为以前他真的有过一只散养的自来狸花,后来猫待腻了,又自己走了。
池鹤正是看过这个系列之后,敏锐的察觉到这个IP的商业价值,才会有这一问。
“我觉得很不错,你考虑一下?”池鹤问道,慢条斯理的吃了口菜。
闻度失笑:“不用考虑,哪天合适我们可以直接签合同。”
“不怕我坑你?”池鹤挑眉揶揄他,“万一我骗了你版权走呢?”
“我又不瞎,看钱签字我还是会的。”闻度淡定的应道,“再说,交朋友的事,也是愿赌服输。”
好耳熟的话,大家听了都不由得失笑。
吃完饭,帮着收拾完厨房,闻度麻溜撤了,临上车前不忘从车尾箱翻出一瓶之前大家一起出去吃火锅时关夏禾买的除味喷雾,仔细往身上喷了一圈。
天已经黑透了,他估计徐相悦已经吃过饭,于是在医院附近的奶茶店点了几杯奶茶带上。
在门口停好车,提着一大堆东西往里走,走到急诊门口时才想起徐相悦交代过到了给她电话。
于是停下来给她打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没等他开口,那头徐相悦就已经语速飞快的道:“到了?等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要去急诊会诊。”
闻度下意识的应好,徐相悦下一秒就把电话挂了,他眨眨眼,缓缓转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急诊。
诶,这不巧了么。
他收起手机,转身往里走,刚进自动门,就看见徐相悦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
她今天穿的是绿色的洗手服,手里还拿着听诊器,走路时微微低着头,行色匆匆。
其实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但在这一刻,闻度真的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种感觉里包含着感慨,就像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见面似的。
以至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喊了一声:“阿悦!”
徐相悦突然听到有人像家里人那样叫自己,但声音又不对,不由得一愣,忙抬头看过去。
就见站在灯光下的青年满脸笑意,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在明亮的灯光下纤毫毕现,他还提着大包小包,像极了外出许久终于到家的归人。
她顿时又愣住,然而下一秒,脚步却似不听使唤的向他走去。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二合一)闻老师,你对这……
“怎么拿了那么多东西,不是只有一本书吗?”徐相悦在闻度面前站定,有些惊讶的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他。
闻度嗯了声:“还有些别的东西,上次去朋友公司签合同拿的公仔,给你带几个。”
徐相悦想说太客气了,也太麻烦,但话到嘴边又突然说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闻度为什么会这么做,问题在于,她是不是要用这种客气疏远的方式将这种接近阻挡回去。
要吗?徐相悦不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于是只哦了声。
然后吸口气,笑道:“那既然碰见了,东西就……给我?省得你还要等。”
这边会诊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看好,后续是不是还有别的处理。
闻度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里笑盈盈的,“没事,我再等等,你先忙。”
“可是……”徐相悦犹豫,“这是急会诊,万一病人要手术,我可能得立刻去手术室。”
“没关系。”闻度还是摇摇头,有些开玩笑的道,“我是自由职业,明天又不用打卡,有的是时间。”
徐相悦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因为实在时间紧急,只好放弃劝说的打算,点点头嗯了声。
“行吧,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坐,我忙完了去找你。”
“去吧去吧。”他腾不出手,只好抬抬下巴示意她快走。
动作看上去有点滑稽,徐相悦觉得好笑,眼睛不由得一弯。
随后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往门诊的方向走了。
灯光落在她挺直的脊背上,真的好亮啊,那是一种即便他一直在阳光下,也会向往的光,闻度突然想。
这种想法来得很突然,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跟眼前刚发生的对话毫不相干。
他刚转身往等候区走,想找个位置坐下来等徐相悦,就听到广播突然响了,一同响起的还有救护车急促而规律的汽笛声。
还有护士扯着嗓子喊:“外科医生!接病人!”
他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一间诊室跑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匆匆戴上口罩往急诊大门的方向快步走。
“慢点慢点!”
“家属来了没有?只有他一个吗?”
外面喧闹的声音响起,闻度忍不住转身跟过去,远远的看着他们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推进来。
从他面前快速跑过,车轱辘碾过地砖,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很像他住院时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听到的换药车经过的声音。
但比那要急促太多,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听着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心脏像被掐住了似的。
一位穿着职业套裙头发凌乱的中年女士从门外跑进来,踉跄着追上去。
她抢救室门口追上医生,抓着医生的衣袖,声泪俱下的哀求:“救救他,医生,求你们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求求你们……”
“好,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温和的安抚道,“你先去挂号缴费,有不懂问一下护士。”
接着叫住路过的一位护士,让她扶一下对方,接着询问病人有没有药物过敏史之类,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这样。
闻度和周围很多病人一样,静静看着,听对方说了一个男孩在女朋友的恋情不被父母同意和女朋友半路反悔提分手的双重夹击之下情绪崩溃割腕的故事。
有一些老套,不算稀罕,却仍然让人唏嘘和可惜。
闻度叹气的同时,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刚才看着徐相悦的背影,会觉得像是吸引飞蛾的火光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安心吧,在这里,他们就是最靠得住的人了,强大、稳固,像一座山一道门,守在这些有需要的人身前。
他想起来住院时看到的宣传资料上印的标语,“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大概就是这样吧?
何况徐相悦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人都是慕强的,不论男女,闻度淡淡的想,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外间的这一切和徐相悦没什么关系。
她匆匆走进急诊办公室,问急诊外科的另一位值班医生:“病人在哪个诊室?”
对方还没回答,内科组的温见琛就捏着下巴跟她说:“就是中午那个没等你来就走了的病人。”
徐相悦神色一顿:“啊????”
又来啦?这是受不住了?还是回去以后想想,脑子又清醒了?
“难道她中午走是因为觉得挂错了号?”徐相悦瞎猜道。
温见琛呵了声:“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徐相悦耸耸肩,听外科的同事说了病人在哪个诊室,就转头出门去找人了。
她敲了两下门,随后轻轻推开门,和里面满脸苍白神色惊恐的女人四目相对,她冲对方笑笑,温声道:“我
是方医生叫来给你做检查的肛肠科医生。”
对方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惊恐变成了忐忑和紧张,十指立刻绞到了一起,小声的同她打了声招呼:“……麻烦你了。”
她说着话就想起来,徐相悦连忙摆摆手,“你坐,我看看……”
徐相悦坐下,拿过放在桌上的本子,顺口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我……”她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紧张和急切,“我的肠子掉出来了。”
徐相悦点点头,让她到帘子后面去,让她检查一下。
应该是很不舒服,她起身时脸色煞白,徐相悦见状干脆放下刚打开的病历本,自己起身去扶她,问道:“你自己来的吗?家属呢?”
她很不好意思,小声回答道:“我老公要上班,我没让他来。”
徐相悦没说什么,戴手套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病历本上的记录,发现上午有一个现病史记录,写的是直肠脱垂,脱出5厘米。
她看完回过头,状似无意的道:“其实我们本来该中午见面的,但是我下来的时候你走了,是回去了么?”
对方一愣,啊了声,抱歉的道:“我、我不知道你……”
顿了顿,又嗯一声,徐相悦觉得奇怪:“这么疼,怎么来了还跑回去啊?”
“上午那个医生跟我说要做手术,我有点怕。”病人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朋友说去找认识的医生推回去就好了,不用手术。”
所以就跑了?徐相悦眉头微微一挑,问道:“那怎么晚上又来了?”
她一边和病人说话,一边给她做检查,**很松弛,上午很可能就是温见琛给她检查的,倒也没说错,这种程度的直肠脱垂,保守治疗效果已经不大,推回去了也还是要手术。
“我害怕,我觉得它还要掉。”病人脸都红了,“就……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添麻烦,你不舒服不来找我们,要我们做什么?”徐相悦笑笑,靠在检查床边,认真的道,“确实是要手术,你的脱垂比较严重了,就算推回去,也还是要手术的,不然很可能不知道哪天又掉出来。”
见她抿着嘴皱眉,徐相悦又问:“生孩子了吧?几个?”
“就一个女儿。”对方回答道。
徐相悦嗯了声,下一句就是问:“跟老公夫妻生活还可以?”
对方眨眨眼,还没回答,徐相悦就继续问:“平时走正门多,还是走后门多?”
对方的脸色一下就红了起来,有些尴尬,但是看她满脸正经,又不好意思不回答。
犹豫半天才说:“……他喜欢后面的。”
徐相悦心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忍不住叹口气,“这样不行啊,**的作用就是排便,不是过夫妻生活,人身上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用处,怎么能混用呢?”
“可是……可是……”对方小声解释,“他说那样舒服,我也不懂。”
徐相悦心说我也不懂,但我知道不该那样。
不过她也无意指责,这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只劝道:“**就像是裤子的松紧带,是有弹性的,但是这种弹性不是永远的,一直去扩张它,它的弹性就会慢慢没有了。”
“就像裤子的松紧带,你看同样的裤子,胖子的裤头是不是比瘦子的要大?**也一样的,它没有弹性以后,就兜不住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对方点点头:“我知道的……”
应了声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徐相悦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也管不了那么多,只问她带证件没有,要办住院。
“住院以后,做完术前检查,就给你安排手术了,记得让家里人过来,要签字的。”
“医生,这个手术要多久才能出院啊?”她点点头,问道。
“半个月左右吧,具体看你的恢复情况。”徐相悦回答道,给楼上打电话,说有个新收。
然后让对方去缴费,到楼上办住院,又让她安心住院,“这方面的手术很成熟了,不用怕,具体想问什么,等明天你家属过来了,我们再谈谈。”
因为一会儿还要去找闻度,她就把病人的现病史、查体等一系列内容仔细写在病人的病历本上,然后给学生发信息,让他一会儿把入院记录和首程给写了,内容在病历本上都有,照着写就行。
又给夏知年打电话:“一会儿那个直肠脱垂的上去,她是要手术的,你帮我开一下入院医嘱呗,让范哥看一眼再帮我签一下字,我有点事,晚一点回去。”
夏知年问她什么事,她说是私事,夏知年也就不再问了。
她洗了手往外走,被请会诊的同事拦住,问怎么样了,她说:“住院择期手术呗,她太严重了,不手术不行。”
同事忙着,闻言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和她擦肩而过了。
徐相悦则是一边往急诊门口走,一边给闻度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电话还没接通,她就看见他了,在靠近输液区的地方坐着,东西都放在腿上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护着的样子仿佛身怀重宝。
看到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要接电话,徐相悦一阵失笑,干脆把通话掐断了,向他走去。
“行啦,不用接了。”她在他面前站定,笑吟吟的伸手,“要我帮忙提东西吗?”
摊开的手心近在眼前,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掌心的纹路,白皙的手指修长笔直,末端尖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闻度看一眼,想了想,打开怀里的奶茶袋。
问她:“茉莉奶绿,芋泥鲜奶,芝士奶茶,黑糖烤奶,开心果抹茶牛乳,你想喝哪个?”
“开心果吧。”徐相悦有些惊讶,“怎么买这么多?”
“总不能你一个人喝别人看着,我怕人家会嫉妒你。”闻度调侃着开玩笑,将吸管插好,放到她手心里。
葱白的指尖和嫩绿的抹茶牛乳看起来颜色搭配绝佳。
闻度满意的笑起来,笑得徐相悦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就见有同事好奇的望过来,立刻道:“走吧,我们出去说话。”
闻度应了声好,提着东西和她往外走。
“我帮你吧?”徐相悦伸手,好歹东西是给她的,她拿一下也应该。
但闻度手一抬,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问道:“奶茶还冰着吗?”
不用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拿的,徐相悦努努嘴,嗯了声。
她领着闻度走出急诊,向右拐上去住院部的路,一直走到连廊处,找了个离路灯近的光线比较好的地方,停下来,侧头问闻度:“坐会儿吗?”
闻度当然说好,坐下时还不忘拍拍石凳上的灰尘。
“你看的病人没事吧?”他找了个话题问道。
“不大不小。”徐相悦吸了口奶茶,回答道,“做了手术就好了,但是……”
她顿了顿,叹口气:“要改变生活习惯,生活习惯不好,迟早复发。”
闻度一听就忍不住紧张,屏了两秒呼吸,才问道:“跟我一样?”
“具体疾病不一样,但病因一样。”徐相悦乜他一眼,开玩笑似的道,“你要是不注意,就算手术做完是好的,它也还是会悄然发芽,迟早再次盛开,你也不想再来一刀吧?”
闻度:“……”
他清清嗓子,换个话题:“你刚去看病人的时候,急救车送过来一个割腕的小伙子,医生跟他妈妈交代病情讲得很清楚,特别冷静,我觉得家属的情绪很快就被稳住了,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都得这样?”
徐相悦啊了声,好奇的反问:“这样是怎么样?”
“理智,可靠。”闻度想都不想,张口就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也很宽容。”
多好的溢美之词,徐相悦闻言不由得噗嗤笑了声。
有些揶
揄的道:“闻老师,你对这个职业的滤镜,是不是有些大了?”
闻度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乌亮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闪动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徐相悦失笑,说了句:“你知道我们科上一位主任是怎么下台的么?贪腐。”
闻度一惊:“啊???”
—————
“一看你平时就没好好看新闻。”徐相悦有些嫌弃的白他一眼,“本地新闻都播过的,廉政容城的也发过。”
闻度听了掏出手机,“是么,我搜搜,大概哪天?”
“上个月的事,你住院那会儿被带走的,发通告应该是再晚一点。”徐相悦说着,凑过去和他一起看手机,催着他往下翻。
这就离得太近了,她的胳膊若即若离的挨着他的大臂,肘尖那一点接触得真实,于是热量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汇聚到那一点,灼烧着他的皮肤。
闻度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全身上下只有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还能正常运动,连脑袋都有些发木。
至于屏幕上都是什么字,那是完全看不进去的。
徐相悦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盯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然后伸出手指点住屏幕,声音微微一抬:“就是这儿!”
闻度猛然回过神,停下动作。
但好像陌生的味道更重了,夹带着一股有些熟悉的花香。
“你点进去看。”徐相悦坐直,和他的距离瞬间拉开,哼声道,“严重违纪违法,你觉得在医院,一个主任,能违什么法什么纪?”
应该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到吧?
闻度看完,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喜欢你们主任?”
“错!是原主任!”徐相悦立刻纠正他,“现主任可是我老板!”
“哦,对,我忘了。”闻度忍俊不禁,道了声歉。
徐相悦就跟他吐槽起骆主任还在时做过的事,一言堂到连私底下换班都要请示他啦,绩效奖金分配不均他拿大头啦,平等的看不起主治以下的所有同事啦,诸如此类。
“夏知年那么心大的人,都被他骂得红过眼睛。”她嗤笑一声,“我还被他阴阳怪气过呢,说什么来着……我想想。”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闻度歪着头看她,见她眉头轻蹙咬着嘴唇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刚想说想不起来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就听她哦了声。
“他说,我出身条件不好,父母见识少,也没有家庭托举,我们这一代人基本都这样,不像你们,不说别人,就说小徐,我要是有小徐这样的家庭条件,就轻松多了,课题有人带论文有人帮,一区二区手到擒来,是吧?”
这种话乍一听是听不出什么来的,尤其他还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只有很了解他的人,或者职场老手,才会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当时就看到隔壁组的赵主任笑得怪怪的,没多想,结果他一走,汪主任就嘀咕了句,小儿怀金走在路上,没人抢也有人眼红。”
接着她就突然反应过来了,先前骆主任那番话的意思是,她取得的成绩,是依托家里提供的资源而得到的,而忽略了她个人的努力,赵主任笑得奇怪,是因为他听出来了。
“我要是坨烂泥,家里再厉害,也没法给我扶上去吧?”她说着翻了个白眼,很没好气,“男人嫉妒起来的嘴脸真是难看,所以这次他下台,我真是一点可惜都没有,是,他看病水平不错,手术技术也高,但那是对于病人来说的,对我们职工来说,他就不是一个好领导。”
她咬着吸管乜闻度一眼:“所以你不要对我们这个职业有任何滤镜,大家都是普通人,七情六欲,对钱权的贪婪和对弱者的怜悯是会同时存在的,根本没有那么伟大,我会骂他,也是因为利益相关。”
还觉得医生都白衣天使呢,等以后万一哪天他遇到做手术前暗示他给红包的无良医生就老实了。
闻度一直歪着头认真听她说话,看到她眼里冒出来的类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嗐了一下,摆摆手。
“我懂你的意思。”他笑笑,“就像有些人会对作家有滤镜一样,觉得都是文艺青年,和清高多才、清冷善感之类的词联系到一起,但实际上也都是普通人。”
他笑着问徐相悦:“我有一个作者朋友,以前特别随心所欲,不想写、写不出来就算了,编辑让他改稿子,改得烦了,还说宁可付违约金也不想受这鸟罪,但是这两年变得特别勤奋,天天在我们的小群里报今日码字多少多少来卷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相悦眨眨眼,含着一口奶茶,含含糊糊的问:“买房啦?”
闻度看着她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的样子,手突然有些痒,捏了捏手指才忍住,摇摇头。
“不是,是他结婚了,生了一对双胞胎。”他失笑着摇头叹口气,“他以前的人生格言是,做你想做的,其他都去他妈的,可是现在却说人都会身不由己,不想做但该做的事,也得尽力去做。”
哦,是要养吞金兽了,徐相悦哈哈笑了两声,啧声道:“还是你们作家会说话,可不就是这样嘛。”
说完她仰头望着连廊外面的夜空,暗蓝色的天空挺好看的,就是看不见星星,月亮也被云层遮挡,只露出一个头。
大概是因为城市的热岛效应,夏天的夜晚没什么风,空气有点闷,徐相悦忽然想起在容南老家度过的某个暑假,晚上大人们会在院子里纳凉,用收音机放评书,很多故事像什么七侠五义隋唐英雄传之类,她都是这样听来的。
外面会有小孩跑来跑去在玩游戏,吵吵嚷嚷的,偶尔能听到家长责骂或者小孩的哭声,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小孩可能更喜欢玩手机和平板了吧。
她不说话,闻度也不说,用和她一样的姿势和角度仰头看天,起初觉得这种安静有点尴尬,又担心会不会耽误她工作,他是不是应该识趣点提前道别。
但话都到了嘴边,心底那股反骨又突然冒头。她都不着急,我为什么要这么识趣?我就不,看看她会怎么做。
于是继续看天,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觉得被霓虹灯侵染的天空充满了魔幻色彩。
他诶了声,问徐相悦:“你看那边那团云,像不像一个大怪物?就是魔法故事里面说的那种眼睛绿油油的鬼怪?”
徐相悦有些纳闷的啊了声,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两束绿色的霓虹灯光打在一团黑云里,哪里像怪物啦?
“你看左边像不像一个耳朵,有点狼耳朵的样子,右边那个尖尖的,也跟它一样,很对称啊。”闻度信誓旦旦的指指点点,“中间那里不像鼻子吗?虽然有些歪,但怪物诶,歪鼻子更带感,对吧?”
徐相悦:“……”这怎么还得自己想象的吗?
说实在的,要不是他描述得这么仔细,一直催动她的想象力,徐相悦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往那边想。
她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看来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吃上文字这碗饭啦,激发一点想象力都这么费劲,更别提写成文章了。”
“那你可以尝试一下纪实文学。”闻度笑道,“我看过你微博,也是有类似医学科普的文章的,只是数量很少,是写起来太麻烦了吗?”
徐相悦一愣:“……你还看过我微博啊?”
正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账号的,又及时想起之前他连载住院经历时自己去评论过,当时就互关上了。
闻度笑着嗯了声,回答得坦荡:“好奇嘛,想看看我的朋友都在社交平台发了什么内容,是个什么人设。”
说完扭头看她,有些玩笑似的问:“徐医生不会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吧?”
她再是喜欢确定的不用多费精力去猜去担心意外状况的生活,总不至于连这点探索欲都没有吧?
徐相悦努努嘴,觉得自己有被揶揄到。
她当然看了,还是熬夜看的,主要是漫画确实好看,评论区也好多故事,难怪徐相亭爱看漫画:)
但她是不会告诉他的,哼了声:“当然,我哪有空,天天上班就够累了,回家还得继续忙,你不会以为标书和论文能打开文档就自动生成吧?”
闻度一听觉得也是,立刻就接受了这个
说法,点点头,还有些担忧的说了句:“你也得多休息,别总只会这么跟病人说,自己却做不到。”
徐相悦眨眨眼,咬着吸管侧头去看他。
她原以为他是故意的,想揶揄她,结果却对上了一双藏着关切的认真眼眸,不由得一愣,连奶茶都卡在了喉咙里,有些不上不下。
连同突然冒头的愧疚一起,在她心头飘来荡去。
她眨眨眼,笑了声,歪头看着他:“不是吧,你真的信啦?这也太好骗了,小心被电诈分子盯上。”
闻度一愣:“……啊?”
他也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捉弄了。
想说这人怎么这样,但话到嘴边又变成无语的笑,徐相悦看他这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闻度看着她变弯的嘴角和眼尾,也忍不住跟着笑。
有种难以用语言描述清楚的欣喜也随之在心头浮现,大概是因为……他们做了同样的事,同样对对方拥有好奇心。
他很清楚,好奇是对一样事物产生兴趣和喜爱的开始,同样适用与描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尽管他知道徐相悦的好奇,和他的好奇并不是同一性质,但这不妨碍他的高兴,量变会引起质变的嘛。
徐相悦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高兴起来了,犹豫一瞬,决定还是不问。
有时候吧,人知道得越多,越容易为难。
于是她将话题拉回到他问自己写微博是不是很麻烦那里,回答道:“写微博不难,很多资料手边就有,但是写之前我需要征求患者本人的同意,大部分患者都会婉拒,很多人都不愿意自己的私事被放到网上,就算是隐去姓名等真实信息,也会让人觉得别扭。”
被婉拒得多了,加上工作实在多,忙起来根本不想去问,索性就随缘了。
闻度回过神,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是科普方向的,也不缺这点自媒体的流量。”
徐相悦失笑,开玩笑道:“谁说的,我缺啊,谁不缺钱啊,我有钱了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看的衣服首饰包包,很贵很贵的原文教科书,发论文的版面费再也不心痛,钱多好,我从来没吃过钱的苦头。”
她还小声跟他说他们医院的谁谁谁就是网上那个谁谁谁,好歹是个大三甲呢,人才辈出,“就是单位负责舆情监控的同事会忙点,每天要看看大家都说了什么,看需不需要请去喝茶。”
闻度觉得很有意思,虽然有点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你需要吗?我可以给你转发,嗯,也可以找我朋友帮忙,我还是有几个大V朋友的,给你引流一下应该可以。”
徐相悦眨眨眼,态度立刻就变了:“算了,太麻烦,这流量也不是非要不可。”
她最不喜欢在这种事上欠人情。
闻度有些失望的啧了声,却并不气馁,追问她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我在网上看到过很多人说,年轻医生的收入普遍不高,但是读书的时间却非常长,会劝别人如果不是家里有矿就别学医,你的前主任阴阳你的话虽然难听,但想来他原来的家庭条件也一般,是穷过来的,你说要是能有合适的副业收入,不愁生活,他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下场?”
“这可不好说,明星还赚那么多呢,不照样偷税漏税?”徐相悦嘁了声,反驳道。
但她也承认,“如果已经生活无忧,确实底线会高一点,因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的回扣就冒险,不划算。”
“那你呢?”闻度追问道,“你现在不缺,以后呢?”
“就像你那个因为有了孩子就对金钱态度大变的朋友?”徐相悦反问道。
见他点头,她就哼的笑了声,乜着他道:“我不怕,以后我嫁个有钱的就行了。”
闻度听了再次眨眨眼,笑道:“别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话音一转:“给你拿了点玩具,是上次去我朋友公司签合同时拿的,你跟同事们分分?”
说着拿过旁边的袋子,一面递给她,一面用不经意似的语气继续道:“你看过我微博的话,应该知道我出过不少书?我朋友对这些IP有兴趣,跟我提了授权的事,我答应了。”
徐相悦接过袋子刚拿出来一个毛绒公仔,本来是想问这个叫什么,闻言却动作一顿。
她扭头看向闻度,见他一脸淡定的看着自己,哦了声,什么也没说。
这就没啦?闻度等了等,见她真的没反应了,不由得有些气馁。
徐相悦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耳朵忍不住动了动,心里暗笑这人好逗。
“好啦,我出来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还收了一个新病人呢。”她笑吟吟的道,将手里的公仔塞回袋子里。
闻度回过神,忙应了声好,又把剩下的东西给她,“这是答应给你姐姐的书,这个是……朋友寄过来的礼物,巧克力,我不爱吃,拜托你帮我消灭了吧。”
巧克力?不爱吃啊?真的假的?
“我怎么记得……”徐相悦下意识就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是看他的目光却变得有点不对劲。
闻度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问你,你的卡解冻了吗?”徐相悦转过话题问道。
闻度:“……”啊这……
其实这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整个人顿住,眼睛不自觉的转了转。
徐相悦见状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闻度立刻就觉得脸上开始一阵阵发烫,神情变得有些讷讷。
“谢谢你的……礼物。”徐相悦笑笑,接过了他给的全部东西,要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说,“另外,恭喜你卖版权,嗯,不介意的话,明天我请你吃饭?”
闻度先是一愣,随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并且在一点一点加快。
他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有点晕,有点像开心时喝多了似的。
只凭借本能应了她一声:“好。”
第30章 第三十章(二合一)一起吃个饭就是约……
“16床的病人是谁的呀?首程和入院记录怎么还没写好啊?”值班护士发现自己工作受阻,立刻跑到医生办公室去问。
夏知年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相悦的。”
值班护士立马扫一眼办公室里的人,疑惑道:“徐医生呢,去病房啦?”
“她有事还没回来。”范思道应了句,“你催她学生。”
跟徐相悦的那个规培生闻言立刻做擦汗状,“好了好了,写完了,保存好了,阿敏姐你刷新一下应该就能看见了。”
“谢谢啦。”值班护士笑嘻嘻的应了声,又好奇的问,“徐医生不会一会儿又收一个回来吧?”
“不会吧,不至于这么黑吧?”夏知年倏地抬头,满脸惊疑不定。
值班护士耸耸肩:“这谁知道,万一呢?”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徐相悦轻快的声音:“万一什么?”
大家转头看过去,见她提着大包小包,都忍不住嚯了声:“你这是干嘛去了,哪儿来这么多东西,扫货去了?”
“我倒是想,也得有这时间才行。”徐相悦无语的白他们一眼,把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呐,玩具,想要的就拿,家里有小朋友的,欢迎来拿,赶紧都分了。”
袋子就放在值班护士面前,她哇了声,伸手扒拉一下袋子,立刻有一个红色的醒狮玩偶挂件掉出来,骨碌碌滚到夏知年面前,被他一把抓住。
“哟,还挺可爱。”夏知年把挂件挂在食指上,晃了两下,问徐相悦,“哪来的?” ”
我朋友……“徐相悦应了半句,顿了一下,改口道,“闻老师哪来的。”
说着将奶茶袋子递给他,“喏,他请你们喝的,分了吧。”
夏知年闻言立刻将玩偶一放,一边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一边立刻接过袋子,笑嘻嘻的给大家分奶茶。
闻度带的奶茶不多,就几杯,其实不够分的,徐相悦数了一下人头,然后问在翻看玩偶的值班护士:“阿敏,你们现在几个人值班?”
“三个咯。”值班护士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沉浸在玩偶的海洋里兴奋不已,“哇!都好可爱!亲爱的阿悦姐,我想要两个!”
“三个都行。”徐相悦应了句,又问她,“N班几个人,也是三个?”
对方嗯嗯嗯的点头,从袋子里翻出来几个小盒子,“好家伙,还有盲盒,我想拆,亲爱的……”
“拆拆拆!”徐相悦立刻答应,被她肉麻得缩了缩脖子,接着问,“那你们喝不喝奶茶?”
“……嘎?”值班护士愣了一下,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问问。”
说着走到门口去叫同事,手里还拿着个没来得及拆的盒子。
徐相悦忍不住嘀咕:“盲盒这么好玩吗?”
说着自己也拿了个盒子,靠在桌边就拆起来。
“怎么这么多公仔?”连范思道都忍不住凑过来看,一边吸溜奶茶,一边问道,“套圈套来的?”
“说是去朋友公司拿的。”徐相悦应道,拆开手里的盒子,先从里面拿出来一张身份卡,翻过来看了眼,是某部动漫的角色。
倒出来一看,是个很可爱的举着一把鱼叉的小白熊,翻着小白眼,看起来十分机灵,活灵活现的。
跟班的一个实习生看见,就说了句:“师姐,你那个是精灵特攻队的贝贝吗?”
徐相悦拿起卡片看了一下才点点头:“是它,你看过这个动画片啊?”
“我小侄子喜欢看,家里天天放。”
徐相悦一听,立刻把公仔装回盒子里,往她那边一推:“那这个给你。”
说着坐下来,打开了外卖软件,问大家吃什么宵夜。
范思道扒拉了一会儿,发现这些挂件也好,盲盒也好,商标都是一样的,忍不住好奇:“相悦你这同学的朋友,是做品牌代理的吗,或者专卖店,不然怎么都是一个牌子的?”
“对耶,都是FunnyToys的。”值班护士也抬头,跟徐相悦说,“这个牌子的盲盒很火的,好几十一个呢,有的系列是限量的,我看二手网站上能翻好几倍卖出去,特别是隐藏款,黄牛还能炒起来呢。”
徐相悦听得一愣一愣的:“为什么呀?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也不是什么投资品,太贵了就不划算了吧?”
“这就是你不懂了。”夏知年一边说一边,“我听我女朋友说过,很多人抽这个就是为了那种刺激感,拆开之前不知道是哪个,是为了好奇心和探究欲买单,有的人想攒一套的,已经抽了好多个了,怎么都得抽到最后一个,有的人觉得自己手气差肯定抽不出,宁愿花多点钱买一个,隐藏款本身出货率就低,它要是还限量,肯定更贵。”
“懂了。”徐相悦点点头,“消费者的好奇心,侥幸心理和收藏习惯,还有隐藏款、限量版的稀缺性,共同影响了这个市场,可是……抽这个跟赌博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了,赌博只会人财两空,这个起码我还有东西,要是哪个火了,我转手一卖,就发财了!”值班护士立刻反驳到,“悦姐你没听说过有人的手办升值到已经好几万的吗?”
徐相悦倒是听说过,但是,“人家那种手办跟这些公仔好像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我这个Q版一点。”
“好吧。”徐相悦耸耸肩,庆幸道,“幸好我不爱这项活动,不然多少钱够花啊。”
说完摸一把旁边学生的脑袋,拿起病历夹就去看病人了。
而这时的闻度正坐在车里,有些愣愣的出着神。
他现在满心都是快活的气息,就像是吃了一嘴的跳跳糖,糖果在舌尖上跳舞,噼里啪啦,有趣又甜蜜。
——只要一闭眼,他就会想起徐相悦咬着吸管歪头过来看他,问他你还真信啦的样子,狡黠的,有一点小得意的模样,让他想起那个流传甚广的“真的哭啦”表情包。
说实话,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他以前从未有过,因此觉得惊奇,忍不住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不知道,说不准,闻度觉得可能有些复杂,也许是徐相悦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美好的青春时光,也许是他终于开窍想要谈恋爱而她来得恰是时候……
当然,也可能没有理由,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个瞬间。他想起住院时的某一天,看见她在走廊上和护士说话时,脸上舒展的笑意,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哎呀,我也只是见色起意罢了。他有些惭愧的想。
但是他仔细回忆徐相悦今晚说过的所有话,又发现也许并不完全是一厢情愿。
否则她为什么明知道他是找借口来见她,既不生气,还愿意请他吃饭?
想到徐相悦刚才问他,你卡的问题解决了吗,他就忍不住一阵讪讪,看来这个理由确实牵强,至少在她眼里,属于一戳即破的蹩脚借口。
他出了好半天神,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连耳朵都散发着热气。
“幸好她没直接戳穿。”闻度忍不住嘀咕,正准备启动车子,又想起来忘了跟她说巧克力如果开了没吃完得放冰箱保存,于是又停下动作给她发信息。
闻度:【巧克力是纯可可脂制品,如果没吃完,记得放冰箱冷藏,以免化了[憨笑]ps: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下好不好吃吗?我还没吃过呢[害羞]】
徐相悦看到这条信息,是在二十多分钟后从病房回办公室的路上。
她真是个操心命,去跟这病人讲一下病情,又忍不住各种劝,对方的身体她自己都不爱惜,老公也不爱惜,她只是一个外人而已,说多了人家兴许还觉得烦呢。
徐相悦在病房门口的护理推车上摁了点速消液,一面搓手一面心里嘟嘟囔囔,直到看到闻度发来的信息。
看完以后眨眨眼,接着重新看了一眼那个[害羞]的表情。
徐相悦:“……”不敢睁开眼,好怕是我的幻觉……
你一个大男人用这种表情不合适吧:)
不过倒是没想到巧克力他也没吃过,这多不好意思啊,徐相悦心里立刻好奇起来,脚步当即加快。
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大家的议论声:“这是什么?人体巧克力,这是个巧克力?”
“我好像在网上见人家分享过,就是每个人体部位都是一个味道。”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好吃吗?”
“不知道啊,我又没吃过,我只吃过费列罗。”
“快让你男朋友给你送一盒,我都不敢想,要是我收到这样的礼物,我得有多高兴。”
“胆小鬼,我就敢想。”
怎么跟相声似的,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在门口站住,想听听他们还能说什么。
结果就听见范思道说:“你说相悦这同学真的只是同学吗?谁家普通同学还给送巧克力啊?不对劲。”
徐相悦:“???”
这可不能再继续听了!
她立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都在说什么呐,背后说我坏话是吧?”
“当然不是啦。”值班护士眨眨眼,“我们这不是好奇你的巧克力嘛,嘿嘿。”
徐相悦哼了声:“好奇就拆了呗。”
夏知年嘎了声:“拆啊?真的拆啊?”
“拆啊,趁现在人不多也不少,都能尝尝味道。”徐相悦点头应道,说着又哼了声,意有所指,“希望巧克力能把你们的嘴给糊住。”
几个人
一听,不约而同的做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然后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催徐相悦开巧克力。
巧克力的盒子是银色的,看起来很精美,打开以后先看到一本产品手册,徐相悦随便翻了两页就放到一边,接着是一个不透明的密封袋,撕开密封袋就看到巧克力了。
中间是人体的躯干四肢,头是一块,颈部连着躯干是一块,上下肢各分成几块,两边则是各个器官,肝心脾肺肾,该有的都有,颜色也各异。
“都什么味的来着?”徐相悦有点抓瞎,“粉色的是草莓味?”
她看见夏知年拿着产品手册在翻,赶紧问他:“里面有详细信息吗?”
“有啊。”夏知年看一眼手册,又看一眼巧克力,“粉色的是胃,胃是草莓味的……”
他就这样一个个对照过去,好家伙,味道还真是多,听得徐相悦头都大了。
“算了算了,先尝尝吧,不过这怎么分啊?”
“用刀切呗,那个……小李,去休息室拿把水果刀。”
结果学生过去一看,说没找到水果刀,夏知年啧了声,自己去找了。
半晌拿回来一把……手术刀,一边走一边吐槽:“奇怪了,昨天我还看到水果刀的啊,到底是谁啊?”
徐相悦:“……”
这年头吃个巧克力也要这么拼吗?你等着护长明天骂你:)
几个人围在一起,用一把手术刀,小心翼翼的切割一小块巧克力,力争每个人都能尝尝味道,然后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感受。
徐相悦觉得,我们真的是太闲啦!
最要命的是,付出了这么多时间,搞得这么认真,这个巧克力的味道真的很一般,值班护士的评价是:“不如费列罗。”
徐相悦:“……”吃了个寂寞。
收拾完垃圾,大家都开始她回复闻度的信息,将同事们的味觉体验转告给他,顺便将范思道拍的,大家围在一起分巧克力的照片发过去。
闻度看到以后先是一愣,随后笑得直接倒在沙发上。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群人还能这么玩。
这事实在太有意思了,在征求过徐相悦同意后,他将这张照片的背景模糊掉,发到了微博上。
【闻度v:@海天一色刘老师去外地旅游,给我寄了一盒巧克力,刚好去给朋友送东西,顺手就借花献佛了,我说你吃了以后给我反馈个味道吧,结果反馈过来这张照片,差点以为他们在做什么科学实验[笑哭]】
配图除了徐相悦发给他那张几个人头凑在一起的之外,还多了两张。
一张是手术刀和巧克力残骸的,另一张是徐相悦在切巧克力的,他还贴心的给她把脸挡住了。
嗯,挡住她脸的是一个心形的贴纸。
等徐相悦通过夏知年转发过来的链接看到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是红心贴纸,星星不行吗?!
—————
徐相悦第二天下夜班,但因为是手术日,加上还有别的工作,根本不可能早走。
早交班之前她去查房,昨晚从急诊收进来的16床就叫住她,说想要换床。
“我老公让我换到单人间去,可以睡得好点。”她声音温温柔柔的,脸上微红着,“医生,你们这边有单间吗?”
徐相悦看着她的神色,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羞涩,反正笑起来倒是挺甜蜜的,心里忍不住叹口气。
她脸上笑笑,点头回答道:“有啊,今天正好有个住在VIP的病人要出院,你要的话我就给你开转床,那边空出来后就让你过去,我今天有手术,你有什么问题想了解的,可以找值班医生。”
对方边听边点头,声音柔柔的应好,道了声谢。
徐相悦顿了顿,继续道:“你家属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我老公说下午就过来。”说到丈夫,她的眼睛更弯了。
徐相悦这次内心情绪毫无波动了,点头应了声好,交代道:“他来了你就让护士去叫我,如果我不在,可能是还在手术室没回来,你让他多等会儿,等我过来跟你们聊手术的事,要签字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担心,怕回来的时候见不到这人的家属。
老婆遭罪成那样,妈呀,肠子掉出来了诶,痛得要死,他居然能为了加班,就让她一个人来医院?
什么破班啊,这么离不得某一个人吗,还是说分分钟上下几千万上亿?
徐相悦觉得自己很难不带任何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只是出于职业素养,没有表现到脸上,只强调道:“手术一定要有家属签字才可以做的,如果你老公没空签字,家里其他能做主的人,比如爸爸妈妈也可以,你这个一定要做手术,早签字早安排,早做就早解脱,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对方笑着点头嗯了声,跟她保证一定会和丈夫说的,徐相悦这才松口气离开。
手术一直做到下午三点多,吃午饭的时候,她给护士站打过电话,问16床换床没有,护士说换了,现在是48床了。
等她从手术室回来,再问48床的家属来了吗,办公护士说没注意,她只好跑去病房问病人。
对方很抱歉的说还没来,解释说是:“他突然有工作要处理,要迟一点,麻烦医生你再等等,不好意思啊。”
徐相悦心说我有时候说话真的很难听的,你小心我……
“等他来了让他到办公室找我。”她温声嘱咐了一句,等关上门往回走了,才忍不住皱着脸重重呼出口气。
一位病房的责任护士见她脸上表情扭曲,哈哈笑了两声,问她:“徐医生你干嘛,吃错药啦?”
“我要是真吃错了药,立马请病假回去躺着。”徐相悦翻了个白眼,话到嘴边又懒得说,摆摆手继续走了。
回办公室坐了两个多小时,都到了晚上下班时间,天色已经渐渐变暗,48床的家属还是没有来,她已经处理完手头几乎所有工作,在办公室进进出出,等得脾气都没有了。
汪清秋还问她:“你不是下夜班么,怎么还在这儿,不怕猝死啊?”
她低头看着闻度发过来的餐厅位置,叹口气,蔫巴巴的说:“本来想等48床的家属来做术前谈话,这不没等到么。”
她本来的打算是,和病人家属谈完,把字签了,再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出门赴约,可是现在看来,她能不迟到就已经很好了。
想到计划被打乱,徐相悦不由得苦笑,算了,就这样吧。
汪清秋眉头一皱,打开电脑看了一下48床的病历,扭头对徐相悦道:“你回去吧,家属来了我跟他们谈。”
顿了顿,又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家属也不爱惜,轮不到我们着急,反正是择期手术,等得起。”
徐相悦感觉自己就是在等这句话似的,汪清秋话音刚落,她立马就起身走人,“那就麻烦主任了,拜拜。”
时间已经有点晚,再回去换衣服是不可能了,但她还是洗了把脸,化了个简单的淡妆,好歹气色看起来明亮些。
一旁准备下班的护士扭头过来打量着她问:“啧啧啧,徐医生打扮得这么漂亮,晚上要去约会啊?”
“那倒没有。”徐相悦将口红盖子咔一声合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淡淡的道,“一起吃个饭就是约会了的话,那未免对约会的要求太低了。”
对方立刻抓住重点,“哇!这么说就是和男的去吃饭咯?但又不是约会,所以是相亲吗?”
徐相悦:“???”
“当然不是!”她无语的推开对方都快要贴过来的脸,“同学聚会而已!”
“啊?同学聚会而已啊?”对方一听就立刻表示没兴趣了,转头跟其他同事骂起自己最近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无聊得要死,一个个都在炫耀,炫钻戒炫老公晒儿子,劝我买首饰,我说我上班戴不了这些买了也没用,她们就开始说
我工作多不好吧啦吧啦,不是,这话我自己说行,她们说不觉得太冒昧了吗?!”
好歹也是大三甲的护士,在编的,起码是个铁饭碗,而且科室效益好的时候她收入也不差,虽然现在看着也降绩效吧,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她好歹不会饿死。
当然最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们说护士这份工不好的时候那种神情语气,好像当护士就低人一等似的,“还说我要是当时再考多一点分就可以当医生了,真离谱。”
徐相悦在一旁整理东西,听着她气咻咻的话,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来一盒糖果,拍拍她肩膀递过去。
“好啦,别气了,吃颗糖甜甜嘴,不用跟这些人置气,说不定过两天他们还有求于你呢,现在这个形势,咱们已经是普通人里离医疗资源最近的啦,人都会生病的,你说是吧?”
对方一听都愣了,好家伙,还是你会安慰人,直接就说人家会病是吧……
“没错!她们不病,她们的家里人呢?”这姑娘立马就抖了起来,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我认识的医生和主任,不比钻戒什么的有用多了?!”
徐相悦自觉安慰好了人,笑眯眯的点点头,背上包就出门了。
晚高峰爱堵车,堵在半路上时闻度打电话来问她:“下班了吗?”
“在路上了。”她应了句,忍不住叹气,“但是堵车。”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不快,还有那一丝藏得不算好的焦躁,闻度笑道:“别着急,慢慢来,我们订了位的,也不用排队。”
虽然说是自己要请客,但徐相悦这会儿确实有些庆幸闻度要抢着表现,要不是他提前就挑好了吃饭的地方还订好了位置,等她这会儿过去再决定,非得晚饭变宵夜不可。
“要不你先点菜吧,等我过去可能有点晚了。”
徐相悦报了一下自己大概的地址,还有当前的路况,闻度应了声好,趁机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或者喜欢吃什么。
笑盈盈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悦,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或者介意,这让她哪怕明知他是有意打听她的生活习惯,却也生不起气来。
“没什么不吃的,除了肥肉,今天也不想吃太油腻的东西。”
“这里的鱼不错,你喜欢吃鱼吗?海鲈鱼或者黄花鱼,清蒸可以吗?”
“黄花鱼吧,要红烧。”
“需要酒吗,葡萄酒?”
“……不需要,我得开车。”
闻度一面可惜少了个送她回去的机会,一面道了声歉,说自己忘了。
他最好真的是,徐相悦心里骂骂咧咧,等他终于问完,挂断电话后竟然觉得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好奇怪,但她确实有种被人扒衣服的错觉:)
她望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屁股出神。
好在堵车不算严重,等了十来分钟就动了,后面路况都还不错,她总算没迟到多久。
闻度挑的是一家融合菜餐厅,人很多,她被服务员带着往里走的时候,发现能看到的桌都是有人的,生意是肉眼可见的好。
一直走到靠里的窗边,她远远的看见闻度的背影,他正跟服务生在说什么,然后对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
橡皮筋???
他这是要干什么,给自己扎头发?真没想到他居然这种癖好!
徐相悦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后探头一看,叫他竟然在折纸玫瑰。
顿时有些好笑:“你可真够闲的。”
闻度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停下的时候,就知道她来了,因此听到她出声也没有被吓到,而是转身向她展示自己的作品。
笑着问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可以吧?”
餐巾纸折的花,自然是白色的,就这么躺在他手心里,看着还挺好看,怪逼真的。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是还不错,好看的。”
闻度笑起来,眼睛弯了弯,对一旁的服务生说可以上菜了,接着给她倒了杯茶:“碗筷已经烫好了。”
有服务生送来擦手的湿毛巾,徐相悦一边擦手一边听他问:“今天不是下夜班么,怎么也这么迟下班,手术很满?”
他住院的那几天,前后碰上了两次她值班,第二天都没这么晚才回去。
徐相悦无奈摇头:“可别提了,本来是要等病人家属做术前谈话的,结果根本没等到,这才拖到现在。”
“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么?”闻度随口问道。
顺手就将那朵纸玫瑰放到一旁,用手指在花瓣底下轻轻戳了两下,那朵花就往对面挪了挪。
徐相悦看见了,只眉头微微一动,全当没看见。
因为是提前点好的菜,所以很快就上上来了,闻度将红烧大黄鱼挪到她的面前,俩人边吃边聊,徐相悦还听他说起书店的花。
“是在一个学长那里买的,当年他放弃研究院的工作回乡创业,不少人还觉得可惜,可是现在看来,他过得算是最舒服的了。”
徐相悦点点头,问他:“那你呢,没有从事本专业,会不会觉得可惜?或者说,有没有人替你可惜?”
“那倒没有,农学本科毕业本来就不是太好就业,而且我研究生跨学科了,他们都觉得我是脑子进水,居然去读什么艺术。”闻度笑笑,“属于是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
当时相熟的同学都想不通,你说你要水个学历无可厚非,但你怎么去谁个没什么用的?
“感觉对就业没有任何帮助,至少看起来是。”闻度说完笑着摇摇头,“不实用。”
徐相悦也失笑,“但是你又不需要考虑找工作,只能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闻度应了声是,将大黄鱼肚子上的几根鱼刺挑了出来,接着转去夹另一道菜。
抬眼时看见她正看自己,于是指了指那盘鱼,“多吃点,大黄鱼的肉没什么刺,还有营养。”
徐相悦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只努努嘴。
闻度看见她嘴角好像翘了翘。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徐相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徐相悦看一眼来电显示,赶紧将筷子放下,“办公室的电话,我先接一下。”
闻度点点头,给她舀了碗花胶鸡汤。
“什么事呀?”徐相悦一面接通电话,一面接过他递来的汤碗。
电话那头是夏知年,“你48床的老公来了哦,说是你让他来做术前谈话的?”
“是啊,但是我们约的是下午,是白天,不是现在。”徐相悦回答道,“现在都几点了?快晚上九点了,他来这么晚谁会等他啊?还有,汪主任回去了吗?”
夏知年嗯了声,“快八点半才走的。”
这不就刚走没多久?徐相悦一阵无语,都等到这时候了,他还不来,总不能让医生等到半夜吧?
他这么大脸面?徐相悦都懒得喷。
“让他们明天再来吧。”她说,“今天实在太晚了,如果她老公明天没时间,就让家里其他能签字的家属来一趟。”
夏知年还没说话,徐相悦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让我们来,自己又跑了,你们就是这样当医生的吗,故意让病人白跑一趟?”
徐相悦一听这话,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夏知年,你把电话给这位家属,让他有话直接跟我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二合一)虽然这样好像有……
在徐相悦的要求下,电话听筒转到了48床的家属手里。
她缓了缓情绪,用和平常一样平静温和的语气率先解释道:“这位家属你好,我是48床郑慧的主管医生,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你们的术前谈话只能明天再做,或者我让夏医生给你们做,可以吗?”
对方听到她的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直接跳过了她的询问,开始对她发起指责。
“医生 ,是你让我今天过来的,结果我来了,你居然下班了?拜托,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好吗?”
徐相悦反问道:“你是郑女士的老公吧?你爱人告诉我,她丈夫下午就会到医院来,但是我下午并没有等到你,这位家属,我想失约的人并不是我,你说呢?”
下午下午下午!不是现在大晚上九点!这都特么快半夜了!
徐相悦心里疯狂破口大骂,面上神情却纹丝不动。
但在她对面的闻度还是感觉到了周围的气压在不断变低,他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放轻手脚。
他感觉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做点什么多余的动作,搞不好就要被她无形的怒火波及了。
所以老实点才是王道,她不骂别人,就很可能骂他的呀!
好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闻度愣了一下,想挠头,但忍住了。
徐相悦说完,听到对方道:“我工作很忙的,有突如其来的工作要处理我有什么办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重要,难道你就不能等一下吗?”
语气极为理直气壮,充满指责,像是在说徐相悦很不懂事。
徐相悦嗯了声:“你的工作很重要,所以就可以置妻子的身体健康于不顾?这位家属,我是有上下班时间的,而且今天我是下夜班,但我还是等你们等到了傍晚六点,我只是你爱人的主管医生,不是她的保姆,不会二十四小时候命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我很想知道,你爱人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跟她强调过,手术必须要有家属签字才能安排,早签字早安排,早手术早解除痛苦,她的情况也必须手术,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
关于48床的病情,在急诊还有入院后,她都多次跟对方谈过,说明过手术的必要性,当医生向她强调必须手术治疗时,就表明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如果对方将自己说的话都完整的转达给了他,他今天却还是失约,理由听起来很正当,是为了工作,但实际却无法掩饰他对自己的妻子不上心不重视的事实。
因为不上心,所以枕边人要手术这件事,才会排在工作后面。
徐彬和谢温玉当年闹得都要打起来了,但谢温玉低烧不退徐彬还是第一时间就请假带她到医院打点滴,守着她直到她完全退热了才放心。
但也完全不耽误第二天接着吵架。
哪像这人,表面理由充分,但其实只是他轻视妻子的遮羞布罢了。
她一个问句接一个问句往外抛,对方似乎被她质问得心虚,好半晌没说话。
再开口依旧是跳开她的问题,一口咬死了自己虽然来晚了,但她作为主管医生,就应该尽职尽责,留在岗位上等到他来,这样才算是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
还说什么:“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就应该好好完成,难道我们不允许有意外情况吗?哪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通融一下,互相体谅不是很应该的吗,这样我是可以投诉你的!”
又说自己工作多年,从来没见过工作意识这么差的下属,云云。
这话里话外指责她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的语气,让徐相悦只觉得自己快要笑掉大牙。
这种指责真的太常见了,她在急诊轮转的时候,下午才吃午饭,都还有病人嫌弃她吃得慢,让她快点吃别耽误自己看病呢。
因此她内心一点波澜也无,听完以后嗯了声,回道:“这是你的权利,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投诉,但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休息也是我的权利。”
你说要互相体谅,我可没有感觉到,只看到了听到了你要求我体谅你,但你绝对不会体谅我。
投诉呗,最多扣我工资绩效咯,还能怎么样?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爱人必须手术,手术也必须有家属签字才能执行,如果你明天没有空,可以让其他能签字的家属过来,或者现在,让夏医生代替我给你们做术前沟通。”她重复了一遍自己一开始说的话,问他要怎么选择。
她的意思就是自己不可能这个时候回去的。
对方很生气,认为她这是不负责任,说既然我老婆病得这么重,必须要手术,为什么你还不着急?看来所谓的签字,就是为了推卸责任,是故意折腾病人和家属,他要打12345投诉。
徐相悦:“……”咱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但也有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知道呢。
不过徐相悦还是认真回应了他最后那个指控,“当然不是,签手术同意书,是证明我们有和你们沟通过,你们已经知晓手术的风险,并且愿意相信我们,冒一下险,如果手术出现问题,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也没办法逃避的,不存在推卸责任这个说法。”
是医疗事故,他们就得赔钱,不是他们的问题,就很可能“出于人道主义”,也得赔钱。
所以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签了同意书,就一切后果自己承担,出了问题也找不到人负责,那是误会。
餐厅环境不算很安静,闻度听不到手机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但却能从徐相悦的回答中感觉到他们聊的一定不是什么能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等徐相悦一脸平静的挂掉电话,他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徐相悦拿匙羹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像是整理好了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一点小问题,下午不是等病人家属没等到么,人家现在来了,想让我现在回去接待他,我说我已经下班了,他说要投诉我,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闻度听了一愣,半晌嘎了声:“你们原来约了什么时候?下午?”
徐相悦嗯了声,低头喝了口碗里的花胶鸡汤。
电话说了这么久,汤都已经有点凉了,但味道还是不错,很淳香,胶质也很够。
“那他下午怎么不来?”闻度接着问。
徐相悦又笑笑,“说是有突发的工作,为了处理工作所以来晚了,认为我没有一直在办公室等到他来,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
闻度:“????”
“又不是他的私人医生,凭什么二十四小时待命?”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给了多少钱啊,就敢这么要求总裁级别的服务?”
徐相悦被他这说法逗得忍俊不禁,抿着嘴唇摇摇头:“不好说,但应该不会特别多,这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手术,前后住院二十天左右足够了。”
具体花费是多少不好说,但再怎么往高了估,也到不了配让她二十四小时待命、来一个电话她就立刻屁颠屁颠回去鞍前马后微笑服务的地步。
“他说要投诉你?”闻度还在怀疑人生,同时为徐相悦感到担忧,“这么扯的投诉理由,会被受理吗?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会受理的,有一些同事,包括我,都被投诉过服务态度不好。”徐相悦温声回答道,“影响大概是扣钱吧,嗯,年度评优的时候如果有被投诉记录,会扣一点分,问题不大。”
闻度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怎么能这样,你们领导都不查的么?”
“这不是大事,顶多让我道个歉就完了,息事宁人嘛。”徐相悦把碗里的花胶鸡汤都吃完,还笑着夸了句,“味道确实不错,多亏你挑了这家店。”
她的神情看起来明明应该是高兴的,眉眼都舒展着,但闻度想到她一开始接电话时那种外溢的低气压,就知道她的情绪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也许只是在外人面前习惯性的表现得情绪稳定罢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想情绪不稳定时表情无法管理的那个样子表现在外人面前。
可那是外人……闻度心里又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为着徐相悦这种疏离的态度。
但这种情绪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因为这是正常的,他不觉得以徐相悦的成长环境和职场经历,她还能单纯到像个傻白甜,对才相处没几天的人敞开心扉。
“类似的事好像我也经历过。”他笑着道,“我们书店有网店的,在网上卖些二手书,就碰到有些客人很无厘头,明明在详情页写了这本书是七五新的,他还要给你差评,理由是书的
品相太旧了,根本无处说理,差评多了还影响店铺评分。”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一整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徐相悦好奇道:“你们还有网店啊?”
“是啊,现在逛书店的人比以前少多了,网上书店可以开拓一下业务。”闻度点头应道,问她还喝不喝汤,锅里还有一碗的量呢。
徐相悦在桌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摇摇头:“不了,吃不下了。”
闻度点点头,将锅里最后那点汤刮自己碗里来,“等我吃完咱们就回去了?”
徐相悦单手托腮,一边玩着他之前折的纸玫瑰,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别着急,快点吃。”
闻度:“……”
他差点就被这话呛得咳出声来,哭笑不得的问她:“我到底是该快点,还是慢点?”
“男人能说快吗?”徐相悦反应超快的,又跟夏知年他们玩得久了,再经历这么多年手术室氛围洗礼,有些话根本不过脑子。
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别过脸,尴尴尬尬,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好像这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闻度先是不好意思,觉得耳根发热,接着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好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头猛猛喝汤。
既然她装作没说过,那他就装作没听见没听懂吧。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又尴尬,连空气都好像有些黏滞,像极了这锅已经煮出胶质来的花胶鸡汤,粘稠得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甜。
就这样直到闻度把汤吃完,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等对方拿pos机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警惕的看一眼徐相悦。
徐相悦眨眨眼,故意做出要掏钱的动作,还说:“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
于是等服务员过来的时候,他还特地提醒人家:“我这边刷卡。”
别搭理我对面那个!
徐相悦见状一阵好笑,咬住嘴唇哼了声。
等从餐厅出来,闻度刚要想找个什么理由拖延一下时间,就看见马路对面一家炒货店里有个小孩举着一支卡通人物的棉花糖走出来,他立刻就被吸引了目光。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些东西。”他扭头对徐相悦道。
徐相悦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买什么,他就已经溜溜达达的过了马路对面。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他举着一支棉花从一家店里出来。
徐相悦:“???”
这是什么幼稚脑袋突然发作吗?
等闻度回到面前,正准备揶揄他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吃棉花糖,就见他突然手一伸,那支独角兽棉花糖就递到她面前来了。
她一愣:“……干嘛?”
“请你吃糖啊。”闻度笑着应道,“刚才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开心,但是我遇到,我就会不开心,吃点甜的可能会好点,而且独角兽的寓意很好,力量和勇气,幸运和美好,你就当去去晦气吧。”
徐相悦微微抬起头,看见他逆着光的脸上自然流露的关切和安慰,眼睛突然有些发酸,赶紧眨了眨。
“……这么好啊。”她眨眨眼,伸手接过棉花糖,问他,“那你要吃吗?”
闻度摇摇头,笑道:“你好像更需要它,你先吃,下次我再吃。”
徐相悦忍不住笑起来,嗯了声,然后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了声谢。
说:“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幼稚,但是对我来说刚刚好。”
闻度一本正经的纠正她:“这不叫幼稚,叫心存童真,下次别再说错了。”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转身要上车的时候,还回头朝他挥挥手,“你也快回去吧。”
闻度嗯了声,看着她车子启动了,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徐相悦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背影,又看一眼放在副驾驶上的棉花糖,心里禁不住一软。
这人可真是……她突然觉得可惜刚才那朵纸玫瑰,落在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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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床的术前谈话到底还是等到了徐相悦第二天才进行的。
当时患者家属被徐相悦顶了几句之后,怒气冲冲一扔听筒就拂袖而去,夏知年也就没派上用场。
第二天中午,徐相悦见到了对方家属,一位穿着西裤衬衫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见到徐相悦的第一面,就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果然是大医院的医生,真是难得见上一面。”
徐相悦忍着被他那样打量时泛起的恶心,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笑着回了句:“比不得您工作繁忙,连爱人的身体都顾不上,也不像您那么幸福,有个处处为您着想的爱人。”
“好了,我们来聊一下您爱人的手术吧。”她笑笑,按照入院第一天汪清秋查房之后,讨论定下来的手术方案,给他们解释这个手术要怎么做。
以及手术途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比如术中知晓、出血之类,还有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最后说:“我们会尽量避免出现这些情况,但没有办法保证百分百不发生,所以希望你们能知悉,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手术顺利,尽快康复出院。”
话音刚落,就见患者家属嘴角一撇,像是想要说话,但却被患者本人抢先,问道:“徐医生,我的手术是谁做呀?”
“是汪清秋主任给你做。”徐相悦回答道,说完将病历夹往对方家属面前一递,“如果没有问题了,就麻烦签一下字,要注明和患者的关系,顺便留一个联系号码。”
对方也不接,低头看看,又抬头看向徐相悦,问道:“如果我不签呢?”
眼神里藏着一股子故意为难她的恶意,徐相悦也不在意,笑笑道:“不签字没办法安排手术的,这是规定。”
对方这才一边抱怨医院规定太死板,难道人都要死了,也要等家属来签字才抢救吗,一边慢腾腾的签了字,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气,还故意写得歪七扭八的。
这么叽歪的人,徐相悦都懒得喷,看不清就看不清呗,到时候直接问患者本人,除非她不知道她老公叫什么名字。
签完字,她说了句多休息,会尽快安排手术的,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关门的时候,她从门缝里看见女人脸上温柔甜蜜的笑,心里不由得一堵。
哇靠,怎么是个男的都有老婆?我也想要老婆!
回到办公室,就听夏知年和范思道在说前一晚发生的事,“感觉她那个家属很难搞,像个小领导。”
小领导一般派头都很足的,只恨你没有八抬大轿去请他。
“相悦昨天晚上话说得那么硬,怕是得罪他了。”
“得罪就得罪了呗,他是卫健委还是医保局的啊?”范思道不以为意的应道。
徐相悦把病历夹往桌上一放,俩人抬头看过来,问她:“签好了?”
她点点头,努努嘴吐槽道:“刚还问我不签会怎么样呢,还说什么病人要死了也要等签字吗,择期手术和急诊手术都分不清,懒得喷。”
“他老婆他自己都不着急,倒要求医生无私奉献,牺牲私人休息时间为他服务。”夏知年撇撇嘴。
说了几句就不说了,毕竟这种人见过不少。
手术安排在隔天,也就是签完字第三天,排在上午第一台,做得很成功,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点结束。
病人在复苏室观察一段时间后,没事就送回病房了,徐相悦还打算中午休息时上去看看她,结果还没到中午呢,就先接到医德医风办负责处理医患纠纷的同事的电话,说有患者家属投诉她。
徐相悦一愣:“……为什么?哪个患者的家属?”
刚问完,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48床的家属,最近也就跟这位家属发生过矛盾了,人家还说了要投诉她呢。
没等接着问,电话那头的同事就说了:“投诉你态度不好,说你明明约了他们做术前谈话,但是他人来了,你又下班了,害他多跑一次,有这回事吗?”
徐相悦:“……”果然是这个人:)
真是太有节目了,48床的手术刚结束,她老公就迫不及待的去投诉她,难道就不怕接下来这段时间她故意为难他老婆?
哦,应该是不在意的,那种人心里只有自己,不然他老婆为什么要住院,为什么要手术,受这份罪都是因为他。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要解释,同事就说:“那个家属不仅打了投诉热线,还打了院长热线,所以按照规定,你得过来解释一下哦,现在有时间吗?”
徐相悦呵了声:“现在没时间,马上就要开台了,等我下一台手术结束吧。”
“行,你先忙。”同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下一台手术这时也开始了,徐相悦一边上台拉钩,一边跟冯敏吐槽:“我真服了,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才行吗?他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接待?给钱了吗?”
“不用管他,随便解释一下就行了。”冯敏语气淡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避免,这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到处都是,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讲,那都是爹味满满的老登。”
徐相悦嗤了声,觉得有点搞笑。
麻醉医生叉着腰在旁边看,闻言道:“我觉得最讨厌的其实是行政,你特么是个投诉就受理啊,合不合理全都受理,只要有投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扣钱,跟扣了临床的钱他们能增加绩效似的,烦死了。”
“那可说不准,你这算给人家充工作量了。”冯敏回答道。
徐相悦听了只有叹口气,等这台手术结束,她开了术后医嘱,就赶紧出了手术中心往行政楼走。
负责处理这事的同事是前两年从临床转过去的,笑着跟她说:“我感觉他的说法里面八成有水分,所以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说完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还能怎么解释。”徐相悦接过杯子,声音平静又无奈,“病人自己说她老公下午会过来,我夜班都不下,就在那儿死等,等到了六点,人还没来,总不能他一直没来,我就一直不下班吧?”
“等我回去吃饭都要吃完了,快九点了,他终于来了,一来就让科室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来加班?”想起来因为这事打乱的计划,徐相悦就觉得无语,“你觉得这合适吗?我又不是住院总,他说迟到失约是因为有意外工作,所以就要我也跟着付出休息时间这个代价?”
要不是顾忌到说得太直白可能不太利于结束纠纷,她真想直接去骂这人,问问他到底有多大脸,感觉国家总统都没他重要。
徐相悦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怨气冲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静,“他为了这事说我态度不好,我是不认的,没有哪条规定要求我必须为了迟到的家属,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赶回来处理本该在工作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工作。”
同事完全能get到她的不悦,也很理解,连连点头,安慰道:“这人确实比较那啥,他打电话投诉你的时候,那语气真是绝了。”
她清清嗓子,学对方的语气:“都说医生是白衣天使,我看你们根本没有做到,尤其个别医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点就走,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往旁边一抛,有没有想过会给人民群众带来多大的不便?要我说,你们单位的党支部还是要组织你们这些职工深入学习,加强党性修养和党性锻炼才行。”
说完朝着徐相悦一耸肩一摊手,叹了口气。
徐相悦:“……”
她无语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家伙,他跟我说的那些车轱辘话原来还不是最让人无语的。”
“他是今天的卧龙,凤雏是急诊有个八旬老太的家属,说我们耽误她工作了,要误工费。”同事边说边嘴角抽搐。
徐相悦:“???”这怎么比投诉她的还抽象?
“都八旬了,还怎么工作啊,哪来的误工费啊?”她觉得无语,“哪个倒霉蛋的病人?”
“温见琛的。”同事说,“后来我说你这明显就是胡搅蛮缠,你家老人不舒服来医院看病,我们医生发现了问题,必须住院治疗,你们不庆幸得亏发现得早,居然还说要误工费?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你们还让她出去做工啊?”
“哇,真是太孝顺了。”徐相悦就差鼓掌了,然后说,“家属投诉我的这个,也是他值班那天的,中午来了,温见琛叫我去会诊,没见到人,晚上又来了,去了外科门诊,老方叫我去看的,这才收住院。”
俩人讨论到最后,一致认为是温见琛太黑了。
察觉她心情好多了,同事就说:“你看你这事,要不咱就……给他道个歉?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
徐相悦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就收敛起来,摇摇头,语气坚定的拒绝:“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只要想到自己不但因为这种不实理由给对方道了歉,然后还要每天去给他老婆查房、换药,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宽慰她,就觉得……
这踏马跟被人打了左脸,她再主动把右脸凑上去,再夸一句您打得好,有什么区别?!
她又不是贱得慌!
徐相悦拒绝道歉的态度太坚决,同事有些麻了,啊这……
“要不咱还是道一个吧,说一句话又不会少什么,息事宁人……”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跟他道歉的,我看他也别打什么院长热线了,干脆一步到位,去卫健委或者医保局吧,让他们把我的执照吊销了,把我这种劣币驱逐出行业,这多好。”
“别别别,别说这种丧气话。”同事连忙安抚她,“消消气,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吧,你不道歉,这个投诉就一直在这儿,要扣奖金的,对评优也不利,是吧?”
“消了投诉就不扣钱了?”徐相悦一脸惊讶,“什么时候改的规定,怎么没听说啊?”
至于评优,“比不过别人是我技不如人,不差这两分,我也不至于一年没评上优就吃不下饭了,但是我今天要是道了歉,我睡到半夜都得气醒,然后扇自己两个打耳光。”
同事:“……”
她想了想,接着劝徐相悦:“可是你不是还等着聘主治吗?这要是留了记录,是不是也不太好?”
“那都是明年的事了。”徐相悦嗤笑,“住院医被投诉就不能聘主治,那可不止我一个受影响,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摆明了是油盐不进,同事没办法再劝。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徐相悦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有手术。”
等她一走,负责纠纷处理的同事就给冯敏打电话,她说不动徐相悦,就只能往上找他们科室负责人了。
但不出她意料,冯敏跟徐相悦的态度一模一样,她还没把话说完,那边就喷了回来:“什么道歉,道什么歉,疯了吧你们,别人冤枉我们,我们还得给人道歉?你觉得合适吗?我们是医院,不是饭店,这里没有服务员,我看你们也别天天喊什么卧龙凤雏了,都特么是你们惯出来的。”
同事:“……”徐相悦你是不是回去找家长啦啊啊啊 !
被喷麻了的同事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要扣钱的……”
“扣扣扣,随便你们扣,不差这一百块了。”冯敏很没好气,“这事到此为止,有问题让你领导找我。”
“好哒,谢谢主任,主任再见。”对方立刻利索的挂了电话。
徐相悦知道这事以后无语得直翻白眼,然后开始翻手机。
想骂人,我看看找谁一起骂比较合适。
她既不想和老太太说,不愿意叫她担心,也不想和徐彬或者谢温玉说这事,他们只会在安慰完她以后,跟她说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别放心里,就当他们是个屁,放完就算了,她不想听这些。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会和她一起骂的,大人站的角度好像永远都不会和小孩一样。
快三十岁的小孩也是小孩,徐相悦在心里骂骂咧咧,小孩才不听大道理。
于是她先跟夏知年他们讲,最后变成互相倒苦水。
范思道在门诊碰到一个女病人,要给她做检查,她骂他是性骚扰。
医保最近倒查一年的病历,拿现在的标准去查以前的用药,全科室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夏知年,喜提答疑扣钱两件套。
徐相悦听完以后一点都没觉得放松,反正更郁闷了。
要不我还是跟我姐讲吧,她一边叹气,一边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
还没找到叶晴光的账号,就先看见闻度的头像。
心里一动,她给闻度发了条信息:【[难过][难过]】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二合一)要当一个情绪稳……
闻度从容南回来后,每天的生活重新变得很规律。
早起出门买早餐,走路去就当晨练,回来之后吃早餐,吃完早餐端上一杯美式,开启一天的工作。
早上通常是写稿子,写不出来就看书,大量的阅读既是放松,也是从中寻找灵感的过程。
他住在状元巷这边的老宅,送外卖有些麻烦,每次都要给外卖小哥指路,因此午饭一般是自己做,翻翻冰箱里有什么,偶尔懒了就出去吃。
吃完午饭直接去店里,下午可以做的事就多了。
网店每天都会接到新订单,要及时打包发货,多的时候一天要发上百个包裹。
有时候他会去进货,可能是合作的废品站,可能是某个要清仓的书店或者出版社,书回来以后要整理和消毒入库,还要检查书的状态,品相如何,坏损的地方能不能修补,处理好以后要定价上架,新书和旧书各自有不同区域。
如果打包快递不需要他,也不是去进货的日子,读书、画画、写稿,总有一样能做的,都不想做,还可以周围走走,和隔壁的街坊聊聊天。
最近还多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打理那几盆刚到没几天的蓝雪花。
今天也一样,午后他一边帮忙打包快递,一边让小李找几段相声放来听听。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客人,不影响。”
过了一会又问:“喝饮料吗?今天不是有周三第二杯半价?”
他拿起手机刚要点东西,还没打开外卖软件,就先看到了徐相悦发来的消息。
只有两个难过的表情。
他看了一愣,有些惊讶,一向是他给她发信息,没想到今天她会突然给自己发信息,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发错了。
但又觉得应该不至于,虽说人确实会一不小心就发错信息,但这种概率其实并不高。
再说了,就算她真的是发错了那又怎么样,他没发错不就行了?
于是他奶茶也不点了,立刻回复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要是发错了,徐相悦一定会说的。但他希望不是。
好在他的心刚提起来,徐相悦就回复了:【本来就窝囊费少少,今天还损失了一百块[快哭了]】
闻度看了忍不住笑起来,诶,看来这人信息没发错,确实是发给他的。
看清内容以后连忙压了压嘴角,她都丢钱了,他居然还笑,太不应了。
但没压住,要不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呢,好在隔着手机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闻度:【不小心丢了?还是遇到电信诈骗了?需要反诈软件app的安装包吗?】
徐相悦:【?我下载了,谢谢你的好意:)】
还是你脑洞大,徐相悦面无表情的想,还忍不住撇撇嘴。她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真的怨气冲天。
闻度回了她一个摸头憨笑的小和尚的表情包,又问了一遍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徐相悦:【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们吃饭,吃得差不多了,我接到的电话?】
闻度回了个使劲点头的表情包。
徐相悦:【当时我和那位家属聊得不愉快,他不是说要投诉我吗?今天手术刚做完,病人刚从复苏室送回病房,人家就迫不及待的投诉我了呢,不仅打了医德医风办的投诉电话,还打了院长热线,说我态度不好,没有履行应尽的职责,约了谈话又没有等到他来,害他白跑一趟,给他造成了不便[微笑]】
闻度:【[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徐相悦:【处理纠纷的同事让我给他道歉,我拒绝了,我怕我道完歉以后气得晚上睡不着[快哭了]】
这下闻度忍不住了,打破用表情回复的队列,反问:【凭什么?这不是他的问题吗?他失约在先,怎么还要求你一直饿着肚子等到他来,难道他半夜两点来,你就在那儿干熬着等到两点?】
居然还有脸去投诉?这人可真敢开口啊,闻度觉得自己再活八辈子都修炼不出这么厚的脸皮来。
徐相悦:【他就是这个意思呢[微笑]】
闻度:【[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闻度:【幸好你没道歉,不然我都要被气得睡不着了[抓狂]】
闻度:【你们单位怎么回事,还要你道歉?这跟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不活了.jpg]】
他发信息的速度快,一连发了三条,根本不给徐相悦回应的机会,看看,情绪价值这不就上来了?!
徐相悦咬着嘴唇笑,等到他那边停下来了,才笑着回复:【所以就扣钱了嘛[摊手]】
闻度问她是不是道歉了就不扣钱,她立刻回了一个[虽然你长得丑但是想得美啊]的表情包,气势汹汹的,他立刻:【这么亏?那确实不能道歉,钱和自尊总要保一个吧[俺不中了.jpg]】
这人表情包真多,徐相悦表示,偷了!
这样插科打诨几句,她的情绪慢慢变得平静许多。
这件事对她来说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才是被扣一百块,这还是因为她确实没有错,但要是往大了说,她不愿意道歉,就会一直留着一个“拒不道歉”的投诉,会影响她本年度的评优不说,还会让领导给她打上一个“刺头”的标签。
她也是走运,这事发生在现在,冯敏总归是会护着她的,要是再早两个月发生,骆主任不用想的,肯定让她去道歉,她要是拒绝,还得挨批评,早交班的时候被拎出来大批特批,最后会让她写检讨,理由必定是工作态度不端正。
闻度是个没有顶头上司的自由人,这些比扣钱还要严重的后续可能情况,还是看了徐相悦接下来的信息才意识到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她的做法没问题。
闻度:【我们工作从来就不单纯只是为了挣工资,还有成就感,人是需要社会认同感的,纯挣工资那是实在没办法且这份工作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好处,这种工作我认为是做不长的,迟早得跳槽。】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不然就是跳楼[不活了.jpg]】
徐相悦:【?预言家刀了[微笑]】
随即转发一个链接,标题就是某某医院一规培生跳楼。
闻度跳转网页仔细看完整个帖子,尤其是帖子里多达二十张的聊天记录截图,除了工作内容,还有满满当当的值班安排,上级的责备,发烧了要请假医教科也不批准,说才三十八度,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他数次爽约朋友聚餐,告诉朋友自己觉得很累,感觉快死了,他拍下手边上显示的心率,110次/分,是一个闻度哪怕毫无医学常识都知道不对劲的数值。
做出放弃人生前一天,他还给妈妈发信息,问她的体检结果怎么样,爸爸有没有偷偷喝酒,让他们保重身体,妈妈让他不用管家里,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他去世后,单位对家属说我们也很遗憾很痛心这件事的发生,希望家属节哀,但措辞轻描淡写,闻度
没有从这些话里品出任何真正的痛惜或愧疚。
和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评论区,不止一个人说自己单位也出过类似的事,被大家议论几句,很快就石沉大海,也有家属来要说法,但也很快就息事宁人,反正不管怎么样,单位对待规培生还有年轻医生的态度和做法没有任何改变。
还有人详细列出了自己最近的值班时长和未来一个月的排班表,还有上一个月的工资进账短信,自嘲自己只是不值钱的耗材。
有一位网友的评论被点赞过万:【我们医学生有自己的缅北[墨镜]】
底下的回复都让他把眼镜摘了再说话,有一点搞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闻度在此之前从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个群体,只知道一个医生的培养时间很长,仅此而已。
他突然有些担心,徐相悦是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或者说,她现在是不是就处在这个类似的境地之中?
闻度:【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是……你有过类似的苦恼吗?】
徐相悦不意外他会这样问,回复道:【我很幸运。】
闻度看到这四个字忍不住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至于帖子里的其他人,他除了感慨一句真的太辛苦,也没有办法安慰更多了。
闻度:【这么说来我们只损失了一百块,问题不大,要不要我帮你赚回来?】
徐相悦也正好是没事,干脆和他聊起来:【怎么赚?】
发完等了好几分钟,闻度才回信息,她仔细一看,好家伙,是拼团软件提现助力链接!
徐相悦:“???”
你合适吗!到底是你帮我赚钱,还是我帮你赚钱?
但紧接着闻度下一条信息就是:【玩过这个吗?你点过去,下载注册一下账号,然后把你的链接发给我,很快就有钱钱到账了,包的,相信我[认真]】
徐相悦:“……”要不是我经常帮人家砍一刀,还真就信你了:)
但她还是依言将自己的链接发了过去,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这人说的很快到底是有多快。
发完链接,手术室通知说消毒已经结束,可以准备下一台了,她便起身离开休息室,重新投入剩下的工作中。
闻度收到徐相悦的链接,先自己点一下,然后扒拉小李:“帮我点个助力。”
小李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飞机盒,掏出手机,边打开软件边吐槽:“哥你也玩这个啊?拿不到的,永远都差0.001,这就是官方坑人的手段罢了。”
“人够多就行了。”闻度不太担心这点,将链接群发给自己联系列表里的众多好友。
甚至还往一些人多的群里发,发链接的同时不忘附上一个红包,这样就不算白欠人情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先给自己和小李点了奶茶,然后就是等待,看到一个个“已点”的回复,他满意的笑笑。
一边喝奶茶一边跟自己的责任编辑木子讨价还价。
木子:【我找人给你点,30个以上,你这个月多给我一篇稿子,下周一之前就要,怎么样?】
闻度:【?这么大手笔?】
木子:【[大哭][大哭]我也是迫于无奈,谁让本来定好的一篇被毙了!】
闻度一愣,细问就是主编觉得那一篇夹带私货了,木子去询问作者,但对方坚决否认,宁可不发也不愿意修改,于是杂志社这边只好无奈撤稿。
这种事闻度不好过多评论,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能交得上,遂爽快同意。
徐相悦结束一天的手术,从手术中心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天黑以后了。
夏知年和值班的同事顺便帮她点了外卖,热饭的时候提前过来上班的N班护士又给了她一杯奶茶,全都是他们请的。
“好家伙,我今天走了什么运啊?又有吃又有喝。”她说完还笑眯眯道了声谢。
“今天你受委屈了嘛,安慰一下。”护士笑嘻嘻的回答道。
徐相悦未必见得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同事们的关心还是让她心里一暖。
啊,对了!还有红包!
她想起来下午的事,连忙打开手机,一面嘟囔着让我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一面找到闻度发来的未读信息。
说实话,她就不觉得能拿得到,毕竟她从来没有成功过,身边玩成功的人也少之又少,问就是邀请了新用户才成功的。
但闻度讲得太自信了,这让她很期待他的打脸时刻。
闻度:【我发现一个问题,助力之后……需要你自己点一下抽奖哈[冷汗]】
闻度:【抽奖次数应该够了,但不确定,你用完次数再告诉我,我这边包售后的[嘿嘿]】
徐相悦:“……”真是个很实际的问题,闻度只能找人帮她增加抽奖次数,但不能帮她抽奖。
等她打开软件,找到活动链接进去,看到转盘正中显示的三位数的抽奖次数,立马沉默。
她费半天时间才把抽奖次数用完,看到微信支付提醒收款入账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然后怒而给闻度发信息:【要花我人生中宝贵的三十分钟才拿到的一百块,也能算很快?】
闻度似乎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立刻回了句:【你就说成没成功吧[墨镜]】
徐相悦:“……”好好好,你这么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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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事件第二天,徐相悦早上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和往常一样,先去查一遍房。
查到48床,病人已经醒了,她的丈夫倒是不在,一旁陪着她的只有护工。
徐相悦温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昨天因为被投诉的事,她中午的时间都耗在行政那边了,晚上回来听夏知年说范思道已经看过病人了,情况很平稳,便也没有来看。
主要是刚被她老公投诉过,徐相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她,还不如暂时避开。
经过一晚的休息,徐相悦觉得自己的情绪应该算是缓过来了,不然哪有这么好的语气。
要当一个情绪稳定的大人真的不容易,她想。
“……还好。”病人点点头,看她的目光很紧张,神情也似乎欲言又止。
徐相悦当没看见,点点头,掀开她被子检查了一下刀口敷料,又看一眼她床头心电监护的数据,觉得还行,说了句好好休息,到时候会有人来换药的,就利索的走了。
48床没能说出口的话又被迫咽了回去。
徐相悦今天很忙,上午是手术,下午是跟诊,傍晚从门诊回来还要整理病历,晚饭又是和夏知年他们一起吃的外卖。
吃完饭回办公室整理病历,今天值班的王医生调侃她:“明明不是住院总,却过着总住院的生活。”
“每天都贴钱上班。”徐相悦也开玩笑回了句。
王医生笑着叹口气:“所以说现在的人为什么不愿意结婚,都这么忙,每天累得半死,哪儿还有力气经营一段新的关系。”
“王哥怎么这么感慨。”正在写病历的夏知年抬头,好奇的问道,“小女朋友跟你吵架啦?”
王医生去年和前妻离婚,据说原因是双方聚少离多,感情变淡,所以是和平分手,离婚后没过多久,徐相悦他们就在朋友圈看到他官宣新恋情的消息。
现女友很年轻也很漂亮,面色红润,是那种气血很足很健康的感觉,据说是小学音乐老师,俩人是在一次户外徒步时认识的,双方都热爱运动,经常约着一起参加户外活动,接触得多了,感情自然升温,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
前几天有人问他什么时
候又请大家喝喜酒,他还说应该快了呢,看样子感情还不错才对,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感慨?
听到夏知年的询问,王医生淡淡的回答道:“分手了。”
这下就连徐相悦都忍不住觉得惊讶,“真的假的,怎么好好的说分就分了?”
“对啊,前几天不还说快结婚了吗?”夏知年接着她的话问。
“我也以为是啊,但其实只是我想而已。”王医生把键盘一推,笔插回白大褂前兜,冲他们摊摊手心,“其实我们半年前就出现感情危机了,一直试图调和矛盾,但没有成功。”
夏知年问矛盾的原因是什么,王医生说是因为双方在某些重要问题上的存在比较大的分歧。
“有的时候我回消息比较慢,她就会很纠结为什么,我说我在手术在门诊在处理病人,她还是不太信,会发到社交平台上去问网友,外科医生男友这样正常吗?网友很多就会说,不正常,我男朋友或者我老公也是外科的,就很粘人,然后晒聊天记录。”
王医生说到这里摇摇头,一脸敬谢不敏的无奈:“所以可能确实是我的问题,没有给够她想要的回应。”
“那你给啊。”徐相悦理所当然的道,“多回一下信息呗,你要开台了跟她说一声,可能要多久这不是能估计得出的吗,出现意外情况要拖很久的也不是天天有,人家走路还有玩手机的呢,你发个亲亲的表情包多快,用不到一秒。”
夏知年听了一拍大腿,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跟我老婆就这么干的?两口子说话根本不打字,一切尽在表情包中。”
徐相悦刚想说你们俩那是专业斗表情包的,一般人不会这么干的,这就是刷存在感的应急之举,平时还是要正经聊天。
还没开口,王医生就说:“那不行,人家是要我配合的,还会在问题里面埋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她就开始生气了,我又得哄。”
“有时候下班回到家已经九点十点,我真的太累了,不想多说一个字。”他问徐相悦和夏知年,“你们没有这种时候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这种时候不要太多。
徐相悦不知道其他人,反正她每天在手术台站了一天之后,回到家就只想躺着,话更是不想说。
这么一代入,她也有点理解王医生了,“那你女朋友感觉还是个高需求宝宝啊?需要比较多的关注和情感表达,不然安全感就会差一点。”
“所以我们之前就有些矛盾。”王医生叹口气,“她还很怕我……网上很多传言,说外科医生出轨的比较多,找小姐的也多,她就很担心,时不时就试探一下,之前不是哪家医院的骨科在这事上几乎全军覆没吗,她听说以后特别紧张,有时候我跟组里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她知道了都会不高兴。”
其实聚餐并不多,一个月也就那么几次,有时候还是请学生吃饭,这种都是很正常的,但对方似乎不能理解。
或者说,她理解,但放不下心来。
“反正到现在也半年了,调理到最后,没调理好不说,都快有点无法沟通了。”王医生叹气,没有说得更详细,只下定论,“我们不适合,再继续在一起她也不会开心,还是算了。”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找对象还是得找同行,起码能互相理解,我看夏知年你和你女朋友就挺好的。”
徐相悦眨眨眼:“可是你跟你前妻……不也是同行?”
不同单位而已,就像以前的徐彬和谢温玉。
“我爸妈也同行啊,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是吵得天崩地裂。”徐相悦撇撇嘴,明显不认同他的观点,“现在他们各自的另一半都不是医疗行业的,不也过得挺好?”
本质就是人的问题,人合适了,是什么职业根本无所谓。
她想要一个活生生的男朋友,天天陪着她,让她开心,可是他连一个活泼的电子宠物的程度都做不到。
“我前几届有一个师兄,博士毕业,三甲医生,老婆是大专的,公司销售,现在结婚几年了,也过得挺好,前天还在朋友圈发一家三口周末一起去露营的照片呢。”
王医生听了摇头苦笑:“我以前也这么想,但现在看来,我是没这个运气。”
徐相悦还想说什么,手机就震动了两下,她按下话头,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是闻度发来的,先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是两张什么新品首发秀的门票,门票制作得古色古香的,票面上的人物身着明制汉服,满头珠翠,看上去华贵雍容。
后面跟着他一句解释:【朋友那儿拿的票,下个周六一起去看演出吗?】
徐相悦眨眨眼,问他:【确定是朋友那儿拿的?】
她怀疑是这人自己买的,假称是朋友给的,就是为了把她骗出去。
就像有时候她给老太太买东西,老太太唠叨她存不住钱,有钱不自己花,她就谎报金额,说这个贼便宜,一千说成二百,就为了让她收下东西别唠叨了。
总归是有目的的。
但闻度赌咒发誓:【绝对是真的,他们公司在开发一部大热仙侠剧的角色盲盒,那部剧的服装是这个汉服品牌提供的,为了足够还原角色,他们请了服装设计团队做顾问,品牌方最近要办秀,给合作伙伴赠票,我朋友刚好拿到了,但是他有别的事,就让我去采风。】
听起来这个理由还蛮合理的,徐相悦信了七八分,但还是要问:【你朋友怎么不自己去?】
闻度:【人家有私事,大人的事,我们小朋友别掺和[猫猫头认真脸]】
徐相悦不由得失笑,等他再问去不去,她就说下个周六应该能休息,没有意外的话当然可以。
话题转到了她的工作,闻度顺势打听:【你一般几天值一次班?我算着是不是四天一个?】
徐相悦说是:【四天一班,值二十四小时,第二天如果是周末或者非手术日,可以处理完工作就回去,如果是手术日,那就得等手术结束。】
难怪说他们这一行辛苦,值完一个二十四小时,又接着站手术台,身体差一点都顶不住。
闻度突然想起来当时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科,她说的理由里有一个是晚上被叫起来的概率低一些。
但低一些又不代表真的可以睡整夜,所以其实还是在燃烧生命。
一想到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因为她没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服务自己就投诉,闻度就觉得心里在冒鬼火。
于是徐相悦晚上忙完手头的事,一边浏览文献一边玩手机刷到他的微博时,就发现他今天更新的内容居然是:小狐狸和小熊猫的咖啡店打烊之后,来了一位狼客人,发现进不去,在对着店门一阵踢踹之后愤愤离去。
第二天,这个狼客人又来了,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对小狐狸说:“你们昨天为什么没有开门?”
小狐狸一愣:“开了呀,我们到晚上八点多才打烊呢,您什么时候来的,会不会是走错了?”
狼客人理直气壮的说:“差不多十点啊,我来的时候你们根本没开门!”
小狐狸满脸无语:“先生,我们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打烊以后你需要咖啡的话,可以在门口的自助咖啡机上购买。”
狼客人还是那么理直气壮:“那能一样吗?我可是你们的客人,你们居然讲我拒之门外,根本不像好好做做生意的样子,实在太过分了!”
小狐狸继续跟他理论,说他们是有营业时间的,动物不是机器,也要休息的,狼客人正要说什么,小熊猫就走了过来。
它一拳就把狼客人打出了门外,向天上飞去,然后吹吹自己的拳头,对小狐狸语重心长的说:“拉黑,以后这种客人我们一律不接待!”
徐相悦看完:“……”好好好,夹带私货
是吧:)
同样觉得他一定是夹带私货的,还有两位主角祝余和关夏禾。
已经从“铁三角”改名为“黄金四边形”的小群里,闻度正在接受拷问。
祝余:【?我们店里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呀,闻度你说瞎话诶。】
闻度:【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的啊,我又不是给咱们画自传。】
关夏禾:【来源于生活的意思是,真的有这种事发生?这么奇葩?哪个同行遇到的,快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闻度:【不是你们的同行,事也不是一模一样的事,别害怕,你们不会遇到的。】
行,这就是说明真的有人遇到过类似的事,而且这人闻度死活不肯说是谁。
好好好,瞒着我们交新朋友了!
藏这么严实,是怕我们把TA吃了吗?!
池鹤这时冒头,问了闻度一个问题:【前天你让我们点什么提现助力的链接,那个账号是你的吗?】
闻度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吭声,关夏禾就直接发语音条嚷嚷我知道我知道了。
“那不是他的账号,我和小鱼早就想问了,到底是谁的账号啊,你怎么这么积极,欠人家钱了?”
闻度:“???”什么破比喻:)
池鹤也跟着发语音条:“还有,你在我这儿拿了两张票,是打算跟小鱼去,还是跟小禾去?还是说,打算跟别的人去?”
关夏禾:“什么票?去哪儿?干嘛的?我怎么没听说?”
闻度:“……”完啦!
下一秒,祝余发起了群通话。
闻度被三方联合盘问,他们试图扒出这个他背着他们认识的新朋友到底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
闻度倒是想说,可是他心存顾虑,实在是和徐相悦的关系还扑朔迷离,好像有进展了,但仔细一想,其实又还在原地踏步。
所以其实他也说不了什么,只能说:“是同学而已,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显得我们很没见识!”
关夏禾嘁了声:“这要什么见识,吃瓜当然是自己人的瓜最香啊!”
闻度一听这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池鹤哥你在医院住得怎么样?”
池鹤好几年前就加入中华骨髓库,今年才第一次接到配型成功的消息,要给一位八岁的白血病小病人捐献造血干细胞。
高分辨率配型通过后,他就入住了徐相悦他们医院的血液科病房,要先打几天的动员针,将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动员到周身血液中,经抽血化验确定达到采集要求并完成血液采集,才算最终捐献成功。
明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但大家还是放过他了,转到讨论病人会不会知道是谁给自己捐献骨髓这件事上。
闻度松了口气,最后还说明天会去看他。
转天他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徐相悦打电话。
徐相悦刚收完一个病人,接到电话还愣了一下:“你怎么来医院了?复诊?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闻度一噎,没事就不能来医院了?
不对,没事确实别来医院,他囧了一下,解释道:“我朋友在血液科住院,我来看看他。”
徐相悦有些惊讶,血液科,住院,能住进血液科的恐怕都不是什么小问题。
“你朋友……”她委婉的表达着自己的疑惑,“是哪方面不舒服?”
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闻度笑着解释道:“是捐献骨髓,要住几天院,我来看看。”
徐相悦这才恍然大悟,哦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原来是做好事,我还以为……”
“没有,他身体还挺健康的。”闻度忍俊不禁,顿了顿,继续道,“来的时候顺路带了两杯奶茶,我给你送过去?”
徐相悦顿时有些犹豫,你说我要是现在说不用,会不会……
没等她想好呢,闻度已经道:“我到电梯间了,你来拿还是我送进去办公室?”
徐相悦:“……”
都到这一步了,她只好说自己去拿,才走了两步,就看见闻度过来了,顿时有些无奈,他给的那些选择除了起到多说两句话的作用,再无其他。
将奶茶拿进办公室,见暂时也没什么活,又听说演出的票还有上次他拿来的那堆盲盒公仔都是这位朋友送的,徐相悦干脆道:“我也去探望一下吧,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闻度听了先是一愣,旋即眼角一皱,笑着应了声好。
他看起来特别高兴,往外走的时候碰到从病房回来的夏知,对方还开他玩笑:“哟,闻老师稀客呀,这么高兴是碰到什么好事啦?”
闻度没解释,只看一眼徐相悦,笑眯眯的嗯了声。
徐相悦:“……”哪里来的傻子:)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二合一)因为她没有拒绝……
容城今年雨水不多,夏季不如往年多雨,反而晴天甚多。
周六一大早,闻度起床后刚拉开窗帘,就被从外面照进来的清晨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眯。
想到晚上要和徐相悦去看演出,他心下觉得高兴的同时,也开始迅速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将答应的稿子修改好发给责编。
虽然给的期限是周一之前,但他一向没有踩着最后期限交稿的习惯,尽可能就出两天时间,方便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还有就是今天店里会到一些书,不多,是一位读者朋友要移民,国内的房产处理掉以后,家具好卖,那些二手书舍不得卖破烂,又怕捐不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就联系到他,希望交给他,由他售卖或者找个靠谱的地方捐赠掉。
总之,闻度答应了接手这批书,并且为它们找个主人。
可以是恰好需要或者好奇这本书的人,也可以是希望小学的图书馆,还可以是他本人,书店还有不少空地,再多装点也无妨。
他一面想着这些事,一面认真看着镜子刮胡子,仔仔细细的刮得干干净净,然后想,为什么人的胡子只是过了一夜就长长了呢?明明睡前还和白天一样的。
难道是胡子趁着人类睡着的时候,醒了过来,达成某种共识,要趁这个机会努力长长吗?
就算天亮以后被剃掉也不怕,战士就是勇于牺牲的,这是一场持久战,说不定哪天这个讨厌的人类就懒得刮胡子了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刮不动了,到时候,我们胡子家族就可以走到阳光底下了!
届时将是世界胡子的大胜利!乌拉!!!
闻度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笑,刚要咧嘴,又立刻回过神来,连忙绷住了表情。
万一要是一不小心把脸划破了,他就得顶着破相的脸去见徐相悦,这不好吧?
洗漱完,他和往常一样出门去买早餐。
这时是上午将近九点,太阳已经很热了,阳光恰好将胡同分成一明一暗的两条路,他靠着墙根走在屋檐和墙体的阴影里,和擦肩而过的邻居打招呼。
“张阿姨买菜回来了?”
“是啊,今天前面菜市场的青菜便宜又新鲜,不过快没了,你要的话得走快点哦。”
“诶,知道了,谢谢提醒。”
“哎呀,自己人嘛,你是出去吃早餐吧?那你快去吧,我先走了哈。”
他笑着应了声,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便走出了这条巷子。
巷子口竖着蓝底白字的路牌,“状元巷北三巷”,这是他从出生就居住到今天的地方。
它陈旧古朴,却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盛满了他小半生的记忆。
出了巷子往左拐,走没多远就看见一家早餐店,门口竖着红色招牌,黄色字体的“早歺”下方是简单笼统的菜单,比如肠粉就只写肠粉,点的时候得问老板娘:“华姐,今天肠粉有什么肠啊?”
“瘦肉肠,鲜虾肠,鸡蛋肠,斋肠。”老板娘应道,又推荐他,“吃鲜虾肠啦,今天的虾又大又新鲜,吃不吃?我给你多放两个虾。”
闻度立刻应好,说:“今天不打包了,我吃完再回去。”
说着就往里走,“再要一笼烧麦,和一杯豆浆。”
这是一家很小的夫妻档早餐店,闻度从小吃到大,来这儿跟回家一样熟悉自在。
店里只有四五张桌子,平时来买早餐的都是附近街坊,加上已经这个点了,在这儿吃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刚坐下,烧麦和豆浆就送到了,烧麦一笼有五个,黄皮的纯肉馅,是最寻常的味道,多好吃算不上,但绝对不难吃,而且扎实。
闻度喝了口豆浆,一边慢悠悠的吃烧麦,一边跟老板两口子讲话,跟交流情报似的。
“小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前头那家卖鞋的不做了?”
闻度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家不是生意还可以吗?”
虽然现在网络购物发达,但街坊里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是不会网购的,还有应急时,你今天突然拖鞋坏了,不买新的没得穿了,这时候网购来不及,就得靠这些实体店。
所以闻度觉得那家店的生意一直还可以,不是很旺,但维持收支平衡还略微赚一点应该是可以的。
“铺子都要卖了,还怎么做。”老板娘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他,满脸都是快问我为什么。
闻度失笑,很配合的问:“为什么?华姐你听说什么了?”
“还不都是因为他家那个烂赌鬼!”华姐把肠粉端给他,把口罩一拉,就在他旁边坐下,拍着桌子开骂,“从小我就看他不像好的,好吃懒做,酱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去赌倒是积极,上学成绩不好就算了,读大专的人大把,就他家搞得好像考上了名牌大学一样。”
说到这里还特地看一眼闻度,蛐蛐道:“我记得他家那个烂赌鬼跟你一届的吧?当年你们高考完领通知书,他那个妈,还幸灾乐祸咧,跟我们说,还以为能上清大呢,结果是去了申大,原来也就这样,我们问她说那你家那个考上了哪里啊,立马就很得意的说就在家门口啊,离得近,哎呀,真合适,每个星期还可以回家,有家的孩子是块宝。”
一问家门口的哪家院校,好么,离这儿搭地铁半个小时的那家专科。
闻度哭笑不得:“怎么还有我的事?”
好家伙,吃瓜吃自己头上来了,那叫一个猝不及防。
他赶紧转移话题:“后来呢?怎么就沾上赌了?”
“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嘛,在家里闲着,就染上了呗,一开始有赢的,赢过不少呢,还给他妈买了金链,哎哟,特地戴出来给我们炫耀呢!”
不过赌这种事,一向十赌九输的,这人也不能幸免,没多久就把赚的都输了,没钱了又想翻盘,就四处去借,朋友同学都借遍了,在网贷平台还欠了一大笔。
直到最近催收的上门,家里才知道这事,顿时天就塌了。
华姐正好和这家人住得不远,这一片又都是独门独院的老房子,挨得很近,两家之间甚至只隔着一堵墙,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早年闻度父亲赶在他高三之前,就把老宅子的围墙都加宽加高了,能用上隔音材料的地方都加上了,问就是为了孩子学习,绝对不是防着邻居。
“那几天家里吵得哟,又哭又打,你说这事闹的,以前要是没那么惯着他,毕业就赶出去上班,当个保安也行啊,一个月两三千工资,有个社保就行,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好过现在欠这么多。”华姐叹气道。
高利贷利滚利,说是已经滚到了七位数,这才要把铺子也卖掉。
“一家子的老本就这么被败光了。”华姐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萧瑟,大概是想到真么多年的老邻居落得现在这个处境,觉得心有戚戚。
人的感情很复杂,即便是一直不喜欢和吐槽的人,也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对方出事了,自己想想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闻度笑笑,岔开话题,说起刚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菜市场今天的菜很好,他打算一会儿去买点。
吃完早餐,他出门在对面的大树下扫了辆共享单车,晃晃悠悠的去了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一把生菜,又切了四分之一的烧鹅,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给徐相悦发信息,问她下夜班没有。
她的回答是:【没有,碰上有病人大抢救了[大哭]】
啊这……
闻度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运气不太好,怎么她老是碰上各种意外情况?
他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敢问。
闻度:【你这是不是就得忙到中午了?】
发完信息看一眼时间,都快十点半了。
徐相悦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如约去看演出,回道:【放心吧,反正下午肯定回去了。】
闻度品了品她这话的意思,基本就是确定中午饭要在单位吃了,于是把外卖给她点上了,等骑手接单以后,这才把订单截图发给她。
多少有点害怕她拒绝的意思。
徐相悦看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写抢救记录,等抢救记录写完,就可以回去了。
她其实完全可以回去再吃午饭。
但是看着闻度发过来的订单截图,她又忍不住一阵沉默。
在要不要把外卖钱发给他之间犹豫半晌,她决定接下这颗糖衣炮弹。
为什么不呢?她想,她又不讨厌闻度,也不排斥走进人生另一个阶段。
于是她淡定的给闻度回了个谢谢,然后继续工作。
写完抢救记录,她又开始写自己的跟师笔记,这玩意儿每个月还得交一次,眼看着这个月又快到月底了。
夏知年忙完回来,见她还在,就问了句:“怎么还不回去?”
“吃了饭再回去。”她头也不回的应道。
夏知年啧了声:“干嘛不回去吃,在这儿吃会比较香吗?”
徐相悦沉默一瞬,选择了糊弄他,“我外卖地址填了这里,懒得改了。”
要改还得让闻度来改,她还没有现在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的想法。
夏知年还以为是她自己点的呢,哎呀一声:“怎么不叫我们一起,不用凑单吗?”
徐相悦只能嗯一声,幸好这时护士来叫他补医嘱,他也没功夫追问点的是哪家外卖,她不由得松口气。
闻度从菜市场回到家才看到徐相悦回复的信息,虽然只有谢谢两个字,但也足够他开心了。
因为她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他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但他身边的女孩子,关夏禾也好,祝余也罢,碰到不喜欢的人,对方示好时都一定是直言拒绝的,大抵这是多数人的做法,徐相悦应该也不例外。
而她现在不拒绝他的示好,就意味着即便她对他的态度即便还不到喜欢和欣赏,至少也是不讨厌的。
人和人之间,只要不讨厌对方,就会有很多可能。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闻度做什么都觉得顺畅,回到家后打开电脑,那叫一个文思泉涌,不仅赶在午饭前将稿子写完修改好发到了责编邮箱,就连早上刮胡子时冒出来的那个脑洞,也建了个文档写了个很粗略的大纲。
厨房里米饭蒸好的时机恰好,他关了电脑,转身一面揉着脖子一面出了书房。
将早上从市场买回来的烧鹅放进微波炉加热,皮肯定是不够脆的了,但也绝对不会难吃,生菜和鱼丸一起滚汤,既有汤又有青菜,一举两得。
其实他给徐相悦点的外卖也是这样,但是分量要大很多,除了四分之一的烧鹅,还有半只盐焗鸡,和一份叉烧,一点都不担心她能不能吃完。
开玩笑,她在单位吃呢,总能找得到人帮忙解决的,这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但是徐相悦要考虑啊,她看着在休息室桌上摆开的饭菜,无语到想挠头。
闻度他是疯了吧?又不是大胃王,谁家好人一顿能吃得下这么多啊?!
她正打算叫夏知年他们过来帮自己消灭掉,就听见门口传来他的惊呼:“我靠!你怎么点这么多菜,不过啦?”
徐相悦:“……”
因为之前她没跟夏知年说这是闻度点的,于是这会儿也不好跟他抱怨什么,只好干笑着应道:“这不是想着我们好几个人么……再说了,吃饱了心情好,不算不会过。”
说完赶紧让他出去把其他人叫来,趁着大家还没来,她赶紧先拍了张照,发给闻度。
然后问他:【我有些好奇,你家的餐标一直这么高吗?
这一顿我得吃两天。】
他要是说是,她就趁早拉倒,他俩根本吃不到一起去,这恩格尔系数也太高了!
她是个一天三顿啃面包都能过的人,可能和他的精致还是差得太多了。
闻度也正在吃饭,看到这条信息差点连筷子都扔了。
他当然领会得到她的潜台词,无非是觉得他们的生活习惯不同,而生活习惯不同的人,走到一起以后,磨合起来有可能会很痛苦。
徐相悦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怕麻烦,不想没事找事,所以会还没开始就拒绝。
她下一条信息就是:【实在太破费了,我先把饭钱转给你吧。】
闻度:“……”
你可是提前看过订单截图的!怎么,是金额的冲击力没有实物的大吗?!
闻度第一次觉得,徐相悦的性格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她好像很害怕什么。
他叹口气,认真向她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想着你在办公室吃饭,会有其他同事一起,正好可以分享,给你的点的这些,我也能吃两天[叹气]】
怕她不相信,还拍了一下自己的餐桌给她看,剩的半碗米饭,几块烧鹅,还有一碗生菜鱼丸汤,比起她那边好几个盒子排在一起的壮观,简单得有些过分。
徐相悦看得忍不住直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
回复完她的信息,闻度一边嘀咕原来太殷勤太大方也是错,一边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刚端起碗,就听外面突然有人喊:“闻度!闻度你在不在家?我是你冯老师,过来开开门!”
—————
闻度听到从外面传进来的喊话声,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出去开门。
大门上装了电子摄像头的,闻度看了眼监控显示屏,看见外面确实是冯老师,连忙开门把人让进来。
“您吃午饭了么?”他笑着问道,顺手把门关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冯老师是他们小学时的其中一任班主任,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和祝余还有关夏禾的老家比邻而居。
“还没有,找你有件重要的事问问。”冯老师道。
闻度一愣,诶了声,等进了屋,让他先坐,自己去接了杯温水过来递过去,这才问是什么事。
冯老师接过水杯,一口没喝就放到了一旁,开门见山的问他:“你记不记得关家,就是小关她家,以前有过一个男孩,是她哥哥?”
闻度又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当然记得了,关爷爷他们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听他们唠叨这事,说走丢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不过……老师您怎么突然问这事?”
他说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冯老师见他脸色微动,就说:“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她家这事有关。”
闻度一听就下意识紧张起来。
好家伙,走丢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就有音信了?
“确定吗?保真吗?”他忙问道。
“他们拿着照片到处问,没人敢确定,最后去了居委会,但是照片上的小孩太小了,居委会现在的工作人员都小年轻,不认得,就叫了你刘阿姨去认。”冯老师解释道。
他说的刘阿姨就是他的爱人,退休之前是负责管理状元巷片区的居委会的主任。
闻度点点头,“是不是……刘阿姨认出来了?”
“长得跟小关小时候一模一样。”冯老师一拍大腿,两手握拳在自己头上比划,“就是她小姑娘多了两个羊角辫,遮着头发就五官跟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
闻度:“……”
虽然觉得冯老师的形容有点逗,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确定吗,不会是看错了吧?那照片什么样的?”
“有好几张……”冯老师话说一半,顿了顿,话音一转,“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到时候还得你当传声筒,你跟小关的关系好,你去说她比较好接受。”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心说这事看来不简单。
“是这样的,拿着照片来打听的那个人,是从榆城来的,是一个什么老板的秘书。”冯老师缓了口气,尽量放慢语速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明白,“据他所说,他老板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收养了的,养父母是榆城大学的教授,收养他的时候,他们的亲生儿子也走丢了,大概率是被拐卖的。”
找了很多年也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今年,才从各种途径得到确切消息,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曾经在容城发生过交集。
“两三个月前他们曾经来打听过一次……”
“这事我好像知道点。”闻度忍不住打断了冯老师,皱着眉头道,“当时我就听有街坊说,有人打听咱们这边是不是有一户人家在差不多二十六年前曾经走失过一个男孩,那个孩子走丢的时候大概四岁,走丢的时间是九月左右,反正是下半年。”
他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是不是”和“有没有”的细微区别。
用到“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最后都指向状元巷,他们只是来做最后的确认。
冯老师闻言点点头:“从这些条件来看,确实是关家那个走丢的孩子的可能性最大,我记得他丢的时候大概四岁,到现在也该三十了,日子是在国庆节前,我还记得当时我儿子特别高兴,因为国庆节他妈要带他回乡下外婆家。”
“那今天呢?”闻度问道,“今天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拿着照片四处问有没有人认识照片里的人,一张还是幼儿园的小男孩的照片,还有一张八九岁读小学的,还有几张是大学的,二十多岁,还有一张最近的,都是同一个人,被问到的街坊都是有点岁数的了,但你也知道,时间过得太久了,小关的爸妈走得太早,老两口也走了这么多年,小关平时也很少回来,还能记得起他们长什么样的人没几个,更不知道照片里的孩子和他们有几分像。”
大多是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家人走丢过孩子,但具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谁也不敢肯定。
所以最后去了居委会,冯老师的爱人被叫了过去,立刻就认出来,小朋友的那两张照片,真的跟关夏禾很像,但她也怕自己拿不准,便将冯老师也叫了过去。
冯老师不仅是关家的邻居,还是关夏禾一到四年级的班主任,是看着她出生长大的,才刚看到照片,就确定照片里的人和关夏禾很像。
“幼儿园的那张跟她一模一样,就算是最近的那张照片,鼻子和嘴巴也是像的。”
巧合太多了,多到答案都呼之欲出。
“他们的意思,是想和小关见一面,验一下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如果有,这趟寻亲之旅就算盖棺定论了。”冯老师说完,喝了口水。
闻度有些惊讶:“你们见到当事人了?就是照片里那个人。”
“见了一面。”冯老师点点头,“就是见到了,才觉得他跟关家有关系,他跟小关的爸爸也很像,不过你肯定不记得,出事的时候你们都还太小啦,连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只要时间
足够长,那些回忆里曾经清晰存在过的人和事,迟早都会被模糊。
见一面?闻度心说关夏禾对这个在她一两岁的时候就丢了的哥哥似乎也没太多感情,想不想见还不一定呢。
他实话实说:“虽然关爷爷关奶奶临终前还念叨过这事,但小禾愿不愿意见他们,不好说。”
“你也说是老两口的临终心愿了。”冯老师叹口气,“我的想法是最好能见一面,把事情搞清楚,至于怎么相处怎么来往,那都是以后的事,万一鉴定结果不匹配呢?”
说的也是,闻度问道:“您现在就是想让我去劝劝小禾?”
“你们年轻人关系好,说的话她能听得进去。”冯老师点点头,“往日杳无音信也就罢了,现在有了消息,如果她拒绝求证,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虽然说认了也有可能后悔,但最起码,是了却老人的一桩心事。”
到死都在惦记这个没找回来的孙子,如果这次找来的真的是他,关夏禾却将他拒之门外,真的没心没肺铁石心肠倒还好了,就怕她日后那天突然想起,被愧疚拖垮。
因为对方现在人就在容城,闻度答应冯老师会好好和关夏禾谈,见还是不见,一定尽快给出一个答案。
冯老师松口气,最后嘱咐了几句,这才满脸不放心的走了。
送走冯老师,闻度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饭了,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拿上车钥匙就匆忙要出门。
往外走的时候,看到还有徐相悦的未读信息,遂边走边点开来看。
先看到一个挠着头不好意思嘿嘿笑的小和尚表情包,然后是一句:【这样的啊,那我替夏知年他们谢谢你[憨笑]】
再一看他们的信息间隔时间,足足十几分钟,不难想象这十几分钟里徐医生得有多纠结。
恐怕就是信还是不信他之间,她都得横跳好半天吧。
不过从她明显带着歉意的回复来看,应该是相信他了的。
闻度不禁庆幸,太好了,这次不用跳黄河:)
他一边笑着摇摇头,一边给徐相悦回信息:【刚才来了客人。不客气,下次我还敢[狗头]】
徐相悦看到信息时,正咬着筷子听夏知年说前天晚上大半夜听到王医生在厕所打电话,应该是和女朋友在吵架。
“不是说分了吗?”她一边接话,一边点开信息,看到闻度的回复便忍不住松口气。
天知道她这半个多小时有么煎熬。
先是因为自己错怪他的好意而感到不好意思,又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而为难,当无事发生不可能,可是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直接说一句对不起并不难,她也不是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是很奇怪,她对着闻度就是觉得很为难。
纠结半天,甚至都开始想“他还不如不解释呢”了的时候,总算想好了怎么说,还是因为夏知年突然抽风的喊了句:“让我们一起说,谢谢徐医生的大餐!”
大家一阵嘻嘻哈哈,徐相悦笑得却有一点勉强。
哪里是该谢我,明明是闻度提供的大餐,你们谢错人了哇,早知道一开始就老实直说,哪怕被大家多八卦几句,又不会掉块肉,真是的……
她心里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找了个自己觉得合适的表情包发过去,再将夏知年他们的谢意转发。
这应该能看出来吧?要是看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再说吧。
等啊等,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五分钟也过去了,一直没收到闻度的回音。
是没看到,还是没看懂?又或者干脆就是生气了?
人类真是一种难以弄懂的生物,徐相悦叹气,心里不知道是第几次升起类似的感慨。
同时又第一次觉得,微信没有已读功能真是不方便!
她心里猜来猜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太在意这件事了,一会儿又觉得闻度简直不识好歹,都多久啦,还不回信息?可恶!
我有点明白王医生的女朋友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不及时回信息了,她骂骂咧咧的想,觉得烧鹅腿都不香了。
直到看到闻度的信息,前一句是在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信息,后一句是表示他看懂了他的意思,徐相悦舒了口气,觉得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
但随即又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才多久,怎么她的情绪就开始被闻度影响和左右了呢?
徐相悦觉得不应该,至少不能是这么快。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并在心里提醒过自己以后,她的情绪便瞬间恢复到从前的淡定和从容。
徐相悦:【好,你先忙,正事要紧。】
闻度这时在开车,赶着去关夏禾那儿找她,一时也没察觉徐相悦的态度出现了细微变化,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专注开车了。
周末下午正是咖啡店人多的时候,闻度到了发现池鹤也在,还带了朋友一起,匆匆打过招呼,就直扑柜台。
“哇,你干嘛?”关夏禾被他吓了一跳,当即一个战术后仰,“又被狗追了?”
闻度一噎,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情提他的糗事。
在店里打暑期工的小姑娘给他倒了杯茉莉花茶,他接过水喝了一口,就对着关夏禾严肃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有人在状元巷那边打听你的事?”
关夏禾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嗯了声,这是他上个月刚出院那会儿的事了。
“怎么了?又有人打听我了?”她问道。
闻度说是,将冯老师来找他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听得关夏禾一头雾水,和祝余对视一眼,就成了两脸懵逼。
对于有钱亲戚找上门这事,几个人大肆猜测,先是觉得收养对方的那对夫妻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的孩子丢了,转头就收养一个差不多大的,替代品还是怎么说?
关夏禾对此有点抗拒,她很怕这个人真的是她亲大哥,搞不好会借着亲戚名义对她现在的生活指手画脚。
“万一他骑在我头上拉屎怎么办?”她问。
闻度一噎,“……万一不会呢?现在是他有钱,难道不该是他怕咱们贴上去要好处?”
况且,“冯老师的话也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爷爷奶奶还有你爸妈一直以来的心愿。你就算对你这个大哥没感情,甚至对你爸妈都没什么感情,但爷爷奶奶呢?好歹也见一面,就当是努力过了?”
道理谁都懂,但是……
关夏禾纠结好半晌,还是答应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就见吧。”
“那我给冯老师回话约时间了?”闻度松口气,“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尽快呗,明天都行。”关夏禾一旦决定要见面,事情就顺利了。
闻度把话带到,也得到了回答,这就准备走了。
临走还让祝余给他打包店里的可颂和蛋糕,“多给几个,我送人。”
关夏禾立刻就把认亲的事抛到脑后,好奇道:“谁呀?是传说中的徐医生吗?”
前几天池鹤住院捐骨髓,她们终于知道闻度一直藏着掖着的新朋友,就是他的那位医生同学。
当时关夏禾要去接店里新回来的豆子,没去医院,只有祝余和池鹤见到了,据祝余形容:“徐医生高高挑挑的,鹅蛋脸,杏仁眼,就是那种很古典的长相啦,像、像老版红楼梦里的薛宝钗!人也和和气气的,还跟池鹤哥道谢,穿那个白大褂你知道多好看吗!”
关夏禾当时听完好一阵捶胸顿足,接什么豆子啊,让它在火车站多待一天又不是不行!
这会儿见闻度要拿小蛋糕去讨好女孩子,她立刻就亲妈脸:“哎呀,我们闻度长大了。”
闻度又是一噎,提着东西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怼回去:“我们小孩子的事,你们这些大人少管!”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二合一)我不会真的有当……
因为碰上疑似关家大哥回来寻亲的事,闻度在家和关夏禾那儿之间跑了个来回,费了不少时间,下午便没有去店里。
他回来之后去找冯老师回话,本来是想趁机看看来寻亲的人在不在,能不能提前见一下,心里有个数。
但冯老师告诉他:“早回去啦,人家还得去找养父母的亲儿子呢。”
闻度一愣:“也找到了?”
“找到啦,要不说巧呢。”冯老师叹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能找到真是不容易。”
说着又骂该死的人贩子 ,“多少家庭都被他们毁了,进十八层地狱都是便宜他们。”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抱着球跑过来,贴在冯老师腿边仰着头看闻度。
一脸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谁的表情。
这是冯老师家的小孙子,闻度失笑着揉揉他脑袋,“包包你出去玩可要跟紧大人别乱跑,外面坏人很多的,被抓走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家伙一把抱住冯老师大腿,奶声奶气的应:“我跟爷爷的,不跑。”
“我们包包好聪明。”闻度笑眯眯的夸他,道,“我奖励你糖果好不好?不过我没带在身上,你跟我回家拿好不好?我家就在隔壁那条巷子,你爷爷知道在哪儿的。”
冯老师知道他是故意在试孩子,不禁笑起来,看见小孙子仰头看着自己,就问:“去不去?”
小朋友犹犹豫豫,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闻度继续哄道:“我家有好多糖,还有巧克力,还有蛋糕,你想不想吃?我们去拿好不好,拿了就回来,很快的。”
小孩明摆着有些心动,但可能觉得自己不应该去,于是只好再次抬头看向他爷爷,试图从大人那里得到答案。
“我是知道他家在哪里的。”冯老师想了想,点点头。
这下好了,小朋友跟得了肯定答案似的,抓住闻度的手指,认真道:“那你要送我回来哦,我等一下还要看动画片。”
冯老师:“……”完啦!
闻度一阵忍俊不禁,抽回手捏捏小家伙的脸,吓唬他:“我才不送你回来,我要把你抓走,其实我是狼外婆假扮的,嗷——”
“啊啊啊!”小家伙吓得直往冯老师背后躲,尖叫起来,“我不要,不跟你走!”
接着大喊爷爷救命,逗得两个大人哭笑不得。
“所以以后认识的大人叫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在的话,你也不要跟着走哦。”闻度说着伸手强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被他甩开以后才笑着跟冯老师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来接您一起去小禾那儿,你是她老师,去做个见证很应该。”
冯老师笑着答应了。
闻度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晚上的演出是七点半开场,他们七点就得检票入场了,在那儿之前,他还得先和徐相悦汇合。
从时间安排上来说,现在就该准备出发了,正好可以顺道约徐相悦吃晚饭。
但他的提议被徐相悦婉拒了,“我们家老太太有点感冒,嗓子发炎,我在医院开了几盒药,得给她送回去,恐怕时间来不及,我们还是剧院门口见吧。”
这个理由闻度完全没法拒绝,虽然心里有些微失落,但他还是应了声好,笑着道:“我从小鱼那里拿了点可颂和蛋糕,有点多,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之前池鹤住院,她和他一起去探望,彼此聊了几句,那时她就知道她们是开咖啡店的,自己这个理由找得十分合理。
电话那边很安静,徐相悦似乎在考虑。
闻度的心忍不住轻轻往上一提。
她在考虑什么?是考虑自己想不想吃,能吃多少,还是在考虑怎么拒绝他?
他觉得这种猜测很熬人,等了没一会儿就想打破沉默:“你……”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听徐相悦那边应了声:“好。”
他刚到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同时咽回去的还有他高高提起的心。
倒是徐相悦有些疑惑:“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他立刻否认,嘴角随之扬起,“蛋糕有蓝莓、巧克力和芒果的,你喜欢哪个口味?要不一个口味来一块吧,味道都还不错,很多对咖啡感觉一般客人会冲着甜品变成回头客。”
徐相悦犹豫了一下:“……好,谢谢。”
说完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讲真,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拒绝闻度。
主要是怕说得直接了他会不高兴,而且他的语气这么真诚,真诚到甚至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她忍不住代入如果是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给某个人送点东西,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应该会难过吧?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这样想,她应该专注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和想法,问自己想不想、要不要、喜不喜欢。
都说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开始站到闻度的立场去想问题了可还行,难道我真的有当恋爱脑的潜质?不应该啊!
闻度不知道她在这儿内心翻江倒海到怀疑自我的地步,笑着继续道:“可颂也很好吃,我多给你拿几个,你冻在冰箱里,早上起来放进烤箱或者空气炸锅复烤一下,还是酥的,切开夹一片火腿和生菜就是可颂三明治了,培根和鸡蛋也不错。”
徐相悦张了张口,一面应好,一面在心里叹气,说一句拒绝的话原来这么不容易。
“对了,你有空气炸锅或者烤箱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拿一台?”闻度语速很快,像是怕她会打断,又怕她拒绝,还赶紧补充,“是之前品牌找我带货送的样品,多给了一台,还没用过的。”
徐相悦:“……”怎么这还有糖衣炮弹,快迷糊了,真的:)
“……不用,我家有的。”她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应道,“电器不用容易坏,你可以挂到二手交易平台去变个现。”
闻度温声应了句好,犹豫了两秒,说了句:“那就……晚上见?”
语气里那一点点的试探毫不遮掩,如此明显,徐相悦立刻就感觉到了。
她好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坐在教室里,然后分到隔壁班的好朋友在课间时跑到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瞧。
看见她了嘶撕两声吸引她的注意,问她:“徐相悦,要一起去跳绳吗?”
当年邀请她一起参加活动的是谁已经不记得了,但想着想着,又觉得那张面目模糊的脸孔上五官渐渐清晰,变成了闻度的样子。
她囧囧有神的沉默片刻,嗯了声,“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她叹口气,往后一仰,靠进摇椅里晃了两下。
脑子里还在想之前冒出来的那个问题,我不会真的有当恋爱脑的潜质吧?不应该啊,我身边也没哪个是恋爱脑的,学都没得学,难道……是遗传?
不行,我得回去问问。
这个问题不管问徐彬还是问谢温玉都不适合,于是她只能想办法跟老太太打听。
老太太这两天热伤风,鼻塞黄涕还伴随着咽喉肿痛,叶晴光说家里有个常吃的药没了,让徐相悦帮忙开点,本来是她要来拿的,但徐相悦决定自己送回去。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她当时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被闻度影响自己太多,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该将太多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感情这件事,就像一个湖泊,绿宝石一样的水面清澈平静,被徐徐微风吹皱一池春水,她站在湖边,既觉得这里风光优美令人神往,又觉得水深多险,只能一再叮嘱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
谁知道有用没用呢?徐相悦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不太自信的情绪。
拎着药回到家,老太太正捧着平板电脑,戴着老花镜,在餐桌前正襟危坐,手指不停的戳来戳去,徐相悦还以为她是在什么文献之类,结果凑近了一看,竟然是愤怒的小鸟。
“……奶奶你怎么在玩这个游戏啊?”徐相悦有些惊讶,“这个游戏是不是好老了,居然还活着吗?”
“不知道诶,晴光给我弄的。”老太太开口说话,声音嗡嗡的,鼻音重得不得了,但看着人很精神,“我们班的池老师可厉害了,才一个星期就全部打通关了,我要向他学习!”
说的应该是她在老年大学的老师,但徐相悦很好奇:“你们池老师多大年纪啊?”
“二十多岁吧,哦对了,跟晴光是同学。”老太太回答道,低头接着玩游戏。
徐相悦哦了声,说这么巧啊。
说完把药拆了,盯着老太太吃下,才问叶晴光去哪儿了。
“隔壁的老张,家里电脑出问题了,叫她过去帮忙看看。”
“晚上咱们吃什么呀?”徐相悦接着问,“我得早点吃饭,一会儿还要出去呢。”
“你晚上有事怎么现在跑回来,去干什么?”老太太抬头,有些奇怪的问,“约会吗?”
徐相悦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就是去看演出而已。”
说完
还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老太太看她就觉得她心里有鬼,啧了声,心说孩子大了就是心眼多。
但她没追问,只道:“那你随便去冰箱找点吃的吧,煮个面咯,中午晴光做的有小炒肉和炖牛腩,还剩着有,应该够你吃了。”
徐相悦诶的应了声,起身往厨房去,在冰箱里拿了一小包手工面,水开下面,面条出锅的时候,微波炉也发出了叮的一声。
煮面条的时候水放少了,煮出来既不像汤面,也做不了拌面,徐相悦也不在意,把热好的肉往上面一倒,端着碗就出去了。
老太太看一眼,觉得这面一般,但也没说什么,反正能吃就行。
“奶奶。”徐相悦一边用筷子卷着面条塞进嘴里,一边跟老太太说话,“我们科室的王绍樊你认识吗?”
老太太戳着电脑屏幕调整弹弓高度,嗯了声,“怎么了?”
“他去年不是和前妻离婚了吗,又找了一个女朋友诶,可漂亮了。”徐相悦说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是闲着没事讲八卦。
老太太听了就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记得小王还年轻得很,四十都不到?别说他了,就是你爸,不也是离婚了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徐相悦:“……”
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说她爸为了找个年轻漂亮的才离婚似的。但这不重要。
“但是前天听他说分手了,女孩儿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不太理解他的工作。”她将王医生的事说了,着重提起后来王医生关于找对象最好还是找同行的言论,然后道,“我说我爸妈分开后找的也不是同行,不也过得很好,主要是看人。”
“奶奶你说对吧?”她低头吃了一块肉,还夸了句好吃。
老太太哼了声:“就是不够喜欢呗,要是够喜欢,别说及时回信息了,就是被对方打了一巴掌,都得心疼人家手打疼没有。”
徐相悦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眨眨眼:“不能够吧,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反正我没见过。”
“你见过,你怎么没见过,只是年纪小忘了而已。”老太太头也不抬,“你爸跟你妈感情好的时候,黏糊得都让人没眼看,送早餐宵夜什么就不说了,实习那会儿他们在一个单位,每天你爸都得去接,去帮人家干活,积极得不得了,人家都跟我说,何教授你儿子真是个二十四孝男朋友,可不嘛,对亲妈都没这么孝过。”
她絮絮说起徐彬年轻时谈恋爱,天天煲电话粥,家里电话费猛涨,每到休息日就去找谢温玉,恨不得长在人家那里不回来,言听计从,让往东不敢往西,还帮她改论文,甚至想把自己的一作给谢温玉。
“你妈不肯要,说这怎么行,我又不是不会写,后来他们合写过几篇,你去找应该能找到的。”老太太叹口气,“但是看完以后不要说,不要影响他们现在的生活,是你爸没出息,才没留住你妈,他但凡上进点,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徐相悦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哀嚎,天杀的,我就说我们家有恋爱脑基因吧?!
我爹的恋爱脑劲头怕不是已经逆转录到精/子里然后隐性遗传给我了吧:)
听完又哦了声,没说自己其实搜过家里所有人的论文,早就知道这事了。
说了又能怎样呢,哪一对分开的夫妻没有过甜蜜的时光?只是就像人的真心也是瞬息万变,生活的琐碎会磨平一切。
吃完面,叶晴光还没回来,徐相悦对老太太说了句别玩这么久游戏,又觉得有意思,干脆也把安装包拷走了。
演出在容城大剧院,倒是离家里不远,加上周末交通还不错,徐相悦开车过去只要半个小时。
到了以后一问闻度,他还在半路呢。
不过六点四十五分才开始检票入场,现在还早,她说了句开车注意安全就把电话挂了。
剧院门口有供游客休息的桌椅,徐相悦挑了张没人桌子坐下,将平板电脑拿出来。
她本来是想趁这会儿功夫把前一天没看完的文献看看,但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于是停下来欣赏旁边正在拍照的穿着汉服女孩们。
色彩各异的汉服,有的飘逸有的端庄,以往学习总看到民族大融合这个词,现在看着眼前这些风格不同的衣裳,说一句朝代大融合倒恰如其分。
徐相悦看了一会儿觉得累了,闻度还没来,她看看平板电脑,决定玩一会儿刚安装上的小游戏。
还别说,游戏挺上头,以至于连闻度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闻度到的时候给她发过信息,但一直没有回应,他都觉得纳闷,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乱猜,这样容易自己吓自己。
正当他准备给徐相悦打电话时,就远远的看见她正坐在一个穿着配色很敦煌的唐制襦裙的女孩后面那张桌子边,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麻花辫盘起来,还别着和裙子同颜色的蝴蝶结,阳光落在她的头上身上,莫名就变得温柔起来。
他忽然想起当年,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生凑在一起聊到班里各位女生,说到徐相悦,都一直给了她温柔的评价。
“长得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又有耐心,你看有同学问她问题,哪次不是讲到对方听懂?”
他当时只在一旁听,什么都不说,但心里并不完全认同他们的结论。
他们没有看到她藏在柔和五官之下的执拗和坚韧,看似矛盾,却又和谐。
永远都能保持第一名,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她现在在做什么?坐得那么端正,侧脸的神色透着认真,手里还拿着平板,难道是在处理工作?
他有些疑惑的向她靠近,不声不响的,想先看看她在做什么,如果是在忙工作,就不打扰……
啊?怎么是在玩愤怒的小鸟啊?!
闻度觉得既无语又好笑,忍不住哭笑不得问道:“你喜欢玩这个啊?”
徐相悦正沉浸在游戏中,背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她被吓了一跳,手立刻就松开了,还没完全调好角度的弹弓将小鸟弹了出去,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她气得呀,这关她已经玩了十次了!这次是最有感觉的,她本来感觉自己稳过的!
“你有病啊?做什么突然在背后说话?!”她忍不住朝闻度吼了一句。
眼前温柔的阳光瞬间就光芒大盛,从冬春变成了盛夏。
闻度:“……”真该让那群不长眼的来看看,这就是他们公认的温柔。
—————
被徐相悦吼了一句,闻度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战术后仰:“抱歉。”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
大概是徐相悦恼怒之下嗓门有些大,一旁的路人被声音吸引,纷纷扭头疑惑又好奇的望过来。
她立刻就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热,浮现出尴尬和羞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能咬着嘴唇不吭声。
难得见她这样局促,闻度不禁惊讶,随即又心软,甚至有些忍俊不禁,她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像他住院第一天因为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所以打算偷跑结果被她当场抓包的时候。
也是气呼呼的,板着脸,似乎生气极了,但那是她特别理直气壮,不像现在这么赧然。
有种自己出糗后被大家发现的局促和恼羞成怒,要是有一条缝出现在面前,她肯定跳下去。
闻度有些诡异的共情到了徐相悦此时此刻的心情。
因此他立刻温声替她解围:“我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刚才看得那么
认真,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他立刻抬手竖起三根指头,一脸认真:“我保证没有下次。”
徐相悦抿着嘴唇看着他,原本她还因为一时情急吼了人有点心虚,但听到他先道歉,这点心虚立刻就不见了。
他先道歉的,说明是他错了,所以她没错!
没错为什么要心虚?她哼了声,抱怨道:“那一关我玩了十次!十次!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马上就要过了的,结果……”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叹了口气,面露颓然。
这下闻度更加忍俊不禁了,谁能想到被患者家属刁难投诉后都还能面不改色的徐医生,竟然一关游戏就能让她红温。
“这么难么?要不要我帮你?”他眨眨眼,把到了嘴边的笑声忍回去,眼尾一翘,“就当是我将功赎罪?”
“好啊,你帮我过。”徐相悦闻言立刻点头,她玩游戏是图个放松心情,可没有什么必须要靠自己全部打通关的雄心壮志和坚持。
闻度抬手看看表,“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先检票进场?”
徐相悦点点头,把平板塞回包里,接过他递过来的票,拿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的看。
“这个位置是在哪里?”她问了句,又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每次都是路过,从来没进过这个门。”
“赠票应该位置都不错。”闻度回答道,接着给她介绍,“我倒是来过几次,来看话剧和音乐剧,里面有好几个厅,舞台的声光电效果都不错。”
他边说边指指近在眼前的建筑,笑道:“你觉得它像不像一块鹅卵石?”
徐相悦一愣,仰头看着这座造型不规则,但线条流畅的建筑的一角,疑惑的啊了声:“像吗?”
“像的。”闻度笑吟吟的点点头,示意她看票面上的图案,“它的设计灵感就是在江边堆积形成,被不断冲刷的沙砾。”
说着他转身指向远方,“那边就正好是容江,你看,那里是电视塔。”
徐相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视野很开阔,夜景一定很好看。”
“我们该早点来的。”闻度点头应是,有些遗憾的对她道,“这里的楼梯很有特色,拍照特别出片,这次服装秀的主办方,在这里拍了外景的视频,可能一会儿能看到,上面还有一家很大的琴行,还有展览可以看。”
徐相悦摇摇头笑起来:“这有什么,旅行都知道要有遗憾才好,可以留个念想下次再来,何况这里就在市内。”
闻度本来想说正是因为它离得太近,就在家门口,才会总想着反正那么近改天再去也可以,反而不知道下一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
但话刚到嘴边,脑子突然就转了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紧接着试探道:“那……改天我们有空再过来?这边还有图书馆和博物馆,正好可以看看,博物馆里面的饭味道还不错,虽然是跟便利店里面一样的,热一热就能吃的便当,但那个牌子的速冻产品都不错,虾饺包子家里都常备的……”
他有些紧张,一紧张就不由自主的话多。
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立刻被徐相悦察觉,她扭头看过去,看见他变得有些勉强的神色,局促紧张,丝毫没有上一秒的从容自若。
眼睛亮闪闪的,闪烁着的不知道是忐忑,还是雀跃。
徐相悦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瞬间就被他感染了似的,心里竟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空再说吧。”她应了一句,有些仓促的别开头。
周围全都是走向剧场的人流,检票的闸机口开始排起了长队,热闹喧嚣的人声很快就将他们包围。
徐相悦不由得松了口气,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有些淡淡的濡湿,忍不住有些懊恼的啧了声。
偏巧这时走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正好回头,头上配饰的流苏不小心打到她的脸,对方似乎听到了她的啧声,连忙扶着头饰回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不好意思。”
徐相悦一愣,旋即回过神,摆摆手:“……没事。”
闻度站在她身后,小心的隔开了另一旁因为挽手并肩而朝她挤过来的人,劝对方先好好排队,徐相悦听见,扭头看了一下。
“没事吧?”闻度见她转头,立即询问道。
徐相悦下意识的摇摇头,抿着唇,跟着人流往前走,检票后入场,还要一直往前走。
果然是个很好的位置,在布置好的T型台边上,一会儿她可以将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模特看得一清二楚,视线毫无阻挡。
徐相悦满意的笑笑,跟闻度说这个位子是真不错。
闻度笑着应是,见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便伸手抓住她胳膊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没等徐相悦反应过来就松了手。
“坐吧,还得等一会儿才开场。”
徐相悦刚坐下,他就问她要平板电脑,笑着道:“趁还有时间先看看,提前找找手感。”
徐相悦对他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演出都要开始了,现在找手感的意义是?
犹豫两秒,她还是问了,“你也喜欢玩这个游戏吗?”
闻度刚要回答,就听她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好吧,给你玩,一定要帮我过了这一关,我玩了十次,马上就要过了的,要不是因为你……”
好家伙,还记着这事呢!你怎么知道你第十一次一定成功?说不定还是失败了呢。
人总是会美化那条没有走的路,信誓旦旦如果自己做了另一个选择一定会成功,就连徐相悦也未能免俗。
但闻度看着她嘟囔不忿的模样又忍俊不禁,连忙应是:“确实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过了这关。”
徐相悦歪头瞥他一眼,将平板电脑解锁递了过去。
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看他点开游戏,进入主界面,选择关卡……徐相悦很难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一方面希望他一把就过,自己可以接着玩下一关,但另一方面又暗戳戳的希望他和自己一样。
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笑话他了!哼哼!
“这个游戏我以前也玩过,打到最新那一关之后等了很久也没更新,就卸载了。”闻度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按住了屏幕上的弹弓图标。
徐相悦敷衍的哦了声,依旧专注看着他的动作。
闻度的眼角余光扫到她的脸,不由得心里失笑,看来确实是非常在意这一关了,就是怎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不过既然这样,他确实得好好玩,尽量一次过关,不然多对不起她寄予的厚望。
但多年没玩过的游戏,手感全无,除非人品爆发,否则很难一击即中。
果然第一次就失败了,看着小鸟半路陨落,闯关失败的提示让闻度一阵不好意思,下意识扭头向徐相悦解释:“弹弓的角度不太好找,我再试试?”
徐相悦一点都不介意,笑眯眯的点点头,声音温和极了,“没事,你慢慢玩,玩十次二十次都可以,只要过了就行。”
甚至能听得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雀跃。
闻度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不确定,周围的空位已经差不多都来了观众,演出很快就开始,他没时间细品她这是什么意思,赶紧开了下一把。
然而第二次还是失败了,就差一点点,接着第三次仍然失败,但比上一次离成功又近了一点,他忍不住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找到了规律。
“我有感觉了,一把一定行。”他扭头很有把握的对徐相悦道。
结果就见一直对他笑眯眯说不着急的人面色一顿,似乎变得有些不好了,哼声道:“等你成功了再说吧,立flag容易倒。”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头了,不对啊,她那么想过关,怎么听到他说机会大大的,却不怎么高兴?
不会是觉得他说大话吧?可这话她自己不也说?
她应该不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的人,那就是……闻度忍不住眨眨眼,心里冒出一个猜测,不会是她失败太多次,就想看他也失败,然后笑话他吧?
不是吧不是吧……他一面觉得不至于,一面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纠结的时候手指忍不住一松,小鸟被弹飞出去,再次失败。
闻度这时立刻转头去看徐相悦,就见她又变成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了,也不吐槽他说大话自打嘴巴,而是道:“哎呀,
没过诶,没事没事,下一把肯定过。”
听着是安慰没错吧?但语气可敷衍了,闻度都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还是幸灾乐祸的那种。
但这还不能完全证实他心里的猜想。
他笑着应了声好,集中注意力调整好弹弓的角度,这次终于成功了,他在通关成功的音效声里扭头去看徐相悦,就见她嘴角撇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服气。
接着棒读:“哇!你真厉害!谢谢!”
闻度:“……”
原来他刚才的猜测真的没错,就怎么说呢,你是不是有点幼稚了?还是说,比起为了通关成功而高兴,其实你更遗憾失去了嘲笑我的机会?
大概是他目光里的惊讶太明显,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眼抿了一下嘴唇,半晌才掩饰尴尬似的说了句:“多谢你帮忙。”
说完看一眼他手里的平板电脑,意思是让他把平板还给自己。
闻度把平板递过去,也佯装什么都没看出来,问道:“还有点时间,玩下一关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合适吗?”
演出就要开始了,你让我玩游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闻度抬手看看表,一本正经:“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
“那我再玩一会儿。”徐相悦一听他报时,立刻改变主意。
闻度当即望着她失笑,徐相悦被他笑得脸都热了,还不好说什么,只努努嘴,低头看平板的屏幕。
她开了下一关游戏,不知道是这一关真的针难过,还是她心不在焉,同样是连败三次,非常迅速,前后不到两分钟。
但她面上绷得住,闻度竟然都没看出来,倒是在一旁看得有点干着急。
等下一把重开,在徐相悦快要松手之前,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
徐相悦一愣,手腕一抖,差点就要把他甩一边去,好在最后关头又忍住了。
她吃惊的转头看向闻度,“……你干什么?”
“你弹弓的角度有点问题。”闻度一脸淡定,理直气壮。
抓住她手指的手丝毫没有退缩或者松开的意思。
倒是让徐相悦不由自主气弱,有些讷讷的应了声哦,然后僵硬着手指任由他帮自己调整弹弓角度。
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游戏上,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指尖像是被滚水包裹住一般,烫得吓人,她本能想退缩,可理智却让她硬撑。
渐渐就变成了前所未有的迟钝和僵硬,徐相悦觉得自己正副躯体唯有心脏还在跳动,而且越跳越快。
指尖的热度顺着流淌的血液钻进心里,刺激得她鸡皮疙瘩从尾椎骨冒出来,转瞬之间便爬满脊背。
通关撒花的音效响起,她都好似没有听见,反而是身体里血液奔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眼前的灯光忽然一暗,悠扬的音乐响起,服装秀开始了。
“刚刚好。”闻度笑道,松开她的手,声音温和平缓,“先看表演,游戏待会儿再说。”
徐相悦松口气,开场开得真的太是时候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二合一)搞二次元的就是……
这次在容城大剧院办秀的,是一家名字叫裳荷集的汉服品牌,在入场券上就印有出自于《离骚》的“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大概是品牌的名字源自于此。
舞台的VCR上出现了巨大的品牌LOGO,紧接着是一段户外拍摄的小短片,大概是一家人在观光游玩,遥望远处的电视塔和奔腾江水。
剧情结束后,一朵荷花在空中浮现,越变越大,花瓣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一点点溢出屏幕边框。
最后投影在了舞台中央,乐曲也换了一首,变得十分悠扬,搭配着光影构建出来的亭台楼阁,仿佛穿越时空,去到了如画的江南。
亭台楼阁,花香竹影,衣着端庄大气的大明丽人从远处迤逦而来,越走越近,徐相悦看见裙子上嘴吐云气、眼似铜铃的狮子,金光闪闪的,十分华丽。
“这叫立狮吐云。”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气声,是闻度向她这边靠近,“寓意是驱邪避祟,逢凶化吉。”
徐相悦耳朵一热,忍不住往旁边侧了侧身,想要不动声色的和他拉开距离。
可惜顾虑旁边还有其他观众,她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又或者是闻度靠得太近,反正最后也没能如愿离他远点。
她犹豫半晌,大小自己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其实并不厌恶或排斥,只是……
不太习惯啊,她心里嘟嘟囔囔,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闻度离她真的太近了,能清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从错愕到不自在,再到蠢蠢欲动的远离,最后变成有些沮丧和不甘心的放弃。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罐子,看见有人来抓它了,赶紧动了几下,结果发现跑不掉,干脆就往旁边一倒,不动了,原地摆烂。
可是人看着它呢,就觉得特别特别可爱,想要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啊,没有说她有小肚子的意思。
他忍俊不禁,笑意从眼角流淌到唇边,刚开始笑,又立刻把嘴角压低,她已经这样了,他要是再露出马脚,她非得恼羞成怒不可。
闻度就这样当做没发现她的别扭,继续用气声向她介绍面前经过的模特身上衣服的纹样:“那是璎珞八宝纹,看着是是璎珞纹和八宝纹的结合,寓意富贵长生,吉祥圆满。”
“这件上面是龙衔葫芦,以前可不能这么穿,不过确实很霸气是不是?用来寓意江山万代,海晏河清,也很好意头。”
“那件孔雀蓝马面裙绣的是万寿锦,这个字符在梵文中意为‘吉祥之所集’,用来做花纹,取一个万福万寿不到头的寓意……”
虽然只能用气声解说,但他还是尽量把纹样的名字和寓意都给她解释清楚,只是怕影响旁边的观众,连气声都不自觉压低不少。
徐相悦渐渐被他的讲解吸引,在他声音变低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向他靠拢,还毫无所察的问他:“白色那套呢?”
“那是米色的真丝花罗,有点偏黄调了。”闻度装作没发现俩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不合适再近了,继续淡定着声音道,“是仿的孔府花鸟裙,文物原型是孔府博物馆的白罗绣花鸟裙,裙摆上有小桥流水、假山湖石,还有鸳鸯、牡丹、石榴花、牡丹花、翠鸟、燕子之类花鸟元素,所以叫花鸟裙。”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我没看错布料的话,这条裙子起码得三千块。”
徐相悦不由得咋舌,嘀咕:“这么贵啊,买回去舍得穿吗?看起来好难清洗。”
闻度听了失笑:“衣服不穿更浪费,正常穿着不那么容易脏的,穿花鸟裙的人总不会穿着它去种地吧?四米长的大裙摆,实在不行还是拿去干洗吧。”
“大裙摆转圈一定很好看。”徐相悦又说,目光就没从舞台上离开过。
闻度侧眼看向她,剧场绚烂的光影余晖落在她认真的眉眼上,渲染出有些迷离的色彩,好像在某一个瞬间,她退回到了泛黄的记忆相册里,亦幻亦真。
他近来频繁的回忆起从前,那段无忧无虑,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的岁月里,她永远坐或走在他前面,不管什么时候,他看见的都是她认真专注的脸孔。
可是她现在比以前活泼多了,他想到她也会认真玩游戏,也会因为游戏一直不过关而恼怒,还会对别人(特指他)的失败幸灾乐祸,就觉得很有趣。
“你喜欢这样的大裙摆吗?”他低声问道,不由自主往她那边再靠近了一点,“上班不方便穿的话,可以买一件等出去玩的时候穿,或者她家还有汉服体验馆……”
“在哪儿?”徐相悦闻言立刻问道,说话时习惯性的往旁边侧了
侧脸。
一种什么东西从自己耳边擦过去的感觉随着侧脸的动作一起出现,随之是温热的气息顺着太阳穴的方向吹拂过来,落在她的面颊上。
徐相悦一愣,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擦过耳边的是……
她看一眼这人咬住下唇一脸无辜的模样,终于发现他们之间近得一点都不正常的距离,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懊恼从心底油然而生。
偏偏闻度这时还问:“怎么了?”
一副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很关心你的茫然中带着关切的表情,看上去无辜极了。
但徐相悦哪敢信,或者说,她不敢全信,人类都是善于伪装的,尤其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
她虽然毫无感情经验,但她妈谢温玉有啊!
谢温玉老早就告诉过她,一个男人,他在得到你之前,最殷勤,也最擅长伪装和表现,多数情况下,这是求偶的本能。
虽然一直觉得她这话应该是在内涵徐彬,但徐相悦得承认,这是真的。
因为她代入自己想想,如果是她对某个人有所企图,她也会这样,顺着对方的喜好,表现出对方喜欢的样子,至于以后在一起了会露出真面目该怎么办?
不是,他喜欢我不就该喜欢我的全部吗?怎么能喜欢一半不喜欢另一半呢?
所以她以己度人,对闻度的表现也是持观察和保留态度的,也许让她犹豫不决的其实是她自己。
过情关过情关,何尝不是自己的心理关。
她没好气的对闻度说了句:“你坐过去点,挤着我了!”
闻度眼睛一眨,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歉道:“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语气还算诚恳,仿佛他真的这么想,徐相悦抿抿唇,什么也没说。
眼前的演出还在继续,隆重华丽的明制婚服出来后,整场新品秀就进入了尾声,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闻度早就察觉徐相悦的心不在焉,开始以为她是因为介意他之前的接近,但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觉得又不像,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好推测她是不是累了。
演出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只有两个小时,不过一场电影的时长,最后主理人携一众模特谢幕后,剧场内灯光大亮,观众们开始有序离场。
徐相悦和闻度跟着人流往外走,过安检口的时候,闻度问道:“去吃宵夜吗?”
“……啊?”徐相悦还有些没回过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了声,“也行,去哪儿吃?”
“去吃砂锅粥怎么样?”闻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脸,忽然想起她今天才下夜班,下午也没休息就出门了,不由得目露关切,“吃粥消化快点吧?你回去以后可以早点休息。”
徐相悦抬眼,看见他眼里关切的目光,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不由得心里一软,点点头嗯了声。
见她答应了,闻度就接着道:“在附近吃怎么样?我找找推荐。”
徐相悦说好,往旁边的围栏边走,靠在栏杆上往远处看。
夜晚的电视塔五光十色,不停出现“容城欢迎您”之类的宣传语,和某护肤品牌的大幅广告。
她刚说了句难怪这个牌子涨价这么狠,看来钱都花在打广告上了,闻度还没应声,就见一旁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姑娘,穿着粉色蓬蓬裙,扎着小辫子,头发上还有两把小小的扇子装饰,穿着红色的兔兔鞋,手里还拿着手机。
仰着头,圆圆脸上是一对大眼睛,问他们:“哥哥姐姐,可不可以……嗯、嗯……请你们、帮个忙哇?”
磕磕巴巴的,感觉孩子有在努力背词,徐相悦一听就笑了,温声反问:“要帮什么忙呀?”
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极了,闻度立刻转头过去看她,被她弯起来的柔和眉眼晃了一下。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在他的耳膜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很快就变乱,仿佛被困在笼中的鸟雀疯狂地扑腾翅膀,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他的胸腔内壁,节奏紊乱而强烈。
“拍照!”小姑娘见徐相悦跟自己讲话,兴许是觉得她可亲,立刻凑到她面前去,举起手机递给她,“帮我和姐姐拍照,求求你啦~”
小奶音撒着娇,听得人心里发软,徐相悦甚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藕节似的小胳膊。
一边捏一边笑眯眯的问她:“你姐姐在哪里呀?你怎么是自己来的呀?”
闻度看着她占小孩便宜的小动作一阵失笑,好家伙,还没答应帮忙呢,就先收人好处了。
小姑娘贴着她大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指,“在那里哦,那个提着灯笼的就是我姐姐哟。”
声音特别自豪:“我姐姐漂亮吧?”
才四五岁的小不点,夸起人来认认真真,还点点头,逗得徐相悦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转头问闻度:“你拍照应该可以吧?我看你去容南拍的照片都很好看。”
“多谢夸奖。”闻度忍俊不禁,眼角一皱就笑起来,“虽然是为了让我做事,但确实是夸奖。”
徐相悦一噎,啧了声横他一眼:“人家小朋友来请你帮忙,你好意思不帮?”
“我看是你不好意思吧?”闻度揶揄道,看一眼她握住小朋友胳膊的爪子,又看一眼她的脸。
意思不言而喻,徐相悦忍不住脸上一热,努努嘴,想要反驳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带我们去找你姐姐好不好?”闻度这时已经朝小姑娘笑着伸手。
小姑娘点点头,认真道谢:“谢谢哥哥姐姐帮忙。”
还奶声奶气的表示要让她姐姐请他们喝奶茶,把两个大人逗得忍不住戳她的脸。
俩人跟着小姑娘去找她家长,等走近了,徐相悦才看清对方身上的裙子,很有民族风情的坦领半臂里面配着一件长袖的圆领衫,下裙是纹样古朴的间色破裙,玉红和米杏为主,蓝绿间色点缀,类似的打扮徐相悦记得去年出现在过某部电视剧里。
闻度和小朋友的姐姐聊了几句,得知对方是一个人带着那么点大的小孩出来旅游的,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一定要注意,太小了,要是丢了……”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不是我乌鸦嘴,是我身边有这样的例子,小孩被拐卖了,几十年找不回来,现在倒疑似找回来了,可家里大人都没了,只剩一个对他没太多印象,也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很惨的。”
徐相悦闻言一愣,扭头看见他面上认真严肃的表情,和那一丝真情实感的心有戚戚,觉得有些好奇。
小朋友的姐姐听了下意识抱紧妹妹的肩膀,“谢谢提醒,幸好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闻度笑笑,和她讨论起要怎么拍照,开始后徐相悦就退到一旁,看着他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指点对方做动作,架势比起专业摄影师也不遑多让。
为了挑一个能拍得好看的角度他也很放得开,蹲在地上歪肩塌背,将手机放得低低的,甚至还单膝跪地,徐相悦看着觉得……
太好笑啦!拍一下,留个把柄(bushi)!
前后大概费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帮忙拍好照,对方连连道谢,道别分开的时候,还特地在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买了一大袋饮料追上他们。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一点饮料,你们
别介意。”
“不用这么客气的。”闻度连忙推拒,“只是几张手机照片而已,举手之劳,希望你们在容城这段旅途能留下不错的回忆。”
更何况小不点那么可爱,他看一眼徐相悦,她还是那样笑眯眯的看着小朋友,甚至伸手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蛋。
他忍不住笑起来,也伸手摸了摸小朋友脑袋,“希望你们下次还到容城来玩,回去的路上一路平安顺风。”
对方摇摇头,还是坚持要把饮料给他们,“我花钱去请摄影师都未必能拍得这么好,只是一点不值钱的饮料,你们不收我就太过意不去啦。”
小不点是呀是呀的附和她姐姐,明明什么都不懂,还绷着脸做出严肃的样子,徐相悦忍不住又戳戳她的脸。
目光落在女生提着袋子的手上,突然面露犹豫和挣扎。
等他们来回推拉了好几句,才终于下定决心,突然开腔:“你们先听我说。”
正一个要给一个要推的家人闻言声音一顿,扭头看向她,都面露疑惑。
徐相悦抿抿唇,很认真的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医生。”
俩人都是:“???”
她顿了顿,像是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容城医科大一附院的医生。”
小姑娘的姐姐还是没懂,愣愣的哦了声。
倒是闻度反应了过来,忙问道:“阿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
闻度从来不觉得徐相悦会做信口开河的事,而她有特地强调了自己的工作单位,似乎是在为什么事增加可信度。
徐相悦听到他叫自己阿悦,想起来上一次他去单位给自己送东西,好像也是这样叫她的。
后来就没再听到过,仿佛那只是一时冲动,又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她没有纠正或者拒绝的打算,因为她想看看,这人会不会得寸进尺。
“你发现了什么?”闻度重复问了一遍。
徐相悦观察着面前这位从前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孩的脸色,问道:“你平时是不是呼吸不太好?活动后容易气短、气促,平时还会干咳?”
闻度闻言立刻看向还搂着妹妹肩膀的年轻女孩,有些疑惑,徐相悦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对方很明显的一愣,点点头应了声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很容易就感冒咳嗽,还有支气管炎,所以确实……而且体质也不太好,活动一下就比较累。”
她说得详细,大概是因为得到了他们的拍照帮助,所以有了一点初始的信任。
徐相悦边听边点头,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给你做一下肺部听诊吗?我车里有听诊器,可以拿过来。”
对方又是一愣,正想拒绝,却在徐相悦明显严肃郑重的目光里噤声,最后讷讷点头道了声谢。
徐相悦说了声稍等,便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
闻度还一头雾水呢,满心都是疑惑,不是,当医生还得会看相算命吗?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接着就看见她小跑起来,他下意识就要叫她小心点,话到嘴边又发现人家根本听不见,只得讪讪住口。
“那个……”旁边传来有些小声的询问,“哥,你女朋友……是哪个科的医生呀?”
闻度听到这话先是一阵恍恍惚惚,接着就是沉默。
首先,她不是我女朋友,其次,她的科室……
“呃、是……结直肠**外科。”他努力忽略掉自己是去徐相悦那里割痔疮的这件事,报出她科室的大名。
说完顿了顿,诶,我是不是忘了解释什么?算了,那不重要,跟不认识的外人不用解释这么多。
没错,就是这样,绝对不是我想占便宜!
对方啊了声,明显感受到了震惊,说话都磕巴起来:“可是,她……我、我这也不是肠子的问题吧?呃、不是呼吸方面的吗,我家里带我去看过呼吸科,也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闻度一听这话就心里一突,担心对方以为他们是骗子,连忙解释道:“他们学医的各方面都学,不是自己科的病也会懂一点,而且有的病虽然表现在A,实际却是B的问题,不好说的。”
对方哦哦两声,刚想再仔细问问,徐相悦就已经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闻度那句小心点终于可以说出口:“万一摔了你还怎么去上班?”
徐相悦想随口说那就请假呗,但抬眼看见他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又觉得理亏,抿抿唇朝他笑了一下。
这就算是知错了,闻度意会,不好再揪着不放,便伸手朝依偎在姐姐身边的小不点招了招:“妹妹先过来好不好?我们看医生给姐姐做体检。”
小朋友抬头看看她姐姐,见姐姐点头了,才一步一回头的走到闻度身边去。
闻度摸摸她头上的小花苞头,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我姐姐怎么啦,是生病了吗?”她嘴巴一扁,有点快哭了的架势。
闻度连忙开始哄娃:“没事没事,只是看看,体检而已,不生病也可以做的。”
边说边弯腰把小不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胳膊上,转身让她看远处的电视塔,问她姐姐有没有带她去电视塔玩呀,又问她这么好看的小裙子是谁买的呀,好歹是把小孩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徐相悦看一眼他们的背影,笑笑,将听诊器戴上,温声安抚面前的年轻女孩:“放轻松,正常呼吸就好,也别怕,你还这么年轻,就算有问题,也大概率是很早期,治疗起来会比较容易的。”
一旁正好有石凳,她让对方坐下,用手捂了一会儿听诊器的听头,等觉得暖和了,这才按到对方皮肤上。
是要听呼吸音,所以是前胸腋下后背按顺序的听,也尽量让听头紧贴对方皮肤减少衣物带来的干扰了,但毕竟是在外面,汉服也不太方便,所以徐相悦只在吸气末听到一点类似于撕开魔术贴的那种细碎高调的爆裂音。
“有一点不一样的声音,你要听听吗?”她问对方。
对方愣了一下,点点头,徐相悦便将听诊器摘下来,给她戴上,然后准备将听头按照刚才的顺序往她身上放。
这时听见闻度在身后问:“我们方便看看吗?”
徐相悦回头,看见一大一小头靠头的,两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满眼满脸都是好奇,不由得嘴角一抽。
小孩儿幼稚就算了,闻度你怎么回事,搞二次元的就是比同龄人显年轻是吧?
她点点头,“来吧,顺便帮忙挡挡风。”
“好耶,我们要去给姐姐当屏风啦!”闻度捏着小朋友的肉胳膊挥了挥,语气雀跃。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跟着喊:“好耶!”
然后问屏风是什么东西哇,闻度一面给她解释,一面抱着她凑过来,在徐相悦旁边站好。
大概是他们的行为将听诊变成了看热闹,气氛一下就轻松下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女生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徐相悦趁热打铁,让她自己听听自己的呼吸音。
但其实,她也不敢保证对方一定能听到什么。
“吸气——吐气——”她耐心指导对方的呼吸,两三个来回之后,嘱咐道,“下一次吸气时注意听,有没有一种类似于撕魔术贴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呲啦一下的。”
闻度听着她的形容,努力回忆着撕开魔术贴的声音,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问题,会在呼吸之中听到这种声音,跟他感冒鼻塞时拉风箱一样的声音一个性质吗?
大概是因为衣物和环境的影响,加上对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并没能很清楚的听到徐相悦描述的那种声音,只说是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但又搞不清是不是。
徐相悦闻言松口气:“这是细湿啰音的一种,Ve
lcro样啰音,你记不住不要紧的,能隐约听到个影子就够了,回去跟家里人说说,让他们带你去正规医院的胸外科或者呼吸科看看,拍个胸部CT。”
她看看姐妹俩的衣着打扮,觉得家里经济条件应该还可以,至少不是一次检查费都拿得困难的,便继续道:“一家医院没查出来,就多去两家医院看看,不同医院的医生水平和仪器不同,得出的结果也可能不同,多看几个医生可以对比一下。”
“求个心安吧,你还小呢。”徐相悦收回听诊器,扶了一下她头顶的发饰,“如果不是,那就太好了,如果是,也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气氛一下又变得有些沉闷,任是谁在好好的旅途当中突然听说自己可能生病了,都不会高兴得起来的,能任由徐相悦给她体检,没有一把推开她说她是骗子,就已经是非常非常信任她了。
这种萍水相逢的信任让徐相悦分外感慨,本来想推荐医生,但这可能要问到对方的家在哪儿,想想还是算了。
转而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有……嗯、活动后气促还有干咳的问题的?”
别说她本人了,就是闻度,也忍不住好奇,转头盯着她一顿看。
徐相悦忍不住又是嘴角一抽,叹口气,捏起女孩儿左手的一只手指,在灯光下举到他们面前。
“因为手指,我觉得有点像杵状指,但感觉像又不像的,所以才会问你有没有症状,其实就算没有,我也还是会建议你去检查看看,还是那句话,求个心安。”
对方点点头,认真的应好,“我回去就跟爸妈说,谢谢姐姐。”
说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当然当然,不方便也没事的,我就是问问。”
说是这么说,但看徐相悦的目光倒有点眼巴巴的,闻度怕她为难,刚要说加我的也行,就见徐相悦摇了摇头。
“我不是呼吸专科或者胸外科的医生,能给你的帮助非常有限,所以没有必要加我的,不过如果你最后查出来,是消化系统方面的问题,决定来容城看的话,可以到容医大一附院结直肠外科找冯敏主任或者汪清秋主任,我就算了吧,我还没有资格单独坐门诊呢。”
她说完耸耸肩,冲对方抱歉的笑笑。
对方表示理解,点点头认真应好,然后从闻度怀里接过妹妹,牵着她一起送了他们一段路。
最后是徐相悦让她们留步:“早点回酒店,天黑外面不太安全。”
尤其是人生地不熟,徐相悦只要想想自己大学的时候单独带沈月容或者徐相亭去其他城市玩几天,就觉得头皮发麻,既不安全,又照顾不好他们。
对方应好,在路边停了下来,闻度有一肚子疑惑想问徐相悦,但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好在没过二十分钟,他们就在一家夜宵店里坐了下来。
闻度找的这家宵夜排挡离居民区很近,据说以前是个私人地下停车场,后来老板不知道什么原因把这里卖了,没多久就变成了大排档。
里面空间非常大,闻度领着她找空桌子,还不忘介绍:“据说这里能同时容纳上千人吃饭。”
“以前都没听说过这里还有个这么大的宵夜排挡。”徐相悦有些惊讶。
闻度刚点点头,就见几个年轻人说笑着和他们迎面碰上,眼看着对方因为没看路就要撞上来了,他连忙抓住徐相悦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拉。
徐相悦一时没注意,就撞到了他怀里,额头撞在他肩膀上,觉得脑袋嗡的响了一下。
忍不住捂着额头抱怨出声:“你能不能事先提醒一下?”
闻度顿时讪讪,对面的几个年轻人也发现自己差点撞了人,连忙道歉。
徐相悦摆摆手,瞪了一眼闻度。
接下来就变成了闻度臊眉耷眼的跟着她走,一边走一边悻悻蹭蹭鼻尖,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为什么她不骂别人就骂我,说明……
她是不是讨厌我,呜呜呜:)
徐相悦走到一张靠墙的桌边,停下后转身,刚想说就这儿吧,却看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一噎。
至于吗,不就说了一句?我又没骂你!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影帝,你还好吗?”
闻度看着她眨眨眼睛,脑海里忽然想起关夏禾跟祝余撒娇的时候,说什么要小鱼亲亲才会好,觉得心里一热,很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有些不自在的道:“就这儿吧……我们去点菜?”
徐相悦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自己叫了服务员过来,先用一会儿烫碗的小盆和水壶占好座,再叫他一起去点菜。
这里点菜要走挺远,在最里头的厨房档口,前面整整一排都是食材,人头攒动,都是挑选食材的食客,还听到穿红色马甲的阿姨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外地游客介绍这些猪肉和猪下水都是刚刚从屠宰场拉过来的,包新鲜的。
“你想吃什么?”徐相悦转头问道。
结果看见闻度正站在人群里神游天外,一副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模样,搞得她一阵无语。
“闻度。”
没人搭理她,像是没听到。
“闻度!”
徐相悦一般都不讲什么给三次机会的,这点她老弟徐相亭最深有体会,她第二声就直接上手了,一把揪住闻度的衣领,避开人群将他拉出去。
“你醒醒!哥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各回各家了!”
闻度这才猛然回神,看着她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转瞬又眼睛一弯,还笑眯眯的劝她:“别生气,气坏了胃口不好的。”
徐相悦:“……”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二合一)我要是没把你当……
“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在想什么?”隔着刚端上来的猪杂粥的热气,徐相悦问对面的闻度。
闻度笑而不语,拿粥勺搅了几下锅里的粥。
给她盛了一碗之后,硬是跳开了她的问题反问道:“明天周末,你是什么安排?休息,还是会出去哪里走走?”
徐相悦:“……”这是装都不装了是吧?看来原因见不得光!
但再追问就不合适了,至少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是这样,于是她撇撇嘴,没好气的道:“休什么息,走什么走,我要去给我妈过生日。”
闻度闻言立刻抬头,惊讶道:“阿姨生日么?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个礼物。”
徐相悦一噎,没好气的给他一记白眼,“你准备的礼物,我给的时候怎么跟我妈说?说是我同学送的礼物,我妈要是问我,你同学怎么好好的给我送礼物呀,我怎么说?”
这问题也不是回答不了,但闻度现在有点不敢回答,他怕说了会挨揍。
于是抿嘴笑笑,看着对面的徐相悦,目光闪闪烁烁的。
一个字都没说,但又好像说了很多。
徐相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努努嘴自己给自己解围:“我看就说你要找她看乳腺蛮好的。”
闻度听了哭笑不得:“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男的也会乳腺增生。”徐相悦的声音立刻恢复正常,还在脸上挂上了一副你真是没见识的神情。
闻度好奇起来,连忙追问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说到自己专业上的事,徐相悦就变得耐心又温和了,“我第一次知道男人也会乳腺增生,是实习时在普外科,有一天我们收了一个肌肉蜂窝织炎的病人,去问诊,问到最后病人很不好意思的跟我们说,觉得自己的乳/房变大了,摩擦得有点痛。”
闻度听到这里眨眨眼,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听,但抬眼看见她一本正经的神色,又立刻将这点尴尬按捺下去。
这可是正经科学知识!有什么可尴尬的,好好学,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我当时还想,他肯定是胖了呗。”徐相悦说着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但是我带教检查了一下,就说,我给你请个乳腺外科的会诊看看吧,像是乳腺增生。”
“我当时好惊讶,怎么男的也会乳腺增生吗?书本上有
说过吗?“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等从病房出来,赶紧问,老师解释说当然有啊,乳/房是男性女性都有的器官呀,当然也有可能生病,激素失衡、药物影响,都可能导致这个问题,甚至也有可能发生恶变,虽然概率非常低,但万一呢?”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闻度一眼,话音一转:“就像今天晚上我们遇到的这个女孩,我感觉她很可能是间质性肺病,这个病起病隐匿,很多病人确诊的时候都已经五十岁以上了,但是这不代表年轻人没有。”
“就是年轻的时候有点症状,但是没有发现,或者没有注意,积少成多,最后量变引起质变,到年纪大了就爆发出来,这样理解对吗?”闻度接着她的解释问道。
徐相悦点点头,一边应是,一边夹了只椒盐皮皮虾,先炸过再加料炒香的皮皮虾连壳都是脆的,她懒得剥壳,直接一口咬下去。
闻度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也真是不怕扎嘴。
他剥了两个,将虾肉夹给她,还问道:“你怎么能听得出她呼吸不对劲的?还能找到合适的形容?”
“听得多就能分得清了呀。”徐相悦看见碗里有吃的了,立刻收回还要去夹皮皮虾的筷子,一边嚼嚼嚼一边回答道,“形容……书本里都写着呢,这都是前人的智慧。”
闻度见她喜欢,干脆继续剥皮皮虾了,接着问她是不是不同的病呼吸就会不同,就像他感冒咳嗽的时候,那声音跟拉风箱一样。
徐相悦点头说是,什么干啰音湿啰音哮鸣音之类的给他解释一通,一边说话一边还吃点东西。
等她解释完才发现,诶,那盘皮皮虾怎么就剩个盘底了?
再一看闻度面前的骨碟,全都是虾壳,而自己面前的碗里,还有两块没来得及吃完的虾肉。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抿抿唇,想说什么一时又说不出口,捏着筷子直到闻度擦干净手,才有些讷讷的说了句:“你自己吃吧。”
闻度转眼看她一下,没在她脸上看见嫌弃,倒全是不好意思,便忍不住嘴角一翘,笑着应了声好。
接着一面喝粥,一面说起自己的事,“明天我得去小禾那儿,她家……有亲戚回来了,应该是亲戚吧。”
现在已经他说的是他另一位发小,徐相悦眨眨眼:“怎么你朋友家的亲戚回来,你也要去露面?”
朋友家的亲戚,在她看来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对方回来自己要出面?不懂。
但是他说的是他关系特别好的发小,徐相悦没有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发小之间都这样。
“小禾家……情况比较特殊。”闻度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关家的事。
徐相悦从他脸上犹豫不定的神色品出了他内心的挣扎,笑笑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毕竟是你朋友的私事,我确实不方便知道。”
脸上神色温和,闻度看不太出她的真实想法,心却突突直跳,有些慌得厉害。
他想了想,关家的事本来也不算秘密,状元巷很多人家都知道的,再说……
她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既然如此,早点知道也没什么。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有点复杂。”闻度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她有个亲哥,早年间四岁左右的时候丢了,家里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到,这两天……”
他顿了顿,又改口:“最近几个月,有人到家里附近打听过消息,但是我当时也只是听说,也没怎么在意,倒是今天上午,我们邻居、就是我们小学时候的老师,他来找我,说好像是她家那个走丢的孩子回来寻亲了。”
徐相悦听得一愣一愣的:“……嘎?”
闻度冲她点点头:“对方拿了照片来的,跟小禾小时候长得特别像,加上他们好像通过什么渠道确定了要找的就是关家,所以约好了明天见个面,看看是什么情况,顺利的话应该会做个亲子鉴定。”
“那孩子这么多年在外面,过得好么?”徐相悦听着忍不住停了筷子,关切的问道。
难怪他之前会提醒那对小姐妹,小心孩子会走丢的风险,还说身边有现成的例子,原来就是他朋友。
闻度失笑:“应该还可以,来找人时一开始出面的都是他助理,说明应该是事业有成了,过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好出一截。”
说着将那碟椒盐鱿鱼须和她面前的凉拌黄瓜调换了一下位置,继续道:“收养他的人是一对大学老师,他们也是丢了孩子,那边的消息说是那个孩子现在就在容城,所以他这趟既是为自己寻亲,也是为养父母寻亲。”
徐相悦听了忍不住眼睛都睁大了,“这也太阴差阳错了吧?”
“是啊,谁能想到呢。”闻度耸耸肩,感慨的唉一声。
徐相悦这时把那碟椒盐鱿鱼须又给他推回来了,他便忙问道:“吃饱了?”
徐相悦点点头,嗯了声。
她撑着腮往旁边看,视线在一众热闹的食客身上逡巡,听到隔壁桌在大声聊天,说什么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聚,看样子是同学聚会。
有个人就说,家里生意忙嘛,根本没时间往外走,云云。
徐相悦听到这里,扭头对闻度道:“我有个同学,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我们以前还开玩笑说他以后不用愁,没有经济压力,但没想到一毕业,他就回去接手做生意了。”
“家里还是做畜牧业相关的,在内蒙,我们家每年到快过年的时候,就跟他买一整只羊,我家一半,我妈家一半,炖汤烤肉都特别好吃。”
说起这些她就笑眯眯的,眼睛都有些眯起来了。
闻度听了就笑:“这么巧,我有个朋友,家里是宁夏的,我还拜托他帮我代购过滩羊,下次要不……我们换着吃吃?”
“好呀。”徐相悦应了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闻度见状就说:“我马上吃完,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不着急,你快点吃。”她习惯性的促狭起来。
闻度被她逗得好笑,一句话也不说,只一味低头猛吃。
没两分钟就将剩粥剩菜吃完了,一边擦嘴一边叫人来结账,然后问她:“这个速度您满意吗?”
“很满意,再接再厉。”徐相悦抿着嘴笑,还眨眨眼。
闻度失笑,起身时见她不忘拿剩下的半盒纸巾,便顺手帮她提起包,转身就往外走。
徐相悦愣了一下,伸手想拿回自己的包,没拿到,只好赶紧追上去。
一路走到了店门外,往停车场方向走的时候,闻度忽然停下脚步,她刚要伸手拿自己的包,就听他问了句:“我送你回去吧?”
“……啊?”徐相悦一愣,随即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吧,我们都开车来的,你送我回去,是你的车留在这儿过夜,还是我的车在这儿过夜?过夜费很贵的。”
闻度立刻说:“我的留在这儿……”
“你先把我的包还给我。”没等他说完,就被徐相悦突然打断,“包先给我。”
她伸了手,闻度便将包递了过去,还特地将包的提手挂到她的手掌上。
等包拿到手了,徐相悦才一口拒绝他的提议:“不,太麻烦了,自己回自己的吧,又不是不会开车,谁也没喝酒。”
闻度当场就无语了,“……合着你先要包,就是怕我扣了你的包威胁你?”
“我没有啊,你别冤枉我。”徐相悦拒不承认,说她绝对没有这么想。
但要是她眼睛不眨这么快他就信了。
闻度静静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无语让徐相悦有一些心虚,说到最后抿了抿唇,就这么和他四目相对着。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凝滞起来,连本就不多的夜风都消失,徐相悦在这样的气氛里逐渐变得局促,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办了。
最后还是闻度先打破的僵局,问道:“下一次呢?下一次可不
可以?”
一个男人,如此执着于问你,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相悦不是傻子,用不着他将话完全说成大白话,接着摆到台面上才能听懂。
她固然可以装傻,但又觉得这没必要。
因为她没有太多享受暧昧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有些麻爪,犹豫不决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
但是……
如果她永远都不踏出第一步,就不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对吧?
何况对着闻度期待的目光,她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她抿着嘴点了点头,“好吧,下一次,下次你送我。”
闻度觉得这真是自己最近几天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动听到他下意识的回了句:“谢谢。”
徐相悦眨眨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转身从自己的车里拿下来两个纸袋,递给她,说是给她带的可颂和蛋糕。
她接过去,突然就忍不住唉了一声。
你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哪里好意思拒绝嘛。
徐相悦道了声谢,又客气道:“劳你费心了。”
“还好。”闻度笑着应道,看她拉开车门,将东西放进去以后准备上车,突然问了句,“我听说,在医生眼里病人是不分男女的,阿悦,你现在……有把我当男的吗?”
徐相悦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表情变了好几下,先是奇怪,接着是无语,最后变成哭笑不得。
“我要是没把你当男的,为什么要拒绝你送我?”
说完矮身坐进了车里,车门嘭的一关,接着车灯闪了两下。
闻度意会,侧身让开,看着她的车退出停车位后转了个方向,直接扬长而去,很快就没入黑暗里远去了。
他独自站在路灯下出了半天神,才猛然反应过来。
想笑又要忍着,忍着又觉得难受,他侧头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有些扭曲的脸,忍不住一囧,下意识就低头。
“嘿嘿。”
—————
周日是谢温玉的生日,是一个特别好特别晒的大晴天,徐相悦早上起来刚把窗帘拉开,就被阳光刺得眼睛一眯。
她捂着眼在窗边晒了一会儿太阳,听见手机铃声响起,这才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卫生间走。
打电话过来的是沈月容,嗷嗷叫着问她:“姐!我最亲爱的二姐!你什么时候过来啊,帮我在楼下便利店带个雪糕呗!”
徐相悦无语:“……你家里没雪糕吗?”
“老爸偷吃完了。”沈月容回答道,一副幸灾乐祸告状的语气,“他被老妈骂得好惨,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徐相悦啧了声,真是绝了,这小棉袄漏风成这样。
真不愧是我妹啊,亲生的,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亲生的。
“行吧,你要什么口味的?”她懒洋洋的应道,挤了点牙膏出来准备刷牙。
“要八喜的香草口味。”沈月容说完还给她mua了一个,腻腻歪歪的跟她说,“爱你哟。”
徐相悦嫌弃的噫了声,“行了,我要刷牙了,就这样吧。”
电话刚挂断,就收到她发过来的红包,不但是个520的,还发语音说:“钱在这里,爱也在你这里~”
徐相悦:“???”
徐相悦:“……”
她叼着牙刷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说真是好家伙,这么会肉麻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后得骗多少小男生!
不过现在她这个姐姐就先让她骗骗好了,徐相悦毫不客气的收了红包,她是知道这小孩零花钱多的。
刚洗漱完,就收到下一条消息,是闻度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几盆蓝雪花开得正好,一簇簇的在绿叶的陪衬里,好看得很。
闻度还说:【等天气凉一点,我再去买几棵苗,拿回家在墙根种一排,地栽应该长势会更好,到时候也让你看看。】
徐相悦心说你家的花关我什么事,我才不看。
但回复的却是:【听说蓝雪是开花机器,花期又长,家里一直是这个颜色,会不会太单调了?】
闻度见她回复得这么快,立刻就回了她一个早安的表情包。
徐相悦还没回复,就先听到空气炸锅发出叮的一声,提醒她东西加热好了。
她放下手机,将热好的可颂拿出来,用餐刀划开一道口子,放在一旁备用。
接着拿出小铁锅,快速煎了个荷包蛋和一片午餐肉,和洗干净的生菜叶子一起组装进可颂里,再从冰箱里拿一瓶鲜奶,这就算一顿早饭了。
她将可颂三明治放进盘子里,觉得还缺点什么,去冰箱看了一圈,意识到是缺点水果,正好还有前天刚买的蓝莓,洗一把放进盘子里。
这样看起来居然还挺不赖,徐相悦满意了,也就休息日有精力这么吃,放在工作日,她只会洗漱完就火急火燎出门去上班。
闻度送的可颂确实很好吃,外皮薄而酥脆,内部软而湿润,黄油的香味超浓,光是闻着都觉得幸福。
她边吃早饭边用听书功能听文献,等吃完了才想起来跟闻度说一声,拿过手机一看,他在她说花园都是蓝雪花一个颜色会不会太单调之后没多久,就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视频的封面是隔着窗的蓝天白云,隐约可见别家小楼的屋顶,徐相悦有些好奇,点了进了。
“不会只有一个颜色的,我现在在书房,带你将就看一眼楼下的小花园吧。”
视频一开始就传来闻度的声音,接着是他推开窗户,镜头视角往下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变得清晰,是从半空中俯瞰的小花园,地栽的月季正开得热闹,粉的黄的紫的白的,花团锦簇生意盎然。
还有其他的花,但徐相悦不大认得,只认出了万年青的盆栽,其他的绿植因为离得远点,她更加认不出来,总之小花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看上去养护打理得非常好。
闻度指着一处墙根,说:“我打算到时候在那里修一个半人高的花圃,把蓝雪种进去,等它长起来,爆花的时候就有一面蓝雪花墙了,拍照肯定很出片。”
还说:“我也不太会形容,你想象一下你站在那儿。”
“好,就这样,我得去接老师一块儿去朋友那儿了,到时候再跟你聊。”
视频到这儿就结束了,很短,一分钟左右,徐相悦看完眨眨眼。
我不想,我为什么要想,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她现在真的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了,全方位怀疑闻度,包括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但脑子不听使唤她也没办法。过几天就好了,她悻悻想着,抬手将瓶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给闻度回了信息,告诉他可颂很好吃,谢谢他,然后起身去洗盘子。
等收拾好出门,徐相悦也没有直接去沈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商场,去给谢温玉买礼物,顺便订蛋糕。
在卖珍珠的专柜拿了一条项链,很普通的路路通款式,一颗大的真多麻,一颗小的akoya天女,光泽度很好,珠光像绸缎一样引人注目,好看当然是好看,但同样好看的还有它们的价格。
从专柜出来,她去订蛋糕,店里说今天订单少,只要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取,她决定去附近吃个午饭,顺便逛逛。
逛的时候看到一家卖各种联名周边的连锁店,科室里搞二次元的学生说这种店叫谷店,买周边叫吃谷,徐相悦站在店门口看了看,行吧,沈月容那个小孩应该会喜欢,遂进去采购一套某热门动漫的盲盒。
结账的时候发现商标居然是FunnyToys,忍不住眨眨眼,闻度上次给她拿的那一袋玩偶,是不是也是这个牌子的?嗐,忘了给小孩也留一个了。
下次一定。她结完账,继续在附近溜达,直到时间差不多了,转回到蛋糕店,另外挑了二十来个纸杯蛋糕,让店员帮她打
包好。
接下来便是直奔谢温玉如今的工作单位。
谢温玉以前在学校三附院的乳甲外科,两年前一到退休年龄就办了退休,单位领导也挽留过,说以谢主任你的医疗技术和学术成就,专家门诊、特殊津贴我们都会安排的,希望你能接受返聘。
但谢温玉一口拒绝了,理由是她需要更多空闲的时间,因为小女儿马上就青春期最难搞的时候了,当家长的就要斗智斗勇了,她很紧张。
因为徐相悦的青春期正是她最忙碌的时候,科室管理、课题进展、学术会议、门诊和手术,这些工作内容将她的生活挤占得满满的,每天睁眼就是上班,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去手术室的路上,周末总是出差,她完全无法顾及徐相悦。
她有什么青春期的烦恼,来月经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对身体发育有没有好奇,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有没有男孩子悄悄给她递情书,喜欢哪门功课哪位老师,平时除了学习还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诸如此类,谢温玉完全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徐相悦已经长大了。
谢温玉跟徐相悦说过,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回学校开会,顺道去看她,她正好在连教授的实验室帮忙,她站在实验室门口,从小窗口往里看,看见她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拿着一把移液枪,挺直的背影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纤瘦弱小,她突然就觉得害怕。
所以她不能再错过沈月容的成长了。
但她也不可能完全赋闲,她不是能当全职妈妈的人,所以从三附院退休后,受聘进了当时新开的归云医院,每周只有工作日的专家门诊,高端私立医院的病人也少,基本到点就能下班,工资是退休前的双倍还多。
更大的好处,是一直跟着她治疗的部分患者也跟了过来,她有更多的时间和她们好好聊聊病情,开解和安抚她们,要知道,这些老病人,十个有六个是乳腺癌的。
至于为什么今天周末她也上班,是因为她被暑假在家的沈月容搞烦了,主动要求加班的。
所以有时候徐相悦也会吐槽,他们这些大人老是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着我爱你会为你做什么都行,实际执行起来,只打八折都算顶不错的了。
徐相悦看着眼前风格大气简约的建筑,据说是书法大师亲笔题写的“归云医院”四个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比起公立医院的喧闹忙碌,这里真的很安静,刚进门诊楼一楼大门,就立刻有导诊护士轻声细语的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是否有预约。
在知道她是谢主任的女儿后,热情的给她指了电梯,还笑着说了句:“是因为谢主任生日,特地来接她下班的吧?”
徐相悦一愣:“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她说的?”
“没有啊。”对方笑嘻嘻的解释,“我们OA系统里面都有记录的呀,每个职工的生日,到时间会自动提醒大家的哦。”
“……啊?提醒之后呢?”徐相悦眨眨眼,搞不懂这种提醒有什么作用,大家给过生日的人说生日快乐?
“寿星会在生日当天收到集团特别准备的小礼物和鲜花哦,毕竟——”对方说着高举双手,“Wearefamily!”
说完主动笑场,和旁边的同事哈哈笑成一团。
徐相悦:“……”
这就是私立医院的人文关怀吗?主打一个公司是我家,所以要给员工营造家一般的温暖?
她从盒子里拿了几个小蛋糕分给她们,这才提着东西上楼,到了外科那一层,先看到的就是像星级酒店下午茶餐厅一样的等候区,地毯沙发和热饮,书籍平板和美甲,绝对不让病人的等候时间变得无聊。
一路到了挂着谢温玉名牌的诊室门口,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她的助理就来开门了。
对方倒是认得她,打了声招呼,徐相悦跟对方寒暄一句,探头朝里面笑眯眯的喊了声:“谢主任,我来啦。”
谢温玉正在给病人分析她的检查结果,闻声顿住,抬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来了就去休息室坐会儿,没见我还有病人呢,别淘气。”
说完跟病人解释:“我女儿,过来等我下班一起回去吃饭的。”
“今天您生日,是该贺一下的。”病人笑得很和气,还跟徐相悦打了个招呼。
徐相悦将带来的小蛋糕交给医师助理,钻进一旁的休息室,休息室很小,但五脏俱全,床、书桌、衣柜还有卫生间,配的家电也很齐全,她在冰箱里找到冰镇的饮料,挑了瓶苏打水,一边喝一边玩手机。
她跟夏知年他们在私人小群里聊天,说起在归云医院的见闻:【你说我们要是毕业了就来这儿,是不是早就发财了?】
夏知年流口水:【真的吗?!我行李箱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汪清秋则是让他们少做梦:【首先,你们要能进到归云这么完善的高端私立医疗机构;其次,私立医院有一个弊端,技术都掌握在主任手里,下级医生就是管床,你能学到的东西比在公立医院少,进修的机会也少;最后,现在医改以后,私立医院也被管得很厉害,日子未必有以前好过,但归云这种足够高端的应该还行,这是患者的经济条件和医院背后的资本能量决定的。】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首先你要有资本进到一个足够好的私立医院,以什么身份进去,也很关键。
夏知年:【看来只能等我成为夏主任以后才能去享受躺平的快乐了,行李箱收起来了:)】
汪清秋跟徐相悦开玩笑:【你要抱好谢主任这条大腿,以后我们能不能躺平,就靠你了。】
网上的笑话说,“好的工作就像艾滋,只有三种传播方式,血液、母婴和性”,真是形象得要死。
徐相悦失笑着回了个一定努力的表情包,看见闻度发来了信息,便退出群聊去查看。
闻度:【刺激,这个亲戚是真的[笑哭]】
闻度:【小禾跟对方下半张脸好像,和她爸更一个饼印似的,说不是亲生的根本没人信,看来亲子鉴定就是个过场了[笑哭]】
尽管已经知道前情,但徐相悦还是不由得惊讶。
竟然真的找到了,竟然真的能找到,这可是二三十年啊,这条回家的路真的太漫长了,想必也充满了坎坷。
如果他一直在原生家庭长大,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有不一样的成就?谁也不知道。
闻度的信息接着又过来了:【可惜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看不到了,如果能再早几年就好了,老人不会带着遗憾走。】
接着又是:【嗐,不过这都是我瞎想,现在能回来已经不错了。】
徐相悦有些疑惑,老人走是因为年纪大了,那他朋友的父母呢?生病吗?
闻度解释了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孩子丢了以后,关夏禾的父母一面四处寻找打听,一面又去了偏远地区支教,大概是想着孩子如果被卖了,很可能会卖到偏远的地方去,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夫妻俩在当地遇到了一场泥石流,就这么没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徐相悦想到这句话,忍不住叹口气。
但无论如何:【能回来就是好事,恭喜。】
闻度:【同喜,祝阿姨生日快乐[憨笑][玫瑰]】
徐相悦刚回了一句好,就听到敲门声响起,谢温玉在外面喊她:“阿悦快出来,我们准备回家了。”
她一愣,看一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忍不住眨眨眼,她和闻度居然聊了这
么久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二合一)她觉得自己可能……
徐相悦和谢温玉回到她和沈济开位于容江边某高档小区的家,已经过了傍晚五点半。
太阳刚西斜,日光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热量,体感比中午时还要热,金黄的光线将人体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歪斜的影子,闷热的空气落到皮肤上就变成了黏腻的触感。
徐相悦想起沈月容要吃的雪糕,忙跟谢温玉说:“咱们去一趟便利店,容容要吃雪糕。”
谢温玉一愣,旋即眉头一皱:“她要吃雪糕怎么不叫个外卖,或者下楼买一下多快,怎么还让你给她买?真是不像话,越来越懒了。”
“天气热她不想出门呗。”徐相悦笑笑,“她还给我发了520的红包呢,看在红包的份上,我跑个腿怎么啦。”
“你少惯着她,次数多了,她就当是你应该做的了,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吧?”谢温玉一面说着话,一面和她一起往便利店走。
徐相悦笑着嗯了声,安慰她说:“不用这么紧张,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有信心。”
谢温玉扭头看她一眼,嘀咕道:“这怎么好说得准。”
徐相悦看着阳光穿过树影落在地面上的光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像沈月容这么大的时候。
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她读书早,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已经准备升初三,叶晴光则是刚中考结束,老太太那时候还上班,没空管她,给她们俩都报了补习班,她去提前上初三的课,叶晴光去学国画。
中午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吃午饭,吃完饭就到处乱逛,大多是在商场蹭空调,等到差不多下午两点,又回补习班去。
傍晚放学,她们骑着自行车迎着夕阳回家,那时候的阳光似乎比现在的要温和些,褪去正午时那种灼烧得皮肤发痛的暴烈锋芒,像是被融化了的蜜糖,给万物轮廓上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边。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连尘埃都像是镀了金边,吹过她们的衣摆和头发,有一天叶晴光突然跟她说:“阿悦,你知道吗,你刚才蹬自行车的时候,背后好像长了翅膀。”
那是日光赐予她的半透明的翅膀。
那个时候的阳光,就像是一首关于夏天的诗歌到了末尾,慵懒又悠闲。
那时候她们的父母都在做什么呢?
沈月容和徐相亭差不多要出生了,谢温玉和章澜缨都是妥妥的高龄产妇,各自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自然也根本顾不上她们。
那个夏天只有她们啊,也幸好是她们,以至于后来想起那一年暑假,分明是被忽略了的,却并没有觉得孤单。
便利店里空调开得很足,也很安静,徐相悦进门直奔冰柜,找沈月容要的雪糕时发现有新品,她顺手给自己也拿了一个。
结账时谢温玉拉住她,自己结了账,美名其曰:“她妈还活着呢,还用不着啃姐姐。”
徐相悦哭笑不得,但也没说什么。
上楼的路上母女俩一人一个雪糕吃着,说着单位里的闲话,刚进门,徐相悦就被飞奔过来的沈月容抱住了。
“我雪糕嘞?有没有啊,姐你不会忘了吧?”她急吼吼的左看右看,又好奇,“你吃的这个是什么口味的?怎么没见过,新品吗?”
徐相悦一边点头,一边把那袋子雪糕递给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温玉就说:“便利店就在楼下,你怎么不自己下楼去买?”
“好晒诶,要走好几分钟呢。”小姑娘噘嘴,“而且我也没想到姐姐要先去订蛋糕嘛,我买了,她要是也买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吃好多?到时候妈你又要不高兴了。”
徐相悦忍俊不禁,这一听就是歪理,真是辛苦她了。
“合着错的是我咯?”谢温玉拧住她的耳朵,“你不会给你姐打电话说一声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跟你爸一样,想多吃雪糕是不是?吃雪糕的时候就不说怕胖了?”
沈月容挣脱她的手,提着雪糕笑嘻嘻的跑了,穿着围裙的沈济开从厨房套头,笑眯眯的跟徐相悦打了声招呼。
今年谢温玉生日没出去吃饭,就是因为他说要亲自下厨给她们做一顿大餐。
徐相悦诶了声,走到厨房门口问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有啊。”沈济开笑眯眯道,“你去帮我检查一下容容今日份的作业,她说写完了,但我还没看过呢。”
徐相悦哦了声,转身叫沈月容:“把你作业拿过来让我品鉴一下!”
等看到她的物理作业,刚翻开,就立刻合上了,摇摇头表示看不懂。
沈月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啊?姐你以前不是学理科的吗?怎么可能不会做初中的题,我不信!”
前几天她还听老妈说呢,说以后她就要学九门功课,比她姐姐她们读书的时候大文大理的压力还要大,要是不努力,别说重点大学了,二本都够呛。
她立刻就问什么是大文大理,等听说选文选理就只要考六门的时候,简直羡慕坏了,还问她姐是理科还是文科。
“你姐学临床的,临床只招理科生,你要向你姐学习,她以前都是年级第一的,每一次考试都是。”
这话从小听到大,沈月容耳朵长茧子的同时,她姐学霸的光辉形象已经在她心里牢牢扎根,要是跟她说拜拜你姐肯定能考年级第一,她真的会信的。
结果现在徐相悦跟她说,她不会做初中物理题,沈月容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可能!我不信!”她扑过来,抓着徐相悦的胳膊就开始摇晃,“我不管你是谁,立刻从我姐身上下来!立刻!马上!”
徐相悦:“……”
她无语极了,任由她摇晃了一会儿,才挣脱她的胳膊,哎呀一声,往旁边一倒。
“真的不会,我不骗你,以前我会,现在真的看不懂了。”她强调道,“现在对于我来说,加减以外的计算都算超纲,真的,不信你去问妈,我们学医的都这样。”
沈月容:“???”
“我不信!”她一脸崩溃的往谢温玉的更衣室跑,“妈!妈!我姐说她看不懂初中物理,还说学医的都这样,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小朋友的天都要塌了,徐相悦看得简直快要笑发财了。
吵吵闹闹的,没过多久就准备吃饭了,这时外面天刚黑,桌上摆满碗碟,整整十二道菜,高脚杯在灯光下反射着幽亮的光。
“吃饭啦!”沈济开催着又重新黏上徐相悦的沈月容,“容容快和姐姐去洗手。”
“来来来,寿星先许愿。”沈济开将徐相悦带过来的蛋糕端了过来,还夸了句这蛋糕看着真漂亮。
其实就是普通的水果蛋糕,徐相悦笑着帮忙将蜡烛插上,点燃后沈月容跑去关灯,喊着:“妈!你今年的愿望是不是希望可以带我去迪士尼?”
谢温玉呵呵笑了声:“我的愿望是下学期你能考第一。”
小孩姐一本正经回道:“不要许这种一听就实现不了的愿望,不然菩萨会说要不你还是让我保佑世界和平吧。”
“好吧。”谢温玉双手合十,说,“我希望我的爱人和孩子都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特别是阿悦,不要遇到医闹,每一个病人都是通情知礼人,要多中论文,多拿课题,顺利聘上主治。”
徐相悦听得一愣:“你生日啊,怎么愿望都是我的?”
“这就是我的愿望啊,只不过刚好和你有关系而已。”谢温玉笑眯眯的吹了蜡烛。
沈月容好紧张,“可是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不会的,说得大声菩萨才会听见。”谢温玉说了句,催她,“快去开灯,吃饭了。”
“顺便帮我把沙发那里的白色袋子拿过来,是给妈的生日礼物。”徐相悦补充了一句。
小朋友精力旺盛,跑来跑去只觉得有趣,东西拎来了她比谢温玉还兴奋,等看到项链,又哇哇一顿叫,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听得徐相悦都开始膨胀了,天呐,我的眼光真的太好了,还得是我会买!
沈济开送的当然也是首饰,但比起徐相悦送的,当然要贵重许多,手链用了十七颗大小匀称的蓝宝石,因为今年是谢温玉五十七岁的生日。
谢温玉一边将礼物都小心收好,一边笑眯眯的开玩笑:“再过两年我就六十大寿了,你们好好想想送我什么哈。”
徐相悦心想那还早着呢 ,再说呗,结果等到开始吃饭了,谢温玉就有意无意的打听起她的感情生活来。
还说:“我记得卫健委的梁主任,他儿子就在你们单位,内分泌科的,应该没比你高几届,你们熟吗?”
徐相悦微微一愣,内分泌科的,姓梁的,跟她差不多岁数的……
“梁槐景啊?”她有些惊讶的猜测道。
“应该是,你们关系怎么样?”谢温玉问道。
徐相悦说一般,然后看她一眼,反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就是你们年纪相仿,又在一个单位,早就认识了,我听说他儿子还没结婚呢,你们有没有可能……啊?”谢温玉说着抬抬下巴,“要是你愿意,我找时间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徐相悦听得满头黑线,“首先,你也说了,我们早就认识的,要是能有什么,还用等到今天?其次,人家是没结婚,但人家有女朋友呀,他女朋友还是我同学呢,你想让我去撬人家墙角啊?这对吗?”
啊这……
谢温玉立刻打住:“那算了,再说吧,你还小呢,这事不用着急。”
徐相悦抿着嘴唇耸耸肩,好耶,应付这事超简单的。
但她才刚松口气,啃着鸡翅的沈月容就忽然开腔了,“老妈你太操心啦,我姐说不定早就有男朋友了,上次我们去玩那个哥哥就还挺好的。”
徐相悦面上的浅笑顿时一僵:“……”好家伙,真没想到拆我台的竟然是你!
桌上两个大人倒是都愣了一下,看一眼徐相悦,沈济开果断选择套亲女儿的话:“上次是儿童节的时候吗?两位姐姐带你们去找别人玩了?”
“那没有,是我们在游乐场碰见的,我和徐相亭一开始还以为是二姐的男朋友呢。”沈月容啃着鸡翅,嘴上一点不把门,竹筒倒豆子的将那天碰见闻度的事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俩大人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还“然后呢”,“后来怎么样”,“这样啊”,“是么”,十足十的捧哏。
徐相悦在一旁听得十分无语,只能埋头吃菜,别一会儿没心情也没时间吃了。
好半晌,沈月容终于讲完了,谢温玉才转头看她,见她一脸没事人似的,就诶一声:“阿悦啊。”
徐相悦抬头,嘴角抽了一下:“有话直接问,事先声明,我们只是同学,至少到今天为止都是。”
谢温玉眨眨眼,笑笑温声道:“别这么紧张,妈妈就是想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呀?”
“高中啊,高二高三都一个班。”徐相悦回答道。
谢温玉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下去,徐相悦高中的时候,沈月容才两三岁,可能是因为生的时候她年纪上来了,沈月容出生以后身体不是特别好,五岁以前都三天两头生点小病,她的精力一分为二,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小女儿,几乎是刚回过神,徐相悦就高考要报志愿了。
所以她对徐相悦高中的生活知之甚少,想问也不知道怎么问,总觉得亏心。
半晌才问了句:“那你们现在……玩得还可以?”
顿了顿又说:“听容容说的,他应该喜欢小孩,也很会带小孩,是做什么工作的?”
“个体户,家里开了个书店,他自己是儿童文学作家,出版过很多书的,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手机阅读软件上就有。”徐相悦实话实说。
谢温玉连忙应好,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还不错,他空闲时间很多……嗯,双医家庭还是太忙了,我觉得你找个干别的工作的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你……”
她停了下来,但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沈月容和沈济开父女俩低头吃饭,坚决不掺和母女俩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徐相悦倒很坦诚:“确实有点这个意向,倒是……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谈恋爱。”
谢温玉闻言松口气,这也行,算是好进展,有想法就行。
她笑笑,道:“想就做嘛,你不先踏出第一步,怎么知道后面是什么样的?大不了发现不合适就分好了,谈恋爱分手而已,多大点事,又不是分一次手就人生失败了。”
“说句再难听点的……”她顿了顿,看一眼徐相悦,见她歪头听得认真,又不由得失笑,“别说只是失恋,你就算怀孕了,甚至闪婚闪离还带孩,都不算什么,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们有年轻的女同事很时髦也很想得通的,没有结婚,去国外弄了个孩子,单身生育。”
徐相悦惊讶:“她家里人也同意吗?”
“同意啊,反正催小孩结婚,本来就是担心她年纪大了不好生,或者以后年纪大了没个依靠,那现在直接一步到位,也不差。”谢温玉鼓励她,“大胆点,想谈恋爱就去谈好了,挑你喜欢的谈,我们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的,是个正经人就行。”
沈济开听到这里,很严肃的插了句:“黄毛不行哈。”
徐相悦:“……”
沈月容却不同意:“不要,以后我养姐姐,谈什么恋爱呀,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老妈你自己说的!”
完啦,有人要挨骂了,徐相悦立刻看天花板。
聊得还算可以,徐相悦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吹着车窗外涌进来的风,突然间就想通了。
与其设想以后会不会怎么样,还不如见步走步,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想得越多,就越不敢开始。
所以当收到闻度的信息,说收到两张某场新上映的电影的点映赠票,想和她一起去看的时候,她看看时间恰好是非值班日,干脆就直接答应了。
闻度没有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捂在胸前,在床上打了个滚,再将手机拿起来看一眼。
都快要看到了,他又立刻把手机按下去,紧紧闭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睁开眼,小心翼翼看向再次举起的手机屏幕。
徐相悦:【好啊。】
屏幕上的两个字那么普通,又那么特别,在这一刻,它们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巨大的喜悦浪潮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像是冲浪的人,被海浪推至顶峰时,忍不住从胸腔发出一声:“芜湖~”
—————
晚上九点四十分,时间已经不算早,小区停车场的车位已经满了大半,很安静,冷白的LED灯光投在车身上,有种莫名的孤寂。
但也可以是宁静,徐相悦像往常一样,泊好车后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将座椅往后调了调,靠在座椅里开始发呆。
车窗开着,可以闻到停车场那种独有的味道,淡淡的汽油味和橡胶味,地上是湿的,应该是物业来洒水降过温,所以还有一股很淡的潮湿的混凝土气息。
她的左边停着一辆SUV,是五楼的邻居的新车,他家今年生了二胎,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空间大一点的车。
右边是一辆酒红色的宝马,是住在顶楼的一个小姑娘的,原色不是这个,是她看腻了新换的,徐相悦当时还以为她的停车位被别人占了。
她回复了闻度的信息之后一直没看到他的回复,但她总觉得他是会回复的,只是
迟迟没来。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顶头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以为他马上就会发信息过来,结果闪了两下又不见了,这样的情况先后出现了三四次,她看得一头雾水,索性就不看了。
她盯着不远处的消防栓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下车回家。
脚步声在夜晚安静的停车场里出现了回声,她今天穿了一双五公分的粗跟鞋,走起路来嘚嘚作响,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等进了电梯,她才看到闻度回复的信息,一个抱着自己的左右来回摇晃的卡通人物,头顶着“嘿嘿”,看起来憨憨的。
她还没来得及笑,闻度又发过来一个表情包,大圣歪着头,咧着嘴笑不说,脸上还被P上了两团粉红,头顶还有一圈桃心和星星的贴纸,配上[嘻嘻]两个字。
紧接着第三个表情包又来了,张开双臂在改海边自信大步走的吗喽,这是[快乐的步伐]。
徐相悦:“……”你小子表情包这么多吗?偷了!
她哭笑不得的给他回信息:【能好好说话吗?不能的话我们改天再聊[炸弹]】
刚发过去,就看见一个表情包闪出来,下一秒又撤了回去。
徐相悦:“……”
闻度在另一头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好险好险,就差一点。
闻度:【阿姨生日过得怎么样?你现在是吃完饭回家了么[愉快]】
问得正正经经,好像刚才整活的那个人不是他。
徐相悦啧了声,回了个嗯,紧接着想起吃饭时谢温玉跟她说的事,突然有点想看看他的反应。
徐相悦:【吃饭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了一件事,她有个熟人的儿子是我同事,听说对方还没结婚,问我有没有意思发展一下。】
这条信息写到这里就发出去了,主要是信息写太长怕他没心思看,绝对不是故意的。
闻度本来还高兴得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觉得怎么样都不够宣泄自己内心此刻高涨的愉悦,手机一震动,立刻便笑眯了眼去看。
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条信息。
什么玩意儿?谁的儿子?你哪个同事?发展什么???
我不准!听到没有!我不准!!!
几乎是在一秒之间,闻度原本荡漾的一颗心化身尖叫鸡,将室内原本快活的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被焦灼、忧虑、郁闷、沮丧等等负面情绪替代。
闻度当然想说不可以,但他也知道,他其实没什么资格说不可以。
笑死,你会因为暧昧对象不高兴,就不做某件事吗?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于是他变得更沮丧了,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打开键盘看着每一个字母都认识,但就是组织不起他内心想表达的语言。
徐相悦等啊等,好久没见他的动静,忍不住纠结是继续把话说完,还是就这么装傻,话题就此打住,给他留一个悬念……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的表情包用不出去怎么办?!
一直纠结到回到家门口,隔壁邻居的门咔哒一声打开,她看见一只萨摩耶从里面蹿出来,摇头摆尾霸占着门口,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嘴巴咧成笑嘻嘻的样子。
徐相悦不养小动物,但不妨碍她觉得毛茸茸可爱,忍不住朝它笑笑。
笑完才觉得不对劲,诶?对门什么时候养了狗?
正感到疑惑,就听见一道男声:“你快递取件码发给我,我顺便拿上来。”
徐相悦一愣,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但是,对门不是只住了她女邻居一个人吗?哪儿来的男人?
啊?不是吧,这才几天没见对方,对门就换户主了?
她立马抬头好奇的去看,想瞅瞅新邻居长什么样,结果等她看清对方的正脸,顿时狠狠一愣。
“江医生?”
好家伙,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同事啊?徐相悦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到,这也太巧了。
江医生看见她也是一愣:“……徐医生也住这边么?这么巧。”
徐相悦一边应是,一边好奇的往对方身后张望,“江医生是这两天搬过来的?那原来住这儿的齐小姐……”
话没说完,就见江医生身后探出来一张徐相悦熟悉的脸,对方笑着跟她打招呼:“徐医生晚上好。”
徐相悦诶了声,眨眨眼。
哦?房子没有易主诶,那……
“江医生和齐小姐这是?”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哥。”
“我女朋友。”
徐相悦:“???”
你们是还没对外统一口径吗?还是说,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昵称?
徐相悦不太懂,也觉得自己不太好问,毕竟江医生才来单位不太久,他们又分属不同科室,只能说是同单位的打过几次交道的普通同事,对于对方的私事确实不该过多打听。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错愕怔愣的模样太像疑惑,又或者齐小姐另有想法,在瞬间的尴尬之后,立刻便解释道:“他妈妈真是我妈。”
徐相悦回过神,哦哦两声,看了眼江医生的脸色,觉得不太对劲,突然就有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于是抿着唇微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说了句:“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到了什么瓜,但不太确定。
所以这事也不好跟夏知年他们说,但确实又有点想说,于是她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接着就发现,磨磨蹭蹭的闻度终于发了新信息过来:【你应该没有这个想法吧?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同事,本来就认识,经常见面,对吧……如果有这个意思,应该早就在一起了,既然没有,那就是没这个意思,对吧?】
意思来意思去,徐相悦觉得他啰嗦得仿佛是语无伦次,一时哭笑不得,想吐槽他颠三倒四吧,又觉得那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他简直不要太合适。
她叹口气,放弃了捉弄他的原计划,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接着:【何止,其实人家有女朋友的,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看我朋友圈,和开面包店的同学碰到,你还给我们画了画的?那个同学就是他的女朋友。】
徐相悦:【我妈说得太迟咯[偷笑]】
没错,她的重点是这个,绝对不是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跟他聊邻居的八卦!
闻度看到她的解释,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接着将手机往旁边一丢——他现在手抖,根本打不了字。
但过了一会儿,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可能徐相悦是故意不把话说全,捉弄他的,虽然不十分确定,但仍旧觉得有些不甘心。
于是想来想去,还是给徐相悦发了个猫猫痛哭的表情包。
有心里郁闷的地方,也许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不管表达方式是直接还是委婉。
徐相悦看到有些惊讶,她当然不相信闻度是真的哭了,但被吓到,是完全有可能的。
也许形容得不够准确,但这种感觉确实很像是本来能得到一样东西却突然被宣告希望破灭,紧接着又有人告诉你,骗你的嘿嘿,你就说你会不会被吓到吧。
但她此刻心里毫无愧疚之情,只有成功捉弄到他的得意。
她一面在心里自我吐槽哎呀我真是一个坏女人,一面到处找合适的表情包回复给闻度。
最后找到一个金刚鹦鹉勾着头看向同伴并且说[啊?真的哭啦?]的,立刻发过去。
还别说,真挺适合闻度此刻的状态的,他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表情包,头一次发现徐相悦竟然是这么会促狭的人。
就在这时,徐相悦又发过来一条信息:【那我给你讲一件有意思的事吧?】
她甚至不需要闻度答应,就直接将刚才在门口遇到的事说完了,这次是真的一点关子都没卖。
虽然她没细说是她哪个同事,讲得也简单,就连猜测都是带着调侃的,但闻度还是看明白了,忍不住眨眨眼。
闻
度:【这要是真的,还真是无独有偶。】
这下轮到徐相悦震惊了,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闻度:【而且还是有两件事,其中一件还和你稍微沾点边。】
徐相悦更好奇了,又发了一遍放个耳朵的表情包。
但是一向很快就回复她信息的闻度,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能一句话都没打完吧?你们码字的不都触手怪?
鉴于自己刚才对闻度做过的事,徐相悦忍不住怀疑,这是他的报复。
这风水轮流转的速度真快,回旋镖这就来了。
徐相悦撇撇嘴,又等了一会儿,这人还是没动静,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但她现在真的要有事了。
得先去洗澡,她看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她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起身去收衣服,接着就去了浴室。
等她从浴室出来,再拿到手机,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在这一个小时里,闻度的心理活动几经变化,先是“我就等一会儿,她刚才吓唬我了,我稍微回敬一下不过分吧”,接着是“她到底有没有发现我是故意的”,再到“不是,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最后是“不会是生气了吧”……
一开始还只是赌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忐忑,甚至是惭愧。
说实话,这种行为还挺幼稚的,简直是小学生级别的报复行动,虽然他觉得成年人做也刚刚好,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
她也没多过分,他这样太小心眼了,谁会喜欢小心眼的人呢?
他想东想西,正当他纠结是先道歉呢,还是先道歉呢,就听见手机叮咚响了一下。
徐相悦直接发了语音信息过来,声音带着催促:“你的无独有偶还说不说啦?打字麻烦的话发语音行不行?要不明天再说吧,我得睡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打工人没有不痛恨周一的。
闻度听到这话就明白了,她之前不是因为生气才没回他信息,而是洗漱去了。
他抬头看一眼时间,确实已经有些晚了。
一时松了口气,忍不住说声幸好,接着又止不住叹气,好好好,看来担惊受怕、大起大落坐过山车的只有我:)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二合一)他真恨她是个木……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徐相悦既不读文献写论文,也没有看剧看综艺,早就应该睡了。
但今天她却缩在被窝里看闻度发过来的信息。
闻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禾那个哥哥,他爱人是他养妹,如果你对你邻居的猜测是真,那不就跟他们一样了?】
闻度:【第二件事就是,对方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据说是你们医院的某位医生,也是你的同事。】
闻度:【所以你说,这算不算无独有偶?是不是和你有那么一点沾边关系?】
虽然是有些牵强,但确实没毛病。
徐相悦看完一愣,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将他这几条信息重新读了一遍。
然后发出了“啊???”的疑惑声。
不是,这是不是巧合得太厉害了?认真的?
她立刻追问:【谁?哪个科室的?叫什么名字?】
还有:【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在一个户口本上他就是兄妹,怎么结的婚?不犯法吗???】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我真的会信的:)
闻度:【他上大学户口就迁出去了,后来彼此产生感情,为了以后打算,还和养父母解除了收养关系,最多被人议论几句,但从法律上来说,他们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具体是她的哪位同事,闻度说这倒没问,只知道和她同一个工作单位,说是:【知道的时候我们都很惊讶,一开始我也没反应过来,还是小鱼提醒我的。】
闻度:【你还记得小鱼吧?上次你在血液科见过的。】
徐相悦当然记得,这事也就是不久之前的,当时他朋友住院捐献骨髓,她还一起去探望过,还见到了闻度的发小之一祝余,闻度介绍她们认识的时候,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做成了什么大生意呢。
想起那天他笑得特别不值钱的样子,徐相悦就忍不住想笑。
后来捐骨髓的那位朋友,还跟她咨询过本院的皮肤科或者整形外科有没有哪位医生擅长看胎记,她才知道原来祝余的脖颈后面从小就长了一块胎记。
她询问过颜色和大小以后,根据自己的认识判断是鲜红斑痣,对于这个病,现在一般采用光动力疗法,注射光敏剂后照光,等到结痂脱落就好了,整个过程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
抱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徐相悦帮他们介绍了皮肤科的李娇主任,但后续她就不清楚了。
这会儿闻度提起,她便顺口多问一句:【她后来去皮肤科看了吗,李主任怎么说?】
闻度:【说到这个,我还忘了替他们转达对你的感谢,小鱼去看过了,不过因为天热对恢复不太有利,决定等过几个月天凉快了再去找主任做治疗。】
徐相悦想也是这样,不过她也觉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再多等这几个月了。】
大概是这事勾起了闻度对小时候的回忆,他干脆放弃了打字,直接给她发语音。
“小的时候,她因为这个胎记被周围的小孩笑话,说她是丑八怪,小孩很从众的,有一个人说她丑八怪,和那个人关系好的其他小孩也会跟着笑话她。”
“我和小禾跟小鱼玩得好,经常因为这事跟他们吵架,我跟你说,关小禾吵架超凶……”
以下省略对朋友的八百字蛐蛐。
“小鱼的名字叫祝余,余是多余的那个余,她爸妈都是偏心眼,特别是她那个妈,我经常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母亲这么不爱自己的女儿,重男轻女至极。”
“那两公婆对小鱼一点都不好,考上申城大学的时候,还试图阻止她去申城读书,是冯老师知道了,上门骂了他们一顿,才没有阻拦成功。”
“那些年小鱼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学习制作咖啡和面点、参加比赛需要的一切费用,都是她自己挣的……”
徐相悦重新躺回了被窝里,静静地听完了闻度发过来的全部语音,听他对他和关夏禾陪祝余一起踏上开往申城的火车时的形容:
“那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们不能抛下她坐飞机先走,坐火车要很久,但我们特别快乐,外面的景色特别漂亮,我们一直贴着窗往外看,还说等到了学校要怎么样怎么样。”
“后来我们一起坐飞机往返,还一起坐过游轮,阿悦,那是我们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被父母所爱的女孩子的前半生,她的人生其实是在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才开始徐徐展开的。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徐相悦觉得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对方经历过的困难和可能走过的沮丧绝望,除了一句还好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再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她感觉得更清楚的,是闻度语气里的骄傲和感慨,是他字里行间里对朋友的心疼。
一种陌生的不适感突然便从心底浮现,让她变得意兴阑珊。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是在这一刻,她脑海里真的出现了一个想法,哦,原来我对他来说不是最特别最重要的。
她甚至很笃定的想,如果问闻度,她和他的两位朋友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他一定很为难,要么沉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想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个问题真傻,先不说她和闻度的关系远不到能这么问的程度,就算是真的发生了,她也不需要他来救。
她会游泳的,每一个容医大的学生,都有一门体育必修课叫游泳,大二考试如果不及格就得补考,补考不及格就得重修,重修再不及格,就等着修不满必修学分被扣学位证吧。
学会的技能,拥有的能力,永远不会让她落入需要等待别人来搭救的境地。
只是在庆幸过后,还是会想起父母分别再婚,又传来怀孕喜讯的那一年,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再也不能独占爸爸妈妈了,那份完整的父爱母爱,从这时开始,就要分出去一块,甚至是一大块,给新的孩子。
她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属于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讨厌自己不是唯一被偏爱的那个,所以她从来就不是一开始便喜欢沈月容和徐相亭这对弟妹的。
是因为他们可爱,他们乖,他们会对她很好,听她的话,加上长大了,想开了,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但是闻度那里呢?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她看过漫画,知道他们是“铁三角”,他们是彼此生命里很重要的存在,而她才是那个后来的。
况且换做是她,自己的朋友终于从吃人的家庭挣脱出来,拥有了光明的未来,她只会比他更骄傲,更心疼。
叶晴光第一次接到插画的商单,第一次有作品拿奖,第一次出版插画集……每一次,她都很为她高兴和骄傲。
徐相悦想着想着就觉得头疼,闻度身边那样的圈子,她以后真的要融入进去吗?能融入进去吗?
如果这是一个有标准答案且不得不完成的课题就好了,那样她可以逼自己往前走,徐相悦叹气,畏难情绪第一次出现。
她没有再回复闻度的信息,而是给叶晴光打了个电话。
这个钟点叶晴光难得睡着,听到手机响却还是赶紧爬起来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上闪烁的徐相悦的名字,她既疑惑,又有些担忧。
“阿悦?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有些含混的声音,徐相悦有些赧然:“打扰你睡觉了是不是?”
“没事,平时我也不这么早睡。”叶晴光打了个哈欠,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徐相悦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明天我们一起去下馆子,怎么样?”
叶晴光感觉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好像情绪不是很好,但没有深问,只笑着应好,说:“带奶奶一起哦?我得提前跟她说好,省得她又早早跑去隔壁打麻将。”
徐相悦一听这个就忍不住叹气:“她不会觉得手抽筋吗?”
“当然不啦,他们活动很多的,每天除了打麻将,还会玩什么你画我猜啦打扑克啦之类,还会组织唱K和烧烤呢。”叶晴光说到这里就开始吐槽,“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了,我真怕他们运动量太大,给累伤了,你说这老年大学也真是的,放什么寒假啊,家长们都不用补课的吗?这样下去我们家家长落后别人了怎么办!”
徐相悦听了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安慰她:“快啦,再过一个多月,神兽就可以回笼了。”
这都七月快过半了,离开学也近了。
但叶晴光呻吟一声:“居然还有这——么——久!”
徐相悦嘿嘿笑了两声,对她连道辛苦,说明天请她们吃饭,想吃哪儿随便挑。
叶晴光笑着应好,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催她赶紧挂电话早点睡。
也许是和她聊了一会儿天情绪好了点,徐相悦觉得心里没那么闷了,也不再想和闻度有关的事,总算很快酝酿出睡意。
闻度对此一无所知,他还以为徐相悦后来没再回复信息是因为睡着了,也没放心上。
甚至第二天去咖啡店送祝余订的书,还跟她说:“我昨天跟我同学聊天,说起我们仨一起去申城上学的事,突然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祝余给他倒了杯冰滴咖啡,问道:“是徐医生吗?”
闻度点点头,她就笑道:“上次的事,我都没当面谢她,要不是她帮忙,我还没那么容易看上李主任的门诊,我回来以后查了一下,互联网亲戚们都说李主任的号很难挂上的。”
“我已经帮你谢过了。”闻度笑眯眯点头道,“不过你要是准备一些谢礼,我也是可以转交的。”
一旁的关夏禾刚要吐槽他借花献佛没诚意,就听他补充道:“不要带旺、忙、红、火之类谐音的东西,比如旺仔牛奶、芒果、火龙果之类,最好是不要。”
祝余啊了声,一脸懵逼:“为什么?旺仔那么好喝!”
关夏禾也一脸不解:“你确定你没有一点私心?”
“我就说你应该加一下人家的联系方式,有这种中间商在,搅屎棍一样,消息多么不流通,要对齐颗粒度知不知道!”她指着闻度扭头对祝余严肃指出她的错误。
闻度:“……”
他无语地撇撇嘴,伸手把她扒拉到一边去,对祝余道:“别理这个搅屎棍,我说的是真的,你网上查一下就知道了,医生都信这个玄学的,谐音梗啊,你送旺仔,岂不是祝她值班收病人旺上加旺?谁上班乐意忙到连喝水都没时间?你敢送我都不敢给。”
只要一想到徐相悦收到这种礼物之后想不要又不好意思,勉为其难的样子,他都替她难受。
“那送什么好?”祝余赶紧问道。
闻度想了想,说:“她上次说你这儿的可颂好吃。”
祝余抿着嘴唇笑起来,想到徐医生和他的关系,便道:“那你以后过几天就来拿一趟嘛,自己人,管够的。”
“诶,就等你这句话啦!”闻度目的达到,立刻一拍桌子,开始点单了。
财务总管关夏禾气得指着她,恨恨道:“下不为例!”
祝余好好好的答应,根本没往心里去,这话她一年得说一百遍不止。
闻度就更不在意了,让祝余的徒弟帮他拿了想要的蛋糕和可颂,叫了个跑腿,直接就给徐相悦送过去。
徐相悦收到他的信息,说让跑腿给她送了点吃的:【上次你说可颂好吃,这次再给你拿一点吧,早上起来热一下也快,吃完了再给你拿。】
她看着这条信息,心情立刻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这面包也是他朋友店里的……
她想了一会儿,没弄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想法,叹了口气,回复道:【谢谢,下次不要这么麻烦你朋友了,我们单位门口和食堂买早餐很方便。】
闻度看着她的信息,觉得她很客气,但以为她只是针对这件事,于是解释说:【其实是小鱼想谢谢你,你上次给她介绍了医生,听说主任的号很难挂,多亏你帮忙,我跟她说你上次说她做的可颂好吃,所以才给你送的。】
闻度:【我阻止了她给你送一切类似旺仔牛奶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值得你一个表扬[狗头]】
他好像开始变得直接,从直接邀请她看电影开始。
徐相悦想笑,却发现有点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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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徐相悦下班前最后一个病人,是汪清秋熟人的家属,中年女性,内痔多年,最近两个月只要大解就要见红。
她便时带血,伴有内痔脱出,按照痔疮分期,应该是三期,但是她的肛周还有水肿,就说明正在向最严重的四期极限靠拢。
但是她对医院避如蛇蝎,被家里人和朋友劝了又劝,威逼利诱之下,才终于肯来看看。
汪清秋是在住院病房接待的她,检查过后跟她说,你这情况得住院手术,门诊手术搞不了,她一听要手术,人都快晕倒了。
直说:“能不能不要做手术?不做吧,好不好?我觉得我的情况还可以,主任你给我开点止血药就好了。”
徐相悦是被汪清秋叫过去准备收病人的,闻言问道:“你不觉得疼吗?而且屁股那里一直有个东西,上厕所都要担心它是不是会掉出来,手术做完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以后不用再痛再担心,不好吗?”
“我害怕。”病人使劲摇头,还反问她,“或者,医生你能保证这次手术做完,以后不会再得吗?”
徐相悦一噎,随即失笑着摇摇头。
她要真有能保证一次手术即无后顾之忧的办法,不给她颁个诺贝尔医学奖都不合适。
汪清秋叹口气,没有多劝,只说:“这样吧,我给你开单,你先去验个血,看看血小板多少,你痔疮这么严重,如果不解决病根,就算今天给你止了血,过两天你还会继续出血,痔疮出血也可能让人休克的。”
她深深看一眼对方,继续道:“我觉得你走着来住院,远比休克以后120拉过来住院强得多,你说呢?”
对方被她这番话
说得讷讷,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徐相悦动作迅速的开了张化验单递过去,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是叶晴光的来电。
是为了告诉她:“奶奶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她要和老姐妹去吃椰子鸡,说附近有一家椰子鸡新开业,优惠力度很大。”
徐相悦觉得她们家老太太真的好像青春期宁可跟同学去吃路边摊,也不愿意和大人坐一桌吃饭的叛逆少年。
她叹口气:“那就咱们自己吃呗。”
“不过我朋友沈自珍回来了,说请我们吃饭,一起去?”叶晴光接着道。
这是叶晴光的好闺蜜,和徐相悦也认识,因为比她大那么一两岁的关系,以前每次有机会一起出去,她最爱做的事就是给她投喂烤肠,美名其曰是照顾妹妹。
最近两年沈自珍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一趟,还要请客,徐相悦根本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当即爽快答应。
等挂了电话,汪清秋问她:“晚上有约?”
“我姐朋友回来了,请吃饭。”徐相悦应道,问说,“刚才那病人,就得今天收啊?”
收得进来么,这么抗拒,别到时候跟闻度那会儿一样,还没过二十四小时呢,就琢磨着偷溜了吧?
徐相悦想到这里呼吸滞了一瞬,嗐,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她回过神,嘀咕道:“明知道她怕住院,家里人居然也不陪一下,好歹给她壮壮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汪清秋笑着摇摇头,倒没说太多。
徐相悦也不问,出了谈话室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汪清秋跟她说:“有事你就先回去,要是今晚能收,我让夏知年先帮你收。”
这话说得多明白,是帮她收,等明天她来了,再转回给她。
徐相悦一噎:“……就、这个病人要么不在我们科住院,要么就一定是我的了?”
“他们家强调要给她安排女医生。”汪清秋淡淡的说,这家人要求稍微有点多的,毕竟是熟人,她也不好不帮这个忙。
科里女医生本来就少,他们组就只她们俩,还管床的又只有她一个。
“众望所归啊。”汪清秋解释完,拍拍徐相悦肩膀。
徐相悦抿着唇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病人去抽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汪清秋问了熟人,才知道对方已经回去了,徐相悦听说后,立刻放心下班。
走的时候不忘去休息室拿闻度让跑腿送过来的面包,护理的同事好奇问她:“咖啡店的袋子,徐医生什么时候点的外卖,这家店在哪儿啊?”
徐相悦回忆了一下,当时和闻度还有他几位朋友吃过一次饭,虽然那顿饭吃的时间短,聊得也很少,但基本信息还是交流到了的。
便回答道:“在烟雨街那边,要差不多去到省中医院那边了。”
同事哇了声:“那么远,这家很好喝吗?”
“不是咖啡。”徐相悦有些无奈,干脆实话实说,“是面包,当早餐的,你要尝尝吗?”
“不了不了。”对方笑嘻嘻的摆摆手拒绝,和她说了句明天见,就赶着去干活了。
徐相悦见她没要,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她得承认,她刚才只是说的客气话。
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变灰,路灯也到点亮了起来,等她按照叶晴光发来的地址找到吃饭的地方,天更是直接就黑了。
晚市的酒家生意兴隆,从门口一路热闹到楼里,直到进了包厢,关上门,徐相悦才觉得耳朵终于恢复了清净。
但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哎哟一声:“我们的大医生终于来啦,真的是,这什么班啊,还要我们亲自上。”
徐相悦抬眼,看见叶晴光的斜对面坐着一对穿着黑白情侣装的年轻男女,正是她的同学兼闺蜜沈自珍和……
这男的不认识,没见过,徐相悦眨眨眼。
“珍姐带了男朋友来呀?”她一面在叶晴光和沈自珍中间的空位坐下,一面好奇地问。
沈自珍是那种公认的美人长相,明眸皓齿,一看就是家境极好的千金小姐,笑起来甜蜜又妩媚。
“是呀,我这是带他来给姐妹们见见嘛。”她笑眯眯的给他们双方做介绍,互通姓名之后,又递给徐相悦一个袋子,“好久不见,礼物开道,妹妹快看看合不合适。”
她和叶晴光是初中到大学的同学,俩人关系非常好,连带着徐相悦也因此受益,这些年收了她不少礼物。
“肯定喜欢的。”徐相悦看都没看,直接就应,“珍姐哪次送的礼物我不喜欢,我都喜欢。”
何况她这次送的是某大牌的新款皮夹,还有一个该品牌的吉祥物小狮子玩偶,刚好可以挂在她的包上,都是实用品。
沈自珍哈哈笑了一下,说喜欢就好,接着一边聊天一边点菜。
徐相悦烫着碗筷,问她:“珍姐带姐夫回来,是要准备请我们喝喜酒了吗?”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其他三个人的笑点,她刚问完,就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叶晴光还边笑边拍拍她胳膊。
徐相悦都被笑懵了,拿着水壶就愣住。
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我都叫你姐了,那你对象我不该叫姐夫吗,到底哪里好笑了啊?!
见她抿着唇,眉头微拧,满脸茫然的模样,也许是觉得有趣,叶晴光和沈自珍笑得更欢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笑声才慢慢停歇,沈自珍拍拍她男朋友,嗔怪道:“妹妹都喊你姐夫了,你不给人家送个礼物啊?”
对方一面笑一面连连点头,拿起手机,“应该的应该的,这样,我给晴光姐发,麻烦你转交一下。”
加女朋友的闺蜜的联系方式,还可以说一句打入女朋友的社交圈,和她的朋友打好关系,但加她朋友的妹妹的联系方式,就很没必要了。
徐相悦听到对方对叶晴光的称呼,还没完全回过来的神又被炸飞了。
什么玩意儿?她听到了什么?姐???
她惊讶极了,问道:“姐夫他……怎么管我姐叫姐啊?”
这回沈自珍没笑得那么厉害了,听到她的问题也能抽空回答了,“当然是因为他比你姐小啊,别说你姐,他比你都小几岁,结果……”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才继续道:“没想到吧,你管一个比你小的人叫姐夫,你自己说,是不是搞笑?”
徐相悦:“……”啊这……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知道我现在多为难吗?!
“那……不叫姐夫叫什么?”她有些无语,“难道叫弟弟吗?”
她刚问完,沈自珍就反应很大的否决道:“别别别,你别这么喊,你喊一次我就觉得被人打了一次脸。”
“啊?为什么?”徐相悦这回不茫然了,因为她听出来有瓜了。
回答她的是叶晴光:“因为这个人,刚认识人家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弟弟弟弟的叫,说绝对不会喜欢比自己岁数小的,结果呢?你现在也看到了。”
徐相悦恍然大悟:“懂了,从礼貌称呼变成情趣称呼了呗。”
沈自珍:“……”
“要不说你是我们家脑子最好的呢,就是会总结!”叶晴光忍俊不禁的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徐相悦抿唇笑笑,继续玩笑道:“不过没办法了,谁让这是珍姐的对象呢,叫一声姐夫是应该的,就是……姐夫多大啦?不会没成年吧?”
“倒也没有那么年轻,我毕业两年了。”沈自珍男朋友笑着回答道。
徐相悦松口气:“那还好……也没有比我小很多,再说年纪小辈分大也是常有。”
话说到这里就开始上菜了,徐相悦一边接过叶晴光递过来的汤,一边好奇打听沈自珍和她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然后又在一起的。
“还能是为什么,工作认识的呗。”沈自珍笑道,“我去那边总部之后,跟的第一个项目有一个合作商就是他公司,当时他刚开始实习,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她男朋友立刻就接上:“当时是我跟的第一个项目,很多东西都不懂,对接的时候多亏她耐心教我。”
“其实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好傻,就是那种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你懂吧,但是又为了给合作方留个好印象,我都是忍着吐血的冲动跟他沟通的。”
沈自珍说,后来接触得多了,觉得他有些东西不会,其实是因为以前没做过,所以不懂,只要他清楚流程了,也就好了。
“那个时候觉得真是孺子可教,真的把他当后辈看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沈自珍边说边笑,“他给我点咖啡,请我吃饭,我还以为他是因为麻烦我太多,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次数多了才发现不对劲,好家伙,我当你是弟弟,你却想泡我是吧:)
徐相悦听得津津有味,就说恋爱就该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但听着听着,她突然心里一动,问道:“我听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你们觉得是真的吗?”
“从我们自己的经历来说,这话当然是真的,就算一开始当朋友,但相处久了,确实很可能产生感情,除非两个人的取向都是同性。”沈自珍坦言,“或者这个人真的很不符合我的审美,人也一般,总之就是,我看不上。”
都看不上了,肯定就没戏呗。
徐相悦点点头,接着问:“那如果对方有异性的发小呢?关系很好的,你还会考虑对方吗?”
沈自珍有些狐疑的看向她:“妹妹你是不是……带着已经出好的题目来的?”
问得真委婉,徐相悦目光微微一闪,立刻摇头否认:“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这种情况很可能,我们从小到大未必只有同性的玩伴。”
“确实,所以得要看具体情况。”沈自珍笑笑道,“关系再好,时候到了,彼此都会有各自的伴侣,何况还是异性,更应该注意交往分寸,就算是同性,比如说你姐经常动不动就给我我打电话让我来陪她,不管什么时候想找我就找我,次数多了,我对象也会不高兴吧?”
徐相悦看向她男朋友,见他点点头。
“如果是异性,那就是青梅竹马咯,青梅竹马没有在一起的,要么就是彼此看不上,要么就是其中一方看不上另一方,你得仔细甄别,你遇到的到底是哪种情况。”
沈自珍看向她,言语间已经变成了在替她分析情境,“如果你不确定是哪种情况,那么你就看这个人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想和他发展,如果是,不妨再走近一点,那样观察会更准确。如果不是,你觉得麻烦,或者这个人你不是特别中意,那就算了,宁可错过,也不要让自己有日后陷入自我怀疑、猜忌他人、争风吃醋这种境地的危险,你知道的,人嫉妒的样子其实不太好看,而且雌竞超没品的,也很没意思。”
“最主要是,那样对你的身心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叶晴光接着道,“你有那么多的事要做,没必要,也不应该因为这种事分走太多心神。”
徐相悦下意识的点头哦了声。
应完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没有,我没有这种烦恼。”
沈自珍和叶晴光闻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着应是,“对对对,我们阿悦才没有这种烦恼。”
“不过说回来,阿悦还没有对象吗?”沈自珍问她,“要不你休个年假,去我那边玩玩,我给你介绍几个?”
徐相悦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还不着急。”
她拒绝了,沈自珍自然不会再劝,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别的方面,聊起各自工作和生活里的事,说话多,吃菜少,等最后从酒店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过后。
这时候的酒家已经开始准备夜市了,陆续有客人结伴而来吃宵夜,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徐相悦也愿意再坐下来吃碗砂锅粥。
刚回到停车场,她收到闻度的信息,告诉她,他两位朋友资助的小姑娘考上容师大,问要送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合适。
她解开安全带,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半晌,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打了一串字,又删掉,来回重复几遍这个过程,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句:【抱歉,我也不太清楚送什么才合适,你可以问问你朋友,对方喜欢什么,或者去学校要用到什么。】
闻度的回复是问:【你高考之后,都收到了什么礼物?】
徐相悦想起以前跟他说过一些的,于是沿用了当时的说辞:【去我爸妈单位见习了,提前了解职业路线。】
闻度追问:【礼物呢?收到什么礼物了?】
收到是收到,但徐相悦此刻没心情去想那么多年前的事,再和他分享当时收到了什么心情如何,索性直接回复说忘了。
闻度看到她回的“忘了”两个字,心里立刻憋住了一口气。
他真恨她是个木头!
他只好换一个问法:【如果是你,你喜欢什么?】
前半句完全可以忽略,他觉得自己问得已经够直白了。
奈何徐相悦这会儿根本不想上道,虽然看懂了他是在借机打听自己的喜好,也懒得多想,只敷衍道:【首饰包包衣服鞋子吃的玩的,什么我都喜欢。】
回复完将手机往副驾驶的座椅上一丢,趴在方向盘上唉声叹气起来。
而闻度却误以为她说的就是真实答案,兴冲冲的给祝余打电话:“我给圆圆送个包吧,一个好的包可以背很多年,孩子也得有一两件装门面的东西。”
祝余一愣:“为什么?你不要送她不符合她消费水平的东西。”
“我送个小一千的,比不上你们资助的十分之一。”闻度自顾自道,“到时候我拿两个,让销售给我个优惠价。”
祝余本来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问得太清。
什么给小姑娘送个装门面的东西,那都是他要给别人送礼找的借口罢了。
啧啧啧,这就是男人啊!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二合一)他们看她就像看……
小区的地下车库一如既往的安静,左侧的停车位今天还没有停车,光线便没什么阻挡的落到了她的车边。
徐相悦侧头往车窗外面看,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她在方向盘上趴着趴着就有些犯困。
恍恍惚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和他一起去血液科看望朋友那天。
抽完血就要回去,他们在商量怎么回去,祝余说她可以开车,闻度大惊失色,连忙阻止她,说自己中午不回去了,留在这儿等他抽完,到时候他来开车。
“……她科目二考了三次,科目三也考了两次,才拿到驾照的。拿到驾照后第一个月,关小禾的车给她开,出门就剐蹭,倒车入库五次最多也就能成功一次吧,最高记录两天领了六张罚单,一个月扣完十二分……”
这是闻度的原话,当时她听了觉得特别搞笑,直接就没绷住笑出声来。
对方被她笑得赧然,白眼闻度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这人怕是要挨揍,但最后竟然没有。
现在细想,大概是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对吐槽彼此已经习以为常,同样的,他们对彼此生活中发生的很多事都了如指掌。
所以才能对这些小事信手拈来。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羁绊那么深,为什么闻度没有和她们中的某个人在一起呢?
徐相悦突然有些好奇,但沈自珍的话言犹在耳,青梅竹马没在一起的,要么彼此看不上,要么一方看不上另一方。
所以闻度是看不上别人,还是别人看不上他?
她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她甚至觉得,不管哪个答案她都不高兴听到。
徐相悦呆坐在车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哪里有一丝像她平时的处事风格?
不会是某人给我下降头了吧?她苦哈哈的想。
又忍不住叹气,觉得后悔,在学校的时候干嘛要那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大部头,现在好啦,连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无从下手。
这种时候就
显出工作足够忙的好处来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徐相悦才见到前一天晚上本来该住院,但去验了个血就跑了的那位女病人。
这次是她表妹陪着一起来的,但等见过徐相悦,就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只留了一句麻烦医生多关照,“公司实在有事走不开,等手术要签字的时候我再过来。”
徐相悦甚至来不及让对方留个家属的联系方式,只好在问诊结束后询问病人。
对方先是说了个名字,等徐相悦问:“是你爱人吗?”
“……是。”她点点头,突然又说,“你不用找他,他不会来的,我就是死了,他也不会来的。”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安慰道:“你只是小手术,痔切除术已经是很成熟的手术了,不用这么担心。”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表现出了对手术的恐惧,所以徐相悦以为现在同样如此。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将她的安抚听进去,而是继续嘟囔道:“我迟早都会死的,人都是会死的,他根本不在乎,有时候我觉得,我要是死了,他肯定很高兴……”
徐相悦吓了一跳,心说这怎么回事,是有抑郁情绪,还是碰到了什么事,怎么听起来神神叨叨的?
她一面在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就跟汪清秋汇报,一面继续安慰道:“不要这样想,你还这么年轻,再说了,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惩罚别人?不值当的,你不要想太多,来都来了,好好休息,这只是小手术,我们很多病人都是自己来的。”
对方这时突然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她,嘴唇翕动几下,眨眨眼,眼睛一下就蒙上了一层水光。
接着往后一倒,拉起被子挡住脸,徐相悦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从病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汪清秋打电话,跟她说这个病人的情况,问道:“她这个情况,要不要请精神科的过来看看?”
“……暂时不用。”汪清秋沉默了几秒才道,“待会儿我去看看她,再跟她家里人聊聊。”
徐相悦哦了声,想起昨天她说的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忍不住问道:“主任,她家是不是……呃、家人都比较忙,关系比较紧张?”
汪清秋嗯了声,道:“这个到时候再跟你说。”
就是她现在不方便讲的意思,徐相悦哦了声,确定暂时不需要请精神科会诊后,便将电话挂了。
开医嘱的时候,她对一旁写检查单的实习生道:“你去问问她有没有药物过敏史,我刚才忘了问。”
学生答应了一声,把写完的检查单夹进病历夹里,走的时候还把手里的圆珠笔按压得啪啪响,听起来还怪悠闲的。
但没过多久,他就满脸紧张的回来了,“老师,她哭得很厉害,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相悦闻言眉头不自觉皱起来,“我去看看,首程我写好了,你把入院记录写一下。”
才刚走进病区,一位责任护士就跟她说:“徐医生,你46床在哭诶,你去看看吧。”
“好,我知道了。”徐相悦点点头,忍不住叹口气,加快脚步。
她走到病房门口,敲了两下门,接着直接拧动门把手将门一推。
“到底她是你老婆还是我是你老婆?我做得还不够吗,春节,中秋,爸妈生日……每次你回来,进门还不到三分钟,她就打电话来叫走你,我们十几年夫妻,现在我都住院了,她都不肯让你来看我一眼吗?”
她似乎没听见徐相悦的敲门声,自顾自嚷嚷:“我就不离婚!我要让她一辈子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徐相悦听到这里,愣了一下,立刻就想退出去,老天,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但让她尴尬的是,还没来得及往后撤,对方就已经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脸上挂满了眼泪,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还抽着噎的问她:“医生,什么事啊?”
徐相悦脸上表情微微一僵,诶了声:“……没什么,就是刚才忘了问你,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啊?”
“我不、不可以用青霉素的。”她抽噎着回答道,脸上的眼泪顺着面颊滑到下巴,滴到被子上。
徐相悦闻言不由得庆幸,幸好来问一声啊。
“那个……”她犹豫几秒,从白大褂兜里翻出来一包手帕纸,递过去,也不好多问她怎么了,只能安慰道,“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好好休息。”
她接过纸巾,抬头看一眼徐相悦,问道:“你还没结婚吧?”
徐相悦眨眨眼,还没回答,她就继续道:“你不懂的。”
徐相悦:“……”那确实是不懂:)
她嘴角微微一抽,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边往回走边无奈叹气,甚至还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自己的事都还没想明白呢,居然有心思去管别人?真是吃饱了撑的,看来还是工作量不够饱和。
下午还有手术,徐相悦处理完病房的事,就直接回到手术中心。
刚到休息室,还没坐下,汪清秋就进来了,看见她就说:“正好,走吧,一块儿下去拿咖啡,有人请客。”
徐相悦应了声好,跟着她一起往外走,碰到同事就打声招呼。
等进了电梯,只有她们俩人了,汪清秋才说:“你的46床,其实是我小姨的干女儿。”
今天的咖啡就是她小姨请的。
徐相悦有些惊讶,还没等她说什么,汪清秋就继续道:“她爸妈是我小姨的好朋友,就她一个亲女儿,也用心栽培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是个恋爱脑,年轻的时候追着一个男人跑,家里不同意,她倒死活非要嫁。”
她说到这里还啧了声,有点瞧不上但又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徐相悦莫名有些没来由的心虚,连呼吸都顿了两拍。
汪清秋继续道:“都说倒贴的不值钱,这道理她真是一点不听,那男的也不见得多爱她,在外头朋友多得很,好几个女的,说是朋友,谁知道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徐相悦的心开始狂跳,像被锤子砸了一下又一下,闷闷的揪着。
她知道自己不该代入,甚至不该在意,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既和她无关,又和闻度无关。
不对,就算说的是闻度,也和她无关啊!
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犹豫着说了句:“说不定……他们只是朋友呢?男女之间……应该也有纯粹的友谊吧?”
“当然有啊,不说远的,你和夏知年、和小范,不都是么?所以一开始她是信的。”汪清秋笑笑,“但是,当她说也想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他却说没有必要,说他们合不来,她去了也是无聊,又说别人都不带家属,他带家属会显得像妻管严。”
“你这么爱我,一定不会让我为难的,对吧?”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经典台词,说完嗤的笑了声。
徐相悦眨眨眼,却没办法跟着笑出来。
“叮——”
电梯到了一楼,俩人一边往外走,汪清秋还一边继续道:“七八年前那男的有了固定的婚外情对象,是他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父母都是熟人,他发小跟老公离婚了,带着个孩子从外地回来,他说毕竟是朋友,她不容易,他能帮点就帮点,结果没想到一来二去,这俩人居然搞到一起了,真离谱,他们要是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那不是对谁都好?”
徐相悦想到刚才在病房听到她冲电话吼的那几句话,对汪清秋道:“难怪我听到她打电话那样说。”
她将对方的话复述给汪清秋,汪清秋听了连连叹气,说:“她家里人早就劝过,都这样了,不如干脆离了算了,这年头离婚也不是丢人的事,她偏不,也不说是为了孩子,就是舍不得男的,搞不懂,她婆家说是对她有愧,也不见有什么实际表示,就只得一把口。”
说不准背地里还为他们的儿子感到骄傲呢,能让两个女人围着他转,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汪清秋摇摇头,说:“幸好
她爸妈还清醒,没把家里的房子铺子过给她,不然全让她便宜别人了。”
说着话,就到了门诊楼门口,在门外的外卖柜里拿到咖啡的外卖,竟然有整整一箱,汪清秋打电话让学生到手术中心来拿咖啡。
回去的路上才跟徐相悦说:“所以她家里才托我多照顾照顾她,她家里人对她就是恨其不争,老是骂她,但是也真的放心不下她,有时候我也觉得是不是他们的方式不对,所以她才不肯离婚回家。”
觉得自己把生活弄得一团糟,但是又不愿意回去,好像那样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和无能。
徐相悦在心里默默猜测,汪清秋还在絮叨:“所以老话说女怕嫁错郎也不是没道理的,她就是被这个男的坑了半辈子,偏偏自己还不肯从坑里出来,你们年轻人找对象就是要擦亮眼睛,我是最反对闪婚闪育的,为什么不多等等多看看呢……”
徐相悦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思绪跑马,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但仔细一琢磨,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晚上下班之前,她一边查看在架病人的各项检查结果,一边听学生汇报病人的情况。
刚忙完,就听手机响了一下,拿过来一看,又是闻度发来的消息。
闻度:【[图片]我在给小朋友挑礼物,你觉得这个包怎么样?】
是一个浅色老花款托特包,不大,但女孩子出去逛街背背已经足够了,而且这个牌子价格不贵,普通大学生用也不会显得奢侈突兀
于是她回了一句:【挺好的。】
结果闻度下一句就是:【你喜欢这种款式的吗?】
徐相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难怪他上次会问送礼物的话,如果是你,你喜欢什么。
她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说不用,又怕语气太生硬,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犹豫半晌,决定装没看见,退出了聊天页面。
这个时候她就开始庆幸了,幸好微信没有已读功能。
“没事我就先下班了,今晚拜托大家了。”她收起手机,笑着对夏知年和值班的同事道。
夏知年诶了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了饭再走啊?”
没等她回答,值班的同事就说:“要是我,我就赶紧走,这儿可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留下来你就要收病人啦。”
徐相悦被逗笑,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没等到她回复的闻度又发来消息,先是一个探头探脑的猫咪表情包,接着:【人呢?人呢?我那么大一个徐医生呢?】
徐相悦看到,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立刻压平嘴角,闭眼将手机往包里一塞。
喏,我没有看到,不是故意不回复的。
—————
闻度一直没等到徐相悦回复他信息,还以为她是在工作,搞不好是又要收病人了,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这种忙起来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看手机的,闻度觉得自己也很难等得到回复了,一会儿还跟祝余她们约了饭局,实在也没太多时间继续等。
于是他跟销售商量:“二十六七岁的年轻职场女性,你觉得哪款包比较推荐?”
“这位女士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你知道的,有些单位管得比较严,职工是不方便背太贵的包的。”
“医生,也得低调点吧?不然别人看见还以为真的挣很多呢。”
销售一听就好奇:“所以挣得多不多?我在网上看到说医生收入很高的呢。”
这闻度打哪儿知道去,徐相悦是他在医疗界的唯一人脉,他也不可能去问她这个问题啊。
所以他实话实说:“不知道,问别人的工资就像问女士的年龄和体重一样,很冒昧。”
“说的也是。”对方哈哈笑了一声,开始给他推荐起几款包来,这款低调又时髦,那款经典且性价比高,诸如此类。
闻度边听边看,只觉眼花缭乱,颜色很鲜艳的就是再好看也不敢选,怕徐相悦就算收了也不太好背,颜色太素又嫌寡淡,有的又嫌老气,再三权衡,还是挑了个黑色的托特包。
包身上印着品牌标志性的花纹,尺寸小巧,不管是上班还是逛街都合适,黑色也不会出错。
但就是,“能放进去平板么?”
闻度回忆了一下那天去看演出时她玩游戏的平板,“11寸那么大的。”
“那不行,mini可以,11寸的不行。”销售拿门店的平板来试了一下,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趁机道,“要不拿个再大点的吧,哥你也不想送个漂亮废物给人家姑娘,对吧?”
闻度:“……”你刚才卖安利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换一个稍微大那么一点点的,还跟对方要优惠,说:“要是她喜欢,下次我还来找你。”
销售嘛,当然是想做长期生意,闻度没说几句他就让步了。
给的折扣力度其实也一般,但闻度还是觉得不错,付了账,提着袋子就赶去和祝余她们汇合了。
今天是带了圆圆一起出来吃饭,庆祝她考上了大学,同行的还有她刚认回来的亲大哥宋致和大嫂宋云今——这事在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之后便真正坐实了。
闻度把礼物给了圆圆,关夏禾在一旁拉过袋子看了眼,眉头一挑,转头问他:“你不是说要买两个?还有一个呢,长什么样的?”
“黑色的托特包。”闻度认真的比划,“这么大,刚好放得下11寸的平板。”
嫂子宋云今好奇的问:“怎么买两个?是要送给女朋友吗?”
关夏禾和祝余听了都哈哈笑起来,笑得闻度有些赧然,连忙纠正道:“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多一个字可大不一样。”
没等宋云今表示疑问,他就赶紧转移话题,打听道:“之前说嫂子的哥哥也在容医大一附院工作,是哪个科室的医生啊?”
宋云今的注意力被转移,想了想才回答:“我没记错的花,是胸外科。”
“叫什么名字?”闻度立刻接着问,解释道,“我朋友也是外科的,他们是同事,说不定关系还很好呢,再说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其实就是想攒点和徐相悦聊天的素材。
赵云今哪里知道他小心思这么多,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爽快答应道:“赵清岩,赵钱孙李的赵,清水岩的清岩。”
闻度哦哦两声,趁着服务员上菜大家帮忙摆盘子的功夫,低头看了眼手机。
还是没有徐相悦的消息,闻度觉得有点失落,但却并没有觉得奇怪,或者说,他觉得这是正常的。
他住过院,虽然时间很短,但却已经足够他窥见徐相悦忙碌工作的冰山一角。
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上班路上,甚至已经在工作岗位。
别人已经休息的时候,她可能还在工作,夜查房、急诊、读文献,她似乎永远有事要做。
没有固定的休息日,四天轮一次班,第二天下班如果是周末还好,可以早点回去,如果是工作日的非手术日,得到中午下班才能回去,如果是手术日,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Oncall36小时,好像并不只是一个电视剧的名字,更是徐相悦和她的同事们的真实生活。
当然啦,这世上大多数职场人都这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然后窝囊费少少,烦心事多多。
但只有她,会让他觉得心疼,会在她没有回复信息时想,是不是又忙得连手机都没空看了,肯定也没有吃饭。
——可是被他误会的徐相悦,此刻正在冯敏家里,坐在饭桌边等着吃饭。
今天是冯敏爱人的生日,因为是个散生,加上也不是休息日,所以打算在家里吃顿饭就算庆祝了。
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徐相悦来,她下班刚到停车场,就接到冯敏的电话,让她到家里来吃饭。
徐相悦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宋老师生日,赶紧答应了,还在去的路
上找了家水果店让老板打包了个果篮,什么水蜜桃龙眼百香果阳光玫瑰,全都拿一点,装了满满一篮。
结账时老板还开玩笑,说她这个果篮是他见过最豪华的,“送给很重要的人的吧?”
“今天一位老师生日。”徐相悦笑着应道,又拿了几盒蓝莓,让老板另外用袋子装,这是她给自己买的。
冯敏家住得离单位有些远,主要是为了孩子上学,比起学区房的重要性,每天上下班耗费的那些时间简直微不足道。
当然,大人忍不了也得咬牙忍,穷什么不能穷教育,苦什么不能苦孩子,这可是祖训。
徐相悦的车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达冯敏家小区门口,刚在门口停好车,就看见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抛着篮球从不远处走过来,是冯敏的儿子冯礼泽。
她立刻扬声叫人:“阿泽!”
听见有人叫自己,冯礼泽立刻扭头看过去,看清是谁以后便调转脚步向徐相悦走过去。
“姐你怎么现在才到?我妈刚才还在群里问我爸呢。”
“还不都怪你爸,那么晚才跟我说,不然我还能早点下班早点来。”
徐相悦一边吐槽,一边从车尾箱将果篮提出来,继续道:“搞得我急急忙忙的,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又不是大办,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而已,要什么礼物。”冯礼泽说着,接过她手里的果篮,嚯了声,“这么重啊?”
徐相悦嗯了声,问他:“都来谁了?”
“我妈两个学生,还有我爸两个学生。”冯礼泽把篮球往咯吱窝下一夹,跟在她身边一起往小区里走。
徐相悦问他:“升学宴什么时候办?”
小伙子也是刚高考完,报了陵城的学校,马上就要去外地上学了。
“不办了。”冯礼泽摇摇头,“我爸说低调点没坏处,他把升学宴的钱给我了,说随便我干嘛去。”
徐相悦说也好,接着问他:“录了什么专业?”
“信息工程。”冯礼泽回答道,吐槽他爸,“你都不知道从我报志愿到出录取信息那段时间,我经历了我爸多少白眼!”
冯敏很希望儿子学医,理由也很简单,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不学医,自己这些资源给谁?
但冯礼泽偏不愿意,他喜欢一切和信息化智能化有关的东西,尤其最近两年AI大火,他更是像见到了塔台的航船,喊着我喜欢这个我要学就冲上去了,父母的任何建议都听不进去。
你说就这样的,冯敏能不气吗,没直接给他吃藤条焖猪肉都是真疼他了。
“天天都在那儿说,看看你阿悦姐,除了读书时间长点,还有什么不好吧啦吧啦。”他一边说一边撇嘴,“看着吧,待会儿他一准还要说。”
徐相悦忍俊不禁,“他就是随便说说,再说,读书还是挑自己喜欢的专业来读比较好,要是读到一半觉得不适合,考研的时候换个方向,或者找工作的时候转行,也不是不可以。”
“我认识一个人……”她话说到这里,忍不住顿了顿,心里突然有些懊恼,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闻度。
冯礼泽见她突然没声儿了,下意识追问:“你认识一个人怎么了?”
徐相悦回过神,笑笑:“他本科的时候读的是农学,但研究生学的是什么插画,反正就是艺术方面的,这也是跨学科,他可以,你也可以。”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但是你想从别的专业转到临床就不太可能了。”
“我不会学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知道医院大门往哪边开就行了。”冯礼泽立刻使劲摇头,然后好奇,“不过你朋友为什么会从农学转到艺术啊?”
“他说是找到了确定的职业方向,想去精进一下理论知识。”徐相悦想起闻度去容南采风的那几天,每天晚上都给她打电话,聊的都是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话题。
那时从听筒里听到村子里此起彼的蝉鸣蛙唱觉得平常,现在想起,却多了几分宁静。
她甚至还会想,他当时在田边散步是什么感觉。
当你好奇和关心一个人做了什么,在做什么,是什么感受,意味着什么?
“叮——”
电梯到达冯家所在楼层,停了下来,提示声恰如其分的打断了她内心跑马的思绪。
她松了口气,收敛情绪,和冯礼泽一起进门。
虽然人不多,但客厅里很热闹,徐相悦环顾一圈,发现来的不仅都是认识的,论入学年份,她还得管大家叫师兄师姐。
打了一圈招呼,家里的保姆阿姨就招呼大家开饭了,吃饭的时候有位师姐问起徐相悦的个人问题:“阿悦有对象没有?”
徐相悦摇摇头,师姐就说:“要抓紧啊,不然好看的都被别人抢走了,你就得去学校里面笑了。”
大家都忍俊不禁,冯礼泽甚至还哇了声:“师生恋犯法的吧?”
徐相悦一囧:“不会不会,倒也没这么离谱……”
“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几个啊?”师姐接着问道。
徐相悦这时已经有些不自在了,闻言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我有……”
话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牙齿还差点咬到舌尖。
但在场的除了冯礼泽还是个小孩,其他都是人精,她话都没说到一半,就已经被大家发觉不对劲。
一位师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的问:“有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有对象了,但是没告诉我们?”
徐相悦一惊,连忙摇头否认:“怎么会,没有的事。”
“那就是有发展对象了,还没确定关系?”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师姐紧接着就问。
徐相悦感觉自己正被步步紧逼,正当她准备要否认到底时,脑筋突然转了个弯。
既然她自己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做不了决定,那不如问问大家?全都是过来人诶,多少有点经验可供参考吧?
于是她摇到一半的头紧急转弯,点了点,嗯声道:“其实是我不太清楚,要不要继续接触。”
大家:“???”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真的是诈她的:)
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不继续下去多不合适,于是大家立刻问她:“为什么纠结这个?说说你的想法,我们给你分析分析呗?”
这下别说冯敏他们了,就连冯礼泽都忍不住好奇,被大家这么看着,徐相悦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脸上的温度也开始一点点升高。
她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沉默半晌,发现其实她和闻度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都还没开始呢,能有多少烦恼,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怕大家笑话她这是庸人自扰。
但她要是不说……徐相悦不用猜都知道,这群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但谁都没挑明,嗯……我犹豫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合不合适,我们的生活环境不太一样,不是家境,就是……比如他有几位特别重要的朋友,重要程度堪比家人,我不知道能不能……融入他们,和他们相处好,或者会不会因为……相处不好吵架怎么办?我甚至都想,要是我和他们一起掉进水里,他还不知道会救谁呢……”
说到最后她又不好意思,声音低下去,有些赧然的抿着嘴,一副懊丧的模样。
大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说:“果然还是年轻人啊,吃席你都得跟阿泽一样坐小孩桌。”
“你管这么多呢,想就先谈呗,先试试,要是不行就分,又不是让你直接结婚。”
“那是,我跟你说,恋爱可以随便谈,但是结婚不行,你千万谈久一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传达的意思都一个样。
试一试吧。
他们不是第一个这么对她说的,再早点时候,谢温玉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他们看她就像看在河边不敢渡河的小马。
不过在这么一片鼓励声里,今天的寿星宋老师倒是说了另一个观点:“你会犹豫,其实是你对他的喜欢和信任都还不够,
没到你能忽略这些风险,就想和他在一起的地步。”
“既然这样,你就让他追好了,看他表现,表现得你满意了,再答应他好了。”
徐相悦啊了声,懵懵的看着宋老师,不确定的道:“……这、这样好吗?会不会显得我……很那什么?”
都知道她的意思,大家不由得再度失笑:“怎么会,这就是谈恋爱必须经历的过程啊,不追不求,人家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谈恋爱都是这样的,放心好了,你又不是一次跟好多个人暧昧,要是这样他都受不了,你赶紧拉倒。”
“就是,森林里又不止他一棵树,不行就换,我这儿什么都不多,年轻小伙子最多了,不行我回学校给你扒拉去,盘靓条顺还嘴甜,包的。”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就找个机会把他睡了吧,可能睡完你就舍得了。”
徐相悦边听边眨眼,最后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冯礼泽在一旁疯狂吃瓜,啊?我妈生日,你们在这儿教我姐睡男人,这对吗?
第40章 第四十章(二合一)问心无愧也不行,……
吃完饭和蛋糕从冯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后。
到了楼下,出了小区门口,师兄妹几个站在路边聊天,说着些当着冯敏两口子不太好议论的话题。
比如某某研究所的所长离婚,净身出户,二婚娶的是个KTV清倌。
“拉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男人的两大爱好嘛。”
徐相悦有些不信:“图什么呀?他不介意另一半是做过这种事的吗,不是说很多男的都有处女情结?”
“清倌是什么你懂吧?”师姐搭着她肩膀,笑嘻嘻道,“只要男的相信她是清白的就够了,心理满足是这样的,被崇拜,被需要,被当成救赎他人的英雄,别以为这些男人多读几年书就能免俗。”
徐相悦立刻侧头去看两位师兄,眨巴眨巴眼。
师兄见她满脸好奇,哼哼笑了声:“我谈恋爱那会儿,我炒个菜,女朋友夸我真厉害,我拖个地,她跟我说现在愿意做家务的男人不多啦,我换个灯泡,她说要是没有我她就只能叫物业来了好麻烦,我跟她说我的实验,她就说哎呀真辛苦你这可是为了人类健康事业做贡献呐,等等,我很快就迷失自我,觉得要是没有我她可怎么办呐,于是我们结婚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又唉的一下呼出。
“结果等到结了婚,有一天我回到家,看到她抬着梯子要给浴室换灯泡,我都没反应过来她都换好了,还让我去把电闸拉上,看看通不通电,我说你怎么一个人换,万一摔了怎么办,她说怎么可能,这点小事怎么会做不好,让我滚开别在那儿碍手碍脚的……”
再后来类似的事越来越多,虽然他干家务她还是会夸他,但就是能让人特别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夸奖是为了让他多干活。
“所以你懂吧,男人都一个鸟样,喜欢被崇拜被仰望,不管这人多么尊重女性,多么认同妇女也能撑起半边天,他的内心都还是会有一点这种感觉,你只要多夸夸他,多跟他撒娇,他就会昏头了的。”
刚才提到的那位研究所所长就是这样,他难道不知道前妻更好么?可是现在是咯咯哒更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徐相悦听得直眨眼,觉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男人还蛮肤浅的。”
师兄一噎,还没来得及说话,搭着徐相悦肩膀的师姐就说:“他虽然是在夹带私货自卖自夸,但说的也没错,谈恋爱嘛,嘴甜点会哄人不是坏事,只要你别哄着哄着自己都信了就行。”
徐相悦失笑,大概能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需要在感情中保持清醒,别当恋爱脑。
“你那个……是怎么认识的?单位同事?”师姐接着问道。
徐相悦摇摇头,实话实说:“是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五月份的时候才重新见到,就联系上了。”
师兄啧了声,调侃道:“还得是年轻人啊,才几天,就能擦出火花来了。”
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低了一下头,听见师姐问闻度是做什么工作的,才哦了声回答道:“正式一点的说法,应该是叫儿童文学作家。”
“哟,文艺青年呀。”师姐笑了声,似乎有些感慨,“浪漫是浪漫的,但是要想过好生活,不是只有浪漫就可以的,星空和泥土怎么往返穿梭,看来你挑战不小哦。”
徐相悦沉默好半晌,才说:“你们刚才都劝我试试,现在呢?”
知道闻度的工作以后,还是这个说法吗?她有些好奇。
几位年长的兄姐听到她这话,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说:“为什么不,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给他,谈恋爱而已,体验才是最重要的。”
“谈恋爱谈恋爱,最要紧的是谈,你要在谈的过程中观察他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沟通,性格合不合适,处不处得来,能不能吃到一起去,你也不用想着去改变他调教他,只要他让你不舒服了,赶紧撤就完事。”
徐相悦这会儿就跟个傻白甜似的,哦哦哦的认真答应,还贼积极的问:“还有吗?”
当然还有,什么要保护好自己别可怜男人,什么小心对方的语言陷阱,诸如此类,五个人站在街边头靠头的嘀嘀咕咕,讲得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几位师兄姐就像传授什么很重要的经验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徐相悦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一口接一口填着饲料的小鸭子,除了点头和哦哦应和,再也说不出别的任何一个字。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她也觉得头晕脑胀,因为时间关系,这次婚恋经验交流分享大会总算结束,几个人还约了改天一起喝茶,这才各上各车,各回各家。
车子在深夜的马路上疾驰,树影婆娑的行道树和散发着暖黄光芒的路灯从车窗外掠过,飞速倒退,徐相悦能清晰的感觉到轮胎和地面发生的摩擦。
那种车轮碾过马路的声音在这时被放大,能听得很清楚,她的情绪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变得松弛自在。
直到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趁着等红灯时打开看了一眼,是闻度的,问她下班了没有,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回他上一条信息,他以为她忙工作去了?
徐相悦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既觉得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有些庆幸。
他要是知道她是故意不回他信息的,会不会觉得她很过分,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她叹口气,实话实说:【主任的爱人生日,叫大家上家里吃饭,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闻度看到一愣,正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之前不回他信息,从出办公室到停车场,从吃饭到回家,这么长的距离和时间,还涉及到不少人,总不能一点看手机的机会都没有吧?
说不定她到了冯家楼下,还发微信问主任来的都有谁呢。
他想问为什么,可是字打完,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固然是担心徐相悦会觉得他是在质问,而心里不舒服,但更多的是觉得没必要。
不回一个人的信息,原因无非是没看到或者不想回两种,而他又觉得徐相悦没看到的可能性比较小,那就是她已读不想回了。
那他问了,她还得想个理由来敷衍他,何必呢?
这么一想,他就将还没点发送的信息逐字删除。
删完之后叹口气,重新编写一条新的:【虽然晚上车少,但还是要注意行车安全哦[猫猫探头.jpg]】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也没有追问她觉得那个包好不好看,这让徐相悦松了口气。
趁着红灯最后几秒,她迅速回复了一条:【谢谢提醒。】
以及,让我们就这么默契又愉快的将这件事忘了吧!
她将手机往副驾驶座椅上一丢,觉得回家的路好像变得轻松多了。
但闻度的心情和她截然不同。
他看着手机上那句“谢谢提醒”,想回复,又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一股生疏的气息经由文字,穿透屏幕直扑他的面门。
徐相悦的这句话话正常吗?太正常了。
普通吗?也很
普通。
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其中的不同寻常,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第六感的雷达只负责勘测,不负责解析。
为什么啊?闻度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眉头越皱越紧,他仔细回忆与徐相悦相处的每一寸点滴,百思不得其解。
我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惹到她了?怎么想不起来?
他挠挠头,觉得会不会不是自己的问题?有没有可能她遇到了别的事,所以心情不好?或者只是太累了,没心情理会他?
可是……
都不是,他心底有一道声音突然冒出来,不由分说的推翻他所有猜测,但是又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他愣愣坐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想不到,干脆往后一躺,在沙发上摊开手脚躺成大字,望着天花板重重叹口气。
倒也不是不能直接问徐相悦,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想也知道她肯定会找个理由来搪塞过去,听假话有什么意思呢?
闻度想到这里,心情陡然急转直下。
他当然知道成年人之间的交往一定是充满了试探和防备的,信任这种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稀缺品,别说只是同学了,就是亲爹妈,都未必能真的不骗你。
但是当徐相悦向他表现出这一面时,他即便理解,也还是会忍不住失落,甚至是灰心。
他再叹了口气,将手掌枕在脑后,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觉得眼前的光线逐渐模糊。
小的时候父亲曾经给他讲过《后汉书广陵思王荆传》这一节,大概是内容是说东汉初年,广陵王刘荆意图谋反,遂写信劝说大将隗嚣一同起兵。
信中有一句“精诚所加,金石为开”,父亲当时说:“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由来,世上所有的事,没有任何一件是可以轻松达到成功的,你想要成功,就得靠极致真诚和不懈坚持,包括与人交往,别人怎么样不关我们事,但我们自己要做到坦诚以待,那样即便最后不成功,也可以问心无愧,不会睡不着。”
可是……
他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父母的照片面前,对他们抱怨道:“问心无愧也不行,猜别人的心思也会睡不着的!”
抱怨完了又庆幸,幸好马上就到周末了,要是徐相悦敢放他鸽子……
那他也不能怎么样:)
闻度骂骂咧咧的上楼洗漱,觉得自己灰溜溜的。
其实徐相悦睡得也不好,闻度是疑惑为什么她突然就对自己疏远了,而她要面对的问题,是自己的心。
她的心里有一个小人在撕花瓣,继续,不继续,要,不要,翻来覆去,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这么纠结反复。
但好在这种情绪终于在午夜凌晨时分走到尽头。
一是不管她间接还是直接得到的建议,都是让她勇于尝试,人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说你行的时候,你就算不行也会觉得自己行了。
二是她困意上头以后突然想起自己有时候网购会犯选择困难症的经历,看这个不错,看那个也行,怎么办?看得久了就开始烦躁,最后干脆闭眼挑一个,或者干脆不买了。
就这样吧,直接跟闻度说清楚好了,将她的想法,她的顾虑都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接受,最多就是从此不再往来。
她会失去什么吗?好像不会,毕竟一切都还未开始。
对,就这样!
徐相悦呼出一口气,心里一松,好好好,总算可以睡得着了,熬夜真的会头疼。
但是睡着了也没能像往常那样一夜无梦,一直是半梦半醒,有些往事就趁着这时候从记忆最深处爬了上来。
其实在徐彬和谢温玉刚离婚的时候,她就分别见过章澜缨和沈济开,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怕她有想法,竟然不约而同的向她解释:“这是爸爸/妈妈的朋友。”
她那时候年纪小,还真就信了大人的鬼话,结果没过多久,就喜提后爸后妈。
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骗,还一骗就被骗了个大的。
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欺骗给她带来的是什么。
这俩人太气人了,难怪以前能当夫妻!
她坐在床上狠狠捶了一下床,再看一眼窗户,看见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间漏进来一道白光。
天已经亮了。
但她的头还是好痛,是那种睡眠不足引起的胀痛。
这种不适让她心情倍感烦躁,一股气在胸口到喉咙之间来回窜动,总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很想找个办法发泄发泄。
不然就该影响工作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去祸害罪魁祸首。
先给徐彬打电话:“爸,我要买个新的包,资助一下。”
接着给谢温玉打电话:“妈,我不高兴,想吃点好的,请客。”
说得特别淡定,特别理直气壮,等他们问起原因,她就幽幽的道:“半夜做梦,梦见你前脚跟我说章阿姨/沈叔叔是你朋友,后脚就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俩人瞬间理亏,根本不敢追究她一大早六点钟就打电话把人叫醒这种虐待老人的行为。
徐相悦出门的时候看到转账信息,这才终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
从徐彬和谢温玉那里化缘来的资金,被她用来在周四值班的时候,请同事和学生们吃了一顿大餐和奶茶。
一桌菜,十几个盒子,再一人一杯奶茶,外卖袋子上钉着的外卖单拆下来都有小臂长。
夏知年他们都惊呆了,扭头问她:“你是不是要辞职了,所以请我们吃的散伙饭?”
徐相悦一噎,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辞职,肯定让你们请我吃散伙饭。”
“那你这是……”另一位同事疑惑的上下打量她一下,“碰到什么事,受刺激了,打算不过啦?”
“别多想。”徐相悦把奶茶随便递给一旁的学生,语气淡淡道,“我爸妈给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这么说夏知年和同事就懂了。
这个圈子小,很多八卦都瞒不住人,很多人都知道徐相悦的父亲徐彬早年和前妻离婚,后面又找了一个,还带了孩子过来,所以他家有三个孩子。
他的前妻谢温玉很多人都不陌生,甚至就是当年的同班同学,据说再婚的对象条件也很不错。
所以徐相悦今天能用他们给的钱点这么一大桌菜,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你爸你妈给你钱,他们……那谁,没意见吗?”
徐相悦听了还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摇摇头:“不知道啊,没有吧,没听说过,但我又不问叔叔阿姨要钱,给我爆金币的是我亲爸妈,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收入要靠别人养的。”
每个月的收入比她都高,在收入这块,她真是全家最没出息的那个,只能和还没成年的两个小孩
比比:)
“你家这样算是重组家庭里不错的了。”同事洗了手过来,一边帮忙掀开外卖盒的盖子,一边跟她讲邻居家的八卦,“老婆肠癌走的,还是在我们科住院走的呢,他老婆治疗的那三四年,他表现得还挺好的,什么都亲力亲为,你问汪主任可能她还记得,护长应该也记得,当时护长还说这是嫁对人了,看看多少女的病了是老公伺候的?不气死你就不错了。”
结果人才走没多久,男人就再婚了,因为这位同事是他们家邻居,所以从自己爱人那里听来八卦,说是:“老婆治病那几年就跟现在这个好上了,也是和前夫有一个女儿,不过离婚的时候判给前夫了。”
家里的成员除了再婚的两口子,还有男方的一儿一女,儿子已婚,女儿当时在读高二,因为父亲在母亲病时出轨,所以和父亲还有继母的关系很差,大学在外地读,回来工作后一般住自己房子或者爷爷奶奶家。
“最近他老婆那边的女儿离婚了,带着个孩子没回亲爹那边,反而跑来容城,要住他们家里。”同事说到这里露出个不解的表情,“不懂,反正他是要求自己的亲女儿把房间让出来,说她房间大点,让给姐姐,带小孩方便点,女儿不同意,回来吵架,闹得全小区都知道了。”
徐相悦听得津津有味,这时还问:“然后呢?他儿子就没表个态,就让人家这么欺负自己妹妹?”
“据说表态了,让女儿大度点,把房间让出来,说什么毕竟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再去计较以前的事,要互相体谅。”同事说到这里突然笑起来,“听完回来我老婆就主动说要体检,说怕自己没了我们家胖姑娘要受罪。”
大家听到这里都笑起来,没有人问为什么这个哥哥会这样对亲妹妹,丝毫不在意父亲的出轨,无非是既得利益者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倒是调侃起同事家的孩子来,青春期的女孩子,因为遗传了妈妈丰满圆润的身材,觉得不好看,非要减肥,搞什么节食,怎么说都不定,最后被爹妈摁头拖来看内分泌科,搞得全科室都知道了。
看完回来被一群叔叔阿姨围着讲了一堆乱减肥的坏处,还有因为减肥进医院的案例,小姑娘最后是哭着回去的,她爸还嘎嘎乐,说她该。
大家话题转开,气氛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才刚开始吃饭没一会儿,就有护士来说:“徐医生,你46床的家属来了。”
46床前两天才收进来,术前检查做完了,约了家属今天过来做术前谈话签字。
虽然中午来的,但工作日,家属这个时候才有空也实属正常。
徐相悦放下筷子,擦擦手,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是她表妹来的吗?就是她入院那天一起来的那个。”
“不是诶。”同事回答道,“是个男的,看着还挺有派头。”
想到入院那天从汪清秋那儿听来的八卦,徐相悦觉得应该是她爸之类,反正不可能是她丈夫。
到了病房,刚推门,就听到一道不怎么耐烦的男声传出来:“你让我来我也来了,还想怎么样?”
“我……”女人刚要说话,徐相悦就立刻清了清嗓子。
病房里的俩人同时扭头看过去,见到是医生来了,男人的神色立刻便缓和下来。
徐相悦笑笑,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笑着道:“家属来啦?那我们开始吧。”
术前谈话无非是讲讲手术方案和手术风险,手术风险那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说一遍的,很多听起来都很吓人,比如术中知晓。
这位病人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很明显的表现出对疼痛和手术的畏惧,不知道这些并发症的时候尚且如此,何况现在。
徐相悦一面说一面看向她,看见她用力抓着床单,满脸无措害怕的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可男人却置若罔闻,一副认真配合谈话的神态。
一时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爱情,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啊?说实话,就她在成长和工作环境中所见,她很难乐观得起来。
“但也不用太担心,这些都是很小概率会发生的事,我们的麻醉医生都是非常专业且负责的。”徐相悦的语气放轻少许,也变得轻松了一点,笑道,“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平安回来,所以一定会尽我们全力的。”
女人很勉强的抿住嘴唇,感觉她不这样的话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
男人则是一脸淡定放心的模样,对徐相悦客气道:“当然,我们一向对医生都是百分百信任的,就按你们的方案来,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语气温和有礼,平平静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提担心了,说完就主动要签字。
签完字,徐相悦刚走出门口,门都还没关上,就听到男人说:“字也签了,我就先走了,你这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我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有什么事就找医生和护士。”
徐相悦都不敢回头去看女人现在是什么表情,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走了。
她真怕自己继续听下去会失去吃午饭的胃口,今天菜这么多,每一个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吃够她真的会气死。
而且小手术怎么啦?痔疮出血还会休克呢,痔疮手术就不是手术了?就不需要家里人的安慰陪伴来加油打气了?
这位病人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刚好是周五,徐相悦下夜班之前去看她,见到陪她过来入院的那位表妹,正坐在她床边骂人。
“你脑子进的水什么时候才能控干啊?这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不重要,你就算死了,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外头那个贱人才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们两个能做那么多年什么发小什么朋友,就特么是一路货色,你还不懂吗?就这么两个臭不要脸的烂人,你舍不得扔,难道要让他们拖累你一辈子?”
“你离婚带妞妞回家有什么不好?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女儿吧,还有姨妈姨爹,他们年纪大了,你难道要让他们哪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走啊,让她转正啊,能为了她背叛自己老婆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迟早也会为了别的女人背叛她,以为什么发小就情分特殊,狗屁!他上班还有女同事女下属呢,一起打拼的不是情分更特殊?她懂我诶!”
徐相悦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有点开心,诶呀,姐妹好骂,会说多说嗷!
对方骂完一转头,就看见医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赧然,连忙起身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让医生见笑了,不过我也不是故意大声喧哗,实在是我这个姐夫不做人,老婆做手术都不来看一下,真不知道要他有什么用。”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倒没接她这话茬,只温声问了几句病人现在感觉怎么样,交代说要是疼得厉害就找护士要止痛药。
查完房她很快就下班,本来是打算回去以后睡个午觉,到傍晚起来,再回家去吃个饭,但是……
她在回家的路上又收到了闻度的信息,说什么:【我朋友从他老家寄了特产过来,我留一点,明天看电影的时候拿给你?】
她刚看到,还没来得及回复说不用麻烦了,就看到这条消息被撤回了。
打错字了?她正疑惑,就见那条消息又发过来了,变成:【我朋友从他老家寄了特产过来,我留一点,明天看电影的时候拿给你。】
找到不同点的时候,徐相悦一整个无语住。
好好好,标点符号果然重要,一秒从征求她意见,变成给她下达通知:)
她倒是可以继续说不要,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听的。
要是回礼呢?她从车窗往外看,试图找一下有什么东西能当做回礼的。
但说实话,她想不到闻度缺什么,甚至发现,其实她连闻度喜欢什么,都不太知道。
一起吃过饭,一起看过演出,去过他家书店,看过他的书和微博,却仍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犹豫也好担忧也罢,好像都来得太早了,就好像……
刚开始写标书,就开始担心投稿被打回,老天,你先把实验做完论文写出来再说吧:)
车子这时路过商场,她
想了想,找地方停好车,进去给老太太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再给自己扒拉一点看综艺的零食,要走的时候路过卖酒的区域,她想起来他出院之后来给科室送锦旗之后,他们一起去的清吧。
那会儿他刚出院,还不能喝酒,端着杯苏打水跟她聊得眉飞色舞,手腕上的红绳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有种勾人的诱惑。
——但现在一想,那是他朋友送给他的,她便觉得也就一般了,哼哼。
货架上的酒瓶琳琅满目,又分了国产和进口两个区域,一路看过去,在红酒白酒里挑了半天,最后拿的却是一瓶清酒。
价格不贵,包装倒是还算精美,送礼确实蛮不错。
她结账出来,把东西放进车尾箱之后,临时改了主意直接回老太太那儿,路上还和叶晴光通了次电话,约好晚上一块儿出去吃饭。
这次老太太没有和老姐妹有约了,穿上新做的旗袍,配一条月白色的苏绣披肩,还要穿一双新的坡跟小皮鞋,挎着新买的手提包,美滋滋的和她们一起出门。
还吐槽徐相悦宽松的衬衫裙:“你才多大,怎么不好好打扮一下,穿得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
徐相悦无语地抽抽嘴角,上了驾驶座安全带一扣,踩着油门就走了。
饭店离家有点远,是一家很有名的老牌酒家,这里的红烧乳鸽和盐焗鸡是一绝。
叶晴光提前订了包厢,祖孙三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大堂往楼上走,到处都是人,徐相悦一边走一边往周围看,刚准备和叶晴光说幸好她机智,就看到一个意外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看见闻度在不远处的一张大圆桌,身边都是他的朋友,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仰头笑起来,旁边一个女生站起来伸手掐住他脖颈摇晃起来。
但他一点都不生气,仍旧是笑着的,也不反抗,其他人也都笑着看,仿佛这是理所当然并且习以为常的事。
她还看见上次在血液科见过的祝余和池鹤,想到他有两位发小,便猜掐他脖子的那位应该是家里有走丢的孩子找回来的那位发小。
祝余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只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那么融洽,融洽到似乎多一个人都会变得不和谐。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叶晴光发现她不见了,忙回头找人,喊她:“阿悦,走啦,在看什么呐?”
徐相悦回过神,连忙诶了声,拔腿跟上。
走近了才问她:“我下午还买了瓶清酒放在车尾箱忘了拿上楼,晚上回去要一起喝一杯吗?”
叶晴光微微一愣,刚想问怎么突然买酒,就老太太就已经笑眯眯答应了:“好呀,再买点下酒菜,我们来一次家庭茶话会好了。”
喝酒还茶话会,徐相悦失笑,亲昵的挽住她胳膊,笑着问她明天要不要再去做两件新旗袍。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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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二合一)就像这个世界上……
今天本来是关夏禾的兄嫂请吃饭,他们以前一直生活在榆城,习惯的饮食风格是直击味蕾的咸鲜,对容城菜的印象还停留在“清淡”二字上。
所以闻度他们仨决定,换他们来请客,请远道而来的亲友吃一次地道的容城菜。
挑的是市内一家很有名的老牌酒家,比他们在座各位年纪都大的那种,用关夏禾的话说就是:“我第一次吃是爷爷奶奶带过来的,当时他们就说吃了二三十年。”
那起码是四五十年的酒楼了,能做这么久的饭店,没有一家是水货。
落座先退纸巾,然后让服务员上果盘,闻度还说:“平时我们都不要果盘的,今天为了大哥和嫂子,我们就奢侈一把,拼了!”
关夏禾她大哥宋致嘴角一抽:“我觉得你们这茶位费才是真的奢侈。”
“支持大家把茶位费打下来!”闻度立刻嚷嚷。
说话间服务员就把果盘送过来了。
果盘是个应季水果组合,有储良龙眼、黄皮、木菠萝、凤梨、火龙果,还有一份夹破以后撒了辣椒盐的李子。
闻度说:“这是三华李,口感爽脆,味道酸一点,没有蜂糖李那么甜,但是蘸辣椒面或者酸梅粉、陈皮粉也很好吃,致哥你们吃没吃过,尝个鲜?”
大家一边吃水果一边准备点菜。
这会儿鱼虾的选择不少,闻度问大家:“是要清蒸多宝鱼,还是豉汁蒸塘鲺?”
点完鱼,又说:“白灼虾来一份,天气那么热,凉瓜炒牛肉怎么样?”
宋致的爱人宋云今问凉瓜是什么瓜,祝余就回答说:“是苦瓜啦,不过苦字听起来不太好意头,所以也有好多人叫它凉瓜,清热解暑的意思嘛。”
幸好问了,宋云今立刻拒绝:“那不要这个菜好不好,我不喜欢吃苦瓜。”
“那就蒜蓉蒸丝瓜咯。”闻度换了个菜,加点了冬瓜薏米老鸭汤,然后将平板递给其他人点菜,接着说起关夏禾的糗事,“关小禾以前也不吃苦瓜的,每年夏天都要奶奶追着逼她吃,感觉跟要她的命差不多,奶奶为了她能多吃几口,还得给她钱。”
后来关夏禾利用这事,想从大人那儿多要点零花钱,结果被她爷爷一举识破,“挨了一顿揍,打那儿以后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闻度一边说一边拍大腿,一副错失一个亿的心痛表情。
大家被逗乐,宋云今追问:“那现在呢?小禾能吃苦瓜了?”
关夏禾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了声。
宋云今有些好奇:“小时候不吃的东西,你是怎么大了就能吃了的?我从小就吃不了苦瓜,我妈让我吃过,一吃我就想吐,太苦了。”
“呃……就突然能吃了呗……”关夏禾有些支吾,看样子是想要敷衍蒙混过去。
闻度和祝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嘿嘿坏笑出声。
关夏禾一见他俩这样,不由得头皮一麻,立刻指着祝余尖叫:“不准说!”
“好,我不说。”祝余笑嘻嘻的点头,递给闻度一个眼色。
闻度立刻摸摸脖子,整了整不存在的领带,清清嗓子:“咳咳,下面就由我,铁三角集团新闻发言人,就关小禾女士为什么长大就能吃苦瓜了这件事,向各位亲友做一个情况说明。”
说着画风一转,声音立刻就轻快起来:“事情是这样子哒,关小禾呢,上大学的时候色欲熏心,看上了一个帅哥……”
关夏禾大学是学新闻传播学的,大二的时候交了男朋友,是同专业的一位学长,学长长得高高帅帅,闻度和祝余一致觉得对方还有点像某某明星。
恋爱刚开始谈的时候都是甜蜜的,甜得闻度都不敢靠近他们俩周围三米以内,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多才逐渐好转。
关夏禾那时候恋爱脑发作,生怕自己在男朋友眼里的完美形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挑食这种让自己显得很娇气的行为怎么可以有!改了!
“当时小鱼还捉弄她,一起吃饭的时候点了个凉拌苦瓜,看着她愁眉苦脸的吃下去,觉得……”闻度眉开眼笑得像个傻子,“真爽啊~~”
关夏禾看着他这副讨厌的样子,气得用力踹了一下他的椅子腿。
闻度被踹得晃了一下,也没能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的欲望:“后来那个渣男渣了她,她天天跟苦瓜似的,我和小鱼陪她吃饭,她居然主动点了苦瓜,吃的时候面无表情,说什么苦瓜再苦能苦过我的命吗?我比那总裁文里的落魄女主还惨。”
这么中二的话,他倒没笑了,只弯着嘴角笑着叹口气。
那个时候他们刚本科毕业,关夏禾进了报社,还跟朋友合伙做起了娃衣设计工作室的副业,本来好好的,结果男友断崖式分手、工作上超负荷运转不说还被上级抢功、和合伙人闹翻退出工作室,三件事跟连环车祸似的,撞得她晕头转向。
生活比苦瓜要苦太多了。
不过说起这些事,关夏禾更在意的是自己当恋爱脑的黑历史被他给说了出来!
她立刻起身,冲上去就掐住闻度的脖子,化身尖叫鸡:“我要沙了你!把你们这些知道我黑历史的人豆沙了!”
闻度对她的动作只是缩起脖子,并没有反抗,但在她摇晃自己的时候不忘用手抓着桌沿,好稳住自己不至于摔下去出个大丑。
其他人都看着他们笑,尤其是祝余,还在一旁起哄,说闻度这
就是活该,祸从口出是这样的。
他们认识太久了,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玩过来的,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妥。
闻度一边晃一边笑:“差不多得了,你不会真的想趁机要我命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阿悦!”
他当即一愣,立刻挣开关夏禾的手,往身后张望,却并没有见到以为的那个身影。
难道我幻听了?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见他脸色突然有点不对,关夏禾本来想骂他的话就变了:“怎么啦?你别吓我啊,别碰瓷啊,我是吓大的我告诉你!”
闻度摆摆手,犹豫两秒,还是问道:“你们刚才有听到谁叫人吗?”
大家一愣,都摇摇头,宋致还道:“这里人这么多,别人叫人不是一直有么,叫我们的倒没有。”
闻度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作罢。
可能真的是听错了吧,他想。
直到吃完饭回到家,看到徐相悦发的朋友圈。
照片里她和叶晴光姐妹俩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闻度先是想起徐相悦当时玩《愤怒的小鸟》,说是从奶奶那儿拷贝来的,就是这位奶奶吧?
看着是和徐相悦有点像,但比她看起来英气多了,目光就透着锐利。
接着他才留意到照片里的背景,她们背后有一幅“味在桃园”的草书,落款是曾平。
曾平是容城一位已故的知名书法家,他曾为桃园酒家留下了不少墨宝,这幅“味在桃园”是其中之一,现在就在酒家的某一间包厢。
多巧啊,就是他和关夏禾他们刚刚吃饭的那家酒家。
他几乎是立刻想起当时自己以为幻听的那一声“阿悦”,看来当时他没有听错,真的是她。
他退出朋友圈,去私聊徐相悦:【这么巧,我今晚也在桃园吃饭,早知道就去跟奶奶打个招呼了[猫猫探头.jpg]】
晚上都快十点了,徐相悦坐在桌边看叶晴光给下酒菜摆盘,有打包回来的烤串和凉拌菜,还有回来之后在家自己用空气炸锅炸的鸡翅和鸡块,冰箱里最后一盒三文鱼也切片上桌,老太太在一旁扶着老花眼镜看酒瓶。
“阿悦,这什么二割三分是什么意思哇?”
“清酒开始酿造之前要削米,把外面磨掉,剩下的米芯拿去酿酒,二割三分就是精米步合23%,大米经过研磨后,剩原来糙米的23%,说是这个数字越小,酒的品质就越好,那是啊,我都挑那一排里面最贵的拿的,能不好吗。”
活该有些人没口福,哼哼。
老太太听了不由得咋舌:“这么浪费粮食啊,我高低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徐相悦刚想说也就现在生活好了,要是饥荒年代谁敢这么干,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了闻度的信息。
她不知道闻度这句话是不是只有明面上的意思,索性也懒得猜,直接回复:【我看见你们了,但你们朋友聚会,我也不好打扰,所以就没有跟你打招呼,抱歉。】
客客气气的回答,让闻度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他想起去年冬天的事,毕业之后就没见过的大学同学,因为工作关系到容城出差,但不太确定容城的天气穿什么衣服,发信息向他询问,问完了还说“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客气疏远,谁能想到他们曾经也是一起叱咤王者峡谷的好兄弟。
那时他还心生感慨,真没想到会这样,但又很看得开,安慰自己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多,谁和谁都只能一起走一段路,只是路的长短不同罢了。
但现在这个人变成徐相悦,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他忍不住给徐相悦打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徐相悦的声音平缓温和,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闻度听着她的声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不能问她你怎么突然跟我说抱歉啊,我觉得好陌生,因为她不会承认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把明天去看电影的事拿出来讲。
谢天谢地,终于周末了,这一周过得真漫长。
闻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忍受这种时间长度了,这还是长大以后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
“没什么,就是……”他竟然有些磕巴,“就是、明天……呃、我去接你吧?”
徐相悦一愣,旋即立刻婉拒:“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会迟到的,谢谢提醒。”
语气仍然是温和又平静的,甚至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笑意,可是闻度却忽然想起来那一天在他们吃饭途中她接到患者家属电话的事。
明明是对方失约在先,却对她倒打一耙横加指责,面对那样的情况她都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平静的语气和今天一模一样。
是太过生气,所以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以免失态,还是因为这个人和自己没有关系,所以不值得自己费心,无非多浪费点口水,所以情绪才会那么平静。
那她对他这个态度,是因为前者,还是因为后者?
前者还好说,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生气,可是可以问,问题总会解决,要是后者,他该怎么办?
“可是……”
他张了张口,又猛然停下,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徐相悦只听到他欲言又止且磕磕绊绊的语气,并没有察觉他纷乱动荡的情绪,温声问他可是什么。
“……没什么。”闻度愣了半晌,低声回答道。
沮丧的气息终于扑面而来。
但徐相悦却没有真的觉得抱歉,她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整理不好,实在无暇顾及他人。
电话挂断之后,老太太问:“这么晚了谁呀,同事吗?”
徐相悦犹豫一瞬,摇摇头,含糊道:“一个朋友,有点事。”
老太太哦了声,没追问,给她倒了杯清酒。
二割三分的清酒闻起来就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水果的香气,入口微酸,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口感润泽绵密,徐相悦接连抿了两口,听到老太太说这酒味道还真不错。
心里突然就不那么失望了,就算这瓶酒没能送给闻度又怎么样呢,会有其他的人替他享受这份美好。
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无可替代。
—————
第二天一早,徐相悦就陪老太太去了旗袍店,让裁缝师傅给她多做几身旗袍。
做旗袍要量的数据比较多,还要挑布料挑款式,得费好半天功夫,徐相悦对旗袍没什么兴趣,就在店里窗边坐着,转头看着窗外发呆。
天气特别好,越靠近中午,阳光就越强烈,照得空气里白茫茫的一片,徐相悦隔着窗看出去都忍不住眯眼。
一直到快正午才搞定,徐相悦结了账,同老太太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饭,跟她商量:“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午睡,下午太阳没那么晒了你再出去活动,好吧?”
“送我回去?”老太太反问她,“你不回家呀?”
“回我那边,晚上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那边近点。”徐相悦淡定的应道,问
她,“这个蒸鱼你怎么不吃呀?”
老太太摇摇头,有些嫌弃的低声:“不好吃,有点腥。”
徐相悦说没觉得,但还是把蒸鱼端到自己面前来了,几口就将鱼肉都吃光。
“你真是好养。”老太太啧啧两声,调侃她,“你对吃都不上心,还能对什么上心?”
“不挑食不好吗?”徐相悦淡定回答道,“总会有东西让我上心的。”
老太太笑笑,跟她说起别的八卦,说同小区有户人家前段时间嫁女,结果那个化妆师不靠谱,竟然迟到了,最后把吉时都错过了。
“这种大喜日子也不好骂人,但是憋在心里又不开心。”老太太边说边啧啧叹气。
徐相悦一面听一面嗯嗯应声,吃着这家的椒麻鸡味道不错,干脆叫服务员过来另外打包了一份,留着明天早上吃面。
老太太这时顺着刚才的话题,就说到了她爸的两次婚礼。
“第一次呢,大家都没经验,也是东忘西漏的,幸好请的婚庆公司还不错,折腾一天,人仰马翻,回到家我就想,哎哟幸好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这比在手术台上站一整天可累多了。”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次,要不说世事无常呢,幸好不会再有下次了,一定。”
她狠狠叹气,觉得张罗那些事实在心累。
徐相悦忍俊不禁,故意问她:“那到时候我和我姐结婚,你就不管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露出头疼又嫌弃的表情:“哎呀,你们都这么大了,不能自己的事自己做吗?要不然你俩挑一天得了。”
徐相悦原本心情真的一般,听着她的吐槽忍不住笑起来,倒觉得心情好多了。
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傍晚,她的心情指数也变得越来越低。
就像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工了,心里有点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工肯定是要开的,等坐到工位上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出门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太阳开始下山,天边变成淡淡的橙色,等她抵达市中心的恒泰广场,已经是傍晚的六点半,天边的颜色更加浓烈,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徐相悦找地方停好车,无暇多看这美景一眼,绕过旁边正举着手机拍照的行人,匆匆走到马路对面,远远看见闻度正双手抄兜抬头望天。
藏蓝色的裤子,浅蓝的衬衫外套,甚至还戴了一副眼镜,45°仰望天空的姿势,完美符合她对文艺青年的刻板印象。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远远的看着他,正犹豫要不要叫人,就见他突然低头转身望过来,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疑惑视线从哪儿来。
在看到她的时候,徐相悦看到他的神色先是一愣,旋即脸上露出笑容来,小跑着向她靠近。
忧郁男文青变成快乐小狗就在一瞬间。
离得越近,他脸上的笑就越能看得清楚,徐相悦定定望着他,在他距离自己只剩下一米左右的时候,猛地别开头去。
这笑脸太过明亮耀眼,刺得她眼睛胀涩,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阿悦!”闻度笑着在她面前站定,像是有意,又像是随口一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进场,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
说的时候还很刻意的撇她一眼。
徐相悦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诶,怎么没看见他的手机,他手机壳上那只阿拉斯加,其实是照着他这模样画的吧?
她抬眼看向他,有些不满似的回了句:“我都答应你了,肯定会来的。”
闻度点点头,笑容变得有些腼腆:“我这不是怕么,我怕你不来了。”
他心里的担忧在看见她的时候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清晰更真实了。
于是说话的时候他都没敢眨眼,就怕眼睛一闭一睁,发现她不见了。
徐相悦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许多话,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忍不住嘴角一抽,问他:“那……我们先进去?”
说着眼神就往旁边轻轻一撇,眼睑跟着低垂,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视线的意思。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她看到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不由得一愣,下意识转头想看得仔细点。
“……怎么了?”闻度也一愣,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转头。
徐相悦往那边看了一会儿,她刚才好像见到了赵师,就是她那个法律意义上的叔叔。
但仔细一眼,又没在人群里见到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听见闻度这么问,她摇摇头:“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有什么话,等电影结束再说。”
这就像一个预告,告诉他,一会儿先别走。
闻度听了忍不住心里一跳,下意识的想,不是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这就被看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要说什么?
直接问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客气?这行吗,是不是有点表达不清?
要不就委婉打听一下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碰到了她的忌讳?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此起彼伏,渐渐混乱成一团找不到头尾的麻绳,扰得他根本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
好在,这是一部情节普通的爱情片,萍水相逢的年轻男女,在旅途中互相对对方一见钟情,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在旅途要结束的前一天都问对方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城市生活,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最后他们在机场互相拥抱告别,回到各自的生活。
因为影片背景是在阿勒泰,所以与其说是一对男女在旅途中一段短暂的恋爱故事,不如说是一部介绍阿勒泰自然风光的宣传片,那蓝天白云和终年积雪的山巅,茂密的针叶林郁郁葱葱,湖水清澈见底,草原一路绵延直到远方,美得不像人间。
不过闻度看得心不在焉,看到一半就开始走神,开始想一会儿出去以后要跟徐相悦聊什么。
其实徐相悦也差不多,她甚至比闻度走神得更早,捏着鼻梁勉强集中注意力看了半个小时就再也坚持不下去,扭头一看,就见旁边这人撑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来看这电影算不算浪费了时间?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想了想,干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腿。
“诶。”
闻度被她突然这么一碰,猛地回过神,差点直接跳起来,幸好及时抓住座椅扶手,这才没有真的向上一蹦。
徐相悦一愣,也被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闻度老大不自在,尴尬地蹭蹭鼻尖,转移话题似的反问,“你刚、刚叫我,是有什么事么?”
徐相悦抿抿唇,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气声:“我不喜欢这部电影,你还看不看?看我就先出去等你。”
话音刚落,闻度就立刻摇头:“我也不看了。”
开玩笑,别说他本来心思就不在电影上,就算真的喜欢这部片子,他现在也不敢让徐相悦一个人出去。
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徐相悦捏了捏鼻梁,冲他点点头,意思是一起出去。
可闻度的屁股刚从座子上抬起来,就被她突然拽了一把,又猛地坐了回去 。
他一愣,转头错愕的看向她,目光里充满了惊讶。
徐相悦尴尬地扯扯嘴角,干脆往下一弯腰,侧头以仰视他的角度看着他,小声说:“有意外情况,不走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解释:“不方便走。”
闻度听了这话,一想,恍然大悟似的问道:“是不是突然来生理期,忘了带卫生巾?要不要外套?或者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
刚想问她习惯用哪个牌子,就带她一句不是给堵了回去。
“我有……”徐相悦应了半句,突然怒从心头起,坐直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这个问题。”
闻度被她瞪得一阵讪讪,知道她是生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就算他说错了,也不至于要到生气的地步吧?还是说,她觉得说这件事很失礼,不合适?
可是,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她还是一位医生,应该是最了解人体结构和生理规律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有月经羞耻这种想法呢?
闻度觉得自己难得头痛,第一次觉得“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真是精辟到家了。
徐相悦缓了口气,又定定神,这才低声告诉他:“碰见熟人了,不方便现在走。”
“……啊?哦哦哦。”闻度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还真是猜错了,不由得一阵脸热,幸好电影院里光线昏暗。
不过,“为什么碰见熟人不方便走?你讨厌他?”
见他又开始瞎猜了,徐相悦不由得脸皮一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说:“我们微信聊。”
闻度:“……”
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到徐相悦发来的信息:【是我叔叔,但是坐他旁边的人不是我婶婶。】
闻度:“???”
他震惊地扭头看向徐相悦,徐相悦冲他点点头,他连忙凑过去,贴着她耳朵问:“亲的?”
被他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扑了满脸,徐相悦浑身一麻,抬手一推,赶紧把人推开了,又拉着脸瞪他一眼。
闻度讪讪,连忙坐好,不敢再多做什么动作,再这样就该妨碍其他观众的观影了。
徐相悦低头打字,将老太太那一辈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大概是抱着一点故意的心态,最后写了一句:【我们家已经连续两代婚姻失败了,如果我也这样,那将是三连冠[狗头]】
闻度看了一愣,不由得再次转头去看她。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已经抬眼看向了大银幕,不甚明亮的光落在她脸上,竟然显得有些忧伤。
她原来……是对婚姻和感情这么悲观的人吗……
闻度心里一揪,想说不会的,怎么会呢,我会永远陪着你。
但他突然顿住,将这句话默默在心里打散了,以后吧,以后一定亲口告诉她。
他低头给她发信息:【你那个叔叔坐在哪儿?】
徐相悦感觉到手机振动,低头回复他:【在我们前两排,你的十点钟方向,一位戴眼镜的女生左边的女士,和那位女士左边的男的。】
闻度对这个说法有点陌生,还想了想,才找到方向往前看过去,确实看到了那对男女,没敢看太久,确认了以后立刻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按照那个位置,他们现在离场的话,确实很容易被看见,而徐相悦的意思,是她并不想让赵师知道她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一起来看电影的事。
笑死,一对男女会在什么情况下一起来看电影,还是看的爱情片啊?
俩人只好继续看电影,但又觉得这电影确实一般,于是闻度点开游戏小程序,开了个你画我猜的房间,把徐相悦拉进来。
徐相悦一边按照提示画图,一边忍不住腹诽,在电影院里玩你画我猜也是没谁了。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结束,还要特地等到赵师和女伴走了,俩人才起身离开放映厅。
出去以后徐相悦还谨慎地左右环顾一周,确定没看见赵师,这才松口气,和闻度一起往电梯走。
一路上谁都没有先说话,不知道是没组织好语言,还是期盼对方先开口。
总之是一路到了一楼,很快就从商场的旋转门出到室外,闷热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
“我们……”
徐相悦刚下定决心开口,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姐!”
她一愣,扭头看过去,刚起了个头的话就咽了回去,“阿泽?你怎么在这儿?”
闻度也跟着看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男生正冲他们走过来,容貌清秀,脸上笑容大大的,满脸都是青春朝气,连下巴上一颗小小的红色痘痘都是年轻的证明。
他顿时就紧张起来,扭头问徐相悦:“谁呀?”
徐相悦眨眨眼,似乎没察觉他突然出现的紧绷,回答道:“冯主任的儿子。”
话音刚落,冯礼泽就走到了面前,她便问:“你怎么在这儿?大晚上的,你出来看电影?”
“没啊,跟同学过来打桌球,刚结束。”冯礼泽边应声边打量了一下闻度,然后抬手搭上徐相悦的肩膀,把她往一旁带。
还不忘拿眼角余光去乜闻度,见他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忍不住嘿嘿一笑。
徐相悦觉得奇怪,耸了两下肩膀把他爪子甩开,问道:“吃错药了?”
“没有,那个……”冯礼泽笑嘻嘻的低声问,“跟你一起这个,就是我妈他们教你,实在不行就先睡了再说的那个?”
突然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徐相悦:“……”
偷偷跟过来想侦查敌情的闻度:“!!!”
冯礼泽说完这话就被徐相悦拍了一巴掌,直接赶走了,等她一转身,就看见闻度正站在自己身后,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神情看着有些腼腆:“我也不是不可以……”
徐相悦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温度腾一下就上来了,有些恼怒的白他一眼:“可以你个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二合一)虽然我知道这很……
七八月份的容城天气潮湿又闷热,这座繁华的城市有时候就像一座钢铁丛林,热岛效应格外严重。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找一个有空调的地方,夜宵店或者糖水铺都好,坐下来慢慢聊,将事情聊明白。
但不管是徐相悦还是闻度,都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他们直接往商场前面的小广场走去。
小广场上很安静,只有路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地面和绿化带上,徐相悦在灌木丛前面的长条石凳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
笑着看向闻度:“你确定要站着和我说话吗?”
闻度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夹着包用了一半的手帕纸,有些无奈的回了句:“你好歹等我擦擦再坐。”
“哟,这不纸巾届的爱马仕么。”徐相悦看一眼纸的包装,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今天穿的裤子。”
说着腿往前面一伸,灯光将她的腿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闻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着她今天的装束。
水洗蓝的铅笔牛仔裤,刚刚好露出脚踝最细那一截,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花苞头上的红色樱桃发卡和酒红色平底小皮鞋上的樱桃装饰前后呼应,看上去清爽又温柔。
可是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她舒展的眉眼间沉静的目光。
安安静静的,像今夜的月华。
“我们今晚其实应该去江边散散步。”他突然说了一句。
徐相悦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却没有接他这话。
而是在沉默片刻后,就着冯礼泽临走前的那句玩笑话,问他:“你知道阿泽为什么会那么说么?”
闻度在她旁边坐下,低头看着他们的影子贴到了一起,心里一动,觉得像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只小鸟。
他边看边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不知道,但我觉得……肯定不是突然随便那么一说。”
徐相悦也嗯了声,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地上的影子,黑咕隆咚的一团,看着像是引诱人下坠的深渊。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明亮的灯光,慢悠悠的说道:“那天宋老师生日,主任叫我过去吃饭,还叫了几位师兄师姐,吃饭的时候聊起来家长里短,就说到我还没对象,要抓点紧,再迟点就只能去学校里面抓啦。”
听到这里,闻度不高兴了,立刻反驳道:“小毛头有什么好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男性的心理年龄都比实际年龄小,
大学生还是中学思维,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儿子?”
哦哟,这扫射一大片的架势,徐相悦忍俊不禁,歪着头看向他,不言不语。
可眼睛里的揶揄和调侃都快溢出来了,摆明了是在笑话他幼稚。
闻度不以为意,还冲她眨眼睛,有些无辜的道:“我说的是事实,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徐相悦没接他的茬,转回视线,继续道:“我当时听了就说不用,他们问我是不是悄悄谈了呀,我说那倒没有,是有一个人,我很犹豫,我知道他可能对我有点意思,可是我很犹豫要不要和他继续接触。”
她说出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闻度听见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随即心头咚的一声,像是冒头的地鼠被人敲了回去,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啊啊啊!她知道的啊?!
不是,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诶,不对,这不正好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对方知道的吗?
“我……”他下意识想接话,说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
可徐相悦根本没注意到,望着远处不知哪里,继续说了下去,“大家给我分析了好多,说人就是要勇于尝试,不走出第一步,怎么知道自己和对方不合适呢?小马过河之前还以为那条小河水位很深,会把自己淹死呢。”
闻度连连点头,但这次他没试图接话了,只静静听着。
他侧过头,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微暗的灯光在她脸上变成了一层朦胧又温柔的轻纱。
她好像整个人都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安宁又美好。
“类似的话我妈也说过,她甚至说,别说只是谈恋爱不合适可以分手了,就算我弄出个孩子来,她也能给我兜得住。”
她说到这里还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闻度也失笑,却是不太赞同的摇摇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
“可是宋老师说,我不敢,我犹豫,是因为我对那个还不够信任。”徐相悦的语气平缓冷静,听起来非常理智,“人总是这个世上一件事一段关系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和一个交往,即便只是普通朋友,都还有被欺骗、被背后捅一刀的风险,更何况是成为关系更亲密的……伴侣,离得越近,被伤害的时候就越惨,就像炸/弹炸开的时候,离得近的人伤情会更重。”
“但是我对他的信任和喜欢,没能压过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糟糕局面的担忧,我没有勇气去排除万难。”她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恰好和闻度四目相对。
她试图在他眼里脸上寻找到急于辩驳的神色,但并没有找到。
他只是温和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包容,甚至还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歉意。
“我不知道你想了这么多。”他说着,脸上的神色变得赧然,“我一直到昨天,才真的确定,你对我的态度好像……也是熟的,但就像是对一个出入见面会客气打声招呼的邻居,客客气气的说话,好像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我还想,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我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触碰到了你的底线,所以你讨厌我了,还是因为你察觉到我的心思,在用这种方式委婉拒绝我。”
闻度冲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现在看来,事情比我以为的要复杂很多。”
他顿了顿,声音变轻:“但仔细想想,你的想法再正常不过,除去曾经的同学身份,我们也就认识几个月,时间太短,短到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信任当然无从谈起。”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千万不能轻信他人,不管是陌生人还是熟人,都要仔细甄别,留个心眼,可是上当受骗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骗他们的人可能是狡猾的诈骗分子,也可能是经常见面的街坊邻居,甚至可能是朝夕相对的父母、爱人和孩子。
“我以前跟一位朋友辩论过到底能不能闪婚这个话题。”他笑着继续道,“我是坚决反对的,太危险了,组成一个家庭,意味着财务共享风险共担,认识时间太短,根本不敢这么做。”
说句极端点的,万一对方藏着一大笔债务,就等着和我结婚,让我帮他还怎么办?
所以他觉得徐相悦能有这样的警惕心,那是极好的!
他说了这么多,徐相悦当然能领会他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她面上只是笑笑:“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对吧?”
顿了顿,她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可能更适合走日久生情那个路线。”
闻度一愣,刚想说我们还不够久吗?就算现在不久,以后也会久的呀。
可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说,因为很明显能感觉到徐相悦还有话要接着讲。
徐相悦深吸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平静:“我爷爷和奶奶离婚后,再婚对象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他们朋友多年,非常了解彼此,我爸和我姐的妈妈一开始是医生和家属,后来是朋友,现在是夫妻,我妈和她的现任以前是同学,后来是朋友,现在是夫妻。”
她顿了顿,忽然哼的笑了声:“他们各自再婚后,和伴侣的感情都很稳定,算是夫妻相得,所以你也……”
“你是说我和小鱼……哦不,小鱼不行,你是说我和关小禾?”闻度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觉得一阵凌乱,“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太惊讶了,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站起身,目瞪口呆的和徐相悦面对面。
看他一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徐相悦忍不住嘴角一抽,同时一阵赧然发囧的情绪在心头散开。
她不自在的别开眼,声音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怎么、我……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我怎么可能和小禾……这绝对不可能。”闻度抬起胳膊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叉,认真道,“我和小禾是绝无可能的,那是姐妹啊!”
“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徐相悦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里却没多少笑意,“我第一次和章阿姨还有沈叔叔见面,我爸我妈都说对方是自己朋友,结果没过多久就结婚了。”
闻度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动,脱口问道:“昨天晚上在桃园酒家,你、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来打招呼的原因,真的只是觉得不好打扰吗?”
“阿悦,我想听真话。”他直勾勾地盯着徐相悦的脸,仔细观察她脸上出现的每一丝表情。
虽然还是被看得不自在,但徐相悦这次没有再别过脸去躲避。
而是迎着他的视线回望过去,和他四目相对,有些咄咄逼人地反问:“如果我和你的两位好朋友一起掉进水里,假设我们都不会游泳,同样面临着生死关头,你会先救谁?”
“闻度,我也想听真话。”她将他的话还了回去,满意的看到他脸上如自己猜测那般出现了惊讶、迟疑、犹豫、纠结等等情绪。
一种诡异的终于压他一头的得意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让她笑了一下。
她别过头,声音再次恢复平静,还叹了口气:“闻度,你根本不了解我,其实我很小气很自私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我爸妈哄我说叔叔阿姨只是朋友这件事吗?”
闻度闷声闷气地应道:“因为他们骗了你。”
“这是原因之一吧,我觉得他们是在把我当小孩耍,我讨厌这样。”徐相悦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脚往上抬了一点,又放下,“还有就是,他们确实爱我,对我很好,所以他们一旦有一点做不好,就会被我一直记得。”
“喏,我超小气的。”她扭头,笑嘻嘻地看他一眼,“我这样的人,要是挂到网上,是会被所有人骂忘恩负义不知道体谅父母的,生块叉烧都好过生我啦。”
明知道她只是自嘲,闻度却还是忍不住难受。
他的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去抓徐相悦的手,“不要这样说自己。”
徐相悦一愣,低头看着他抓住自己手背的手,刚好是他的左手,手腕上那条红绳在灯
光下有些刺眼。
她没忍住,一句真丑就这么秃噜出来了。
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于是又闷闷的说了句抱歉,挣开他的手,抿着唇转过脸。
她脸上的笑不见了。
周围的空气也随即变得黏滞,闻度仰头朝天上看去,看见月亮被云层遮挡着,只露出一点点踩边。
看上去有些惨淡,他想。
在今天之前的所有疑问,也都有了答案,她很介意他和祝余还有关夏禾的关系。
如果只是做普通朋友,她会觉得他们这样的关系很难得,毕竟人生在世,能互相交付后背的朋友不会遇到很多。
但如果作为女朋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谁能那么心胸那么宽广,对自己另一半的异性好友一点醋都不吃?就算再确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也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觉得心里不舒服吧?
徐相悦只是,提前预设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所以拒绝开始,也就无所谓以后会不会因为他和两位发小的互动感到不适了。
闻度当然能理解,正因为理解,才觉得难以抉择。
都成年人了,我不能两个都要吗?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徐相悦低着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悦。”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于是问她:“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徐相悦回过神,脸上表情是那种有些意兴阑珊的疲倦,但她还是认真的应了声好,“你说吧,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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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商场前面的小广场很安静,从商场出来的人都神色匆匆,加上天热,鲜有人会在此过多停留。
徐相悦和闻度便有了一个绝佳的谈话场所,周围那么安静,连人都忍不住跟着沉静下来,思路变得更清晰。
“先说我的答案吧。”闻度想了想道,“我可能没有办法……我知道,按照一般哄女孩子的套路,我应该告诉你,回去我就跟她们绝交,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身边唯一的异性,吃鸡我都不吃小母鸡。”
徐相悦刚听了个开头就忍不住一噎,但又不好打断他,只能抿抿唇,忍着往下听。
“但是我做不到,我觉得你也不稀罕听这种一听就是哄你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但也十分坦然,“因为我的工作关系,我有不少朋友,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男女老少,都有,但最要好的,只有现在身边的几个,小鱼和关小禾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
他仰头看着天,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我们从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念同一家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后来又是同一所大学,阿悦,我们互相陪伴彼此的时间,比我们的父母陪伴我们的时间还长。”
徐相悦歪了歪头,用侧脸对着他,做一副倾听状。
她听他说起祝余的原生家庭,父母如何重男轻女,要不是奶奶还对她有几分真心,怕是连书都没得读。
还有父母早逝的关夏禾,虽然爷爷奶奶也疼她,但到死惦记的都是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的哥哥,这本无可厚非,但站在关夏禾的角度,她明明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却没有得到最齐全的关爱。
比起她们,他反而是那个最幸运的人,“我爸妈活着的时候,是我们三个人的爸妈,每年的母亲节父亲节,她们都会给我爸妈准备礼物,每次寒暑假回来的第一顿饭,是在我家吃的,开学要离开家,也是我爸开车送我们去机场。”
夏天时家里给他寄荔枝,都是预备的三人份,每年到了祝余和关夏禾生日,家里会给他发红包,让他带妹妹去吃顿大餐……
“还有很多类似的事,对我来说,她们就是家人,是那种不会转变成性缘关系的感情。”闻度说得认认真真,“阿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确实有很多人会这样,在长期的相处中友情逐渐变质,但我们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徐相悦仍旧歪着头,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句:“你就这么自信?”
闻度摇摇头:“不能说是自信,只是比较清醒,想得明白。”
他扭头朝她笑笑:“你想啊,如果我和她们其中一个在一起,如果分了,我就会同时失去朋友和爱人,她们俩更要好,肯定是一起把我踹出圈子,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要是分了,至少还有朋友请我喝酒听我哭诉,这没错吧?”
这世上青梅竹马很多,但真的能身份转变并且修成正果的却不多,闻度觉得至少自己不可能,太吓人了。
“别说真在一起了,我就是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说着脸都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
徐相悦失笑,点点头:“这么说确实是,就像理财,不能指着一个项目单压,还是要做资产配置,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
“所以你买股票了?还是买基金了?红了还是绿了?”闻度打趣地问了句。
徐相悦脸上一僵,白他一眼:“聊完了?聊完我就先回去了。”
闻度一把按住她,对她突然翻脸的行为哭笑不得,“当然没有。”
可是打了个岔,有些话也就说不下去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
他索性直奔主题:“讲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说,阿悦,我没有办法放弃我的朋友,除非遇到原则问题,她们和我已经不是一路人,否则我永远不会和她们绝交。”
“我想,你也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轻易放弃甚至是背叛朋友的人,对吧?”他笑着问道。
这点徐相悦是赞同的:“当然,这种人很危险。”
“所以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像认识她们那样,很早很早就认识你。”闻度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可惜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先来后到,你来得晚一点。”
徐相悦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真的听到,还是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勉强稳住脸上的表情,点点头:“如果是我,两相权衡,也会选择更重要的那一方。”
闻度听了却是一愣:“选择?不不不,阿悦你误会了,我没有在做选择,只是在描述事实,不是你来得晚,你就不重要。”
他甚至回答了她一开始那个问题:“人的一生里会遇到很多重要的人,他们分别在不同的领域,小鱼她们是最重要的朋友,你是最重要的……喜欢的人,你们都很重要,所以如果你们同时在我面前掉进水里了,我也只能先救离我最近的那一个。”
徐相悦静静看着他,故意为难道:“那要是你救了她们,回头发现我死了呢?”
会因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良心不安,还是对自己说我没有错,然后迅速收拾心情开始新生活?
徐相悦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是……
“我陪你一起死。”闻度温声回答道,伸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我不会放弃我觉得重要的每一个人,虽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努力试试看。”
徐相悦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于是抿住嘴唇别过眼。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难一下子达成,只能慢慢相处。”闻度继续举例子,“就像我们开店的,接到大单肯定开心,但一看客户名字是不认识的,就有点心里打鼓,得联系对方问一下。”
有一次书店的后台接到一个订单,一位第一次在他们书店消费的客户一口气订了两百本书,吓得小李赶快给他打电话,他联系到了客户,问他是不是真的需要那么多书。
“客户解释说他是在西南某省的一个村子里当村官,他和同事们要为村里的孩子建一间图书室,要采购一批书,但是他那边能买的书不多,联系出版社也要不到什么优惠,决定网购,刚好看到我们店,很多书都是新的,价格便宜,买多了还有优惠,所以就下单了,我们当时还多送了他一些,后来这个客户成了我们老熟人,隔两个月就来订一些新书,我们还往他那边捐过一批旧书,也通过他了解到了当地孩子们的情况,还有那边的风土人情。”
徐相悦听着 ,眨眨眼问道:“那要是假的呢?”
“要是假的……”闻度无奈笑笑,“要是发货之前取消订单,我们就是损失一点打包的材料,浪费了搬搬抬抬的功夫,要是寄出去了再取消订单,就得再损失一笔物流费用。”
徐相悦哦了声,问他:“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小肚鸡肠吗?”
闻度听到这话就笑起来,嘴角一翘一翘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
半晌才摇头道:“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人的心胸都是被委屈撑出来的,你会担心自己受委屈,是因为叔叔阿姨他们都没有让你受过委屈,多好啊,我们都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徐相悦听到动静,扭头看向他的侧脸,看见他脸上怡然自得的笑,不由得怔了怔。
是这样的吗?他是这样想的吗?
“你喜欢我什么呢?”她觉得十分不解,“短短几个月,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她甚至忍不住乱猜:“你不会是以前就暗恋我吧?我沈叔叔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暗恋我妈,可惜他不敢说,后来升学了各奔东西,各自嫁娶,就一直当了朋友,再后来两边都是感情不和离了婚,他才跟我妈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顿住,自己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不是吧不是吧,我不会真的复制父母的婚姻模式吧:)
闻度都听愣住了,好家伙,怎么聊着聊着让我吃了那么大一口瓜!
但是,“我对天发誓,没有的事,我以前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虽然有人说……那都是造谣!”
徐相悦闻言一愣,扭头看见他三指冲天,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疑惑:“……嘎?什么意思,什么有人说?谁说什么了?”
“……你、你不知道么?”这下轮到闻度表现诧异了。
徐相悦茫然的摇摇头:“知道什么?我该知道吗?”
闻度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听到一些关于你、你和我之间的传闻?”
徐相悦:“???”
她抿着嘴唇,眉头蹙起来,满脸都是不解:“我和你能有什么传闻?我们以前都不是很熟,能传什么?传你的第二名是抄我的吗?”
闻度:“……”
“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行不行,徐医生!”他说完还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人真的是,坏起来能噎死人。
徐相悦抿着嘴笑起来,眼神恢复清明,但仍然摇摇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事,所以是什么?”
这样小小的促狭非但没让闻度着恼,反而令他大松一口气。
他宁可她这么促狭,捉弄他,开他玩笑,也好过她跟他客客气气,看似有礼有节,实则拒人千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被狗追你帮了我那次,过了几天突然有个同学跟我说,闻度我在哪里哪里看到你和徐相悦了,手牵手呢,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吓死,一问日期,哦是你搭救我那次,赶紧解释说没有,是我遇到麻烦,你路过救了我一命。”
闻度解释到这里,有些无奈的笑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还是被他们传开了,因为我一再解释,而且我们确实没有独处过,所以后来就变成了我偷偷喜欢你。”
徐相悦听着他的解释,表情先是地铁老人看手机,充满了疑惑,渐渐变成目瞪狗呆,在那一瞬间,闻度觉得自己在她脸上看到了N个表情包的具象化。
他不由得忍俊不禁:“虽然是很离谱,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怎么就不至于了?”徐相悦震惊地反问,“你们、不是,他们是不是太闲了?作业不够多,还是考试成绩不用愁了?怎么就……就那么有空,在造这种谣?!”
到最后她甚至变成了咬牙切齿:“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名字,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骂他们!”
闻度:“……”
“不至于不至于。”他连忙按住她手背,“都好久以前的事了,再说了,你有人家电话号码么,好多同学我都没有电话了。”
“你不是去过同学聚会了么,没加联系方式?”徐相悦生气归生气,但脑子清楚得不得了,“这不太可能吧?”
闻度:“……”
为了保住几位同学的狗头,他沉默几秒后直接换了个话题,回到今晚促膝长谈最重要的部分:“那我们现在……算是说开了吧?我已经知道你介意什么,嗯……那你看我表现好不好?”
“看我的表现能不能取得你的信任。”他扭头,看着徐相悦的目光里充满了温和的笑意,“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身体还很健康,也还年轻,有很多的时间等你给我发一张合格证明。”
徐相悦定定地回望他的双眼,扪心自问,感动吗?
感动的,至少在这一刻,为他的真诚和坦然,为自己能感受到的,他的真心。
可是真心也会瞬息万变,她不敢全信。
她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才开口:“你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喜欢我什么呢,闻度,在这短短的一百多天里,你是怎么发现并且确认自己喜欢上我的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二合一)我们都会爱上和……
喜欢她什么,怎么喜欢上她的?
真是个很有趣的问题,闻度听了她的疑惑,不由得笑起来。
笑意在他的眼角停留,像柔软的春风幻化成的蝴蝶,又像是昏黄的路灯光变成了星星掉落进去,徐相悦看得愣了片刻。
随即仓促转移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热。
闻度察觉她的局促,但这次他好不贴心,居然探身歪头把脸凑到她跟前去,冲她眨眨眼。
眼角温和的笑意顷刻间变成了揶揄和坏笑,徐相悦先是一愣,随后尴尬地往后一仰。
忘了绿化带旁边的石条凳是没有靠背的,动作一大,差点整个人往后翻,还是闻度眼疾手快,胳膊往后一抬,拦在了她的身后,这才避免事故的发生。
徐相悦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狠狠瞪了这人一眼。
她刚想说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就一拍两散,闻度就已经很有眼色的变回正经模样。
他放下拦住徐相悦后背的手,撑在石凳上,仰头看着天空,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呢,是我年纪到了,思春了吗?”
“关小禾说,你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不要跟回忆青春扯上关系,哎呀,这话说的,爱美之心不是人人都有么,我又不丢人。”
说着扭头看向她,又眨眨眼:“阿悦你说是吧?”
徐相悦:“……”禁止调戏!
她一脸严肃的拿起手机:“我看看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
闻度忍俊不禁,继续道:“后来我想到有一个说法,说子女经常会复制父母的婚姻,有的人他妈妈很强势,他最后找的妻子也会很强势,有的人成长过程中目睹过父亲对母亲的家暴,长大后极力想避开,找了个温和儒雅的男朋友,对方在过后却慢慢暴露本性,原来和父亲是一样的,酒后就会对她大打出手,就像魔咒一样,有人说这叫家庭复制。”
“也许我们都会爱上和我们家庭底色有相似之处的人,说是一见钟情,实则有迹可循。”他认真地分析道,“刚才我说,你会在意我和小鱼她们的关系,是因为不信任我,也没有和她们相处过,人对陌生人都是警惕的,算不得小肚鸡肠,而你要独一无二,是因为你的父母从来没给你受过委屈,你是在他们的关爱里好好长大的。”
他扭头,朝徐相悦笑得灿烂,“从这点上来看,我们是一样的,在我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也和你的爸妈一样,给了我独一无二的爱,所以我会被家庭底色相似的你吸引,会觉得很熟悉,所以会不由自主向你靠近。”
徐相悦还
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歪着头认真听,闻度见她听得一脸严肃,便笑着问:“怎么样,我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是有点道理。”徐相悦点点头。
闻度心里一喜,追问道:“那我们算是说好了么?”
“说好什么?”徐相悦看他一眼,又立刻转开视线,摸摸自己的包,站起身,“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闻度见状立刻急眼,什么循序渐进什么徐徐图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把抓住徐相悦的胳膊不让她走,自己也不起来,就坐在那儿当秤砣,“你先别走,给我个准话,到底答不答应?”
徐相悦扭头看他一下,甩甩胳膊:“答应什么?你先放开我……”
“答应让我追你。”闻度抓住她胳膊的手又用了点力,“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也不让你走!”
徐相悦:“……”现在不是你说有很多时间可以等的时候了?
她叹口气,想拒绝,可是迎着他急切的目光,又难以说出口,那目光里的紧张和央求犹如实质,穿着她的心就这么过去了,叫她心里发闷。
“可是……”她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才终于叹口气,“可是我不能保证你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
“你答应让我追你就已经是我想要的结果了。”闻度仰头看着她,语气认真,“至于追不追得到你,不是说了吗,要你看我表现。”
徐相悦低头,和他四目相对,嘴唇翕动了两下,又抿住,面露犹豫和纠结。
闻度见她有些动摇的迹象,便问道:“你讨厌我吗?”
徐相悦摇头,她从来不跟讨厌的人一起吃饭看电影。
“那你是独身主义者吗?连恋爱都不想谈的那种。”闻度立刻追问,认真的目光里再次出现期待。
徐相悦眨眨眼,还是摇了摇头。
闻度这时便笑起来,“那不正好么,反正你有一票否决权,让我追追又不吃亏,对吧?”
可能是他此刻眼里的星光太耀眼,也可能是他的话太有诱惑力,总之,徐相悦在长久的沉默迟疑过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
这两个字宛如天籁,降临在闻度在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的簇簇烟火。
他激动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谢谢。”
徐相悦眨眨眼,没忍住,嗤的笑了声。
她看着他越发亮晶晶的双眼,突然有些不自信了,小声道:“但愿你不要后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闻度,你可能喜欢的……是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身上的光芒,你不怕吗?”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才会放光芒。”闻度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笑得眼角都挤出细纹来,“徐医生不会这么没自信吧?”
再说,不那么好又怎么了,都是一介凡夫俗子,难道还能有谁是完美无瑕的吗?
徐相悦一噎,目光微闪,她当然很自信,怎么可能会不自信呢!
她撇撇嘴,低头看一眼他还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他,“那你松手,我要回去了。”
闻度没有纠缠,没有阻拦,而是起身和她一起往停车场走。
先是和她肩并肩,后来又比她走快一步,然后一转身,和她面对面倒退着走。
徐相悦脚步顿时就乱了几下,忍不住吐槽道:“你要是就这样摔了,那将是绝杀。”
闻度笑眯眯的,故意往她正前方走,去挡她的路,有些得意似的道:“不可能,我早就这么玩出经验来了。”
徐相悦:“……”懂了,真的摔过,可惜没看到:)
她觉得这人在前面挡路,刚想赶人,就听闻度道:“对了,给你带了东西,先去我车那边拿吧?”
徐相悦想起来他说的特产,有些好奇:“哪儿的特产?”
“温州,他家是在温州的。”闻度回答道,“都是吃的,有的是买的,有的是自家做的,你都尝尝。”
说完没等徐相悦问什么,他就继续道:“你说回礼我送点什么好?”
徐相悦到了嘴边的话只能跟着换:“容城特产那么多,还怕找不到能送的东西?”
“只回送吃的是不是不太够?”闻度抓住一个话题就狂聊,“我想送点更适合他本人的,有什么建议吗?”
徐相悦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建议,想了想,问道:“你那个朋友……身体好吗?”
闻度一愣:“……啊?”
“长期伏案工作的人大多都肩颈不太好。”徐相悦解释道,“有的人还会受居住地的影响,比如长期住在比较潮湿的地方,腿脚也会不好,我们同事也有年纪轻轻就老寒腿的,要是你朋友有这方面的问题,你给他送点……膏药?”
说完见闻度有些惊讶的眨眨眼,就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道:“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或者你可以直接问他需要什么。”
闻度笑起来,又摇摇头:“不不不,是我没想到还可以送这个。”
“这个还真合适,别说他了,我自己都能用得上。”闻度越想越觉得合适,问她,“我怎么开到药,挂个号去门诊直接跟医生说么,还是要做检查?”
“一般外用药膏可以在简易门诊购买,或者智慧药房,我们医院上有网络问诊程序,你也可以试试,能做个检查当然更好,但你朋友这不是不在容城么。”
她一面解释,一面朝他身后看,说是说要是他摔了她就可以看笑话了,但那只是说说而已。
闻度边听边点头,问她具体哪个药好用,她想了想:“一会儿我给你发信息吧,有几个,都是院内制剂,有我们医院的,也有三附院,就是骨伤医院的,还有中医院的,都是明星产品,很多市民都会来买,我还看到有代购的。”
闻度惊讶:“药也代购么?”
“院内制剂,外头买不到嘛。”徐相悦点点头,“有的人自己用过觉得不错,但人在外地不方便买,或者是网上看到介绍想试试,有需求才会出现这门生意。”
说着话,脚步都慢了,像是在慢悠悠的散步,谁能想到他们刚刚才进行过一次长谈。
只要中间有一点接不上,他没能说服徐相悦,就没有现在这种悠闲了。
但话又说回来,徐相悦能这么轻易就被他说服,可见决心也不是很强烈,真是万幸。
等到了停车场,闻度转身,恢复正常的走路姿势,领着徐相悦去找自己的车。
等到了车边,他先从车后座抱出来一个大纸箱,递给徐相悦,接着又弯腰爬进车里找别的东西。
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徐相悦眨眨眼,看着他在面前撅着屁股的姿势,有些无奈:“这么多吗?你不会把人家给你的都拿来了吧?”
“没有,我分成了三份,这份是给你的。”闻度应道,终于找到东西,退出了车厢。
头一抬就看见徐相悦抿着唇垂着眼帘的模样,心里莫名一跳。
下意识就解释:“咱们自己吃不完,分点给朋友……”
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小心:“没关系吧?”
徐相悦当然知道他是给谁,闻言忙点点头:“应该的。”
她觉得气氛不太对,忙转移话题:“都有什么?”
“给你当小零食的鸭舌,下酒也行。”闻度忙解释,“还有个保温袋,里面装的是矾山肉燕,像煮云吞一样煮就可以,味道不错的。”
说着他接过箱子,送她到她的车边,等东西放进车尾箱了,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徐相悦光看不接。
“包。”闻度回答道,“上次问你觉得好不好看,你没回我信息的,我就直接拿了一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一解释,徐相悦就想起来了,忍不住咬住嘴唇。
沉默片刻后实在没忍住,问道:“和别人的是一样的?”
闻度心里悬着的大靴子终于咚一下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她现在最在意这个,她要的东西也好,要的感情也罢,都要是唯一的。
可是谁都希望自己得到的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闻度忙摇摇头,又解释,“不过牌子是一样的,多拿一个销售能给我优惠。”
徐相悦这才嘴角一翘,点点头:“这不错。”
闻度听到这话,才在心里大松一口气,把东西递给她,笑着问:“我送
你回去?”
徐相悦刚摇头,他就说:“你上次答应的,说下次让我送你,现在……”
“是说过,不过……”徐相悦面不改色的拉开车门,矮身坐进车里,这才把话说完,“下次一定。”
闻度:“……”
他一面叹气,一面扒着车窗嘱咐她开车小心,最后又想起来:“你别不回我信息了,行不行?”
带着一点央求的语气,徐相悦听得眼睛眨了眨:“这个……看我心情吧。”
闻度:“……”我上辈子肯定作孽了,你是来收我的:)
—————
大概是受到晚上这场谈话的影响,徐相悦睡着以后就开始不断做梦。
梦境内容倒是一点都不悲伤,只有一只大脑袋的阿拉斯加犬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向她跑来,到了跟前又要扑她,她觉得不耐烦,将它推开,下一秒它又扑过来。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最后像进了盗梦空间似的,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最后大狗好像也被她推得不耐烦了,突然朝着她口吐人言:“阿悦,下次不准不回我信息!”
她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吗,你怎么会说话?!
她转身就跑,最后掉进一个深坑,不停地下坠,失重带来的恐慌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
“叮咚——”
耳边突然响起信息提示音,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窗帘上熟悉的花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刚才是在做梦。
这梦一做就是一整晚也太累了,她叹口气,往被子里滑进去一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打开看了眼。
闻度:【阿悦早安[猫猫探头.jpg]】
看一眼时间,刚刚好是早上七点半,她倒是想不理这人,可一想到梦里口吐人言的大狗,她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还有昨晚分开前他最后那句带着央求意味的“你别不回我信息了”,又不由得叹口气。
于是她复制粘贴地回了句早安,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打算继续睡回笼觉。
闻度这边正准备吃早餐,豆浆油条和面包什么都摆好了,看到她回复的信息那一刻,手一抖,差点把面前装豆浆的杯子给碰倒。
这人回的什么呀?
阿悦:【阿悦早安[猫猫探头.jpg]】
哇,这是改都懒得改啊,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闻度哭笑不得,看看时间,猜她应该是还没睡醒,于是先把早饭吃了,等到吃完早饭去书房开始工作时,才给徐相悦回了信息。
徐相悦的回笼觉睡到了十点,再次睁眼便发现阳光已经努力穿透窗帘,将原本昏暗的室内照得半亮。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在脑海里安排今天要做的事。
还有一篇文献没有读完,得赶快读了,要是内容合适就顺便翻译出来,明天上班以后上传到科室电脑的共享文档里去。
这个月的跟师笔记还没写,下周就月底了!
还有几集电视剧没看,男女主角到底怎么样了啊,不会又烂尾了吧?
诶,一会儿中午吃什么啊……
她想得乱七八糟,像在唱大戏似的,好半天才想到要摸手机。
习惯性的先点进微信看看有没有信息,置顶的工作群显示的99+未读让人心里发慌,徐相悦提着心一条条从头开始看。
原来是隔壁组的一位病人要大抢救,又要请会诊,但家属迟迟未到,值班医生在和管床的同事商量对策,万幸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看完才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闻度那儿还有两条未读信息。
点进去一看:【阿悦不在我这儿,好吧,我替你转告她你的问候[狗头]】
闻度:【阿悦早安[玫瑰]】
徐相悦:“……”
啊啊啊!怎会如此!这跟过年转发别人的拜年信息结果忘了改名字一样尴尬!!!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猪脑子啊这是!
好半晌脸上的热度才褪下去,懊恼的别扭心情也终于恢复正常,这时她才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闹出来的笑话。
向闻度解释:【抱歉,有些没睡醒,见笑了。】
还是客客气气的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已经把话说清楚,闻度这次没有觉得她是在疏远自己,反而品出了一股欲盖弥彰的赧然。
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连对方难得的小失误都觉得笨拙到如此可爱。
他保存好刚写的内容,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给徐相悦回信息:【现在是真的睡醒了吧?】
徐相悦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回了个是,然后反问他:【现在才十点,也没有很晚,对吧?】
闻度看到这句话,脑海里的雷达瞬间拉响警报,这试探它来了它来了,它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来了!
这人可真是零帧起手啊,他有些悻悻,又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机警,不然一个不注意,扣了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真是太可怕了,可谓到处是陷阱:)
他一面腹诽,一面向徐相悦表示自己坚定的支持:【平时上班辛苦,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可以休息,当然能睡则睡,要是我,十点根本起不来,你还是太自律了[大拇指]】
夸!使劲夸!闭着眼睛使劲吹就对了!
什么?你说这种生活方式不健康,爱她就要帮她恢复健康生活?
可是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好不好她难道心里没数吗?她需要的也不是他像爹一样对她进行一通说教。
顶多是以后有机会了,他给她将早餐端到床头,可她要是真的不乐意吃,他也觉得问题不大。
——伴侣就该是伴侣的样子,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而不是像父母一样对对方横加干涉。
徐相悦果然对闻度的上道非常满意:【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笑脸]】
阿悦:【[小伙子你很有前途.jpg]】
闻度看了失笑,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要是没什么安排,他是想约她出来的,吃饭也好,散步也行,总之是见一见。
但可惜的是,徐相悦是有安排的:【阅读且翻译文献,写跟师笔记,回去陪老太太吃饭。】
闻度谈不上失望,只是多少有些失落,但又不能不让她回去陪老人。
于是最后只能说一句:【那明天呢,不值班吧?】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徐相悦有些好笑地叹口气,回了个是,下一秒就看到他的回复:【青年路新开了一家童话主题餐厅,我想和你一起去。】
后面紧跟着一个搓搓手的表情包。
徐相悦一时有些恍惚,她仔细回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那里,接受到过这么直白的邀请。
就像他说要追她一样,邀约都是直接的,我想和你一起去吃饭。
徐相悦觉得自己很难招架得住。
她刚要回复信息,就想到,他以前也向自己发出过邀请,但都是充满试探的,要旁敲侧击,要找很多理由,包括昨晚那场电影,也说是朋友给的票。
可是朋友怎么会恰恰好就给了两张票?朋友应该知道他是单身的吧,给两张票……怎么感觉像骂人?
要么就是这朋友根本不存在,票其实是他买的。
还别说,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总之,他如今的方式和以前真是截然不同,徐相悦不免好奇,干脆也很直接的问他:
【你以前想请我吃饭的时候都很委婉的,今天怎么这么直接?】
闻度懂她的疑惑,认真解释说:【因为以前都怕你不愿意,所以会提前找好一个你应该不会拒绝的理由,可是现在不需要了[偷看]】
现在就是明牌了,他喜欢她,想见她,所以才会约她吃饭,再没有别的理由。
闻度:【所以如果你不想,就可以直接拒绝,当然,如果你喜欢以前的方式,我也可以的[大笑]】
闻度:【[能屈能伸.jpg]】
徐相悦不禁失笑,回道:【好吧,如果明天下班不是很晚的话。】
闻度:【[幸运喷雾]喷喷,明天一定按时下班!】
他接着问:【我去接你可以吗?】
这人看来真是对没能成行的送她回去这件事念念不忘,可是真的太麻烦了。
徐相悦认真跟他分析:【你来接我的话,得坐公交或者地铁甚至是打车过来,吃完饭你要送我回去,又要从我住的那边坐公交或者地铁甚至打车回去,不觉得很麻烦很费时间吗?】
闻度一看这话就是有商量的意思,立刻打蛇随棍上:【不觉得,反正我时间多得很,我第二天也不用上班[得意]】
闻度:【我想去接你[可怜]】
徐相悦看得后脑勺处的头皮一麻,她是真的拿他这招没办法,也许见识得多了会产生免疫力,但不是现在。
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就答应了:【好吧,只要你不怕麻烦[叹气]】
隔着屏幕闻度都能感觉到她的无奈,得意之情无法自抑地从他心底升了起来。
感情这种事,都是东西风抗衡,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就要西风压倒东风,这样你来我往,才有意思。
他知道徐相悦刚起来肯定还没吃早饭,于是发了张刚煮好的咖啡的照片给她看,说是:【你吃早午餐,虽然我不吃,但是可以陪一个[干杯]】
白底红把、杯身上印有《猫和老鼠》图案的高脚马克杯里盛着咖啡,还做了拉花,是一个白色的心形。
他还问她:【我拉花好不好看?专门学过的,下次有机会也给你做一杯[偷笑]】
徐相悦当没看懂他的暗示,回了句好看,就说自己要去洗漱吃早饭,先暂停了聊天。
闻度啧了声,举起杯子抿一大口拿铁,苦甜苦甜的,奶味和咖啡的香味混合到一起,特别香。
他端着咖啡去翻橱柜,找到一个大肚子保温杯,大概四百毫升的容量,装一杯咖啡倒是恰好。
清洗干净,放在一旁晾干,端着剩下的咖啡回书房,继续还未完成的工作。
徐相悦洗漱后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对着冰箱里的食材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决定做个火腿鸡蛋三明治,刚好闻度给拿的特产里有矾山肉燕,她决定上网搜一下做法,至于膳食纤维的补充,就让糖拌西红柿担此重任好了。
还得是冰镇过的糖拌西红柿才更好吃,所以徐相悦都还没开火,就先开始做这道菜,一边切一边念念有词,希望番茄多出点汁水,白糖也快点化,那样就可以吃到这道菜最精髓的部分,番茄糖水。
真是小孩子的吃法,但她从小到大,已经没办法改了。
吃过这顿,午饭就不吃了,她静下心来,将未读完的文献逐字逐句看完,再翻译出来,因为要尽量用词准确,所以需要查阅一些资料才能确定,查资料的时候顺便看看关联的文献内容,于是等她翻译好一篇短短的文献,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她紧赶慢赶的将跟师笔记写完,看看时间还早,想到下周轮到她做科室讲课,干脆打开模板动作迅速的往里塞内容。
天色微暗,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六点,她关上电脑,起身去换了衣服,拿起钥匙就出门下楼,在停车场看到她的邻居齐小姐,和对方一起走的还是她的同事江医生,忽然就想起昨晚在电影院的事。
于是等她回到老太太那儿,刚进门,门还没来得及关好,她就迫不及待地喊:“奶奶!奶奶!快来,出大事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二合一)我都不敢睁开眼……
听到徐相悦的叫声,老太太从书房探头出来,眼神从老花眼镜的镜片上方斜着看向她。
“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叶晴光也拿着锅铲从厨房急急忙忙出来,“是呀,发生什么事了?”
“我昨天晚上跟朋友看电影去了,你们猜我在电影院见到了谁?”她说着双脚离地往沙发上一坐,腿一收就盘了起来。
一副要说八卦的模样,还真的引起了老太太和叶晴光的兴趣,俩人不约而同的向客厅靠拢。
“见到谁了?”叶晴光问道,随手给她递了个油桃。
徐相悦接过,咬了一口,有些含混不清的应道:“我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叔,和一个不是我二婶的女人。”
老太太和叶晴光都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是谁,不约而同地战术后仰。
“噫惹,你这是……你没被他看见吧?”
“没呢,那电影不好看,本来想提前走的,结果他们就在我前面的前面那一排,我都不敢走了,硬是看完等他们走了才出来的。”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老太太摘了老花眼镜,拿在手里,自问自答道,“赵师,嗯,是这个名字。”
说着又问徐相悦:“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开了个公司吧,主要是做几个医药品牌的代理。”徐相悦想了想才回答道。
“他老婆呢,在哪个单位?”老太太随口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徐相悦就不用想了,立刻回答道:“没上班,全职太太。”
“我记得他还有个儿子……”老太太话说到一半又停了,看她一眼,“哎哟,我忘了,你讨厌他,咱们不提这么人。”
徐相悦想起赵靖那故意给她添堵的绿茶样儿,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哼了声。
“怎么他老婆没上班啊,还那么年轻。”老太太换了个话题,边说边摇头,“哪怕去自家公司坐个班也好啊,天天在家,连老公在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知道,真傻。”
“说不定人家知道呢。”徐相悦吭哧吭哧把手里的油桃吃完了,边擦手边应道,“现在不是挺多网友说的嘛,只要钱给够,这个家爱回不回,有的还跟外面那个处成闺蜜那样呢。”
“你都是看网友说,我真的知道有一个。”叶晴光挤过来和她坐一块儿,说自己有个朋友家里,“大伯在外头养了一个,生了儿子,大伯母还去抱回家来养了,外头那个也很老实,根本不想上位,觉得当二房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徐相悦听得眉头直皱:“啊?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不懂,图什么呀?”
这谁知道呢,也许是无奈之下使出的下下策,也许是为了保住现有的生活,反正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外遇。
“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老太太最后道,语气略带告诫,“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己有本事,男人靠不住,立马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鬼才伺候这样的烂人,谭桂这儿媳妇,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蠢,要是知道还任由男人这样打她的脸,就是贤惠得过头了,你们不准学。”
徐相悦嗤了声,笑死,她根本受不了这种委屈,闻度那儿只是普通朋友她都快受不了了。
呸呸呸!怎么突然想起他,他跟谁做朋友她才懒得管!
屋子里炖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叶晴光突然反应过来,尖叫着冲向厨房:“啊啊啊!我的排骨!别糊别糊!”
她刚走开,老太太就对徐相悦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跟他们家谁也别提,倒是可以跟你爸说说,你爸要是有心,可以去探探口风。”
总之就是不许从她口中说出去,因为不适合,谁叫她是小辈呢。
徐相悦点点头说知道了,往沙发上一躺 ,举着手机给徐彬发信息,徐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跟她八卦半天,最后说等过几天去看老爷子的时候,看能不能碰上赵师,到时候试探一下。
也是和老太太一样,嘱咐她:【你就当不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知道吧?】
“奶奶,阿悦,准备吃饭啦!”叶晴光叫开饭的声音这时从厨房传出来,徐相悦匆忙回了个好,就将手机一放,起身去帮忙端菜。
三个人吃饭,又都要晚饭少吃,准备的三菜一汤分量不多,但摆盘倒挺好看,叶晴光特地用了一套新的盘子,看上去精致又素雅。
吃饭前她和老太太还得拍照,徐相悦杵着筷子嘟囔:“这么好的菜,怎么能让手机先吃,第一口最好的味道居然是让机器吃,真是倒反天罡。”
刚嘟囔完,就见老太太的手机突然怼到面前,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家翘嘴油壶~”
徐相悦:“???”
叶晴光解释说:“奶奶要发到她在老年大学的同学群里。”
徐相悦:“……”
过了几分钟,都可以正式开始吃饭了,她才反应过来:“不是,那我在你们群里的代号就叫翘嘴油壶啊?!”
说着嘴巴又抿了起来,叶晴光看着忍俊不禁,安慰她说:“油壶就油壶吧,起码不用干活,我在他们群里代号可是家长,有事没事就何姐的家长怎么样怎么样,比你累多了。”
徐相悦听了忍不住撇嘴:“养小孩就是麻烦,老小孩也是小孩。”
老太太笑眯眯的不以为意,还说什么让你们知道知道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她这属于是已经上学能自理的小孩,要是以后年纪再大点,不能自理了,那就是养婴幼儿,更麻烦。
接着就说到了如何有尊严的离世的话题,她老人家第一千遍强调,等她到了那个时候,不要做任何有创抢救。
“活了这么多年,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名利双收也经历过了,也差不多了,没必要挣扎。”
徐相悦皱了皱鼻子,有些逃避似的哎呀一声,问叶晴光今晚有没有糖水。
叶晴光忙说有,“冰箱有绿豆沙,昨天晚上熬的。”
话题就这样转开,老太太笑眯眯的看她们一眼。哎呀,都还是小孩子呢,经历得事少,觉得生死就是最最大的事了,哪怕是阿悦,已经在临床见识过什么是死亡了,也还是觉得“除却生死,再无大事”。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这样。
但是世上其实会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的,否则怎么会有“置生死于度外”这个说法呢。
才二十几岁,其实还是小孩呢,生活和以前一样一样的,等到了三十岁甚至是四十岁以后,一年中要送别好几个亲友熟人,不停接到讣告的时候,就知道好好告别是一门需要长久学习的功课啦。
但在那之前,奶奶希望可以多陪陪她们,所以……
“吃完饭你们陪我去跳广场舞!”
“……啊?”徐相悦一愣,哀嚎着要拒绝,“我不想去,我、我还有科室讲课的PPT没做完呢!”
叶晴光也说:“我还有图没画完……”
“生命在于运动,尤其阿悦,你天天待在医院,不是办公室就是手术室,日光晒不到就算了,月光也不晒晒?”
徐相悦一噎,还在挣扎:“……月光能合成维生素D吗?”
老太太手一摆,“那不管,反正是自然光,晒就对了。”
徐相悦:“……”真是不讲理,也不讲科学,还是主任呢,哼哼,就说不能迷信权威!
见她抗议无效,叶晴光也不挣扎了,等吃完饭,用水杯给徐相悦装了一杯绿豆沙,方便她吸溜,顺便把厨房垃圾递给她,祖孙三人一起下楼。
天都已经黑透了,说晒月光,其实也没什么月光,都被路灯光抢走了光芒。
跳广场舞的地方在小区的篮球场,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热闹的音乐,超经典的中国风神曲,大老远就有人招呼她们:“何医生来啦,哟,阿悦也回来了,来来来,一起活动活动。”
徐相悦立刻拒绝:“不了不了,我看看就行。”
说着催促老太太:“奶奶快去,我给你们拍小视频,包好看的!”
她拍了一会儿,还将视频用软件制作出效果来,正准备问叶晴光自己的技术怎么样,就发现人不见了。
“……诶?人呢?”她疑惑地左右找了一通,在操场边缘的角落处找到人,而且还不是只有她一个。
徐相悦走近,发现叶晴光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青年看上去和她们年纪仿佛,面容俊秀中带着一股正气,他和叶晴光离得很近,说话时眼角的笑意柔软温和,这种样子她最近觉得还蛮熟悉的。
她的满心好奇顿时就被勾了起来,叫了声姐,就凑到了叶晴光身边。
然后看着对方直接发问:“姐,你朋友啊?”
叶晴光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先开口了:“你好,我是晴光的同学池南雪,你是阿悦吧?我经常听你姐提起你。”
“你好你好。”徐相悦笑眯眯的同对方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开始各种打听,“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啊,中学还是大学?”
“高中同学。”对方笑着回答道,“我高中是在容城读的。”
徐相悦眨眨眼,“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是容城人啊?”
“不是,我家是陵城的。”
“离得倒很近。”徐相悦哦了声,又问,“那你现在是在容城工作?”
“是,在老年学校当老师。”说着他就笑起来,“你们奶奶是我的学生哦。”
“是么,这么巧。”徐相悦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到,“既然你们是高中同学,那你一定也认识我姐的朋友沈自珍咯?”
“沈自珍啊……”对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当然认识,还很熟。”
徐相悦正想细问,就听老太太叫她:“阿悦,你视频做好没有呀,快拿来我们看看!”
她只好暂时作罢,冲俩人摆摆手,往回走到老太太他们那边。
叶晴光看她走了,忍不住捏着耳朵松了口气,扭头碰上身旁带着揶揄的温和笑意,又不由得脸上发热。
徐相悦把视频给老太太他们看了,又按照他们的要求修改了一下,发到老太太手机上之后,回头一看,叶晴光正和人家聊着天,俩人离得近近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过去,总觉得这时候自己要是过去了,就是当电灯泡的份。
索性在一旁的阶梯上坐下,正好闻度发过来信息,她就开始和他聊天。
闻度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陪老太太跳广场舞,等她跳完了,一会儿她就回自己那边,接着用同样的问题问他:【你在做什么?】
闻度:【刚和朋友们吃完饭,在去吃宵夜的路上。】
随后附上一张照片,照片是他从侧面的角度拍的,先是一对并肩走着的男女,离得很近,手臂互相挨着,他们前面是两个手挽着手的女生,再前面是一对挽着手的年轻夫妻。
闻度还给她介绍:【池鹤哥和小鱼你见过的,中间左边的是圆圆,是小鱼和关小禾资助的学生,另一边就是关小禾,最前面的是关小禾刚回来的大哥大嫂。】
还说:【下次有机会你也一起来好不好,那样就有人和我走一起了,我现在感觉我去哪儿都不适合[叹气][可怜]】
徐相悦仔细看着,她其实能领会闻度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和他的朋友认识,只要认识了,对彼此有足够
的了解,就不会那么容易草木皆兵了。
说实话,徐相悦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网上有种很讽刺人的说法,说“没人对你家的河童感兴趣”,意即讽刺那些看谁都是情敌的“娇妻”们。
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是吧,难道我也成了这种人?
而且她还没有和闻度确定关系哦,她就这样,难道是她病的程度格外深重?
徐相悦都快被自己这个念头吓懵了,赶紧答应闻度:【好的呀,改天有时间我一定去!】
去验证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我要真是病了得赶快治疗呜呜呜。
闻度不知道她居然想歪到了那么远,只为她的应允感到高兴。
愿意踏入他的交际圈,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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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夜晚的宵夜排挡是繁华城市喧嚣的注脚,杯盘碗碟收容了一个又一个疲惫的灵魂,经过食物香气的滋养,重新变得活跃。
闻度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尤其喜欢观察行走在这片烟火气里的人,那些嬉笑怒骂会给他许许多多灵感。
就像今晚,刚在店里坐下,菜牌都还没拿到手,就见一位穿着吊带衫包臀裙、神色憔悴又愤怒的红发女郎一阵风似的从他们桌边经过,直接走向他们斜后方另一张桌。
“这是怎么了?”宋致的爱人宋云今忙扶住差点被绊倒的杯子,奇怪地扭头看过去。
闻度他们都来不及说不知道,也用不着说,因为对方已经举起一杯水,哗一下泼到了后面那桌的男人脸上。
店里顿时一片哗然,妈耶,这是什么热闹?!
闻度他们连菜都不点了,全都扭头往那边看,隔壁桌也一样的,点菜/进食暂停,先看看怎么个事儿。
只听红发女郎高声斥骂:“总算让我逮个正着!杨xx你这个贱人,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居然背着我和我的朋友搞在一起,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当初特么就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你这种人!”
“还有你。”她指着同桌那一位穿粉色裙子的黑发女生,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哽咽,“枉我一直把你当我最亲近的姐妹,什么心里话都跟你说,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倒好,在我背后捅我一刀,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说完把手里的茶杯猛地向地上一掼,恨恨骂了句我等着看你们这对贱人的报应,接着拂袖而去。
来去匆匆,最后只留下一地碎玻璃渣。
店里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随着对方说的话,又都开始和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向几位当事人投去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
红发女郎离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另两位当事人身上,虽然这种事不稀奇,但真的见到了,都会忍不住啧啧两声,摇摇头。
不地道,真的太不地道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踏马出轨就算了,还出轨人家的姐妹,啧啧。
那姐妹也不是什么真姐妹,真的姐妹都嫌弃死姐妹的男人了,觉得这男人一点都配不上自己姐妹,怎么可能还下得了手,啧啧。
就在这样一片诡异的气氛里,服务员员拿着扫帚来清扫地面了,还远远传来老板娘一句:“杯子一个五块哈!”
服务员才刚把玻璃渣扫走,这俩人也匆促离开了,来了也没多久,菜都没怎么动过,还听老板娘大声跟厨房说:“6号桌的小龙虾不要啦!”
这时关夏禾慢悠悠地感慨了一句:“真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啊,虽然以偏概全,但也不是全错。”
“男人也有问题啦。”宋云今接她的话道,“要是男人管得住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正当他们要讨论一番类似的事件,闻度突然说了句:“关小禾,其实你自己就是这个闺蜜。”
大家一愣,关夏禾更是万分错愕。
“……什么意思?”她问着闻度,目光却是撇向祝余和池鹤,眨眨眼,意有所指的道,“你不会是在说我们之中的某两位吧,我可是很有道德的……”
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嘻嘻笑了两声,大家都被知道她的意思,便都看着祝余和池鹤意味深长地笑笑。
但闻度却没有跟着笑,而是认真地问关夏禾:“你只是小鱼一个人的闺蜜吗?不是我的?”
我还是不是你姐妹了?!
本来是句玩笑话,往日也经常说的,但那都是带着玩笑的语气,哪像现在这样这么……
大家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祝余率先反应过来,问道:“闻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昨天和阿悦聊了一下,就是我同学徐医生,小鱼和池鹤哥见过的。”闻度低头勾着菜单,尽量用云淡风轻似的语气说起和徐相悦之间的那场详谈,“我们聊到她想疏远我的原因,是她觉得风险太大,当然,本质是我没能让她信任……”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一变:“但是关小禾你!你的责任非常大!”
关夏禾眼睛立马一瞪:“莫?我?关我什么事?你追女孩子关我什么事?!”
“你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拦路石的作用!”闻度既好笑,又无奈,没办法,谁叫徐相悦的生活经历特殊呢。
任是谁身边接二连三出现朋友变夫妻的事,都很难再相信所谓的纯粹的男女友谊吧?
本来关夏禾还觉得闻度这话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妥妥的栽赃陷害么,我又没有去给你捣乱,凭什么说我是拦路石?你泡不到妞就赖朋友不行,这对吗?
但听完闻度的解释,又觉得徐相悦的担忧无可厚非,毕竟人的认知通常都会受到身边人和事的影响,就像刚才那个红发女郎,她被男友和闺蜜一起背叛,以后再谈恋爱,可能都会对男友和朋友的接触很防备。
不过关夏禾又觉得:“怎么可能!别人我不知道,我跟你,那叫**!”
她想想那个画面都要崩溃了,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万分嫌弃地道:“拜托,我一想到要跟你打kiss,就恶心到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她说得斩钉截铁,并且声音的分贝还不低,附近的客人很难不听到,视线立马就若有似无地扫过来了。
闻度借着点菜的动作举起菜牌,恨不得直接挡住自己的脸,毫不留情的在桌子底下踢了关夏禾一脚:“谁不是啊!但是……你能不能低声些,这很光彩吗?!”
关夏禾一囧,声音放低了,但还是不忿:“我又不丢脸,明明是你的问题,你跟她说我们绝不可能不就完了?”
“这种保证有什么用?”闻度啧了声,“食言而肥的人多了去了,保证有用的话,要公证处有什么用。”
关夏禾一噎,瞪着他看了半晌,大家菜都点完了,才摆烂似的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吧?”
要是她自己,八成就是直接换人,因为即便现在说服了对方,以后该起的疑心还是可能会起,迟早会发生矛盾,多疑些的,就算她和朋友绝交了,他还是要怀疑他们有没有私底下见面,与其这样,还不如换人。
但现在面临这个问题的是闻度,她可不敢瞎出主意,万一搞得闻度追不到人家,或者以后他们在一起了知道她出过馊主意,那不得恨死她呀。
不要介入他人因果,情同姐妹的老友也不行。
闻度往桌边一靠,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和祝余:“下回咱们吃饭,我把她也叫上,你们带她玩呗?”
关夏禾还没说话呢,祝余就满口答应了,“好呀,多个人就更热闹了。”
又问闻度:“徐医生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你知道吧?提前跟我们说就行。”
闻度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和徐相悦次数算不上多的共餐,发现还真找不到她特别喜欢或者不吃的菜,一时觉得……
糟糕!到底是她不挑食,还是我这么粗心,连她喜欢吃什么都没观察到?
看来这次团建非常有必要,应该从速从重。
宵夜吃得热闹,人多起来能聊的话题也多,中间加了几次菜和饮料,一直到快晚上十一点,大家才尽兴结账离开。
走到停车场,闻度要和大家分开走了,刚拉开车门,他突然又叫住关夏禾。
“那个……你说跟我打kiss很恶心那个话,发一遍给我好吧?”他戳着手机催促道,“你发给我,我转发给阿悦,她就知道为什么咱俩安全得很了。”
青梅竹马为什么没在一起,要么互相看不上,要么有一方看不上另一方,他们俩就属于第一种情况。
关夏禾:“……”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6:)
晚上十一点半,徐相悦早就从老太太那儿回到了自己住处,原本老太太是让她在家里住一晚,她借口说明天要交的跟师笔记本子没带,还是坚持回来了。
实在是只要适应了自己一个人住这件事,就会发现独居真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整间屋子都是自己地盘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洗漱好以后倒进柔软的大床,将萝卜造型的长条抱枕往怀里一抱,一边侧身将腿搭上去,一边解锁手机。
刚进微信,就看到闻度发来的信息,先是一句:【请你听点东西[严肃猫猫.jpg]】
接着是一个语音条。
徐相悦有些好奇,不知道他发的是什么,有什么是还要提醒一下再发的?于是立刻点进去。
结果就听见一道有些别扭的女声,低低的:“徐医生好,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第一次交流,我听闻度说了你们的事……呃,不是,我这样说话会不会太茶了?妈的闻度你这个傻逼一点好事不干……”
接着是两声清嗓子的声音,说话声变得有点自暴自弃似的,语速非常快:“以下的话我是应他要求说的绝对不是对你有任何意见就是我跟闻度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因为我一想到跟他在一起像**而且还得打kiss就觉得恶心到隔夜饭都吐出来啦!”
语音到此结束,徐相悦整个人都是懵的,愣了半晌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点开语音重复播放。
听完又往后一倒,紧紧闭上眼,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对方骂闻度的那句“傻逼”。
徐相悦:“……”我都不敢睁开眼,好怕这是幻觉:)
但等她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发现手机屏幕上确实还有这条信息,不死心的又点了一次播放。
在对方一口气没喘就像是写东西没加标点符号一样的长句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三遍了,第三遍了,事不过三……
啊啊啊啊!这踏马是真的啊!!!
不是……闻度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出于什么目的,去跟朋友说这些事,还让对方做这种保证的?
你们关系就这么好吗???
天杀的,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徐相悦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他这条信息才好,捂着脸在那儿坐了半天,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即便只是一个人,她也还是希望有一条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老天爷,请赐我一对从没听过这段语音的耳朵吧,要不你让我穿越回到三分钟之前也行,这次我一定控制住自己该死的手指:)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骂骂咧咧,就是不回闻度的信息,试图通过逃避来掩盖自己的“错误”。
但闻度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过来一看,又是闻度发来的。
问她:【听了吗听了吗[偷看]】
徐相悦:“……”
她把手里往枕头底下一塞,钻进了被子里,没看见没看见。
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睡意没酝酿出来,反而又听到了一声信息提示音。
她觉得很可能是闻度见她没回信息又发来的,那就不应该看,可是……
徐相悦翻了个身,又想,万一是办公室发来的呢?说不准是她的病人有什么问题,白天就听说12床有点低热,46床又哭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要不还是看看吧,嗯,我主要是……为了给手机充电!
对,怎么忘了些事。
徐相悦终于找到了不得不碰手机的理由,而且还是两个!
可是等她摸到手机一看,果然……
还是闻度发来的:【[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jpg]】
闻度:【睡了啊?那我们明天再说吧,晚安。】
徐相悦:“……”我这该死的手指啊!!
她气得要死,本来就觉得丢脸的事,有个人还拼命提醒你,生怕你给忘了,你说气不气人?
反正她觉得气不过,一时也懒得装睡了,干脆回复道:【听了[微笑]听完觉得你朋友人还挺好的,毕竟我一般不跟傻逼做朋友[微笑]】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二合一)倾诉欲这么强吗……
徐相悦骂完闻度,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终于可以安然入睡。
周一的工作还是一如往常琐碎忙碌,甚至在一个周末后,有种阔别已久的陌生感。
比如就有同事补液的医嘱开错了,还是学生提醒才发现,边还边自嘲:“还真是不配休息,才放两天假就手生成这样了,真不敢想再多休息几天会怎么样,不会连医嘱怎么开都不会了吧?”
大家都忍俊不禁,夏知年更是使坏:“传下去,康老师说他中秋和国庆都要满勤,谁排班啊?”
说完紧接着自问自答:“原来是我排班啊,好好好,知道了,大家中秋国庆都放心去玩,你们的班康哥给你们值了,让我们谢谢康哥!”
真是魔鬼啊,别说七天了,连续值三天就得疯,住院总除外,那是迫不得已。
康医生路线道:“现在我是卷不了一点,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了,别说一周,只要四十八小时,我就觉得我离猝死不远了。”
徐相悦听了就吐槽道:“这不行啊,你怎么还不如人家内科的有活力?你是外科的呀,传说中精力十足,天天十几个小时手术但还有精力出轨的外科佬呀,你怎么这样?!”
“你那都是放屁。”康医生翻她白眼,“内科能有多忙。”
“怎么不忙了,你不要看不起人家内科的活好不好,让你干你还干不了呢,就你写的这些病历,去了内科就只有挨骂的份。”徐相悦的白眼比他还大,接着看向他带的实习生,“叶师妹去过心内没有?”
小师妹摇摇头,笑着回答道:“不过下个月就要去了。”
“那你要是跟到陈渐微那一组就爽了,那可是个卷王。”徐相悦想起来去年年初在心内科轮转的时候,就忍不住嘴角一抽,“他七点就查房,交完班立刻接手术或者门诊,他们科搞介入的多,他一天保底四台,干到晚上六点回来又查房,你要是跟了他,也就每周两个半天他出门诊的时候你能轻松点,如果你不用跟他门诊的话。”
“师姐你这都说轻了。”去心内待过的规培生道,“他何止啊,你要是挂他网上问诊平台那个号,就会发现他经常半夜十一点都还在回复,就这样,人家还不停出论文,跟肝长在医院似的,真就是天选之子,天生吃这碗饭的。”
说完还竖了竖大拇指,把还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师妹吓麻了,不停地发出啊啊的疑惑声。
徐相悦立刻安慰道:“师妹别怕,要不要我帮你说说,你去跟郑茵陈师姐那一组吧,师姐脾气好,虽然也忙,但起码不心累。”
实习也好,规培也罢,都是一个月或者两三个月就换一个科室,能不能遇到和气的带教,就跟开盲盒一样,徐相悦这么做,等于给对方端了个明盒。
师妹立刻道谢,话音刚落,冯敏和护士长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所有闲聊戛然而止,墙上挂钟的时针恰好指向八点。
交班过后大家分头查房,外科嘛,主打一个快速,查房结束时也才八点半,徐相悦去配药间拿了个新口罩,招呼学生:“去把病人带到换药室。”
顿了顿,又补充:“46床最后再带。”
自从签字以后,已经好几天了,手术都做完了,46床的丈夫都没有再出现过,倒是她的父母在手术当天来过,给
请了护工,还来找她了解过病情。
又说因为老家有长辈过世,他们要回去送送,只能麻烦医生多看顾,还很客气的送了水果和牛奶过来。
后来徐相悦问过汪清秋,他们有没有跟她打招呼,汪清秋说没有,说他们家老两口很信任医院,觉得来了医院就可以把一切托付给医生,再说入院之前就打了招呼了,现在没必要再麻烦一次。
大概是那种很老派的知识分子的做派,生怕给别人添麻烦,徐相悦都有些闹不明白,怎么这么明事理的父母,教出来的孩子竟然是个恋爱脑。
但一想到自己对上闻度时那种纠结得过分的心情,又觉得没脸说别人,五十笑百步有什么资格说这事。
换药的时候徐相悦一边小心给她塞药,一边跟她说话:“听护士说你昨天……情绪有点不好?为什么,是因为术口太疼了吗?”
痔疮手术嘛,术后才是最难的时候,46床入院前就一直说自己怕痛的人,现在会因为这事掉眼泪也正常。
但让徐相悦感到意外的是,她闻言却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没有我想象的疼。”
徐相悦有些惊讶,笑道:“术后疼痛很多一米八大小伙子都受不了的,你之前还说怕疼,看来还是要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到底疼不疼,是吧?”
“是啊,屁股疼哪有心疼难受啊。”她应道,说到最后声音又出现了哽咽,还呜了声。
啊这……
徐相悦不好评价她的私事,更怕自己说了什么导致她更不开心或者怎么样,索性不吭声。
但她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地跟徐相悦说起让自己难受的事,大概是外面那个昨天生日,她老公陪对方去了港城,去了迪士尼,还去了太平山顶看夜景,对方发的朋友圈里有两人的合照,也不像寻常夫妻情人那样挽手搭肩什么的,但就是给人感觉他们特别默契合拍,那种亲昵虽然无形,但却让她感到崩溃。
“也有其他人跟他们的合照,但是其他人都不会插在他们中间。”她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一对……”
而她就是那个不识相的、讨人嫌的黄脸婆,她说特别受不了这种感觉,问徐相悦:“是不是真的……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徐相悦眨眨眼,心说你问我啊?那可真是问错人了。
“我不知道,我不懂,姐,我还没对象呢。”她实话实说,“但我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有责任心,不会这么拖着两个女人,既不能回归家庭当一个完完全全的丈夫,也不能给另一个女人名分。”
至于是不是真的离不成婚,徐相悦就不多评价了。
她上药完毕,替对方拉了一下衣服,说声好了,转头想交代学生去带下一个病人过来,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要换药的病人了,遂低头摘手套。
等她收拾好东西从换药室出来,便看见46床一个人慢慢往病房那头走的背影,她扶着墙,胳膊上挂着装药的袋子,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又不知该如何评价。
时间很快就到了上午十点,徐相悦已经收了三个病人,正跟夏知年吐槽门诊简直疯了,是不是看不得有空床,刚说到这里,她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闻度打来的,她有些疑惑地接起来:“怎么啦,又有什么事呀?”
这种略带嗔怪的语气让正好在她左右两边的夏知年和范思道不约而同地抬头,这是跟谁撒娇呐?!
徐相悦察觉他们的目光,有些疑惑地左右看看,看见他们脸上的揶揄和好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往后一靠,另一边手抱着胸。
接着就听到闻度在电话那头问:“有空吗,下来拿一下咖啡?或者我放在保安那里,你有空再下来拿?”
徐相悦本来还想问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但话到嘴边,余光瞥见左右两位护法吃瓜的表情,立刻就把话咽了回去,回了句:“稍等,马上下来。”
等她电话一挂,夏知年就立刻学着她刚才的声音问道:“是谁呀,有什么事呀?”
徐相悦:“……”
她立时便觉得耳朵有些发热,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朝这人后脑勺用力一推,推完赶紧走人。
心里那股别扭直到电梯到了一楼才终于散得差不多了,可是等看到住院部门口闻度的背影,又重新冒了出来。
她抿抿唇,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
闻度正仰着头看不远处连廊的明黄色琉璃瓦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徐医生上午好。”
接着是一声熟悉的:“上午好。”
立刻低头转身,看见徐相悦已经走到了身后,正在通过闸机,便笑着喊了声:“阿悦!”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的T恤衫,外面还搭一件橄榄绿的短袖衬衫,配黑色的工装裤和白色休闲鞋,看上去清清爽爽的,肩膀上还挂着背包,手里提着两个咖啡店的袋子。
有些眼熟,她想了两秒才想起来,“从你朋友那里过来的?”
边说话边领着他往连廊的方向走,避开住院部人进人出的正门口。
闻度应了声是,“顺便给你带了点咖啡和小蛋糕,我记得你们休息室有冰箱,可以放着下午吃。”
说着把东西递过去,徐相悦接了,抬眼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休息室有冰箱?”
“住院的时候听护士说的。”他笑眯眯的应道,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徐相悦还是第一感受到他这么直白的注视,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这边,复诊吗?”
听到复诊两个字,闻度就下意识做了一下提肛运动,连连摇头:“不是,我要去一趟市艺术博物馆,顺路。”
徐相悦侧头,乜了他一眼:“我没记错的话,市艺术博物馆离我们这儿……还有三站路吧?”
闻度望天:“是吗?我不太清楚,我打车来的。”
“怎么不开车?”徐相悦嘴快,问完才想起来他们之前约了今天吃饭,但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于是她只好若无其事的抿住嘴唇。
“你果然不记得了。”闻度望着她,眼睛瞪大了一点,声音变得幽幽,“我就知道,幸好我来了。”
徐相悦:“……”
她在他控诉的语气和目光里败下阵来,有些心虚地辩解:“我一时忘了……我想起来了,你也不用这么……浪费这个车钱吧?”
“怎么会是浪费。”闻度可不认同她的说法,哼声道,“跟你这城里人说不清楚。”
徐相悦被他皱眉瞪眼的模样逗乐,嘴角一抿,紧接着就翘了起来。
闻度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视线还是跟随着她。
徐相悦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努努嘴角:“……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先上去了,还有工作呢。”
“行,你上去吧。”闻度点点头,眼神里立刻流露出不舍来。
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徐相悦一时倒不好走了,脚尖转了一下方向,又转回来,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你打车去博物馆啊?”
“嗯,离得近,也不贵。”闻度还是笑眯眯地点点头。
徐相悦忍不住嘀咕:“坐公交才两块……你开车出来多好。”
闻度一听立刻就说:“说好了今天让我送你回去的,你可不能再下次一定了。”
徐相悦一噎,抿抿唇:“随你吧,我得走了。”
说是还有工作,可走了两步,她一回头,看见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目送她。
那眼睛真亮啊,黑曜石一样闪闪发光,在日光的映衬下同她告别,又依依不舍的挽留她,问她,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了吗?
徐相悦一时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不好意思有之,心疼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来得莫名其妙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蛊惑了,竟然转身走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过去:“喏,你知道我们停车场在哪儿吧?也认得我的车吧?”
闻度先是一愣,旋即内心狂喜,眼睛里立刻就迸出一阵光芒来,闪得徐相悦忍不住直眨眼。
“好,谢谢阿悦。”趁着她还没反悔,闻度立刻一把拿过钥匙,揣进裤子口袋里,冲她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徐相悦:“……”TMD!
穿越回上一秒,立刻,马
上!一巴掌扇醒那个心疼男人的自己!!!
不心疼男人,可以减少上当受骗概率的80%,互联网姐妹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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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悦下楼一趟,提着两袋东西上来,还抿着嘴唇有些臊眉耷眼像是不太高兴似的。
夏知年见了就哟一声,又用之前她接电话时的那个语气逗她:“怎么这个样子呀,谁欺负你啦?”
一旁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笑起来,徐相悦瞪他一眼:“闭嘴!”
她现在看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觉得不顺眼!
夏知年又哟了声,这次恢复正常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到底碰上什么事了?”
徐相悦撇撇嘴,没回答他,一味低头看袋子里的东西。
一袋说是小蛋糕,但其实里面还有几个可颂,另一袋是四杯咖啡,她拿了一杯咖啡,然后把剩下的给夏知年,淡声道:“闻度带过来的,分了吧。”
夏知年接过,有些好奇的问:“闻老师来送下午茶不是第一回了吧?你们俩是不是……嗯?”
话不用说得太清楚,懂的都懂。
但徐相悦偏要装傻,把咖啡往旁边一放,打开病程记录,应道:“是什么?这可不是下午茶,十一点都还没到呢,对了,中午吃什么?”
没等夏知年回答,她就抬头问坐到对面去了的范思道:“师兄,学生们还有两天就出科了,今天大家一起聚个餐呗?”
范思道从夏知年手里接过咖啡,点点头:“行啊,是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出去吃吧,附近找个小饭馆。”徐相悦说完嘬了口咖啡,冰爽的咖啡液从舌尖滑入喉咙,苦香很快就蔓延开来,她低头看一眼瓶身上的标签。
除了冷萃的标注外,还列明了咖啡豆品种和产地产区,甚至还有海拔高度、处理方式和烘焙程度的说明,最后是风味描述。
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开始回忆喝过的其他家咖啡,外卖的时候,也会标注得这么详细吗?
答案是没有,闻度的朋友这家店,似乎格外认真。
但现在这个时代,什么行业都饱和了,什么花样都有了,认真反而显得难得。
不仅咖啡好喝,蛋糕也很好吃,她挖了一口手里的提拉米苏,苦甜苦甜的,可可和咖啡的香气分外浓郁。
算了,原谅某人一秒。
她吃完了蛋糕,才想到该给闻度发个信息:【咖啡和蛋糕都很棒,但是我忘了拍照[哈哈]】
闻度拿了徐相悦的车钥匙,直奔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进去以后才想到,应该直接问一下她的车停在哪儿的,不然他一辆辆找过去,保安还以为他是来踩点的呢。
刚要给她打电话,就看见斜前方一辆白色宝马十分熟悉,他用钥匙解锁,伴随着两声嘟嘟声,那辆车的行车灯闪了一下。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喜滋滋地上了徐相悦的车,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新奇地左看右看,东摸西碰,每一个按键都要研究一下,明明和他的车构造也差不太多,但就是觉得更新鲜。
更让他好奇的,是车里的装饰,比如平安扣下面挂着一只玛瑙小鹿下边还坠着“平安”吊坠的车挂,比如通风口上的栀子花香车载香薰,比如座椅上可爱熊猫图案的颈枕,比如就在脚边的开车会穿的粉色平底鞋……
还有后座的小玩偶,带着西瓜皮帽子的企鹅,他一眼就认出是儿童节那次在游乐场碰到她带弟妹去玩,他射气球时拿到后又借花献佛的奖品。
说起来当时他还试图用这个玩偶混她一顿饭,结果没成功。
那次她妹妹还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嗯,希望下次再见面,她的误会不再是误会吧。
不过也真是有意思,他都还没坐过徐相悦的车,就先开上了。
闻度新鲜够了,这才启动车子,缓缓离开了停车场,向容城艺术博物馆驶去。
容城艺术博物馆原来叫容城美术馆,外观看起来很像一朵在水上盛开的木棉花,一楼的水池里还养着锦鲤,他走近还看到有小孩趴在栏杆上想给锦鲤喂食,她的家长一直拽她,说鱼要减肥诶,不能多吃。
他心想能有多胖,结果凑近了一看,好家伙,胖得都快游不动啦!
拍了张照片,刚要发给徐相悦,就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说蛋糕好吃,不由得笑起来。
闻度:【下次我们可以去店里吃,店里二楼还有小包间,是按四季主题布置的,可以不受打扰的吃吃下午茶看看书,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店里还有两只猫,当然,你要是猫毛过敏咱们就不搭理它[偷看.jpg]】
接着又给她发刚拍的照片,同她取笑这鱼指定有三高,要抓起来送去看医生才行,又好奇鱼减肥该怎么减,纯饿么?
最后说:【代入一下我是鱼,肯定觉得天都要塌了,鱼生大起大落,前一秒还在咵咵吃,后一秒就开始挨饿[叹气]】
这就是创作者活跃的思维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吗?徐相悦看了后不由得失笑。
阿悦:【不知道,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不给你推荐一下兽医?】
闻度:【谢谢,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的[偷笑]你不愧是我在医疗界唯一的人脉[awsl]】
徐相悦再次失笑,但这次没有给他回消息,她要是回了,他那边再发过来,一来一往,这就没完没了了,诶诶诶,还在上班呢!
但闻度不上班呀,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又发信息过来了:【龙井茶巧克力,吃吃吃[图片]】
照片上的巧克力形状是传统的海棠花窗,中间雕刻着一支梅花,看上去很国风很精致,因为是茶巧,所以整体是抹茶绿色的。
徐相悦看到,刚准备回复,就见闻度发了新信息来:【勿回,好好工作哦[iwatchingyou]】
徐相悦忍不住抿嘴,行吧,都这么说了,她正好省事。
想了想,她甚至把信息提示音调成了震动,问题不大,同事们真有事会给她打电话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十二点一到,夏知年就说:“下班下班,走走走,去吃饭!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徐相悦保存好刚修改的病历,问道:“吃哪家,这时候去会不会没位置?”
“去吃海南鸡饭怎么样?”夏知年道,“学校后门出去那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主要是鸡好,老板说他们用的都是每天空运过来的新鲜文昌鸡。”
他真是懂怎么精准拿捏的,你说海南鸡饭我不屑一顾,但你要是说用的正宗文昌鸡,我高低要尝尝咸淡。
徐相悦立马点头答应道:“真的假的,行啊,那就这家吧,不好吃就怪你。”
离得也不远,一行人决定步行过去,刚从住院部靠近学校那边的小侧门出来,徐相悦就看见小卖部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
是赵靖,他正在小卖部门口的冰柜前弯腰翻找,徐相悦不想跟他打招呼,索性借着和一个学生一起看餐厅评价的动作,再往夏知年另一边走了一点,让他刚好挡住自己的视线,装作没看见的经过了小卖部。
等他们走过以后,赵靖才看见她,但也没想和她打招呼。
说实话,他一直都知道徐相悦讨厌他,不只是她,就连她
那个弟弟也是,甚至表现得更明显。
但无所谓,他要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他会想方设法搅黄父母的二胎计划,至于徐相悦和徐相亭,当然是想办法把他们恶心走,人和人的情分是相处出来的,一年到头只见一次的孙子孙女,再是亲生的又能怎么样呢?
徐相悦当然不知道赵靖会有这么多心思,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那点事还不如今天中午的饭重要。
“你们家米饭是普通米饭还是鸡油饭?”她刚坐下,碗筷还没送过来,就立刻问道。
服务员把碗筷和烫碗的水壶拿过来,回答道:“是鸡油饭,米用的是泰国香米,要试试吗?”
“当然,都要鸡油饭,一人一份海南鸡饭。”徐相悦立刻点头,接着翻菜牌,发现还有不少炒菜,后面都打着表示推荐指数的大拇指,于是扭头问道,“除了鸡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蒜蓉粉丝蒸扇贝,咸蛋黄鸡翅,还有什么?”
夏知年说:“再点几个小吃好了,哦,这里的白切猪手和清补凉都不错。”
“那就都来,师兄要吃什么?”徐相悦将菜单递给范思道。
“我都行。”范思道看了眼菜单,问她,“青菜点了吗?”
徐相悦忙问服务员鸡饭里面有没有配青菜,听说是没有,又赶紧加上一份蒜蓉生菜,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菜点齐。
等上菜的时候徐相悦一边跟大家闲聊,一边看闻度发过来的信息。
好家伙,从他给她发巧克力的照片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怎么就四五十条信息了?
倾诉欲这么强吗?徐相悦觉得奇怪极了,毕竟以前完全没发现。
现在是怎么说,恢复本性了?
那以前的非必要不联系,是为什么,怕把她吓跑啦?徐相悦想着就有些忍俊不禁。
她点开这些未读信息,才发现前面大多数都是照片,艺术馆最近的临展是古代书画相关,好多风格各异的画作和字帖,她自问是看不懂的,但不妨碍她能感受得到闻度的快乐。
因为他跟她分享的也不是什么技法多高超,而是:【这个鸳鸯看着怎么有点像野鸭啊,不过绿头鸭也很漂亮!】
【这个果盘里面有荔枝,看着有点像妃子笑,是吧?】
【这个虾看起来不错,我想起来上次去容南,有天从山上下来,好几个小孩在河边用畚箕抓鱼,也不知道抓到东西没有。】
【梅花画得真好,冬天我们一起去万亩梅园那边赏花泡温泉吧,搞不好?】
他有好多的话要说,分享欲强得厉害,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咋舌。
看到最后,是他对自己午餐的点评:【艺术馆这里的餐厅,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很优雅,但是我没文化,胡乱点的,最后我点了一份菩提玉斋和鱼戏山水,还要了一份俏冤家,店里送了一小份百岁羹,餐后水果是青门绿玉房,哦对了,坐下的时候,还给我上了一道不夜侯,桂圆八宝的呢[偷笑]】
徐相悦一看图片,好么,蛋炒饭、豆腐鲫鱼汤和熏猪耳朵配小咸菜,水果是西瓜,茶水就是桂圆八宝的盖碗茶。
他末了道:【下次你一起来,我们吃拨霞供。】
这个她知道,火锅嘛!
突然就觉得这个博物馆有意思了,徐相悦看完,回复道:【其实晚上就可以吃拨霞供,如果你愿意放弃童话主题餐厅的话。】
回完信息又问夏知年:“你们去过市艺术博物馆吗?”
“没去过,咋啦?”夏知年摇摇头反问道。
徐相悦也摇摇头,笑眯眯道:“没怎么,就是听说那边还不错,可以去看看。”
“有时间再说吧,就我们这工作强度,回去以后我连房门都没力气走出去。”夏知年吐槽道,又说范思道,“倒是范哥,可以带孩子去接受一下艺术熏陶啊。”
“人家早就去过了,那都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学校会组织第二课堂和春秋游的,比我见识多多啦。”范思道摇头失笑,“还是得靠学校和老师,要是靠我和她妈带,她得是个啥也不知道的小文盲。”
夏知年高喊那完啦,“这就是双医家庭的难言之隐吗?!”
徐相悦不语,只一味低头品尝皮脆肉滑的鸡肉,心说那可不一定,要是某人够争气的话,她家以后不会这样哈。
再不行……孩子还有可靠的大姨!
说曹操曹操到,闻度这时又回了信息:【那不行,主题餐厅我攻略都做好了,不去多浪费,明天吧,明天我们去吃拨霞供啊[期待]】
徐相悦一乐,放下筷子就欢快地向他宣布:【明天我值班哈哈哈[坏笑]】
真的,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值班是那么令人期待的好事。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二合一)易碎的花瓶可不……
傍晚六点十五分,下班时间刚过,徐相悦将今天新收的病人的病历写好,打印出来往病历夹里塞。
夏知年拿了外卖回来,问她:“还不回去?要不在这儿吃了再走呗?”
“不了,回去吃。”徐相悦头也不抬地应道,让他帮忙注意自己的几个病人。
夏知年应了声好,跟她低声吐槽:“你那个46床,是不是有点……呃、那什么啊?值班护士说她晚上半夜三更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灯也不开,就……有点吓人吧?真的不用请心理门诊的来给她做个疏导吗?”
还是那句话,在医院没什么秘密可言。
大家都知道46床的丈夫只来过一次,之后就连手术当天都没露过面,她又是那样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护工见她家属基本没来过,还安慰过她几回。
她呢,大概是压抑得久了,碰到有人关心,就忍不住倾诉欲,虽然没有说得事无巨细或者特别清楚明白,但大家也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她在婚姻中遭遇了背叛。
因为不明真相,所以大家提起都是可怜她,说她老公不是人,喜新厌旧如何如何。
徐相悦听了只心下叹气,心说你们要是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就会连她一起骂了,怒其不争那种骂。
她沉默一瞬,叹口气,摇摇头:“算啦,就由她吧,她也没说想看心理医生,医不叩门,咱们上赶着也没用,她要是不愿意自己走出来,医生再好又怎么样。”
“真的是……”夏知年骂骂咧咧,“我女儿要是这样,我得气死,非得把那孙子揍一顿不可。”
徐相悦嘴角一抽,有些没忍住:“那回头你女儿怨你把人打了,你就老实了。”
夏知年嗤了声,徐相悦把病历整理好,抱着就去了护士站。
洗手的时候闻度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医院门口,问她什么时候能下班。
“我洗手呢,马上下来,你等几分钟。”她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洗完手,开柜子换鞋拿包,刚把柜门关上,又打开,从包里翻出来气垫和口红补了补妆。
“相悦打扮得这么漂亮,有约会啊?”同样是要下班的同事见了,就笑着调侃了一句。
徐相悦笑笑没应声,收起东西跟对方说了声明天见,就匆匆往外走了。
一路上碰见不少下班或者来上夜班的同事,在门口还被神内的同事拉住,问她冯主任哪天门诊,说家里老人想找他看看。
闻度把车停医院在门口,从车窗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和每一辆车。
他看见提着有人保温饭盒进出,看见救护车驶出大门,拉响汽笛奔向不知道哪个需要救助的人身边,还看见大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最后看见徐相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在大门口的电子门处被人拉住,他按下车窗,探出半个头往她那边看。
听是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的,只看得见她白色的半裙裙摆在暮色里轻微摆动,每一下都好像恰到好处地落在他心头上。
她蓝色的花苞袖衬衫颜色和此刻的天空那么搭衬,亮眼又清新,但是红色的芭蕾舞鞋又让这份清新多了一分热烈,闻度突然想,她应该有一个红色的包。
徐相悦和同事说完话,抬头便看见他趴在车窗边朝自己张望,目不转睛的,充满好奇和探究。
脑海里突然就开始放歌,“乌溜溜的黑眼珠”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她及
时咬住了舌尖。
“在看什么?”徐相悦三两步走近了才问道。
闻度把下巴搁在窗边,仰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修长的脖颈和线条优越的下颌,还有她嘴角上扬的弧度,看起来轻松又愉快。
于是他爽快承认道:“看你啊。”
徐相悦一愣,旋即面上露出一抹局促的赧然来,她抿抿唇,一声不吭的走开,从车头绕到副驾驶那边,门一拉就坐了进去。
要系安全带的时候,闻度伸手过去,满是兴致勃勃地道:“我来我来,让我试试。”
徐相悦又愣了一下:“……试什么?”
“试试帮别人扣安全带是什么感觉啊。”他回答道。
徐相悦眼睛一眨,捏着安全带的扣子问道:“你没有给别人扣过安全带吗?”
“没有啊。”闻度看着她,神色坦荡地回答,伸手要抠她手里的安全带扣子,好似随意的问道,“你给别人扣过啊?”
徐相悦嗯了声,他先是一愣,随即拽过被她抓着的安全带,探身狠狠往插孔里面一插。
闷声闷气地问道:“谁这么大牌啊,得你帮他系安全带?”
徐相悦本来还因为他的猝然靠近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屏住呼吸,视线都不敢下移去看他,更别提身体了,那叫一个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手掌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无名指的指甲紧紧抠住掌心。
这会儿突然听到他有些气咻咻的这么一句,没憋住,嗤的笑出一声来,原本憋住的气一下就泄了。
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奶奶呀。”
闻度:“……”嗨呀,你早说啊!
他有些尴尬了,转过脸去看窗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清清嗓子,语气有些讪讪:“奶奶啊……那、那是挺大牌的……嗯,应该的,以后我也帮……嗯,向你看齐。”
说着说着就突然结巴起来,徐相悦忍俊不禁,抬手捏着鼻子挡住嘴,发出一阵闷笑。
目光在他突然变红的耳尖上停留了几秒,接着才移开视线。
然后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自己上翘的嘴角,连忙用力往下压了压。
这时她就想,为什么会答应让他追自己试试看呢?无非是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想试试谈恋爱,于是任由喜欢的情绪和那一点不舍主宰大脑。
可是她得承认,她现在是快乐的,比纠结如何拒绝和放弃他那段时间,要快乐得多,也许人就该学会及时行乐。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闻度:“那家餐厅在哪里?”
“青年路,靠近少年宫那个位置。”闻度回答道,接着问她,“你小时候去少年宫上过兴趣班吗?”
“去上过书法课和钢琴课。”徐相悦回忆了一下,笑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但是我妈觉得技多不压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所以坚持让我去学,还花了大价钱给我买了钢琴。”
“我在少年宫学过国画,也学过书法。”闻度诶了声,笑着猜测,“你说会不会以前我们就见过?”
徐相悦说那可不好说,“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没上多久,学了个基本功就不去了,钢琴是自己在家练的,我妈说不考级就不考级,但会还是要会。”
闻度失笑:“学一些艺术,提高一下审美能力,感受一下艺术的熏陶,起一个陶冶情操的作用,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姨的想法是对的,没必要过分追求证书。”
“什么呀,那是因为每次去少年宫我都不开心,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徐相悦啧了声,“还不如我爸带我去菜市场看人家杀鱼呢。”
闻度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一阵好笑,原来有些人,当医生不仅仅是家学渊源,更是编写在NDA序列里的本能。
“你真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他感慨道。
徐相悦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中午吃饭时范思道说的事,于是当笑话跟他讲,说双医家庭的小孩都要早早学会自立自强,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虽然爸妈对我各有要求,但实际上还是顾不太到的,所以我经常都要去上补习班,因为有人看着我写作业。”
闻度听了立刻表示:“你的孩子不会走你的老路的,放心吧。”
徐相悦:“……”这话听着不太中听:)
她转头看着车窗外面的车流,正直晚高峰,哪里都堵,没一会儿他们也停了下来,前后左右都是车,从前窗看出去,前方的车灯就像一条蜿蜒的火龙。
“我最近遇到一个病人。”她突然想说说46床的事。
闻度静静听着,越听越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是,怎么就那么巧,这节骨眼儿上她就碰到这么个典型事例?
男的婚内出轨,出轨对象还是他的发小,等于是什么?闻度突然想起来一个不太合适的比喻……
“呃……我平时买东西,有时候在架那会儿我不喜欢,或者半草不草,就没买,结果等到它下架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喜欢了,只好去二手市场收闲置,有可能买到便宜的,但也有可能比原价高一大截,我们管这种心态叫事后草,你说……是不是跟你这个病人的老公和有点像?”
徐相悦听完:“……”我跟你们这群二次元梗王拼啦!!!
她真是连夜背梗都跟不上这人的脑洞,怎么会联想到这里的,而且要命的是,你还别说,是有点像。
但她觉得本质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是贱。”
闻度:“……”你也太尖锐太直接了!
“不是在点我吧?”他眨眨眼,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庆幸幸好堵车了,要不然他这车说不定要漂移到绿化带上去。
徐相悦拒不承认:“当然不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会这样吗?再说了,他们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不搭噶。”
闻度一听她这么说就有点急了,侧过身看着她,伸手拉了一下她的安全带,认真道:“不会的,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知道我保证没有用,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遇到那样的烂人。”
徐相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劝人的,顿时哭笑不得,低头看一眼他的爪子,有些紧张地警告道:“你松手的时候慢点啊,要是弹得我疼了,你就从车上滚下去。”
诶呀,这人好绝情。
闻度有些讪讪的,轻轻把手往她那边送了送,让安全带慢慢恢复原状。
绿灯亮了,徐相悦抬抬下巴,他便转头发动车子,跟上前面的车辆。
到了下一个路口,道路状况意外的变好起来,虽然还是车多,但最起码不再拥堵。
车厢里开了车载电台,交通频道正在插播路况,徐相悦撑着额角侧头看向认真开车的人,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让你朋友……说那样的话?”
闻度回过神,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昨天那条关小禾的语音?”但他还是确认了一遍。
徐相悦嗯了声,咬咬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道:“有点尴尬不是吗?我觉得她也很尴尬,被你要求说这种话,我听着也……要是我多心一点,会觉得你这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丑,你说……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很那什么,就是事精,小心眼?”
她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坐直起来,显得有些紧张,嘴唇先是紧抿着,接着下唇就被她用牙齿用力咬住了。
闻度被她感染,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不会,怎么会。”他忙解释道,“我这么做,一是想让她们俩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实话有时候玩闹起来确实不太在意,会有肢体接触,知道你介意,我们相处的时候就会多点注意,她们提前知道,也不会因此觉得我是莫名其妙就疏远她们。”
“二是也想让你知道一下关小禾的真实想法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想经常见到她,和她亲近的,而不是会觉得恶心,她都觉得和我亲热会恶心了,怎么可能还跟我有什么,对吧?我又不是钱,人见人爱的。”
车子这时竟然恰好就停了,他扶着方向盘,猛地往她跟前一凑:“你说是吧,阿悦?”
徐相悦:“!!!”
她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孔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仰,直接撞在座椅的颈枕上。
刚要恼怒,就听他道:“所以放心吧,她没有误会你,反而对我说,太好啦,终于有个人能来收你了,以后你再在我们店里白吃白喝,我就找你家长要钱去。”
他说着眼睛一弯,盯着她看起来。
徐相悦脸上的温度立刻就腾一下蹿起来了,她刚张嘴要说谁是你家长,就听他笑眯眯地说了句:“下车吧,公主。”
徐相悦:“???”
徐相悦:“……”
见她脸色接连变化,闻度立刻一本正经起来,指着车窗外的餐厅的外墙:“是他们说的,不关我的事。”
她看出去,餐厅的外墙上画着穿执事服的金发男人,一旁用梦幻的字体写着:“欢迎各位公主和王子光临”。
徐相悦:“……”这老板该不会是个中二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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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童话餐厅在青年路的路尾,门口是一个有着圆形喷泉水池的微型广场,对面就是市少年宫。
徐相悦站在餐厅门口,转身看向对面,少年宫的建筑外墙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图画,弹琴的打羽毛球的画画的下棋的,全都是兴趣班课程,飞扬的五线谱上音符跳动,看上去非常轻快。
但徐相悦觉得,来这里的小孩肯定有一部分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觉得痛不欲生的。
倒是闻度,“你那个时候来上兴趣班,会觉得快乐吗?”
闻度正在门口验号码呢,闻言也回头看了眼那边,笑道:“会啊,很快乐,因为那个时候前面有一家烧烤店的炸鸡翅很好吃,每次放学我爸或者我妈都会请我去搓一顿,我专门吃炸鸡翅,百吃不厌。”
哪怕只是为了口好吃的,他也会觉得上补习班是件很快乐的事。
徐相悦:“……”
她沉默几秒,问道:“那家店还开着吗?”
“早就关门了,老板去世了,他儿子不做这行。”闻度笑着摇摇头,“不过当时我碰巧过来,见到他儿子在处理铺子,听说我从小就爱吃他爸做的烧烤,还给我写了调料配方,后来回去我又调整了一下,下次做给你吃。”
就这两天功夫,徐相悦已经听他许诺了好多个下次。
下次一起去吃火锅,下次去他朋友的店里玩,下次给她做烧烤……她听着既觉得有些期待,又觉得有些感慨。
他好像很笃定他们还有很多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做很多的事,所以“下次”就像不要钱一样随便就说了。
也不知道到底能记得住多少,又能实现多少。
闻度回答完她的话,抬手胳膊横过她身后,用手腕轻轻推了一下她肩膀,俩人跟着门口的服务生往里走。
刚进门,就听见一句非常欢快响亮的:“欢迎两位殿下,希望您能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俩人吓了一跳,抬眼就看见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金发帅哥正在面前,见他们看过去,还朝他们wink一下,接着变了个小魔术,递给徐相悦一支红色的玫瑰花。
甚至还鞠了个躬:“献给这位美丽优雅的公主殿下。”
虽然真的很夸张,但应该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被夸漂亮优雅吧?徐相悦顿时忍不住抿唇笑起来,接过花后道了声谢。
想了想,又温声说了句:“辛苦了。”
对方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灿烂了,主动问道:“两位需要拍照吗?”
经提醒,徐相悦才发现餐厅的大堂布置得很有特色,拱形的门窗和天花板,墙面上繁复的石膏浮雕,镀金的画框里装裱着富有宗教色彩的画作,大理石地面上铺着地毯,壁炉旁边是曲线柔美的家具,雕刻着精细的花草纹,扶手椅和沙发上的垫子都是酒红色的,提花面料上玫瑰花的纹样清晰可见,仰头就见华丽耀眼的水晶吊灯,灯光散射在陶瓷花瓶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整个布置到处都是金色、深红、宝石蓝这样浓郁的颜色,让人仿佛瞬间穿越到某一个贵族的古堡里。
刚好有两个穿着Lolita裙子的女生在拍照,徐相悦看了一会儿,对闻度说:“咱们走吧。”
闻度问道:“不拍照吗,来都来了,这么好的布景,不拍照是不是有点浪费?”
徐相悦刚要回答,就见两个女生拍完从场地里离开,便道:“那你现在拍吧,拍个空镜,待会儿发给我,可以发朋友圈。”
“你不出镜吗?”闻度惊讶,劝她,“你也去吧,我拍照还可以的,给你拍好看点,我再给你P一下图?”
徐相悦摇摇头,觉得麻烦,说肚子饿了,闻度见劝不动,只好作罢,匆匆拍了张照片就和她一起往里走。
一路上随处可见童话故事的壁画,小美人鱼旁边是卖火柴的小姑娘,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正好奇地看着她幻想出来的烤鹅……
“野天鹅,冰雪女王,拇指姑娘,玫瑰花精……”闻度一边走一边对着墙上的画指指点点,辨认着这是哪个故事里面的人物,兴致勃勃地问徐相悦,“你还能记得起来这些故事的内容吗?”
徐相悦摇摇头:“很多都不太记得了,但我听说,有的故事有不同版本的结局。”
“暗**?”闻度笑笑,“故事嘛,相信你喜欢的那个故事就好了。”
徐相悦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其他的墙画,直到被服务员领着进了一间包厢。
门一推开,就听到悦耳的风铃声叮叮当当传来,包厢的墙壁上绘满了青藤和玫瑰,连桌椅上都随处可见玫瑰花的影子,桌腿和椅子腿上雕刻着精致的玫瑰花,坐垫是红色玫瑰提花的,白色的桌垫四周印有玫瑰花墙,桌子正中和包厢的角落都摆放有插着玫瑰花的花瓶,从花骨朵到盛开再到凋落,一朵花的每一种形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灯光则是有些刻意调成的微微昏黄,墙上装饰着很古典的烛台状壁灯,桌角也放着同款的三联烛台,手腕粗的白色蜡烛在玻璃灯罩里燃烧,烛光如豆,更添几分神秘。
而且这里房间的隔音应该很好,徐相悦进来以后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你觉不觉得很像电影里面的场景?工业革命以前,还没有电的时候,只能靠蜡烛,大晚上的举着烛台走在没什么人的宫殿里……探险?”她站在桌边扭头问闻度。
闻度听了前面正要点头,就听到她最后两个字,顿时忍俊不禁的抿住嘴唇,“公主秒变探险家?”
她还说他脑洞多,看来她也不遑多让。
好好好,这下他们俩更配啦!
徐相悦被调侃了一句,有些赧然,努努嘴跟他抬杠:“谁家公主自己端烛台?明明是女仆。”
闻度笑着提她拉开椅子,问她:“没看出来是哪个故事吗?”
他指指随处可见的玫瑰花,见徐相悦摇头,便笑着提醒她:“睡美人的故事还记得吗?”
徐相悦眨眨眼,“啊?你是说……被王子亲醒的那个睡美人吗?”
她左右环顾一周,笑道:“确实有可能,这样的环境是很适合当卧室,可惜我们就要在公主的房间吃饭啦。”
闻度被她略带雀跃的调侃语气逗笑,转眼看到她放在一旁的包,正好是他刚送的那个,眉眼间的笑意便更加明显起来。
菜是他订位时顺便就点好的,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上菜。
来上菜的服务员男的燕尾服女的女仆装,礼仪周全,跟徐相悦看过的一些电影和电视剧里一模一样,可以说非常沉浸式了。
上菜顺序和普通的西餐差不多,先上的是餐前酒和开胃小食,但因为要开车,所以闻度将餐前酒换成了无酒精的鸡尾酒,加入了石榴汁的苏打水是红色的,浮着一块冰块,冰块上面放了一小段迷迭香。
小食是很迷你的三明治,徐相悦拿起一块,嗷呜一口就没了。
闻度看着她,笑着道:“我没点餐酒,你要喝吗?现在可以加。”
“不了吧,喝酒容易耽误事。”徐相悦摇摇头,忽然想起来那瓶原本要给他但最后她自己喝了的清酒,眨眨眼,“你要喝的话,我可以给你点一杯。”
那当然不行,闻度义正辞严的拒绝 :“我是要开车的,开车不能喝酒。”
休想剥夺我送你回去的权利!
徐相悦耸耸肩,抿了口喝的,这时开始上前菜了,凯撒沙拉和法式焗蜗牛。
“蜗牛能吃得习惯吗?”闻度看着已经开始动手的徐相悦,关切地问道。
徐相悦抬眼,看见他脸上竟然是好奇更多,不由得奇怪:“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闻度眨眨眼。
见徐相悦点头,他就笑起来:“我跟小鱼他们说起你,他们说下次要叫上你一起聚餐,让我提前说说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好方便安排,结果我发现我想不起来,是我太粗心了,之前一起吃饭都没有注意到过。”
所以现在就开始观察了?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不是你不够细心,是我饮食习惯太好啦,我从来不挑食。”
闻度有些惊讶,真的假的,这年头真的有不挑食的人吗?
“芹菜香菜都能吃?”他问道,“折耳根也行?活珠子吃过吗?”
“活珠子吃过一次的,还好吧,没到吃不了的程度,就是看着有些渗人,折耳根不就是鱼腥草吗?鱼腥草猪骨汤你家不喝?”徐相悦耸耸肩反问。
闻度摇摇头:“我不煮这个汤,我吃折耳根会吐。”
“我奶奶和我姐会煮,清热消炎的,我又不煮饭,没得选。”徐相悦一边吃着蜗牛肉,一边老神在在回答道,“怕什么,反正吃不死我就没事,鲱鱼罐头我都吃过。”
顿了顿,又说了句:“以前发烧,奶奶还给我吃过过期的退烧药。”
闻度:“????”
他脸上都快冒出实体问号了,不是,过期药也吃啊,不怕出事吗?
“刚过期的,放心,没事。”徐相悦解释道,“标的是三年过期,但实际生产的时候,是按照更长时间的保质期去生产的。”
当然了,“别人我是不会建议这么干的,也就是自家应急吃吃。”
闻度哭笑不得:“自己吃也不要吧,毕竟是过期的。”
徐相悦眨眨眼,老实地应了声好,但其实心里不太在意。
怎么说呢,她和她的同事们,真的有可能会成为最不遵医嘱的那类人:)
这时奶油蘑菇汤送上来了,闻度一边喝汤,一边还忍不住看她,一下又一下,一眼又一眼。
徐相悦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不是那种很不清白的眼神,而是有点奇怪,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似的。
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还想问什么?”
闻度失笑,摇摇头:“没什么想问的,就是……”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感慨:“就是突然觉得你跟我以为的有一点不一样。”
“就一点点。”他掐着小指的一丁点,努力斟酌用词,生怕她误会,“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精致,就像是……”
他想了个比喻:“我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花瓶,还插着花,我以为会是最漂亮的一支玫瑰,但等我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路边最普通的那种小野花,没有那么那么精致,但却多了几分野趣,一下就变得坚韧很多,感觉不那么易碎了。”
徐相悦:“???”
徐相悦:“……”
我的无语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你说的这个易碎的花瓶能用手术刀把你切得稀碎:)
她脸上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的表情让闻度忍俊不禁,同时也有一些赧然,“……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那倒没有。”徐相悦眨眨眼,“就是觉得……嗯,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我。”
她说着就笑起来:“易碎的花瓶可不会一秒一个小白鼠。”
说完还朝他眨眨眼。
闻度立刻笑起来,觉得这一幕特别有意思。
你看,人类最能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于此,复杂多变,你以为已经了解了她的所有,可她却会在下一秒告诉你,不是哦,你看到的还不是完全的我。
西餐受上菜流程影响,吃得慢些,等到吃冰淇淋时,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闻度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徐相悦挥挥手,低头吃着冰淇淋,真好吃,奶香浓郁,十分香甜。
她按铃叫了服务员过来,一是问冰淇淋是什么牌子的,看回去在线上能不能买到,二是问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上。
听说最后是咖啡,她吓了一跳,大晚上喝咖啡,还用睡么?
“可以换吗?我想换成酒。”
“当然,这是菜单,您选好了随时叫我。”
闻度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在烛光下低头研究菜单的模样,烛光将她的整个轮廓都柔化了,看上去既温柔宁静,又似多了几分圣洁。
好看极了,他怔怔地想道,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喊了她一声:“阿悦。”
徐相悦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笑话,听到他夸了一句:“很漂亮,你要看看吗?给你拍的两张照片。”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二合一)你就当我是你的……
“我过几天会出去一趟。”徐相悦低头研究照片的时候,闻度说了句。
她抬起头,有些好奇:“出去?又去游山玩水……啊不是,又去采风啊?”
游山玩水这个梗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闻度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和两位画漫画的朋友约了一起去冷湖小镇。”
话音刚落,包厢门再次被敲响,这次送过来的是餐后酒。
“您的丘比特之吻。”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将一杯紫红向白色渐变过渡的鸡尾酒放到徐相悦面前,声音轻柔甜蜜,“可食用云母粉和雪碧红酒的搭配,是爱神送来的温柔哦。”
接着是闻度的咖啡:“您的热拿铁,请慢用。”
闻度眉头微微一皱:“云母粉是不是对身体不好?”
“不好消化。”徐相悦将到了嘴边的那句可能明天排便都是亮晶晶的哦咽回去,摆摆手,“一点点,没事的。”
她用搅拌棒在杯子里搅了两下,看见晶莹的沉淀被搅动,红酒向下蔓延晕染,像是在一点点缓慢侵蚀另一块地盘。
那侵蚀是柔和的,一点点渗透过去,但又坚定不移,所过之处都被染上它的颜色。
就像黄昏时被彩霞覆盖的天空。
虽然里面有不健康的成分,但确实还挺漂亮的,徐相悦拿来搅拌棒,一边拍照,一边问他:“冷湖小镇在哪儿?”
“在青海,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柴达木盆地的边缘。”闻度介绍说,“我们这次主要是要去俄博梁,去看俄博梁雅丹,那里据说是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而且夏天天气晴朗,观星是最好的,应该有机会见到银河,有个朋友是摄影发烧友,我们说好了还要去看黑独山。”
他给徐相悦看他保存的一些图片,那些像水墨画一样的山丘就是黑独山,在淡灰色的层叠云彩映衬下孤独又神秘。
但同时又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徐相悦有些不确定的眉头一皱:“你们自己去吗,有没有向导?”
闻度点点头,安慰道:“有的,我们找的向导是朋友的朋友去的时候请过的,经验非常丰富,而且我们人多,会选择在天气好的时候进去,它最好的拍摄时间是下午三点后,计划是带无
人机过去,飞一圈,拍完在天黑之前会出来,很安全的。”
虽然这一趟行程主要是为了观星,活动地点就在冷湖镇周边,“也不去敦煌,莫高窟和鸣沙山都去过几次了,这次就是去看星星,那边有一个天文观测基地,每年旺季的时候有很多天文爱好者齐聚在那里,我都能想到有多热闹。”
他说起即将开始的旅途时满脸放光,烛光映在他的双眸,像是点燃了两团小小的火苗,就像吸引飞蛾的灯火。
徐相悦渐渐听不清他说的具体字句,望着他有些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说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包厢里安安静静,闻度正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面都是温和的笑意。
烛光和灯光一并打在他的脸上,让这份温和变成了温柔。
空气里的暧昧分子开始指数级增加,浓度越来越高,连周围的温度也开始不断上升,似乎要在空调房里就直逼室外的高温。
徐相悦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视线四处乱飞了一瞬,还没等她定神,就听闻度问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发呆,不会是看我看的吧?”
我魅力这么大嗷?叉会儿腰!
徐相悦被他一句话问得面红耳赤,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说是,既不好意思也不甘心,说不是,又有些违心。
她目光在已经快要燃烧完的蜡烛上停留了几秒,强行转移话题:“你说的这几个地方我就只去过莫高窟,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去的,包括来回一共就四天,来去匆匆,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有一家饭店的羊肉很好吃,当时不凑巧,天气不是很好……”
大概是因为尴尬,所以她的话有些多,闻度静静听着,望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
等她说完,立刻就说:“没关系,等你下次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去一趟,旅行就是这样,留点遗憾,给下次再来找一个理由,所以你什么时候休年假?”
徐相悦一愣,旋即摇摇头,有些无奈:“不知道,忙起来也想不到要休什么年假,我才进科室多久,休也得比我资历老的同事优先吧。”
可是仔细想想,“别人不说,我师兄,就是范医生,好像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没休过年假,应该有五六年了。”
“我们单位年假不给攒的,今年没休明年作废,要不然一个两个的年假都够去环游世界了。”她说完叹口气,眯着眼睛喝了口酒。
雪碧加红酒的口感很清爽柔滑,红酒原有的那种涩感被雪碧的气泡和甜味压下去了,让人不自觉地忽略它本身还是酒这件事。
“你们的工作太重要了,很多人离不开你们。”闻度笑着点点头,安慰她说,“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去替你看,给你拍照片和视频,给你寄有当地邮戳的明信片,还给你带特产回来,你就当我是你的望远镜好了。”
人类站在地上借助望远镜,可以看到浩渺宇宙的璀璨群星,徐相悦当然也可以借助他的双腿,丈量每一寸她无暇亲自踏足的名山大川。
“有句话说足不出户但可以尽知天下事,你也可以足不出户但看遍天下美景嘛。”
闻度说着说着就觉得:“我担子好重,看来以后要多多出去采风。”
徐相悦本来还为他那句“望远镜”觉得感动呢,好浪漫的说法,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但听到后面就忍不住嘴角一抽:“……你想去玩就去,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这个锅我不背。”
闻度闻言立刻笑起来,诶,有人忘了自己还没答应他的追求哦。
要是我跟你没关系的话,你为什么怕我给你甩锅?什么,你说这没有强关联?那不管,我就爱这么想。
趁着徐相悦还没察觉自己的口误,他立刻接着问道:“如果,我说如果啊,假设你有另一半,他经常要出门,可能是出差,可能是去玩,你会介意他不陪你吗?”
“如果他在我放假的时候去玩,当然会。”徐相悦回答得很爽快,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已经是放假很少的了,就那么几天都找不着你的话,以后也不必找你了,对吧?”
闻度听了心里一凛,下意识挺了挺背,连扶着咖啡杯的手都收回了桌下,手掌端正贴在膝盖上,一脸严肃地点头应是。
还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找不到人。”
徐相悦咬着杯沿,眨眨眼睛,嘴角弯出一抹笑来,“这关你什么事,玩你的去吧,我不找你。”
闻度听了也不应声,就笑着看她,等把她看得撑不住笑了,就温声道:“雪碧加红酒很容易醉的,咱就不续杯了吧?”
徐相悦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说:“那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可不像某些人,可以睡到自然醒。”
“就是,他们有些人,睡到中午才起来吃完饭。”闻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像我,每天都七八点就起来了。”
徐相悦:“……”
从餐厅离开,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半,店里的服务员们依旧兢兢业业地COS着为王子和公主们服务的仆人,笑吟吟地送他们出门。
还说:“出门在外,殿下要注意安全。”
真的太敬业了!
徐相悦忍不住感慨:“在这里上班,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工资不高都做不下去吧?”
“也许。”闻度帮她拉开车门,笑着道,“但也不一定,就像一部电影特效非常棒,大家冲着特效去看,最后票房到了几十亿,可是做出这么棒特效的特效师,能拿到的都未必有万分之一。”
很多时候付出和收益并不是对等的。
“说的也是。”徐相悦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叹气,“现在找工作难嘛,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更难。”
闻度随口应道:“过去就好了,好几年坏几年,哪个行业都是剩者为王,像我们开书店的,虽然现在已经很少人买实体书了,但开得够久了,大家就会知道,哦,买二手书可以来我这儿。”
听他说起书店,徐相悦就问他:“你刚养的蓝雪花怎么样了?”
“长势良好,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闻度笑着道,“这回可不准嫌弃我们店门口光秃秃的了。”
徐相悦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上次去都没仔细看有什么书,就听他问:“所以周末休息吗?”
“不休。”她乐起来,笑眯眯地应道,“周六值班呢。”
闻度试图劝一下:“那周日下夜班……”
“我要补觉。”徐相悦立刻打断他,“就算前一晚什么事都没有,在值班房也不会睡得很好的。”
“那晚上,晚上应该可以了。”闻度立刻改口,作语重心长状,“白天不要睡太多,那样晚上会睡不着的,容易导致作息紊乱。”
徐相悦失笑:“你确定现在就要安排周末吗?”
“先把周末定下来,又不影响后天请你吃饭。”闻度理直气壮,随后声音又低了下来,不太确定似的,“你后天也是下夜班吧?”
闻度想起来,他以前设想过自己的另一半。
有可能会是和他一样时间比较自由的自由职业者,甚至是同行,在某个文学相关的活动认识,或者是共同好友介绍,最后聊到一起。
也有可能是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都要打卡,早上会匆匆忙忙出门上班,晚上打卡后拖着一身疲惫和他见面,他会去接她,一起吃完饭后去轧马路或者看电影,她会是双休或者单休,总归每周一定会有一天是可以一直待在一起的……
这两个设想如今看来都是错的,徐相悦根本不会有固定的休息日,什么时候休全看轮班表,他甚至连每天定时去接她都不需要,因为指不定人家什么时候下班呢。
“但是后天是手术日啊,还不知道排了多少台手术呢 ,下什么夜班,能准时六点下班都偷笑啦。”
瞧,就是这样。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都说医生家属难当了。
他干脆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觉得你们的家属都特别伟大!”
哟,这是想王婆卖瓜吧?徐相悦嗤了声,没说出来,免得这人又要得寸进尺。
只笑道:“我以前听别人讲过一个笑话,说医生的家属就是医生和单位之间的小三,单位才是他正经的家,老婆那儿是旅馆,偶尔才回去住住。”
闻度忍俊不禁,这笑话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等到了徐相悦住的小区门口,他找地方先停车,问她:“我帮你开到地库去吧?”
“不用吧,我开进去就行,你先回去。”徐相悦要解安全带,她觉得这里都到家门口了,不会有交警冒出来查她的。
但闻度怕出事,“万一你酒劲上来了呢?在地库里面横冲直撞。”
徐相悦:“……”
尽管她一再坚持自己没有醉,闻度也不为所动,他同样态度很坚决,最后徐相悦无奈,只好给他指路,让他把车停到了自己停车位上。
下车以后,他四处观察,像是要把这里的信息记住似的。
徐相悦没好气地道:“不让你进来,你非要进来,你来了我还得送你出去,快说不要我送!”
闻度抿着嘴笑,就是不吱声。
他甚至刻意保持沉默,所有话都忍着,等到徐相悦跟在他后面走出了地下车库,到了小区外面的马路边上了,才肯说出来。
“明天我请你吃下午茶,别生气。”
徐相悦不吭声。
“多走走路,散散你的酒气,我是为你好诶。”
徐相悦还是不吭声。
闻度看两种方法都没用,有些哭笑不得:“好吧,看来我今天的表现虎头蛇尾了,我下次继续努力。”
徐相悦努努嘴,抬眼乜他一下。
但下一刻,她就抬手拦住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闻度见状又笑起来,一面跟她道谢,一面拉开车门。
坐进车里前跟她说了最后一句:“晚安,下次见。”
徐相悦眨眨眼,终于肯说话了:“回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她看着出租车没入滚滚车流,冲进路灯光和霓虹交错的夜色里,很快就看不见了,远远的只剩一团橘色的光点。
盛夏的夜风潮湿温热,吹过来时带着夏天独有的发粘的感觉,她忽然想起来读书时每天下晚自习,都会看到有小情侣在门口依依不舍。
昏黄的路灯光从广玉兰树的枝桠间穿过,印在回忆的画面上。
那时候的男孩子都怎么追女孩子的?送早餐,送零食,课间时路过她的座位还伸手拍一下她脑袋,做操时排到她后面,帮她的杯子打水,放学时和她一起走,圣诞节和情人节给她送巧克力……
这些事到了成年,就变成了包包,下午茶,烛光晚餐,还有要送她回家。
徐相悦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还有每次上台领奖时,站在她旁边的闻度,那是从前他们离彼此最近的时刻。
那时何曾想过今天,她失笑,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看见闻度发来的消息:【我可以把今天的事作为漫画素材吗[偷看]你介意被一只阿拉斯加犬追吗[偷看]】
徐相悦:“……”
阿悦:【首先,v我50版权使用费[微笑]其次,我要当人我要当人我要当人[抓狂]】
拒绝人类拟动物化从我做起!
—————
闻度的采风之旅是定在八月中旬出发,要先去京市和朋友汇合,一起出发前往西宁。
在这之前,他借口马上就要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再见了,要抓紧时间表现,给徐相悦留个好印象,频繁出没在她的生活里。
下午茶天天都送,一送就是七八份,送到全科室都知道,有人在追徐医生诶,可殷勤可大方了。
夏知年根据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八卦她道:“是不是闻老师?”
她端着咖啡杯笑而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于是夏知年就当她是默认,嘿嘿坏笑道:“这以后要是你俩成了,我可就是看过你对象屁股的人了,这关系,杠杠的!”
嘿呀,看过人家屁股,还能不让别人误会他们关系的,可能就只有他们科了吧!
徐相悦听得满头黑线,突然想到,要这么说的话,看过闻度屁股的人好多个呢:)
“我以后要是得了痔疮,绝对不在我们医院做手术。”她突然出声,终于感觉到了闻度当时有多尴尬,太特么社死了。
夏知年嗤笑一声:“我甚至不会在容城做,附近城市也不行,太多熟人了,那些同学啊同门啊……对吧?我要走远远的,去东三省做!”
徐相悦:“……”哇!还是你想的周到!
到了傍晚,徐相悦要是早点下班呢,他就约她吃饭,要是太晚了呢,就给她打电话,什么都聊,上一个话题还是朋友和女朋友分手的八卦,下一个话题就是他隔壁不知道哪家的猫发情了,叫得很吓人。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特地跑出去要找一个听得最清楚的地方让她也听听,结果发现是流浪猫,他气得直跳脚:“看着吧,等过几天它过了这阵,我就让人来逮它送去绝育,省得它四处播种。”
又说:“肯定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这附近原来的流浪猫早就让我们绝育光了!”
徐相悦听着,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在门诊遇到的因为怕鬼不敢上厕所导致严重便秘的小姑娘,忍不住促狭心起,说:“别气啦,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多难得啊,徐相悦竟然有故事跟他说!
甚至她还很主动地道:“可以让你做素材,还不收你版权费。”
还有这种好事?闻度立刻就是:“快说。”
于是徐相悦就给他讲了一个找替死鬼的故事:“在老城区有一个地方叫九曲巷,快要拆迁了,居民都已经搬走……”
青石板路布满青苔,等待拆迁的勾回巷陌形成天然迷宫,没有了人气之后显得格外阴湿晦暗。
我们的主人公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社畜,凌晨一点才下班,他错过了最后的末班地铁,决定从这片拆迁区穿过去,去搭二十四小时运行的公交车。
“青石板缝隙里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拆迁区的围挡铁皮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那种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猫叫,“大半夜的猫叫像婴儿在哭,很凄厉,他有些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去找……”
闻度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呢,等听到这里就有那么一点发毛了,听到猫叫还去找的,不就是他吗:)
“他看见院墙下蜷着一团黑影,就举着手机走近去看,借着手机的灯光他看清是只尾巴断了一截的黑猫,地上还有一滩凝固成暗褐色的血。”徐相悦说到这里,猛地抬高音量,“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杂音……”
闻度:“!!!”
“等等,你等会儿……”他忍不住按了一下胸口,虚弱地提出建议,“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大声……不要故意营造这种氛围……”
“我这是恐怖故事,没有氛围怎么能叫恐怖故事?你别打岔!”徐相悦郑重解释道。
闻度啊了声:“你也没说是恐怖故事……”
早说我就不在外面听了啊!
“你还听不听的?”徐相悦啧了声,要不高兴了。
闻度立马妥协:“好好好,你继续。”
一面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走,过路的邻居家门口都有灯亮着,远不是什么荒凉废弃的待拆迁区能比的,但这会儿时间有点晚了,很多人也都休息了,便显得格外安静。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发出十分清晰的回声,还别说,是有点渗人。
徐相悦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他低头一看,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自动调到了自拍模式,取景框里,有一个穿白色睡裙的女人正贴在他背后,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的,正缠住他的脖子,他明明很确定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视线彻底变得模糊的前一秒,他终于看清那张脸,浮肿发青的面皮下,琥珀色猫眼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猫叫,一只大橘猫咻的一下从闻度身边蹿过去。
这踏马……
闻度的
头皮顿时炸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嗷了一声,拔腿就往家跑,拖鞋和地面撞击发出啪啪的声音,瞬间响彻夜空。
冲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不知哪家邻居传来一句叫骂:“死猫!明天就把你阉了!”
闻度脸上一抽,根本不敢搭腔,一面嘀咕着不会是指桑骂槐吧,一面灰溜溜的进屋。
徐相悦在电话另一头笑得都快抽搐了,一不小心呛了口气,当即咳嗽起来。
“……这么好笑吗?!”闻度无奈地叹口气,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徐相悦一边咳嗽一边告诉他:“咳咳……AI现写的……咳咳——”
闻度:“???”
真的假的,你可别驴我。
见他不太信,徐相悦等忍住咳嗽之后,清清嗓子,解释道:“是真的,我还能给你看记录,主要最近这个很火嘛,之前科室开会,主任也说让我们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让AI成为我们的工作助手,科技在进步,我们要是跟不上就会被抛弃。”
闻度哦了声,立刻追问:“所以你就研究出来这么个故事?”
这AI分明就是帮凶!
徐相悦说当然不是了,紧接着语气变得感慨:“上个月,快到月底的时候,我和夏知年尝试用软件设计了一套新的出科考试试题,输入我们想要考核的知识点,它就能帮我们把题目和参考答案都写出来,我们要做的,是在它给出的结果中稍作修改,就可以变成一份试题,真的太方便了。”
“真是科技解放全人类,以后出试卷和写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公文就不那么痛苦了。”她笑着道,“刚才我是在尝试用它来检查科室文章有没有错别字。”
所以给他讲鬼故事真的就是临时起意,突然想捉弄他了。
闻度听完前因后果,一阵忍俊不禁,问她:“那我这是不是勉强能算作是为医学事业略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其实他什么也没干,但徐相悦心情不错,加上闲聊嘛,胡说八道都行,于是爽快应道:“算,给你算。”
闻度笑了声,话音一转:“虽然AI很好用,但人的想象力才是最厉害的武器,真正的创作是AI代替不了的,比如这个故事的后续可以是女鬼上了主人公的身,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阳光了,她生前体弱,不太能出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家里的花园里晒着太阳看书,或者听保姆讲外面的事,她死后附身在一只流浪猫身上,在城市中潇洒自在的生活了一段时间,看到了很多以前只能从书上看到、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它遇到一个奶奶,她很好,会怕它吃不饱,给它给家门口放了水盆食碗,下雨天怕它淋雨会开门让它进屋,天冷的时候,奶奶还给它准备了过冬的窝,时间一长,它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平缓,带着一点笑意,像是在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轻柔极了,徐相悦听得入了神,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听着后续。
一面听一面在心里感慨,要不说人家能吃上这碗饭呢,听听这编故事的能力。
“春天来了,阳光好好呀,它和奶奶一起在巷子里走着晒太阳,它胖了好多,毛光水滑,一身柔软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尾巴竖起来,轻轻摇摆着,它听奶奶讲很多事,隔壁邻居家小孩养的小鸡长大了,老王过八十大寿他儿子带他出去旅游了,还有她的儿子和孙子,说儿子儿媳工作辛苦,说小孙子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她很想他们,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它就偷偷许愿,希望奶奶的亲人快点来探望她,那个春天阳光好好,是它见过最美的……”
徐相悦听着听着,忍不住在沙发上躺下了,眯着眼,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闻度的声音还在继续:“春天快要过完的时候,它的愿望成真了,奶奶的儿子一家回来看她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粗,洋溢着激动:“妈!你听说了吗,咱们家这边要拆迁啦,真的太好了!”
徐相悦一愣,啊?还有角色扮演啊?
“奶奶先是高兴,真的呀,那太好了,你们不是正好要买学区房吗?然后又有些惆怅,这都是老街坊了,几十年朝见口晚见面,以后都见不到了。奶奶的儿子就说,那也没办法,肯定家里人更重要啊,妈,你想想小辉,他要是上不了好的小学,以后就考不了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讨不到老婆,我们家就要断子绝孙,就完啦!”
徐相悦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嫌弃的哎呀。
但闻度已经沉浸在故事里了,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自顾自继续道:“很快拆迁的事就落实了,奶奶签了字以后,每天都很高兴,在家里整理东西,等着搬去和儿子一家团聚,还跟它说,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住新家,它听了好高兴呀,围着奶奶一个劲地喵喵叫。”
要真是这样还不错,徐相悦心里有些高兴,小猫能有个家也挺好的,可是它后来怎么又死在了待拆迁区那儿?
“夏天正式到来的时候,搬家的大车就来了,看着工人把东西一件件搬上车,它心里好雀跃,来咯来咯,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搬我啦,那我要坐在最高的位置,肯定特别拉风,嘿嘿。”
徐相悦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好可爱的猫猫头。
但下一秒,闻度的声音就又变成了角色扮演:“走了走了,再晚赶不上吃饭了。”
“诶诶诶,还有我的猫。”
“猫?哪儿来的猫?”
“流浪猫,自己来的,我看它可怜就养了,跟我做个伴,带上它吧?”
“流浪猫?脏死了,谁知道有没有狂犬病毒,不带了吧,阿慧不喜欢猫,你要伴回头我给你养条小狗。”
“那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本来就是流浪猫,再流浪也死不了,你要是担心,回头我托人来把它带走,找个收养的,行了吧?”
“那……那也行吧。”
徐相悦:“???”
这走向不对啊,她下意识喂了声,想阻止闻度继续说下去。
但都到这里,闻度怎么可能停下来,他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后面这段扎她心的诶!
于是他对徐相悦的抗议充耳不闻,继续往下编自己的故事:“车子开走了,但是它没有上车,没有拉风地坐在最高的地方,它追着喊,喂!你们把我忘啦!我还没有上车呢!可是风声里传来的回音,只有喵呜喵呜的叫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它不知道奶奶的新家在哪里,就只好回到老房子里,好多东西就被留了下来,但都是没用的垃圾,它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些垃圾一样,奶奶给它留下了最后一袋猫粮,它舍不得吃完,就出去找吃的,跟别的猫打架,它不太会,经常被抓得皮开肉绽,但这次再没有人帮它上药啦,它漂亮的毛一点点变丑,再也没有光泽,它越来越瘦,总是吃不饱,它再也没有见过奶奶,也没有见过她的儿子,冬天开的时候它最后一次和附近的猫打架,断了腿,走不了路,还没有好起来,天气就变得更冷了……”
闻度的声音变得难过:“它到死都不
知道,明明说好要带我走的,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呢?我死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我从猫的身体里飘出来,开始等待下一次可以自由行走在阳光下的机会。”
“过了好多年,这片街区没有人住了,但是拆迁并没有继续,好像是房产公司出了问题?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关心。”他的声音变得幽幽的,“就在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年轻人……”
他发出一声神经质的笑:“他长得好像奶奶呀,不知道奶奶现在好不好,我想去看看她,在那之前,我要先学着怎么当小辉,不然会吓到她的,我好聪明,这么快就和他一模一样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小辉了。”
徐相悦:“!!!”
不是……啊?这对吗?怎么是这样的?!!
“当猫变成人,会连人的朋友都分不清谁是谁哦。”他的声音俏皮又诡异,“就像现在,你猜,我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呢,小姑娘?”
徐相悦:“……”
理智告诉她,当然是因为这个故事就是他编的,但被狠狠刀了这么一下,最后又被他飘忽的语气一吓,当场就炸毛了。
“闻度你有病啊!”骂完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闻度一愣,歪歪头,啊,我到底成功没有啊,好像没被吓到?
他耸耸肩,收起手机去洗漱,打算明天再哄人了,这会儿再打过去,就是送去挨骂的,他害怕:)
但没想到的是,到了半夜,大概凌晨一点多差不多两点的时候,徐相悦的电话却突然来了。
闻度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正当他忍不住心急要追问时,才听到徐相悦了咬牙切齿的骂了句:“闻度你这个王八蛋!快给我复活猫猫头!气死我了!你有病吧为什么要写死它!”
闻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在被窝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哈哈声,夜深人静,这笑声确实显得有些诡异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二合一)闻度知道的时候……
徐相悦被闻度用续写的故事狠狠一刀,破防得半夜做梦都是追着大车喵喵叫的猫猫头。
太惨了,明明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了,结果却在最期待的时候被打破希望,不啻于从天堂直接掉进十八层地狱。
徐相悦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故事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明明只是闻度随口编撰的,但她却出现了超绝代入感。
这世间所有可爱的事物,都注定短暂如烟火,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1],要是一直没得到还则罢了,得到了再失去,才叫残忍。
早起上班路上,她看到闻度昨天半夜给她发的信息:【好好好,我给你复活猫猫头[真拿你没办法.jpg]】
闻度:【猫猫以奶奶孙子的模样去看她,可是去了几次以后,奶奶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的孙子可不会一直紧跟着她,不会用那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目光看着她,也不爱吃鱼,不爱晒太阳,只有她养过的那只流浪猫才会,可是她没有立刻说穿,而是跟它聊天,说不知道老房子那边怎么样了,早知道这么多年都不拆不建,当初为什么要动迁呢,也不知道那只黑色的流浪猫怎么样了,它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后来她没有养猫没有养狗,就是怕有一天自己万一离开了,它也会去流浪,这么多年,她对得起所有人,却对不起那只陪过她一年的小黑猫,要是它还在就好了。】
闻度:【奶奶说,希望小黑猫在天有灵,能投生回来,继续当自己的猫,比臭小子好诶,他那么大了,她都不能抱他了,它一听就很心动,好像是当猫比较好哦,于是就在小辉的魂魄就要彻底消散的最后关头,它说,算了,我不要你的身体了。】
闻度:【它最后在一家狗肉馆门口,附身在一只濒死的小黑猫身上,踉跄着跑了出来,冲过红绿灯路口,在街道上狂奔,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天黑下来的时候,它终于跑到了奶奶家门口,用尽最后的力气,跳起来按响了门铃,它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奶奶问它,小黑,是你回来了吗?】
闻度:【我一眼就认出你来啦,爱一个人,就是会爱她的全部呀,猫也一样哦[开心猫猫头.jpg]】
闻度:【哦对了,以上是我现编且纯手打的!不像某个人,会奴役AI[左哼哼]】
徐相悦看完:“???”最后这句真的没必要:)
而且这么多字,也不知道这人手速有多快,几条消息间隔不到三分钟,八爪鱼投胎啊这是。
不过就算闻度把故事圆了回去,徐相悦还是决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
她接了范思道一个班,因为他岳父因为心梗突然去世了,他和妻子要带着孩子立刻赶回去奔丧,所以徐相悦二话不说就问是否需要替他值明天的班。
等于是她这个月多值了一天班,刚好和她周末那一个连在一起。
闻度知道的时候,犹豫半晌,还是没舍得把她往坏处想。
甚至捂着良心一本正经地赞同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你们同事关系好,互相帮助,万一哪天你有急事,也能有人帮忙。”
徐相悦忍着笑,嗯的应了声是。
闻度在心里算了算,好家伙,她这个星期值三天班,即便按照他们早八晚六的上下班时间计算,她这一周的工作时长也超过一百个小时了,这还不算可能忙到晚上七八点才下班的情况呢。
他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声:“我靠!”
徐相悦一愣:“怎么?”
她顿了顿,先发制人:“你不会是在骂我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怎么会。”闻度连忙否认,然后突然开始甩法律条文,“《劳动法》第三十六条规定:每日工作不超过8小时,平均每周不超过44小时,实际执行是40小时。第四十一条规定:每日加班一般不超过1小时,特殊原因下不超过3小时;每月加班总计不超过36小时。”
徐相悦有些茫然地啊了声:“……然后呢?”
“你这工作时长大大超时了吧?”闻度小心问道,“咱有加班费……吗?不会让你们奉献吧?”
徐相悦这才明白过来,哦哦应了两声,解释道:“超出正常上班时间是一个小时十块,值班有值班费、夜班费,节假日的班是发节假日津贴,多是不多,但也算是有吧,跟企业还是不太一样。”
闻度松了口气:“那休息时间……”
他下个周二就要出发,本来还打算这个周日约她出去走走,现在看来这计划是泡汤了。
“不要值班费可以换调休。”徐相悦哈哈假笑了两下,“专家说啦,医护人员要有疲劳工作的能力,适当疲劳状态下还能基本正常工作的能力必须要有。”
说实话,这话认真说来是没错的,因为人家大佬就是这样的,但让基层工作人员来听,就觉得这话就非常难听了。
“不要讲这些不开心的事,跳过跳过。”徐相悦大叫。
闻度不由得失笑,应好道:“那到时候我给你送宵夜?上班这么辛苦,吃点好的怎么了,对吧?”
徐相悦眨眨眼,问道:“我能点菜吗?”
嗯?嘿,会点菜了嘿!
“当然,当然。”闻度立刻连连点头,回答得非常爽快,“欢迎点菜,你想吃什么,需要介绍吗?”
“那倒不用。”徐相悦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吃炸鸡了,就买我同学家的吧,就在面包旁边,那家炸鸡联盟是她和朋友一起开的。”
那家面包店闻度是知道的,他第一次点那家的外卖给徐相悦的时候,明明只有几块小蛋糕,一个袋子就能装完,结果她却拿了两个好大的袋子。
多出来的那些都是老板对熟人的私心:)
“喝什么呢?”他笑着问道,”
晚上就不喝奶茶咖啡了吧,杨枝甘露或者红豆沙绿豆沙怎么样?”
徐相悦犹豫了一下,说:“那还是咖啡吧,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闻度问为什么,她就说:“我每次跟同事换班,或者帮同事顶班,就会碰到点什么事,不太可能睡一晚,半晚都玄。”
“……嘎?”闻度震惊,“这是什么定律吗?”
“玄学是这样的。”徐相悦紧张兮兮地道,“有些东西说不定真的有呢?”
闻度:“……”喂喂,你这个最应该讲科学的人,怎么比我还不唯物主义???
感觉到他的怀疑,徐相悦倒是希望现实等打自己的脸。
但事实就是,那天晚上闻度给她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匆匆前往急诊的路上。
有一位痔疮大出血的患者,要看看情况是不是得安排手术。
她跟闻度说:“要不你上办公室去吧,我跟夏知年说一声,你把东西给他。”
闻度愣了一下,赶紧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好说诶,看情况。”徐相悦刚说到这里,电梯到了一楼,她赶紧说,“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闻度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听见一阵嘟嘟声,忍不住叹口气摇摇头。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夏知年正在给大家分水果。
徐相悦的46床今天出院,临走时家属送了果篮到办公室,说也奇怪,她手术时都没出现的丈夫,出院时竟然来了。
“葡萄不能放吧?现在洗了吃掉得了。”夏知年扒拉着果篮,递给一旁的护士一串阳光玫瑰葡萄。
护士接过问道:“葡萄就一串,不等相悦姐回来再吃吗?”
“不用,她有爱心宵夜。”话音刚落,听见两声敲门声,夏知年抬头一看就乐了,“哎哟,说曹操曹操到,闻老师这不就来了。”
“来来来,快来坐会儿。”他一面招呼闻度,一面示意想吃瓜的值班护士赶紧去洗葡萄。
值班护士眼睛一转,把葡萄交给跟着徐相悦的那个实习生,“小师弟,麻烦你啦。”
学生去洗葡萄,她就可以专心吃瓜了。
“闻老师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夏知年给闻度拉了张椅子,笑嘻嘻道,“随便坐,反正这里你也熟。”
闻度点点头失笑,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阿悦点名要吃炸鸡和咖啡的,我说大晚上吃点绿豆沙不好吗,她说她有点不祥的预感,还是喝咖啡吧,提提神。”
“但是给夏医生你们我可没带咖啡,我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他一面说笑,一面从袋子里取出饮料,“有杨枝甘露,还有葡萄的芋泥的,大家自选。”
说着将一个卡通造型的保温杯放到一旁,就连炸鸡,也都是单独将一小份放到一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专程留给徐相悦的。
夏知年还说有些不好意思,“给我们带的比给相悦的还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地给我们送的呢。”
“那是因为你们人多,凑在一起的。”闻度将袋子叠起来,“一人也就分那么几块。”
他问徐相悦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夏知年说不清楚,接着又吐槽:“其实相悦跟你说的也没错,我们好多人都有过经历,只要跟别人换班,都会出些幺蛾子,要是黑一点的,那真有可能天亮忙到天黑,天黑忙到天亮。”
“这么玄。”闻度一愣,有些惊讶,“我还以为阿悦是逗我的。”
夏知年一本正经:“严格来说,杨枝甘露也不行,里面有芒果,吃了这不得忙成狗。”
闻度:“……”
急诊大厅里灯火通明,有家属在吵架,徐相悦路过看了一眼,见有护士过去制止了,便继续匆匆往外科门诊走。
在诊室门口就碰到叫会诊的同事,对方告诉她:“痔疮大出血的,我让她在清创室等你了。”
“几号室?”徐相悦换个方向,边走边问。
“一号,一号。”同事应道,和她分开走,要去看下一个病人。
徐相悦进了清创室,看到一位头发有些凌乱神情紧张的青年女人坐在检查床边,旁边站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人,脸色有些苍白。
“躺下吧,我给你看看。”徐相悦温声道,“家属先出去一下吧。”
等男人出去之后,她戴上手套后给病人检查,发现还有润滑油的痕迹残留在**周围。
便问道:“是不是有过特殊性生活之后才出血的?”
虽然都是女的,但对方还是不好意思,赧然地点点头,紧张的神情里多了一抹赧然。
徐相悦当没发现,淡定地给她上药止血。
对方缓了一下,问道:“医生,我这个……能现在做手术吗?”
徐相悦观察了一下她的患处,发现出血已经基本止住,就说:“你这个问题可以做手术,但是得住院,最早能安排在明天,这样的话你得现在就把各项术前检查做了,得家属签字,晚上几点吃的饭?”
“七点左右。”对方回答道。
“后来没再吃东西吧?”她接着问,对方摇摇头。
徐相悦点头应好,看一眼手表,现在是九点多,也就是才过了两个多小时,“你情况还没到不立刻手术就那什么的地步,所以咱们还是得按流程来,我先给你开住院,办好手续就到楼上的结直肠**科找我,家属也要一起,要签字。”
女人点点头,打了个电话,紧接着清创室的门就开了,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再次进来。
向徐相悦问道:“那个……医生,她这个……得做手术啊?”
徐相悦开好收住院证明,把病历本递过去,点点头将刚才的话又解释一遍,对方就问:“那……她这个手术,有风险吗?”
“风险当然有的了,再小的手术也是手术。”徐相悦照本宣科,将说过无数次的那套话拿出来告诉对方,术中可能出现麻醉意外、出血、休克,严重的甚至是死亡,术后可能出现**下坠、小便不畅、创面水肿、假愈合、继发性大出血等等。
男人越听脸色越苍白,“这个手术还会死人吗?”
徐相悦刚要点头,女人就抢先道:“医生都喜欢丑话说在前头,我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因为痔疮手术死的。”
但说完又有些不确定,扭头问徐相悦:“医生你说是吧?”
“是这样。”徐相悦点点头,对男人解释说,“这种概率不大,但不能百分百保证没有,就算它概率是亿分之一,如果发生在病人身上,那也成百分百了。”
男人一听,脸色更难看了,神情十分犹豫。
徐相悦让他们先去办住院手续,想尽快手术就得尽快完善检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一会儿再聊。
女人道了声谢,把男人一把拽走了。
他们走后,徐相悦摘了手套去洗手,过了这么会儿,也不知道闻度还有没有耐心继续等。
她洗完手出来,边走路边看手机,准备给闻度发个信息。
还没打开键盘,就听到“砰”一声巨响,接着是值班护士惊吓又恼怒的声音:“不要打了!这里是医院,不是让你们打架的!”
她一愣,心想刚才下来就看到,怎么还没打完啊?
结果抬眼定睛一看,纠缠到一起的那对男女,竟然是刚才那位病人和她家属。
徐相悦大吃一惊,连忙过去要看个究竟。
与此同时,在楼上的闻度接了个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夏知年就见他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我马上就过去。”他说。
挂了电话,他对夏知年道:“我得先走了,东西就放在这儿,麻烦夏医生你到时候提醒阿悦一下。”
夏知年一愣:“啊?你不等相悦回来啦?”
“嗯,有些急事,得先去处理。”他点头应道,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
—————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给你生了孩子,你连我手术签字都不肯,你不是人!”
“孩子……谁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你跟……”
“你闭嘴!你说不是你的,明天就
去验DNA,你敢吗?!”
急诊大厅明晃晃的灯光下,扭打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都是面红耳赤的,但情绪各不相同。
女人是愤怒和失望,男人是慌乱和懊恼,这几句话一出,周围的人简直吃尽了瓜。
就连刚刚还和俩人面对面交流过的徐相悦都忍不住惊掉下巴,好家伙,完全没看出来,她刚还以为这两口子只是不那么亲密而已。
但多的是夫妻相敬如宾的,所以她真没细想,顶多心里嘀咕一句这男的不惊吓,脸白成那样呢。
可也正常,她还认识有男同学因为晕血,所以选了内科的呢。
但现在看来……
“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女人抓着男人,情绪好像有些崩溃了,不停地咒骂,“你他妈的……”
男人扯开了女人的手,在一众围观的视线里,转身落荒而逃。
真是要命,徐相悦嘴角一抽,和急诊的护士一起驱散吃瓜群众,让他们有不舒服的赶紧去看,没事的赶紧回家。
“这又不是菜市场,真是的。”急诊护士嘟囔着道。
徐相悦扭头,看见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她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不是不做手术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她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往住院部的方向走。
路过外科诊室,又碰到叫会诊的同事,问她:“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徐相悦点点头,解释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她……家属不愿意担风险签字吧。”
应该能用家属这个词吧?
同事啧了声,摇摇头,冲她说了句:“今天你值班啊?有事我还给你打电话哈。”
“……乌鸦嘴!”徐相悦一噎,摆摆手赶紧走了。
回到楼上,办公室里谁都在,就是没看见闻度。
徐相悦一愣,疑惑地问夏知年:“闻度没上来吗?”
“来了啊,又走了。”夏知年回答道,也有些奇怪,“接了个电话就说有急事先走了,他没告诉你吗?”
徐相悦一边摇头,一边从兜里将手机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闻度在十几分钟之前,给她发过信息。
闻度:【咖啡和炸鸡放在你们办公室的桌上,你记得吃,我跟夏医生说过了,但怕他不小心忘了。】
闻度:【我先回去了,关小禾给我打电话,说小鱼白天的时候出了事,让我过去和大家一起商量看要怎么处理才好。】
闻度:【具体情况怎么样我还不是十分清楚,等我了解完,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再跟你说吧。】
闻度:【本来打算这个周末约你出去玩,结果先是你值班,接着又是小鱼出事,看来我不该出去玩[悲伤]】
闻度:【[我这都什么命啊.jpg]】
看完徐相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小事。
毕竟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不会遇到一点小事就要将人叫过去,甚至用上和大家一起商量处理办法这种说法。
徐相悦洗了手回来,刚坐下,夏知年就问:“听说急诊有人打架啊?”
“我去看的那个病人,跟她……家属。”
徐相悦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夏知年刚啧了声,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值班护士在外面喊:“徐医生,你的病人上来啦!”
诶?上来得这么快?她收回刚要端起保温杯的手,起身出去收病人。
女人是一个人上来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头发更凌乱了,浑身上下萦绕一股沮丧的气息。
徐相悦没有提在急诊的事,还是她主动说:“我……那个、我家里人要晚点才能来,医生你……”
“没事,我今天值班,一直都在的。”徐相悦回答道。
问完基本情况,徐相悦就回去开医嘱了,首程和医嘱她很快就忙完,入院记录交给学生去写,再次洗了手过来,这回终于能吃东西了。
幸好闻度给她将咖啡装在保温杯里,这会儿还是冰的,夏天天气热,冰咖啡更解渴。
盖子刚打开,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飘出来,她抿了一口,很醇的口感,先是奶香从舌根蔓延上来,接着是咖啡的香味,隐隐约约有点花香,但像是被奶味给掩盖住了。
一时觉得有些暴殄天物,要是美式的话,应该更能感觉到咖啡的香味,不过,这可能是她最近喝过最好喝的拿铁了,哪家的?明天还喝!
她立刻发信息给闻度,先关心:【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紧接着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今天的咖啡是哪家的?】
闻度那边没有立刻回信息,徐相悦也无所谓,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吃炸鸡。
炸鸡已经冷了,也没那么酥脆了,但调味是很好的,里面的鸡肉也很嫩,她边吃边听夏知年他们闲聊。
今晚的二线是隔壁组的,就着范思道回去给老岳父奔丧这事,说起自己父亲走的时候,“走得很快,回去当天晚上就走了,不折腾自己,也不折腾我和我妈,挺好的,跟他同一个病房的另一个病友,我听他女儿说,回去以后还拖了一个多星期,实在一点都撑不住了才走的,那几天家里人轮流看着他,真是看得人困马乏。”
“这也太折磨人了吧。”夏知年咋舌,“就那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家里人就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咽气,也帮不了什么,那种感觉太熬人了。”
“可不么,心理阴影都得看出来了。”二线摇摇头,继续说,“当时我还在读博,办完家里的事回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去做基因检测,看看我自己有没有这个风险。”
徐相悦啃炸鸡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闻度,他妈妈是胃癌走的,那他也该去查一下,查过没有?到时候问问。
接着他们又说起最近上映的电影,反正话题很多了,等到徐相悦吃完炸鸡,扔完垃圾回来,就听值班护士告诉她,15床的家属来了。
15床就是刚收进来的那位病人。
徐相悦喝了口水,马上病历夹去病房,进门就看见两个小孩趴在病人床边问妈妈难不难受,大的是个男孩,五六岁左右,小的女孩只有一两岁,走路还不是太稳当,一手还要扶着椅子。
看见她,两个小孩都朝她看过来,徐相悦想到在急诊大厅那番争吵透露出来的信息,脸皮不自觉地微微一抽。
不过这俩孩子眉眼看着倒很像,也都长得很像妈妈,这算不算一种幸运?
女人见到徐相悦,神色变得有些紧张,抢先介绍道:“医生,这是我老公。”
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哀求的情绪,徐相悦抿着唇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她丈夫,满脸络腮胡,看起来木讷又老实,跟人说话时有些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和之前在急诊见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从外貌到性格都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这么一对比,红杏出墙的原因就不难想到了。
但这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徐相悦不会多嘴,只把手术风险说完了,就让对方签字,还问:“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患者丈夫摇摇头:“没有,没有……做手术能好就行,好多人都做过的,我网上看过,都没有什么危险。”
话说完,字也签好了,倒是很爽快。
徐相悦笑笑,问患者本人:“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没问题吧?”
对方摇摇头,神色有些紧张,徐相悦当没看出来,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提醒说医院不能留那么多陪人,要么家属把孩子送回去再过来,要么请个护工。
患者立刻道:“请护工吧,家里没大人,不能让他们那么小自己在家。”
她丈夫就说明天会让他妈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他来照顾她,今晚就先请护工对付一晚。
见他们有自己的商量,徐相悦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背后有小孩的笑声,她回头一来,看见那个一两岁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口,她哥哥揪着她衣领要把她带回去,她以为是在跟她玩游戏,扭着身子咯咯笑。
徐相悦看了一眼,回头继续走,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叹口气。
这个家庭以后还不
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风暴。
回到办公室时,她看到了闻度回复的信息:【我在家做的,用的瑰夏的豆子,在小鱼他们店里拿的。】
徐相悦:“???”
徐相悦:“……”
难怪是用保温杯装着过来的,她还以为他是为了环保,真是笑发财了:)
就说没有哪家专业的咖啡店会把明显更适合做美式做手冲的豆子用来做拿铁吧。
她无语了一会儿,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半天没有一个字发过来。
仿佛是在告诉她,他的心情有多么纠结。
就在徐相悦要问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他的信息终于姗姗来迟:【现在方便给你打电话吗?】
察觉他似乎急于倾诉,徐相悦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信息刚发出去,下一秒电话就来了,徐相悦一面接通电话,一面往电梯间那边走。
进了楼梯间才问:“怎么了,你朋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徐相悦对他朋友祝余的所有印象,除了长得漂亮,看上去脾气很温柔,就是原生家庭不太好。
她的语气关切,听得闻度突然觉得难过,连嗯的时候都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闻度叹口气,说:“我都不知道从哪儿给你说起。”
徐相悦有些惊讶:“这事这么复杂么?”
“怎么说呢……”闻度斟酌半晌,选择了沉疴爆发这个说法,“是以前就一直存在的问题,已经尽量远离了,但今天才发现,如果不是连根拔起,有些问题处理不掉。”
徐相悦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闻度沉默了一会儿,才深吸口气问道:“阿悦,你能想象吗……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爸妈为了几十万的彩礼,要把你卖、嫁给一个长得很猥琐的、油里油气的男人,你会怎么办?”
什么玩意儿?谁要卖了我?为了什么要卖我?多少钱?
徐相悦顿时就气笑了,“几十万是多少?我这么值钱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不等闻度回答,她就恶狠狠地说:“我爸妈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去把实验室、手术室还有科室的那些设备仪器全部弄坏一遍,然后让单位找他们要赔偿去,没钱就卖肝卖肾去呗,我不好过你们就全都别过了。”
说完还哼地笑了声,像是漫不经心似的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我这招行不行?我们仪器都很贵的,动辄就是五位数六位数甚至七八位数。”
闻度:“……”
虽然徐相悦说得略显夸张,但他却听出了她的认真,再想想她的脾气,明摆着就是不能吃亏的,要是逼急了,她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忍不住感慨:“你这办法听着爽,果然还是狠人有舒服日子过。”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小鱼就不行,从小到大,她爸妈要么对她呼呼喝喝,要么不闻不问,当时考上重点大学还不想让她去读,学费生活费一分不给,全靠自己做兼职和助学贷款,要不是在咖啡这件事上意外的有天赋,学了一门手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祝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完全由国家培养的孩子,而非家庭。
徐相悦哦了声,再次追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磨磨蹭蹭的,闻度终于说到了戏肉,整件事概括起来就是,祝余的爸妈在没经过她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给她定了亲,还收了对方的彩礼,对方今天白天的时候,以去看自己老婆的理由,闯进了她们店里欲行不轨,还满口不干不净,虽然他们把对方打跑了,但事情却没有得到最终解决。
叫闻度过去,是要大家坐下来商量对策,决定先分头调查一下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尤其是祝家父母,祝余要和他们断绝关系的话,必须拿到切实证据,好直接一棍子打死,省得以后对方再贴上来道德绑架。
就这么一件事,闻度讲了快二十分钟,中间夹杂着对祝家夫妻的不满,和对这件事里另一个既得利益者的疯狂辱骂。
什么三寸钉,猥琐男,獐头鼠目,油腻恶心,癞/**之类的词语不绝于耳,还说:“我隔着监控画面都看得出他一脸肾虚!”
徐相悦:“……”你这么懂嗷!
不过她真的有些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啊,但又不好问,这是人家的糟心事,她不该问的。
但她也没想到,过了几天,就亲眼见到了这个人,不用再去好奇。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二合一)我去凑个热闹,……
祝余这边的事来得很突然,又因为涉及到金钱,就变得有些棘手,闻度作为好朋友,肯定是要帮忙的。
“所以你明天不出门了?”周一晚上碰面吃饭,徐相悦这样问道。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推迟了,等月底再去。”
“你朋友那边没问题吗?”徐相悦接着问,拿起一旁的水杯,从储物盒里翻出来一瓶钙片,就着水吃了一颗。
闻度一见,立刻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好端端的要吃钙片?”
“……啊?补钙啊,还有维生素D和维生素K。”徐相悦一愣,觉得他大惊小怪,“我天天要么在病房要么在手术室,早出晚归,根本晒不到太阳,缺钙的。”
其实不止她,她的同事们也普遍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你有机会的话可以注意点观察,我们很多同事都挺白的。”徐相悦说着,耸了耸肩,“我这是临时抱佛脚了,十一月要体检,我赶紧补补,看看数据能不能不要那么难看。”
闻度:“……”
他欲言又止了好半晌,决定暂时跳过这个话题,接着她前面的问题回答道:“另外两位朋友都没问题,本来因为要去冷湖,他们一个推了签售,一个推了摄影协会的活动,现在正好去参加,等到月底我们的事都忙完了再去,也来得及。”
星空就在那里,山川湖海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去都不晚,今年没赶上,我们还可以约明年。”
他说着话,转动方向盘跟着前面那辆车出了医院大门。
和上一次一样,他今天没有开车出门,但也没打车,而是搭地铁来的,在离医院最近的一个地铁站下车,出来后横穿正片城中村,再过天桥,就可以抵达医院正门。
为的就是在吃完饭后,可以送她回家。
这样确实麻烦,但徐相悦在劝说和拒绝无果后,选择了默认和接受。
反正他只是麻烦自己,又不需要她改变,那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但是先说好,这是你自愿的,不是我强迫你的,不要在以后拿出来说“我为了你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闻度当时的说法是:“当然,我是为了自己。”
为了追女朋友诶,怎么不是为自己?
“但就是不能那么快让你看到那么漂亮又壮观的照片了。”他笑着继续道。
徐相悦在储物盒里翻出两包桃酥,准备先垫垫肚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应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也不想以后每次想起这次旅行,看到这些照片,就在心里遗憾当时没帮到你最重要的朋友吧?”
闻度点头,他就是怕会这样,所以当时从关夏禾和祝余那儿出来以后,就立刻跟朋友商量推迟行程了。
“你们打算怎么查?”徐相悦有些好奇。
“我打印了监控里面的照片,打算回去问问,看看有没有街坊见过这个人,尤其是祝家的邻居,状元巷那边的房子你也知道,一户挨着一户,大家都离得很近的,如果那个人在祝家出入过,肯定会有邻居留意到的。”闻度同她说起自己的想法,头头是道的。
“还有,按那个人的说法,他应该是已经给过小鱼爸妈一笔钱了,拿了钱不可能不花吧?那祝家有没有什么新变化,尤其是小鱼她妈,那就不是什么能财不露白
的人,肯定会炫耀,比如买了什么好东西之类,隔壁邻居就是她最重要的炫耀对象,一问准能问出点什么来。”
徐相悦觉得也是,“你们那边街坊互相串门的多,消息比较流通,不像小区居民楼,门一关就一家不知两家事。”
顿了顿,她又问:“你们会在门口安装监控吗?”
“我家装了,有些邻居也装了,主要是防贼的。”闻度回答道,问她怎么了。
徐相悦就说:“让邻居也帮忙看看呗,可能人家来的次数少,或者来的时间巧,正好没人看见呢?”
话音刚落,车就停了下来,前面的绿灯变红了。
闻度扭头看向她,温和的目光里盛满赞许的笑意:“是啊,这是个好办法,我回去问问。”
“不过我这边应该不是主力。”他一面说,一面若无其事似的伸手拈走她嘴角沾上的桃酥屑,“池鹤哥门路多,他应该能打听得更仔细些,况且……我可不能抢了他该干的事。”
说完收回手,又扶上方向盘,整套动作熟练得像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自在得不得了。
可是明明就是第一次……
徐相悦甚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整个人定住,连眼睛都不会动了,就这么愣愣的,连呼吸都停滞。
半晌才回过神来,还不敢大喘气,生怕被闻度发现自己的紧张,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外呼气,呼一点顿一下,一口气分了好几次才终于松完。
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蜷缩起来,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紧紧抠着掌心,还感觉到了一股微微的潮湿。
至于闻度又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就只有一句“好不好”钻进了耳朵,但也没太在意,随口问道:“什么好不好?”
闻度惊讶地扭头看过去,见她一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反问道:“你刚才没在听我说话?”
徐相悦脸上表情一僵,抿抿嘴角,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呃……刚才、在想别的事……”
声音有些许低微,闻度眨眨眼,用了然的表情疑惑的声音盯着她看:“是吗?”
徐相悦被看得下意识往椅背里一靠,甚至往车门上贴了贴,试图离他远点,目光微微闪烁,咕哝着应道:“当然……我在、在想我的青基本子,说了你也不懂……”
顿了顿,声音突然大起来:“快好好开你的车,要是出事就一起玩完了!”
闻度顿时失笑,抿抿唇,将到了嘴边的揶揄又咽回去,转头继续看着前面的路况。
将她没听进去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说,给你拿些吃的,最近有个蛋白棒的品牌找我发广告,要试吃产品,寄了几大盒样品过来,你帮我吃吃,给点反馈意见?”
徐相悦这才知道他原来在说什么,哦了声,然后有些好奇:“我能打听一下吗,你这样接一条广告,有多少钱啊?”
她真的好奇这个问题好久了,“有五位数吗?”
闻度失笑,点点头:“我是有的。”
徐相悦闻言脸孔立刻变得有些扭曲,下一秒立刻抬手捂住脸,然后向下一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试吃也行,给钱。”
你都赚这么多了,我也不能白打工吧?!
闻度被她这反应逗乐,闷笑着答应道:“行,给你一个点,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口头约定,要是信不过,一会儿就签个简单的合同,怎么样?”
他这么爽快,倒是换成徐相悦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眨眨眼:“当然……我觉得你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我,至少现在不会。”
他在她这儿求的,远比几百块钱要多太多,所以决定了他不会因小失大。
但要是脑子有问题,那就不好说了。
闻度听懂她的意思,又一次被逗笑,点点头,表示对她这说法的认同。
接着话音一转:“所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比较忙,没来献殷勤你可别把我除名了。”
看这话说的……徐相悦眨眨眼:“看情况。”
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最终解释权归我本人所有。”
闻度啧了声,扭头深深看她一眼,但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徐相悦对此毫不心虚,感情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极为主观的,讲的就是个人感受。
因为闻度还有事,吃完饭俩人立刻就撤了,闻度把她送回去以后,也没有想着再磨蹭磨蹭,在送她到楼下之后,只嘱咐了一句别忙得太晚,就爽快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闻度就给她把东西送了过来,给她拿了整整两大盒的蛋白棒,一大盒里面有八小盒,刚好是八个口味,每个小盒里有三条蛋白棒。
“你车钥匙给我,我给你放一盒到车里,还有一盒你拿到办公室去。”闻度现在已经很熟悉她的车了,张口要钥匙要得理直气壮。
徐相悦张张嘴,想说我们的关系就到这一步了吗?
但话到嘴边却异常委婉:“我可以到时候自己拿过去,呃、你不是还有事吗?赶紧回去吧。”
闻度乜她一眼,说:“我信不过你,你肯定会偷懒,到时候直接全部留在更衣室的柜子里,那样你哪天在车上肚子饿了,也没得吃,这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车钥匙。”他手心向上向她招了招,以示催促。
徐相悦:“……”喂!
她最后还是把车钥匙给了过去,竟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介意在闻度面前表现出自己随意到有些粗糙的生活方式,因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经历去维持其他女孩子那样的精致,能保持整洁和体面她觉得就够了。
大概这也是她对闻度的一种试探吧。
其实闻度倒也接受得很快,想想也是,过期药都敢吃了,还有什么她不敢的:)
他找到徐相悦的车,开了门,先把两小盒蛋白棒和一罐巴旦木太妃糖放到车头的储物盒里,将剩下的放进车尾箱的收纳箱,最后锁好车,将钥匙拿上去给徐相悦。
徐相悦不在办公室,他也没见到夏知年,只好到护士站那儿,将车钥匙委托给对方:“麻烦帮忙把车钥匙拿给徐医生。”
有人在追徐相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他还真不是什么生面孔,他住院的时候真的闹过乌龙的诶,应该算是最近他们遇到的最搞笑的医生的熟人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办公护士闻言立刻笑着答应下来,还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在这里坐一会儿等等啊,徐医生是去病房抢救去了,很快就回来的。”
抢救还能有快的?要不是他见过还真就信了。
“不了不了,我还有别的事,下次一定。”他笑着道了声谢,急急脚就走了。
等徐相悦抢救完病人从病区出来,匆忙要回办公室完善文书工作,刚走到护士站就被叫住。
办公护士笑嘻嘻地问道:“徐医生,有人给你送车钥匙哦,闻老师这是给你送了辆车吗?”
徐相悦嘴角一抽:“……天还没黑呢,这是我自己的车!”
想想也是,但这是不是说明,“哦哟,你们都到了放心互相用对方的车那一步啦?”
是能互相开对方的车的关系诶!我爸我妈就这样!
徐相悦一把抢过车钥匙,嘴角抽了抽:“我迟早跟你们这些磕学家拼了!”
这之后又过了大概有一个星期,期间徐相悦已经将每个口味的蛋白棒都啃过了一遍,不仅自己啃,还带夏知年和学生们一起啃,飞速消灭掉整整一大盒蛋白棒之后,给闻度提交了一份内容非常详实的试吃报告,还附带有照片的那种。
闻度:“……”你比我适合干这份工作,真的:)
赶紧连夜给她打钱,报酬还涨了一个点。
徐相悦对此深表满意,干活可以,钱要给够。
她的心情很好,关心起他那边的调查情况来,问他:“查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真是气死我了,那个傻逼居然还是个二婚头,他妈逼他前妻生儿子,他前妻干脆跟他离了婚,把女儿带走了。”闻度没好气道。
徐相悦啧了声:“家里镶金了?很有钱吗,非得带把的继承?”
“做日化品牌代理的,是几个品牌在华南地区的总代,说有钱还是有的。”闻度承认这点,但是,“这么有钱,大把合适的人可以挑,为什么非得挑一个不情愿的姑娘 ?这他妈不是有病是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套?”
他气得直骂娘,徐相悦嗤了声:“有机会你问问他呗,要么是见色起意,要么是想说什么八字很配之类,男的亲自上门,猴急得跟什么似的,九成是前者。”
说完又问:“那你从邻居那儿得到什么消息没?”
“还真是,他去过祝家,六月份的事,两个中年男人带的,开着豪车,所以有邻居注意到,小鱼妈说是她们家的朋友。”闻度细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小鱼妈买了金手镯和项链,她爸换了新手表,每一样都要好几万,家里换了新的彩电和电动车,这本来也没什么,哪家都会这么花,但是她以前可没这么大方,而且这是在那个男的去过他家以后的变化,所以我合理怀疑,这钱就是男方给的。”
“所谓的彩礼。”徐相悦接话,啧了声,“别说你,我一个局外人都听完都怀疑了。”
听完闻度跟她吐的槽,徐相悦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这事儿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结果过了几天,她值班,吃完晚饭在整理病历,差不多晚上八点的时候,接到闻度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到急诊一趟。
徐相悦一愣:“干什么?你怎么进急诊了?”
“不是我,是那个钱文冲……就是那个傻逼,他又来店里纠缠小鱼,被……”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讪讪,“被池鹤哥给打了,说是肋骨都断了,你说这要是……我们得赔医疗费诶,关小禾她嫂子找了她亲哥帮忙,让救护车拉来你们医院了,我这不寻思你是我在这儿的唯一人脉么,就是……你夜班忙不忙?”
“忙死了!非常忙!”徐相悦立刻大声说给夜班之神听,随即又降低音量,“但去看看热闹……啊不是,给朋友帮帮忙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热闹的心太强烈,挂了电话起身就走。
夏知年见状诶诶叫了两声:“你这是干嘛去啊?!”
“我去凑个热闹,一会儿就回来!”话音刚落,人影就不见了。
—————
徐相悦从楼上下来,一路急急忙忙地往急诊大厅走。
遇到同事,被问:“又来会诊啊?”
她就啊一声糊弄过去,然后抬眼往四周张望。
还没找到闻度在哪儿,就先听到一阵杀猪似的叫声:“啊啊啊!我好疼!医生,医生你救救我!”
接着又不停地咒骂:“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你们好看!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坐牢!臭婊/子!贱人!”
骂完又嚷嚷:“妈!妈,你怎么还不来,我要死了!妈!”
旁边的同事哎哟一声,小声吐槽道:“真服了,还能嚷嚷这么大声,哪像要死的样子,这么影响其他人,没人管的吗……”
徐相悦:“……”得嘞,找到瓜田的具体坐标了:)
她听声辨位找了过去,走近了就见闻度站在一张病床边上,双手环胸,一副不耐烦到厌恶的神态,眉眼间甚至浮着一层淡淡的戾气。
这副模样的闻度她此前从未见过。
而病床上正躺着刚才发出嗷嗷乱叫的当事人,精瘦的男人左右滚来滚去,整齐的大背头早就乱了,打了发蜡的发丝一绺绺的,像被油糊住一样,看着就……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闻度骂这人骂多了,有点先入为主,徐相悦真觉得这人挺尖嘴猴腮的,看着就面相不好。
加上他又大吵大闹,正是徐相悦最烦的那种病人,好像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似的。
她转开视线,一面往那边走,一面叫了声:“闻度。”
闻度扭脸看过去,见到她来了,便忍不住笑起来,眉眼间的戾气立刻便被瓦解殆尽,重新变得温和。
“没打扰你工作吧?”他笑着问道,明明很高兴的,却还是要意思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徐相悦闻言眼睛一眨,问他:“你真这么想的?”
问完没等他回答,立刻接着道:“真这么想的话,我可就回去了啊?”
随着话音,人也跟着往后一转,一副这就走的姿态,闻度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声音都有些变了:“……别别别,我随便说的。”
徐相悦对着他撇撇嘴,嘟囔道:“那你装什么装……”
闻度一阵讪讪,心说谁知道你这么不给面子,这么不配合啊。
他拉住徐相悦,说要给她介绍关夏禾的哥哥和嫂子,徐相悦这才发现,在病床对面,过道的另一边,一对年轻的男女正笑着看向这边,脸上的笑意透着善意。
徐相悦回了个笑,和闻度一起走过去,刚跟宋致和宋云今互通姓名,还没聊上两句呢,就听那边又开始嚷嚷了:“医生!医生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白大褂,徐相悦无奈地撇一下嘴角,不理他吧,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去投诉,也是麻烦事一件。
于是问道:“你是什么问题,哪里不舒服?”
“肋骨……我肋骨断了,哎哟……”他一阵哎哟哎哟地叫唤,脸上痛苦的表情倒不似作假。
可是,“我是肛肠科的,不看肋骨,你等等,医生马上就来了。”
她话音刚落,这人就开始破口大骂:“庸医!一点用都没有,要你们有什么用!这破医院,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们!”
这话徐相悦就不爱听了,她诶了声:“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是什么问题就看什么科的医生,不要在这里大吵大叫,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
“我知道了,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他又开始嚷嚷,闭着眼睛高声叫骂,“贱人!你们都不得好死,我要让我妈把你们都抓起来,臭婊/子,全他妈……”
满嘴喷粪的样子气急败坏到让人觉得恶心,但同时又忍不住发笑。
旁边有个留观的病人的家属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你特么能不能别嚷嚷了,我妈心脏不好,你要再吓着她,我也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人说话,就全都沉默是金,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要是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会立刻跟进。
这位家属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是啊,都喊多久了,这里是急诊,医生会先看病重的,没来就等等呗。”
“你还说要死了,要我说,你这么有精神,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也有人对徐相悦说:“医生,要不你去催催吧,赶紧让人给他看了赶紧让他走,在这儿真的
太吵了。”
徐相悦刚要说话,就听宋云今突然对着她背后的方向,高兴地喊了声:“哥!”
她立刻想起,之前是听闻度说过,宋致和宋云今这次来容城,是两个人都要寻亲的,宋云今的亲生大哥还是她的同事。
但到底是哪位同事,她还不知道。
那些日子她受困于自己的情绪,在对关夏禾和祝余与闻度的关系中对他日渐疏远,自己的心情想法尚且理不顺,哪里可能去关心别人的家事。
后来他们也算和好,但他们又更多的话题可以聊,也可能是闻度在知道她的顾虑之后,刻意减少了提及祝余和关夏禾的事的次数,所以也没有告诉她到底哪位同事是宋云今的亲生哥哥。
要是换个场合,她不知道也不会去问,可现在这么巧,她不看看那不就亏了么!
于是立刻扭头,就见急诊科的同事跟三位同事一起往这边走来,她一看就愣了。
心内的陈渐微,骨二的严星河,胸外的赵清岩……不是吧,一次给他请三个会诊啊?这么严重吗,看着也不像啊?!
她还听陈渐微吐槽道:“还能喊这么响,看着不像有心脏问题啊,心电图做了吗?我看看。”
“他说胸闷,不舒服,我才请的。”急诊的同事解释道,把心电图递过去。
严星河问他:“胸部平片拍了吗?”
“拍了,看不太出来,但确实高度怀疑是肋骨骨折。”
“那就再做一个胸部CT,家属呢?”
家属……
赵清岩扭头,看见刚认识没几天的便宜妹妹和便宜妹夫,想到刚才她在电话里说的事,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父母以八十八万彩礼的价格“卖”了,对方来骚扰的时候,被朋友的男朋友揍了,估计给打骨折了,现在得想办法善后。
“你们俩过来。”他淡淡地冲俩人一抬下巴。
宋云今扭头看一眼宋致,朝赵清岩那边走的时候有点讪讪的,这种表情徐相悦在徐相亭和沈月容脸上见过不知多少次。
她刚才还奇怪宋云今那声“哥”叫的是谁呢,答案这不就出来了?
知道答案以后再看,确实能从赵清岩和宋云今俩人的脸上找到那么一丝相似的痕迹来。
“哥,他、他没什么事吧?”宋云今这时急急忙忙地问。
“还不是很确定。”赵清岩应了一句,问道,“你们通知他家属了吗?”
宋云今就说:“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自己给他妈打电话了。”
说着狠狠剜一眼病床上满脸害怕,不再叫嚷的人,恨恨道:“哥你不知道,这钱文冲真不是个好东西,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想花钱买老婆……”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谁!你们谁打的我儿子,给我出来!看我不砍了你的手!”
伴随着一阵嘚嘚嘚的高跟鞋声音,节奏凌乱,正因为宋云今的话而错愕的几位医生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陈渐微和严星河嘭一下撞一起去了。
心电图从陈渐微手里被撞飞,飘到徐相悦面前,她弯腰捡起来。
钱文冲他妈扑到病床边,看着儿子满头是汗憔悴狼狈的模样心痛得不得了,想摸他又不敢,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儿子,文冲,你怎么样啊,你别吓妈,哪里不舒服啊你说啊……”
说着转头找医生,声音哽咽焦急:“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真是看不出刚来时说要砍人家手时那种恶狠狠的气势。
徐相悦就是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对方的脸,柳叶眉杏仁眼,长相温婉,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年轻,要是在大街上碰见,她不会想到对方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而且儿子都要二婚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刚想到这里,就听严星河问她:“你怎么也来了?他、他还要请肛肠科会诊?”
说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病床,满脸蠢蠢欲动的吃瓜表情,谁不知道肛肠科“趣事”多呀!
这挨了打,还要看肛肠科,虽然有只有两个元素,但已经可以发散出很大一段故事了。
徐相悦嘴角一抽,把心电图递给陈渐微,没好气道:“是我朋友的朋友的事,就是那个他家花钱‘买’的老婆。”
好家伙!这儿有知情人!
“这怎么回事?”严星河问道,“听起来怎么有点吓人?”
“也不是吓人,就是奇葩。”徐相悦给他们简单总结一下自己知道的信息,“那姑娘的爸妈不是个东西,想把姑娘卖钱,刚好这家上一个媳妇离婚走了,要找一个新的生儿子,两边一拍即合,在人家姑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了婚事,他跑去人家工作的地方骚扰,被那姑娘的男朋友揍了一顿。”
她说完之后,还看一眼闻度,问他:“是这样吧,我没说错吧?”
闻度连连点头,冲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严星河啧了声:“我靠,这爸妈不做人啊。”
刚说完这句话,那边钱母的嗓门就陡然拔高:“那就叫会诊啊!难道就这么看着我儿子难受吗?!”
急诊医生刚回了句:“已经叫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那人呢?怎么还没来,都那么久了,你们就这样任由病人难受,将病人的痛苦置之不理吗?你们对得起白衣天使这个称呼吗?!”
接着声音一利,变得有些发狠:“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是你们要是这样对待病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医保局我经常跑的,卫健委的梁主任我也认识……”
这软硬兼施加扣大帽子,动作如此熟练丝滑,难怪人家能做生意那么成功。
但徐相悦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头一挑,不是说钱文冲家里是做日化品牌的代理么,怎么跟医疗口也有接触?
哦,对了,她爷爷徐江那个继子赵师,做的生意就是医疗器械医疗检验这块的。
这么一想,她的神色立刻就变得玩味起来。
这时被请来会诊的几位医生都上前看过了病人,陈渐微说:“病人的心电图很正常,就是心率快一点,考虑是因为情绪紧张导致,还是外科收吧。”
“患者现在的症状和检查结果不支持创伤性气胸。”赵清岩接着道,说考虑肋骨骨折,转骨科治疗。
严星河点点头,说:“但是他的胸部平片结果是阴性,但是查体有局部压痛和骨擦感,症状明显,建议做一个胸部CT确认一下,可以转我们科去。”
本来到这都还是好好的,偏偏这时病床上的钱文冲突然又开始嚷嚷:“妈,妈妈,他们欺负我……他们是一伙的,故意不给我看,你快报警把这些贱人都抓起来!”
说到这里竟然就哭出来了。
周围所有人,包括附近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这副姿态,小孩或者长得好看的人做来那是可怜,由钱文冲这幅尊容做出来那简直了。
尤其他还骂人,张口闭口就贱人婊/子的骂了大半天,更是让人觉得他恶心。
但老儿子落泪,钱母看了那叫一个心痛,连忙好好好地答应着,说一会儿就去投诉这破医院。
徐相悦这时终于忍不住,嗤了声,冷嘲热讽地道:“我就说么,这有些人的嘴啊,就是比屁股还臭。”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钱母立刻吹眉瞪眼地转头冲她呵斥道:“你谁啊!叫什么名字?道歉,不道歉我就投诉你辱骂患者!”
同事们下意识就要打圆场,宋云今喂了声,马上就要帮忙吵架。
但谁也没有徐相悦自己的动作快。
她还是笑着的,但神色十分揶揄:“我叫徐相悦,两情相悦的相悦,阿姨,您回去问问赵师,就知道我是谁了。”
投诉我?问问您相好愿不愿意吧。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合一)这种朋友和爱人都……
赵师,徐相悦提起的这个名字对在场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这谁啊,没听说过啊。
几位同事都觉得奇怪,她要是说出哪位领导或者她长辈、导师的名字,大家就会觉得理应如此,但突然说了个不认识的名字就……
不约而同地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有在哪个场合听说过这个名字。
最后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的表情中完成了一次对账。
不认识,没听说过。
但刚才还对徐相悦疾言厉色的女人却明显一愣,随即面露震惊,很快神色又变得有些慌乱和尴尬。
她甚至不敢和徐相悦继续对视,嘴唇翕动几下之后,有些颓然又不忿地哼了声。
见她不闹了,急诊医生就招呼大家先去写会诊记录,他再跟家属讲一下病情。
徐相悦立刻就走了,因为这瓜已经吃完了。
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神展开,妈呀,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跟我爸说八卦了!
走出留观区,赵清岩回头看了眼徐相悦后面,对宋云今两口子说:“你们俩等我一下。”
宋云今赶紧点点头应好。
徐相悦看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闻度,说:“没事了吧,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等等。”闻度赶紧一把拉住她,问道,“那个……你刚才跟钱文冲他妈说的那句话,意思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爷爷奶奶离婚后你爷爷再娶,你后奶奶带了个儿子的,也姓赵?”
这里说明一下这群人往外走时的队形,大概分成了三拨,最前面是被叫来会诊的三位同事,徐相悦跟在他们后面,闻度原来和她并肩走着,但半路躲闪过路的路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再后面一点就是手拉着手的宋云今和宋致夫妻俩。
当听到闻度这番话,走在前面的会诊三人组脚步都慢了,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徐相悦。
而走在最后的宋云今则是一把甩开丈夫,凑到了闻度身边,焦急地问:“小闻,徐医生,什么瓜什么瓜?”
话音刚落,严星河就跟着学了一句:“师妹,什么瓜什么瓜?”
徐相悦:“……”我靠!我真服了你们这群老6!
她翻了个白眼,抬腿踢了一下虚空,低声:“赶紧走,在这儿说不合适吧?!”
一群人都憋不住笑起来,等到排排趴在护士站写会诊记录时,徐相悦在宋云今眼巴巴的目光催促下,才叹了口气,道:“不就是一对中年男女双双婚内出轨的事咯,很难懂咩?”
“懂是懂,这不主要好奇你在这里面充当的角色么。”严星河笑道,“刚才人家喊着要投诉你呢,结果你一句话就把人家干哑炮了,真行啊。”
“那是因为她心虚,还要脸。”徐相悦嗤了声,有些不屑,“我奶奶还说这事千万不要从我嘴里说出去,毕竟小辈不说大人是非,但今天看来,我这叔叔是要知道我知道这事咯,那咋了,我又不怕。”
宋云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一指闻度,淡定道:“和他去看电影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咯,那部电影特别无聊,我俩都打算提前离场了,结果我刚站起来就发现斜前方是熟人,还不是原装的两口子,妈呀,我要这么走出去他们就看见我了,他们尴不尴尬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会尴尬,于是我俩又坐了回去,硬是把那场电影看完了。”
说完还忍不住叹口气,肩膀轻轻一垮,露出非常无奈的神色,摇摇头。
大家被她这表现逗乐,等写完会诊记录,严星河跟陈渐微就先走了一步,赵清岩将笔插回口袋,示意宋云今:“走吧,出去说话。”
大概是要说今天这事,到底是他们这边打了人,还把人弄进医院了,如果不能摆平私了,说不准就得派出所见。
徐相悦犹豫一瞬,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刚要开口,就感觉腰上的衣服被拽了一下,低头一看,闻度一根食指不知什么时候勾上了她白大褂的口袋。
见她看自己,闻度就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她也过去一起听。
还信誓旦旦:“反正我后续也是要告诉你的,现在知道了还省得我到时候要说太多。”
徐相悦:“……”你还挺会省事:)
不过她还是跟了上去,几个人先后在急诊大门旁边光线略暗处站定,徐相悦靠着盆栽站定,闻度看见枝叶扫到了她的脸,就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
徐相悦下一秒就啧了声,甩开他的手,抱着胳膊往前站了站。
“说吧,今天这是怎么弄的?”赵清岩问道,“还有,你们说的什么把女儿卖了的事是怎么回事?”
宋云今应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赵清岩语气淡淡,“说重要部分说清楚就可以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不然我怎么跟人家说?”
宋云今闻言立刻推一把丈夫:“哥,你说。”
徐相悦想到这三人的关系,看到赵清岩的眉头很明显地跳了一下,不由得憋起笑来。
太搞笑了,当着亲哥的面管老公叫哥,关键还真是哥,怎么听怎么感觉微妙。
宋致无奈,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我妹妹有个好朋友……”
前面一通是徐相悦从闻度那里听过的事情经过,接着很快就说到了钱文冲的家庭情况。
“他母亲是大千贸易的李萃玲,就是刚才那位女士。”说到这里,他还看了眼徐相悦,徐相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钱文冲的前妻生了女儿,她妈催着生二胎,前妻说二胎要随自己性,他妈不肯,怕二胎是个儿子,所以最后离了婚,女儿留在钱家,这之后钱家决定找一个家世低一点但个人条件更好的儿媳妇,经人搭桥接触到了祝余的父母,看到照片后觉得很满意,立刻定下这个人选,他们开价是八十八万,但据钱文冲说只给了三十万,剩下的部分会等婚事成了以后再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钱文冲两次到店里骚扰我妹妹,污言秽语,言语之间完全是在物化女性,今天也是,就在店门口,他突然跑出来拉我妹妹,她男朋友才一气之下把他打了,这段时间我们所有人跟着提心吊胆不说,她本人受到的惊吓、心理压力有多大,我们根本体会不到,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
他深吸口气,将翻滚的情绪压下去,才继续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有钱人在这个社会总是被赋予多种特权,普通人寸步难行,八十八万就要买断一个女孩子的一生,还是在她不知情不愿意的情况下,这是犯法!”
要不说人家能干事业呢,徐相悦听着都难受,她扭脸看一下闻度,见他面沉如水,嘴角紧紧抿着,眉眼间压抑着怒气,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事可真够糟心的,投胎真像是开盲盒,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会是什么样的。
毕竟当父母又不需要考试,不需要拿到合格证才上岗。
等宋致讲完整件事,赵清岩点点头,语气平静地问道:“人情这种东西越用越少,你们确定要用在这件事上吗?”
他好像对这件事有些无动于衷?徐相悦有些惊讶,好奇地看他一眼。
说实话,她对赵清岩的了解,除了干脆利落的工作风格,就只剩下同事们对他“胸外科一枝花”的调侃,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别人的苦难这么不为所动。
这可是他的妹妹和妹夫,但他面对他们的冷静和理智,更像是属于医者的“冷漠”在占据上风,是感情不好?
应该是,毕竟是二三十年后才认回来的,没有养活相处过,说有多少感情那都是扯淡,人家该吃的苦早就吃完了,也早就过了需要亲情的年纪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爱情如此,亲情也不见得就能好得了多少。不过看宋云今和宋致习以为常的态度,估计是双方早有默契。
“是,大哥,请你和盛小姐帮帮我们,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宋云今看着赵清岩,神色认真,“如果要花钱,或者……反正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我们都可以,只要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赵清岩说:“可是你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件事的根源其实不在钱家,也就是说,这次解决了,很可能马上就会有下次,那现在……值得吗?”
“那是她要自己解决的事,我们只帮她渡过目前的难关。”宋云今的语气十分坚定,“人情要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我们都觉得现在就是。”
宋致点点头,闻度这时忍不住,说了句:“小鱼和池鹤哥回她家去了,今晚就会和她爸妈切割清楚了的。”
以前或许还有几分心软,没有彻底撕破脸,但现在这件
事都不是触碰底线了,而是直接将底线击穿,佛都有火,更何况是人。
赵清岩这时终于笑了一下,点点头:“好,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给你们消息。”
说完转身就走,徐相悦见状,下意识地跟上去。
刚迈开腿,就被一股阻力拽着往后退回到原地,扭头一看,原来是白大褂的袖子被闻度揪住了。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不是已经说完这事了吗?”
她就是来听个热闹的,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意外收获,她也该回去了,还在值班呢!
闻度也知道没什么理由留她,但见了面统共也没说到几句话,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徐相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值班呢,不能脱岗太久,有事微信联系。”
说完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回来,冲宋云今和宋致点点头,急急忙忙地走了。
闻度都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讪讪地收回手,然后摇头叹了口气。
“走啦,我们先回去,你跟徐医生发信息聊电话也行啦。”宋云今见状连忙安慰道。
闻度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点点头,和夫妻俩一起走了。
这头徐相悦已经到了住院部的电梯门口,碰上了还在等电梯的赵清岩。
夜晚的医院虽然忙碌,但总体来说是很安静的,尤其是住院部这边,白天是因为进出的人多才显得热闹点,晚上人一少就格外安静。
安静到徐相悦刚走近,就清晰地听到赵清岩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赵清岩,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该叫我什么?”
接着她就见赵清岩的眉眼瞬间染上了笑意,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宝珠。”
话音刚落,他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扭头看一眼徐相悦,神情立刻恢复到平时。
并且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电梯恰好在这时到达,徐相悦先进去的,等赵清岩进来,电梯门合拢,没第三个人了,她才好奇地问:“师兄,刚才是嫂子的电话啊?”
赵清岩点点头,笑笑:“光凭我可没本事处理这事,只能找外援了。”
等于是用他的面子,去托人帮忙摆平这事,消耗的是他的人情。
“难怪你刚才要问这么多。”徐相悦感慨道,又问,“不需要让他们提供监控视频之类的证据吗?”
“又不是警察办案。”赵清岩失笑,轻轻摇头,“只要中间人够分量就够了。”
他但是很好奇:“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跟你家也有关系?”
“你问我啊?”徐相悦反手指了一下自己鼻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还得跟我爸说呢,省得到时候有人倒打一耙说我不尊老爱幼。”
话说到这里,肛肠科的楼层就到了,徐相悦回到办公室,一边应付着夏知年他们的好奇,一边把碰到赵师相好的事发信息告诉徐彬。
接着才是跟闻度分享自己掌握的新情报:【原来真正给你们帮忙的不是师兄,是嫂子[哇]】
阿悦:【难怪师兄那么谨慎,要问这么多,看来是怕自己的人情浪费了。】
阿悦:【不过我真没想到,你朋友嫂子的亲哥哥会是赵师兄,虽然我忘了以前听谁说过,说师兄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这也太巧了[震惊]】
阿悦:【说起来也很搞笑,你知道师兄的外号是什么吗?胸外科一枝花[哈哈哈.jpg]】
师兄师兄,闻度看了终于能体会到过去每次他向徐相悦提起关夏禾和祝余时,她的心情。
两个字,不爽。三个字,很不爽。
—————
徐相悦给闻度发完信息之后,退出去看她爸的回复。
对于她给的这个消息,徐彬的回答是:【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拼好饭吃中毒了吧?】
徐相悦:“???”
她的心里忍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好家伙,她爸居然知道什么是拼好饭:)
犹豫两秒,她忍不住反问:【要真是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徐彬给她发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让她好好说话。
徐相悦一边感慨章阿姨是好人啊居然还能让她爸有零花钱,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缩略成一段话跟他说了。
徐彬:【这也真够巧的。】
徐彬:【行了,知道了,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来问,细想一下就知道,要是我跟你说的,你怎么可能认得出这人长什么样?】
但是赵师大概率会反应过来,他会知道,是徐相悦告诉他的。
徐相悦很好奇:【你跟二叔说了吗?他什么反应?】
徐彬确实是试探过赵师,趁着那天去看老爷子,喝茶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说一句:“我前几天和阿缨一起去恒泰广场那边看电影,看到有个男的很像你,刚想喊你,又觉得不是,那个人跟个我不认识的女的一块儿走,怎么可能是你,对吧?”
当时因为妻子和母亲都在,所以赵师只沉默了一瞬,立刻就笑着说当然,随后就将话题岔开了。
但没过多久,两位主妇去准备午餐了,又有人给老爷子打电话问一个什么资料的事,他到书房去接电话了,见只剩他们俩人,赵师立刻就开始旁敲侧击他是哪天去的恒泰广场,看的哪部电影的哪一场。
徐彬当然就说了,本来就是为了试他的嘛。
徐彬:【他当时也没说什么,但我看他有点尴尬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看错。】
徐彬:【视力5.0就是牛啊,你妈妈以前费劲吧啦纠正你写字坏习惯的精力没白瞎[点赞.jpg]】
徐相悦:“……”你最好是在夸我!
徐彬:【结果等到我回家以后,他就发信息给我,跟我承认说那天我看到的应该确实就是他,但那是普通朋友,朋友遇到不开心的事,他请人家吃饭,路过电影院看到那部电影还不错,就去消磨一下时间,在家里没承认是怕玉彤知道了多想,让我也别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答应了。】
说的是赵师的妻子江玉彤,徐相悦看了忍不住撇嘴,怕你老婆多想还出去乱搞?不过是硬拉出来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她问:【现在这样,过阵子谭奶奶八十大寿,我去还是不去?去的话,二叔脸上不自在吧?】
这种事被小辈知道多少有点尴尬,怕被说为老不尊呗。
徐彬倒是没想这么多,让她该去还是去,毕竟老人一辈子也就一个八十大寿,至于别的,就当不知道呗,面子功夫做做就行。
父女俩讨论这件事讨论了十几分钟,直到值班护士过来告诉她12床病人有些发热,体温38.1℃,她这才结束聊天起身去看病人。
这个病人是肛瘘术后的,会发热就要考虑有没有感染,徐相悦看了一下她管床医生开的医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抗炎的药,于是她开了一个,让护士给她把药用上。
回来之后刚坐下,就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闻度发来的。
她以为是他回到家了,发来的报平安信息,但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
闻度:【我不喜欢,阿悦,我不喜欢你一直说你的师兄[难过]】
闻度:【我们不说他好不好[委屈]】
徐相悦一愣,不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问他:【啊?你不想知道后续吗?我以为你想知道
的。】
甚至还倒打一耙:【你不关心你朋友!】
并且对他抛出了指指点点的表情包。
闻度说,我当然关心后续,但是:【我看到你每一条信息都带着“师兄”这两个字,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不痛快。】
闻度:【我终于能体会到你当时对小鱼和关小禾的顾虑,原来是这样的[难过]】
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像绑了千斤坠一样,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用他的形容就是,觉得这会儿胃里全是酸水,正顺着胃管飞快攀爬,已经到了嗓子眼。
明明很确定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就是忍不住迁怒,觉得对方好讨厌。
当时他听到徐相悦竟然因为他身边的异性朋友关系,决定拒绝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怎么会呢,他们只是很要好的普通朋友而已啊。
就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朋友啊,义气和情分肯定有,但男女之情那是万万没有的,她为什么会想得那么歪那么远?
可是真的经历过了才会懂,那些觉得难以置信的事,其实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徐相悦看完他对自己心路历程的描述和剖析,先是觉得惊讶,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
阿悦:【我发四!我说的时候没想这么多,你应该懂的[偷看]】
回了信息之后,越想越觉得好笑,于是东翻西找的找到一个在床上打滚的chiikawa的表情包发过去,配的文字当然是[嘿嘿嘿]。
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件事确实让她意想不到。
闻度看了她的回复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思来想去,只能回一个loopy的双面人表情包给她。
前面笑眯眯的loopy说:“下次不准了哦。”
后面竖眉瞪眼头上一团火苗的loopy说的则是:“真是受不了了!”
徐相悦看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夏知年立刻抬眼看过来,问她:“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没什么。”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压了压嘴角,“就是看了个漫画,挺搞笑的。”
“说到漫画,你看了你家闻老师昨天晚上发的微博没有?”夏知年笑嘻嘻地问,“说和朋友闹着玩,续上了她的故事,结果气得她半夜打电话去骂他,他迫不得已,只好把故事又续了一段,从badending改成happyending,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
徐相悦一愣,随即对他的称呼感到不满,“郑重声明一下,他不是我家的!”
别乱喊行不行!
夏知年一面应好好好,一面又说:“迟早的事,我就是提前说说,有什么关系嘛。”
“那你以后还一定是主任医师呢,我提前叫你夏主任,可以吗?”徐相悦翻了个白眼,一边怼回去,一边打开微博去看闻度到底发了什么玩意儿。
夏知年听到这话,突然一拍桌子,语气严肃:“不像话!”
徐相悦刚想让他别发癫,他就接着说:“叫什么主任,直接叫院长!人,就是要敢于想象!”
徐相悦:“……”还是你比较不要脸:)
她撇撇嘴,不搭理这人,点进闻度的主页,往下翻看他逗发了什么。
大概因为自媒体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闻度在网上还挺活跃的,就算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还是更新了几条微博。
当然,主要是转发,而不是原创。
略过那些转发的内容,她看到了夏知年说的那条漫画,内容大概是阿拉斯加和朋友火柴女士聊天,说家附近的流浪猫发情了,并且突发奇想,要给火柴女士看看毛咪,所以它就出了门。
结果火柴女士却给他讲了一个黑猫做主角的鬼故事,吓得它在空无一人的巷子拔足狂奔,还被邻居骂了,它气不过,就把这个故事续写了,完善了小黑猫的身世经历,最后还把它写死了。
火柴女士直接破大防,气得半夜睡不着,直接打电话来骂他,为了不至于真的失去这位朋友,阿拉决定还是把故事再圆一下吧。
所以漫画的最后一格就是阿拉伏案疾书,从满天星月到晨光微熹,终于举起本子高呼:“我终于写完啦!”
它发给火柴女士看,得到了火柴女士的谅解,终于保住了这段差点翻车的友谊。
徐相悦看完表示,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要从天黑写到天亮才能写完那几百字,你练字去了吧?!
还有,我没有谅解你!几天不搭理你这事你是一个字也不说啊!
在心里旋风般吐槽结束,才意识到,诶,我现在的代号就是火柴女士了吗?还别说,那确实是个火柴人:)
她想起来自己对出现在闻度的作品里的要求,“我要当人”,嗯,火柴人怎么不算是人呢?
大概是受漫画篇幅所限,小黑猫的故事是没有完整版的,只有大概的主干部分,底下就有读者评论说:【你把完整的故事放出来,我们才能知道谁对谁错啊!】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除非你让我看完整个故事。】
【我们只是想帮老师你挽回朋友而已,绝对不是想看故事会[狗头]】
也有人好奇:【怎么又多了一个新人物啊?今年已经多了一个新角色,现在又多一个,是要从铁三角变成四边形又变成五角星吗?】
徐相悦看到这个说法不禁莞尔,那要是再来一个,叫什么?她想不到,还是以后让这些天赋型选手来取吧。
她经常觉得,闻度微博的评论区很有意思,有时候是让人觉得好笑,有时候是让人觉得温暖。
【我是从这个系列第一期开始就看下来的,以前也出现过铁三角的朋友,但都统称朋友或者用字母代替,可这次小狸花和火柴女士都有具体代号诶,盲猜是铁三角遇以前很重要的朋友或者是伴侣,不管哪种我都觉得真好啊,这种朋友和爱人都在身边的好日子有人在替我过[抱一抱]】
徐相悦本来都划过去了,最后还是退了回来,回复道:【你也会亲自过上这样的生活,可能只是晚一点,没关系的,好饭不怕晚[笔芯]】
回完信息退出评论区,就发现闻度发了一条新的微博,正好是当天小黑猫的故事的完整版,她迅速浏览一遍,点了个赞,结束今晚的网上冲浪,然后放下手机翻开手边的大部头专著开始阅读。
没过多久,书不过才看了几页,手机就振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又是闻度的信息,问她:【火柴女士,周末休息吗?诚邀您参加一项益智活动。】
徐相悦:“???”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在内涵我智商低?!
阿悦:【给你一次机会,说人话[白眼]】
闻度:【买的积木到了,想让你来书店一起帮忙拼,求求你了[转圈圈]】
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失笑,要不说还是他的老粉了解他呢,他过的这日子,还真是极好极好的。
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闻度许诺她,她去的话,还给她做咖啡。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是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二合一)说话注意点,不……
到了周末,其实就已经快到八月下旬了,但天气依旧那么炎热,盛夏的阳光晒在路面上,走路都觉得烫脚。
徐相悦从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撑开遮阳伞,转头对还在车里的闻度说:“车后座有个袋子,里面是给你的藿香正气水和避暑香囊。”
闻度应了声,探身将东西拿过来,下车后钻到她伞下,这才问:“怎么给我拿这些,怕我中暑啊?”
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满脸都是轻快,徐相悦扭头看一眼他眼角夹出来的细纹,笑哼一声。
“单位发的,我用不着,借花献佛而已。”
闻度一点都不介意这点,只要是她给的就行,至于怎么来的他不关心,听说居然不要钱,天呐,他吹爆。
“你们单位福利真不错,这么关心员工,难怪现在这么多人削尖脑袋往体制内钻。”
徐相悦嘴角一抽:“是怕牛马都累倒了没人干活。”
说完见他往自己靠了靠,一时觉得有些不习惯,忍不住抬手推了他一把,让他离自己远点。
闻度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来,“这么晒,我也没伞,你都不愿意帮帮我吗?”
徐相悦一噎,看一眼就在眼前的书店,干脆把伞往他手里一塞,“呐,帮你,行了吧?”
说完翻了个白眼,大步离开伞下,飞快就进了屋檐下。
闻度抓着伞柄:“……”我的沉默真的会震耳欲聋:)
徐相悦刚走到书店门口,就看见一只黄色的橘猫从店里跑出来,一溜烟钻进隔壁的奶茶店,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眼。
“欢迎光临见闻书局。”柜台后面的小李抬头看向她,接着看见后面的闻度,立刻就招呼道,“闻哥你来了。”
闻度点点头,收起伞,和袋子一起递给他放到柜台下面收起来,温声道:“我招待一下朋友,你忙你的。”
小李看向徐相悦的表情变得有些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闻哥的朋友,就是看着眼熟。”
“我来过一次的。”徐相悦笑着回答道,跟着闻度往里走。
一旁的阅读区看见上次徐相亭趴着看漫画的桌上已经有几个花花绿绿的盒子,忍不住低头细看。
盒子封面
上是一间亮着灯的厨房,看上去结构有些复杂,她忍不住问闻度:“就拼这个啊?这真的是积木?”
她对积木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块一块的搭起来的那种,或者是乐高,一大堆小零件拼起来。
“是啊,确实是积木,不过不是乐高那种,应该说是DIY小屋。”闻度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提出来一个暖水壶一样的保温壶,还拿了两个杯子。
杯子放下,壶盖拧开,一杯冰拿铁就倒了出来。
他把咖啡递给徐相悦,笑道:“今天用的是中深烘的豆子,做奶咖最好,你尝尝,瑰夏还是适合手冲。”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徐相悦接过杯子,立刻就抿了一口。
咖啡还是冰凉凉的,顺滑浓郁,满口香甜,细腻的奶香里夹着淡淡的果香,不像上次咖啡的香味被奶香压制住,这次是那种势均力敌彼此抗衡的口感。
“很好喝。”她冲闻度弯了弯眼睛,有些得寸进尺似的提要求,“要是还能有拉花就更棒了。”
闻度有些无奈地笑起来,点点头:“下次一定。”
这时徐相悦刚才在门口见过的那只橘猫又回来了,竖着尾巴跑过来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又溜溜达达地离开。
“你养的猫?”徐相悦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感觉……呃、它的毛是不是不太好,也有点瘦,大橘不都很胖的么,它身材怎么保持得这么好?”
闻度闻言嘴角又一次抽搐了好几下,半晌才在她疑惑的目光里叹口气,解释道:“这就是那只……那天晚上我跟你说它发情了,在我们家那条巷子里嗷嗷叫的……当事猫。”
“……嘎?”徐相悦震惊地望向他,咖啡都不喝了,“那不是流浪猫吗,怎么会在你这儿?而且看起来……它好像对这里很熟啊?”
闻度说,跟她讲完故事的第二天,他就联系了救助团队,想办法把这只猫逮住扭送去了宠物医院。
“本来是想给它做个体检,然后把它就在那儿住几天,等发情期过了就给它嘎蛋,结果这小子你别看它瘦,身体还不错的,而且过了两天发情期就结束了,宠物医院有针对流浪猫绝育的优惠套餐,我送了它一个。”
它恢复能力也快,好吃好喝几天以后就活蹦乱跳了,前天才被闻度放归,结果昨天这家伙就摸过来了,还蹿进了店里,大摇大摆地巡视起来。
“小李都看蒙了,给我录视频,说这是什么社牛猫,不会是回错家了吧?我一看,好家伙,这不刚做了公公的那谁么!”
他边说边笑着叹气:“真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不会是真的赖上我了吧?”
徐相悦被他这话逗笑,又觉得奇怪:“它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不会是早就认识你了吧?”
“这谁知道。”闻度无奈摇头,“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是这条街的一霸,只是被母猫吸引才跑去我们那边的,结果就被我扭送去绝育了。”
这也太惨了,一个没注意,就被缴了武器。
徐相悦端着杯子一阵笑,好半晌才安慰道:“没关系,自来猫带财,你看它还和招财猫一个颜色,说不定你马上就要发财啦。”
“借你吉言。”闻度在她对面坐下,笑眯眯地许诺,“发财了请你吃大餐。”
徐相悦失笑,放下杯子去拿积木盒子,问他是分开拼还是一起拼。
闻度本来说一人一盒分开拼,那样快嘛,失败的影响因素小一点嘛,徐相悦说好,拿了个看着构造简单一点的,往旁边挪到桌子另一头去。
他顿时就傻眼了:“你怎么坐那么远去?”
“这样方便操作啊。”徐相悦回看他,也是一脸茫然,“离得太近了,一会儿全部零件混到一起,用错了怎么办?”
闻度一噎,他是没想到还有这一点,赶紧改口:“我改主意了,还是我们一起拼吧,一人一个部件,那样更快。”
这都不能叫司马昭之心了,司马昭还是掩饰得比他好点的。徐相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推着积木盒子坐回原处。
闻度有些讪讪,赶紧将包装盒拆开,把里面的材料包和说明书拿出来,徐相悦定睛一看,惊讶道:“这是说明书啊?那么厚一本?”
像一本杂志似的,快有她半个指节那么厚,竟然只是说明书。
闻度点点头:“说明书越详细,成功率就越高,不是吗?”
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做起来,徐相悦就发现,自己其实帮不上太多忙。
闻度开的这一盒叫幸福厨房,也就是拼一个厨房出来,徐相悦能做的,也就是帮忙拼个柜子之类。
但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手工活,也不知道零部件有没有多的备用,因此她小心得不得了,确定对准卡口了才轻轻用力摁一下,然后看看有没有歪,确定没歪,才敢放心用力将板块固定住。
闻度拼一个小冰箱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抬眼就见她咬着嘴唇认真看着手里的小木片,专心致志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做什么实验。
一时有些不太敢打扰她,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他还是继续拼积木吧。
徐相悦手里拼的厨房的壁柜,等她拼完抬头一看,面前多了炉灶和料理台,闻度正在拼装洗碗池,用专用胶水将银色的小盆固定好,放到一旁晾干。
忙完见徐相悦已经拼好了壁柜,立刻夸奖道:“阿悦好厉害,拼得这么好,是不是以前玩过?”
“呃……”徐相悦一时语塞,就这还能夸啊,他不脸红她都不好意思了,“没有没有,第一次玩……”
“第一次就能拼得这么好,真厉害。”闻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夸的还是刚才那句。
徐相悦嘴角一抽,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被别人夸奖是件有点尴尬的事。
她赶紧清清嗓子转移话题:“我接下来做什么?”
“两种选择。”闻度冲她比了个耶,“第一种是你可以继续拼下一个部件,比如这个收纳柜,第二种是继续完善你刚拼的那个壁柜,将这些杯子、餐碟之类的小装饰布置上去。”
他说着找到其中一包材料推到她面前,“你如果选择这个的话,最好用胶水粘一下,不然只要稍微移动一下,它就会掉下来,很难收拾。”
徐相悦没多想,点点头应好,将拼好的柜子又拿回自己面前。
闻度见状便笑笑,将一支胶水放到她跟前。
徐相悦将材料包里的小部件都倒出来,按照示意图将零部件都逐一准备好,比如三个小碟子要摞在一起,按照闻度说的,用胶水粘一下,然后在面前从左到右排成一排,方便待会儿取用。
准备好之后,她喘口气,用小镊子夹起一个酒瓶,在它地图涂上一点胶水,再小心轻放到柜子的最顶层,看位置对了。才用点力将它摁紧在木板上。
闻度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看着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拼一会儿就抬头看她一会儿,磨磨蹭蹭的,动作就慢了不少。
不过对他来说,这种难度的拼装小屋是属于有手就能做的,再怎么慢,也比徐相悦快多了。
等他将剩下的收纳柜和餐桌拼好,徐相悦的壁柜也终于组装完毕,她满意地端详着自己手里的成品,有些得意地左右歪一下头。
然后掏出手机,拍照记录一下自己的第一次手工。
接下来的整体组装环节她就帮不上忙了,实在是整个小屋就这么大,长宽都不足二十公分,两个人一起操作有些施展不开,索性都交给闻度。
这个时候,闻度总算不用担心打扰到她,可以跟她说说话了。
他一边将组装好的柜子桌椅摆进去,用胶水固定好,一边听徐相悦问:“你这样粘起来,万一哪天要拆,比如搬家要打包,会不会很麻烦?”
“连防尘盒一起打包就好了。”闻度笑着回答道,说起他第一次做这种手工小屋的事,“那时候我爸刚走,处理完家里的事有两个月左右时间我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对,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我把自己挂到了二手网站上。”
徐相悦一愣:“把自己挂上去……你要卖身啊?”
闻度:“……”
“……什么叫卖身,太难听了吧?”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好气地吐槽道。
徐相悦抿着唇无辜地笑笑,朝他眨眨眼。
闻度抬头看着她,觉得要不是自己手上有东西,非得捏一把她的脸不可。
他扯一下嘴角,解释说:“是接单做一些类似跑腿的工作,比如有人让我帮忙去他家取一个文件送到高铁站,有人下单让我帮忙遛狗,还有的不是跑腿,比如有个人失恋了,下单让我陪他聊天,他说不想让现实里的朋友知道,我们聊了很久,我安慰他时间他安慰我没了家人,我就是想多和人接触接触,逼自己走出去,有点事做。”
那样就不会一直想着让自己难过的事了。
徐相悦听到这里点点头,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转移注意力嘛。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单,有一个妈妈下单,让我去她家陪小朋友过周末。”
徐相悦闻言啊了声,还没问,就听他继续道:“我说姐你就这么信任我吗?她说没事,我老公在家,他是个武警,就是小孩儿要做手工他一个大老粗做不来,我干脆找个人帮忙,因为我也不想做。”
那天下午他在客户家里的露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小姑娘一起拼小房子,她爸在旁边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和他闲聊,虽然忙忙碌碌的,但是真的特别轻松。
“说实话,这活没钱我也愿意干。”他笑着道,“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我觉得自己基本恢复了,加上有签售活动要去外地,就把链接下了。”
徐相悦边听边笑,这年头信任难得,路上扶个人都怕被讹上,她和同事们更是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但好像又到处都是“轻信”他人之后的美妙故事。
至少在闻度的世界里,这种故事并不少。
刚聊到这里,闻度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徐相悦只听到是一把女声,但听不太清楚说的什么,只见他听了一会儿就朝自己看过来。
说了句:“她就在我这儿呢,我问问她。”
听着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徐相悦一愣,疑惑地问道:“谁呀,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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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打来的。”闻度挂断电话之后回答道,“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过去晚上一起吃烤肉,还让我问问你。”
他说着朝她笑笑,问道:“你想不想去?”
徐相悦一愣,一时没说话,只眨了眨眼。
闻度就说:“不想去就算了,咱们去吃别的,想吃什么?这天气吃烤鱼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去吃冷面怎么样?”
说着重新拿起桌上的镊子,夹着一个小水壶要放到炉灶上。
徐相悦回过神,这时才说了句:“我又没说不去。”
闻度闻言,动作一顿,手里刚夹起来的小水壶就从镊子上掉了下来。
但他甚至顾不上去捡,只抬眼望着徐相悦,问她:“真的么?”
如果很仔细地听,还能听出他声音里有一丝不自觉的颤抖。
徐相悦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惊讶和狂喜并存,像是失望过后又重新发现希望,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她觉得奇怪极了,一边点头一点问道:“就……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想让我和你的朋友认识?”
不认识不行吗?挠头,不懂,好奇怪。
闻度被她问得先是一愣,旋即失笑,低下头去,将掉到桌上的小屋零件重新夹起,一边继续组装,一边低声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人和人的了解一定要经过亲自接触,也许你和她们接触了,就会少一些顾虑……”
至于是什么顾虑,徐相悦抿抿唇,不用他说她也知道。
“还有就是……”他安装好那只小水壶,抬起头,迎着徐相悦的目光清澈又坦荡,“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啊,希望她也能和我的朋友相处得来,希望将她带到朋友面前去,希望朋友能知道,这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他耸耸肩:“就是这么简单,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得到我的朋友和亲人的认同。”
徐相悦一愣,这人还真是……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将话说出来,明明说的是她问题的答案,但听起来好像又不止于此。
脸上的温度下一秒就开始迅速爬升,徐相悦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厉害,她甚至觉得尴尬,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好怕这个时候有人在一旁恰好听到。
“……你小声点!”她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闻度的声音不仅没压低,反而抬高起来:“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又没有偷……”
“人”字还没出口,徐相悦就急眼了,她轻拍了一下桌子,同时在桌底伸腿踹向对面,威胁道:“闭嘴闭嘴!再说我这就回去!”
闻度嚣张的气焰一下就灭了,小声应道:“好嘛,我不说了。”
说完还是很不服气,撇了撇嘴,低头继续组装着手里的小屋。
徐相悦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之前的事,问道:“她跟家里的事……解决了?”
闻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算是解决了。”
他说那天晚上祝余在池鹤的陪同下回了一趟家,“把家里都砸了一遍,邻居们都去围观,闹得很大,小鱼把彩礼这事嚷嚷出去了,我们住的那边,街坊邻居都知道,祝家两口子为了八十八万彩礼要把女儿卖了,没成功,女儿不认他们了。”
说到这里,他实在没忍住,幸灾乐祸地嘿嘿两下。
但随后又叹口气:“就是可怜了小鱼她弟弟,才高一,十几岁的孩子连经济独立的能力都还没有,想帮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帮,再往前点就没办法了,顶多也就是背着父母把他们给他的吃的喝的塞给小鱼……”
顿了顿,他想到了徐相亭,抬头看一眼徐相悦,说:“换一对父母,可能他们姐弟俩也会像你和你弟弟那么要好。”
徐相悦哼的笑了声,不置可否。
“但愿那两口子赶紧老,老到不能动弹了,家里就小鱼她弟弟当家做主了,他俩拖累了女儿,可别再拖累儿子了。”闻度这么说道。
徐相悦听完哦了声:“照你这么说,他们也不是真的重男轻女,而是最爱自己,更看重儿子,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给自己养老?本质是一种投资行为。”
闻度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祝家,愣愣地回忆了一会儿自己知道的祝家的事,点点头:“我觉得是,他们很爱跟小鱼的弟弟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家里以后就靠你了,可要对得起我们对你的付出。”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把自己想过好日子的希望放在孩子身上,但又怕孩子太出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所以先提前给他洗脑。
“好耳熟的话。”徐相悦听着听着就笑起来,摇摇头,“很多父母都会这么说。”
倒未必全都是恶意或者故意精神控制,有的只是不懂怎么去激励孩子,所以试图以这种方式激起孩子的责任心,就像是给孩子设定目标一样,有目标的人总会动力充足些的。
但孩子却未必能分辨得清,于是就有一部分孩子被这
些话语束缚住,父母的期望成了他们想要挣脱的牢笼,有的人长大后会在这个牢笼里一点点萎靡沉默下去,也有的人会爆发反抗,因为他们终于长大,终于有了力量。
俗称,翅膀硬了会飞了。
“不管怎么样,不要连累到无辜的人就好了。”徐相悦最后淡淡地说了句。
闻度嗯了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将连接小吊灯的电线给安装好,最后装上两节七号电池。
“阿悦,来试试,看灯能不能亮。”他拍拍手,高兴地招呼道。
徐相悦早就看着呢,闻言立刻伸手按下开关,小房子里的吊灯立刻就亮起来,散发出一阵暖黄的光芒,她不由自主地哇了声。
闻度听见她的惊呼,不由得嘴角一翘。
他等徐相悦拍照拍够了,才将模型送进防尘罩里,盖上顶上的盖子之后,就可以从侧边打开了。
徐相悦问他:“这就好了?”
“还没好,你等等,我去隔壁拿个快递。”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桌上不要了的连接板之类收进一个袋子里,提着就起身往外走。
徐相悦:“……”
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摇摇头,对着桌上的小屋模型又拍了两张照片,发到家庭群里。
叶晴光先是问这是她拼的吗,接着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想到要做手工。
要知道徐相悦平时休息天不是看剧看综艺,就是躺着睡觉,连饭都懒得吃的,她居然能做手工,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思来想去,到底没好意思冒领闻度的功劳,老实说是和朋友一起拼的,而且:【我只拼了个柜子[冷汗]】
叶晴光:【原来是这样,看起来就很难的样子,能拼一个柜子也很厉害了[点赞]】
接着她@徐相亭,问他要不要,给买一个,趁着假期最后几天,可以拼一下。
徐相亭可能不在,没有回复信息,徐相悦和她聊了几句,闻度拿着个快递盒子回来了。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闻度兴致勃勃地回答道:“我抽的盲盒。”
“你也爱玩这个啊?”徐相悦惊讶,又想起来他给自己拿过的那一袋子公仔摆件,忍不住指指点点,“你们这些二次元……”
“我们二次元怎么了,你看不起我们啊?”闻度哼哼两声,“我们二次元有的东西很贵的,有一个徽章,市面上比较少,市场价已经到九百了,有一个娃娃,已经绝版了,市场价现在大几千,四千能买到都算好价,我们很有钱的!”
徐相悦:“……”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她好奇的是:“你有多少这种限定款?”
闻度把快递盒拆了,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一个都没有,没买的都涨了,买的都跌了,就跟炒股一样。”
徐相悦抿住嘴唇:“……”我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轻易笑话病人。
但是……有时候确实是忍不住的。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揶揄他是行业冥灯,幽冥的冥。
闻度嘴角一抽,什么也没说,只将盲盒拆了,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到身份卡的时候他立刻就笑了。
刚才被徐相悦笑话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果然抽到了我想要的!”
徐相悦探头一看,卡片上赫然是一只吐着舌头还抱着皮球的阿拉斯加犬!
“哟,抽到本体啦?恭喜恭喜。”她嘴比脑子快,立刻就把心里话了出来。
闻度:“……”别以为你说恭喜我就不知道你是在笑话我!
他拿起卡片就要去拍徐相悦:“再笑话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徐相悦一面笑一面往后仰了仰,躲开他的动作才问道:“你画漫画都把自己化成阿拉,这不是你的本体是什么?我说一下事实,就是笑话你了?”
这没法反驳,闻度只好哼了声以示不满。
徐相悦的目光在他变红的耳朵上转了个圈,最后落在桌上的盲盒盒子上,看到品牌的名字,FunnyToys。
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不是你朋友的那个公司吗?你上次能搞到这么多公仔,怎么这次还自己抽啊?”
“你不懂,感受的就是这份不知道自己抽到了什么刺激和快乐。”闻度将皮球卡到阿拉斯加的爪子下,接着拆另一个盒子。
徐相悦托着腮看他,慢悠悠地道:“那你应该读医,每次值班都可以开一整天盲盒,电话一响就立马肾上腺素飙升,外科就更棒啦,你都不知道会看到多么刺激的画面,产科也很好,每一个产妇生产你都可以偷偷在心里和自己开盘,让我来看看这次出生的小宝贝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话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变得上扬起来,闻度被她这种开玩笑的说法逗乐,将拆出来的穿着驼色大衣的粉头发小姑娘先放进小屋里,接着又将阿拉斯加犬放进去,挨着小姑娘一起,觉得这个位置不错,就拿出来,在手办底部贴上固定用的双面胶,又放回去。
原来只是灯光温暖的小厨房好像一下子就多了几分生气。
徐相悦正仔细端详多了两个小手办的模型,就听闻度说话了:“幸好我没读医,那么辛苦不说,收入也……那我可就不是有钱人了,你就不会嫁给我了。”
这人可是说过要嫁一个有钱人的!
徐相悦:“……”天杀的!闻度我要杀了你!
“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她眯着眼睛转过头,狠狠瞪他一眼,“说话注意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闻度坐下,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一张,朝她笑眯眯的眼睛一弯:“欢迎来对我不客气~”
好家伙,尾音都快飘起来了。
徐相悦听得脸一黑:“……”你这么骚你父母知道吗:)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二合一)欢迎你来做客。……
傍晚五点半,闻度和徐相悦动身前往祝余和关夏禾开的咖啡店。
听说咖啡店后面的院子就是关夏禾的住处,正好有个院子,所以他们之间聚餐经常是在那边。
“那边房间多,有时候喝了酒,我和小鱼就干脆住在那边了。”
闻度说完才反应过来,心里一凛,立刻转头去看徐相悦的脸色。
只见她神情平平静静,还点了点头:“挺好的,喝酒不开车这种基本的安全意识还是要有。”
闻度也摸不准她到底介不介意,看着不像,但谁知道呢,徐相悦要是把心藏起来,他根本就看不到。
但也不好问,万一本来真的没介意的,被他一问,倒真的介意了,那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于是他火速转移话题,跟徐相悦说:“今天拼的这个模型,给你带回去吧,我找个盒子给你装起来。”
徐相悦一愣:“你不留着么?”
“还有一个呢,再说了,你有就是我有。”说完他转身就去找合适的箱子了。
徐相悦看一眼他的背影,转身看着桌上的模型,小厨房里粉头发的小姑娘笑脸大大的,连那只阿拉斯加犬都憨得可爱,她忍不住噘着嘴哼了声。
没过一会儿,闻度回来了,拿了个快递纸箱,还拿了卷红色的彩带。
徐相悦问他:“哪儿来的?”
“隔壁奶茶店要的。”闻度笑着道,“但是包礼物的彩纸没有了,所以是快递纸箱的原色,你别介意,下次我一定补上。”
徐相悦抿着的嘴唇轻轻一扯,想笑,又立刻忍住了。
红色的缎带在快递纸箱上打了个整齐的蝴蝶结,闻度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端详片刻,去柜台那边问小李要了支马克笔。
徐相悦刚要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就见他用笔在纸箱上画起来,寥寥几笔就画出一只捧着礼物盒后腿站起来的阿拉,它面前正站着一个穿着鸡心领连衣裙盘着花苞头的火柴人。
——她今天穿的正是一件白色的镂空重工绣花鸡心领无袖连衣裙,发型是她一贯喜欢的样子 ,变成四股辫后盘起来,再将发丝抽松些,看起来就显得青春活泼许多了。
闻度画完以后又后退两步端详片刻,觉得满意了,这才笑着将箱子推到她近前,语气期待地问道:“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好看点了?”
“都要拆了扔掉的,画那么好看做什么。”徐相悦有些哭笑不得。
“至少这会儿是好看的。”闻度觉得她也算是回答了问题,遂弯了弯眼睛,抱起箱子道,“走吧,我们去蹭饭。”
说完顿了顿,又改口:“不对,我去是要付出劳动的,是我应该吃的,不能叫蹭。”
接着扭头看向她,满脸兴致勃勃:“还记得上次我们去主题餐厅吃饭,说那附近有个烧烤店已经关门,但我拿到了烧烤料的配方的事么?待会儿用那个方子给你做个蘸碟,吃烤肉也好吃的。”
他倒是还记得自己说的话,虽然过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也算是说到做到了。
徐相悦笑笑,刚要说话,就见他店里的小李拎着个大纸箱从外头回来。
“闻哥要走啦?”见到闻度和徐相悦往外走,他便笑着问道。
闻度点点头,问他:“你拿纸箱做什么?”
“给黄咪做个窝。”小李解释说,“隔壁的小张说昨天晚上他们关门它就在门口缩着,早上过来它也在,怀疑它是不是昨晚就在这儿睡的,我给它留个窝呗,要是它真在这儿睡也有个地方钻。”
闻度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小李继续道:“真稀奇,它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以前也没见过它啊?”
徐相悦这时应了句:“可能是知道谁抓它去做了绝育,闻着味儿就来了,准备把这人吃垮。”
说完还揶揄地看一眼闻度。
闻度:“……”
他嘴角抽抽,深吸口气,将盒子往一边胳膊下一夹,空出一边手去推徐相悦:“走吧孩子,咱们走吧。”
徐相悦忍不住憋笑,出门的时候看见门口的两盆蓝雪花,已经长起来了,正开着花,蓝紫色的花瓣一片挨着一片,看起来很淡雅,仿佛是给夏天增添的一笔清凉色彩。
外面挨着马路边沿的柱子旁也有一盆,这盆甚至开得更好,徐相悦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凑近了点去仔细观看。
闻度停下来等她,见状既觉得情景可入画,又不由得失笑,“喜欢的花抱一盆回去养?这种花耐高温耐高湿,病虫害也少,管理简单,很好养的,就是别让它的花被水打了,不然粘在地上清理起来很麻烦。”
“不要,算了算了。”徐相悦立刻摇头,直接往前走,“我养自己都费劲,还养花,别过几天就给它养死了。”
管理就是再简单,在不会的人那里,都是很难的。
闻度笑笑,跟上她以后才说:“蓝雪花在傍晚的时候拍照很好看,要晚一点,差不多要天黑的时候,拍出来的感觉非常幽静神秘,一会儿给你看照片。”
徐相悦应好,但其实心里没太当回事,照片嘛,看不看都没什么。
但闻度说到做到,等上了车,趁着车子启动前的小半会儿功夫,他打开手机,在相册里迅速找到前段时间拍的照片,递给徐相悦看。
还说:“后面还有几张,可以左划。”
徐相悦眨了眨眼,本来只打算看一眼的,闻言立刻抬头划拉了一下屏幕。
呐,这可是你主动让我看的,我也不是想看,就是觉得却之不恭。
但她也只是划拉了那么一下,看完点点头,刚要把手机还回去,就见手机上的页面突然一变,随即响起一阵来电铃声。
同时响起的,还有车子启动的声音。
“诶,先接电话。”徐相悦忙提醒他停车,顺便看了眼来电显示。
祝小鱼。好的,知道是谁了。
闻度不但没停车,反而还以此为借口,扭头朝她笑笑:“能麻烦你帮我接一下吗?”
说着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还张了张,意思是现在他没手接电话了。
徐相悦顿时一噎,这人要是说他不是故意的,她的膝盖都不会相信。
电话还在响,大概是有事要问,徐相悦也不好一直拖着耽误时间,只好努着嘴接通电话,然后将手机贴到他的耳朵上。
随即见这人立刻笑起来,嘴角翘得都快到耳根了,笑眯眯地喂了声。
祝余等了好半天才等到闻度接电话,觉得他问自己什么事的声音好像格外轻快,不由得有些纳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但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先问正事:“徐医生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菜呀?烤肉准备了猪肉和牛肉,应该都能吃吧?能喝酒吗?”
车厢里很安静,离得又近,闻度能听到的话,徐相悦同样能听清。
闻度微微侧头看过去,见她点点头,便笑着应:“可以,蘸料等我去了再做吧。”
顿了顿,没等祝余答应,他又接着说:“酒也可以。”
祝余那边只犹豫了两秒,就将那句会不会来不及给咽了回去,果断答应,咳咳,绝不能挡了小伙伴要孔雀开屏的道!
挂了电话,徐相悦问他:“你手机给你放哪儿?”
放台面上怕掉下来,她琢磨着要不放储物盒里吧,可又怕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忘了。
最好就是等红灯的时候他空出手来,将手机揣回自己口袋。
但闻度想得比她简单多啦,张口就是:“你帮我放进我口袋好了。”
说着微微侧了侧身,还说了声:“谢谢。”
徐相悦:“……”
可真是想屁吃,她当即撇撇嘴把手机往自己包里一放,“一会儿还你。”
“也好。”闻度眼睛一弯,又坐好了,“这样不怕丢。”
“最好你就给忘了,明天我就拿去卖了。”徐相悦慢悠悠地说了句,把已经放进包里的手机掏出来看了眼,哟了声,感兴趣了,“不会是最新款吧?看着像,要是最新款,回收价说不准是我一个月工资。”
闻度侧头看她一眼,不由自主的想笑,本来还想调侃她两句怎么说得好像她这工作很差似的,但话到嘴边又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变了样。
“下次吧,下次让你赚这个回收价。”顿了顿,话音一转,“我有个朋友,是这个手机的忠实用户,每次出新款他都会第一时间购入,甚至还定好闹钟蹲着抢,所以每次我都要等到他试用了一段时间,问过他使用感受,再决定要不要换。”
徐相悦眨眨眼,问道:“那换下来的呢?才用了一年……二手回收?也不错……”
话还没说完,就听闻度笑眯眯地道:“不是的,他买的新款是给女朋友的,然后把女朋友换下来的那个拿来自己用,我问到的使用感受,其实都是他女朋友告诉他,他再告诉我的。”
徐相悦:“???”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好家伙,又来了又来了,这人今天已经试探了他一天了!
花果山吃不着桃子急得抓耳挠腮的猴子猴孙都没你这么猴急的!!!
她翻了个白眼,干脆道:“那是真不错,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闻度一听就知道她听懂了,既觉得不好意思,又忍俊不禁,点了点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祝余和关夏禾开的咖啡店在烟雨街那边,这是个特别好听的街道名字,状元巷离那边不算很远,不堵车的情况下,半个小时多点就到了。
傍晚六点刚过一刻,天刚刚开始黑,白日的阳光都被厚重的灰色云层取代,暮色从不知道哪里开始扩散,一点点侵蚀掉天边的晚霞。
路上的路灯已经按时亮了,只是在天光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明显。
从路边的落地窗往里看,咖啡店里很多桌椅都是空的,穿着围裙的店员正在收拾桌子,有客人从店里出来,一看,是个头发花白的阿姨。
闻度也看见了,对徐相悦笑道:“我们走快点,应该赶得上刚出炉的可颂。”
徐相悦有些好奇:“这个时候还做新的,不会卖不完吗?”
“其他可能会,但可颂不会。”闻度笑着解释,“可颂是最招牌的,好吃又便宜,很多不喝咖啡的街坊都会这个时候来买。”
徐相悦听完点点头,表示懂了,“就像我们学校食堂的葱油饼,总是很多人去排队,学生都要抢才能吃到。”
闻度失笑,推着她肩膀拉开店门,进门前还介绍旁边的小玻璃房,“这是自助咖啡小屋,附近有些上班族晚上加班或者早上路过想买杯咖啡,但是店里还没开门,就可以在这里自己做一杯带走。”
“听起来还不错。”徐相悦笑着道,脚步忽然有些犹豫,扭头看他一眼。
闻度觉得自己现在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了的,忙拍拍她肩膀,
低声道:“没事,都是自己人。”
她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事,先是她对关夏禾和祝余跟闻度的关系的看法,接着是关夏禾自白的那条语音,怎么说呢,不见面还好,见了面总觉得难免尴尬。
徐相悦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关夏禾,也很难不对这个揣测自己和朋友关系的人心存芥蒂。
进门时门框上的风铃会响,立刻就有人发现了他们,柜台后面的女店员抬头刚要招呼,见到是闻度,立刻就改口:“闻哥来啦,刚才小禾姐还问呢,你怎么还没来,发信息也不回。”
“信息?没有啊……”闻度语气一顿,抬手拍了拍额头,“我手机不在我这儿,当然没看见了。”
徐相悦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从包里把他手机拿出来还给他。
接着一转眼,就看见收银台后面一位扎着高马尾,穿着红色花苞袖上衣的女生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这是谁。
毕竟她已经在医院见过祝余。
犹豫几秒,她还是率先同对方打了声招呼:“关小姐下午好。”
“徐医生下午好。”关夏禾笑嘻嘻地朝她挥挥手,“终于见到你啦,欢迎你来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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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悦以为自己和关夏禾见面肯定会非常尴尬,因为之前对的误会被她知道了。
就像在背后蛐蛐别人,结果还被当事人听到了一样。
但事实却是,在她们互相主动打过招呼之后,这种尴尬并没有来得及出现,就迅速烟消云散了。
大概是因为作为主人家的关夏禾足够热情,说着终于见面啦就从柜台后面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博美犬,小狗头上还有两个蝴蝶结发卡。
走到徐相悦面前,笑嘻嘻地问她:“徐医生能跟小狗玩吗?不过敏吧?”
徐相悦愣愣地摇摇头,下一秒她就将怀里的小狗递了过来:“那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吧,这是公主,是池鹤哥家里的小狗,它可以先陪陪你。”
小狗可能是从睡梦里刚被弄醒的,毛发还有些凌乱,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透着茫然,看起来呆呆的。
徐相悦下意识地接过它,点点头应了声好。
小狗趴在徐相悦怀里,耳朵一动一动的,仰头定定地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开始变得好奇,看得人忍不住心软。
可闻度却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啧啧声:“关小禾你不会又把连发财都不肯要的东西塞给它了吧。”
徐相悦还没反应过来呢,关夏禾就已经勃然大怒,指着闻度恶狠狠地放话:“你闭嘴!不要以为你现在有靠山了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闻度有些得意地嗤了声,拽拽徐相悦的衣服,“走走走,靠山,我们走。”
徐相悦:“……”
她扭了一下腰,甩开闻度揪着自己衣服的手,抱着小狗往旁边侧了侧,意思是是让他带路。
他们刚从柜台旁边的小门通过,就听到关夏禾扯着嗓子的声音从背后追过来:“小鱼!闻度和徐医生过来了!”
话音刚落,徐相悦就看见穿着围裙,头上还戴着花色头巾的祝余从一间厢房的门口探出头来,笑着同她打招呼:“徐医生,又见面啦。”
声音轻快,笑容舒展,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变,徐相悦眨眨眼,笑着回了句下午好。
怀里的小狗这时开始挣扎,她赶紧将它放下地。
它抖了抖毛,冲祝余那边跑过去,却被她伸腿拦住:“不可以进来哦,工作重地,闲狗免进。”
小狗立刻趴在地上呜了声,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失笑,这种可怜一眼就能看出是装的,看来公主的演技不佳。
闻度这时找来一个粘毛器,一面递给徐相悦,一面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剩下就是你的事了,快去。”祝余用腿将小狗扒拉开,又嘱咐闻度,“冰箱里有给你们留的抹茶椰子冰,你快去拿了给徐医生吃,我这边豆子烘好了就来。”
闻度应了声好,转头指着厢房跟徐相悦介绍:“西边这两间一间是烘豆子的烘焙房,一间是仓库,店里要用的一些存货都放在这里,东边这两间一间是员工休息室,大家会在这儿吃饭,另一间是清洁间,主要是放清洁工具、洗衣机这些,店里每天都有东西要洗,像毛巾、桌布,定时清洗消毒比较好。”
中间就是院子,种着一株垂丝海棠,花期刚过,枝叶郁郁葱葱,树下四周是盆栽,全是薄荷迷迭香之类的食用香草。
也正好隔开了前店和后院之间原本通通到一览无遗的路线,为后院保留了一两分隐私。
后院是两层的小楼,“楼上才是住人,一楼是杂物间、客厅和厨房,我们吃饭一般都在客厅这里,宽敞透气,火锅烤肉都不怕油烟,不会搞得家里一股味道怎么都散不去。”
这倒是很方便,徐相悦点点头,仰头看着客厅门口的两条柱子上贴的春联,“天天赚钱笑开颜,年年发财乐无边”,心愿倒是很直白,要发财。
大客厅里全套的红木家具,一水的红木圈椅和高脚几,但主位是一张雕花的八仙桌,八仙桌后面就是供桌和配套的花架,都雕刻着很精致的图案花纹,看上非常典雅。
但徐相悦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过年打扫卫生不容易吧?那么多洞洞……”
闻度嘴角一抽,扭头冲她翘起大拇指:“你是有生活的,家里也有吧?”
容城小孩是不是都有过这样的生活经历?过年之前家里大扫除,被安排去擦桌子擦沙发,要用筷子戳着布将那些繁复雕花的缝缝里的灰尘都擦干净,一套沙发就能干一天,干到腰酸背痛才干完。
徐相悦抿着嘴呼吸都停了几秒,半晌才说:“怎么没人?只有……”
只有一只猫,放着明黄色坐垫的其中一张圈椅上正蹲着一只奶牛猫,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神情非常警惕,似乎下一秒就要一跃而起。
“这是发财,小鱼和关小禾养的吉祥物。”闻度介绍道,上钱揉了一把猫脑袋,把手伸到它嘴边让它蹭蹭,然后指着徐相悦跟它说,“这是我……这是阿悦姐姐,自己人,看好了啊,不准咬人,听到没有?”
小猫不语,只一味舔毛。
闻度逗完猫,往一旁的厨房走去,站在门口往里看,见池鹤正在做炸鸡,就问:“致哥和嫂子呢,圆圆怎么也不见?”
“他们去买雪糕了。”池鹤慢悠悠地应道,伸手拈了块炸鸡递给他,“赶紧洗手帮忙,不是说蘸料等你
来再做?”
闻度从一旁的置物架抽了张餐巾纸,接住那块炸鸡,转头回到徐相悦旁边,急急忙忙地跟她说:“快,张嘴。”
徐相悦一愣,炸鸡怼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一仰,“……这是什么?”
“炸鸡,新鲜出炉的,最好吃了。”闻度应道,将炸鸡又往她嘴边递了递。
“我自己来,自己来……”徐相悦连忙伸手接过那块包在纸巾里的炸鸡,问道,“你吃了吗?”
“我一会儿就去吃。”闻度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把炸鸡吃了,就问,“好不好吃?”
说实话,太着急了,徐相悦也是匆忙下咽,根本没吃出什么味道来,但他这么问了,她也只能连连点头。
催促道:“你快去忙吧,哎呀,别磨蹭了。”
闻度这才转身又往厨房走去,见他走了,徐相悦松口气,凑过去看看猫。
就坐在它旁边那张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舔毛,一身黑白的毛干净发亮,看上去很神气的样子。
才看了没两分钟,祝余就来了,她头上还是包着头巾,一身浓郁的咖啡豆香,混合着淡淡的烟火气,徐相悦起身同她打招呼,客气道:“要打扰了大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祝余连忙摆手,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嘛,你是第一次来,可能不太习惯我们这么多人,多来几次就好了。”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都有些沉默。说实话,这种感觉挺尴尬的,不像她和闻度,已经熟到两个人就算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觉得有什么。
大概是祝余也觉得这气氛有点怪,于是将之前徐相悦给她介绍医生的事又拿出来讲,同她道谢:“我去李主任那儿看过了,我记得那天门诊好多病人,看完出来才意识到,要不是你帮忙,我们还得折腾一趟才看得上主任的门诊。”
“都是小事。”徐相悦摇摇头,笑着问道,“主任怎么说?”
“不影响日常生活的话可以等等,等天气凉一点再去做手术。”祝余笑着应道,眼睛弯成一对小小的月牙。
徐相悦的目光在她的上衣领子上停留了两秒,笑道:“怎么会影响生活,这点小问题,不痛不痒的,有些人……”
顿了顿,觉得有些话可能说了有点显得站着说话不腰疼,于是话锋一转:“确实是天冷了再去做更好,天冷了不爱出汗,不会那么容易感染,顶多就是有几天脖子有点冷,忍忍就过去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祝余点头应和一句,看她空着手,又啧了声,转头朝厨房喊,“闻度,我说冰箱里有沙冰,你怎么不给徐医生拿呀?”
不是,哥你献殷勤都这么不积极,还能有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闻度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大托盘,“来了来了,这不是要准备东西么。”
他端着托盘从面前经过,徐相悦看到托盘上的东西,两个小碗,奶白的冰沙小山一样尖尖的,山顶一片奶绿色,好像在不断向外散发着寒气。
还有一个装着各种香料的盘子,一个破壁机。
闻度将托盘在八仙桌上放下,先把料理机的电源接上,然后招呼徐相悦:“阿悦快来吃冰沙。”
徐相悦还没起身呢,祝余就笑眯眯地道:“今天的冰沙是椰奶的,上面是抹茶,底下还藏着芋圆和蜜豆,很好吃,但也不要吃多哈,马上就吃饭了。”
说完转身也去了厨房。
徐相悦端着冰沙碗站在桌边,看着那盘香料,认出来几样:“花椒,熟芝麻,辣椒面,腰果,盐,这是味精还是白糖?呃……怎么还有一块桃酥?”
闻度失笑,指着剩下几样给她介绍:“这是花生碎、孜然粉、小茴香、熟黄豆粉和紫苏粉,糖和味精都有,至于桃酥……”
他嘿嘿一笑:“这可是点睛之笔,桃酥特别香的。”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烧烤料?”徐相悦问道,小心翼翼地挖了一点冰沙抿进嘴里,清甜浓郁的椰奶味立刻就充斥了整个口腔。
她怕端在手上一会儿撒了,赶紧坐下,看着闻度将所有材料都倒进破壁机,按下开关,“ri”一声,全部都打成粉碎。
“是,我按自己的口味调整了一点配方,味道没那么咸了,吃着更舒服点,不容易渴。”闻度点点头,看一眼她含着冰沙的模样,笑着问道,“冰沙好吃吧?”
徐相悦点点头,打洞似的往下挖,挖到了底下的芋圆,小小圆圆的一颗,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五颜六色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她小心挖了几颗放进嘴里,弹弹韧韧的,应该是用糖水煮过,有种区别于椰奶清甜的淡淡甜味。
闻度刚想说她怎么吃得这么认真,就听她慢悠悠地说了句:“你这蘸料这么多东西,别说蘸肉,蘸鞋底子都香。”
闻度被她这句话逗笑,逗她说:“那要不你一会儿别吃肉了,我给你煮个鞋底子,怎么样?”
“鞋底子样子的肉吗?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啃一下,你切薄一点。”徐相悦根本不上他的当,眨眨眼装傻。
闻度哼哼笑了两声,将打好的蘸料倒出来,装在盘子里,和破壁机又一起端回厨房去。
夏天气温高,他的那份冰沙已经有点化了,抹茶被化了的冰沙稀释,从顶上往下流,沁入冰沙里,将雪白染成淡绿,就像是雪山化了一样。
等他们吃完冰沙,刚好宋致和宋云今也回来了,院子里立刻变得热闹起来,池鹤出来张罗吃饭,闻度就去扛了张圆桌的出来,一手提着桌腿,一手把着桌板让它往前滚。
徐相悦见状连忙过去帮忙,他一边支桌子,一边跟她蛐蛐其他人:“还是阿悦好,看看这人,一个二个,全是老爷太太!”
徐相悦抿着嘴笑,心说还不都是你惯的,要不是我……我也不帮你!
桌子支好,烤肉炉拿过来,徐相悦发现是两用的,一头烤炉,一头火锅,火锅还是个鸳鸯锅,煮着麻辣和清汤两种锅底,香辛料的香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
接着池鹤从厨房推了辆小推车出来,三层满满都是菜,肉一盘接一盘摆上桌面,徐相悦刚想帮忙分碗,就被闻度拉住。
“你先坐,我给你打个料碟。”
好吧,他都这么说了,她就安心坐着呗。
料碟有两个,一个是两格的,装着刚才打出来的干料和甜辣酱,是吃烤肉的,还有一个油碟,是吃火锅的。
忙碌一圈,真正开始吃饭,都已经天擦黑了。
院子里的灯亮着,灯光是有些发暗的白,但仍然吸引了细小的蚊虫围拢过去,从锅里飘起的白烟钻进空气里,好像也给这份灯光增添了少许的朦胧美。
落地扇当然没有空调凉快,但没有人在意这些,所有人都很快乐,边吃边聊,笑声越来越大,连徐相悦都不由自主加入其中,一边吃着闻度夹过来的菜和肉,一边认真听着大家说话。
还兴致勃勃地问宋云今一些榆城的事,她曾经去过榆城参加学术会议,在那边待了四五天,但也只在酒店附近走了走。
宋云今笑嘻嘻地邀请她:“下次再去,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可多地方又好吃又便宜了。”
徐相悦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立刻应了声好,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火锅和烤炉熏得有些发烫。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二合一)就全单位都知道……
徐相悦在第二天早上收到闻度发过来的照片,一起发来的还有最近每天都会准时出现的早安。
照片只有一张,据说是池鹤无意中抓拍到的。
当时已经是聚餐的尾声,肉啊菜啊都吃完了,餐盘随意的堆叠摆放,他们面前的料碟也用得差不多了,没有一开始那么整洁,还有用过的餐巾纸随意放在碗边。
可没有人在意这些,都正跟其他人聊得热闹,坐在她旁边的闻度翘着二郎腿,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姿态懒散随意,她呢,正扭头跟另一边的宋云今说着话。
他们没有说话,但离得很近,近到闻度只要一低头,就能靠在她肩膀上,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脸上的神情也都很放松,也都没什么仪态,毫无包袱,松弛感穿越图片和网络,向正在看照片的她扑面而来。
徐相悦瞬间便看得定住了,愣愣地看着照片里自己和闻度,原来在旁人的镜头里,他们已经这么亲密。
而且他们和对方待在一起时,神情是那么放松,是那种进入了自己舒适区才会有的松弛感。
她不由得有些恍惚,这才多久,她就已
经这么适应闻度的存在了吗?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个谜。
她一面在心里嘀咕,一面又将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这照片根本不需要修图,灯光落下来,掉在他们身上,就已经自带柔光特效。
她将原图保存下来,然后问闻度:【你昨晚几个茶饮的方子,可以发给我吗?】
昨晚聚餐的最后环节,是把狼藉的杯盘撤下,桌上的垃圾都稍作清理,然后端上瓜果,看闻度在一旁炫技似的给大家做饮品。
一桌都是苏打水、利口酒、糖浆、茶叶、冰块之类的东西,他给能喝酒的人调酒,做给祝余他们的是用白朗姆酒、榛子利口酒和草莓糖浆做的液体草莓芝士蛋糕,其中的芝士味道是用榛子利口酒和鲜榨柠檬汁还有淡奶油混合调出来的。
做给徐相悦的,却是一杯淡紫色的,叫紫蝴蝶的鸡尾酒,紫色来自于紫罗兰利口酒和薰衣草糖浆,在雪克壶里摇匀后倒进加了冰块和水溶C饮料的郁金香杯里,颜色便从寻常的紫色被稀释成了淡淡的、烟雾一样的淡紫色,看起来神秘又浪漫。
没人说闻度区别对待,反而因为这个酒一开始就加入了伏特加这种烈酒,大家都起哄让徐相悦回去的路上小心点,这小子简直太司马昭之心了。
请喝酒就请喝酒,但你给女孩子喝烈酒是几个意思?
搞得徐相悦既忍俊不禁,又很不好意思,后来脸热的时候还庆幸,幸亏是加了烈酒,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可以推给酒。
但是闻度和池鹤都要开车,圆圆还小,都不能喝酒,所以闻度调的就是茶饮,还是一人一杯不重样的。
他还得意洋洋到差点就要上蹿下跳:“快,快说我对池鹤也有不轨之心!看看,我给他的也是独一无二的哇!”
被祝余追着打的时候他还朝她眨眨眼睛,徐相悦立刻便明白,这人是在给自己解围呢。
可这有什么可解围的,难道人家说错了吗:)
不过她倒是对那三杯茶饮有些念念不忘,不然也不会过了一夜还记得问他要配方。
闻度回复得很快:【加茉莉花茶那一杯:先用温水将抹茶粉融化成抹茶液,然后在淡奶油里面加入一点糖浆和化好的抹茶液打成奶盖备用,接着准备一个你喜欢的杯子,杯子里放冰块,椰子水倒至六七分满,加茉莉花茶到八分满,再把奶盖倒上去就好了。】
闻度:【加普洱茶那一杯:找一个喜欢的杯子,在杯子里放上两块大一点的冰块,气泡水倒到六七分满,加入糖浆,再倒普洱茶到八分满,淡奶油打发成的奶盖补满。】
闻度:【加乌龙茶那一杯:找一个杯子,最好是长杯,冰块要小颗的,没有小颗的就把大块的敲敲碎,实在不想不敲也行,就是没那么好看,多放点冰块,加入桂花蜜,倒入气泡水到七八分满,最后乌龙茶补满。】
怕她把握不准分量,他还在纸上列了清单,画了示意图,做成图片一并发给她,不可谓不细心,但是……
徐相悦:【还要打发奶盖这么麻烦吗[冷汗]那我试试加乌龙茶那款吧,好像家里有桂花蜜,谢谢哦[鞠躬]】
闻度一早就在写稿子,收到她的信息后花了一点时间来回复,回复完继续写稿子,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又看了一回手机,这次看到发来的两条间隔十分钟的信息。
阿悦:【乌龙茶要哪种?铁观音,凤凰单丛?我家都没有,桂花乌龙行不行?】
阿悦:【试了,好像也可以,桂花味挺浓的,不错不错[大笑]】
闻度:“……”
他有时候真的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生活里这么大大咧咧的人,居然会是徐相悦。
这也未免太好养活了!!!
他叹口气,想了想,对她提出一个在他看来,她也许不会同意的要求:【收手吧阿祖!我过去给你做,你放我进你家,行吗?】
徐相悦看到就眨眨眼,怎么好端端的要来我家?你想来我家做什么?
阿悦:【为什么?】
闻度:【我带东西去给你做,做完我就走,行吧?】
哦,懂了,嫌弃她做得太随意太糊弄了呗:)
但是对他说的做完就走这事,徐相悦也就信了一成吧,就他这种见缝插针试探她态度的做事风格,到时候不赖着不走才怪。
不过也不是不能让他来,就是:【我今天本来的打算是要把我的论文草稿的最后几百字写完,你懂我意思吧?】
意思就是我是没空搭理你的,你来了也没用。
都是自己和自己玩,那为什么不在自己家玩?
但闻度读到的意思可不是这样,而是:【没问题,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还发了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说:【一会儿见!记得下来接我!】
徐相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她再发什么,闻度都不回了,给她的感觉就是,他已经去收拾东西了,他已经出门了,他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看吧,她就说,这人超会耍赖皮的:)
闻度确实是看到了她后来的信息,却故意装没看到的,只提了一个皮箱,将找到的茶叶和调酒用具装进去,提起就出门直奔烟酒行。
凭借多次送徐相悦回家得到的信息,他熟练输入徐相悦家的地址,开始导航。
看着车窗外渐渐变得熟悉的风景,他内心既雀跃,又充满了庆幸。
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要不是那会儿他死皮赖脸地要送她回去,能知道她住哪儿吗?肯定不能,徐相悦也不会告诉他,哪像现在。
他站在徐相悦家单元楼楼下,给她打电话:“咱们家住几楼?”
徐相悦:“……”这欢快雀跃的语气真是令人沉默。
半晌才叹口气,语气复杂地回答道:“十楼,1001,上来吧。”
说完不到三分钟,门铃声就响了,她叹口气,有些认命似的去开门。
真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贪这个嘴了,大馋丫头你现在知道错了吧,她有些悻悻地想。
闻度站在门外,看着面前黑色的木门,那么普通,又那么好看。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像是鼓点的节奏渐渐到了高潮,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昂扬,一颗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直接蹦出来。
连提着皮箱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手指,手心里沁出汗来,黏黏滑滑的,他忍不住又使劲捏了捏手心。
下一秒,他好像听到了门后有脚步声,心立刻又往上提了提。
眼前的视线突然开阔,光线从黑色木门后面钻了出来,直接照进了他的眼底。
徐相悦抿着唇有些不忿的表情真实的出现在了面前,他顿时忍不住笑起来。
他想起来书店里曾经养过的那只狸花猫,刚带回来的时候它也是小心翼翼的,但没过多久,等它将书店里里外外都熟悉过一遍后,就开始大摇大摆随心所欲了,跳上书架最顶层,将柜台上的小物件扒拉到地上,他们还都拿它没办法,只能一边叹气,一边跟在它后面收拾残局。
又或者像这两天来店里的大橘,早上还听小李说,来开门时发现它还窝在那个纸箱里呼呼大睡,见他来了就跟他要吃的,小李没办法,只好给它买了个包子,怕它吃太多人类的食物不好,还紧急下单了猫粮和冻干的外卖。
想必它一定很得意,这么轻松就把人类拿捏住了。
就像现在的他,面对徐相悦时,内心也是忍不住得意的。
这种得意甚至让他在这一瞬间从紧张变成了玩心大起,右手抬起,手掌按住左胸,朝徐相悦一鞠躬,语气是故意下压出现的磁性:“尊敬的小姐,很荣幸为您服务。”
徐相悦:“……”哪里来的傻逼:)
她刚要直接关门把他关在外面,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对面的门也开了,住对面的齐小姐从家里出来,她的同事江问舟紧跟在齐小姐后面。
俩人站在门口就直接愣住了,徐医生家这是怎么回事?而且,服务,是什么服务?
徐相悦:“……”
不是……你们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解释这种场景才好,一时有些僵住。
闻度也非常尴尬,真是倒霉催的,第一次玩尬的就被人看见,这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就在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衣领被人一把揪住了,接着听见徐相悦带着尴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呃……两位上午好。”
没等闻度听到回答,就被一把拖进了屋里,随后是嘭的一声关门声。
他刚回过神,就被徐相悦一巴掌打在后背上。
“啪——”
好清脆的声音,还夹杂着徐相悦恼羞成怒的呵斥:“你好好的发什么癫,想死啊?!”
“开个玩笑……”他有些讪讪,见徐相悦脸都拉下来了,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不搞抽象了……”
徐相悦气得不行,狠狠推了他一把,看他被推了个趔趄也一点都不愧疚:“你活该!”
闻度还没站稳,就听她咬牙切齿继续道:“你知道对面住着谁吗?那是我同事!”
越想越气,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气愤,狠狠拧了他一把:“你最好祈祷江医生不爱管闲事,不然等到明天去上班,就全单位都知道我点了个会所男模**!”
闻度:“……”怎么会巧合成这样?!
他讪讪的,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一秃噜:“我也可以是。”
徐相悦:“???”啊啊啊!我杀了你!!!
—————
在闻度为自己的嘴快再三道歉并且赌咒发誓下次再也不搞抽象之后,徐相悦才终于放过他。
其实她也不太相信他的发誓,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赶他出去,所以只好作罢。
——非要赶也行,但那就是要吵架了,徐相悦觉得这事倒也还没到要吵架的地步。
闻度见她放过自己了,不由得松口气,抬眼左右环顾,问她:“我用一下厨房?”
徐相悦没说好还是不好,从鼻孔里喷出声哼来,抿着唇。
气鼓鼓的样子看得闻度有些想笑,但他连忙压住了嘴角,一脸若无其事地朝餐厅走。
徐相悦立刻跟上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闻度都没好意思四处乱看,只借着和她说话的功夫,草草打量一眼周围的环境。
徐相悦的这套房子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采光极好,光线非常明亮通透,大概也和极简的装修有关,除了必要的家具,多余的摆设一概没有,不像他家,随处可见摆件之类的零零碎碎。
“你这房子……”他忍不住说,“跟小鱼和关小禾的风格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徐相悦看他一眼,从一旁的餐边柜拿了个水杯,接了杯水递给他。
闻度接过,想了想才道:“她们俩一个家里都是手办,和娃娃有关的东西,还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室,一个家里都是跟咖啡和烘焙有关的东西,什么都不多,杯子和碗碟这些最多,上次换房子我和关小禾去给她搬家,光厨具就收拾了几个大箱子,来搬家的师傅差点以为我们是卖餐具的倒闭了。”
“还是你这儿好,空间看起来宽敞很多。”他借着这个机会往客厅那边看,只看见电视墙的方向整整一面都是收纳柜。
甚至没给电视留地方,而是将电视安装在移动支架上,推到了靠近落地窗那一边,窗边放着一张看上去就很软很舒服的白色摇摇椅。
只有窗边角落里的一盆盆栽在为这间房子增添一抹养眼的绿色,盆栽的枝叶上还挂着小红包,不用问,肯定是过年的年桔。
其余就没什么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徐相悦哦了声,问他:“那你家呢?”
“我家东西也多。”闻度回答道,“从小到大住了二十多年,都是零零碎碎,仔细找估计还能找到我小学一年级的课本。”
徐相悦听了什么都没说,只撇了撇嘴角。一副我不高兴,但我不说的样子。
闻度见状失笑,放下水杯,将皮箱打开,徐相悦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发现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前一晚刚见过的。
雪克壶,奶泡打发棒,伏特加,百利甜酒,五颜六色的糖浆,还有几包茶叶,分别是凤凰单丛和茉莉龙珠,还有一罐抹茶,甚至还有一盒淡奶油。
她都看懵了,“不是……奶油为什么……啊、这些酒你搞这么多,一会儿还拿回去吧?”
闻度摇摇头:“不用,我家里有。”
徐相悦一噎,心说好家伙,我可算知道你家为什么东西多了,这么齐全,能不多吗?
“可是……我也不喝啊,你看这瓶酒,720ml,我得喝到什么时候啊?”她看着满桌的东西,生出了一股想挠头的冲动。
闻度觉得无所谓:“总会喝完的,你喝牛奶都能兑一点进去,只要你不怕胖。”
至于淡奶油,“我下午给你做蛋挞吃吧?”
徐相悦一愣:“……可是我家没有蛋挞皮。”
她是不会自己动手做这些的,想吃了就点个外卖,再不行就回家去,叶晴光一定会给她做。
闻度刚想说他可以去买,就突然想到:“你冰箱里有没有橙汁和椰子水?”
徐相悦眨眨眼,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回轮到闻度被噎住:“……我去看看。”
说完直接往厨房走,冰箱就在门口边上,他伸手一拉,一阵凉气扑面而来,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有些空荡的冰箱。
果汁饮料一概没有,能立刻吃的只有鲜奶和水果,生的是鸡蛋,除此之外连青菜叶子都没有一片。
但却有巧克力球,非常经典的那一款软心巧克力球,吃一颗非常甜,吃第二颗就会被齁腻住。
闻度看得纳闷,扭头问跟过来的徐相悦:“平时你不点外卖的话,吃什么?”
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的蹭蹭鼻尖,“有的啦,在速冻……”
她觉得怪尴尬的,有种被人扒开来看的错觉,冰箱很隐私的好不好……
闻度拉开冷冻层的抽屉,看到确实都差不多塞满了,鸡胸肉和牛肉,速冻的水饺面包都齐全,这才松口气。
只是都没有他要的东西,他看看手表,索性道:“我去买东西,顺便把中午饭也买了?你要吃现成的外卖,还是我给你做?”
徐相悦闻言眨眨眼:“要不你直接把它们带回去吧,吃了午饭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闻度作势撒泼的样子打断:“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住几楼了,要是待会儿我回来你不给我开门,我就在外面大吵大闹,让整栋单元楼都知道你的破事!”
徐相悦:“……”
真是让人无语,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力地摆摆手,“那你赶紧的吧,再晚点天就要黑了。”
真后悔,她早上不该贪那个嘴的。
闻度见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蔫吧下来,觉得好笑,实在是
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顶。
又立刻缩回手,一脸若无其事地快步往门口走。
徐相悦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耳尖一阵发热,很快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人可真是……
她嘟囔着努努嘴,往门口方向看过去,听到关门声响起。
闻度出了门,一直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好意思,总之是没骂他啦,他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
导航显示离小区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超市,闻度决定去那儿看看。
五分钟后,他进了超市的大门,推着小推车就直奔饮料区,先将做饮料要用的椰子水、葡萄汁和橙汁放进推车,还特地多拿了几瓶,反正徐相悦不挑食,他多买点,她也能多吃点。
然后去冷冻区找蛋挞皮,再去卖菜的地方,挑了棵娃娃菜,又去生鲜区挑了点活虾,拿了半只鸡,又转回卖菜的地方买小葱、红葱头还有香菜,最后去调料区拿了包盐焗鸡粉。
他买完东西出来也就花了二十分钟,超市离得又近,所以回到徐相悦家时,她还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度一面换鞋一面点点头,“中午吃手撕鸡可以吗?”
徐相悦当然可以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做饭的人没有选择权,厨子做啥她吃啥。
她帮着把东西提去厨房,重得她差点往前一栽,“……椰子水和橙汁怎么买这么多?”
“留着你平时喝,这两款都没什么添加剂,喝点也不怕。”闻度笑着跟她商量,“先给你调一杯喝着,我再做饭,好吧?”
徐相悦还是应好,他抬头看过去,看见她站在餐桌边,认真摆着桌上的东西,模样看起来竟有些乖巧,不由得心里一软。
说话的声音立马就柔了至少八度:“那你想喝昨晚的,还是给你调一款新的?”
“昨天的吧,我想喝那个茉莉花茶和抹茶搭配的。”徐相悦应道,侧头对上他笑意明显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好像是在看小朋友,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闻度笑笑,从橱柜里找到一个合适的杯子,冲洗过后拿出来,开始调抹茶液,还问:“你要不要试试,或者帮我泡一点茉莉花茶?”
徐相悦之前觉得麻烦,是因为家里啥也没有,但现在不一样了,东西就在眼前,她的兴趣也跟着被点燃起来。
“我来打奶盖。”她立刻跑去洗手,闻度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起来。
他停下动作,等到徐相悦回来了,才教她:“先用温水把抹茶粉化成抹茶液。”
“呃、放多少粉多少水?”徐相悦第一步就犯难了,拿着抹茶粉的罐子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闻度一噎,都想挠头了,“……咱们家里、是不是……也没有厨房秤?”
“谁跟你咱们。”徐相悦先怼了一句,然后才老实点点头,“昂,没有那玩意儿。”
闻度:“……”我真是服啦:)
没办法,他只好跟徐相悦说:“大概,大概放吧,多点少点没事的,反正最后你都会搅拌开来喝。”
啊这……这样的吗?徐相悦囧囧有神,打开盖子用里面的小勺子舀起一勺,放进杯子里,问他:“够吗?”
“再放点。”闻度让她大胆放,“一会儿还要放淡奶油和糖浆,不会苦的。”
她哦了声,低头连续舀了两勺放进去,正准备舀第三勺,闻度立刻道:“好了,够了够了。”
他一面盯着徐相悦打发奶盖,生怕她打发过头了,一面赶紧泡了杯茉莉花茶晾在一旁备用。
“你慢点,别着急,觉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来。”他嘱咐道。
徐相悦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打到提起来有个尖尖的程度嘛。”
闻度失笑,嗯了声:“阿悦好聪明。”
徐相悦眨眨眼,抿着唇开始打发加了抹茶液和糖浆的淡奶油。
闻度在一旁边滤茶汤边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顺利打发奶油,便笑着问:“你以前真的没有做过吗?如果没有的话,一次就成功,这么厉害啊。”
“……喂。”徐相悦被他这种夸小孩似的语气搞得没脾气,忍不住抗议。
但是这抗议太软绵绵了,一点威力都没有,闻度还继续逗她:“少侠,我看你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学做饭的料,我这里有一本绝世菜谱,送给你怎么样?”
这下徐相悦受不了了,举起打发棒就指向他:“闭嘴!不然下一个被打发的就是你!”
闻度忍俊不禁,连忙抬手表示投降。
闹了一会儿,茶汤也晾得差不多了,闻度去冰箱装了点冰块出来,让徐相悦自己按照喜好组装。
“我看你奶盖可能放不完,酌情少倒点椰子水和花茶吧?”
这时徐相悦已经偷吃过一口抹茶奶盖了,表示:“我也可以只吃奶盖。”
闻度一噎,面无表情地扭头盯着她,半晌才说了句:“你要是这样吃我立刻在你家自杀!”
徐相悦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好好,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看完她做的饮料之后让她收手,还非要过来亲自给她做一遍了。
原来这个人在这种事有点子强迫症!
“真没看出来啊。”半晌,徐相悦忍住笑,问他,“你的强迫症严重吗?只针对菜谱,还是针对生活的各方面?”
一直是闻度逗她,这会儿却被她笑得耳朵都红了,神情也变得有些囧,半晌才道:“也不是,就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准确。”他说,“举个例子就是,像今天这样,你来问我某个东西怎么做,我告诉你了,然后你创新修改成了别的样子,如果我觉得比我原来的不好,我就会特别不舒服,就像是有人篡改了我的作品一样,这样说你能懂吗?”
他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是否解释得清楚。
但徐相悦点点头,表示听懂了,“你是觉得创新可以,山寨不行,对吧?”
闻度不太确定:“应该……是吧。”
徐相悦直接找了两张图片给他看,“看看这两幅画有什么不同。”
说完把手机递给他,自己则按照他之前说的那样,先将椰子水在装着冰块的杯子里倒个六分满,接着加入茉莉花茶至八分满,最后加入奶盖直到和杯口持平。
因为徐相悦把奶油打发得比较浓厚硬挺,所以倒进去以后分层很明显,过了一会儿才开始丝丝缕缕地下渗,侵染得茶汤开始变得浑浊。
她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经迅速拍好照发到朋友圈了,还美滋滋的表示这是自己第一次做的哦,言下之意就是,姐牛逼吧,快夸。
发完朋友圈,闻度这边也看完了两幅画的照片,开始给她一顿分析,说什么右边这幅的元素和左边这幅基本一致,数出了一二三四五六点相似之处。
结论就是:“左边这幅看着更和谐,右边的虽然很像很像,但总觉得有点奇怪,有些地方是改了的,但没有融合到一起。”
他问徐相悦:“所以是临摹还是……抄袭?”
“抄袭。”徐相悦抿了口手里的饮料,奶香和茶香融合到一起一起后,抹茶奶盖真好吃,“去年我姐有幅画被抄袭了,网友告诉她才知道,去问那个画手怎么回事,人家还不承认呢。”
说着她抬头看向闻度,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不自在,强迫症要犯啦?”
闻度一面点头,一面看着她嘴唇边上的淡绿色痕迹,忍俊不禁地弯起眼睛,递了张纸巾过去。
“那就对了。”徐相悦擦擦嘴角,有些得意地道,“以后你要是敢惹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做好不容易,搞砸很难吗?”
哦,原来目的是在这里。
闻度一阵无语,又觉得好笑,干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捂住额头要瞪眼的时候,立刻转头进了厨房。
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哗啦洗菜的声音,接着燃气灶也被点燃,厨房里的动静热闹起来。
徐相悦捧着杯子坐在餐桌边,扭头看着厨房里背对着她忙碌的人,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是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的呢?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一天。
她突然很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穿越这件事,她想穿越回去到十年前,问问高中时的自己,诶,那个闻度,他以后会给你做饭诶,你说吓不吓人!
她会是什么表情呢?徐相悦想不到,但觉得很有意思,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闻度做饭的手艺还是可以的,至少比徐相悦好太多,除了蒜蓉娃娃菜、油焖大虾和
手撕鸡,还蒸了个蛋羹,出锅后上面淋了一勺葱油,又香又嫩。
徐相悦主动提出:“我晚上还能拥有一晚蛋羹吗?”
闻度意会:“当然,你还可以拥有番茄炖牛腩和杭椒炒牛柳,我看你冰箱里有牛肉。”
她听了就捧着碗歪头给他一个赞许的笑,小伙汁你很上道,今天加一分。
下午喝到了闻度做的鸡尾酒,本来他是想用伏特加和葡萄汁给她调一款叫鸿运当头的,因为葡萄汁被稀释以后就红色了嘛,但徐相悦死活不肯。
“我不要鸿运当头,万一我明天上班很红怎么办?!”
闻度:“……”我跟你们这些玩谐音梗的拼了!
最后无奈,他只能用用橙汁和葡萄汁还有朗姆酒调了另一款,“呐,心想事成,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喜欢这个!”徐相悦笑嘻嘻地道,端着酒杯就要走,“我得去写论文了,你自便,除了我房间你不准进。”
闻度失笑,看着她走了两步,突然叫住她,问道:“我下次还能来吗?”
徐相悦转过头,眨眨眼睛,神色变得俏皮:“不可以,等你转正了再说吧。”
闻度一阵耸肩摊手,心想不知道秋天到的时候能不能成。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快,那杯心想事成,最后居然是让他如愿以偿。
徐相悦:“……”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二合一)你今晚来接我吧……
新的一周刚好是月底,从周三开始,就陆续有下个月要来结直肠**科的学生过来交转科条报到了。
徐相悦在两台手术之间的休息时间从手术室上来,先去找一个病人的家属,跟她聊了一下病人的情况,接着回来开上一个手术病人的术后医嘱。
办公室里挺热闹的,夏知年他们在商量这个月聚餐吃什么,问到徐相悦:“你想吃什么?”
“都行吧,要不去吃自助?团一个一百以内的价位,应该有得选吧?”徐相悦回答道,将医嘱单塞进打印机里。
夏知年数了一下人头,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月科里十五个学生,一千五啊?各人负责各人的学生哈!”
“人家帮你干了一个月的活,请一顿一百块的饭怎么了?有的还不出科呢,下个月继续给你当牛做马,知足吧你。”徐相悦吐槽道。
外科系统相对来说因为业务量比较多,收入还可以,徐相悦大方惯了,再说是各管各的学生,她这边加上自己才三个人,越想越觉得吃自助好,量大管饱。
范思道也这么想,于是俩人一拍即合,在组群里问了一下其他人,决定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他们组这个月的聚餐就是吃自助了。
接着汪清秋催徐相悦:【赶紧回来,下一台要开台了。】
徐相悦麻溜退出自己工作账号,起身走人。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学生探头进来,还敲了敲门,有些小心地道:“老师好,我是下个月来外三的实习生,请问教秘是哪位?”
“这里。”夏知年立刻伸手去接她的转科条,然后说,“同学,我们是结直肠**科,你可以叫肛肠科,不要叫外三,三三声多难听。”
徐相悦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虽然她不太懂这有什么可忌讳的,但她的同事们好像还挺在意这个的,说外三听起来就像是外面的小三。
她不懂,但她表示尊重。
而且看到新来的学生一脸懵逼的样子可有节目效果了。
她回到手术室,还把这事当笑话,开台以后讲给大家听,今天搭台的麻醉医生和巡回护士都是从同一家医院跳槽过来的,就讲起他们以前单位有个外科医生,把外遇对象的名字备注成主任的,结果那天他和主任一起做手术,对方打电话过来,还被巡回护士接起来了。
这里要特地说明,这位主任是女的。
“我同事回来了还说,哎哟那个女的,说话可嗲啦,难怪招人喜欢。”巡回护士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台手术是台混合痔的,病人是腰麻,且清醒着呢,听到这里就问:“那岂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事了?”
“可不嘛,一战成名。”麻醉医生搭腔,“幸好主任那天也在,不然这真是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对方也不是要陷害主任,主要是那样的话,万一哪天老婆看到这个号码的来电,可以狡辩是主任找他有工作上的事。
这小九九谁都懂啦,但还是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嫌弃声。
话音刚落,一阵微信通话的声音在手术间里荡漾开来,巡回问:“蓝色手机壳的手机响,谁的呀?”
徐相悦和汪清秋都没接话,倒是一旁当二助的进修医生杜医生应了:“我的,巡回老师可以帮忙看看来电显示是谁吗?”
“写着大伯母哦。”巡回护士回答道。
对方就应:“那是家里的电话,不接也没事,不管它。”
巡回护士刚要问真的没事吗,铃声就停了,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于是也没问。
手术继续,这个病人除了是混合痔,还伴随有肛瘘,术程会长一点。
铃声停了没多久,术程进入后半段时,又响了起来。
巡回护士说:“还是你大伯母诶,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不能吧?我家里……”杜医生想了想,“昨晚还跟家里打电话呢,什么事都没有,才过了一夜能有什么事啊?”
刚说完,铃声又停了。
紧接着,换了个铃声,这回是手机通话铃声,巡回护士干脆帮他开了免提。
大家都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不然怎么会连打三个电话?突发情况别说一夜了,就是只隔一个小时,也很有可能发生。
结果万万没想到,电话接通后,杜医生只来得及喂一声,什么都还没说呢,那边就传过来一声大嗓门:“小西哇!你怎么都不接电话,我跟你说哈,我有个朋友的闺女要找对象,给了个征婚启事,写着对男方的要求,我给你发过去了啊。”
大家:“???”啊这……
哇靠!以往的瓜都是背后蛐蛐别人哈,当事人不会在面前的,但今天不一样,这瓜新鲜得嘞!
大家立刻朝杜医生看去,就连最忙的汪清秋,都抬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还有躺着的病人,也忍不住要勾起脖子去看他。
杜医生整个人都懵了,脸孔在下一秒就迅速爆红,以大家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张红布。
“啊、那个……大伯娘……”
他虚弱的抗议声对面根本get不到,还在大声唠叨:“你都三十一了,现在还不着紧,要到什么时候才着紧?跟你一样大的,人家二胎都上幼儿园了,年纪大了谁还要你?人家会说你有问题的!”
杜医生:“……”
其他人都在憋笑,都知道年轻人没结婚肯定会被催,但被家里人这么赶着,也真是让人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本人更不用说了,杜医生已经尴尬到脸都僵了,要不是还在手术台上不能走,他会立刻夺门而逃。
幸好他大伯母说了几句就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全程就没说过一句整话的杜医生重重松了口气,听起来就像是无奈的叹息。
这更让大家忍俊不禁,麻醉医生笑哈哈地安慰他道:“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啦,等你有对象了还有得催呢,催你快点领证,快点生孩子,快点二胎,习惯就好啦。”
“就是。”巡回护士搭腔,“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单身的,喏,徐医生不也是,这年头三四十岁都没成家的也不是什么珍惜动物。”
徐相悦眨了一下眼,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笑笑地听着他们聊什么“女怕嫁错郎,男也怕娶错妻,所以终身大事怎么谨慎也不为过”之类的事。
这台手术结束,已经是中午,徐相悦忙完术后医嘱,去休息室吃饭,路上碰到手术室的护士长,便笑着打声招呼。
就跟平时一样很随意地问了句:“护长吃了吗?”
却被护长一把拉住:“小徐啊,我跟你说个事。”
徐相悦一愣:“……什么事啊?”
她实在想不到对方能跟自己说什么,八卦么,还是有什么亲戚朋友要到他们科住院,让帮忙照顾照顾?
结果没想到,护长却是问她:“我记得你还没有对象是不是?”
徐相悦一愣,眨眨眼,想到闻度,但他们又还没有正是确认关系,她也不太想说这些私事,所以就含糊地唔了声,接着岔开话题问:“护长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哎呀,这不是刚才吃饭听到他们
说起你们刚才手术间的事吗,我就想起来你了。“护长拉着她,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脸,问道,“我给你介绍个对象要不要呀?”
徐相悦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不着急……”
“不着急可不行。”护长一口打断她的话,“找对象要趁早,迟了就只能挑着歪瓜裂枣了!”
“我不用,真的,我有……”徐相悦急急忙忙想辩解。
但护长根本不给她机会,语速很快地继续道:“你先听我说,我认识的这个小伙子很好的,家里有四五套房收租,还有铺面,爸妈都是做生意的,他个头很高的,有一米八呢,人也周正,就是岁数比你小了点,前年才毕业的,学历也没你高,在私企上班效益也不是很好,他爸妈的意思是想找个工作稳定的儿媳妇。”
“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你看你忙,就让他多顾家呗,现在也不是什么旧时代非得女主内男主外……”
护士长絮絮叨叨,徐相悦听得头都快大了,瞅了个空当,赶紧打断她,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不合适,真的,我最讨厌婆媳关系,已经决定找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得有钱,我这个人最贪心了,不适合不适合。”
护士长觉得她是在说瞎话,是为了拒绝她而乱讲的。
就说:“我不信,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就是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爸和你奶奶吗,何主任跟徐主任教出来的小孩不可能是这样的。”
徐相悦一听就乐了,“你说我奶奶呀,她确实没教我要找个孤儿,但跟我说过,跟一个人在一起肯定要图他一点什么,那我现在找对象就是想图他家里清净,没人管我,孤儿不正好吗?我还得穿衣吃饭呢,他没钱也不合适吧?”
反正就是我有理,她说完还笑:“我们单位很多合适的女孩子,护长你还是再找找吧,肯定很多合适的。”
说完她就赶紧溜了。
见她急急脚地从外面进来,汪清秋还觉得奇怪:“怎么了,这么着急?”
“别提了,还不是护长。”徐相悦一边吐槽一边拿餐盘去餐车那儿打饭,“追着要给我介绍对象,吓死我了。”
大家听了不禁失笑,汪清秋看她一眼,笑着意有所指地道:“她也真是瞎操心,你哪里需要。”
科里还有谁不知道她的老同学在追她吗?
徐相悦意会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什么也没说,赶紧坐下吃饭。
吃完饭没过多久,下午的手术就开始了,徐相悦逐渐就把这件事淡忘了。
直到一台手术结束,她一边看手机一边往洗手的地方走,半道儿就被拉住,抬头一看,好家伙,又是护士长!
徐相悦当即就反应过来,不由得哀嚎:“护长!你不会又要说中午那件事吧?!”
“你看看嘛!”护长一手拉着她,一手把自己的手机举到她面前,“看看照片,说不定看了照片就可以了呢?”
徐相悦:“……”我倒也没这么颜狗哈!
她现在后悔中午的时候含糊其辞了,早知道就直接说有男朋友,那不就一了百了了?
现在说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她立刻改口:“护长,护长我错了,我中午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有男朋友了,真的。”
护士长一愣,惊讶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怀疑:“真的假的?中午还说没有,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冒出来一个男朋友了?”
“当然是真的!”徐相悦加重语气回答道,接着解释,“我就是不想说,不想让大家都传我八卦,所以……反正你饶了我吧,真不用给我介绍对象,还是留给其他需要的姐妹吧!”
说完就要开溜,却被护士长再次用力抓住。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都要信了的护士长突然又不信了:“我不信,一点风声都没有……”
“怎么没有了,我们科的人都知道!”徐相悦急眼了,急急忙忙打断她道,话说了一半,看见不远处赵清岩从手术间出来,立刻就指着他道,“不信你问赵医生,他就见过!”
赵清岩站在手术间门口一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跟自己有关系?
遂踱步过来打听一番,等听完原委,刚要说话,就听徐相悦道:“就是前些天,你和严星河他们去急诊会诊那个病人的时候,和你妹妹他们一起来的那个,记得吧?”
赵清岩一顿,点点头,嗯了声。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男的跟徐相悦到底什么关系,但他们很明显关系很好,不管了,先搭救师妹要紧。
结果护士长还是不信,说:“你们关系好,一看就是互相打掩护的,除非你让我亲自见见你男朋友。”
徐相悦:“……”
赵清岩抿了抿嘴唇,有些忍俊不禁,怎么感觉这才是护长的重点?
“怎么互相打掩护,我们科室的人都知道他,赵师兄也知道,心内的陈渐微骨二的严星河,他们都见过的啊!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全都收买!”徐相悦试图挣扎,有些欲哭无泪。
护长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反正就是:“那你男朋友肯定会来接你下班的吧?让我看看,我就信了。”
徐相悦:“……”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赵清岩都快笑出声了,咬着嘴唇,拍拍她肩膀,走了。
师妹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实话,换一个地方,甚至是换一个人,徐相悦就要翻脸了,可是手术室的护士长不一样。
一来同单位的同事,和她主任冯敏是同年,和她爸徐彬也很熟,即便不是同事也是长辈,总要留几分面子。
二来她几乎每天都要来手术室上工,这儿可是人家的地盘,要是得罪了,虽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要是护长小心眼,想在职权范围内给她一点为难还是很容易的,不会伤筋动骨,但却令人厌烦。
这么一想,徐相悦就觉得,让闻度来一趟确实更容易解决问题。
于是她塌下肩膀作无奈状,“……行吧行吧,就这一次啊,护长,我是看在你和我爸认识,又照顾我这么多的份上,要不然我真的……可不许有下次了!”
“行行行,你放心,我就是好奇嘛,我远远看一眼就走。”护长笑嘻嘻地道,“别生气,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说完却不走,徐相悦知道她是为什么,索性直接给闻度打了个电话。
开口就是:“你今晚来接我吧,站在单位门口那儿等我。”
闻度:“……嘎?”
—————
徐相悦的电话来得突然,要求也……反正闻度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半晌才有些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今天还特地提醒啊,我不是天天都去么?”
说完顿了顿,突然心里一凛,想到一些社会新闻,冷汗瞬间就从后背上冒了出来。
“阿悦!”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但又似乎很犹豫,停顿了片刻才问,“你现在……在哪里?”
徐相悦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还觉得他有些奇怪,“在单位啊,手术室啊,今天是手术日,你怎么……”
话说到这里她终于也反应了过来,语气一顿,忙改口解释道:“我没事,很安全啦,就是在上班。”
闻度听了这话先是松了口气,又还是担心,追问道:“真的吗?你可不可以自拍一个给我看看?”
“……想骗照片是吧?”徐相悦翻了个白眼,顺便挣脱了护长的手,一溜烟往前跑。
听到她跑动时拖鞋的声音,闻度终于放下心来,笑着辩解道:“我可没有,真的是担心,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很……奇怪吗?”
他每天都去,可没有哪一次她特地打电话来说,你晚上来接我吧,而且还点明要他就在单位门口等。
任何事只要一反常态,就肯定有原因。
徐相悦嘴角一抽,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含糊道:“
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晚上再跟你说。”
感觉到她的遮掩和逃避似的态度,闻度顿时很好奇,问道:“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啊这……这让她怎么说呢,徐相悦瞬间沉默,更加觉得没法开口了。
这事重不重要,肯定重要啊,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嗯了声,就赶紧道:“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手术,快开台了,挂了。”
晚上的事,就让晚上的自己去解决吧。
闻度有些一头雾水,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跟他去接她挂钩的,难道……
他突然想起祝余碰到的事,那个叼毛就是跑去咖啡店找的祝余,那天要不是池鹤刚好也在,还真就让他成功骚扰到了。
难道徐相悦也碰到了这种事?或者是,病人或者家属对她有意见,扬言要找她麻烦,所以她怕路上出事,才特地让他去接?
这种事并不稀奇,闻度拿着手机随手一查,就能查到好几起医生下班途中被患者或者患者家属袭击,最后遇害的医闹案件。
看得他一阵冷汗涔涔,同时坐立不安,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停地看时间,琢磨着是不是早点出发。
在接触徐相悦之前,他就没想过她这一行还会有这种危险,往日里看新闻看到医闹的,只觉得做这种事的人可恨,觉得太惨太可惜了,但因为这种事离自己确实比较远,所以也只是唏嘘几句就过了。
他总是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因为曾经得到过许多善意,那些社会新闻里的坏人只是少数。
可是现在他的心态有些变化了,大概是因为看到过徐相悦付出的汗水,还有她被病人家属刁难的无奈,会觉得不公平,觉得付出和回报差距太大,而医闹并不是那么远。
他想起来当时在容南,徐彬跟他说起自己年轻时遇到医闹受伤的事,虽然当时那番话的重点其实是徐相悦小时候的反应有多可爱,但每次想起,闻度都觉得有些难受。
就像一瓢冷水浇在烧得通红的火炭上,白烟滋啦一下冒出来,在半空中凝结成徐彬和蔼的笑脸。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难凉的热血。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心疼徐相悦,也越觉得危险并非远在天边。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他就想,干脆早点过去等着好了。
下午这会儿他正好在书店,出门时看见那只大橘猫趴在门口的花盆旁边,后面就是那个给它当窝的纸箱,看着有点寒碜。
便扭头问小李:“它这几天都在这儿睡的?”
小李点点头应是,闻度便说:“那还是给他换个猫窝吧,老睡纸箱也不是个事儿,你买,买了发我报销。”
橘猫听到说话声,还睁眼抬头朝他看过来,闻度就冲它发出了几声嘬嘬嘬的逗猫声,大橘默默地别开了眼。
闻度和每次去接徐相悦下班时一样,选择了公共交通出行,搭地铁到离一附院最近的一个站,然后骑共享单车过去。
在医院对面的便利店门口停好车,进去转悠了一圈,拿了个冰杯,再拿了瓶葡萄汁和乌龙茶,兑到一起做了杯葡萄乌龙,觉得味道不错,决定一会儿给徐相悦也带一杯。
傍晚六点,他给徐相悦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他们单位对面的便利店,让她下班的时候给他发条信息,他立刻过马路。
闻度:【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友军都可以在五秒钟之内抵达战场[给力]】
徐相悦刚从手术室出来,看到这条信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真的是便宜你小子了。
要不是知道他和护士长绝无关系,而且也根本不认识,她都可以合理怀疑是他收买护长来的这一出了。
回到病区,徐相悦还得去晚查房,看完一圈病人回来,就见护长正在护士站那儿跟他们科的护士聊天,不由得嘴角一抽。
啊啊啊啊!你们这些大人!是不是有点太烦了!!!
她心里骂骂咧咧,脸上神情却依旧温和,笑眯眯地让护长再等一会儿,她去放个白大褂就来。
“护长你和徐医生要干嘛去啊?”值班护士有些好奇地问。
“有这事嘛。”护长笑眯眯道,找了个护理学有关的话题就岔开了这事。
徐相悦没听见动静,忍不住松了口气,说真的,她都不敢想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知道这事以后会怎么起哄。
这时候就很羡慕一些人际关系比较淡,同事之间边界感很强的单位了。
说好的现代社会人际关系淡漠呢:)
徐相悦心里的吐槽根本就没停下来过,直到她换了衣服,洗完手,重重吁出口气,这才觉得好了点。
她背着包出门,护长已经在电梯门口等她,看见她来了,就笑嘻嘻地夸她:“这个包好看,百搭,穿什么衣服都配得上,在哪儿买的啊?”
偏巧是闻度之前送的那个,于是徐相悦干脆说:“不知道,我男朋友送的。”
护长恍然大悟,哦了声:“小伙子这审美还不错哈。”
徐相悦一面点头应是是是,一面给闻度发信息,让他赶紧到门口来等她,她正在下楼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
等候许久的闻度收到信息,把自己杯子里最后一口饮料喝完了,再去拿了冰杯和葡萄汁、乌龙茶,依葫芦画瓢地做了一杯新的葡萄乌龙,端着饮料就出了便利店。
已经是傍晚六点四十分,路上的灯都已经打开,到处车来车往,行人行色匆匆。
他路过公交站时看到站满的人,几辆公交车先后停靠到路边,报站的广播和车门打开时咔哒的声音,像是一个打开的闸门,候车的人群如分流的河水,汇入不同的河道,奔向各自的港湾。
闻度跟着人流上了人行天桥,再下来就到了医院正门,他站在一个圆形的隔离墩旁边,正好看见徐相悦那辆白色的宝马车跟在一辆黑色的大众后面出来。
车开到他面前就停了下来,他笑着绕过车头,准备和平常那样,等徐相悦下车和他交换位置。
但他刚走到驾驶座车门边,车窗刚按下去,还没来得及同徐相悦打招呼,就听有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小徐,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闻度一愣,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见刚才在徐相悦前面那辆黑色大众正停靠在路边,从驾驶座的车窗里探出来一张神色和善的圆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男朋友……这个词像电击棒一样,电得他精神一振,扭头看向徐相悦的目光瞬间变得囧囧有神。
徐相悦被他两个灯泡似的双眼看得有些受不了,下意识就想缩回去,并且将车门关上。
但最后还是意志力战胜了本能,她抿着唇示意闻度让开,下车后先是冲护长点点头,然后对闻度道:“我们手术室的护士长。”
闻度这会儿已经被她点头的动作搞得有些发昏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觉得自己都快要飘起来了。
男朋友,嘿嘿……
听到她的介绍,想也没想,就跟着她叫人:“护长好。”
护长笑眯眯地点点头,还夸他说:“小伙子长得很周正精神呢。”
说完对徐相悦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明天请你吃饭哈。”
徐相悦连忙点点头,心说赶紧走吧,皇帝!
那辆黑色的大众缓缓汇入了向右行驶的车流,闻度扭头看向徐相悦,眼神变得更加热切:“阿悦……”
“上车,赶紧走,别在这儿堵路。”徐相悦打断他的话,将他推开,绕过车头进了副驾驶。
闻度扶着车门定了定神,但发现完全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
心里好像装了一个烧水壶,正在疯狂发出呜呜的蜂鸣,滚烫火热的开水浇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烫,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头顶都开始冒烟了,下一秒就可以像热气球一样向高空飘去。
飘飘欲仙是不是就现在这种感觉?
过路的车声喧嚣,甚至还
夹杂着一两声喇叭的“叭叭”声,往日里只觉得吵闹,这一刻却觉得这是为他鸣响的鞭炮。
让我们暂停三秒,祝贺这位先生终于脱单!
徐相悦系好安全带,见他还没进来,就探头叫人:“诶,你干嘛呢,在那儿发什么呆?这儿不让停太久,还看天,交警收你来了!”
回应她的是闻度弯腰低头往里看的笑脸,还有一声:“嘿嘿。”
徐相悦:“……”
而另一头已经离开的护长,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正给老伙计徐彬发语音:“老徐,我问了你女儿咯,她真的是有对象了诶,你输了,愿赌服输,赶紧红包拿来!”
这老徐,时不时就跟他们炫耀他家徐相悦多乖,还吐槽他们不了解年轻人,连孩子的想法都不知道,所以她就问,你说你了解你女儿,你知道你女儿跟谁玩吗,说不准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这个当爹的还一头雾水呢。
老徐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现在呢,结果出来咯,让我们恭喜这位女士,赢得了二百块红包!
她喜滋滋地收下了徐彬骂骂咧咧发来的红包,转手就发回了他们群里:【同喜同喜,大家都沾沾喜气。】
接着安慰徐彬:【你也别气,小徐大概率就是先谈谈,还没到能带回家那一步才不告诉你的,不过我看了,小伙子个子高高的,长得也很端正秀气,打扮也清爽,和你家小徐确实是很配。】
又说:【你家小徐说的,要找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得有钱的,你赶紧问问,要真是这样,你家就要发达咯[偷笑]】
徐彬:“……”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臭小子!!!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二合一)你的望远镜要出……
徐相悦和闻度要去吃饭,决定去吃石锅鱼,那家店离一附院有些远,赶上下班晚高峰,没一会儿就被堵住了。
车子一停,闻度立刻扭头看向徐相悦,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有些小心地叫她:“……阿悦。”
徐相悦看似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但实际上,她快被闻度的眼神看得头顶冒烟了。
还有那种骚动,蠢蠢欲动的,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本能地觉得危险在靠近。
他一出声,她就没法躲了,只好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抬头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一副疑惑又茫然的模样,却没能骗过闻度的眼睛,他看到她的耳朵变成粉色的了。
他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默默压了压,发现压不下来,干脆就不压了,笑眯眯地看着她,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他顿了顿,露出赧然的神色,“我能、能问问……为什么吗?”
徐相悦眨眨眼,装傻:“什么为什么?”
“就是……”闻度看着她的目光亮晶晶,一动不动,像一块橡皮糖一样黏在她脸上,“怎么突然……跟同事介绍说我、我是你……你男朋友?”
徐相悦被他这么看着,脸一下就热起来,车厢里空间狭小,空气也不流通,她觉得空调是不是坏了,怎么突然温度高这么多。
“……我没说,不是我说的。”她不自在地动了动,靠在车门边,眼睑微微垂着,手指甲不自觉地扣着手机壳。
闻度嗯了声,点点头,满脸认真:“可是是你承认的。”
徐相悦一噎,眨眨眼,想反驳,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再说了,本来就打算晚上跟他说这事的不是吗?
只是话到嘴边,又总是觉得词不达意,组织好的语言瞬间被打散,咽回肚子里去。
见她垂着眼一脸纠结,闻度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出面帮你挡一下?”
难道是拉他当挡箭牌,挡掉一些桃花?
想到这个可能,他眨眨眼,顿时紧张起来。
徐相悦察觉他好像又不对劲了,惊得眼帘一掀,看他一眼,发现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紧绷起来,不由得一愣。
这是又脑补什么了?不过还别说,他的下颌线还挺好看的……
不是,她在想什么呢!
徐相悦回过神来,点点头,声音有些虚软:“我今天……嗯,护长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说不用,我有呢,她非不信,说除非让她看一眼,不然她是不会信的。”
她把白天的事从头到尾说给闻度听,越说越觉得无语,甚至有些委屈:“我还让赵师兄给我作证呢,她也不信,哇,我真的是……”
闻度见她嘴唇又抿了起来,连忙伸手轻轻拍拍她胳膊,温声安抚道:“不气不气,没事,都过去了。”
难怪她会特地交代他在单位门口等,原来是为了这事。
但这个原因确实够让人哭笑不得的,他有些忍俊不禁:“你们护长是不是有点太闲了,不忙吗?”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徐相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听到闻度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立刻横眼看过去。
闻度忍住笑,沉吟片刻,小心问道:“那、那你这话说都说了……应该不会收回了吧?”
徐相悦扭头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光,低声说了句:“收回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说的,听着就一股不甘心的味道,闻度立刻就笑起来,刚想说什么,前面的车动了。
他连忙咽下没说出口的话,先点火启动车子,这个时候可不能耽误,不然会被后面的人骂的。
徐相悦见他转开了视线,不由得松一口气。
天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盯什么呢,盯得那么紧,空气都快被他盯出火花来了。
那种被他紧追不舍的目光无意中营造出来的压迫感,随着车子的启动一点点消失,徐相悦觉得自在了很多,甚至觉得好像这事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不用太正式的语言和态度,也无需太华丽的词藻,就这么简单确认一下就好了,就像他们那张在聚会上被池鹤拍下来的合照那样。
轻松一点,松弛一点,这本来就是一件寻常的、水到渠成的事。
闻度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种雀跃和激动被他死死摁在心里,不然他怕自己会把车开到绿化带上去。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路上时不时就扭脸看一下徐相悦,没几次就把她又看毛了。
“你能不能好好开车?”徐相悦有些受不了,忍不住转头瞪他,脸也板了起来。
闻度笑眯眯地应好,但却仍然时不时扭头看她一眼,徐相悦到最后都没脾气了,只好祈祷赶紧到地方。
就这么熬了快四十分钟,目的地总算是到了,徐相悦几乎是逃一样解开安全带从车里下去,迫不及待要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闻度见状失笑,“……你慢点,小心碰到头。”
徐相悦充耳不闻,下了车立刻反手用力将门关上,那一声“嘭”刚响起,她的手机也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她爸的,立刻就接起来。
闻度锁好车,把钥匙往自己口袋一揣,跟上她,看见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屈着,食指和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捏在一起,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头看上去漂亮极了,还泛着健康的粉色。
他想摸摸,但有些犹豫,下意识
看她一眼。
但随即又想,我都男朋友了,摸摸我女朋友的手手怎么啦!合情合理!
于是他壮着胆,先用一根手指搭上去,碰了一下她大拇指的指甲盖。
徐相悦刚接通徐彬的电话,听到他第一句就是问她:“阿悦,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什么?你听谁说的?”她不由得一愣,一面反问,一面下意识扭头看一眼身旁。
结果就见闻度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手,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这人一本正经的伸手摸了摸她的指甲。
徐相悦:“???”
徐相悦:“……”
她面无表情地转开眼,一面听徐彬讲话,一面状似不经意地动一下另一边手,刚好避开闻度的小动作。
“手术室的老刘他们说,你说不定有男朋友也不告诉我,我说不可能,他们就说打赌,找机会问问你,然后刚才我听你们手术室的护长说,见到你男朋友了?”
徐相悦听得满头黑线,不用问,这肯定是他在本单位的老伙计,有的可能还没退休,所以,“他们都不上班吗?怎么有空跟你打这种赌?意义在哪里?”
这些中老年人这么闲,是不是因为把活都推给底下的年轻人干了:)
徐彬解释说:“就是瞎聊嘛,他们说都不知道现在小孩在做什么,我说我就知道,我对我们家阿悦了解得很,她做什么我都知道,他们说不可能,所以就……”
所以就有了后面的打赌呗,徐相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怼他:“你确定知道我每天都在做什么?”
闻度一边听她讲电话,一边继续伸手勾搭她的手指。
这回他将食指塞进了她虚拢的另外三根手指之间,触碰到她干燥温暖的手心,软软的,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
下一秒徐相悦就把他手给甩开了。
也没看他,自顾自和徐彬讲着话,听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每天不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看文献写论文做课件,要是犯懒就看电视,有空还回奶奶家蹭饭,有时候还问我要钱,是不是?”
徐相悦啧了声,问他:“你们赌了多少?”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徐彬反应过来,拒绝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还不都怪你……”徐相悦说着,感觉到闻度又在勾搭她手指,这次简直过分,竟然是直接掰她的食指,然后一把抓住。
动作很像小小朋友,想要牵大人的手,自己手又太小牵不过来,于是只好抓住大人一根手指。
可是你已经是三百多个月的宝宝了!能不能独立点?!
她啧了声,嫌弃地甩开手,闻度见状立刻要再抓上去,立刻就被她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即便是在人来人往吵闹喧嚣的商场里,闻度也能清楚地听见清脆的响声,但不怎么疼,他忍不住笑起来。
下一秒干脆直接张开手掌,直接将她整个手都包住,灼热的掌心紧紧贴在她手背上。
贴上去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徐相悦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以为接下来她会像刚才那样,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顺便再给他一下。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徐相悦并没有那么做,她好像是讲电话讲得有些入神了一时没空理会,又像是刚才在车上被他盯着看那样,终于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
反正她没有再挣开他的手,闻度松了口气,抿着嘴角笑起来,歪头看着她的脸,意外发现她的颧骨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褐色的小痣,是以前从来发现的。
——只有像现在这样,转换了身份,他才好意思、也才有资格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她。
徐相悦把下午的事给徐彬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就是:“我本来想多等一段时间的,但今天为了避开相亲的事,只好紧急给他转正了,他还得多谢各位叔叔阿姨呢。”
说完嗤了声,用眼尾的余光扫一眼旁边紧跟着的人。
看见闻度朝着自己眼睛一弯,好像有点得意的模样,又忍不住一噎。
徐彬也被噎得不轻,合着还是他的锅,是他跟人瞎打赌,才让外来猪成功拱到了家生白菜?
“……所以是谁?做什么工作的?你怎么认识的?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连连追问,徐相悦听了哭笑不得。
她看着去拿号的闻度的背影,回答道:“同学,你前段时间见过的。”
徐彬一愣,他前段时间见过的,她的同学,那就只有一个了哇!
“……小闻啊?”他问道。
徐相悦嗯了声,他立刻忍不住拍大腿:“我就知道!那会儿我就看他有点不对劲,我的感觉果然不会错的!”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你真离谱,我们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你就会马后炮,赶紧说,你们赌了多少?”
徐彬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沮丧:“……二百。”
“才二百。”徐相悦冷哼一声,“我也要!”
徐彬:“……”看吧,我就说,她会问我要钱:)
等徐相悦收了她爸发来的红包,闻度也拿着号回来了,说:“还要等一会儿,排小桌的人多。”
他转头找了个位置,“去那边坐坐?”
坐坐也不老实,他刚坐下就要拉徐相悦的手,还没碰到被徐相悦躲开了。
他抿住嘴唇,扭头眼巴巴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到改主意。
徐相悦嘴角一抽,有些心虚地解释:“……我要回复工作信息,你别打扰我。”
闻度抿着唇点点头,还是那样看着她。
徐相悦没办法,只好努力屏蔽他的视线,但后来发现,这根本没什么用。
那种“I‘mwatchingyou”式的目光穿透性太强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衣服都被他用眼神扒光了似的,浑身没有一处是觉得自在的。
最后她忍不住抬手推了一把闻度的脸,有些恼怒地道:“别再看了!再看你就看饱了!”
闻度失笑,听话的转开了视线,但没过一会儿,又把头转回来了。
徐相悦:“……”你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太阳:)
这种情况一直到吃完饭回去,也没有任何改变,以至于今晚这顿饭到底吃了什么是什么味道,徐相悦都记不住一点,光记得这人一直跟傻子似的看着自己了。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后闻度送徐相悦回去,将车在车位上停好,然后送他到楼下。
他当然也想和她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甚至还想跟着她回去,可是……
下次吧,明天,明天一定和她在外面多散散步。
看着眼前的单元楼门,徐相悦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归心似箭,真的。
“拜拜。”她说了声,立刻就要转身走人。
可还没抬腿,胳膊就被闻度抓住,扭头一看,这人正看着她,问道:“阿悦,为了庆祝我今天转正,可以抱一下吗?”
—————
今夜的夜色很晴朗,徐相悦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晴朗的夜晚了,夜空高远,像一匹柔软的掺杂着银丝的墨色绸缎。
银钩般的月亮清辉柔和,远处似乎还有零星的星星,这在都市里简直罕见。
于是衬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加可爱起来,树木,路灯,甚至在光影里浮动的飞蛾,都像是多了一层滤镜,更别提人。
徐相悦抬眼看着面前的青年,和他轻松中还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不同,他眼神里的紧张显而易见。
但同时也饱含期待,让她忽然间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很想要某一样东西,跟父母提要求,就会这样看着他们,要是他们答应了,她就会快乐到蹦起来。
他也会吗?她突然有些好奇。
于是她点点头,应了声:“好呀。”
下一秒,她就看见闻度的眼睛里倏地迸出一阵光亮来,那些紧张忐忑和期待的情绪,在这一刻迅速整合成名为雀跃的光芒。
他拉着她的手,双手紧紧
握住她的手心,嘴角翘得高高的,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又紧紧抿住。
但是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眼尾皱出了特别明显的纹路,徐相悦在这一刻读懂了什么叫“从嘴巴咧到耳朵”。
可惜没有跳起来呢,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在控制了,深呼吸都做了好几个了。
诶,人长大了就是有这点不好,要注意形象,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起来,很难说得清她是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的,还是受到闻度的喜悦感染。
闻度看她笑了,心下大定,嗯,看来是不拒绝的,那就……
他突然低头,将额头贴在徐相悦的额头上,还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翼。
徐相悦吓了一跳,下意识紧闭双眼,心里发出一阵啊啊的尖叫,不是吧不是吧,这么快吗?!
你们谈恋爱的都这么快亲亲的吗?才第一天!
她想躲开的,可偏偏一动不能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只能被动等待接下来可能降临的一切。
但最后她以为的事并没有发生,闻度抬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拥进了怀里,她的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松了口气,按捺下心里那股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听到他问:“这样会觉得讨厌吗?”
徐相悦愣了一下,半晌才摇摇头,当然不讨厌,讨厌他的话,她都不会让他们走到几乎天天一起吃饭这一步。
“那会想推开我吗?”闻度接着问,多少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
徐相悦这次没动静了,既不点头,也没像刚才那样摇头,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可是这个样子的她真的太乖了,闻度忍不住低头,用脸贴了贴她的侧脸,发现她脸上很烫,在他靠近时还能看到她不停颤动的睫毛。
像是容易受惊的蝴蝶震动着羽翼,随时准备逃离。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下巴轻轻贴在她头顶,感受到怀里浑身僵硬的人慢慢变得柔软和平静,这才松了口气。
今夜的月亮不圆满,可他的世界,好像又久违地圆满起来。
自父母去后,这种踏实到让他觉得这世上再没什么不好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只可惜,“我明天就要去京市了。”
原定的冷湖镇观星之旅因为祝余被逼婚的事而暂停,推迟到明天出发,这回可不能再推迟了,不然很有放朋友鸽子的嫌疑。
徐相悦眨眨眼,回过神来,推他一把,等离开他怀里了,才清清嗓子说了句:“一路顺风。”
边说边往旁边挪了挪,挪到离他一臂远了,才停下来。
紧紧抓着包带的手,还有四处飘移就是不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在告诉闻度,她的情绪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
在她看似平静的脸孔之下,应该还有着更加丰富而生动的心理活动。
闻度看着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贪念顿生,才刚刚过去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开始感到不满足。
他想扒开徐相悦的心看看她在想什么,想贴贴她的心。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他说着话,向她那边靠近,俩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
徐相悦看见地上刚刚已经分开的影子这时又重新贴在了一起,黏黏糊糊,纠纠缠缠的,好像怎么都分不开似的,不由得眼皮一跳。
她怎么觉得这一幕一点都不陌生呢?
“……好。”她胡乱点头,然后问,“什么时候回来呢?”
问完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我不是故意要管你,就是……”
“我知道。”闻度失笑,上身一歪,就靠在了她的身上,一把将她抱住,“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会问的,再说……”
“我想让你管。”他低声说了句。
那声音柔和又含糊,徐相悦听了耳朵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嘟囔着应道:“我不管……你自己的事自己管,我又不是你妈。”
话音刚落,头顶就被人用下巴撞了一下。
她一愣,有些赧然,但也有些恼了,伸手用力把他一推,抿着嘴唇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刚要走,包带就被人伸手勾住,她扭头,听到闻度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跟她说:“靓女,我们再聊一下嘛。”
徐相悦:“……”
她嫌弃地撇撇嘴,抬手拍开他的爪子,但下一秒闻度又抓上来,继续逗她:“再聊五毛的,好不好?”
可是聊什么呢?徐相悦回过头,和他四目相对,在他的眼里看见两个小小的自己,好像有些局促,还有些羞涩。
怎么她现在的样子是这样的?她有些惊讶,一时赧然,就更加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
人对于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毫无经验的事,总是难免表现得束手无策。
闻度看着她,单元楼里面照出来的是白光,门口路灯的光线却是昏黄,两相映衬着落在她的脸上,却变成了暖色调的淡粉。
当然,他不确定这是灯光的渲染,还是别的原因。
一种既暧昧黏糊,又有一点点尴尬拘束的气氛,在这时悄悄地弥漫开来,让人无奈,又拿它没办法。
但幸好,他们都很不熟练,有人陪着一起的话,就不会显得自己那么尴尬了。
“我们预计是在那边待十天,但你也知道,我们都是自由职业的,所以比较无组织无纪律……”闻度呃了一下,挠挠头,“可能会多待几天,还有可能回来以后又跑去别的地方玩几天,所以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保证,我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他面露纠结和可惜:“早知道你会……早知道今天会这样,我就说我不去了。”
谁家好人谈恋爱第二天就异地啊!!!
而且他还不是因为工作出差这种不可抗因素,是为了出去玩,换一个人,说不定就会觉得,哦,你不重视我,那我们还是算了吧。
但徐相悦不会,毕竟他要出去旅行是早就定好的行程,反而是今天确定关系这件事才是突如其来的,谁也没有想到。
而且她想到了另一件事,很重要的,“你、那个……等你回来,去做个体检吧?把胃镜也做了。”
闻度一愣:“怎么好好的……我一般是十一月份才体检。”
怎么会突然让他去体检?她是有什么销售任务吗,不应该啊?
“虽然这么说有点煞风景,也有点冒犯,但是……”徐相悦抿抿唇,似乎有些不自在,顿了顿,继续道,“我似乎记得……你妈妈是因为胃癌走的?那你是有家族史的哦。”
说完眨眨眼,认真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是要看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句话而被激怒。
像是一种考察,仿佛只要他的表现没能另她满意,她就会随时撤回之前刚刚发出的offer。
闻度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答应:“好,等我回来就安排。”
说完他又有些期期艾艾:“可是、可是……要是查出来什么问题、你别……”
他想说别不要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那样很像道德绑架,于是改口:“查出问题了怎么办?”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徐相悦反问。
闻度摇摇头,徐相悦就说:“那应该没什么事,年轻人,一般都身体很好的,就算有些小毛病也不影响。”
至于他担心的问题,徐相悦也回答得有些轻描淡写:“查出问题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闻度点点头,忽然说了句:“我应该在之前就先体检的,那样的话……如果真的有问题,我就不跟你说了。”
徐相悦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在这之前,甚至再早一点,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他一定不会向徐相悦表白。
可是,“世事没有如果,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徐相悦语气平静缓和:“而且这只是一次常规体检,你不要太担心,年轻人能有什么呢,无非是颈椎病腰椎病还
有近视眼。”
说得可真轻松,闻度被她这样的淡定感染,跟着笑起来。
然后张手理直气壮地提要求:“我有些被吓到了,要你抱一下才能好。”
瞧,他就是这么直接的一个人,直接到徐相悦完全无法招架。
她点点头:“好吧。”
往前走了一步,刚要伸手,就被闻度一把拉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你的望远镜要出门啦,你在家要好好的。”
徐相悦心说我什么时候都好好的,而且……谈恋爱都要这么腻歪的吗?
啊,才第一天,她就已经觉得有点腻住了,怎么这人适应得这么好?
但她嘀咕归嘀咕,这种话还是知道不能说的,她只应好,顺着他的话说:“望远镜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记得充电,注意安全。”
说完也抬手抱住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到这时,闻度才终于肯放她回去,看着她进了单元楼门,看不见人了,就往后退了几步,仰头往十楼的方向看。
其实也不太确定哪个窗户是她家的,只是想看看会不会突然多一个窗户亮灯。
没看到,倒是在两三分钟后收到了徐相悦的信息,说已经回到家了,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时间都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回程的地铁上人很少,闻度坐在稍显空荡的车厢里,看着头顶轻轻晃动两下的拉环,退出了朋友圈。
脱单的喜悦确实很好,但还是等回来做完体检,确定没事以后再说吧。
先自己消化消化,偷着乐一会儿……
不行!自己消化不完,偷着乐算怎么回事,脱单了不炫耀,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没有把事情说得太清楚,只在朋友圈发了一句:【嘿嘿[撒花][撒花][转圈][转圈][礼物][玫瑰]】
而在微博,则是分享了一首歌:【《我们万岁》[音乐链接]】
微博发出,很快就有很多点赞,有人在评论区说自己也喜欢这首歌,也有人分享其他的歌曲,说更喜欢哪一首哪一首。
闻度笑眯眯地看着,盯着点赞数笑而不语,将这些点赞当作祝贺。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二合一)所以要阿悦亲亲……
第二天一早,徐相悦刚到住院部楼下,就收到闻度的信息,说他已经出发去机场了,另外,给她点了早餐。
闻度:【等我落地了再给你信息[爱心]】
徐相悦一面回复他信息,祝他一路顺风,一面挤进了电梯,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最后进来的是范思道。
她伸长胳膊,从后面拍了拍范思道的肩膀,范思道回头一看,“相悦啊……”
他眨眨眼,有些欲言又止地停下来,最后只给她一个眼神。
徐相悦有些惊讶和疑惑,不知道他这是有什么事,所以又不免有些好奇。
这份好奇等到出了电梯,听到范思道问她的问题,瞬间就变成了无语。
因为范思道问她:“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手术室的护士长还见过了?”
徐相悦:“……”
她无语了好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护长说的?”
范思道摇摇头,解释说:“是普外的老曾说的,说昨天听到你跟护长说的,说护长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说你有了,护长说要看看,所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徐相悦,这才问道:“所以看到了吗?”
徐相悦:“……”
就说这个破单位什么秘密都没有!
范思道见她面皮抽抽,忍不住问道:“所以看到了吗?”
“……你也看到了啊,有什么可好奇的,你还给他检查过屁股呢!”徐相悦没好气地回答道,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她想起来当初闻度死活不让她检查,她只好把范思道摇过来的事,顿时觉得……
风水轮流转,姓闻的,以后有你好看!
范思道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哈哈笑出声来。
连连点头说:“不错,你这家属,我们都很了解了。”
又摇摇头,啧了两声:“真没想到,昔日患者,今日竟成家属,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哇!”
徐相悦嘴角一抽:“都是掏大粪的,你能不能不拽文,拽了有用吗?”
这话成功把范思道恶心到了,被他挥挥手赶走。
但等她换了白大褂进办公室,同样迎来其他同事的询问和好奇,但她表示:“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夏知年立刻哦了声:“懂了,闻老师转正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我没钱。”徐相悦立刻摇头,“我病历扣钱了,你不知道吗?”
她上个月有一个病人收得匆忙,收完之后只来得及写完首程就去参加大抢救,接着又去了手术,忙得晕头转向,第二天被护士提醒才发现,学生也忙瞎了,忘了写入院记录,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以前还是老系统的时候,入院记录那里时间是可以自己改的,哪怕过了时间也不怕,写的时候把时间改过去就行。
但后来换了新系统,这个时间就不能自己改了,写的时候是几点,那就是几点,所以徐相悦这本病历,就因为没有按规定在病人入院后二十四小时之内完成入院记录,被判为乙等病历,扣了一百块。
同时被扣的,还有冯敏的一百块,这种连坐也算是他们同甘共苦了。
但中午还是请大家喝奶茶了,奶茶到的时候,她还收到了闻度在遥远的京市给她点的中午的加菜,半只烧鹅。
被夏知年调侃说:“以后你就是我们这儿的大户人家了,记得经常搞一下慈善活动,接济接济弟兄们哈。”
徐相悦:“……”
她觉得自己今天无语的次数特别多。
吃午饭的时候想起来闻度早上给她点的早饭里有个牛肉饼没来得及吃,这会儿早就凉透了,她放进微波炉加热的时候还在想,下次要拒绝他给她点早饭,因为时间关系,到了根本来不及吃。
这么想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手机一看,是闻度发过来的几张照片,照片里一辆黑色的C型房车,车门敞开着,有一个人正提着行李箱往行李仓里放。
徐相悦有些惊讶:【你们开车去么,原来是自驾游?】
闻度说是,本来是打算坐飞机过去的,但想到去了西宁也得自己租车,索性从京市一路开过去了,反正也不着急。
徐相悦问:【开车得多久才能到?】
闻度:【如果直接去冷湖,是一天多一点,但我们还得去趟西宁,接我们的向导,他是住在西宁的,所以时间上还要再多花一点。】
徐相悦又好奇:【你们几个人去?晚上房车里能睡得下么?】
闻度看到这个问题,就跟朋友说:“我上车拍个视频,有什么不方便露出的吗?”
刚把他行李箱塞进行李仓的朋友嘭一下把仓门关上,拍拍手道:“没有,随便拍,干嘛,你要发微博啊?”
“不是。”闻度摇摇头,嘴角一抿就笑起来,“给我女朋友看,她很好奇我们晚上在车里有没有地方睡。”
他们此行前往冷湖观星总共是三个人,闻度话音刚落,就听到两道不约而同的:“哟~女朋友啊~”
那声音整齐得就像提前排练过似的,尾音婉转上扬,充满了揶揄。
紧接着就有人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问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脱单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闻度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骄傲得意,嘿嘿笑着说:“昨天,昨天……要不是跟你们约了两次了,我今天都想不来。”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锤了一下,“你小子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是吧?”
“女朋友是比兄弟重要的啊,别说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种鬼话,你
见过哪个好人裸奔的?“闻度信誓旦旦,非常理直气壮。
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拱了一下,一把给他推上车了。
C型房车的车内空间很大,徐相悦透过闻度的视频,看到车内电磁炉冰箱彩电一应俱全,也有地方洗澡,睡觉更不成问题,除了上下铺还有额头床,可以同时住好几个人呢,他们三个人更是绰绰有余。
闻度:【我们晚上得轮流开车,所以上下铺就已经够了[憨笑]】
徐相悦看了失笑,说:【这款房车很适合一家人自驾,能坐多少个人啊?】
闻度:【核载6人哦,下次我去租一辆,咱们一起去玩啊,就在容城附近好了,去露营。】
这个好像可以实现,挑一个黄金班的周末就可以了。
闻度给她介绍完房车,也到了要出发的时候,他上了车,朋友已经在卡座的桌上摆了一桌小吃,招呼他过去:“来来来,一起啃鸭脖,跟我们讲讲你跟你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闻度瞬间卡壳,这怎么说,说他去割痔疮认识的?那多有损形象!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哦,日久生情啊?”朋友问道,还拿了根鸭翅啃了一口。
久吗?闻度想了想时间,摇摇头:“不是,我们都十年没见了。”
“那这次是怎么联系上的?”朋友问道,话音刚落,开车的那位就问,“诶,你女朋友干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好回答,闻度不假思索,张口就答:“医生啊。”
“医生啊……”大家都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平时在网络上互动也很频繁,所以很快就想到他之前更新过的一篇短篇漫画连载,“你去看痔疮的时候碰上的吧?”
“呃……”闻度没想到真相这么快就被猜出来了,顿时一噎,忍不住疯狂眨眼,半晌才心一横,大声道,“那咋了,我手术还是她和她老板给我做的呢!”
两位朋友一愣,远离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说:“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种内幕,你漫画里可没写。”
那篇《有痔青年》里可没这茬,只说了主角去医院看痔疮,结果主管医生是女医生,他因为尴尬不愿意让对方检查和换药,闹出了一系列乌龙,为了顺利进行治疗,最后只能让男医生来。
这事只要想想是他的亲身经历,就够让人觉得尴尬又好笑的了,结果现在竟然还发现漫画里出现的女医生竟然是他的同学,现在还是他的女朋友,那就……
“哈哈哈哈——”
车厢里瞬间响起一阵爆笑,充满了幸灾乐祸,伤害力简直拉满。
闻度:“……”
徐相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忙得一下午都没怎么有时间看手机,手术间隙有点时间,也都用来回复工作信息了。
直到下午手术结束,她回科室换衣服,才看到闻度给她说这件事,并且控诉:【他们笑话我!他们笑话我啊!】
闻度:【要阿悦亲亲才能好[亲亲]】
徐相悦看了哭笑不得,但还是按他的要求回了个亲亲的表情包,然后安慰他:【没关系,这年头十男九痔,你介绍他们以后有需要的话就来我们科做手术好了,那样你也可以笑话他们了[猫猫头认真脸.jpg]】
发完信息听到外面夏知年不知道在问谁:“相悦回来了吗?”
她立刻探头出去,应道:“相悦回来啦。”
夏知年和同事都被她逗笑,让她赶快:“一会儿要排队了。”
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带学生去吃自助,离医院附近有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晚市是89一位,有烤肉有火锅,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
去的时候还有同事问她:“要不要把你男朋友叫过来一起,也介绍大家正式认识认识啊?”
总不能每次一提她男朋友,就是那个曾经因为不愿意让女医生检查和害怕手术就想偷偷跑路的35床吧?虽然这件事真的很有记忆点。
徐相悦摇摇头:“来不了,人家今天出去旅游……啊不对,是去采风去了,嗯,采风听起来正经一点。”
同事表示惊讶:“嘎?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他就去旅游了啊,不是,他是怎么舍得的?”
“为什么舍不得?”徐相悦有些疑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是跟朋友早就约好的,要不是最近出了点意外情况,这会儿都已经回来了。”
反正她自己是一点舍不得也没有的,去就去呗,过几天就回来了的。
同事却说:“这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不都黏糊得很,舍不得分开一分一秒的吗,你们怎么不一样?”
旅游什么时候不能去,不趁这会儿好好表现,争取在女朋友心里大大加分,万一等他回来发现被别人趁虚而入了,他就得傻眼了。
还有就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最上头的时候,他这个时候都不殷勤,那以后……”
同事话说一半藏一半的,说得有些含糊,但意思徐相悦是听明白的了。
徐相悦眨眨眼,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其实要不是被人提前说穿,我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你们的,因为……到现在我们都还不是十分确定我们的关系能不能坐实。”
夏知年他们一愣,连忙问为什么,徐相悦就说:“他妈妈是胃癌去世的,而且是很年轻就发病了,说明他可能有家族史,这方面要尤其注意,所以我们说好,等他回来先做个体检,万一要是查出什么问题……”
她面露纠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再说吧,看毛病大小。”
同事们听了顿时集体哑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说呢,徐相悦这种做法当然没错,甚至很值得肯定,谈恋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谁都有权利挑选更适合自己的人,她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希望对方能是一个健康人而已。
但是,“你们这恋爱谈得也太理智了点吧?”
徐相悦一边用餐巾纸擦桌子,一边淡淡地道:“理智有什么不好,人在理智冷静的时候做出的选择,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失误,如果真的查出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商量以后怎么办,分开的话趁现在感情还不深,不会那么痛苦,继续在一起的话,就要做好一起面对困难谁也不准先撒手的准备,这不好吗?”
虽然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先谈着,以后有问题再说也行,但那沉没成本也太大了,徐相悦不喜欢那种不得不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感觉。
喜欢的人也一样。
同事们失笑,点点头说那也是,然后对几个学生说:“听到了吧,多向你们师姐学习,这才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自己以后的孩子负责,万一有个遗传病,那完了。”
说着话题一转,就说起某个同事家里的孩子是自闭症,这倒不是遗传,只是两口子为了这个孩子也真是累得够呛。
徐相悦听着同事们闲聊,低头看手机,看到刚被大家议论过的闻度发来了新信息。
闻度:【您的望远镜发来新信息,请及时查收[照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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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发过来的几张照片都是在室外拍的,照片里房车的遮阳棚已经支起来,棚下放着桌子,桌上有卡式炉和煮锅。
旁边放着几样食材,有还需要煮的肥牛、菌菇和响铃卷之类,也有可以立刻就吃的烧鸡、卤货和寿司,餐后水果也是有的,西瓜被切成块,用果叉扎着就能吃。
一旁的车门边还有蓝牙音箱,三人合照里闻度和两位小伙伴都呲着个大牙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徐相悦看了觉得大开眼界,这仨人看起来不像是正在赶路的,倒像是去高速公路上露营的,没见神采奕奕得不见丝毫疲惫么。
她很好奇:【你们这是到了哪儿啊?】
闻度很快就回复,说是在京藏高速上,他们刚到一个高速服务区,本来打算吃泡面的,但朋友说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妈妈往房车冰箱里塞了很多东西,所以决定晚上好好吃一顿。
闻度:【在外面我也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请组织放心[敬礼]】
接着问徐相悦下班没有,徐相悦拍了张自己面前的餐具给他看:【和同事带学生出来吃自助餐,他们明天就要去下一个科室了。】
九月份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了。
闻度和两位朋友交替开车,昼夜不停,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如期抵达冷湖镇。
这时节的冷湖镇天气应该不错,至少他们来的时候很晴朗,下车后一仰头,就可以看见漫天星斗,这是在都市里难得一见
的美景。
闻度站在车边就开始拍照,照片还不够,得拍视频才行,拍好了一股脑发给徐相悦,嗷嗷叫唤:【阿悦快看!无P直出的星空大片!】
徐相悦值着班,刚看到他的信息,都还没来得及细看到底是什么内容,就被急诊的电话中断了打算。
夏知年接的电话,听完之后对她道:“急诊有个**疼痛的老太太,让我们去个人给看看。”
徐相悦哦了声,拿了听诊器,对跟值的新实习生道:“小师妹,走啊,我们去楼下散散步。”
小师妹心说真是神他妈的散步,只有你们这些无良师兄师姐才会把去会诊去手术说成去散步去透口气,我早就看透你们了:)
但表面上还是很乖巧地应好,然后起身跟着她走了。
去的路上徐相悦还得跟小师妹聊聊天,熟悉熟悉,问问人家去过哪些科室了,跟的是哪个老师,一时也没时间去看手机。
等听小师妹说她上个月是在急诊,徐相悦立刻便笑了,调侃说:“那你现在也算是回去探亲了哈。”
说笑间便到了一楼,穿过连廊,她们很快就到了急诊大厅,徐相悦直奔外科诊室。
“来了?正好,病人在诊室里面,你给看看吧。”急诊外科今天的值班医生方医生是老熟人了,见到徐相悦便干脆的让出了诊室。
徐相悦进到诊室,先看到的是一位面沉似水的老先生,他坐在办公桌边,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撑在膝头,眉头紧蹙成川字,神色相当愠怒。
想到夏知年说的,病人是个老太太,徐相悦便问:“老先生,您是?”
她目的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病人的老伴,但自己和同事们经历过的教训告诉她,不要胡乱猜测病人和家属之间的关系。
老先生面对她的态度倒还不错,闻言温声解释道:“是我老伴不舒服,医生,麻烦您给看看。”
徐相悦笑着点头应了声好,继续往前走,进了帘子后面。
一位穿着浅蓝色印竹子花纹短袖,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躺在检查床上,侧着身子默默流泪,徐相悦被唬了一跳,这是疼狠了吧?
赶紧问道:“阿姨,咱们哪儿不舒服啊?”
见到医生来了,老太太就哽咽着回答说:“我、我屁股疼……”
徐相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递过去,让她先别哭了,“咱们好好看看,您先擦擦眼泪。”
问说怎么疼,是胀痛还是刺痛,疼的范围有多大,有没有像虫子在爬的感觉,老太太磕磕绊绊的还没来得及回答完,就听帘子外面传来一声冷哼。
接着是带着怒气的一句:“医生你别听她的,她编的,那都是假话,能看出什么来!”
徐相悦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病人。
只见她捏着纸巾,一时眼泪流得更凶了,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和愤怒。
连徐相悦都觉得尴尬不已,有种被吵架的长辈夹在中间,被迫当夹心饼干的无措感。
正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劝架,就听老太太愤怒地回怼了一句:“我看你说的才是假话!假话连篇的人分明是你!”
这下好了,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帘子外面的声音立刻就大起来:“我说错了吗?你去问问你儿子,问问街坊邻居,是不是只要一吵架,你就装病,头痛、头晕、胸闷、肚子痛……什么你没装过?”
老太太气得腾一下就从检查床上坐了起来,哭着喊:“吵架,你怎么不跟大家说我为什么跟你吵架?你说啊!为什么不说?!”
徐相悦听得头都大了,刚要劝,就发现帘子外面的老先生竟然偃旗息鼓了。
这战争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不傻的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
但徐相悦也不好问,只能让老太太先把眼泪擦了,然后给她做检查。
检查下来就是老太太的**和肛周部位没有任何异常,没有肛裂、肛瘘,甚至连痔疮都没有,比好多年轻人都健康多了,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说是觉得胀痛。
徐相悦刚要说这得让神经科来看看了,还没开口,就听外面传进来一句气呼呼的冷嘲热讽:“看吧,我就说,她就是在演戏!”
徐相悦:“……”
她真是服了,怎么会有人这样火上浇油的,好像自己老婆没真的生病他很失望似的。
“……叔叔,这个**疼痛,不是说没有伤口它就一定不会痛的,有可能是神经痛啊,神经在肌肉里面,肉眼怎么看得到呢?”
徐相悦忍不住叹口气,在排除了器质性病变之后,她觉得老太太是**性神经疼痛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是一种发生在**及周围的疾病,患者会觉得**区有疼痛,可能是刺痛胀痛,也可能是坠痛或者烧灼痛,有的病人还会感觉到**内有像虫子在爬的蠕动感,所以徐相悦一开始才会那么问。
这种症状的起因大部分是病人植物神经也就是交感和副交感神经的功能紊乱、**直肠神经失调,和病人的精神也有很大关系,比如焦虑的病人,发生这种问题的可能性就会比常人大一些。
联想到老两口刚才的吵架,想来家庭关系也不会特别和谐,老太太出现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进而全身出现或这或那的症状,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不是徐相悦能看的了,“还是让神经科过来会诊一下吧,现在考虑是肛周性神经疼痛,要看神经科了。”
安抚好老太太,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又听到争吵声从门缝里溜出来了。
徐相悦忍不住叹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走在身后的小师妹叹着气说了句:“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呀!”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徐相悦不禁被逗乐,嗯了声,应道:“我也有此疑问。”
找到方医生,跟他说了检查结果和自己的初步判断之后,徐相悦回科室的路上,才看到闻度发来的消息。
照片里高远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像一件绝美的星空裙,美得让人震撼。
那是她从前未曾见过的神秘壮美,幽深的云雾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吸引力,太美了,只是闻度在酒店门口的随手一拍就已经有这么好看的景色,徐相悦都不敢想等他真的到了黑独山,到了俄博梁,看到的景色又该如何震撼人心 。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不远千里万里前去追星,因为真的值得。
阿悦:【望远镜,你今天干得很棒,继续保持,期待你在前线的后续报道[猫猫头认真脸.jpg]】
闻度这会儿已经在酒店办好了入住,都不是缺钱的人,当然是自己一个房间,隐私性会更好,想说什么话都不用遮遮掩掩。
因此他一看到徐相悦发来的信息,就立刻问她:【方便接电话吗?我可以申请一下连线吗?】
徐相悦看一眼到了楼层的电梯,先对小师妹说:“我去楼梯间接个电话,有事麻烦你过来叫一下我。”
小师妹哦的应了声,自己先回科室去了。
徐相悦一面往楼梯间走,一面回复闻度:【可以,给你十分钟时间。】
消息刚发出去,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徐相悦一面在心里调侃,哇,看来他那边信号真好啊,一面接通了电话,刚喂了声,就不由得一怔。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笑意明显得有些过分,再一看窗户玻璃上倒影着的自己的脸,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如此清晰。
她还听到对面闻度发出的一声叹息,他说:“阿悦,我想你了。”
“……是么。”徐相悦顿了顿,心跳猛然加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应了这么一句。
闻度嗯了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但只有一个人了,我就想你了,想见见你。”
徐相悦听了这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又好像有点甜得她心发慌,总之就是觉得怪怪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沉默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应道:“可、可是……我今天值班,你就算在家,也见不着我的啊……”
说到最后声音突然降低,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傻话似的。
闻度嘿嘿笑了两声,说那不一样,“反正就是想你了,所以……”
他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下来,徐相悦却心里一突,突然想到他发的那条信息。
啊?他不会要说什么“要阿悦亲亲才能好”之类的吧?
不要啊!这种话发信息说说还好,真的说出来……
“所以要阿悦亲亲才能好!”闻度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这句心里话。
说完就觉得,爽了爽了,原来说这句话是这种感觉!
嗯,我也是有可以说这句话的人啦!
兴奋瞬间席卷他全身,他终于意识到,现在和之前我为什么不一样了。
有名分的就是腰杆硬!
而徐相悦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是立刻左右看了看,还往楼梯下楼梯上都看了看,确认确实除了自己没第二个人了,才松了口气。
低声骂闻度:“你闭嘴!不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闻度听了失笑不已,逗她说:“没有啊,我自己一个房间的,我也没大声嚷嚷,隔壁应该听不见的。”
徐相悦一噎,半晌才嘟囔道:“……你再这样我就挂电话了啊,我病历还没整完呢。”
她的本意是威胁,但闻度却应了声好,还说:“我不打扰你工作,我要当一个特别懂事的男朋友,当好你的大后方,这算不算是为祖国医疗卫生事业做出了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徐相悦本来想说什么,在这一刻已经忘了,她只想笑。
也真的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话。
闻度问她笑什么,她就说:“我想起来上次我爷爷生日,我去他家吃饭,桌上有几道菜不错,我夸了两句,谭奶奶和二婶就说要教我做,我说我不学,我没空,不如吃半成品快,二婶就说这可不行,以后结了婚难道老公和孩子也要一起吃吗?我不高兴,我爸就打圆场,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了什么?”闻度笑着问道。
“他说,贤内助又没规定性别,阿悦以后可以找一个会做饭的对象嘛。”徐相悦笑眯眯地回忆起当时徐彬说的话,边说边笑。
闻度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最后庆幸道:“幸好我会做饭,不然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嗯嗯。”徐相悦应了两下,带笑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呀。”
就像他计划好了这一趟行程,才会见到这么美丽的星星。
她认真道:“所以你进山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闻度听了心里一软,那种被人挂念和担忧的感觉,就像是用了大量蜂蜜制作的蛋糕,抿一口,甜味立刻就滑入心底。
“好。”他认真地回答道,向她保证一定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再出发,“我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下一秒语气就变得雀跃起来:“为了感谢你的支持,我给你一个亲亲吧!”
你不亲,我亲,山不来就我,我就去找山。
徐相悦:“……”怎么还是逃不开这个亲亲:)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二合一)那是我自己打脸……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是一个星期过去。
在这几天里,闻度真的像一架可以自动运行的望远镜,兢兢业业地带着徐相悦看到了许多曾经只在电视和书本里见到的奇观。
像俄博梁里随处可见,形状怪异的雅丹地貌,有的像城堡,有的像战舰,还有的像怪兽,有的像孔雀,那是只有自然之手才能造就的鬼斧神工,而非人力能雕琢。
大漠黄沙,戈壁苍茫,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和无尽的想象空间。
到了晚上,闻度用镜头带她去追星,当最后一抹暮光沉入地平线,穹顶骤然泼洒出亿万颗液态星辰,整条银河像是被天神打翻的银砂罐,又像是被哪位大侠的神刀劈开天堑后留下的气墙,在夜色里清晰可见。
星辰从这头倾泻到另一头,星辉在墨玉天幕上蜿蜒成发光的河床,碎钻般的星浪组成稠密的星群,在镜头里近得像是马上就滴落人间。
太美了,徐相悦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些照片和视频,一颗星星离地球到底有多少光年呢?它要跋涉多久,才能抵达她的眼睛?
当流星划过,凝滞的银汞之河瞬间活动起来,像是有涟漪在星汉长廊中荡漾开去,整个天空变成了一座辉煌的剧场,每一颗沉默无言的星星,都在唱着咏叹调。
视频里不时传来人们的惊呼,还有兴奋不已的议论。
“哇!流星!快,快许愿!”
“如来佛祖玉皇大帝,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圣母玛利亚,耶和华在上,信女愿以前男友xxx的十年寿命,换今明两年身体健康家人平安,投资顺利立刻暴富!”
“不是……就两年吗?不多要点吗?”
“我怕他的狗命不值这么多钱,而且我妈说了,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心都没好下场!”
中间那个前男友的名字听不清,但徐相悦已经笑倒在了沙发上。
观星过后第二天,闻度和朋友们动身进入黑独山。
这是另一种震撼人心的壮阔神秘,那里有平缓的灰色沙地,还有除了黑色还是黑色的高低起伏的山丘,它像是一幅纯天然的水墨画,什么颜料到了这里都会大为失色。
闻度他们带了航拍器,因此徐相悦看到的视频里,有大片连绵的黑色山峰,荒凉、孤寂,又神秘而冷艳。
“好像月球灯的表面给我的感觉,虽然不是凹凸不平的,但是那种光影变化给我这种感觉。”她如此对闻度道。
但闻度更关心的是:“你没有看到视频里在徒步的我们吗?”
“看到啦!”徐相悦连忙回答,“穿灰色冲锋衣,背黑色登山包,走在第二个的是你,我没说错吧?”
闻度哎哟一声,笑呵呵地夸她:“我们阿悦真不愧是5.0的视力啊,看得那么准!我宣布,以后你的眼睛就是尺!”
徐相悦:“……”羞耻的耻对吗:)
不过这回闻度再跟她说“今天很累了,要阿悦亲亲才能好”的时候,她没有再选择性失聪,而是嗯了声。
闻度听见了不由得一愣,诶诶诶?这是答应了吗?!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但好半天都没听到类似于“啾”或者“啵”的音效,他一时又忍不住有些沮丧,刚才不会是他出现幻觉了吧。
但真相其实是徐相悦实在不好意思发出这种声音来,好羞耻啊,虽然是在家里,除了自己,就连隔着电话的闻度都不会看到她的表情如何赧然到扭曲,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她纠结半天,才选择了说的方式:“嗯,给你一个亲亲。”
本来已经在沮丧的闻度顿时又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着笑着还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跟坐了一次过山车没什么区别,他此刻的情绪开关完全掌控在徐相悦手里。
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厉害,可以轻易掌握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徐相悦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诶诶两声,问他:“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这是要逃跑了,闻度赶紧把人叫住,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得比原计划晚几天回去,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温州了,到时候我在温州直接飞回去。”
徐相悦一愣:“怎么突然要去温州?从西北到东南,会更远吗?”
“车程上来说还可以,和京市到冷湖用的时间没差太多,多个……”闻度算了算,“十个小时左右吧。”
顿了顿,才说起去温州的原因:“同行的一位朋友他堂姐要结婚,婚礼正好是这几天,邀请我们一块儿去吃席,我还没吃过温州的婚宴呢,所以……我晚几天回去啊?”
“行啊。”徐相悦爽快答应,还很好奇,“是之前给你送特产那个朋友吗?就是那个鸭舌。”
那个鸭舌可好吃了,酱香浓郁,肉又厚又弹,看电视的时候她能一晚上不停地吃,直到吃完为止。
闻度应是,主动问她:“那我这次去,再给你带点回去?还有别的特产,我看看能不能带,也给你带点。”
徐相悦心里笑哈哈地说小伙汁你真上道,语气却平淡温和:“你非要给我带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闻度都被她逗笑了,忍不住吐槽道。
徐相悦哼哼两声,后续听他说起这个时节的冷湖镇昼夜温差已经开始变大,白天还很热呢,晚上就要穿外套了。
还说现在的冷湖镇是新的,在柴达木盆地的阿尔金山脚下,有一个冷湖石油小镇的遗址,那里曾经因为石油而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繁荣,而今却只剩断壁残垣,空无一人。
“很荒凉,漫天黄沙,有一种很沧桑的感觉。”闻度这么说着,叹口气,“这时候我就会很怀念城市,还是人多的地方让我感到舒服。”
“人是社会性动物嘛。”徐相悦笑着应,听他说得多了,多少也有些神往了,“以后我要是有机会,也去看看。”
闻度失笑:“那就要看徐医生什么时候能休年假了。”
“明年一定。”徐相悦懒洋洋地应道,说自己困了。
闻度让她先睡,“一会儿我就挂电话,让我听听我们阿悦睡觉会不会打呼。”
徐相悦:“???”
她无语片刻,哼了声:“……放肆!”
简直是倒反天罡,你想触犯天条是吧,你不挂我挂!
说完就切断了通话,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门外响起敲门声,和朋友的说话声:“老闻,走了,去吃宵夜。”
“来了来了。”他应了声,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一面穿一面往外走。
在冷湖的最后一夜,他们打算去吃个羊肉,毕竟明天将向导送回西宁之后,他们就要直奔温州了。
冷湖镇很小,最热闹的也就一条主干道,他们要去的店就在入住的酒店对面,进门先要了手抓羊肉和羊肉串,闻度紧接着要了份番茄鸡蛋拉面。
朋友问他要不要啤酒,他使劲摇头拒绝,被调侃说:“这么养生,你老了啊。”
闻度耸耸肩:“不养生不行啊,我回去要体检的,指标不好看我过不了关的。”
“这是要给谁看?”朋友揶揄他,“难道你准备找个班来上了?”
闻度还是摇头,实话实说:“给我女朋友看的,她担心……”
顿了顿,觉得这事也没所谓,就还是直接说了:“我妈不是胃癌走的么,她担心我会不会也……所以让我去看看。”
其实徐相悦当时没有把话说得特别清楚,但闻度还是听懂了的,“还得预约个基因检测。”
桌上另外三个人听了不约而同的一愣:“……嘎?”
“现在谈恋爱都要查体检报告了?”朋友们吃惊地问道,随即又庆幸,“幸好我找对象早。”
“是啊是啊,不然我现在可能……呃、去掉可能,体检结果确实不是很好,血脂好像有点高。”
闻度嘴角一抽:“只是我们家要看而已!”
大家随即笑成一团,嘻嘻哈哈玩笑几句之后,才重新恢复正经,问闻度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会怎么办。
闻度说不知道,“小毛病很容易治的,这个倒不怕,但我要是查出什么隐性遗传病,就……”
他面露纠结,神色间可见不舍,“那就还是不要拖累别人了吧,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为了以后能更好,要是1+1连刚好等于2都做不到,那在一起做什么,生活过得太好了,找点苦来吃吗?”
这么说倒也是,不过……
朋友里有一位纯爱战士,是真的跟爱人从初中就开始想尽办法避开父母和老师搞早恋,大学毕业拿到学位证的第二天就去民政局的,已经结婚快十年还不打算要孩子,两口子就天天腻歪在一起,要不是工作请不下来年假,这次绝对要一起来。
所以他很疑惑地问闻度:“相爱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共渡难关彼此扶持的吗?”
闻度抓抓额头,实话实说:“因为我们爱的程度还没有那么深,甚至都不太能称之为爱,只是很深程度的喜欢,所以……如果现在就发现问题,结束的话,虽然很遗憾,但不会那么难过……应该吧。”
他也不太确定,如果徐相悦这时候反悔,把他从天上又捶下来,他会怎么样。
但他能肯定的时候是:“这对谁都好,尤其是对以后的孩子。”
“说的也是,还是你们考虑得周全。”朋友点点头,有些感慨似的。
气氛好像在这时变得有些沉闷下来。
闻度倒没太在意,一边接过老板端来的面,一边问这次的向导:“峰哥,咱们这边羊肉怎么都好吃,我回容城之后能请你代购不?”
同进同出这几天他们也和峰哥混熟了,何况本来就是熟人介绍的,彼此信任度再加一层。
峰哥点点头:“行啊,我有认识的朋友家里就是养羊的,你随时找我,成本价给你,我收个油钱就行。”
三人大喜,当即一人订了一头羊,约好等几天后他们从温州离开了再发货。
冷湖观星之行就这么结束了,三人都意犹未尽,一路往南的路上还在不停地讨论,感慨于自然的雄浑壮美和鬼斧神工。
闻度闲着没事,用电脑将这几天拍的视频剪了一下,发布到了微博上。
徐相悦看了以后表示,这比她看的原版还要震撼人心,果然经过渲染加工的就是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他这条微博上了热门的缘故,知道闻度账号的几位同事也都刷到了,上班的时候还跟她说:“相悦,你男朋友拍视频很有一手啊。”
徐相悦听了不由得失笑。
闻度在温州待了三天,第一天是在朋友带领下逛吃逛吃,第二天去参加婚礼,从他拍给徐相悦的照片来看,那是鲍参翅肚样样不缺,难怪能从下午五点吃到晚上九点。
徐相悦很好奇地打听:【这
一桌得多少钱?你随了多少份子?】
闻度:【说是一万打底,我随了两千,说是市场价,普通朋友就随这个数。】
嚯,大户人家呀,徐相悦惊讶,但也觉得花两千去吃顿酒席不算亏,人家还招待他玩了几天呢。
但闻度的说法是:【我感觉自己倒赚了,因为还有伴手礼,很豪华[笑哭]】
豪华?这得多豪华?徐相悦表示想要看看。
闻度就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在线给她展示伴手礼礼盒。
那是一个红色的,很喜庆很精致的盒子,打开之后一看,徐相悦就傻眼了。
盒子中间一瓶茅台,左边是两盒中华香烟,右边是一套海蓝之谜的水和面霜,茅台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的盒子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已经足够让徐相悦大开眼界了:“不是,他们婚礼都这个规格的吗?”
“不清楚,可能他家规格比较高?”闻度表示自己参加得少,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
徐章勋哦了声,问道:“茅台上面那盒是什么?”
“巧克力,据说是迪拜进口。”闻度回答道,他已经给这个盒子做好了安排,“巧克力和护肤品就留给你用,茅台……你之前不是说你爸会喝酒么,茅台就留给他,还有两包烟你用得上么,用不上我就拿去烟酒行换钱了啊?”
徐相悦听了忍不住笑,这是在告诉她,他烟酒不沾呢。
她点点头嗯了声,说:“我老板抽烟,你留给我贿赂一下他吧,还有……”
她清清嗓子:“我对你的安排很满意,所以……你快点回来。”
闻度一时失笑,诶,这句话确实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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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回来那天刚好是周六,徐相悦本来该值班,但她之前帮范思道值过一次班,范思道这次还她一个班,于是她正好休息。
听说她周末休息可以来接自己的消息,闻度都快高兴坏了,甚至有些得意。
说什么:“我也是出门一趟回来有人来接机的人了,日子确实变好了。”
这明摆着就是夸大其词,徐相悦哭笑不得,“不说以前你爸会去接你,就说现在,难道你回来一趟,你朋友还会不去接你吗?”
无非是他自己不需要罢了。
但闻度偏不认,非要说不一样,好吧,那就不一样,徐相悦拿他没办法,只好赶紧岔开话题。
第二天一大早徐相悦就起来了,洗漱后吃了一杯麦片当早餐,接着开始处理工作。
无非是论文和实验相关,这项工作枯燥乏味,而且难度不小,还好像永远都做不完。
不过徐相悦已经习惯了,她总是很有耐心,特别推崇慢工出细活,一天哪怕只能写三百字也是好的。
或者只是整理了一天的资料,她也觉得无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忙到中午,收到闻度的消息,说他已经准备登机了,她看看时间,决定去机场解决午餐。
机场里恰好有一家老字号茶楼的分店,徐相悦进去要了一笼虾饺和一份水牛奶菠萝包,再要一份啫啫生菜煲,一壶茶,就可以慢悠悠地等闻度落地了。
水牛奶菠萝包上桌时还是热的,服务员还特地提醒趁热吃,一口下去是菠萝包应有的外皮酥香就不说了,里面的馅心才绝,半凝固的牛奶包在酥皮壳子里颤巍巍的,雪白香浓,一点奶腥味都没有。
徐相悦给予了它容城人对甜品的最高评价,不是很甜,好吃。
临走还要打包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闻度,冻在冰柜里,明早用微波炉或者空气炸锅解冻,就又是一份很棒的早餐。
徐相悦很高兴,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机灵鬼。
小机灵鬼吃完午饭还转去了精品店,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包上多了个库洛米挂件。
刚出来,就收到闻度的信息,说他的飞机已经落地了,便慢悠悠地往出站的方向走。
闻度下了飞机,急急忙忙去取行李,看着转盘上转出来的行李,这个不是自己的,那个也不是自己的,他真是越来越心急。
死传送带,你快点行不行!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生怕让徐相悦等久了。
可等他好不容易取到行李,推着一个大箱子往出口走,边走边往来往的行人脸上打量,却发现没有一张是他想见的脸。
他站在出口,看着别人都被接走了,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不是,我的家长呢?!!
他忍不住发信息去催徐相悦,徐相悦回了句马上就到之后,他还等了十分钟,才看到她姗姗来迟的身影。
闻度松了口气,提着的心刚放下,就开始疯狂跳动,他忍不住推着行李朝她冲去。
徐相悦一直闷头走路,好家伙,她以为能来得及的,谁知道闻度会出来得那么快,她只好加急赶路。
一面走还一面抱怨,这破机场,没事修那么大干什么,走得累死了!
走着走着就一头撞进了路人怀里,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徐相悦:“!!!”哪里来的流氓?!!
她惊得一抬头,愣了愣,哦,原来是我家的流氓:)
于是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闻度的后背,换来他胳膊上越收越紧的力道,她几乎是被他死死按在怀里的,挤得她快有些喘不上气来。
刚要抗议,就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才来,别人都被接走了。”
委屈得像是在控诉她,徐相悦不禁赧然,有些讪讪:“我走路慢嘛……”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脸上贴过来一片柔软,热热的,好像还会颤抖。
徐相悦瞬间愣住,当她意识到这是来自于闻度的吻,立刻开始浑身冒热气。
啊啊啊!这人怎么这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亲,你合适吗?!
她突然浑身僵硬,闻度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不由得在心里失笑。
见她只是被定住,没有露出拒绝或者抗拒的意思,立刻便得寸进尺,侧头又亲了一下。
柔和的吻落在她的眉尾,视线的余光里,她的眼皮在不住颤抖,像是水面上荡漾的波纹,蔓延到的地方,无一不是迅速变得发红,粉粉的,像是可口的桃子。
看起来漂亮极了,闻度实在没忍住,又用嘴唇贴了贴她发烫的脸颊。
徐相悦这时总算反应过来了,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推开。
亲一次你是激动,亲两次你是情不自禁,第三次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在外面……你注意点影响!”
说是斥责,可语气软绵绵的,更像是羞涩,说完她就立刻抿住嘴唇,有些懊恼地从鼻孔喷出一口气来。
闻度被她逗得忍俊不禁,笑眯眯地看着她,眉眼弯弯的,说了句:“情不自禁嘛。”
说完见徐相悦眨眨眼,他还以为会听到她继续说些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不成样子之类老古板的话,结果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句很嫌弃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傻啊?”
闻度一愣:“???”
“不信?”徐相悦见他不吱声,干脆打开手机摄像头,怼到他面前,“喏,你自己看。”
闻度一愣,看到屏幕上出现的那张同样是红彤彤的脸,顿时忍不住来了一个战术后仰。
啊?这是我吗?我现在这个样子啊?那还真是有点傻。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取悦了徐相悦,她忍不住抿着嘴唇笑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闻度伸手揽进了怀里。
“阿悦。”他侧头碰碰她的额角,笑着叹口气,“还是回家好。”
“回家当然好了,不然怎么会说金窝银窝不如狗窝。”徐相悦笑笑,把他推开一点,“……先好好走路啦。”
“就不。”闻度故意跟她作对,把她往怀里挤了挤,“我冷,要挨着才能暖和。”
徐相悦嘁了声,听到他问:“你吃什么了?我闻到奶香味了。”
“吃了水牛奶菠萝包。”徐相悦回答道,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也给你打包了一份,一会儿我开车?”
闻度眨眨眼,表示:“我真的太感动了,还得是你,关小禾她们来接我从来不给我带吃的!”
徐相悦嘴角一翘,抓到了他的漏洞,揶揄道:“不是说以前都没人接你吗?”
闻度装傻:“有吗,我说过吗,什么时候说的,我不记得了。”
徐相悦立刻撇撇嘴,有些嫌弃地挣扎了一下,没成功,最后只好作罢。
但刚确定关系就分开这么多天带来的生疏感,也在这样你拉我扯的过程中被迅速消弭。
不过徐相悦还是有点不习惯的,她之前从来没有过和一个异性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她爸不算,就算是她爸,也最多搭搭她肩膀,而不是这么亲密地搂着她。
她闻到从闻度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类似青草味的气息,清清爽爽,还带着一股像是在阳光下经过暴晒以后的
温热,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她突然问,“要是我们以前的同学和老师,知道我们……会觉得很震惊吗?”
闻度眨眨眼,半晌以后说:“我觉得不会,他们可能会说,以前那个我暗恋你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亏我当时还否认得那么积极那么认真。”
徐相悦一噎:“啊这……”
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闻度还问她呢,“听到啪啪的声音了吗?挺清脆的。”
问完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的继续道:“那是我自己打脸的声音啊!”
徐相悦:“……”
就这么到了车上,徐相悦把菠萝包递给他一盒,这才问他:“在飞机上吃了午饭的吧?”
“不好吃。”闻度摇摇头,捧着盒子系好安全带,“提前预定了一份无麸质餐,味道一般,尤其面包,换成了一个很难吃的面包,我下次再也不订这个了。”
徐相悦抿着唇笑笑,说:“你没事点这个餐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吃得健康点么。”闻度看她一眼,一本正经道,“里面是三文鱼和水果,清淡又健康,我提前准备准备,免得体检结果不好看。”
徐相悦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几天都早睡,别熬夜就可以了。”
顿了顿,又问:“你准备在哪儿做体检?我们医院,还是哪儿?”
闻度咬了一口菠萝包,吸了一口里面的牛奶流心,咽下去了才跟她商量:“我去私立医院做,是不是会好一点?人少一些,不用排那么久的队,毕竟项目多。”
徐相悦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准备做什么项目?”
“能做的都做吧,男科,基因检测,胃肠镜,都做了。”闻度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徐相悦的眼皮一跳,迅速扭头看他一眼,见他眉眼平静,不像是违心的,便嗯了声。
“那就去归云医院吧,我妈现在在那边上班。”她建议道。
闻度吃菠萝包的动作一顿,立刻扭头看她,眼睛发光地问道:“要找阿姨帮忙吗?”
徐相悦一愣:“为什么要找我妈帮忙?医院就可以自助预约。”
“那你为什么说……”闻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眨眨眼。
徐相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不由得讪讪:“我不是……我意思是,我妈在那边上班,我比较了解这家医院,还不错,可信,你去那儿体检可以,懂了吗?”
“哦——”闻度拖着声音应道,“这样而已啊——”
语气听起来好像特别失望似的,说完还啧了声。
徐相悦停得无语,还有些恼,忍不住吐槽道:“跨那么大的步子,也不怕扯到蛋。”
闻度:“……”你这话说得也太糙了!
徐相悦开车,一直把闻度送回到状元巷,巷子里不好停车,所以她把车停在巷口,然后让他下车。
还嘱咐说:“行李记得拿好。”
闻度看她扶着方向盘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便问:“你不进去坐坐吗?”
“……不了吧。”徐相悦咬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闪烁,语气也有些言不由衷,“你需要休息。”
“不差这一会儿。”闻度解开安全带,侧身对着他,手指轻轻勾着她的衣袖,柔和的声音里好像有一点央求,“我行李好重,还有电脑,你帮我提一下呗?”
徐相悦看着他,歪了歪头,好半晌都没说话,就这么和他大眼瞪小眼的。
闻度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徐相悦有时候很固执的,她不想做的事,他根本拿她没办法。
就在他要遗憾放弃的时候,徐相悦却突然说话了。
问他:“只要帮你提电脑吗?”
闻度一愣,看着她带着一丝狡黠的眉眼,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要是你能再牵一下我就更好了。”
我坐飞机也很累的!我一大早就起来去机场了呢!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二合一)像是吃到了一罐……
平心而论,徐相悦对状元巷这一片不算陌生,因为老太太家离这儿就不远,她以前念书的时候,还挺常在这一片出没的。
但状元巷这一片太大了,巷子一条接一条,街道沟通,纵横交错,很多地方她都没有进去过。
比如闻度家居住的这边。
这边基本上都是民居,只有零星的几家小店,基本上都是做餐饮的,一看招牌就知道是老店无疑。
徐相悦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看到阳光越过民居的楼顶掉进巷子里,将巷子分成明暗两半,正像一阴一阳。
闻度拉着她往荫凉的墙根走,把她挡在里侧,一面走一面跟她说笑:“好几年前就听说这边要拆,到现在也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不拆了,不拆也好,拆我还得搬家。”
尤其是书店,要是拆了,也不知道去哪儿再找合适的地方开回来。
徐相悦好奇,问他:“要是真拆了,你去哪儿住?现买房子,还是租房等安置?”
“早年我刚开始出书拿版权费那会儿,我爸就给我在先知路那边买了套房子,三房两厅,就是没怎么住过,这边真要拆了,我就搬去那边呗,就是书店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伸出手指勾住徐相悦的尾指,松垮垮的勾连在一起,轻轻晃悠几下。
徐相悦听了眉头一皱:“那么远。”
先知路所在的那一片叫城市副中心,离状元巷也好,离她那儿也罢,都远得离谱。
闻度看一眼她不自觉露出的抗拒神色,心里一动,试探道:“那我趁现在房价有点跌了,置换一套离你近的?”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徐相悦就脸色一变,摇摇头:“不要,我想起来了,十一小和十一中都在那边,那是学区房,卖了买不回来怎么办?”
闻度一听就忍俊不禁:“你和我爸肯定有话聊,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徐相悦一愣,旋即不好意思地脸上一热,抿着唇不吭声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和他聊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太早了,不合适不合适。
闻度见状头一歪,碰了一下她的头,嘿嘿笑了两声。
徐相悦往旁边躲了一下,他立刻追过去,徐相悦又往旁边躲一点,他又追上来,第三下的时候她不躲了,低头狠狠往他那边顶过去。
“哼——”
一声闷哼声从头顶传来,她抬头一看,见闻度皱鼻子皱眼地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抿着唇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好家伙,这人故意的,闻度觉得很无语:“你这样合适吗?咱们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跟我玩这种心眼?”
徐相悦一撇嘴,嗤了声,把头往一旁一别。
不听不听,大师父念经。
闻度刚想捏她耳朵,就听到有人叫他:“小闻,去哪儿回来啊?”
俩人循声抬头望去,见在路过的一家邻居的二楼阳台站着一位胖胖的阿姨,正笑眯眯地往外看着他们。
这边的屋子就是这样的了,虽说是独门独院,但楼间距很近,站在自家楼上完全可以看到左右前后四邻的院子,门口外面的巷子就更不用说了。
一只老鼠经过都能看清,更别提那么大一个人了。
“是杨阿姨啊,您周末休息啊?”闻度笑着同对方打招呼,回答说,“刚旅游回来。”
“我看也是。”杨阿姨笑眯眯地看一眼徐相悦,“哪儿来的这么好看的姑娘,小闻你女朋友啊?”
闻度一听,先看一眼徐相悦,见她脸上是腼腆的笑,面颊上一片淡淡的粉色,便笑着诶了声。
然后说:“阿姨您慢慢晒太阳,我们先回去了。”
“还晒太阳呢,这么热,得晒傻了。”杨阿姨嗔怪道,喊他,“一会儿来拿点花生啊。”
闻度应了声好,在杨家对门的屋檐下站定,伸手按门上的密码锁。
徐相悦这才恍然大
悟,原来是他家到了。
“你跟邻居家关系这么好啊?”她小声地问到,帮忙将他的行李箱拖进门,哎哟一声,“这都装了什么呀,怎么这么重?”
“全都是好东西,我朋友妈妈的一片心意。”闻度笑着应道,关上门才回答她前一个问题,“杨阿姨看着我长大的,她女儿还比我大几岁呢,早年嫁的男人不好,是个赌鬼,费了好大劲才离成婚带着女儿回来的,那以后就再不想结婚了,她爸妈也高兴她在家,我听我爸说那男的婚前表现得很好,结婚的时候还找了好几辆桑塔纳来接亲,排场可大了,那么风光甜蜜,谁知道结了婚会那样。”
徐相悦笑笑,一面打量着小院里的花草,看到之前他在小视频里说的新花圃,是到她大腿的高度,已经种上了蓝雪花,但开的花没有在花店看到的那几盆那么好,不知道是不是跟移栽时间和土壤有关系。
一面慢悠悠地道:“我们经常说一句话,生孩子的时候就知道嫁的是人是鬼了,我在妇产科轮转的时候,就对这句话有非常深刻的体会。”
“是吧,我也听说过这话,网上也很多例子可以看。”闻度硬着,开了里面那道大门。
贴着福字的厚重铁门吱呀响了一声,徐相悦站在门口,看清了门里的陈设。
一楼的客厅右侧是沙发茶几和电视柜,左侧靠墙还有一套实木桌椅,典型的容城家具风格,雕花繁复,窟窿眼一个接一个。
屋顶的吊灯款式简洁利落,像被卫星轨道环绕的地球,挨着楼梯那面墙是电视柜,做成多宝阁的形式,零散摆放着瓷器和招财猫一类东西。
“往里是杂物间,我爸妈的房间,还有厨房和卫生间。”闻度介绍道,带她穿过客厅往里走。
她看见墙壁上还贴着量身高的身高贴,到顶应该是两米,应该是闻度小时候用的。
就问了句:“你现在多高了?”
闻度先是有些惊讶地啊了声,奇怪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接着就看见她的目光,旋即了然。
“穿着鞋应该四舍五入有一米九了吧。”他笑眯眯地道,转身往墙上一靠,“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
徐相悦凑上前去仰头看,身高贴很久了,字体已经不那么清晰,为了看清楚点,她下意识往前凑,甚至还踮了踮脚。
这个动作让她和闻度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柔和的馨香瞬间扑面而来,闻度找不出任何一种香水能和此刻鼻尖萦绕的味道对应,大概是他孤陋寡闻的缘故。
他又比徐相悦高出一截去,此刻的姿势像是她正趴在他肩头,不知道是不是怕摔,徐相悦的手这时扶上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地抬手搭上她的腰。
软的,隔着衬衫柔软纤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腰肢的柔软和不盈一握。
还没来得及认真感受,徐相悦就像触电似的,往反方向一退,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动手动脚是吧?”
“我没有。”闻度挂着一脸无辜的表情,辩解道,“我是看你踮脚了,怕你摔着。”
“你发誓,你要是故意占我便宜你就阳痿一辈子。”徐相悦那张嘴跟淬过毒似的,那叫一个张口就来。
闻度先是一愣,旋即震惊地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是、那个……我……”他连说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半晌才理顺自己要说的话的语序,“我是没所谓,但你没必要这么诅咒自己吧?”
这合适吗?咱们才好上,你真的不等以后试用过了再下这种咒吗?
大概是他的眼神将心里话表示得非常明显且到位,徐相悦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她刚张嘴想说什么,闻度就立刻岔开了话题:“所以我多高了?我高中以后就比我爸高了,那以后再没量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处处以父亲为榜样看齐。
身高也是,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比父亲还高出一点以后,就觉得,够了,可以了,我已经跟我爸一样高了。
徐相悦瞪他一眼,“……都怪你,我不记得了,187.7还是188,差不多吧。”
“别啊,我鞋就三厘米,那可是184.7和185的差别啊!”闻度急了,拉她的胳膊,“你再看看,再看看……”
说着又松开她,“我去换鞋,你重新帮我看看。”
徐相悦:“……”
“不是……”她忍不住尔康手,觉得很不解,“就三毫米,至于吗?”
“至于,怎么不至于,一毫米都很重要。”闻度去门口换鞋,顺便招呼她,“阿悦快来换鞋。”
徐相悦一边吐槽你们男生真奇怪,一边走过去,看他从鞋柜里掏出来一双粉色的拖鞋,犹豫几秒,问道:“新的吗?全新的吗?”
有人穿过的我可不要,哼。
“当然是新的。”闻度从鞋柜里掏出来一个塑料包装袋,“喏,袋子都还在。”
徐相悦又问:“你怎么会准备粉色的鞋子?”
给哪个女的准备的?
闻度满头黑线,噎了一下才回答道:“……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客人来,也不知道客人是男是女,所以我粉色蓝色都买了。”
说完从鞋柜里掏出一双还有包装袋的蓝色拖鞋给她看。
徐相悦立刻就说:“那我要这双。”
闻度叹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行,你穿这双。”
徐相悦看一眼他明显无奈的表情,咬咬嘴唇,又抿紧了,顶着发热的脸孔赶紧换鞋。
闻度把那双粉色的鞋子收起来放回鞋柜,拉着她去重新测量身高,还干脆把拖鞋也踢了,说:“这回是净身高了哈,你帮我看准点。”
说话的时候眼睛滴溜的往她脸上转,徐相悦觉得他很有要故技重施的嫌疑,很谨慎地在他对面站定,拿出手机,往他头顶的地方拍了张照。
然后递给他:“你自己看吧,想是多少就是多少。”
闻度:“……”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
他看了一眼,伸手拉她:“你也来量一下,不能你知道我的,我却不知道你的吧?”
徐相悦一想也对,人嘛,该互相坦诚的。
于是她也脱了鞋,往墙上一靠,抬着眼皮往上瞅:“你帮我看看。”
闻度应好,站在她面前就往墙上看:“多少啊,我看看……”
一面说一面还往前挪了一点,好像真的很难看清楚似的。
这个动作让徐相悦的脸直接就贴在了他的怀里,她整个人都被他笼罩住,眼前光线昏暗,呼吸间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显然是比在机场时的拥抱更加亲密的姿势,还不算很熟悉的气息像汹涌的潮水撞击着徐相悦的脑海,让她觉得眩晕的同时,还不由自主的有些腿软。
至于闻度这样是有意的,还是无意,她已经没有那个脑子去想了。
“168……168.2,四舍五入就是一米七了!”
他兴致勃勃地说完,却没听见任何回应,低头一看,徐相悦的脸正埋在他怀里,愣愣的,也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悦?”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徐相悦本能地抬头,去寻找叫自己的人。
她那张敷着淡淡粉色的脸孔,和透着茫然的水润双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闻度的眼底。
她还问呢,“嗯?怎么?”
闻度平时也不是没见过她下意识歪头的动作,可这一刻却觉得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
那是一种在她身上极难见到的娇憨,连同有些含糊的声音,让她变得判若两人,对他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招架。
闻度晕乎乎的,好多事只能交给本能。
比如他颤抖着手抚上的脸,轻轻将她面颊托起。
比如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那双时常挂着温和笑意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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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间建房子的时候,为了增加半开放
式厨房的采光,闻度的父母特地将厨房门口到客厅之间的过道做得宽敞不少。
那样客厅的良好光线便能尽量多的照到厨房,整个一楼看起来明亮不少,同时涌入的除了光线,还有过堂的风。
此刻正有夏风斜斜吹在他们相触的额头上,温度很高,不但没有给周围的空气降温,反而让人觉得更加闷热粘稠。
鼻尖交错的时候,闻度还故意蹭了蹭了徐相悦的鼻尖,她原本就有些不畅的呼吸立刻就被撞得稀碎,顷刻间凌乱不堪。
徐相悦本来就有些发昏,闻到从他T恤衫领口渗出的陌生的荷尔蒙气息,一时觉得更加满脑都是浆糊了。
闻度的唇瓣在她的嘴唇上用力碾了几下,舌尖先是轻柔地描摹着她嘴唇的轮廓,在她嘴角稍作停留之后,便开始往她唇缝里钻。
起初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试探,但没一会儿他就焦躁起来,动作明显变得急切,甚至有些粗暴。
“……阿悦,张嘴。”
徐相悦听见他沙哑又紧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催促的意味,让她下意识地照着他说的去做。
嘴唇刚动了一下,他灵活的舌尖便从她的齿缝间钻了进去,像一尾灵活的游鱼。
这吻来得太激烈,仿佛裹挟着狂风骤雨,徐相悦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被动地接受,很快就感觉唇间似乎泛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她下意识往后退,裙摆以下没有布料遮挡的腘窝贴住有些发凉的墙砖,后背却烧起燎原的火,闻度的手掌顺着她的耳际往下滑了几寸,搭在她的脖颈上。
闻度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种时刻,人的感官会变得很灵敏,每一丝感受都会被放大,他的指腹感受到她的颈动脉正在突突跳动,热的,温暖的,吸引着他的指尖下陷。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徐相悦有些不安,原本轻微抖动的睫毛开始剧烈颤动,闻度加深了这个吻,离得她越近,彼此的睫毛在颤抖中相缠,濡湿的喘息突然被吞没。
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闷热,徐相悦觉得有些不舒服,那种闷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让她烦躁,她本能地左右甩头,想要让自己舒服点。
闻度察觉她的难受,终于恋恋不舍地撤出她的牙关,开始顺着她的嘴角向下游走。
新鲜空气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胸腔,徐相悦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腔起伏之间,呼吸也跟着颤抖。
她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奔跑,腿软得厉害,连忙伸手攀住跟前的浮木,以此支撑自己不会摔倒。
于是徐相悦的手掌便紧紧抱住了她的后背。
用力摩挲几下之后,他掌心顺着脊椎沟壑游走时,徐相悦也回以同样的力道抱住他的脖颈。
他后颈上细碎的头发扫过她发烫的指节,下一秒她的掌心就贴在了他后脑勺的头皮上。
然后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
“嘶——”
闻度忍不住吃痛,神智瞬间回笼,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在翕动的唇间呢喃她的名字。
“阿悦,阿悦……”
他有些委屈地问她:“你怎么扯我头发,头皮都快被你扯掉了。”
那双眼里染着潮湿的水汽,如同深秋清晨坠在蛛网上的露珠,在彼此交缠的视线里折射出万花筒的光斑。
徐相悦望着他,渐渐有些失神,直到她觉得嘴巴发干,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一股铁锈味,才突然回过神。
有些惊恐地问闻度:“……我、我嘴巴是不是流血了?”
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惶恐和疑惑,闻度连忙低头亲过去,用舌尖在她下唇舔了一下。
低声含糊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只是一点点破皮……”
徐相悦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气得狠狠踢一脚他的小腿,“闻度你混蛋!”
亲就算了,你还给我嘴巴咬破了,这让我到时候上班怎么见人?!
闻度理亏,连忙抱着她道歉:“我错了,你别……我错了,下次不这样……”
他不停地啄着她的脸,动作轻柔小心,仿佛刚才有过的疾风骤雨只是徐相悦的一场错觉。
她揪着闻度衣服的手松开,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上,感受到手下充满弹性的结实肌肉,忍不住直眨眼。
忽然间想起来那次冯敏的爱人生日,她去吃饭,席间其他师兄师姐说的玩笑话。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就找个机会把他睡了吧,可能睡完你就舍得了……”
闻度根本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费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平复下自己狂乱的心跳,最后垂头在她颈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
“阿悦,阿悦……”
他又开始叫她的名字,比之前更像耳语,有一种近乎黏腻的缠绵,听得徐相悦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听人这么叫过自己,感觉太奇怪了,像是吃到了一罐甜度超标的蜂蜜,齁得她嗓子疼。
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她就又一次抓着闻度的头发使劲往后扯,说出的话却软得和她的动作截然相反:“差不多就好了……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抱着吗?我站得好累啊……”
她话音刚落,闻度的视线一垂,就看见她刚才因为量身高而光着的脚。
连忙道了声歉,松开她,看着她把拖鞋穿上,才问:“渴不渴?我给你弄点喝的。”
徐相悦嗯了声,被他拉着继续往里走。
俩人不约而同地对刚才发生的事避而不谈,只有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泄露了彼此一点都不平静的心情。
闻家的厨房很大,半开放式的,跟饭厅合并在一起,餐桌是从岛台延伸出来的,只比岛台低出一个轨道插座的高度,热水壶还放在桌上。
徐相悦在餐桌边坐下,抬眼就可以看到他们过来的走道,客厅那套实木雕花的椅子和茶几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闻度去翻冰箱了,她扭头打量着这宽敞的厨房,进门右边就是一排橱柜,一个个柜子和架子排列整齐,和两台十字冰箱一起连成翻转的“L”形,直到窗边。
窗外是院子的角落,种着一科不知道什么的树,树旁就是高高的围墙,墙体都已经斑驳,缝隙里长着绿色的青苔。
窗户过去就是操作台了,家电当然是一应俱全的,甚至还有多,光空气炸锅就有两台。
“你买两个空气炸锅做什么?”她回过头,问正在翻冰箱的闻度。
闻度翻出来两包牛排拿去解冻,回答道:“有一台是品牌送的嘛,要做广告,PR还记错了,给我寄了两次,发现了也没要回去,杂物间还有一台没用过的呢。”
徐相悦想起来了,他是说过类似的事,问她要不要空气炸锅,被她拒绝了。
她哦了声,胳膊叠起来,坐得像在上课的小学生那样端正,闻度回头一看,忍不住心里一软,眼角立刻浮现笑意。
但在看到她嘴角的一抹红色,那笑意里又忍不住带了一抹愧疚。
他有些讪讪地问:“……还、还疼不疼?”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抿着嘴唇不吭声。
她嘴唇一抿起来,下唇那处红色的痕迹就更加明显了。
闻度讪讪的,从冰箱里拿了颗不锈钢冰块,用小手帕包着,递给她,什么也没说,眨眨眼。
徐相悦意会,接过去,用手捂着按在嘴边,冰凉的感觉立刻从皮肤上传来,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原本还没完全平复的躁动终于彻底平息。
见她眉眼舒展开了,闻度松口气,笑着问道:“喝什么?咖啡,果汁,牛奶,奶茶,还是鸡尾酒或者纯茶?”
品类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水吧的呢。
徐相悦正想随便挑一个,就想起上次他去她家做的鸡尾酒,当时她家什么都没有,这人好嫌弃的,还特地跑出去买东西。
那堆东西除了果汁和椰子水被她喝完了以外,其他的她一次都没动过。
现在可是在他家,东西应该是最全的,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多少花样。
于是她立刻改变主意:“我要一杯鸡尾酒,要颜色好看的,比如落日的颜色。”
闻度冲她比划一个OK的手势,转身走到岛台另一侧,就在她对面,先从岛台下面拿出来雪克壶,转身洗干净回来,弯腰一阵哗啦哗啦,端上来一盒冰块。
接着拿上来一个收腰高脚杯,放到一旁备用,接着就是各种让徐相悦看得眼花缭乱的酒。
“这是金酒,这是樱桃利口酒……”闻度知道她不懂,所以每加一种酒,就会给她介绍一次,“君度和法国廊酒……”
这就四种酒了,徐相悦忍不住咋舌,心说接下来不会还有吧?
正疑惑,就见闻度又去冰箱了,拿回来一瓶菠萝汁和几颗青柠,继续往里加,“菠萝汁,
青柠汁,还有石榴汁。”
看到这里徐相悦忍不住松口气,还好还好,就四种酒。
但是,“这几个酒都多少度啊?”
“除了樱桃利口酒是十八度,另外三个都是四十度。”闻度回答道,往里面加了几滴另一样东西,“最后加入安高天娜苦精。”
徐相悦:“???”
她有些震惊:“这、这么……度数这么高啊?”
“看不出来吧?”闻度盖上雪克壶的盖子,一边摇晃一边笑道,“因为加了果汁,烈酒的味道被糖分掩盖了,会很好入口,但毕竟是烈酒,所以……不宜多喝。”
说话间酒已经摇好了,他拧开盖子,将酒倒入玻璃杯里,淡淡的樱桃色酒液里浮动着透明的冰块,看起来非常漂亮。
不够落日,但非常有热带风情,因为菠萝的香味很浓郁。
闻度将酒端到她面前,笑眯眯地介绍道:“新加坡司令,这款鸡尾酒口感很清爽,不是很甜,但很清新,你试试。”
水果香扑面而来,徐相悦却吞咽了两下有些不敢接。
她抬头看向闻度,目光微微闪烁:“我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楼上有客房。”闻度还是笑眯眯的,看她的目光像是能把她烧穿,但说的却是,“自己家,放心住,很安全的。”
徐相悦:“……”真的吗?我不信:)
见她一脸难色,闻度不禁失笑,目光变得柔和下来,笑道:“放心吧,真没事的,我还不至于……这么坏。”
徐相悦眨眨眼,有些别扭,这话说得好像小人之心似的。
她一时不肯承认,眨眨眼,嘴硬道:“我哪是怕你……我是怕我喝醉了,对你做什么好不好。”
哦哟,是这样的么?!
闻度眼睛一亮,拿起旁边的金酒就要给她加,“那多来点,这点估计你喝了不会醉的。”
徐相悦:“……”
她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立刻就急眼了,赶紧冲他挥手:“不要,不要!你这是耍赖!”
说话的时候人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探身过去要拍他。
闻度往后退了两步,靠在灶台边上,抱着胳膊笑吟吟地看着她。
恍惚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父母都还在,年轻的夫妻感情正好,时常一起下厨,也是这样笑笑闹闹,下午的阳光从窗户外面落进来,空气都会变成金黄色的。
妈妈会看他一眼,然后嗔怪道:“你这样当爸爸,是会被儿子笑话的。”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时间就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如今他也差不多到了可以站在父亲的位置的年岁了。
“晚上想吃什么?”他笑着问他的爱人,柔和眷恋的目光在她微恼的脸孔上流连忘返。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二合一)做事要有始有终……
“你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徐相悦端着那杯混合了几种烈酒的新加坡司令,站在客厅的茶几边看闻度收拾行李箱。
“特产啊。”闻度回答道,将两包衣服拿出来,剩下大半箱都是吃的。
徐相悦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看到有虾干、墨鱼干和腊肉,啊了声,“这也要带吗?我们市场也有。”
“阿姨给的,一片心意,不要多不好,再说了,不同地方的虾有不同地方的滋味嘛。”闻度笑着回答道,拆了一包虾干,拿了一个递到她嘴边,“试试,可以直接吃的。”
徐相悦低头张嘴叼走,闻度看着她忍俊不禁,觉得像接受了投喂的猫似的,叼着个大虾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吃才好。
“你小心别被虾头扎了嘴。”
徐相悦嗯嗯应了两声,伸手把虾拿下来,将虾头咬掉扔了,剩下的虾身子连壳一起塞进嘴里。
她一边嚼嚼嚼,一边评价道:“好吃,肉紧实,又大颗,嚼着嚼着有股鲜甜味,当零食吃好吃。”
“那就都留给你当零食吃。”闻度笑道,开了另一包东西,“猪肉渣,你也试试,这都是下酒菜。”
顿了顿,又说:“我再给你做个鸭舌?”
“不了不了,吃不完这么多,除非……”徐相悦抬眼看他,“你再给我做一杯酒?”
好家伙,刚才还不敢喝呢,现在上头了是吧:)
闻度哭笑不得,屈指给她脑门上来了一下,“行啊,我这就去收拾客房,顺便把客房的锁给卸了。”
说完眼神也跟着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徐相悦立刻打消这个想法,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抱着那袋猪油渣,左右看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边嚼嚼嚼嘬嘬嘬,一边看闻度收拾东西,说腊肉就不给她了,反正她也不做饭。
“今晚就给炒了吧,用青红椒炒给你吃。”
“这是醉泥螺,开盖即食,一会儿给你下……”他转头看徐相悦一眼,见她脸色已经有点变粉,立刻改口,“给你送果汁。”
徐相悦注意到他的口误,抿着唇笑起来。
接着她看见两个一样的盒子,诶了声:“那是伴手礼么,不是一人一份?你怎么有两盒。”
“准备了有多的,朋友的妈妈多给我们一人多拿了一份。”闻度解释道。
徐相悦人都听傻了:“……嘎?一人两份啊?就是……你给我看的那盒东西,你一个人有两份啊?”
你就随了两千块的份子钱,吃了那么大一桌好吃的,还拿两盒那么贵的伴手礼?
里面别的东西不说,因为她不懂但是海蓝之谜的水和面霜……
她放下猪油渣,掏出手机开始查购物软件,一边查一边嘀嘀咕咕,闻度侧耳仔细听,听到的是:“赚大发了,一套就回本了,他怎么有两套……我怎么没有这么土豪的朋友……”
顿时哭笑不得,伸手去拎拎她耳朵,喂了声:“女朋友大人,醒醒,我问一下,护肤品你要用吗?”
徐相悦歪着脑袋回过神来,有些遗憾地叹口气:“我不适合,这个面霜我用着会很闷,会憋出痘痘来的,你问问你朋友呗。”
说到这里顿了顿,眨眨眼:“但是那个水我可以用。”
“全都留给你。”闻度失笑,“本来就说好给你的,你不适合用就送人,或者卖了它,换了钱吃顿好的。”
徐相悦再次眨眨眼,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朋友说不定用得上呢?”
这话这语气听起来就一股言不由衷的味道,闻度忍俊不禁,抿抿嘴角一本正经地道:“以前就算了,现在不合适,我们家有女家属了,不能再做让她误会的事。”
徐相悦抬眼望向他,她坐他站,所以先看到的是他的下巴,然后才是他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特别小气?”
问了又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往下嘀咕:“先说好,我不改的,你要是受不了可趁早说。”
闻度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变成哭笑不得,好像最近他出现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心情。
为着徐相悦总是冷不丁就对他来一次的试探,觉得她像个新到一个领地的小动作,在悄悄侦查情况,偏偏占有欲还很强,非要这块地盘完全属于她。
他都觉得如果这块地盘有哪怕一毫米是不属于她的,
她就会当机立断放弃标记:)
“没让你改。”他有些无奈地道,“谁家好人谈恋爱非让人家改脾气的啊,反正我不会。”
“我奶奶说,要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放屁都是香的。”徐相悦说完,捏了块猪油渣又开始嚼嚼嚼。
闻度一噎:“……你们家说话都这么……风格直白吗?我是不是该提前适应一下?”
徐相悦又掀起眼皮抬头看了他一眼,等把嘴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才慢悠悠地说:“你还是先适应适应我吧。”
我们家的风格,你先别急。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一边继续收拾东西,一边道:“是要好好适应,我以前没想过你是这样的性格。”
他这话有意思诶,徐相悦立刻好奇起来,追问道:“我之前在你心里是什么性格?”
闻度扭头看她一眼,哼笑一声:“夸你的那些什么聪明伶俐、冷静理智我就不说了,就说说不是夸你的吧,我也是才发现你这人是胆小鬼不说,还小气,占有欲强,我没说错吧?”
徐相悦一下就恼了,我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性格,不是让你批评我的!
她脸刚拉下来,额头就被弯腰过来的闻度贴了贴,“但是我喜欢,比起那个高中时代永远站在山顶的徐相悦,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更真实,不需要很努力地维持形象。”
别人只看到她是永远的第一名,却不知道她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戴稳这顶帽子。
徐相悦听了,嘴角下一秒就又翘回去了。
就说人都爱听好话吧,她也不能免俗。
收拾完东西,闻度放好行李箱,问她要不要上楼看看,徐相悦猜到楼上完全是他的私人空间,立刻便拒绝了。
她自己就不愿意别人进她房间,当然也不会随便进别人房间。
闻度有些失望似的,一步一回头地往楼梯上走,徐相悦觉得简直没眼看。
直接就对他说了句:“其实你也跟我以前以为的性格不一样,我都不知道你能这么戏精,你要是去演戏,我们早就有奥斯卡最佳男主角了。”
这回旋镖来得真快,都没超过十分钟。
闻度一噎,想不到很好的话来反驳她,赶紧上楼去了。
看着他上楼,徐相悦把最后一口酒喝完,把杯子拿去厨房之后出来,径直往外走,去看院子里的花。
那些花她没几种是认得的,哪怕认得出是月季,也认不出具体品种,于是拿着手机拍来拍去——幸好科技进步,可以识图了。
看了一会儿,听到半空中传来闻度的声音,问她:“阿悦,你要不要看相册?”
她赶紧抬头去找人,看见他在二楼的窗边,探出半身来,手里还举着一本相册,笑吟吟地看着她。
徐相悦应了声好,没一会儿闻度就下来了。
屋檐下有围栏,徐相悦坐在栏杆边上,闻度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相册,指指点点着介绍:“这是我五岁的时候,家里就是那一年重新装修的。”
“院子里是我小学以后才开始种花的,那时候我的日记作业十天有八天都是我给花浇水我给花施肥我摘花挨揍了。”
“这口缸以前养莲花的,后来我妈走那一年,我爸听说那个东西对我们家风水不好,就撤了,还念叨说肯定是那玩意儿克的……”
徐相悦随着他的介绍一页页翻动相册,看到了闻度从小婴儿一直到现在的变化轨迹,从穿着包被,到戴着红领巾,再到身穿学士袍头戴学士帽。
她还看到了和她一样的校服,那张照片应该是在高三的成人礼上拍的。
他和父母最后一张合影,是他妈妈头戴生日帽时,父子俩围在她左右的,她端着蛋糕,上面的蜡烛一个“3”一个“9”,背景却是在医院病房,她很瘦了,眉眼却柔和喜悦。
后面再有合照,是他和他父亲,最后一张父子俩的合照,是他们不知道在哪个农庄拍的,俩人凑在一起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窑鸡炉,木炭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
之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出镜了,这部分的照片寥寥无几,最后一张还是过年时拍的,背景里有挂着红包的年桔和大红福字,看地方应该是关夏禾她们咖啡店的小院子。
从父母双全的美满,到只能只身前行的形单影只,人生好像就是越长大越孤单的。
徐相悦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忍不住抬手往后,摸了摸闻度的脸。
闻度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忍不住笑着用脸蹭蹭她手心,趁机提要求:“我们现在拍一张合照好不好?”
“……再过几天吧。”徐相悦眨眨眼,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只有你家里人,没有朋友什么的,是家庭相册吗?”
闻度有些无奈地笑起来,看吧,这人就是再怎么动容,都会在最后关头恢复理智。
“和朋友们的合照在另一本,你要看吗?”闻度问道。
徐相悦摇摇头:“下次吧,不着急。”
新的世界,她更愿意一点点探索,而不是一次性全部看完,那多没意思。
闻度却觉得,这更像是她给自己的一颗甜枣。
“好吧,来日方长。”他笑着应了句,摸一把她的头发,“我要去准备做饭了,你要一起吗?”
徐相悦刚点点头,就听到门铃被按响了,闻度去开门,提进来一个老大的大购物袋。
“买什么了?”她问,有些惊讶和疑惑,“就两个人,要这么多菜吗?”
“还有明天的早饭。”闻度撑开袋子让她看,笑着问道,“明早我给你送去?”
“不用,明天我一早就回奶奶那儿了。”徐相悦摇摇头,问道,“猪肉是做什么菜的?”
“盐葱煎猪排。”闻度介绍说,“梅花肉拍松腌半个小时,上锅煎到差不多熟了,剪成小块,用葱花芝麻和盐这些调料拌好的盐葱铺在上面,盖上锅盖一焖,葱香就会钻进肉里,又嫩又多汁,一会儿你尝尝。”
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多,徐相悦就这么坐在餐桌边,从四点看到差不多五点半,一边吃腌泥螺一边看闻度忙完一顿饭。
吃完饭时间也还早,六点半左右,太阳已经下山了,闻度先去浇花,浇完问徐相悦:“我们去逛街吧,就当是饭后散步?”
啊,真是好健康的生活方式,徐相悦囧了一下,乖乖点头应了声好。
看到闻度拿了个黄色的、印有很多猫猫头的编织袋把那堆特产和伴手礼装进去,然后往肩膀上一挎。
徐相悦:“……”现在外面的世界都这种潮流了?
她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咬着一根牙线吐槽道:“所以刚才何必把行李箱拿进来呢。”
“至少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不用再推一个行李箱。”闻度振振有词,还给她展示这个编织袋,“怎么样,我去宠物展领的赠品。”
徐相悦有些嫌弃地眯了一下眼,但说的却是:“好看。”
闻度:“……”您居然还敷衍我,辛苦了辛苦了:)
俩人出门,碰见散步的邻居,人人都对徐相悦很感兴趣,跟闻度打听是不是他女朋友。
徐相悦就笑眯眯的跟人打招呼,看起来别提多乖巧了。
好不容易到了车上,闻度才问她:“会不会觉得很烦?”
徐相悦歪头想了一下,摇摇头:“不会,我又不难看,让别人看看又不吃亏。”
闻度听了忍俊不禁,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话的赞同:“没错,我们好看着呢。”
徐相悦乜他一眼,强调似的反驳:“是我,没有们。”
“谢谢你这么给面子,所以我得送你个礼物。”闻度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
至于送什么,到了街上再说吧,还没想好。
徐相悦乜他的目光收了回来,这个可以有。
—————
“来这儿做什么?”徐相悦站在张贴着当红女艺人代言海报的品牌鞋店门口,疑惑地问道。
闻度把她的车钥匙揣自己裤兜里,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腰,推着她往店里走,“你开车穿的那双鞋,鞋底都开口笑了,你没发现吗?”
徐相悦一愣:“……是么?还真没注意。”
过了店门,听到销售说欢迎光临时,她还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见的呀。”闻度失笑,“我是有点近视,但度数很浅的,不至于那么明显的开口都看不到。”
他经常开她的车,她那双鞋就在旁边,当然能发现了。
徐相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销售就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询问:“先生,女士,请问需要什么样的鞋子呢?”
闻度刚想回答,徐相悦就抢先道:“我们想先自己看看,谢谢。”
就这么拒绝了销售的好意,俩人往货架那边转过去,只有他们俩之后,她才小小声地道:“先看看情况,不然万一人家很热情给介绍了,又不想买的话,都不好意思走。”
闻度恍然大悟,觉得有些忍俊
不禁,虽然他通常不会有这种烦恼,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人会这样想。
这家鞋子的款式都不错,大部分都属于通勤人随便穿不会出错的那种,不过徐相悦在新品区看到一双鞋面上绣着一只猫猫头的平底鞋,猫猫头下方还有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像是猫咪打着领结,看起来漂亮又可爱。
她一眼就相中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闻度见状立刻就要帮她把那双鞋拿下来试试,刚伸手就被徐相悦一把拽了回来。
“拿什么拿!三百多呢,一双平底鞋,够我几个夜班了!”
据说夜班费要涨了,但谁知道什么时候真的能涨?饼还没吃到嘴呢。
闻度听了一愣,问她是不是忘了什么,“说好给你买礼物的,忘了?”
“没忘,我单纯觉得不太值。”徐相悦摇摇头,虽然还是在看那双鞋,但语气却毫无留恋,“看别的,看别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闻度一把拽了回去。
他直接将货架上那双鞋子拿了起来,看看尺码,又放下,转头招呼销售过来,让对方拿一双37码的。
销售点头答应着问道:“是要杏色还是棕色呢?现在新品促销,两双可以打八折哦。”
闻度一听,就对徐相悦道:“八折呢。”
销售接着道:“这样算下来,一双只要两百多哦。”
话音刚落,闻度就见徐相悦眼睛眨了一下,立刻就笑起来,对销售道:“那就麻烦两个颜色各拿一双吧。”
转头一本正经的对徐相悦道:“一双开车穿,一双平时穿,要是能穿一年,平均一天就是一块,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
徐相悦眨眼的频率变得更快了。
好家伙,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哈……嗯,真是个考虑问题的新角度,这么一算,好像自己还赚了呢。
这时导购回来了,捧着两个鞋盒,笑眯眯道:“女士这边请坐,是我来帮忙,还是让先生帮忙呀?”
徐相悦从来就没有这种让别人服务自己的习惯,闻言连忙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话刚说完,闻度就已经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徐相悦一愣:“……你干嘛?”
“给你换鞋啊。”闻度低着头,接过销售递过来的鞋盒,一面将鞋子拿出来递到徐相悦脚边,一边回答道。
语气听起来就像下午时她问他猪肉是做什么菜的,他说要做盐葱煎猪排那样,平平淡淡,理所当然。
徐相悦心里一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不好意思,连忙自己把鞋子脱了。
试鞋子的时候,她弯腰趴在自己腿上,下巴碰着膝盖,和闻度一起看鞋面上的猫猫头和蝴蝶结,问道:“还可以吧?”
“很好看。”闻度应道,伸手按了按鞋尖,问她,“顶脚么?”
徐相悦摇摇头,“挺好的,合适。”
“这边脱了,换一个试试。”闻度把另一个颜色的其中一边拿出来,比划了一下,递到她的右脚边。
徐相悦哦了声,换上后双脚并拢,嘿嘿笑了一下:“鸳鸯鞋。”
闻度失笑,点点头,“那就这两双吧。”
他站起身,对销售道:“麻烦开一下单。”
徐相悦一边换回自己的鞋,一边问道:“这就买了?不再考虑考虑吗?”
“一见钟情难道不比权衡利弊好?”闻度忍俊不禁,伸手摸摸她脑袋,戳戳她头顶的花苞头。
徐相悦别了一下头,有些不满:“你摸了鞋子又摸我的头发,不合适吧?”
“鞋子也是你的!”闻度都要被气笑了,干脆戳一下她脑袋。
结了账,俩人出了门,闻度提着袋子,把她往里侧让了让,看一眼来来往往的人群,问她还逛不逛街。
徐相悦看看时间,点点头:“还可以逛一会儿吧,我们……散散步?”
闻度立刻就高兴了,伸手勾住她食指,觉得不够,干脆张手将她整个手背都包进自己手心里。
徐相悦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几秒,忍着不习惯还是由他去了。
街上人来人往,往前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很热闹的音乐声,街边出现了卖水果的小摊,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步行街。
“这边这条街我好像没来过……你来过吗?”徐相悦前后左右看看,有些好奇地看着街对面正在搞欢乐大转盘活动的服装店。
闻度嗯了声,示意她看前面一家小吃店,“那家的炸鸡翅和薯塔很好吃,试试?”
徐相悦应好,跟着他走近了才发现排了老长的队,当即兴趣大减。
“这么多人,这鸡翅也不是非吃不可,要不……算了吧?”
闻度看一眼人挤人的队伍,叹口气,说可惜了。
他觉得不错的东西,想分享给徐相悦,结果却因为人太多没有成功。
徐相悦get不到他的这种怅然和可惜,看着斜对过一家金店,突然指着那个招牌说:“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闻度顺着她的手往那边看,见是个金店,刚想问怎么想到要去金店,就想起之前他想给她送礼物,旁敲侧击地问,她就说包包首饰都喜欢。
所以这会儿应该也是想去看看首饰的吧。
于是他一面跟徐相悦讨论着最近的金价起伏,一面拉着她穿过人群到了街对面。
金店里客人不多,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靠近门口的展示柜里摆放着精致的凤簪、凤冠和龙凤佩,展示柜外面还拉着红色警戒线。
徐相悦和闻度站在警戒线外看了一会儿,议论说这得多贵啊,真的有人结婚的时候会在头上身上戴这玩意儿吗?
接着继续往另一边走,看到柜台里标价六位数的金钵,闻度就说了句:“我这次在我朋友堂姐的婚礼上见到这个了,说是六十万,还有黄金做的子孙桶,是两边父母给新人准备的。”
徐相悦哇了声,还没来得及感慨真有钱,店里的销售就过来了,笑吟吟地问要随便看看吗,还对徐相悦说:“喜欢的话可以试试的。”
显然是觉得徐相悦才是那个话事人了。
很正常,情侣也好,夫妻也罢,在消费这件事上,女方拥有一票否决权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
闻度也觉得好,但他担心的是,她上班能戴首饰吗?不能戴的话,平时工作的时间远比休息时间多,这些首饰岂不是只能在盒子里沉睡?
诶,你说这些首饰会不会突然觉醒意识,抱怨主人不来看它们?
嗯,灵感说来就来,闻度连忙掏出手机将这个想法记录下来。
刚写完,就听到徐相悦的声音:“粗一点的吧,男生戴太细的是不是有点奇怪?”
接着是销售对她的赞同:“确实是,男生的骨架大一点,戴太细的看起来有些局促了。”
闻度有些错愕,只听明白了要买男款,可是……
他凑上前小声问徐相悦:“给谁买啊?弟弟吗?”
徐相悦一愣,扭头看向他,目光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语气也幽幽的,反问他:“给你,要吗?”
怔愣疑惑的表情一秒就从徐相悦脸上跑到了闻度那儿,给他的?怎么会突然给他买东西?好好的……礼尚往来?
可是,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还要这样我送你一件你还我一
件,是不是太生分了?
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闻度的脑海里就闪过了多种念头,一起出现的,还有局促不安和越来越强烈的忐忑。
你知道一个人要和你一样一样算清楚,和你保持互不相欠,意味着什么吗?
歌都有得唱:“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1]
他刚要问为什么,就见销售端着一个盘子回来了,笑眯眯对徐相悦道:“您看看这些符不符合您要求?特别是这款环环相扣,寓意着爱人之间就像紧紧扣在一起的双环一样,心意相通、紧密相连,既精致漂亮,又简单大方,手绳的粗细也合适,这种钢丝绳也不怕碰水,而且我们店里还提供终身五折换绳服务,坏了或者不喜欢这个颜色了,拿来换也很方便的。”
黑色的托盘上是几条红色的手绳,有简简单单什么装饰都没有的,也有像这条环环相扣那样加有配件的。
闻度看一眼自己的手腕,素金编织的红色手绳上镶嵌着碎钻的马蹄扣正在灯光下闪过清冷的光。
他想起来了,刚出院那会儿,他请徐相悦去过酒吧,当时闲聊,他提起过这是他朋友送的新年礼物,所以……
破案了,他女朋友那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占有欲又上头了:)
搞清楚了原委的闻度立刻眼角一弯就笑了起来,歪头碰了一下徐相悦的脑袋。
徐相悦侧头避了一下,问他:“你想要哪条?”
销售听到这句话,立刻调转方向,将推销对象换成闻度:“这款是五帝钱的,五帝钱的寓意大家都知道,驱邪招福的,或者这枚转运珠的寓意也很好呢,您看这面是顺,这面是招财进宝,我们还有平安喜乐款式的,您要是喜欢我也给您拿来看看?”
说着立刻就去端了一托盘的转运珠过来,一面招呼徐相悦他们挑选,一面笑道:“现在大家都很流行买黄金啦,款式都很漂亮,戴腻了还可以回收或者换款,很划算的。”
又说:“我有个女儿,我现在每个月都给她买一件,以后等她长大了,不喜欢就拿去回收了,那也是一大笔钱了,喏,前几天就有一个姑娘带着一大包金饰来回收,足足两斤!都是她爸妈从小给她攒的,那会儿金价才几个钱,现在多少,啧啧啧……”
这销售姐姐超能唠的,徐相悦听得津津有味,已经动了改天去银行买金条的心思。
闻度则是看着托盘上的红绳,在考虑要哪一条。
他很确定这些全都是徐相悦能负担得起的,而且她的意思就是她要给他买,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销售刚开始介绍的那条环环相扣更好看,于是当徐相悦扭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他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一条。
并且要求徐相悦:“你帮我戴上。”
徐相悦刚要嫌他麻烦,就见他胳膊一抬,手腕上那条红绳就在她眼前晃了一些。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充满了调侃:“做事要有始有终哦,阿悦。”
徐相悦脸一热,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理直气壮,觉得自己的做法一点毛病都没有,但多少还是有些赧然。
等销售开好单,徐相悦就把手绳拿了出来,给闻度换上。
刚扣上绳扣,就听闻度说:“这算不算迟来的七夕礼物?”
七夕节在八月底,那时他已经出门,在去冷湖镇观星的路上,徐相悦工作也忙,两个毫无过节经验的人,就这么错过了七夕,等到发现,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徐相悦动作顿了一下,哼了声应道:“也可以是提前到来的中秋节礼物。”
说完低头看一眼他的手腕。
线条紧实分明,筋脉微浮的手腕上,此刻换了一条红绳,金色的双环扣配件在灯光下金光灿灿,徐相悦满意地笑笑。
闻度见状失笑,抬手拍拍她肩膀,笑着叹口气。
“谁能有你会过日子啊,我要向你学习,以后把你的生日和附近的节日合并庆祝,你觉得怎么样?”
徐相悦:“???”你丫好的不学学坏的是吧:)
第60章 第六十章(二合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周日,徐相悦要回去看看老太太,顺便吃个午饭,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接到叶晴光的电话,问她中午要吃什么。
徐相悦说都行,能吃就行,叶晴光听了忍不住吐槽她:“我怎么就忘了你是最好养活的,真是多余问你!”
我有一个可以拿下全世界最不挑食桂冠的妹妹,叶晴光悻悻的想。
徐相悦嘿嘿笑了一下,这才挂了电话,缩在被子里玩手机。
刚打开网页,就看到闻度的电话来了。
她以为是和平时的早安一样,只不过从信息换成了电话,没想太多就接通了,打着哈欠跟闻度说了句:“早上好。”
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睡意惺忪,似乎完全没睡醒,逗得闻度一阵好笑。
他先是回了一句早上好,然后说:“你来给我开一下门。”
徐相悦下意识地哦了声,随后才反应过来,错愕地嗯了声,高高上扬的尾音充分说明了她的惊讶。
“……开门?你在哪儿,不会是在我们家门口吧?”
不应该啊,这才几点,九点不到,你跑我家来干嘛,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家?”
闻度噎了一下,半晌发出灵魂拷问:“……这才几点,你能醒吗?”
徐相悦:“……”
见她不吱声,像是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闻度一时又乐起来,笑了两声才说:“拿了东西,你一会儿还可以给奶奶和你姐拿回去,所以快来开门。”
徐相悦这下不得不相信,他现在真的就在她家门口。
于是囧囧有神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都来不及,就这么蓬头垢面地冲出去给闻度开门。
开门的时候还忍不住抬手挡脸,骂他:“你真的没礼貌,谁家好人会在人家刚睡醒还没洗脸的时候就来做客啊?!”
闻度见状不由得失笑,等把手里的泡沫箱放下,伸手拉开她挡脸的胳膊,凑脸近前去看她。
“我又不是来别人家做客,这是我女朋友家,我来早点怎么啦?”
还伸手要抱她,说着什么:“你没洗脸没梳头的样子我以后都是会见到的,提前适应适应也不是坏事。”
被恼羞成怒又无语的徐相悦一把推开了,她甚至懒得问他搬进来的到底是什么,转头就冲进了卫生间。
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出来,是已经洗漱好神清气爽的模样,甚至连衣服都换了,穿着一身有些修身的粉白色运动装。
只是还披头散发的,脸上也不施粉黛,眼下淡淡的青色都清晰可见。
她听见厨房有响动,立刻便过去想看个究竟。
“你在做什么?”她靠在厨房门口问道。
“早餐在桌上。”闻度头也不回地应道,解释说,“这次去冷湖,我们不是还去西宁接向导了么,相处得还不错,听说他认识朋友是养羊的,就请他帮忙代购了一只。”
接着又说:“西宁的羊肉也很好吃,我那几天就没吃到过难吃的,没有膻味,南方吃不到这样的羊肉。”
徐相悦啊了声,“这时候吃羊肉……真的不会上火吗?”
“加点竹蔗一起煮不就好了?再不行喝点凉茶。”闻度应道,招呼她过去看,“来看看要给奶奶哪一块,剩的一会儿我顺道送去给小鱼。”
徐相悦近前去看,看到已经被分成两半的羊腿和羊排,闻度正在剔羊腿,要找到骨缝,将小腿骨和膝关节连接处的筋给剪开。
剁是不可能剁的,别说徐相悦家了,就是他家里也没能剁得动这骨头的刀。
因为要用力,他手臂自然绷紧,肌肉在皮肤下明显隆起,凸显出明显的线条,看起来紧实又漂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菜,手背的青筋更加明显,匍匐在他的尺桡骨茎突上,仿佛随时挣脱皮肤的束缚,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而那条她送的红绳,正规矩地圈在他的手腕上。
徐相悦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台面上被他分割开的羊腿,问道:“这不半只吗,还有一半呢?”
“在我那儿。”闻度换了把刀,一面切除筋膜和肥肉,一面慢悠悠地回答,“反正你也不做饭,干脆留在我那儿,到时候做了给你拿过来直接吃好了。”
顿了顿,又说:“或者你想聚餐?叫上夏医生他们,我家地方大,东西也齐全,做个烤羊腿烤羊排也可以。”
徐相悦眨眨眼,问道:“你今天不是要和朋友聚餐?”
“不聚,给小鱼送去我就回去了,还得写稿子,下午有一批新书要过来,我要回去验收。”闻度头也不抬,指着一块肉说,“奶奶是喜欢吃孜然羊肉还是炖羊肉?”
“都行吧。”徐相悦回答道,“就她和我姐俩人,也吃不了多少。”
“小鱼那边也俩人……”他顿了顿,啧了声,“不对,三个人,池鹤哥也在。”
这是把他自己排除在外的,徐相悦耳朵动了一下,应了句:“年轻人胃口好,消化好,奶奶年纪大了,不宜多吃。”
闻度说炖烂点就可以了,接着问她:“你喜欢吃羊肉还是羊排?”
“羊排。”徐相悦立刻应道,还强调,“烤的。”
闻度失笑,“我不管的,奶奶家不是我做饭吧?”
徐相悦努努嘴,转身走了,出了厨房见到餐桌上摆着早餐,豆浆油条和肉包,恰好一人份,她吃完之后跑去厨房一看,闻度已经快把羊排都分好了。
“你等我一会儿,等下一起走。”她边说边转身往房间跑。
闻度扭头一看,下意识地诶了声:“你慢点,不着急。”
徐相悦根本没听到,一溜烟进了卧室,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闻度见状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将羊腿肉和羊排分成两份,用干净袋子装起来之后,在屋子里检查来检查去,将他能去的地方都打扫了一遍,把垃圾装起来扔进泡沫箱里,准备一会儿顺道扔了。
忙完这一切,徐相悦才出来,散落的头发又编起来了,在身前别着条麻花辫,辫尾绑着有小雏菊装饰的发圈。
穿了件白底碎花的无袖连衣裙,闻度看着她笑,抬手在头顶上比划一下,笑道:“再戴顶小草帽,就可以去踏青或者露营度假了。”
徐相悦看他一眼,说的是完全不搭噶的话题:“你的体检要不要我帮你预约?”
闻度一愣:“……不是说就可以自己预约么?”
“我发现用我妈的名义去预约,可以打八折。”徐相悦实话实说,“但是走职工家属的优惠价,你用的话……会被我妈知道哦。”
闻度倒是不介意被知道,只是,“会不会太麻烦阿姨?而且,你介意被你妈妈知道谈恋爱的事吗?”
他知道很多人谈恋爱是不会跟家里人说的,一旦到跟家里公布的时候,就离结婚不远了。
徐相悦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
徐相悦闻言耸耸肩,一脸随意,“如果是你的话,我妈已经知道了。”
闻度又是一愣:“……嘎?”
“上次我妈生日,我跟她回去吃饭,聊到我谈恋爱的事,本来想给我介绍我的同事。”徐相悦说到这里,扭头看他一下,眨眨眼,“我好像跟你说过?”
“记得,忘不了。”闻度有些没好气,索性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天呐,这鸭子还没飞进我碗里呢就要跑了!”
徐相悦听得想笑,咬着嘴唇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过了会儿才一本正经地打岔:“不可以说死,可以说发财,比如笑发财这样,懂吧?”
闻度:“……”这烂梗:)
徐相悦说完自己都被逗笑了,嘿了声,赶紧将话题扯回去,继续道:“当时容容就说到你了,说儿童节的时候在游乐园碰到我的同学,误会是我男朋友,那会儿我妈和沈叔叔就知道你了。”
原来是这样,闻度恍然大悟,随即好奇:“那……你叔叔和你妈妈怎么说?”
“没说什么。”徐相悦换好鞋,顺手帮忙提起一袋东西,“谈恋爱而已,哪有那么多……哦,不过沈叔叔说,黄毛不行哈。”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戳她笑点了,说完她就自顾自地乐起来。
闻度松了口气,跟上去跟她换了一袋东西,“这才是给你的。”
说完和她碰碰头,语气变得有些得意似的:“我这是妈生黑发,而且我们家一个秃头的都没有,发际线非常优越。”
徐相悦嘁了声,嘟囔了一句,这很了不起吗。
闻度也哼一声,当然很了不起了,你也不看看现在防脱生发的产品卖得有多好,我很省钱的你知道吗!
俩人在单元楼下要分开走,闻度这时才想到问:“你晚上也在奶奶家吃饭吗?”
徐相悦又开始疯狂眨眼了,“嗯……这个啊,说不准呢,看情况吧,有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总之就是,看情况吧。”
闻度:“……”就这说废话的能力,以后高低当一个领导:)
他笑得很无奈,伸手拨了一下她的辫子,在她得意又狡黠的目光里点点头。
“好吧,本来还说去买昨晚没排上队的那家鸡翅给你吃,现在看来不行了,毕竟这东西过夜了难吃。”
啊这……
徐相悦这下不笑了,抽抽嘴角,嫌弃地后退一步,骂了句:“幼稚鬼!你吃席都得跟徐相亭坐一桌!”
闻度一听就乐了,五十步笑百步,她可真好意思啊。
徐相悦回到老太太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叶晴光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问道:“早上不是还说吃什么都行么,怎么又去买羊肉?早说啊,早说我在市场顺便买回来了。”
“不是我买的。”徐相悦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将水杯当话筒凑在嘴边,清清嗓子,“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个重大消息。”
老太太正在玩愤怒的小鸟,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有屁快放。”
奶奶你怎么这样!!!
徐相悦噎了一下,看到叶晴光看着自己时那双亮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关切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坐下,声音小了些,“就是……我可能要谈恋爱了,嗯,等我们交换了体检报告以后。”
当然,是她暂时提供去年的版本,下个月再下载更新包,而闻度直接提供最新版。
叶晴光和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沉默。
半晌,叶晴光才一边眨眼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们……这、这么严谨啊?”
那、那我也要跟进吗?
老太太则是点点头,嗯了声:“挺好的,值得鼓励,你们甚至可以把疫苗也先打了。”
她发誓,自己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点这丫头的意思。
但徐相悦一听就眼睛倏地睁大,一脸佩服地看着她奶奶,连连点头:“对对对,奶奶你说得对,是要的,我这就让我妈帮我约!”
老太太:“……”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援非,又是体检又是打疫苗的。
但小心无大错,这么谨慎也有谨慎的好处,如果那男的觉得她这么做没必要,很麻烦,甚至不配合,那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长久。
徐相悦跟谢温玉打电话拜托她帮忙给闻度预约体检的时候,叶晴光去做了饭,炖了羊排,炒了孜然羊肉,还炸了个排骨,再加一个青菜,三个人吃也够了。
才吃完饭没一会儿,她就要下楼,说要去扔垃圾。
徐相悦有些惊讶,正要说和她一块儿下去,就被老太太叫住了,“阿悦来帮我看一下手机,怎么拍照都保存不了啊?”
“内存满了吧?删一点东西就好了。”徐相悦的注意力被转移,叶晴光就自己出门了。
结果等她问老太太要手机的时候,老太太却摆摆手,“我手机没事,骗你的。”
徐相悦一愣:“……为什么?”
“为了让你不要去当电灯泡。”老太太白她一眼,拉着她往阳台走,“真是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谈恋爱。 ”
还说什么:“走走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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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的容城天气还是很热,阳台门紧紧关着,老太太不愿意让里面的冷气漏出来。
徐相悦就这么顶着中午逼人的热浪,和她一块儿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幸好还拿了一根雪糕,吃上一口也能凉快不少。
老小区的阳台和徐相悦自己住处的不一样,是没封的,只有简单的防盗网,防盗网上还铺了一层木板,用来放花盆。
当然,花盆里种的是小葱和香菜之类平时做菜能用得上的调味品。
徐相悦扒着眼前的香菜叶子,透过防盗网往楼下看,看见叶晴光和站在树下的男青年汇合,忍不住噫了了声。
“这人我见过的,上次……”她回忆道,“我回来吃饭,吃完饭你们说要下去跳广场舞,就那天,我看到她和我姐聊天了,说跟我姐是高中同学,还认识珍姐。”
徐相悦嗦一口雪糕,啧啧两声:“当时我就觉得他俩不对接,果然如此!”
老太太看她一眼,慢悠悠地问:“你跟你那准对象,不也是高中同学?”
“是诶。”徐相悦点点头,嘿嘿一笑,“啊,我和我姐真是有缘分,以后结婚挑同一天好了!”
老太太:“……”我们家是不是要完了,怎么父女俩都这样!
谈恋爱谈恋爱,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到了那么远,人家才跟她牵牵手,她就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徐彬,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徐相悦不知道她奶奶正在心里对她爸破口大骂,看了一会儿,见叶晴光和青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便对老太太说要回去。
“太热了,回去吧回去吧,一会儿中暑了头晕。”
说完拉开门,拽着老太太回了屋里。
空调的凉风瞬间将她包裹住,她忍不住吁出口气,转头问老太太:“奶奶你跟我姐那个同学熟吧?我记得是你在老年大学的老师,他怎么样啊?”
“池老师嘛,好人。”老太太冲她竖大拇指,一脸赞许,“立过功的,是受了伤,才离开一线的。”
徐相悦惊讶地眨眨眼:“是公安干警?”
“刑警。”老太太介绍道,“家里不是我们容城的,陵城人,因为高中的时候,他爸在容城任职,他才在容城上的学,她妈妈是大学老师,听说家里条件很好的。”
“这样啊……”徐相悦忍不住有些忐忑,“会不会……呃、就是……我是说,他们家会不会对我们家有点……什么?”
“你是想说门不当户不对,怕你姐被他家看不起?”老太太干脆替她把话说明白。
徐相悦点点头。
老太太就摆摆手:“只是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现在就结婚,趁着年轻,多享受享受谈恋爱的感觉,后面不合适就拉倒了。”
顿了顿,她有些皱眉地看一眼徐相悦:“你以为都像你,刚开了个头,就想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事。”
终究是没忍住,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徐相悦一哽,半晌才嘟囔:“你刚才还说谨慎点有谨慎点的好处……”
老太太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
沉默半晌,她才问道:“你呢,你的准对象家里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徐相悦往沙发上一躺,抛着抱枕,“有车有房,没爹没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太太:“……”
“他爸妈怎么没的?”老太太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问。
“他爸是车祸意外走的,妈是胃癌,年轻时发病,他初中的时候就走了。”徐相悦把抱枕抱在怀里,一脸认真地道,“所以我一定要他先去做体检,如果有什么风险,我们可以提前知道,如果不能接受,现在分开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还要在一起,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比如存很多钱,比如提前关注这方面的学科进展,奶奶,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
原来是有家族史,老太太一时松了口气,好好好,我们家看来暂时还不会完。
大孙女跟她爸还是不一样的,比她爸清醒点,嗯嗯,看来是她亲妈的基因起作用了。
她笑眯眯地点点头,让她不用太担心:“如果只有他妈妈一个病例,其实遗传的风险还是很低的,只要定期进行胃镜筛查,早发现早治疗就没事。”
“我也这么想。”徐相悦点点头,“体检就是图个心安。”
而且她也没听闻度说他的家人里还有别人得过胃癌,当然不排除她没问他就没说,或者他也不清楚的情况。
正提到他呢,他就发信息来了,是一张照片,一只橘猫蹲坐在一盆紫雪花旁边,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目不转睛,神情严肃,眼睛跟一对铜铃似的。
闻度:【在看扑棱蛾子的黄咪,是不是比刚来的时候胖点了[思考]】
徐相悦看着照片里的猫,不知道是阳光的关系,还是真的吃得好了,那身黄白色的毛看起来确实比她上次见到的要有光泽许多,而且它的脸确确实实是圆了不少。
阿悦:【这就是大橘的实力吗[妈呀.jpg]】
阿悦:【黄咪是它的名字吗?】
闻度说是,小李本来是想叫它咪咪,但一想到咪咪是叫哪只猫都可以,又觉得不太好,好像不太走心似的,于是按它的花色,叫了黄咪。
阿悦:【?首先,叫黄咪也没有很走心;其次,为什么不叫橘咪,是因为橘字比划太多了,怕孩子不会写吗[狗头]】
闻度:“……”还是我女朋友有梗:)
闻度:【这么好的漫画素材,偷了,v你50。】
徐相悦失笑,刚要跟他说涨价了,他就问:【你下午在奶奶家做什么?】
阿悦:【躺着玩手机[老实.jpg]】
闻度看了觉得简直离大谱,你这根本不像谈恋爱的人!
他想了想,问她:【我这边一会儿要接新来的书,你想来看看我们是怎么工作的吗?】
徐相悦看一眼外面的大太阳,其实不太想出门,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就找理由:【我去了会妨碍你们吧?我什么都不会。】
但闻度比她直接得多,直接就说:【不要你干活,就是想让你来看看,来陪陪我嘛,反正你在家里也是玩手机[打滚]】
徐相悦多事有些犹豫,看一眼还在玩愤怒的小鸟的老太太,她只能实话实说:【我姐出去了,家里就奶奶一个,我不放心。】
闻度看到这又立刻改口:【那你好好陪奶奶。】
徐相悦失笑,告诉他正事:【胃镜约在下周六上午,我和你一起过去,把胃镜和需要空腹的项目先做了,剩下的项目要是没做完你就周日自己去做,可以吗?】
闻度只当她是去陪自己做体检,发了一串转圈的表情过来表示高兴。
但下一秒徐相悦就说:【我顺便去打疫苗。】
闻度:【?什么疫苗,流感疫苗?】
一时他也想不到别的,就想着是不是到秋天了,马上就要到流感高发季,所以提前把疫苗打了。
刚想问自己是不是也该打一下,就见徐相悦回复:【九价[微笑]】
甚至问他:【你能退回到二十六岁以前吗,现在男的也可以打四价了,但是卡年龄,超龄不给约[白眼]】
凭什么!就问你凭什么!!!
闻度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发了一句“九价是什么”,又立刻撤回,接着又发了一句“怎么突然要打九价”,还是立刻撤回。
每一句都像是明知故问的傻话,甚至可能让徐相悦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
她为什么要打这个疫苗,他心里没数啊?突然又想起来那次在电影院碰到冯主任的儿子时,听到他问徐相悦的话,“就是实在不行就先睡了再说的那个”,一时忍不住脸热。
所以到最后他能说的其实就一句很干巴的:【辛苦[抱抱]】
徐相悦看到紧挨着的两条灰色小字,“‘闻度’撤回了一条消息”,觉得一阵无语,你不会真的
以为撤得够快我就真的没看到吧:)
在家里躺到了下午三点多,叶晴光总算回来了,徐相悦抬头看她一眼,故意装傻问道:“姐你怎么去扔个垃圾去了这么久,顺便去健身房了吗?”
喏喏喏,穿的还是运动服。
叶晴光:“……”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房,走的时候还听到徐相悦嘻嘻笑了两声。
然后是她说:“你回来就太好啦,轮到我去谈恋爱了!”
叶晴光觉得她妹有些不对劲,她以前说话不会那么直接的,怎么今天这么……坦荡?
徐相悦没注意她探究的目光,从沙发上爬起来,对老太太道:“奶奶,我先走了哈,下次再回来。”
老太太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她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下午三点,闻度接到电话,说他的书到车站了,赶紧开着店里的面包车去拉回来。
走的是铁路物流,会相对便宜一点,几大箱的书,把面包车的车尾箱和后座都塞满了。
回到店门口,刚停车,就看见徐相悦蹲在门口对黄咪上下其手,摸摸头挠挠下巴,黄咪舒服得躺下来,露出了肚皮,徐相悦见状就想去揉它的肚子,结果却被它立刻伸爪推开了。
徐相悦嘿了声,偏要摸,来回两三次就把黄咪气得赶紧起身跑了。
闻度按下车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冲徐相悦吹了声口哨。
徐相悦听到动静,转过身去,看见他在面包车里,还没来得及问哪儿来的车,就听他说:“人家只是想让你陪它玩,而不是……”
说到这里闻度顿了顿,换了个比喻:“它只是想跟你握握手,你却想掏人家的裆,这么不礼貌,它没挠你都算友善了。”
徐相悦一愣,随即大吃一惊:“我不是,我没有,是它先勾引我的!”
谁能想到这么浓眉大眼的猫仔,居然会有这种心眼!
闻度失笑,抬手捂了一下眼,揶揄地笑话她:“哎呀,我们阿悦耍流氓。”
徐相悦:“……”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车站,拉书去了。”闻度回答道,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朝店里喊,“小李,把推车拿出来,帮忙搬一下书。”
徐相悦连忙要帮忙,却被闻度及时拦住,“不用你,很重的,小心闪了腰,快去跟黄咪玩。”
说着打开车尾箱,从里面抱出来一箱书,往推车上一放,嘭一下,溅起一片烟尘。
徐相悦立刻往一旁退开,看着推车上的纸箱,谨慎地道:“这可是你不要我帮忙的,以后可别说我什么都没帮过你。”
闻度失笑不已,连连点头应是:“没错,是我不让你干的,你这双手就该专门给病人做手术,其他都用不着你。”
徐相悦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那也不是,饭还是要自己吃的,我都这么大了,不好意思让家长喂了的。”
闻度:“……”夸一下你吧要不要:)
她笑嘻嘻地往一旁让,和回来的黄咪一起,蹲在一旁看他们俩忙进忙出。
先把书全都从车上卸下来,在门口先消毒,第一遍是给外包装消,第二遍是拆箱以后给书消毒,全都从箱子里面拿出来,就在门口,一边给书消毒和晒太阳,一边先做第一轮简单检查。
徐相悦问:“这真的能行吗?”
“一会儿还得用紫外线消毒。”闻度解释道,“先大概分分,没破损不需要修补的,紫外线消毒结束就扫码入库了,有破损的还要修补才能入库,这也是为了工作方便。”
徐相悦哦了声,在一旁看了半天,看他们把书都分好,然后用小推车拉进柜台旁边的一间小屋,闻度说那就是专门用来消毒的房间,边说边把她往外拉。
“走,我们去买奶茶喝。”
边喝奶茶边打包快递订单,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消毒结束,将书分别装进几个收纳箱里,在箱子外面贴上标签,拖到一楼的大长桌边放好。
随后闻度拍拍手上的灰尘,看看时间,对徐相悦道:“好了,我的工作做完了,走吧,我们回家,给你炖肉吃。”
回家,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字眼,此刻听起来却有些陌生,徐相悦眨眨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应了声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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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二合一)我妈说请我们吃……
不过最后徐相悦也没和闻度一起回他家,因为出了门之后,闻度就想起来那个没吃成的鸡翅。
他问徐相悦:“要不买了再回去?”
徐相悦有些疑惑地反问:“那都去步行街了,为什么不干脆在那边吃饭,难道你很喜欢做饭?”
闻度一囧:“你要这么说的话,也确实很有道理,那还是下馆子去吧。”
俩人一块儿去吃椰子鸡,等位的时候闻度去排队买来了那家炸鸡翅。
“尝尝看喜不喜欢。”他捧着盒子站在徐相悦面前,给她递了双一次性手套。
闻度买的是原味的,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老式炸鸡翅,外面连裹粉都没有,直接生炸而成,却意外的并不发柴,有种蛋白质经过高温煎炸后的特殊香味,油香油香的。
好吃归好吃,但要说有多惊为天人,那倒也不至于,绝对没有好吃到徐相悦会为了它特地来一趟的地步。
然而当闻度问她喜不喜欢,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要说它原本有多么好吃,那不至于。”徐相悦实话实说,满脸都写着老实认真,“你去排队买的这个动作,给它增加了美味buff。”
闻度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好家伙,真是难得,这人竟然有这么嘴甜的时候。
晚上吃的这家椰子鸡也普通,主要是鸡能很明显地吃出冰鲜的味道,清甜的椰子水并不能掩盖住这股味道,反而是作为配菜的竹荪吸饱汤汁后十分出彩。
闻度觉得可惜:“换一锅鸡汤,这竹荪还能更美味。”
接着又吐槽:“市内没有活鸡,用冰鲜的很正常,但他家这也冰得太久了。”
徐相悦一面听他说话,一面点点头应是,但吃东西的动作没停过,一口接一口,竟然看起来吃得很香。
闻度有些纳闷,问她:“你觉得好吃吗?”
边说边给她又舀了一勺鸡肉。
徐相悦把鸡肉在加了小青桔的料碗里狠狠蘸了一圈,应道:“一般般,你不是都说了么,冰鲜味太重了。”
“……那你还吃得这么香?”闻度震惊,表示不理解。
徐相悦也一愣,眨眨眼,一边嚼嚼嚼,一边反问他:“真的吗?”
闻度看着她腮帮子微微鼓起的脸,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她看起来不像是在吃不好吃的东西。
“你食谱这么宽,去做吃播是不是也可以?”他突发奇想,“长得好看,还能吃,说不定很快涨粉,那样就能实现财富自由了。”
还真是一条徐相悦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但她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我觉得对着镜头很不习惯,这碗饭我吃不了。”
说完又想起来:“上次你给我吃的那个蛋白棒,推广发了么?”
“没呢,本来前几天就要发的,但那边的对接突然通知说再等等,他们马上要做活动,让我跟着这一趟车。”闻度解释道,又给她捞了几块肉,问她到底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前面那些徐相悦听不懂,后面这个问题还不好理解么,她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不挑食。”
说完谴责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浪费粮食,关起来饿几天就老实了。”
闻度顿时讪讪,他只是不想吃不喜欢的东西而已,倒也不用受此酷刑吧?
他往对面乜了一眼,忽然说道:“我小时候有很多东西都不爱吃,我爸妈就说我太挑食了,我想说大人也会挑食,结果发现他们什么菜都吃,所以在他们教训我的时候我根本反驳不了,结果等我长大了才发现,是他们买菜就只买他们喜欢的,当然不会挑食了。”
这是什么意
思?徐相悦表示听不懂,眨眨眼,继续吃碗里的菜。
她把竹荪使劲按进料碗里,多孔的竹荪就像被捏扁之后又松开的胶头滴管,迅速吸入料汁,味道又酸又咸又辣,她忍不住皱着脸眉毛一拧,嘶了声。
闻度看了忍俊不禁,给她倒了杯茶,“不咸么?”
“咸呀,只要味道够重,鸡的冰鲜味就不那么明显了呀。”徐相悦老神在在,“他家这个调料还蛮好吃的。”
闻度:“……”可算知道她为什么吃得那么香了:)
他叹口气,劝她:“算了吧,咱们吃点好的,改天带你去吃农庄。”
顿了顿,问她:“下个周末怎么样?我做完体检就去。”
“很远吗?”徐相悦问道。
“开车两个多小时吧。”闻度想了想,估算了一下路程。
徐相悦就说算了,“下次吧,做完胃镜你要饮食清淡,吃什么农庄,附近找个粥店喝粥算了。”
她一说这个,闻度就忍不住有些担心,“会很难受吗?”
“给你约的无痛啊,睡一觉就做完了,所以才要有人陪同嘛。”徐相悦解释道,安慰他,“不会难受的,放心吧,我每年都做。”
“早知道住院的时候就顺便做了。”闻度忍不住吐槽,“人生真是没有早知道。”
徐相悦抬头看他一眼,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徐相悦在路过的小吃店买了支甜筒,一边慢悠悠地吃,一边看着过路的行人。
闻度拉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从指尖到指关节,再到她柔软的手心,仔细摸的话还可以摸到薄薄的茧子。
路过精品店,他低头问:“进去看看吗?”
“去嘛。”徐相悦抿着雪糕,率先往店里走,进门就往毛绒抱枕的区域走。
闻度跟上去,看见她把手掌使劲按进一个包子造型的抱枕里,同一个货架里还有香蕉和香菇,摸上去都很柔软,让人忍不住一捏再捏。
徐相悦还在捏包子抱枕的褶子,闻度就笑道:“买一个?”
徐相悦看一眼价签,区区三十八,她手一挥,爽快道:“买,我送你一个。”
这口气,是豪气大方到不明真相的路人会以为她送了什么贵价礼物的地步,闻度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本意是他给徐相悦买一个,但被她这么一打岔,他当即就改主意了。
甚至有些得寸进尺:“我要两个,好事成双。”
每次值班她给跟值的学生包饭都不止这个钱,徐相悦毫不犹豫地点头:“买!”
于是闻度这晚就收获了两个又大又柔软的包子抱枕,那个褶子整齐得跟冰箱里的速冻包子一模一样。
因为周末要去体检,他接下来的一周过得极其规律,早睡早起,三餐定时,每天运动,他在微博里感慨这也太养生了。
在周中的某一天,他白天更新了那条蛋白棒的推广,在文案里他提到了自己让朋友帮忙试吃,将徐相悦称为X女士:
【为了多几个样本,这次拜托了X女士和她的同事们一起参与测评。据X女士反馈,她和同事们一致觉得树莓口味酸酸甜甜,好吃,巧克力布朗尼味很香浓,也好吃,她的学生L同学很喜欢奶油曲奇味,觉得甜甜的吃起来很幸福,但X女士觉得太甜了,红丝绒拿铁味一般,不难吃,但也不好吃,完全没有记忆点,同时他们一致认为抹茶味最难吃,用她的同事F医生的话来说,生活已经还不够苦吗?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微笑]PS:以上言论不代表本人,请品牌方不要取消和我的合作[狗头]】
到了晚上,他例行更新漫画,今晚的内容正是上个周末徐相悦问他黄咪为什么不叫橘咪,火柴女士蹲在地上,旁边还蹲着个大橘猫,一人一猫一起看着阿拉,像两个可爱的小朋友。
徐相悦觉得这一幅画可爱极了,特地问闻度要了原图,说要截图当头像,闻度便重新修了一下图,做成适合头像的大小,还在火柴女士的脸上加了三撇胡须,看起来和黄咪一毛一样。
还说什么:【我们阿悦和黄咪一样可爱[哇]】
徐相悦:“……”
因为和闻度的关系有了变化,所以徐相悦连续两天暗戳戳的巡视评论区,想看看有没有人问火柴女士/X女士是谁,和闻度是什么关系。
结果发现高赞评论是:【火柴女士太有生活了[笑哭]】
和:【金主妈妈听到了吗,以后寄样多给闻老师寄一点,现在测评团队壮大了[狗头]】
果然,关注别人私生活的人还是少,大家都非常轻松平静的接受了闻度的作品中多出一个新角色这件事。
她跟闻度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感慨:“你的评论区好和谐啊,都说现在网上戾气大,我看你的评论区倒是没看出来。”
闻度听了就开玩笑:“喜欢看童话故事和漫画的能是什么坏人,大家都有一颗童心,小朋友都很友爱的啊,不是吗?”
好像也没错,大家都只是一群几百个月大的小朋友而已,徐相悦忍俊不禁,抿着唇点点头。
然后说:“小朋友你明天记得无渣饮食哈,清淡点,不要吃重口味的难消化的东西,那样容易看不清楚,你是后天早上九点四十分的检查,检查前8小时禁食、4小时禁饮水,自己算一下。”
闻度连连点头,她接着道:“要早点出门哦,我去接你吧,我们要在九点之前完成抽血和心电图检查,从你家过去归云医院差不多一个小时,所以……”
“我们七点就出发好了,我先开车去你家,我们从你家那边过去。”闻度打断她的话,提出了少许异议。
徐相悦顿了顿,应了声好,点点头继续道:“我是针是在十一点四十分打,打完观察半个小时,十二点多我们就去吃饭,下午再把你的身高体重那些不麻烦的都做了,最后……”
“留一个男、生殖的。”闻度再一次突然打断她,变得不好意思,“……我、我后天自己去。”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徐相悦想说自己又不是不懂,话没说完就见他变得面红耳赤,别扭得不得了,只好改口,“好好好,你自己去。”
说完还嘟囔:“不做还好呢,能早点完事早点走。”
闻度当没听见她的吐槽,只一味低头吃饭。
因为这事,周六那天他们就变得特别忙,徐相悦甚至起得比工作日还要早一点,醒的时候缩在被窝里一阵叹气。
明天要值班,本来就只有一天休息,现在看来是完全泡汤了。
但没办法,让闻度去做体检,本来就是她先提出的。
去洗漱时天都还没亮,只有一点鱼肚白,但只一转眼功夫,等她洗漱好,闻度来了,外面的天也亮了。
闻度给她带了早餐,是一套煎饼果子和一杯豆腐脑,很老式的吃法,加的是姜糖水。
“我让那个阿姨少舀了点豆花,多放了点糖水,你就当糖水喝。”
徐相悦眯着眼点点头,一口咬在煎饼果子上,还没开始嚼,就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闻度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愧疚,连忙把她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角,“辛苦你了,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我们补补。”
徐相悦不关心这个,她只问:“你昨晚没吃东西吧?也没喝水吧?”
“没有没有。”闻度连忙摇头,“我最后一次喝水是凌晨三点。”
他让徐相悦放心,“我住院的时候都经历过了,知道要怎么做的。”
“那就好。”徐相悦点点头,咕哝道,“我们前天有个病人要做手术,交代好要禁食水的,结果病人饿了,一闹,家里人就给她吃了。”
手术都是排好的,你吃了东西今天不能做,就得想办法给你挪到后面去,看明天手术多不多,不多,就能给你挤进去,多,你就继续往后推。
“真是彼此都麻烦。”徐相悦叹气。
闻度住院的时候听说过类似的事,知道很难避免,因为有的病人和家属
听不懂解释,或者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只是一点点东西,一点点水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辛苦辛苦。”他连忙拍拍徐相悦的后背,轻轻摩挲两下,低声问她,“要不上了车你再睡一会儿,早餐去了那边再吃。”
徐相悦嘴硬说不用,可等上了车,没过一会儿,她就开始忍不住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拿在手里的早餐根本没吃。
闻度见状叹了口气,在路边停车,将她手里的东西拿走。
“……嗯?”徐相悦被惊动,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神迷迷糊糊的。
“睡一会儿吧。”闻度说着,帮她按下了调整座椅的按钮。
大概是真的太困,徐相悦有些反应不太过来,哦了声就闭上了眼。
闻度给她盖上毯子,掖了掖,低头用鼻尖在她脸上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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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的归云医院体检大楼里十分安静,工作人员的状态尚且悠闲,动作更加细致轻柔。
抽血的时候还跟闻度和徐相悦开玩笑:“你们也来得太早了,刚刚开始上班你们就来了,是今天的第一名哦。”
“没办法嘛,一会儿还要去做胃镜。”徐相悦摇摇头,一边咬煎饼果子一边回答道。
“胃镜约在几点呀?”护士哦了声问道。
徐相悦把嘴巴里的东西先咽下去,“九点四十。”
对方在检查单上打了个记号,笑眯眯地道:“好了,放心吧,一定来得及,赶快去做心电图吧。”
做完心电图出来,八点半都还没到,徐相悦领着闻度去内镜中心,先签到,然后同医生聊了一下。
听说他很担心自己的胃癌家族史,体检项目里面也加了有基因检测的内容,医生便详细询问起他家的情况。
徐相悦在一旁认真地听,一句话也没插嘴。
“除了妈妈,爸爸呢?外公外婆或者舅舅姨妈,还有你的兄弟姐妹,有没有也有这方面的问题,不止是胃癌,还有其他恶性肿瘤?”
“那倒没有,我妈是独生女,外公是有常年肺气肿,哮喘很严重,外婆是脑出血,我没有兄弟姐妹,爸爸是车祸没抢救过来走的……再往上一点,太公太婆那一辈的我就不清楚了。”
也没见过啊,甚至都没怎么听大人提过,对他们的印象只有族谱里的记录。
“平时有没有觉得胃不舒服?胃胀气之类。”
“很少,吃多了才会,但饿两顿就好了。”
“爱抽烟喝酒吗?”
“抽烟不会,酒偶尔喝一点。”
询问了一通饮食习惯之后,问他:“查过幽门杆菌吗?”
“没呢,这次约了有,但还没去做。”闻度回答道。
“做完胃镜就去吹一个吧,趁还空腹,有的人胃镜什么问题都没有,吹气就发现幽门杆菌阳性。”医生说完接着问,“以前有做过胃镜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闻度有些忐忑,“会很麻烦吗?”
“不麻烦,你约的是无痛,睡一觉就做完了。”医生笑着回答道,跟他说起胃癌的遗传概率,最后说,“目前来看,你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还没有到家族性遗传这个程度,但也要看一周后你的基因检测结果出来是什么样的,抽血了吧?”
闻度连忙点点头。
“不用担心,你还这么年轻,年轻人很少出什么大问题的。”医生笑着道,“胃癌它不是一种遗传疾病,但是有一定的遗传倾向,有家族史的人,发病概率是会比普通人要高一点,但你现在家族史的证据不充分,就看后续的基因检测结果,如果携带有特定点位基因突变,比如CDH1突变携带,那发病概率就会显著增高,甚至可能高达80%,这种我们就要再讨论是不是要做预防性的胃切除手术了。”
解释完医生又安慰他说:“但是这种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你还不如定期做检查,注意饮食和休息,这些影响因素远比遗传啊之类的要重要得多。”
闻度听得心跳都加快了不少,比没来做体检之前更紧张百倍,毕竟徐相悦不会跟他说得那么详细。
人有时候知道得少点,就是更容易幸福和快乐的。
跟医生聊完,也做了麻醉评估签完字,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闻度都没来得及跟徐相悦说什么,就被她推着去做其他项目。
“吹气来不及,你这个C13的吹气要等好一会儿,先去把血压测了。”
身高体重测血压都是可以自助的,人往超声波身高体重测量仪上一站,身高体重和BMI指数就显示出来了。
不仅显示,它还用电子音读出来!
“身高184.2cm,体重70kg……”
听到的时候闻度整个人都无语了,扭头问徐相悦:“我这算不算公开处刑?”
徐相悦憋着笑摇摇头,“怎么会,这个主要是给医生听的,方便记录数据。”
说完还问一旁的体检医生:“医生你说是吧?”
体检医生忍着笑点点头,让他过去测视力,没一会儿就完成了,出来的时候发现对面就是B超室,门口空荡荡的,有一个人拉开门从里面出来。
徐相悦立刻凑过去往里面探头,问道:“医生,现在能做吗?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做胃镜了。”
医生从帘子后面探头,笑着回答道:“可以做是可以做,但能不能快点做完不确定诶,建议你们先去做胃镜,一会儿再来,做B超可能要喝水哦。”
“哎哟,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徐相悦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然后向B超医生道谢,拉着闻度就赶紧回内镜中心。
回到内镜中心刚坐下没多久,也就刚把气喘匀的功夫,就听到护士叫到闻度的名字了。
进了等候室,护士递给他一杯东西:“把这个喝了,慢慢喝,一定要喝完,马上给你打留置针哦。”
闻度点点头,低头看到杯子里浓稠的液体,问徐相悦:“这是什么来的?”
“局麻药,做胃镜用的消泡剂,快喝。”徐相悦催促道,还叹口气,“得亏这是私立医院,而且人不多,不然你别想今天今天评估今天就做。”
闻度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消泡剂,太难吃了,他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感觉都咽不下去,只能硬吞。
就这样,也没妨碍他用疑惑的眼神去看徐相悦。
徐相悦就说:“至少我们医院不能,一般是先约医生,然后开了单,去验血和做心电图,接着麻醉评估,确定可以做无痛之后,签好字,再去约做胃镜的时间,没有你这次这么紧凑的。”
闻度听了连连点头,好家伙,他也觉得今天太忙了,跟打仗一样,事情一件接一件,这医院还不小,他刚才都恨不得踩风火轮。
他将嘴巴里的消泡剂咽下去,趁还没喝下一口,问道:“所以……咳咳……为什么……”
话没说完,实在说不完,他已经发现自己嘴巴开始发麻了,木木的,有些不听使唤。
“因为我是让我妈给你约的,这就是常规体检,你没有不舒服,两三个月前刚住院做过全麻手术,而且很年轻,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比起来,病人没那么多,医生人手相对充足,就有功夫给你搞例外,而
且我们来很早呢。”
反正就是,很多原因集合到了一起,才让闻度有机会在一两天内完成这么多的体检项目。
徐相悦解释完,探头看一眼他手里的杯子,催促道:“快点喝,还有一点。”
闻度赶紧把剩下的消泡剂一口倒进嘴里,努力地咽下去,喝得龇牙咧嘴的,眼睛都湿了。
同时他觉得自己从口腔到胃部都在渐渐变得麻木。
护士来给他打上了留置针,又等了几分钟,轮到他进去了。
“很快就出来了的,我就在门口等你。”徐相悦连忙嘱咐道,伸手接过他的手机。
但闻度刚进去,护士就又出来了,笑眯眯地问徐相悦:“你是谢主任家的妹妹吗?”
徐相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谢温玉,忙点点头,疑惑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谢主任刚刚打电话来,说她女儿陪男朋友过来做胃镜了,杨医生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还能进去?徐相悦惊讶两秒,立刻果断点头,道了声谢,换上一次性隔离衣和鞋套,戴上帽子就进了检查室。
闻度这时已经被放倒了,侧躺在检查床上,内镜医生正在准备器械。
“杨医生好,麻烦您了。”徐相悦礼貌地同对方打了声招呼,就往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了站,可以看到显示屏就好。
检查过程很顺利,杨医生还跟徐相悦说:“很干净啦,什么都没有,年轻人嘛,能有什么问题。”
徐相悦笑着诶了声,出去之前不忘跟对方道谢。
闻度被转移到了苏醒室,过了十几分钟,护士过来把他叫醒,“起来啦,别睡咯。”
他睁开眼,觉得自己睡了一场很久的觉,头有些晕晕的,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事,坐在床上愣愣的。
“下来的时候小心点哦,别摔了。”护士嘱咐了一句,打开门,回头伸手扶了他一把。
闻度刚道了声谢,抬头就看见徐相悦出现在门口。
真的,一秒变脆弱,他立刻就觉得自己不舒服了,赶紧朝徐相悦伸手。
“阿悦……”
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脸色也有点发白,徐相悦连忙伸手去接他,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
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关切地问:“怎么样,很难受吗?”
闻度刚要回答,就听她叹口气,吐槽道:“你们男的真的很娇气。”
闻度:“……”
他有些不忿地用额头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整个人往她身上靠,嘟囔着反驳道:“你说的,我很娇气的,走不动了,要你抱抱才会好。”
徐相悦无语地叹口气,拖着他往休息区走,坐了一会儿,闻度缓过来了,这才陪他去吹气。
C13呼气试验要吹两次气,中间间隔半个小时,等闻度吹完气,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说先去做B超。
“趁你还空腹,去B超室问问,看能不能把腹部B超先做了,下午再去做剩下的。”徐相悦看着手里的体检单,对他道。
闻度点点头,叹口气,“项目这么多啊,是不是快到你打针的时间了?”
“还有半个小时。”徐相悦拉着他快步往前走,轻车熟路的又回到之前来过的地方。
私立医院人不多,医生也好说话,徐相悦的提议刚说完,B超医生就答应下来。
一直到了注射室,闻度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喘口气了,好家伙,他都没想到一早上能干这么多事,效率太高了!
徐相悦去签了到,拿到一份关于HPV的科普宣教资料,回来和闻度头靠头的一起研究。
看完闻度问:“男的也会感染吗?”
“会啊,病毒又不挑性别。”徐相悦指着资料上的一行字,“喏,高危型HPV持续感染可能导致男性**癌……”
听她逐字逐句念完,闻度接着问:“为什么超过26岁就不能打了?为什么你可以?”
“因为女性接种这个疫苗放开年龄限制了呀,以前也不可以。”徐相悦嘟嘟囔囔,“就应该大家都可以打,凭什么只有女的要打。”
“就是,凭什么只有女的能打。”闻度和她一起嘟囔。
徐相悦侧头乜他一眼,刚想怼他,就听到叫号系统叫到了她的名字。
闻度赶紧起身,陪她过去打针,紧张兮兮地问她:“你怕打针吗?要是怕的话,我帮你遮住眼睛?”
“我才不怕。”徐相悦没好气地挥挥手,把他赶到一边。
打针的故事见状笑眯眯调侃说:“不用担心啦,我打针技术超好的。”
闻度听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针很快就打完,交代好扎一针什么时候过来打,以及观察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能离开后,徐相悦出了注射室,在观察区找了张椅子坐下,拍拍旁边的空位。
闻度坐过去,拉着她的手,没一会儿俩人就头靠头地挨到了一起。
谢温玉今天也来了单位,上午有半天的门诊,到了差不多十二点,今天的病人就看完了。
她想到徐相悦,便给她发信息,问她针打完没有,中午要不要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当妈的要说对女儿的男朋友一点都不好奇,那是绝对不可能,何况人都到了跟前了,谢温玉就想见见。
上个星期徐相悦托她帮忙预约体检的时候,她都快吓坏了,还以为这孩子要搞闪婚那一套,这是个婚检。
结果没想到,人家是恋爱检。
她跟沈济开说起的时候都觉得忍俊不禁,说这孩子真是太谨慎了。
所以她就特别好奇,能让徐相悦这么谨慎对待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收到信息,徐相悦给闻度也看了一眼,问道:“我妈说请我们吃午饭,吃吗?反正你下午没有需要空腹的项目了。”
闻度先是一愣,随即呼吸都变快了,说话也有些结巴:“……阿、阿姨请我们吃饭啊……我该做什么准备吗?”
“为什么要做什么准备?”徐相悦有些茫然,“就是蹭个饭而已……”
她顿了顿,反应过来,有点无语地白他一眼:“你上学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室友的爸妈去看孩子,顺便请你们大家一起吃饭的情况吗?”
闻度一噎,脸上温度烧了起来,目光闪烁着反驳:“室友的家长,和女朋友的家长,能一样么……”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二合一)我是不会嫌弃病……
正午时分的归云医院体检楼一楼注射中心很安静,负责打针的护士基本都暂停工作,只有观察区还有零星人影。
谢温玉过来的时候,有护士跟她打招呼,她笑着应了声,目光却在周围认真逡巡,寻找徐相悦的身影。
找了两遍,才终于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找到徐相悦,她正跟一个小伙子头靠头地依偎在一起,背影看上去亲密又和谐。
谢温玉难以遏制地想起很多年以前和前夫谈恋爱时的事,那时候她和徐彬也经常这样,靠在彼此的肩膀上,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后背。
在徐相悦还很小,他们关系也还好的时候,还讨论过以后有一天,阿悦长大了,谈恋爱了,会是什么样的。
徐彬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就开始想还太早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严防死守,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来他家拱白菜。
当年的戏言已经成了记忆里一粒不起眼的沙子,徐相悦也早就长大,已经到了可以讨论成家这件事的年岁。
时间过得真快啊,谢温玉一面心里感慨,一面向他们靠近。
然后在他们后面两排椅子处停下,喊了一声:“阿悦。”
徐相悦刚听闻度说完对基因检测结果的担忧,正想安慰他几句,就听到谢温玉的声音,当即打住话题,扭头望过去。
闻度也立刻转头,看见一位穿着黑色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士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对方的容貌和徐相悦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她们必然有关系。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徐相悦的手紧紧握住,浑身都变得紧绷起来。
察觉他的紧张,徐相悦还愣了一下,谢温玉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人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毕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突然见到他的妈妈,也会很……
呸呸呸!见到他妈妈可还行,那都不是紧张了,得是吓死了吧:)
她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滴水不漏,拉着闻度就往那边走,边走边问:“妈你怎么周末也出门诊啊?”
“本来是林妙涓主任的门诊,她有事来不了,我顶个班。”谢温玉笑眯眯地解释道,低头看一眼两个年轻人拉在一起的手,面上笑容更和气了,“这就是小闻吧?今天体检怎么样,顺不顺利?”
闻度闻言连忙点头,“顺利的,多谢阿姨关心,呃……”
他紧紧张张的,半路还噎了一下,顿了两秒才续上没说完的话:“也谢谢阿
姨帮忙预约的体检,给您添麻烦了。”
徐相悦察觉他握住自己手的手心突然变得有点湿黏,甚至连说话时的呼吸都是停顿住的,忍不住扭头看过去,见他耳尖通红,脸上肌肉僵硬紧绷,不由得又好奇又好笑。
她干脆凑过去,笑嘻嘻地问他:“真的这么紧张啊?”
闻度一愣,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微微一仰,神色躲闪得像是要地方躲起来似的,满脸通红,窘迫得厉害。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他既觉得无奈,又万分尴尬。
“阿悦,你不要淘气。”谢温玉哭笑不得,连忙出声解围,“哪有你这么捉弄人的。”
徐相悦抿着唇笑笑,满脸写着下次还敢。
“我们去哪儿吃饭?”她转开话题问道,“你们单位食堂怎么样?一会儿下午闻度还得做体检呢。”
“……你们这体检项目确实多了点,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婚检呢。”谢温玉嘴角一抽,实在忍不住吐槽。
这下轮到徐相悦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笑了一下。
谢温玉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就食堂吧,小闻刚做了胃镜,也不好吃得太杂,就吃清淡点吧,下次有时间我再请你们吃大餐。”
闻度连忙道谢,又说:“下次、下次……应该我请阿姨吃饭才对,怎么好让您破费。”
“我们家里吃饭,都是大人结账,小孩靠边的。”谢温玉开玩笑似的回道。
闻度眨眨眼,什么画外音都没听出来,光听见她一开头那“我们家”三个字了,立时有些晕乎,忍不住嘿的一声笑出来。
边笑还边点点头,原本萦绕在周身的紧张气息好像突然就散去不少,变得高兴起来。
徐相悦看得忍不住扶额,这是什么傻乎乎的快乐小狗啊,这么好哄的?
她侧头,正好接住谢温玉看过来的揶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归云医院的职工餐厅是专门的三层精美小楼,进门先看见水吧,有奶茶有咖啡,一眼望过去都是知名品牌。
谢温玉掏卡给徐相悦来了杯奶茶,然后指着闻度对吧台里面的店员小哥顺:“给他来一杯橙汁,刚做完胃镜,吃不得茶和咖啡这种太刺激的东西。”
一楼是几家知名连锁快餐,谢温玉问俩人:“想吃这种,还是吃楼上大师傅的小灶?”
“小灶吧,这些我都吃过了。”徐相悦立刻回答道,还有些嫌弃地说,“这几家最近的新品都很难吃,跟中邪了似的。”
闻度听了忍俊不禁,说到吃外卖,估计他们仨里还真是她最有发言权。
谢温玉领着他们搭扶梯上楼,到了二楼,她指指打饭的窗口,笑道:“去看看想吃什么,拿了菜咱们上三楼去吃,那儿有包厢,方便聊天。”
闻度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又开始紧张了。
他刚做完胃镜,能吃的有限,只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一份蒸水蛋,谢温玉问说:“胃镜没做治疗吧?”
闻度有些没听懂,扭头看徐相悦。
“没做。”徐相悦摇摇头,先要了份糖醋排骨,然后道,“干净得很,根本没息肉,做什么治疗呀。”
谢温玉点点头,说:“那能吃点肉,光吃粥容易肚子饿,再来份蒸饺,要个汤。”
闻度老实照做,有些好奇地问徐相悦:“阿悦怎么知道我胃镜……呃、胃里情况的?”
“我进去看了呀,那个时候你已经被放倒了。”徐相悦将当时的情形说给他听。
闻度听完赶紧又向谢温玉道谢,说多谢她关心。
确实这次体检真的多亏了谢温玉关照,别的不说,光是除了胃镜和基因检测之外的那一堆体检项目,靠着谢温玉的内部员工优惠,就省下来好大一笔了。
道过谢,他接着好奇:“听说全麻后有人会胡言乱语什么都说,我没这样吧?”
谢温玉和徐相悦听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一个让他猜,一个说不至于,大部分人都不会这样。
闻度看向徐相悦,神情紧张兮兮的,问她:“我没有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吧?”
徐相悦嘴角一抽:“失策了,早知道我问问,说不定那样我就可以转移你的财产了。”
这就是没有,闻度松口气,“幸好没出丑,不然以后可不敢再来这边做检查了。”
“可不是么。”谢温玉让食堂阿姨给自己拿了一份蒸南瓜,笑眯眯地调侃,“不然下一年再来,杨医生见到你就该说,哟,这不是谢主任家女儿的男朋友么,去年做个胃镜把自己什么秘密都说光了的。”
徐相悦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好笑,哈哈笑了两声,把闻度笑得更不好意思了,耳尖上的红晕顺着耳廓蔓延到面颊。
赧然的情绪攀爬到景点的时候,他便用肩膀轻轻碰一下徐相悦的背,示意她:别笑了别笑了,再笑我就哭给你看了嗷!
谢温玉被年轻人的互动逗乐,脸上的笑就一直没落下来过。
端着餐盘往楼上走的时候,在扶梯上遇到同事,对方还问:“这是你女儿啊?一看就跟你一模一样。”
其实就是客气话,像是像的,但绝不是一模一样,不过谢温玉还是笑着点点头,顺便介绍了闻度:“她男朋友过来体检,我顺便请他们尝尝我们食堂的好菜。”
对方看了一眼闻度,笑眯眯地夸道:“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恭喜谢主任了。”
“还早呢,都还小,不着急。”谢温玉笑笑道,“年轻人正是该打拼事业的时候,我像她这么大那会儿,也是八字都还没一撇。”
听起来像是跟同事闲话,但听者有心,闻度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就是见面归见面,她也乐意接纳他,但并不代表她已经对他完全放心和认可,要她同意他和徐相悦谈恋爱可以,要是结婚,那是绝无可能。
闻度不禁庆幸,幸好自己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因为他不用想,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先过了体检关,把男朋友这张椅子坐稳。
至于以后真的到了那天,能不能轻松顺利的过关……就留给以后的自己去伤脑筋吧:)
三人顺利上到三楼,找了个靠窗的小包间,进去之前谢温玉把门上的牌子翻过去,露出“请勿打扰”的字样。
“三楼也有打菜窗口,不过都是要等的炒菜,大菜,想吃可以去看看。”谢温玉笑眯眯地点点桌上的饭卡,“今天妈妈请客。”
徐相悦眨眨眼,问:“可以买零食吗?我怕下午肚子饿。”
闻度刚想说他给她买,就听谢温玉吐槽:“你多大啦,怎么还是每次去爸爸妈妈的单位都要买点零食?”
“隔锅饭香,我就不爱我单位的。”徐相悦应得理直气壮。
闻度听得哭笑不得,他要是没记错,她的单位就是她爸以前的单位,怎么说,以前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红玫瑰变蚊子血了?
谢温玉被徐相悦噎了一下,有点无语地白她一眼,索性转移话题跟闻度聊起来。
先是问他工作,闻度一五一十都答了,甚至把自己有时候会在微博上发广告的事也说了。
徐相悦听到这的时候还插了句嘴:“上次他那个蛋白棒的广告,让我帮忙试吃,还给我返点了呢,这个好,我能赚外快。”
谢温玉:“……”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们这些小情侣的情趣了:)
后来又说起他们这体检项目实在多,而且,“这边离市里有点距离,你们早上都得起很早吧?阿悦那边过来都得一个小时,最少了。”
“我住在状元巷那边,阿悦说从那边过来也是一个多小时。”闻度把嘴巴里的粥咽下去了才解释道,“都差不多。”
“状元巷啊……”谢温玉想了想,“我好像什么时候听说过,那边要拆了?”
“说了好多年了,那会儿我甚至大学还没毕业。”闻度笑道,“但一直也没真的有进展,最近反而听说那边的老街要重新规划改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实话实说:“我和很多邻居其实都不希望拆迁,一来那是住了半辈子的房子,有的一家三代都在那儿住的,二来现在拆迁不比以前,没那么……赚了。”
说完他像是怕谢温玉担心他没房似的,紧接着道:“不过要真是拆了也没事,我搬回市里住就好了,反正房子也空着。”
谢温玉点点头,又转开话题跟徐相悦聊起来,问她最近论文的情况。
这些话题闻度就没办法插嘴了,只能一边听一边认真吃饭。
食堂的皮蛋瘦肉粥煮得很够火候,吃起来绵绵稠稠,甚至不需要咀嚼,舌尖轻轻一抿,米粒就化了,很适合他这种刚做完胃镜不能吃太硬的食物的情况。
蒸饺也不错,三鲜馅的,皮薄馅大,一份有八个,配上一碗粥和一份蒸蛋,已经能吃得很饱了。
徐相悦大概是真的饿了,或者食堂的饭菜合她胃口,她把拿的几个菜都吃完了,最后还吃了一杯酸奶。
吃完眼巴巴看着谢温玉,谢温玉无语,只好摆摆手:“去吧,想要什么零食就拿,有袋子吗?没有我去帮你要一个。”
“谢谢妈妈。”徐相悦立刻道谢,声音特别甜,也特别乖巧。
等谢温玉转身离开,闻度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刚想说她可爱,就被她一把推开了。
语气变得有些凶巴巴:“走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挡着我买东西的路了。”
闻度:“……”真是区别对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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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谢温玉就下班回家去了,临走嘱咐徐相悦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送走谢温玉,徐相悦和闻度在医院的花园里转悠了一会儿,看到另一个食堂旁边有家咖啡店,便进去坐了一会儿。
徐相悦要了杯咖啡,给闻度要了杯苏打水,“快喝水,一会儿正好做B超,做完B超你就去厕所,还有个尿检呢。”
闻度超级听劝的,她一说他就端着水杯吨吨吨地喝,一杯不够,就来两杯三杯。
喝完没一会儿他就说:“阿悦,我有点想去厕所了。”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那快快快,快点快点,不然一会儿该尿裤子了!”
闻度一噎:“倒也不至于,最多重新憋……”
“闭嘴!”徐相悦立刻打断道,“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绝不允许时间因为这样而被浪费掉!
说完拉着闻度一路小跑着回到体检中心,进了大门才慢下来一边走一边调整呼吸,到了B超室那层楼,还在休息区坐了两分钟。
等徐相悦摸着他的脉搏觉得他心率已经平稳,这才拉着他往B超室走,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见医生已经上班,电脑启动的音效传来,她立刻敲敲门。
“医生下午好,能不能麻烦您先帮我们把膀胱检查做了?他小便快憋不住啦!”
医生抬头看见是他们,顿时就乐了,招呼他们进去,“那就赶紧的吧,其实也没必要憋这么狠。”
一边说还一边笑,调侃闻度说:“还得是年轻人,膀胱功能好,这才能憋得住。”
闻度有些讪讪地笑笑,问医生:“医生,我没什么事吧?”
医生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事,行了,起来吧。”
听到这话,他立刻麻溜从检查床上下来,体检表都忘了拿,立即就要夺门而出。
徐相悦连忙接过医生还过来的体检表,匆匆道了声谢,就转身追着闻度跑了。
边追还边高声提醒他:“尿要中段的!中段!不要前面也不要后面的,知道没有?!”
原本有些安静的体检中心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楼层的导诊台后两位导诊护士不仅探头探脑,甚至还笑出了声来。
闻度尴尬得不得了,跑得更快了,一溜烟进了男士卫生间。
徐相悦在门外站住,觉得有些累了,就往旁边的墙上一靠,重重呼出口气。
然后皱着眉很担心,不知道闻度会不会接中段尿,因为真的很多人不会……
等了快十五分钟,闻度才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一支试管,徐相悦看了一眼,觉得试管里面液体的颜色没什么问题,问道:“是中段尿吧?尿了三分之一就接的,中间没停的哦?”
闻度本来就有点讪讪,被她这么一提,顿时又尴尬起来,脸色通红地白她一眼:“……这个我会!”
之前住院就学会了好不好!!!
徐相悦哦了声,在他走近时往旁边退了一步,满脸警惕地看着他:“别靠近我,你洗手没有?!”
闻度:“……”
他红着脸气咻咻地大步走了,徐相悦连忙跟上去,等他把标本交了,立刻催他去洗手。
“不洗手你不要碰我嗷!”她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模样在闻度看起来特别气人。
他故意往她那边凑,伸手要去拉她,满意地看着她脸色大变地往后退。
看着他去洗了手,徐相悦松口气,刚想说可以去做外科检查了,就见闻度乜着眼看了她一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笑了一下。
说:“徐医生,你这样不太好吧,你可是医生啊,还是肛肠科医生,怎么能嫌弃病人?”
语气阴阳怪气的,听得徐相悦一噎,半晌才回过神来,反驳道:“你是病人吗?我是不会嫌弃病人这样,但我嫌弃男朋友这样啊!”
闻度还想怼她两句的,可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有些难以自控地往上翘。
男朋友诶……
这人真的是,谁能有她会哄人啊。
他最后只能叹口气,朝徐相悦伸了伸手,声音软和下去,甚至还有一点委屈:“我洗了手的,你过来吧。”
徐相悦眨眨眼,往他那边走了两步,被他一把拉了过去,然后用额头撞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渴不渴,要不要吃酸奶?”她想了想,问道。
这就是求和的意思了,闻度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潜台词,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会儿出来再吃。”
这是今天要做的最后一个项目,外科检查,里面包含了好几个小项目,比如甲状腺检查之类,前面排了有几个人,徐相悦和闻度就在检查室门口坐了下来,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
“你胃有没有不舒服?”徐相悦问道,“有没有觉得胀胀的?”
闻度感受了一下,说有点,徐相悦就让他揉揉肚子,“打两个嗝就好了。”
至于晚上吃什么,“就跟中午一样好了,清淡点,好消化点。”
“那就去吃面?”闻度提议,“附近有家面馆似乎评价不错,试试?”
徐相悦对吃一向是不讲究,没有很想吃的东西的情况下,通常是别人说吃什么她都应好的。
等了一会儿,轮到闻度进去了,她就开始浏览购物软件,等闻度从检查室里出来,她已经买了两套衣服了。
甚至还点开大图给他看,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女朋友or老婆问你她的衣服好不好看的时候,一定要说好看,这是很多朋友告诉给闻度的所谓的过来人经验。
“好看。”闻度立刻点点头,然后才是提出疑问,“怎么这两套衣服……衬衣和裙子的款式这么像?”
区别是一套白色衬衫搭藏青色波点半身裙,另一套是黑色衬衫搭黑色半身裙,半身裙还都是花苞裙。
“就是一个款式一个面料但不同颜色啊。”徐相悦回答说,“我觉得都不错,拿不定主意要哪套,就都试试好了,要是都好看我就都留下。”
“不喜欢的那套就退了?”闻度嘴快的接道。
徐相悦摇摇头,一脸乖巧老实:“我穿着不好看的那套就让我妈试试。”
说是试试,其实就是让谢温玉解决掉。
闻度:“……”你真是太孝了:)
徐相悦眨眨眼,一脸无辜,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闻度摇摇头,“没听医生说有什么问题。”
“我就说年轻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徐相悦一脸我早知如此的轻松。
闻度看着她,想到中午她妈妈来之前那个没有继
续下去的话题,嘴角翕动了两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徐相悦看着体检表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没贴条形码的空格,问道:“你确定要明天再来做男科检查吗?要不现在查完得了,应该很快的。”
闻度一听,立刻就使劲摇头拒绝:“不不不,不快的不快的,很费时间!”
男人怎么能说快!呸呸呸,你怎么这样诅咒自己!!!
“我、我明天再、再过来……”他说到这里,立刻转移话题,“不是说要给我酸奶?哪儿呢,我渴了,快给我吧。”
徐相悦歪头看着他,表示将信将疑:“真的吗?我怎么听说……”
“你没有听说!”闻度急眼了,伸手一把勾过她脖子,从后往前的捂住她嘴,拖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走走走,去吃饭了。”
他都不敢想,取完标本出来看见她,自己会有多么的尴尬,那得是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的程度吧。
徐相悦被他拖着下楼,一路上呜哩哇啦的挣扎蹦跶,就在她准备跳起来用头顶去撞他下巴的时候,一楼终于是到了。
闻度松开捂住她嘴的手,改为抓住她的手腕,大步地往前走,差点就要跑起来了。
“你这人真的是……”徐相悦嘟嘟囔囔,非要把话说完,“我哪里说错了,我虽然没去男科轮转过,但我们有同事和学生都去过的,我就是……”
“你再说,我就在这儿亲你了?”闻度实在囧得不行,为了让她闭嘴,只好开始威胁她了。
徐相悦果然吃这套,一听闻度要在这儿亲她了,立刻紧紧闭上嘴,还左右迅速看一眼,生怕被别人听到这种虎狼之词。
然后抬着下巴发出一阵抑扬顿挫的:“唔唔唔——”
闻度居然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是让他赶紧走,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他顿时就气笑了,好家伙,你还嫌我磨蹭,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是谁的问题?
俩人就这么拉拉扯扯的离开了体检中心,等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徐相悦低头刚要把安全带扣上,就被人抓着胳膊一拽。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歪向驾驶座,趴在了闻度怀里。
没等她抗议,劈头盖脸的吻就已经裹挟着急不可耐的气息向她扑来,她像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遇到了龙卷风,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也就谈不上什么抵抗。
她趴在闻度怀里,手掌抵在他的胸前,推了推,试图把他推开,但发现无济于事,便改为用拳头去捶他。
还是没用,闻度像是根本没知觉似的,一动不动地箍着她,双唇紧贴着她的,柔软的舌尖在她唇缝里游走试探,甚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半是取巧半是强迫地钻进了她的口中。
徐相悦觉得他像是要吃掉自己,想发出声音,舌尖却被他含住不放,好不容易挣脱,下一秒又被逮住。
于是她所有的抗议就这样湮没在纠缠的呼吸里,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的可能。
像是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徐相悦竟然渐渐察觉到了其中的乐趣,索性就不抵抗了,甚至在闻度的舌尖要离开的时候,主动追了上去。
闻度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立刻回迎,卷着她的舌尖嘬了一下,徐相悦吃痛,用力咬了下去。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顿了两秒,随即将手搭上他的脖颈,掌心贴在他的颈动脉上,跳动的脉搏顺着她的指尖一路传递到她的心上,最后形成同频的共振。
徐相悦觉得好奇妙,这种唇齿相依有一种只有情人间才会有的独特默契,就连那偶尔发出的细细轻啧,都像是动人的琴声,在空气中轻柔地回荡。
车厢狭小,荷尔蒙无处扩散,浓度瞬间拉满,到处都是躁动的分子,温度高到好像扔一根火柴都能燃烧起熊熊大火的地步。
徐相悦忽然想起当时上《妇产科学》,老师开玩笑地说,你们谈恋爱要做好避孕啊,年纪轻轻的,正是碰一下都会怀孕的时候。
她有些脑袋发晕,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大概是察觉她的难受,闻度这时松开了她,但却依旧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很用力,用力到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徐相悦还没来得及让他松松手,就听到他忽然在她的耳边说了句:“阿悦,我有点害怕。”
徐相悦一愣:“……为、为什么?”
有什么可怕的?胃镜不是已经做完了么,难道是因为明天的项目?
遂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我真的听说过里面的流程,不吓人的,顶多就是有点尴尬。”
说完还揉了揉他的耳朵,以示哄劝。
但闻度摇了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
他怕的不是做体检,而是体检的结果。
“如果,我说如果……”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艰涩,“如果我真的有那什么、基因突变,或者……生育上,有什么不好,你是不是就……就、不要我了?”
车厢里突然变得安静,原本燥热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徐相悦晕晕乎乎的脑袋也随即恢复清明。
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硬心肠的人,明明闻度的声音那么难过和忐忑,甚至浑身都开始颤抖了,她却心里一片平静。
甚至还能用显得有些轻快的语气回答道:“应该吧,不然我让你做体检是为了什么?”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二合一)就是快乐小狗一……
闻度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知道体检的结果很大可能会影响他和徐相悦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自己这个男朋友的身份并不牢固,但徐相悦一直没有明说,他就一直怀揣着那一份希望。
万一她会愿意和他一起渡过难关呢?万一她不介意呢?万一……
他当然知道这对徐相悦绝不公平,但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鄙夷某些人,却又希望成为某些人。
就像大家都鄙视艺人偷税漏税,要封杀他们,但等到每年三月份个税汇算的时候,总有人把自己没有缴过税的截图发出来问网友,为什么我不能退税呀?好家伙,一分没缴过,还想让国库倒贴。
太不要脸了,就像他明知道如果他有问题就不该继续和徐相悦发展下去,却还幻想她能不顾一切紧紧抓住自己的手那样不要脸。
人总是希望一切都朝着于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明白道理归明白道理,当徐相悦真的亲口说出这件事,给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他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问她,难道我在你心里,就一点都不重要吗?你就没有一点点的不舍和犹豫吗?
他问完了没听到徐相悦的回答,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呜哩哇啦的声音里裹挟着徐相悦的疑问:“你怎么了?嘴巴动动的,到底想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闻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没听到她的回答,原来他只在心里问了,没有真的将疑问说出来。
他一时有些讪讪,松开手,让徐相悦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听到安全带扣上的咔哒声,他犹豫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情绪,想要将心里话说出来。
于是他问徐相悦:“如果是真的,你就……你对我就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虽然他们也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但是……但是……
他神情里的悲伤在这一刻像是已经化为实质,像满到已经溢出桶沿的水,随处流淌。
徐相悦想起那部很古早的青春疼痛小说的书名,悲伤逆流成河,闻度现在就是了。
但她不可能,也不愿意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就随意更改自己说出口的话,因为这件事不是简单的今晚吃什么式的话题。
“我当然可以陪你一起渡过难关。”她的声音平静温和,“但是我不打算放弃成为一位妈妈。”
她有她的顾虑和规划,而她和他的感情没有深厚到她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人生规划的
程度。
这就是现实,赤裸,又真实。
闻度觉得她有时候真的坦诚到残忍的地步,他想痛斥她,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无奈的:“喂,你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吗?”
这让他接下来这一周怎么过啊:)
“因为我觉得你不需要用谎言来自我安慰,这种谎言也是对我自身的侮辱。”徐相悦的语气仍然温和,“你说对吧?”
闻度嘴角一抽:“……我能说不对吗?”
“爱到最后都凭良心。”徐相悦扭头看他,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问问你的良心呗。”
闻度说不出话来了,他就恨自己不是个坏人,不然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扔下我不管。
徐相悦见他突然就变得沮丧,像只被人关在门外回不了家,而且还淋了雨的大狗,垂头丧气的,看着就很可怜,一时也有些不忍。
她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我说如果,你真的……到了需要做胃部预防性切除手术的那一步,我会给你找消化道肿瘤方面最好的医生,闻度,至少至少,我会做到这一点。”
并且她一定会做好,她有这个信心和能力。
闻度歪了歪头,看见她认真的脸,突然觉得眼睛酸涩,似有泪意上涌。
她最开始因为他和关夏禾还有祝余的关系要拒绝他时,他都没觉得那么委屈和难受。
真奇怪,有时候人可以接受从未得到,却无法接受得到了又骤然失去。
但他无法责怪徐相悦,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这样的决定反而是最好的。
“……阿悦,你能抱抱我吗?”他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
说完觉得喉咙疼得厉害。
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哽咽,徐相悦也忍不住心里一揪。
她点点头,解开安全带,倾身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头,将他的脑袋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不要这样嘛,医生不是都说了吗,这种概率是很低的,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你要相信自己的运气。”
“万一呢?”闻度靠在她的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微微有些发甜,可能是因为刚吃过酸奶的缘故,“你们不是都说,一个病的概率就算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只要落到你头上,就是百分百吗?”
徐相悦一噎,这话她没法反驳。
半晌她才说:“那这也没办法,命运是这样安排的话,我们也只能接受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闻度说着,声音里的哽咽更清晰了。
徐相悦叹口气:“可是……我们真的没到那一步啊,你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去想想?”
顿了顿,她又许诺说:“下周我正好是黄金班,可以休两天半呢,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出去玩,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行吧?”
“再说吧。”闻度嘟囔,往她怀里贴了贴,“我现在连给你做烤羊腿的心情都没了,让它再冻一周吧,反正不会坏。”
徐相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又拍拍他后背。
才拍了两下,他就说了句:“你现在好像……在哄小朋友。”
徐相悦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他呜了声,说:“我以后是不是没有机会看到你当妈妈的样子了?”
徐相悦:“……”啊啊啊!天杀的!你真的烦死了!
她的内心爆发出一阵尖叫,觉得这人简直得寸进尺,你emo一会儿就得了呗,一直这么散发负能量,合适吗?
虽然他变成这样多少有她一点责任,但在她看来,这件事会发生的概率很低,他们刚才所说的,是最坏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未必会到来。
所以闻度大可不必这么悲观。
徐相悦想了想,将他的这种恐慌归结为:“你就是知道得太少才这么害怕,待会儿回去我给你找几篇文献,看完你就放心了。”
说完一把将他推开,“开车开车,到点吃晚饭了。”
闻度不想走,还想继续在她身上赖着,“我难受,你让我再靠靠,我今天才做完全麻……”
“啊啊啊!我差点忘了,你不能开车!”徐相悦猛然反应过来,“快快快,你跟我换个位置……”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紧张兮兮,又透着庆幸,“幸好还没上路……真的是,昏了头了,你全麻那股劲应该完全过了吧?都一个下午了,算了算了,谨慎点也好……”
闻度被她这个态度搞得也紧张起来,不敢再磨蹭,赶紧下车和她互换位置,那叫一个手忙脚乱,说一句屁滚尿流都不为过。
换好座位后徐相悦立刻启动车子,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去吃先前闻度说的那家面馆,要的都是番茄汤面,可以加小料,徐相悦要了猪软骨,给闻度要了肥牛,还特地让老板把他那份的面条煮软一点。
这家店生意很好,徐相悦他们来得不算晚,晚市刚刚开始,店里就已经坐满,等了好一会儿面才送过来,而且闻度的还来得晚一点。
但是味道很不错,番茄汤底非常浓郁,酸香开胃,带着一点画龙点睛的甜,徐相悦喝了两口汤,悄悄问闻度:“你说,这汤里面有没有加番茄酱?”
“加了也不奇怪。”闻度也压低声音,跟她窃窃私语,“只用番茄的话,想熬出这么浓的汤,要用很多番茄的,成本太高了。”
不过说起番茄,他也说:“早些年的时候,大家培育番茄都是琢磨着怎么让番茄越长越大,要它丰产,要它抗病,至于它的风味如何,很多时候都被忽略了,所以这几年会经常听到有人说番茄没有番茄味了,和小时候吃的味道不一样了。”
“但是这两年情况又有改善了,在提升产量和植株抗病性之后,大家又开始研究它的风味了,所以现在已经有不少番茄味道慢慢回来,会听到有人说,诶,这个番茄好吃,有小时候吃的味道。”
他一边用筷子卷着面条慢慢地吃,一边说起自己某个师姐博士期间就是研究番茄的,现在在哪儿哪儿工作。
又说到某个师兄,他们的团队现在在研究一种叫中国美味蘑菇的蘑菇,“我去年去他们那边玩,他要去采集标本,把我也带上了,说让我开开眼界,你知道吗,这种蘑菇是长在干涸的芦苇滩里的,是一种生长在盐碱地的腐生可食用真菌,它们很多都不会钻出土,直接在地下就开伞,单菇最大的能有两斤,那天挖的时候有些品相不太好,或者破损了,师兄就带着它们找了个饭馆,让老板给我们做了两个菜,用猪肉炒,还煮了个蘑菇青菜汤。”
尽管已经离本专业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闻度说起这些,还是头头是道,讲得兴致勃勃,徐相悦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这里,她立刻问道:“好吃吗?”
“跟杏鲍菇很像,肉很紧实,没什么蘑菇味,做菜的时候全靠其他配菜和调料给它调味,多么好吃不至于,但也不难吃。”闻度回忆了一下,说,“我觉得煮汤比炒着好吃。”
“市场上能买到了吗?”徐相悦有些好奇了。
闻度摇摇头:“虽然已经在实验室培育成功了,但还没有大量推广,所以市场上暂时买不到,应该只有当地的老百姓能挖到野生的吃吃吧。”
但他也说,估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了,“你要相信中国速度。”
徐相悦失笑,咬了一口已经炖煮得很软的猪软骨,还挑起一筷子面,对闻度笑道:“致敬伟大的农业科技研究者们,感谢他们丰富了我们的餐桌。”
闻度笑着点点头,也挑了一筷子面条,伸过去和她碰了碰。
说笑间倒是将先前的不愉快给暂时忘了。
吃完饭回去以后,徐相悦从学术网站下载了几篇引用量很高的关于胃癌遗传和基因突变的论文,打包发给闻度。
阿悦:【好好阅读,不懂就问,争取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好吗?活爹[无语]】
闻度讪讪,认真
把几篇论文都研究了一遍,不懂的地方先是自己在搜索引擎里查询过一遍,然后和AI聊了聊,最后又问了徐相悦。
多方信息交叉验证下来,结论和徐相悦当时安慰他说的大差不差,只要他不是真的倒霉上天,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这个结果只让闻度放松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他继续陷入焦虑的胡思乱想,担心那个最坏结果的到来。
而且除了徐相悦,谁也不知道他在焦虑这件事。
他没有跟任何人讲,祝余和关夏禾也好,池鹤也罢,在他看来,都是和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
朋友归朋友,但不能什么秘密都没有。
这事徐相悦知道就行了。
但徐相悦对此毫无办法,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闻度还要这么焦虑,她能怎么办。
是,只要她改口,对他说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绝对不离开你,他就会好多了,但是那样就违背了她的初衷。
而且闻度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哄他的谎话,所以还是只能靠他自己排解这种情绪。
但徐相悦对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这个做法感到满意,她同样觉得这是他们俩人之间的事。
吃不下睡不香的日子持续了七天,这七天对于徐相悦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每天忙忙病人和手术就过去了,但对于闻度而言,那简直比一个世纪还长。
不过体检的其他项目都已经在手机上陆续看到了,一切正常,除了维生素有点缺乏,其他都没问题,这多少让他感到了一丝安慰。
终于到了周六,今天是基因检测出结果的日子,闻度一大早就跑去徐相悦的住处,说要和她一起查报告。
“我不敢看。”他拉着徐相悦的胳膊,神色紧张极了,“要是结果不好,今天我就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说完嘴巴一抿,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白。
徐相悦看着他,半晌才叹口气,伸手拿过他手机,故意笑着调侃他:“你真是胆小鬼,我就敢看。”
—————
如今很多事都方便了,体检结果在医院的小程序上就可以快捷查询,徐相悦轻车熟路地点开闻度的微信,找到归云医院的。
闻度早就绑定了自己的身份账号,所以她只要找到查询体检报告的入口即可,连账号密码都不需要输入。
点进去一看,果然多了一条待查看报告,正是基因检测的,发送时间是上午十点整。
不过在点开报告之前,徐相悦还是看了眼闻度,问道:“我真看了啊?”
闻度点点头,咬着嘴唇,眼睛里透着紧张,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他紧紧咬着牙关,生怕下一秒心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后背更是冷汗直冒,后脑勺突突地跳动着。
徐相悦得到他允许,很干脆地点开了那份报告。
报告页数很多,她仔细地看下去,闻度紧紧抓着她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往手机屏幕瞄了一眼。
什么也没看懂,但也不敢再看,扭过头去,将脸枕在她肩膀上,看着她背后的沙发靠背。
徐相悦看报告看得一言不发,屋里安静得出奇,闻度觉得自己越来越心慌。
她为什么不吭声?是不是结果不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他想回头看一下,但又不敢,他太害怕了,从未有过这么一刻,觉得自己胆小如鼠又懦弱无能。
“……阿悦?”他忍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有些忍不下去了,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憋死了,“看完了吗?”
“没呢,快了。”徐相悦回答道。
闻度松了口气,还没看完啊,那就不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说了,可是……
结果到底是什么啊?
他想催她赶紧看,又怕她真的看到了,而且是看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纠结至极。这几个字可以完美描述闻度此时此刻的全部心情。
他忍着心里的焦灼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徐相悦说了句:“闻度,我们中午去吃大餐吧!”
声音轻快得像被微风吹击的风铃,但闻度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遇到了好事才这么高兴,还是故作轻快。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趴在她肩膀上反问:“是最后一顿饭吗?你不要我了吗,阿悦?”
徐相悦:“???”什么鬼???
她噎了一下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在乱想什么?”
“可是你……”闻度刚要回答,又觉得她这话好像有点别的意思,遂立刻抬起头,“……所以、结果是什么?”
他紧紧盯着徐相悦的脸,观察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还屏住了呼吸,一副提心吊胆如临大敌的模样。
徐相悦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将手机塞回他手里,“你自己也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就说不会有事,你非要自己吓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倒霉!”
虽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语气和说的话,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闻度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真、真的?”
“假的!”徐相悦白他一眼,起身往卧室走去。
闻度根本没心思关心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那正好停留在检查报告的第一页。
疾病名称那一列不仅有胃癌,还有其他好多种诸如胰腺癌、多发性神经纤维瘤之类的肿瘤名称,每一个病名后面都有对应的页码。
闻度翻到胃癌的那一页,检测内容里的外显子编号和详细位点他是看不懂的,但是能看懂后面的检测结果。
“未检测到突变”,这几个字在这一刻绚丽漂亮过烟花,一个又一个同样的词组串联起来,就是某个庆祝节日的夜晚璀璨的灯龙。
他大喜过望,下意识地站起来,张口就喊:“阿悦……”
话刚起了个头,就发现徐相悦不在,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明亮的光线穿透落地窗的玻璃涌入室内,一切显得那么宁静又美好。
他冲到窗边,在徐相悦最常坐的摇椅上坐下,迎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看了一会儿,那些绿树啦高楼啦灯杆啦,每一样都显得可爱非常。
这个世界真漂亮,他想。
“又有阳光照,兼有朗月耀,良朋同欢聚,相依相对笑……”[1]
徐相悦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到的就是闻度一边哼着儿歌一边看手机的这一幕,不由得一阵无语。
这是好了?不是刚才他紧张得要死,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的时候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揶揄道:“哟,闻老师,怎么好好的突然唱歌啊,不会是疯了吧?肝性脑病,胡言乱语了?”
闻度停下来,回头看她,虽然不知道肝性脑病是什么东西,但大概能听懂这是骂他脑子有病。
但他一点都不介意,呲着个大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跟她说:“这个检查好,我发现它的项目名字其实是早癌筛查诶,每一项检测项目下面还有生活建议。”
这会儿他彻底放下心来,就真的有心情去仔细研究这份报告的内容了,兴致勃勃的,言语和神态间都充满了好奇。
徐相悦对着他撇撇嘴,不肯放过他,追问道:“怎么样,自己吓自己这些天,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闻度:“……”
他沉默了两秒,旋即又开始笑,边笑还边朝她招手:“阿悦,过来,过来嘛——”
竟然是要撒娇的样子,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打了个哆嗦,好、好吓人!
但她努努嘴,还是在闻度期待又催促的目光里走了过去,刚靠近,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下一秒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闻度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把她紧紧抱住,声音似乎是大松一口气:“幸好,幸好……”
“我都要吓死了。”他似乎还有些委屈,咕哝了一句,深吸一口气,把头往她怀里又钻了钻。
潮热的呼吸从衬衫纽扣缝隙处往里钻,扑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徐相悦不由得颤抖几下,身体霎时变得有些僵硬。
“……你、你先起来……好、说话就好好说话,这样像什么样子?”她很不自在,按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
但闻度不愿意,箍住她腰背的胳膊下意识地用力,抬头把脸往她颈窝处拱,一边拱一边哼哼两声。
徐相悦被他拱得不住往后仰,觉得他这会儿真的很像热情的小猫小狗,跳进人的怀里以后不停地想要贴贴,要去嗅闻这个人类的味道。
她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闻度听见,问她在笑什么。
问的时候嘴唇还贴在她的喉结处,热热的,徐相悦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发软 ,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在笑你……”她顿了顿,哼的笑了声,忽然问他,“你是怎么想到在漫画里给自己安排一个阿拉斯加犬的形象的?为什么不是小猫,或者小熊猫?”
“我喜欢这个,高大威猛,还帅气。”闻度回答着她的问题,还伸出舌尖在她喉结上舔了一下,问她,“你不觉得很符合我的形象吗?”
神他妈的高大威猛还帅气,徐相悦觉得他说的分明另有其人。
但她得承认:“确实很像你,很形象,很贴切。”
闻度还以为她夸自己呢,猛地抬头,刚要高兴,就听她继续道:“特别是吐舌头哈气的时候,可像可像了。”
就是快乐小狗一枚吖~
闻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好家伙,被她剔除人籍了。
他忍俊不禁,觉得她这张嘴真的是掺了毒的,损起人来那叫一个本事,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低头堵住她的嘴。
这次的亲吻一如既往的热烈,像盛夏时的雷阵雨,声势浩大,热热烈烈,劈头盖脸,让徐相悦有些无法招架。
已经很多次了,但她始终没有适应闻度这种太过直白的表达方式,也许以后会好吧。
以后……
她突然愣了愣,像是被这个词惊到,一时忘了动弹和躲闪。
来日方长,她和闻度之间也有了这个词吗?
旋即又觉得应该,现在一切准备都做好,是到了将这段关系彻底落实的时候了。
她回过神,发现闻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她,柔软的唇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已经回到他刚才停留过的喉结,正在继续朝下游走。
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也散开了,热气从领口往衣服里钻,激得她一阵颤栗,忍不住用力喘出一口气来。
“闻、闻度……”
连声音都好像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立刻收声,勉强定了定神,才再度开口:“得、得出门了……你、你先起来……”
像是毫无威慑力的拒绝,一点都不坚定,闻度在她怀里抬头,微微抬眼看向她布满红晕的脖颈和脸孔,心头一片火热。
看她的眼神渐渐有些发直,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内心深处的渴望和本能让他再次向徐相悦靠近过去。
徐相悦连忙伸手挡住他的脸,摇摇头:“……不、不亲了不亲了……够时间吃饭了,吃完饭再、再说。”
磕磕巴巴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神色也很慌张,像是害怕会发生什么似的。
闻度回过神来,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弯着眼睛应了声好。
他舒展的眉眼间笑意浮动,带着丝丝缕缕的缱绻,这几天的沉郁、纠结和忐忑不安已经悉数消失,重新变成气定神闲的模样。
徐相悦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她摸了摸这人的耳朵,朝他笑笑,但什么都没说。
闻度按着她的脖颈,抬头迎上她的嘴唇,又亲了一下,这才真的松手,替她将衬衫扣子扣上。
徐相悦低头看见他的动作,心里囧得厉害,脸上一阵阵发烫,浑身都不自在,看他把扣子扣好了,立刻就从他腿上下来。
但没想到有些腿软,一时没注意,还差点摔了一跤,恼得她忍不住踢了一脚茶几的桌腿。
闻度抿住嘴唇,把到了嘴边的笑给憋了回去,转移话题问她:“这套裙子有点眼熟,是上个星期我体检那天才买的那两套之一?”
白色花苞袖衬衫配藏青色波点花苞裙那套,看上去复古又减龄,特别是她还把头发用卷发棒卷成了大波浪,再扎成高马尾,整个人显得活泼明媚许多。
徐相悦点点头,扭扭腰,低头看裙摆在膝盖上方轻晃两下,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闻度笑着拉住她胳膊左看一下,再右看一下,然后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不错,另一套怎么样,应该不用让妈妈也试试吧?”
徐相悦:“……”
她讪讪地拍开他的手,转身往门口走了。
出去吃饭,说好了要吃大餐,所以徐相悦做主挑了附近一家人均不低的西餐厅,服务和氛围都特别好,熟成牛排虽然贵,却物有所值。
但是没吃饱,出来以后俩人对视一眼,闻度问她:“你家冰箱还有什么吃的吗,要不要去超市买点菜?晚上我给你做。”
“好好好,去超市。”徐相悦点头如捣蒜。
去了超市,闻度推着车走在前面,所过之处必定至少有一样东西被装进购物车。
徐相悦跟在他身边,东张西望,优哉游哉,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闻度一回头,发现身后不见了人,吓得脑子嗡的一下,连忙顺着来的方向找回去,结果看见她正端着一个蛋糕试吃的小杯子在左右张望。
连忙过去接她,问道:“吃什么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了呢。”
“蓝莓蛋糕,挺好吃的,这是第二块,你要不要尝尝?”徐相悦把杯子递给他。
意思就是她吃过了,闻度立刻接过,仰头往嘴里一倒,咂咂嘴,“这奶油不错,哪儿的?我们去拿一个。”
边找还边嘟囔:“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吃个蛋糕不过分吧?就一个蛋糕,胆固醇和血脂应该不能高吧?”
徐相悦:“……”真是像极了找借口只为吃顿欺骗餐的健身人士:)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二合一)亲昵又熟练地跟……
俩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徐相悦住的小区,在单元楼门口碰到从电梯出来的邻居齐小姐。
徐相悦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就和闻度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
等电梯开始上行,闻度才问她:“刚才是咱们家邻居么?”
徐相悦语气顿了一下,这人从一开始,就很会对她的家人、她的家省略定语,现在更是得寸进尺,管她家叫“咱们家”了。
但她知道,纠正也没用,这人肯定会继续我行我素的,索性不费这口水了,点点头应了声是。
“是我对门的邻居,她的……哥哥?男朋友?是我的同事,我跟你说过的,而且你也见过,就是你出院之后去复诊,我请你去吃职工食堂那次,见到的江医生,我还跟你说是你的校友,记得吧?”
闻度点点头:“记得,你们食堂的牛腩面挺好吃的。”
徐相悦无语,这人的记忆点真是清奇,她哼了声:“是不是还想吃?那就等我哪天心情好再说吧。”
“今天心情不好吗?”闻度立刻问道,语气非常欢快,说完还歪头和她贴了贴脑袋。
徐相悦有些幻视一个活蹦乱跳开心得不得了的小人在自己面前蹦跶,忍不住一噎,吐槽道:“我觉得今天你最开心。”
闻度抿着唇笑起来,半晌才说:“这个我不否认。”
话音刚落,电梯停了,楼层到了。
进了门,闻度去厨房,徐相悦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抱着笔记本电脑,闻度还问:“要处理工作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忙,很简单的,就是我要写一篇综述,前期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综述啊……”一听到这种词汇闻度就下意识地后仰,“你辛苦了,忙吧,我给你做杯饮料?”
说完就要走,徐相悦连忙说:“不要酒精。”
于是闻度用刚买的芒果给她做了一杯芒果冰柠茶,将芒果果肉和柠檬片一起捣出汁,加入冰块,再倒入茉莉花茶茶汤,整个过程用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
还给她切了一块蛋糕,然后下楼去车里将自己的平板电脑拿上来,窝回落地窗边的摇椅里写写画画。
屋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只偶尔有杯子被端起放下的动静,更多的是键盘的敲击声和翻阅资料的沙沙声,让这个午后显得更加静谧。
徐相悦的综述写了一半,觉得有点累了,抬起头揉揉脖子,看见窗边的摇椅里凸起个人头,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嗐呀,是我男朋友在那儿。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很奇妙,男朋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她偶尔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么多了一个和自己关系很亲密的人了?
上一个和她关系变得亲密且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叶晴光,那是因为先由法律赋予了她们姐妹的身份,再慢慢培养出的感情。
闻度则不同,他是纯粹的因为感情而来到她身边的。
徐相悦觉得很有意思,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喜欢她像他那样,也不知道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
会有一个人慢慢渗入到她的生活里,理直气壮地占领她生活空间的一部分,她会慢慢的习惯他的存在,就像习惯手边这杯以前没有喝过的饮料一样。
闻度应该是在忙自己的事,没有发现她在看他,于是徐相悦肆无忌惮地观察了半天他的后脑勺,觉得休息够了,才继续写自己的论文。
不过这次她没写太久,有一个地方卡住了,她删改了很多遍,删掉怕论述证据不充分,改又改不好,于是她决定先歇歇脑子。
恰好杯子里的饮料喝完了,她吃完蛋糕觉得有点不够,于是跑去厨房再找点别的来吃吃。
在冰箱里看到闻度之前从温州带回来的鸭舌,不知道是太忙没顾上,还是受了闻度心情不佳的影响也提不起兴致,反正是现在还没拆封。
这就搞点来吃吃,徐相悦饶有兴致地把包装袋封口撕了,一边往外走,一边拈了一根咬进嘴里,嚼嚼嚼……
嗯?怎么这么韧?咬不动,不对啊,这怎么跟以前吃过的鸭舌不一样?
徐相悦狐疑地看一眼包装,是温州鸭舌啊,是真的鸭舌啊,配料表都写写着呢。
可是为什么咬不动?不懂,只能去问闻度。
“你带回来的这个鸭舌,怎么都咬不动啊?”她走到闻度身边,一边嚼一边问道,“怎么感觉有点像生的?”
闻度闻言抬头,看见她一边皱着眉头仔细看包装上的说明,一边嘴巴还嚼嚼嚼,鸭舌那两根须须还露在嘴巴外面一动一动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从摇椅里直接跳起来的,平板电脑都被他的动静震得从摇椅扶手那儿滑掉了地上。
“……这是生的啊!”他急得直接伸手去抠徐相悦的嘴,又好气又无奈,“你都怀疑它是生的了,怎么还嚼得那么欢?!”
徐相悦一愣:“……嘎?”
她有些不敢相信,张着嘴任由闻度把她嘴巴里剩下的鸭舌残骸抠走,半晌才找回声音:“生的?真的吗?可是它很香啊,一点腥味都没有!”
闻度哭笑不得,扔了那半根鸭舌,一边擦手一边解释:“这种都是半生不熟的,还要再加工才能吃。”
说完顿了顿,问她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了?”
徐相悦连连点头,把那包鸭舌给了他,还不住地嘀咕,这居然是生的,包装上也妹写啊!
真是没想到,居然被鸭舌整蛊到了。
不过她很好奇闻度要怎么处理它们,于是跟着去了厨房,靠在门边往里看,看见闻度将鸭舌倒在一个盆里,再加入料酒和姜片,说要腌一会儿。
然后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她仅剩的最后一罐可口可乐,忙问:“你拿可乐做什么?”
“做鸭舌啊,可乐鸭舌,我朋友说他从小就这么吃。”闻度解释道。
徐相悦眨眨眼,问道:“好吃吗?”
闻度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好吃,非常好吃!”
这下徐相悦满意了,“好吧,那允许你用我的最后一罐可乐。”
鸭舌腌了十来分钟后清洗干净放入锅中,再放两片姜片,倒点料酒,给点酱油,最后把整罐可乐都倒进去,怕太甜还加了一点点水,大火煮开到收汁,这时的鸭舌颜色更红了,表面挂着汁水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好吃。
他还特地给徐相悦重新调了一杯饮料,用蓝莓捣碎后加葡萄汁和茉莉花茶shake出来的蓝莓葡萄冰茶,一个咸甜一个酸甜,倒也还算是配得上。
徐相悦吃得很高兴,表示:“这罐可乐它死得其所!”
闻度见她吃得开心,趁机提出建议:“咱们是不是得正式请朋友们吃顿饭了?”
徐相悦叼着根鸭舌一愣:“……怎么说?”
正式请朋友们吃饭?怎么个正式法?
闻度眨眨眼,问她记不记得以前高中,他们班有一对同学在一起了,就给大家分糖果的事。
徐相悦把鸭舌须须上那点皮肉也嗦干净,骨头吐了,点点头,看着他问:“然后呢?”
“然后……”被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闻度突然有瞬间的语塞,“我们确定了关系,不要告诉身边的朋友吗?你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
“好好说话,不要给我扣大帽子。”徐相悦有点无语地白他一眼,嘴巴里还有东西,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而且我的朋友你都认识的,就夏知年他们。”
闻度觉得她这语气的意思是有戏,于是往她那边挪了挪,“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徐相悦应道,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里在播放的美剧。
“不够正式。”闻度振振有词,“没有仪式感,生活是需要仪式感的,就像过年的时候要买年桔要贴门神那样。”
看来是真的没事了,都有心思想仪式感了,前几天担心体检报告会出问题的时候可没心情这样哈。
徐相悦嘴角一抽:“那我发朋友圈官宣你不就行了?”
“可是……”闻度没想到她还有这招,有些急眼了。
徐相悦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护士长见过你的第二天,就全科室都知道我谈恋爱了,我已经请大家吃过下午茶了。”
闻度一愣:“……嘎?”
那我忍这么多天不敢大肆庆祝是为了什么?真是哭晕在厕所。
他觉得有些费解:“可是……万一我的体检真的有问题,怎么办?”
“现在的人都很讲究效率的,闪婚闪离都有呢,更何况谈恋爱。”徐相悦也理直气壮,“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有就吃了,谁管是什么名目!”
闻度:“……”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好皱着眉头独自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说:“不行,还是得请,那是你请的,不是我请的。”
他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神色坚定得像是要入党:“我决定了,我要大宴宾朋!”
徐相悦:“……”
她小心地问:“你私人出钱,对吗?”
闻度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心里开始疯狂闪电,是要问我私房钱有多少了吗?是吗是吗?!
于是他立刻表示:“就这一次,以后家里的大额花销肯定先问你同意。”
徐相悦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向他,“那是你的钱,怎么花是你的事,问我干嘛?”
“你不是、不是问……”闻度有些晕头转向,觉得搞不懂她的想法,“你为什么问是不是我私人花钱?”
“你自己花的话,我就可以跟大家说随便点菜啊!”徐相悦还是那么理直气壮,“要是我也得给,我就要挑一个不贵的馆子啊,总不能一件事让他们吃我两顿吧?我看起来像大冤种吗?”
闻度:“……”
他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怎么表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好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徐相悦从他的神色里多少看懂了点什么,眨眨眼:“……你不会以为我的意思是想……对你进行经济干预?”
闻度也眨眨眼,无辜地看着她:“不是吗?”
徐相悦嘴角一抽:“你知道吗?我手头的基金绿了好久了,之前那一波牛市都没能让我完全解套,所以……”
你就不怕吗?
闻度先是一愣,随即嘴唇一动,明显是想笑,但又立刻忍住,笑意从紧抿的嘴角跑到了眼睛上。
徐相悦哼了声:“想笑就笑呗,忍着多辛苦。”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嘿嘿的笑声,她顿时:“……”
好在闻度没有笑得很过分,一会儿就停了,跟她说起自己的打算:“就在家里怎么样?我冰箱里还有半只羊呢,正好做烤羊腿,羊排明天我就给你烤了,到时候再买点别的菜,一起吃烧烤,行不行?”
“这多麻烦,还要洗东西。”徐相悦很抗拒,“我不想干活,找个馆子多省心,把羊腿带过去让人家帮忙加工算了。”
“怎么可能让你干活。”闻度笑着应道,伸手把她垂在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就在院子里,通风好,熏不着屋里,洗碗有洗碗机,烤炉用高压水枪一冲就干净了。”
至于前期的买菜备菜,更是用不到她。
“你就当我那儿是馆子呗,行不行?”说着他还弯了弯腰,把头枕在坐在地毯上的徐相悦的肩膀上。
徐相悦反手递了根鸭舌到他嘴边,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慢悠悠地应了声:“行啊。”
顿了顿,又问:“客人都请谁?”
“夏医生他们嘛,你看和谁关系好。”闻度应道,想了想,“时间就看你们哪天休息吧。”
徐相悦说够呛人能来得齐,“我们的班都离得很近,夏知年更别说,一周就休一天,其他时间出都出不来。”
顿了顿,她又说了句:“感觉我明年也会这样。”
闻度一愣:“……什么意思?”
“住院总啊,我们科住院总是当一年,这一年里每个星期的一到六都得在单位,负责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周日回家休息,夏知年轮完就到我了。”
闻度顿时面露震惊:“就住单位啊?条件这么艰苦!”
“那能怎么样,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徐相悦耸耸肩。
闻度摸摸她脑袋,“真是辛苦了。”
徐相悦侧了侧头,问道:“那要请你朋友吗?祝小姐她们,还是说下次再单独请?请的话,是不是轮到我做东啦?”
他请她朋友,她请他朋友,没毛病。
但闻度却忍不住一愣,上次徐相悦已经跟着他一块儿去关夏禾那儿吃过了饭,当时就介绍他们认识了,所以这次他原本计划的客人里是没有祝余他们的。
可是现在她却主动提出……
于是他试探着道:“那我把池鹤哥他们也叫上?”
徐相悦顾着看剧情,没发觉他的试探,闻言点点头,随口道:“叫呗,一次性请完,省事。”
闻度闻言大喜,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喜悦,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用脸贴了贴她的脑袋。
亲昵又熟练地跟她撒娇:“阿悦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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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要请朋友们吃饭,徐相悦就不会拖拉。
她先看了看自己的值班时间,发现下个周日正好有空,范思道和汪清秋也都不值班。
于是便趁着早上查房的机会,问他们俩:“吃不吃羊肉啊?”
“大热天的吃羊肉,想上火啊你?”范思道觉得她疯了。 :
徐相悦一噎,半晌才说:“当然不是了,是我们家闻老师,之前不是去西北玩了么,跟那边的朋友订了只羊,还有一个大羊腿呢,说想请大家吃烧烤,你们去不去?”
说到这里她嘴角一抽:“不过这顿饭吃完也离上火不远就是了。”
大家顿时忍俊不禁,汪清秋说:“那是肯定要去的,正式认识认识是吧?上火什么的,我们喝个凉茶就行了。”
范思道想到闻度在住院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谁能想到呢,他们除了医患关系之外,竟然还会有别的关系。
还揶揄徐相悦:“以后你应该可以给他做检查了。”
徐相悦被他这话说得一阵面皮发紧,赶紧转移话题:“我再去问问夏知年。”
至于组里的其他人,不值班的还好说,要值班的就没办法了,他们这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有什么活动永远凑不齐人。
夏知年当然是没问题的,他还很兴奋地问:“家庭BBQ啊,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
“他说不用。”徐相悦摇摇头,实话实说,“但凡他要我干一点活,我都不能答应他这个想法,烧烤的油烟那么大,碗碗碟碟又那么多。”
夏知年失笑:“那行,到时候我就抬一张嘴去了。”
“你跟老范约呗,他和汪主任也去。”徐相悦一面应道,一面低头给闻度发信息确定时间。
闻度收到消息后去了咖啡店,跟祝余订那天要吃的甜品,还被关夏禾调侃:“大开筵宴啊你这是,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大礼送上。”
“送什么送什么?”闻度一下就来了兴致,立刻打听。
“又不是给你的。”关夏禾翻了个白眼,然后得意洋洋,“你别管,反正徐医生肯定会喜欢的……吧。”
怎么说到最后又有点不自信了呢?
祝余哈哈大笑,跟闻度说:“小禾明天就要去迪士尼玩了哦。”
闻度一听就恍然大悟,懂了,肯定是迪士尼周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但他还是问:“需要我帮你套一下阿悦喜欢哪个角色吗?”
“不要!”关夏禾更嫌弃这人了,“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傻吗?好好的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你是要送礼物了好吧?那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闻度:“……”
他转头就跟徐相悦把这事说了,还满脸悻悻:“我想提前打听一下都不行,让我知道一下又怎么了,怎么了?!”
徐相悦完全被他这骚操作无语到了,“不是,哥,你不觉得……啊这……”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我的惊喜都没有了!”啊啊啊我沙了你!!!
迪士尼的周边就那些,现在等于是让她猜哪个公仔而已,为了尽可能避免踩雷,关夏禾一定会尽量选择热门款式,它家受欢迎的公仔不就那几个?!
天杀的闻度,她气得要捶他,“幸好你没把具体款式打听出来,不然……”
说着她把手放到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然后说:“快十点了,你赶紧走,我这儿不让男的留宿!”
闻度脖子一缩:“……”拍马屁拍马蹄子上说的就是他现在。
之后几天徐相悦太忙,没有再关心这件事,周四到周五两天他甚至没见到徐相悦的面。
周四下午四点过一刻,徐相悦刚从手术室出来,就接到冯敏的电话,问她下午还有没有台。
“没了,咋啦?”她一面应,一面将手机夹在肩膀上。
冯敏说好,“那你出来吧,咱们去分院会诊个病人,顺便去参加一下健康讲座。”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他们科在容师大有一场关于肠道健康的科普宣讲,课件还是她做的呢。
主讲人当然是冯敏,带上她就是找个帮忙放PPT的。
徐相悦答应了一声,赶紧从手术中心回了科室,将术后医嘱和手术记录写完,就匆忙换下白大褂跟着冯敏走了,连晚查房都拜托给了范思道。
路上趁着等红灯的机会,给闻度打电话,告诉他:“我现在要跟主任去分院,今晚还要去容师大参加讲座,已经
出发了,你别来接我了哈。”
闻度忙问:“那宵夜呢,你吃不吃宵夜?”
“不吃不吃,回来都十点多了,吃了不消化。”徐相悦说完就要挂电话,“行了行了,绿灯了,我得开车,先这样。”
可能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生硬,临挂电话前一秒,她还冲闻度说了句么么哒。
闻度顿时哭笑不得,听得出来真的很忙了,不仅要忙开车,还要忙着敷衍他。
他摇摇头,掉头又回书店了。
小李见到他回来,有些惊讶:“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落了什么东西吗?”
“不用去了,她有工作,晚上不一起吃饭。”闻度摇摇头,蹲在门口,伸手嘬嘬嘬的将黄咪逗过来,挼了一把猫头。
小李哦了声,说:“既然你不走了,帮我看看哪个猫窝好看呗。”
说着趴在柜台后面,伸长了手把手机递过去。
闻度接过一看,好家伙,这猫窝怎么还带猫爬架的啊?!
大体是一个剑麻桶的猫窝和猫爬架组成,爬架的柱子也都是剑麻柱,高度不是特别高,就算猫在顶层,以闻度的身高还是能把它抱下来,价格也还可以。
闻度看一会儿宝贝详情,退出,又去看其他几个,看完还是觉得这个一体化的更好,于是道:“就这个吧,你算进店里的……办公用品。”
小李闻言嘿嘿一笑,“那我送黄咪一个新的猫砂盆,它现在这个老是会把猫砂带出来。”
“买这么好的,又放在外面,万一哪天被人捡走了,就哦豁咯。”闻度叹口气吐槽道,伸手把黄咪拖过来,捏着它的腮帮子,往它脸上吹了口气,吹得它眼睛都眯了起来,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但闻度一点都不可怜它,这就是个犟种,为什么猫窝和猫砂盆都放在门口,还不是因为它晚上不肯进屋睡。
逗了一会儿猫,门口突然停下来一辆快递车,快递小哥从车窗里探头出来招呼他:“闻老板,有你快递哦。”
闻度连忙起身去签收,被问到是什么,就笑着回答道:“一个餐具。”
是比较有趣一点的餐具,还挺有意思的,他觉得。
再晚一点的时候,他收到了祝余发过来的图片,说是她们资助的那个小姑娘叫圆圆的,发的朋友圈,说今天去参加学校的讲座了。
然后问他:【照片里台上那个是不是你家徐医生呀?】
闻度仔细一看,嘿,还真是,这人穿着他很熟悉的那套白色花苞袖衬衫和藏青色波点花苞袖半裙,正拿着激光笔在调试课件。
他忍不住感慨:【我女朋友真好看啊[awsl]】
池鹤:【我女朋友真好看啊[awsl]】
祝小鱼:【????】
关小禾:【????】
关小禾:【我跟你们这些有女朋友的人拼了[炸弹]】
闻度蹲在家里的院子边上,他刚给家里的花圃喷完灭蚊剂,就着屋里照出来的灯光跟大家聊了会儿天,不忘把截图转发给徐相悦。
闻度:【这是谁的女朋友这么好看呀?哦,是我的呀[转圈][玫瑰]】
徐相悦这会儿刚从容师大的讲座中心出来,刚到车上,就看到这条信息,不由得惊讶。
等看完截图的聊天记录,才恍然大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闻度就发过来一个进群邀请,说是邀请她加入群聊“平行四边形”。
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他们朋友之间的小群,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加入。
在这之前,她之所以想过拒绝闻度,就是觉得他和他朋友之间关系太好,她融入不进去,而且这朋友还有两位是异性朋友。
后来虽然答应和他试试看,也从没想过要融入他的朋友之间,她觉得他有他朋友,自己也有自己的朋友,好像也没必要非得在一起玩。
可是刚在一起,闻度就很主动的要把她带入他的朋友圈,希望她能和她们成为朋友。
她能感觉到他的努力和真诚,同时也担心,如果她不能和他的朋友们相处融洽,他会不会觉得难过?他的朋友们会不会也不自在?
怎么想,都觉得现在不是加入这个小群的最佳时机。
于是她考虑很久以后,还是婉拒了闻度的邀请:【再等等吧,等以后我们足够熟悉了再说,如果我们最后发现合不来,都在一个群里,她们跟你聊天也不方便,我看到也会别扭,彼此压力都会很大,你觉得呢?】
闻度觉得徐相悦是一个别扭得特别有意思的人。
她明明就对他的朋友很在意,尤其是祝余和关夏禾,但一旦他表示可以随她监督,甚至恨不得把她当挂件绑在裤腰带上去哪儿都带着时,她又开始大度了。
喏,现在不就是,要给他留私人空间了,怕自己和关夏禾她们相处不好,会让他难做。
这个人呀……
闻度想到她就忍不住想笑,甚至会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闻度:【[贴贴.jpg]】
闻度:【我们阿悦怎么这么贴心[抱抱]】
徐相悦看了不由得有点脸热,她哪里是贴心,分明是怕自己尴尬。
这事还是多一起吃几顿饭再说吧:)
第二天是周五,徐相悦值班,按照以往,闻度晚上应该会来给她送宵夜,但这天却没有。
他叫了个跑腿,给徐相悦送了一份烤羊排,跟她说吃完这份,就只剩一条后天请客用的羊腿了。
于是徐相悦吃得十分珍惜,这么好吃的烤羊排,一点膻味没有的,要有一阵吃不着了呢。
她问闻度晚上要去做什么,闻度说要去港口接预定的兰花蟹和竹节虾,又说还预定了三文鱼和甜虾,问她想吃刺身还是寿司。
徐相悦:“……”这顿饭这么豪华的吗?
于是她大胆要求:【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狗头]】
得到闻度[OK]的回复之后,她才跟夏知年嘀咕:“后天好像很多菜呢,闻度现在要去接订的海鲜。”
夏知年吃了一惊,抬头看看窗外,“现在?大晚上的去?”
“可能这会儿船才回来吧。”徐相悦挠挠脸,一脸庆幸,“幸好用不着我,这活我是干不了一点。”
夏知年失笑,调侃她道:“托你的福,我日子也是好起来了,居然能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鲜大餐了,你家闻老师在这件事确实没话说。”
闻度准备得越忙碌,将这顿“便饭”办得越正式,就越表明他对徐相悦的重视。
徐相悦听懂他的意思,笑笑,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心里是赞同他的说法的。
周日请客,徐相悦周六下夜班,闻度来接的她,说请她先去试菜。
徐相悦兴致勃勃,问他:“是炒螃蟹还是刺身,还是别的什么?”
“很有意思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闻度神秘兮兮,不肯先告诉她到底是什么。
等到了他那儿,进门就看到屋檐下的走廊里放着清洗好正在晾晒的烤架,别的倒和她上一次来时见到的别无二致。
花依旧开得很好,到处都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但她被闻度拉着往里走,根本没功夫仔细欣赏。
“来来来,你先坐,惊喜马上就来。”闻度将她按在餐桌边,转身去开冰箱。
徐相悦刚转头,就听见一阵《致爱丽丝》的音乐声,不由得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闻度端着一盘寿司过来了,“当当当,家庭版迷你回转寿司,请慢用。”
只见一个直径大概三十公分左右、椭圆形的白色转台上,放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碟子,每个碟子上放着一枚寿司,转台中央的小平台上放着一个金枪鱼寿司造型的树脂摆件。
转台正在放着音乐,熟悉的钢琴曲十分悠扬动听。
徐相悦:“……”救命啊!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东西?!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二合一)以前只有我们仨……
“怎么样喜欢吗?是不是特别有趣?”闻度围在她身边,兴致勃勃地说,“我刷到的时候一眼就
看中了,立刻拿下!”
徐相悦看着面前转来转去的寿司,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这东西多少钱?”
她本来想说破东西,但转念一想,不能这样说,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闻度说是破东西,她怕是要翻脸。
所以将心比心,她到底还是把话忍住了。
“四十多,好像是买贵了。”闻度有些腼腆地回答道,立刻又解释,“但是它可以用很多次,明天我打算用它来装小蛋糕,把这个摆件换成小蛋糕的就好了。”
“我觉得特别有仪式感,你说呢?”他在徐相悦对面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徐相悦和他对视片刻,突然忍不住,抬手捂住脸放声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往后仰,靠在座椅背上。
最后抹了一下眼睛,像是把笑出来的眼泪抹了,才说:“确实很有仪式感,我要是小朋友,肯定会喜欢到上天。”
还会欢天喜地到处乱蹦,尖叫着夸他真厉害。
闻度听了嘿嘿一笑:“三百多个月的小朋友也是小朋友嘛。”
徐相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靠在椅背上一边笑一边屈起指关节去擦。
她真的要被闻度笑死,“你怎么会刷到这种东西的,不会是特地去搜的吧?”
“当然不是,可能是……”闻度想了想,“我点进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次数太多了,大数据认为我喜欢?”
徐相悦把那个树脂寿司摆件拿过来在手里看看,问道:“这是你买的还是这个盘子送的?”
闻度眨眨眼:“……买的。”
徐相悦看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确定真的是看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而不是买得太多?
“……你先吃,我给你拿水。”闻度被她看得脸热,连忙起身又去开冰箱。
徐相悦低头看一眼准备在旁边的筷子,搁筷子的筷子架是一条很可爱的蓝色小鲸鱼,忍不住拿起来把玩端详。
再回头看一眼花花绿绿贴了好多冰箱贴的冰箱门,她忍不住好笑,这人的喜好还真是多。
闻度端着冷水壶过来,她看见水壶底部还浸着几颗话梅,好奇道:“气泡水吗?”
“椰子水。”闻度摇摇头,解释说,“买了几箱椰青,我看网上有人说放话梅进去泡,做成冰镇的话梅椰子水会很好喝,就想试一下。”
说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大肚杯,问她:“用这个杯子可以吗?”
杯口边缘还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熊,徐相悦点点头说好。
刚答应完,就见他又从橱柜里拿出来另一个造型一样的白色杯子,喜滋滋地拿在一起给她看。
“看,一对的,你一个,我一个。”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件事。
话梅椰子水味道还可以,清甜中带着一丝丝的咸,在炎热的天气里喝起来十分舒服。
时间已经是十月份,中秋节都过了,不久就会迎来重阳,但高温的天气没有丝毫缓解。
不过闻度也提醒她:“最近晚上有点凉,你注意别着凉了。”
徐相悦低头吃寿司,闻言嗯嗯两声,点点头。
闻度喝了一口椰子水,笑眯眯地看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问她三文鱼和甜虾吃起来怎么样。
“还不错,但是我觉得用来做刺身更好吃。”徐相悦评价道。
闻度哦了声,问她:“那三文鱼海胆做的海鲜盖饭,可以吃吗?你吃生腌会不会蹿?”
“当然不会!”徐相悦眼睛一亮,大声回答,“我的肠胃很健康!”
闻度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好好好,晚上就给你做海鲜盖饭。”
他说着还朝她眨眨眼:“好东西我们先吃个爽,你别告诉其他人哈。”
边说还挥手在俩人之间比划两下,表示:“咱们俩才是一国的。”
徐相悦抿着嘴角笑起来,爽快应好。嗯,她就是喜欢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
晚上吃饭的时候闻度还不忘提醒她:“明天早点起来,我去接你,好歹是女主人呢,不能比客人来得还晚,不合适,你说对吧?”
徐相悦听了直眨眼,一声不吭,也没反驳他的话。
闻度见状就笑着伸手拍拍她头顶。
她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低头看着旁边的筷子架,转移话题似的说了句:“这个筷子架很可爱。”
“我收集了一整盒,都是海洋鱼类的,一会儿给你看。”闻度有些得意地说,“找了很久,很多店家只会做其中一款或者几款,所以凑起来要很多时间。”
顿了顿,说:“以后这个鲸鱼的就专门给你用,怎么样?”
徐相悦抬头看他一眼,挖了一勺混和了海胆和三文鱼丁的海鲜饭,塞进嘴里之后才问他:“我就只能用这一个吗?”
闻度一噎,这人可真会曲解他的意思。
“……那一整盒鱼都给你用,让客人用别的?”他跟她商量,“这个碗也是你专用的。”
徐相悦这才注意到今天吃饭的碗和寻常的饭碗有点不一样,首先,它是个不锈钢的……
准确的说,是双层不锈钢的,外面还有高温贴花,贴花是一个穿着裙子的长头发女生,这还不算,等她把饭吃完,发现碗的内壁还刻着一朵玫瑰花的图案,图案右下角是花体艺术字的“X”符号。
徐相悦:“……”好有仪式感呢!我的专属饭盆!
这比家庭版回转寿司还有仪式感,她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我饭已经吃完了,不然能喷你一脸。”
说完她又好奇:“你也有吗?”
“当然有了,我早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和你的一样款式,颜色一样,但外面的图案不一样。”闻度笑眯眯地回答道。
徐相悦抿着唇笑,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幼稚,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种感觉。
等到第二天客人们来的时候,徐相悦就发现了另一个不同,进门时大家换的拖鞋和她第一次来闻度家穿的是一样的纯色拖鞋,可是她的……
她低头看看鞋面上的猫咪图案,嘴角一翘。
夏知年他们带来了水果和点心,进门就说:“这年头能在市里有个小院子可真让人羡慕,相悦带我们参观一下呗?”
那种很新鲜又很奇妙的感觉立刻就出现了,徐相悦忍不住笑,带着他们在花园和一楼转了一圈,转完了她也实话实说:“二楼是闻度休息和工作的地方,你们要上去看吗?我得先问问他。”
她自己是上去过的,昨天吃完晚饭,她被闻度拉上了二楼,在阳台上看了半天落日,还喝了一杯用金酒、杏子白兰地和橙汁调制的叫天堂的鸡尾酒。
闻度方式还说,上一次和人一起在这里欣赏落日,已经是很多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
他给她看他父亲留下来的画册,都是很写实的画,背景几乎就是家里,和家门口的巷子,内容很多都是关于闻度和他妈妈的,色调看起来很温暖。
她当时还调侃说,原来他会画画,走上这一行,是家学渊源,遗传来的。
“那不用了,没理由去人家家里做客还跑人家睡房参观的。”
夏知年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听到闻度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阿悦,快来帮忙给大家拿点喝的。”
她一面应来了来了,一面小跑着去了厨房,接过闻度准备好的托盘,托盘上一大壶话梅椰子水,还有一摞杯子。
刚给夏知年他们倒上水,门铃就响了,她又赶紧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看见一个套着防尘袋的巨大玩偶出现在面前,背后传来关夏禾欢快的:“Surprise!周末快乐!”
徐相悦被这猝不及防的惊喜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接过来,忍不住哇了声:“它好大,啊……它叫什么名字?我不认得……”
迪士尼那么多公仔,除了唐老鸭和米奇老鼠还有**熊,她就认得粉色狐狸和紫色兔子。
“它叫可琦安,英文名叫CookieAnn,不过大家都会叫它饼饼,是一只小狗哦,女孩子来着。”关夏禾欢快地解释道。
还说会选它就是因为它是一只会做饭的小狗,因为闻度在漫画里就是一只狗,很适合她。
徐相悦忍俊不禁,抿着嘴唇连连点头,隔着防尘袋捏捏玩偶头上的厨师帽。
背后祝余探出头,把一个印着迪士尼动漫形象的纸箱递过来,忍着笑说:“它太大了,纸箱都放不进车里,所以只能拆箱了,这是饼饼的箱子。”
关夏禾顿时讪讪,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它那么大啊,第一次买L饼嘛。”
然后对徐相悦说:“孩子没衣服,你等等的,我下个星期给她做一套,再让跑腿小哥给你送去哈。”
徐相悦一面道谢说实在破费了,一面赶紧让他们进来,池鹤走在最后,笑着跟她说了今天的第一
句话:“打扰了。”
就是客客气气的,去朋友家做客的模样。
徐相悦抱着一米多高的玩偶回来,震惊了来做客的同事们,夏知年还伸手捏了捏玩偶的腿,啧啧两声:“这抱着睡觉得多舒服啊?”
“我明天告诉你。”徐相悦笑嘻嘻地回答道,单手抱着玩偶给他们互相做介绍。
介绍完了对关夏禾他们说:“闻度在厨房,我去叫他。”
“不用不用,叫他干嘛。”祝余连忙道,推推池鹤,“你快去帮忙。”
说完把带来的礼物递给徐相悦,“这是我们店里的咖啡豆,磨成粉后我自己做的挂耳咖啡,徐医生你尝尝,好喝多来帮衬。”
“还有这是池鹤哥从他们公司拿的一套盲盒,你要试着抽抽吗?说不定有隐藏款哦。”
抽盲盒啊,考验大家手气的时候到了,一群人围在一起,把池鹤带来的两盒盲盒全都抽了,结果是……
关夏禾语气幽幽:“十六个盲盒,一个隐藏款都没有,哇,我们的手气真好。”
“也有可能是拿大盒的人手气就不好。”徐相悦想都不想,立刻推卸责任。
说完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祝余:“……”
这时厨房方向又传来闻度叫人的声音:“阿悦!”
徐相悦赶紧又去厨房,问又是什么事,话刚说完就被闻度喂了一口西瓜,接着问她:“西瓜端出去之后来帮我拿一下桌子吧?”
这是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准备开始烧烤了,徐相悦连忙点头答应。
闻度准备了好几天的东西自然不少,光是肉串徐相悦就看到了一盆,她好奇:“羊腿都在这儿了?”
“羊腿在烤箱了,没闻到香味吗?”闻度失笑,指了指厨房一侧的烤箱。
徐相悦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门口屋檐下摆开了两张长方形的折叠桌,徐相悦跑前跑后的给大家拿了凳子,又端来闻度刚炸好的薯条酥肉之类的小吃。
院里另一张桌子充当操作台,大盆肉串就放在桌上,池鹤在架烤炉,闻度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
分的时候把徐相悦昨天用过的那套碗筷很自然地放在面前,还对关夏禾说:“你们别跟阿悦说那么多我的糗事嗷,求你们,嘴下留情。”
边说边拉了一把徐相悦,让她坐下,还拍一下她的后脑勺,逗得她忍不住笑起来。
祝余问要不要帮忙,闻度刚说了句不用,汪清秋就笑道:“让夏知年他俩去,大男人别只会吃,快去搭把手。”
他俩一边起身还一边说:“烤肉其实我们不会的,切肉才是专业。”
徐相悦扭头开玩笑:“也不算不会,拿电刀烤不会?”
真是手术室地狱笑话,电刀灼烧脂肪的味道闻起来真的很销魂。
关夏禾很好奇,问徐相悦:“你们第一次……呃、闻到这个味道,下来之后吃饭,还会想吃肉吗?”
徐相悦点点头,一脸淡定和理所当然:“吃啊,不吃肉我没力气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跟台是乳甲外科的台,下来之后我吃的还是糖醋排骨呢,我买了超大一份。”
范思道说:“我不行,下来我都快吐了,那台手术做了几个小时,整个手术间全是那种味道,闻久了犯恶心,后来习惯就好了。”
关夏禾和祝余就用一脸震惊又佩服的表情看着他们,怪不得咱吃不了这碗饭呢。
小院子里的油烟这时升腾了起来,池鹤和范思道他们把烤炉的地方都占了,闻度看没自己什么事,干脆扭头回了厨房。
桌上几盘炸物味道都不错,徐相悦刚吃了一个地瓜丸,就被闻度叫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他把烤羊腿端了出来。
“已经好了?”
徐相悦好奇的探头,看见锡箔纸上的烤羊腿颜**人,洒满了孜然,一半零星的辣椒面一半没有,浓郁的香味霸道极了。
“都几个小时了,肯定好了。”闻度笑吟吟地道,“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拿了张蒸好的春饼,用剔肉的小刀切下两片肉,和黄瓜丝卷到一起,递到徐相悦嘴边,“尝尝。”
徐相悦张大嘴就把卷饼全塞嘴里了,一边嚼嚼嚼,一边点头声音含糊:“好吃!”
闻度哭笑不得:“你是真的饿了。”
赶紧再给卷两个,让她一手拿一个慢慢吃。
徐相悦刚要说什么,就听关夏禾忽然扭头问:“闻度,徐医生,你们家的地瓜丸哪个牌子啊?好吃诶,链接可以发我一下咩?”
闻度抬头,应道:“阿悦买过来的。”
徐相悦忙回答:“我在超市买的,没有链接诶,我去找找袋子给你看哦。”
“爱你。”关夏禾一手拿着筷子,笑嘻嘻的另一手冲她比了个心。
徐相悦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弯着眼睛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
—————
一群人聚在闻度家,吃完了烧烤,闻度还给大家做了饮料。
徐相悦在祝余的教学下,第一次尝试使用咖啡机制作咖啡,试图拉花,结果没成功,怒喝两杯拿铁,第三杯喝不下了,闻度喝的。
她还尝试了调制鸡尾酒,闻度给她找了简单的方子,做起来比较容易,把各种基酒用量酒器量出来倒进雪克壶里摇匀就行。
就是摇雪克壶的姿势被夏知年吐槽说:“像是在电影里看到的,摇色盅的荷官。”
徐相悦怒了一下,问大家:“所以……打牌吗?麻将也行。”
于是聚会的后半段就变成了大家转战麻将桌,徐相悦作为发起人,率先占得一席之地。
但她手气太臭了,开局就连输三把,急得闻度上蹿下跳,拉着她衣领让她起来:“收手吧,收手吧孩子,让我来,让我来好吗?得亏没什么赌注,不然咱们家今天亏大了。”
这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徐相悦被吐槽得面红耳赤,只好悻悻离场。
但因为太过不忿,她决定:“你们答应我,输了的喝一杯我接下来调的酒,不然我就给你们所有人透牌!”
大家:“???”好好好,干不过你就掀桌是吧:)
范思道和闻度骂骂咧咧,说她这种行为是自己的饭不好吃就把别人的锅也摔了。
夏知年倒是胆子大:“没事,刚才相悦调的那些酒都很好喝啊,大不了就是喝醉了叫代驾呗。”
闻度一噎,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希望一会儿夏医生你要是输了,还能说得出这句话。”
说完他抬头看一眼徐相悦,看她朝自己眨巴眨巴大眼睛,心里就一梗。
自己女朋友自己了解,这我不能输,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说好是输的人的惩罚,徐相悦必不可能按照酒谱做得那么好看又好喝,她摒弃现成的配方,按照自己的想法往雪克壶里加东西。
白兰地?尝起来不错,加一点。
金酒?好像刚才用过的菜谱……啊不是,酒谱里都有,肯定是必需品,搞一点。
伏特加?有点辣,加一点,一点就行,度数太高了,喝醉了不好 ,要讲究可持续发展。
红味美思?没用过,尝一点,惹,不喜欢,搞里头。
苦精?来多点,我就看哪个倒霉蛋喝到,嘿嘿。
可可利口酒?刚才用过,这个好吃,也来一点。
再来点海盐,提提味儿,要想甜来点盐嘛,没毛病……
加了好几样以后徐相悦觉得够了,遂停手,盖上壶盖,开始摇色盅……啊不是,是Shake一下。
因为顾着清游戏日常,慢人一步没抢到麻将席位的关夏禾在一旁看到她的加料方式,人都快傻了。
妈呀!一会儿输了的就要喝这玩意儿啊?幸好我没有上桌,果然赌博害人害己!!!
她打了个哆嗦,在一旁蹲好了,等着看一会儿是哪个倒霉蛋被赐毒酒:)
徐相悦刚把酒调好,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句感慨:“真好啊,以前只有我们仨,打麻将都开不了台。”
她一愣,转头就看见关夏禾正托着腮看向自己,笑眯眯的继续道:“阿悦,谢谢呀。”
年轻女生姣好的脸孔上眼神清澈坦荡,徐相悦突然有些惭愧,为她一直以来对对方的耿耿于怀。
明知道自己的介意也许会让她失去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情分匪浅的好友,她还是会送她礼物,对她道谢,很努力的展示自己的善意和友好。
徐相悦眨眨眼,忍住心里泛起来的一点酸涩,也对她笑笑:“其实我也该谢谢你们,我不太会交朋友,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好。”
祝余这时凑过来,笑着跟她说:“我们也不太会呀,要是会的话就不会一直都三姐妹啦。”
姐妹……这个说法让徐相悦忍俊不禁,点了点头。
那边很快一圈麻将就摸完了,徐相悦赶紧端着用茶壶装着的一大瓶酒过去,问道:“谁输啦?”
池鹤举手,抽搐着嘴角:“……我。”
徐相悦有些惊讶,很不好意思地咕哝:“哦哟,倒霉蛋一号。”
其他人:“……”
她说完还看一眼闻度,闻度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扭头冲池鹤真诚道谢:“池鹤哥,谢谢。”
你给我挡灾了哇!
池鹤:“……”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徐相悦见状顿时讪讪,连忙找了个很小的白酒杯子,往里倒了一口的量,这才递给池鹤。
“愿赌服输,快喝。”闻度忍俊不禁地帮她把话说了。
池鹤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眼睛眯了一下,立刻就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耳朵却立刻就红了,徐相悦看了眨眨眼,有些心虚。
一旁其他人都很关心地问:“好喝吗?”
池鹤抬头看一眼徐相悦,见她眨眨眼,就抿抿唇说:“还不错,徐医生调酒很有天赋,有兴趣谋个兼职吗?我认识一位朋友是开酒吧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包成功的。”
徐相悦:“……”
这说得也太真诚了,要不是她调完以后自己尝了一点,她真就信了。
接下来几圈,桌上另外三人都输过了,池鹤甚至还输了第二次,但他还是坚持一开始的说法:“有点烈,但味道确实不错。”
其他人和他同一口径,就连夏知年,也眼睛一转,龇牙咧嘴的表示:“没错,就是这样,其实味道还可以的,相悦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搞得徐相悦都有些不确定了,原来的想法开始剧烈动摇,难不成自己随便搞出来的东西是真的还不错?
难道我真的这么天赋异禀,是个调酒天才?
可是她刚才试了,分明就不好喝啊,难道是她不会品酒,所以才会觉得难喝?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她连茅台都觉得很一般,但她爸就觉得很不错,上次闻度带回来的伴手礼里面那两瓶茅台,她爸就觉得很棒,高兴到爆金币都爽快许多。
要不……我再尝尝?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关夏禾动手了。
她拿过那壶已经被融化的冰稀释了一点的酒,倒了一杯,“我来尝尝看。”
祝余在一旁端着杯子要分一口:“我也想要一点。”
池鹤见状脸色微微一变,阻拦道:“小鱼你别喝,你不会喝酒,太烈了……”
“大家都说好喝,我也想试试,没事的,反正我不开车。”祝余笑眯眯地道。
关夏禾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刚才还担心会不会难喝,但大家都说好喝,肯定不会有你们的道理!”
说完仰头一口闷,根本没看到麻将桌上几个人复杂变幻的神色。
徐相悦满怀期待,正准备问她们感觉怎么样,就见她俩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干哕。
徐相悦:“???”这是几个意思啊???
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关夏禾尖叫:“啊啊啊我跟你们这些坏人拼了!!!”
“又苦又咸,还有点甜,你们说好喝的是认真的吗?”祝余扭曲着脸接着问道。
闻度听了立刻回答:“不是啊,昧着良心说的。”
徐相悦:“……”
我就说!我就说我味觉不可能有问题,这东西哪有好喝的空间?差点就被骗了!
她手忙脚乱的给俩人倒水漱口,并表示:“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你们俩是好人,我都在想是不是真的可以去挣外快了,真的,其实我邻居就开酒吧。”
这更好笑了家人们,大家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忍都忍不住。
闻度更是摸着她的脑袋一脸怜爱:“好家伙,都给我们家孩子夸得飘了。”
徐相悦:“……”
“原来在场只有我们三个老实人!”关夏禾对此痛心疾首,“这还有天理吗?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都坏了!”
另外俩人立刻点头,表示对她的赞同。
这让人怎么忍,连汪清秋都笑得眼泪汪汪的,解释说:“一开始我们是想骗小夏的,谁让他一开始那么自信,没想到……”
“我那是自信吗?我那是对相悦的信任!”夏知年立刻打断她的话,还扭头对徐相悦提出谴责,“你辜负了对我对你的信任!”
徐相悦:“……”原来罪魁祸首是我吗:)
闻度边笑边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让关夏禾上桌,然后道:“大家都受苦了,现在就让我来给大家做一杯好喝的补偿一下。”
说着捏捏徐相悦的脸,“你帮我去厨房拿一下肉豆蔻粉吧?就在进门右边的第一个柜子里,可能是在下面的第一层,再在冰箱拿一瓶鲜奶油。”
他要做的是亚历山大,白兰地、可可利口酒和鲜奶油加入放了冰块的雪克壶里,摇匀后过滤到酒杯里,最后在表面上撒上一点肉豆蔻粉做装饰。
整杯酒的颜色像多加了牛奶的拿铁,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非常香甜浓郁,入口酒体柔滑,口感绵密,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喝多,所以闻度只给每个人准备了一杯。
徐相悦喝完还想再来一杯,闻度就凑过去小声问她:“晚上不想回去了是不是?”
徐相悦耳朵一动,立刻就说不要了。
聚餐终结在一人一杯的蜂蜜水,和一人一碗的鸡汤面里,吃完后聊了一会儿天,各自的代驾就来了。
闻度和徐相悦送他们出去,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上了车,嘱咐好到家了发个信息,等车走远了,才手牵手往回走。
家里还有一片狼藉要收拾。
徐相悦说是不会干活,但看着一堆东西,也不大忍心让他一个人忙碌,拿着个锅盖就要去洗。
结果刚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幽幽的:“人呢,能吃苦就会有越多的苦,能干活就要干更多的活。”
徐相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把锅盖放到水槽里就收手了,转头一本正经地道:“是啊,所以我不会干活,就永远不用干活。”
说完绕过岛台,到餐桌另一边坐下了。
闻度看着她,揶揄地笑笑。
他开始收拾厨房,徐相悦托着腮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来:“昨天那个我吃寿司的会唱歌的盘子,你
不是说要用来装小蛋糕的吗,今天怎么没看到,是忘了吗?”
“没有忘。”闻度把碗碟和锅都塞进洗碗机以后,撑着洗手台回身看她,笑着道,“我想了想还是不用了,你说得对,是怪幼稚的,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徐相悦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出声来,揶揄道:“你怕什么,要勇敢做自己啊。”
闻度走过来,低头和她额头相抵,低声解释:“可是我不好意思,我只好意思让你看见。”
一阵淡淡的酒香袭来,徐相悦觉得脸上温度腾一下就高了起来,连忙伸手推开他,还胡乱挥了挥,“……快洗你的碗去啦。”
真的是,煽情也不分一下场合。
闻度低头,隔着餐桌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继续收拾了。
徐相悦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起身往外走,闻度看一眼她的背影,笑了笑。
等他打扫完厨房出来,发现客厅已经被清扫过了,桌椅都叠了起来,正放在进门的墙边。
茶几上的东西也收拾好了,瓜子壳糖果纸什么的都被清扫干净,院子里也很明显被打扫过。
而田螺姑娘可能是因为酒劲上了头,已经倒在沙发里睡着了,正侧身弓着腿,怀里还抱着个抱枕,另一头是关夏禾送给她的那个巨大玩偶。
闻度不由得失笑,近前去蹲在她身边,静静看了她半晌,才起身将她怀里的抱枕拿开,将人拦腰抱起。
徐相悦被他的动作弄醒,眼睛睁了一下,又眯起:“……你忙完了?”
他嗯了声,“你继续睡,能吃晚饭了我叫你。”
徐相悦一听这话,立刻就闭上眼继续睡了,只有闭上眼,她才会觉得头没那么晕。
闻度在二楼是收拾了一间客房的,但因为不知道徐相悦能不能用得上,所以没太精心布置,也就是把床褥都换了,卫生都打扫了。
等把她放下来了,才觉得少了点什么,赶紧出去,去自己房间抓了个玩偶,回来塞她怀里抱着,然后拍拍她的背。
看她睡着了,这才舒出口气,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日头渐渐西沉,白日的喧嚣渐渐收拢成日暮的沉静,天边原本灿烂的太阳也渐渐落入地平线以下。
闻度出门去买菜,回来碰见对门的杨阿姨出去散步,打招呼时对方笑眯眯问道:“今天你家好热闹哦,朋友聚会啊?”
“是,叫了几个朋友过来玩。”闻度笑着答应道,又有些抱歉,“是不是我们太吵打扰大家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呀,有精力热闹,我们年纪大都热闹不动咯。”杨阿姨摆摆手,调侃了一句,就同他道别继续走了。
天色暗得更快了,闻度上楼去叫徐相悦,他轻轻推开门,按亮灯,看见徐相悦睡得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了,不由得一阵好笑。
“阿悦,起来吃晚饭了。”他过去把人挖出来,见她睡得头发都乱了,想帮她整理一下又无从下手,把她头发拆了编不回去怎么办。
“快醒醒,起来梳一下头发,该吃饭了。”他把徐相悦拉起来,扶着她肩膀使劲摇了两下。
徐相悦挣扎着往床上躺,含混着抗议:“我再睡会儿,我不吃了。”
“不可以,谁家好人不吃晚饭。”闻度捏住她的鼻子,强迫她醒了过来。
等她迷迷瞪瞪地下楼,饭菜已经摆好了,青菜瘦肉粥和盐焗鸡,榨菜炒肉丝,还有一个白灼菜心,清淡得很。
“清清肠胃。”闻度说着,给她倒了杯蜂蜜水。
徐相悦低头,才刚喝了一口粥,手机响了,闻度撇眼看向桌上的手机,屏幕上亮着“老爸”两个字。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二合一)徐相悦在对待感……
“爸爸什么事啊?”徐相悦接起电话,咬着筷子问道。
徐彬问她在做什么,她愣了一下:“吃饭呗,能干什么?”
这个点打电话来应该不是要唠嗑的吧?
果然,徐彬哦了声,下一句话就直入正题了,“下个星期你谭奶奶做寿,你要去哦。”
徐相悦的继祖母谭桂今年是做八十大寿,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个生日是特别重要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道贺。
她应了声好,问是哪天,徐彬说是周三,“值班么,不值班的话中午过来吃顿饭?要是值班就算了,我和你章阿姨去就行。”
“下夜班。”徐相悦应道,“看看有没有安排手术,没手术我就去。”
徐彬应好,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你自己一个人吃饭啊?没跟小闻去约会?”
徐相悦啊了声,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闻度,“他在呢,你要跟他说话吗?”
“不了不了。”徐彬一听闻度也在,立刻拒绝,“不用不用,嗯……还没到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哈。”
徐相悦:“……”我爸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怎么感觉有点像那个过年推红包的表情包之爸爸对女儿的男朋友版?
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偏偏不肯和他正面交锋,探一下对方的底细,甚至还端着架子,认为这小子还不配跟我直接对话。
于是徐相悦故意说:“还是爸爸你心宽,信任我,知道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不像我妈,去她单位做个体检而已,她还特地请我们吃饭,考察考察我男朋友。”
徐彬一愣,回过神来,立刻追问怎么回事。
好家伙,他怎么能让谢温玉专美于前!
“没什么,就是陪闻度去做了个体检,胃镜还有早癌筛查也做了。”
徐相悦应着,见闻度要给她夹一块鸡胸肉,连忙摆手摇头表示不要。
闻度的筷子于是收了回去,又夹起一块鸡腿肉,试探的夹到她碗边的料碟上,见她点点头,这才放下。
然后认真地看她和她爸爸讲电话。
徐彬听徐相悦说起闻度去做胃镜和早癌筛查,想起来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聊天的时候听闻度说起过,说他母亲是胃癌去世的。
于是关切道:“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有没有事?”
“什么事也没有,他这也不算家族遗传吧,家里除了妈妈也没哪个是有这方面的问题。”徐相悦回答道,看了对面一眼。
她本来还想吐槽闻度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光自己吓自己,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给他留点面子吧。
徐彬哦了声,淡定了,“没事就好,改天我回城里再请你们吃饭。”
又讲了两句,然后说你好好吃饭吧,这才把电话挂断。
挂电话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玩这么晚,天黑不安全。”
徐相悦乖巧地应好,没告诉他自己就在闻度家。
看她挂了电话,闻度才好奇:“叔叔给你打电话是什么事啊?”
“我后奶奶下周三八十大寿,问我有没有空去吃饭。”徐相悦随意地应道。
一说她祖父那边,闻度就想起来另一件事,“那个……上次我们在急诊见到的钱、钱什么……忘了,就是小鱼那件事那个男的,他妈,不是和你叔叔有首尾么,后来怎么样了?”
徐相悦还费劲地想了想是谁,想起来后摇摇头:“不知道啊,我跟那边平时没联系的。”
她爷爷的继子赵师婚内出轨的事,她跟老太太和她爸说了以后,就没怎么管过了,反正平时来往也不多,碍不着她。
“你好奇啊?”徐相悦反问,“那到时候我要是去的话,打听打听?”
闻度闻言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别打听这个,万一得罪人也没必要,虽然来往不多,但还是会来往的。”
而且还是人家亲妈大寿的日子,她提这种事,万一闹了不愉快,也不太好。
徐相悦哦了声,继续认真地喝粥。
吃完晚饭,闻度去浇花,她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你说我们中午吃烧烤的时候,不会熏到它们了吧?”
闻度一愣,旋即失笑,她竟然也会脑洞大开了,难道是被他传染的?
“说不定哦。”他歪了一下头,认真道,“它们有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窃窃私语,哇,他们好讨厌,吵死了,我本来在睡觉的,这些人好吵!”
“但也有可能它们很开心啊,”他故意夹起声音,“这个家平时都太安静啦,今天难得这么热闹,闻度看起来很开心哦,让我们谢谢阿悦,呱唧呱唧。”
徐相悦嗤的一下笑出声来,想起来下午那会儿关夏禾跟她说的话。
忽然就说了句:“你有几位特别好的朋友,他们都很关心你。”
关夏禾和祝余对她的善意,池鹤对她的客气,其实都是因为他。
但这话在闻度听来却有些没头没脑,疑惑地嗯了声:“怎么说?”
“关小姐……呃、小禾下午跟我说谢谢。”她顿了顿,抿了抿唇,“我知道是因为你。”
闻度这下就惊讶了,放下浇水的水管,走过来,拉着她仔细问起当时的情形。
听完就忍不住笑起来,过了片刻才正色问道:“阿悦,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跟他们相处你会不会不自在?要是不自在的话,我以后……就不组织今天这样的聚会了,确实比较吵一点,下午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对门的杨阿姨还问我来着,是不是朋友聚会啊,怪热闹的,其实就是有点吵,这边房子都离得近,隔音不太好……”
他絮絮叨叨,说得有点多,他一紧张就这样,徐相悦知道的,但还是想听听他都能说出什么来,于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停下来,看着她,嘴唇微微抿着,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一丝懊恼。
是在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吗?徐相悦有些好奇,不由得失笑。
最后在闻度直勾勾的目光里摇了摇头,“不讨厌啊,我觉得今天……还挺开心的。”
闻度呼的一下,松了一口气,还没说话,嘴角就翘了上去。
他往前一步,用力将她抱进怀里,使劲蹭蹭她的脸,说话的语气似咕哝又似喟叹:“阿悦,谢谢你。”
徐相悦失笑,难怪他们能做朋友,听听这说的话,遣词造句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语气。
她伸手搂上闻度的脖颈,毫无意外地迎来他一如既往像疾风骤雨的亲吻。
辰星稀少的夜空里,原本还有明月高悬,却有薄云从远处飘过来,恰好蒙住了月亮,月色就变得朦胧起来,连院子里的灯光也衬得像是拢上了薄纱。
徐相悦睁眼,看见眼前的人正闭着眼,一幅很陶醉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笑。
还真就噗了一声。
闻度立刻睁眼,见她嘴角挂着笑意,愣了两秒就反应过来,顿时赧然又好笑:“……你怎么回事,笑什么?”
亲着呢,你居然笑出来了,这合适吗?这合适吗!
徐相悦理亏,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的味道,青草似的清爽气息里多了一丝油烟的味道,应该是因为今天的烧烤。
她已经逐渐熟悉了这种味道,就像是开始熟悉他的亲近。
闻度静静抱了她一会儿,才有些依依不舍的说:“我送你回去?”
徐相悦点点头,不忘她的礼物,“我的饼饼。”
“忘不了。”闻度失笑,“回头我看看旗舰店有没有,给你买个贝儿,那样你就有狐朋狗友了。”
徐相悦嘿嘿的笑出声:“这可是真狐朋狗友。”
闻度哼了声:“它会做华夫饼,我会做鸡蛋灌饼,你吃不吃?松饼我也会,吃不吃?吃我明天给你送个午饭。”
“好呀!”徐相悦立刻答应,主打一个他给什么她都吃,绝对不打击他的积极性。
回去的路上徐相悦倒是不怎么说话了,像是太累,又像是下午的酒意还没完全消退。
她靠在车门边有些昏昏欲睡,闻度开了车载电台,不知道是哪个台,正在播新闻,那些什么国际局势她又不了解,听着愈发困倦。
等到清醒过来,就发现已经到了她家小区的地下车库,右边正停着楼上邻居的酒红色宝马。
“醒了?”闻度见她坐直起来就说,“那走吧,咱们回去。”
他送她到家门口,门开了,他在门口站定,把玩偶递给徐相悦。
徐相悦一愣,问他:“你不进来坐坐吗?”
今天这么老实,居然没削尖脑袋想方设法往她家钻,这是突然转性啦?
闻度耸耸肩,神情有些遗憾:“太晚了,我怕进去以后舍不得再出来,所以改天吧。”
徐相悦:“……”不愧是你。
“但在我走之前,你愿意给我一个吻别吗?”他看着她,目光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
徐相悦有些无奈的往门口走了一步,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温声嘱咐:“开车小心。”
早上闻度来接她是开了车来的,走的时候开的是她的车,他本人的车还在小区外面的临时停车位趴着呢。
这一来一回,闻度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在路上碰见一对男女拉拉扯扯,他还靠边停车稍微注意了一下,看人家需不需要帮助,结果发现是小情侣吵架,没一会儿就亲到了一起,他只好有些讪讪的赶紧开车走人。
回到家了想跟徐相悦说说这事,却担心她已经睡了,明天再说,他又未必能想得起。
突然就来了一点兴致,想给她写一封信。
闻度这个人经常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的,想到什么事就立刻去做了,等不到过夜,绝不拖拉。
于是他从书房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本不记得某年某月买的博物馆联名信纸,趴在书桌前就开始奋笔疾书:
【阿悦:
我决定以后每天给你写一封信。我之前说要给你当望远镜,以为要给你讲旅途见闻才算,但其实是陷入了误区,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一段旅程,我们每天都在路上。
就像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对年轻人拉扯,停下来想看看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发现是小情侣打闹,我想跟你说这事,但又怕打扰你休息。
所以我打算用这种方法,跟你说说这些事,要让你知道你的望远镜有在工作(哈哈)】
写完读一遍,确定语句通顺没什么问题,这才装进准备好的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上日期。
然后刷购物软件找好看的信纸和信封到半夜。
第二天徐相悦去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夏知年对昨天聚会的事大说特说,重点描述徐相悦调的酒多么难喝。
“真的,满清十大酷刑没有这一项我就不同意!”
徐相悦:“……”
她站在夏知年的背后,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幽幽地吐槽:“这么难喝你当时还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是演技太好还是心机太深啊?”
夏知年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哇了声:“……你怎么当背后灵啊?!”
“没当背后灵能发现你在背后蛐蛐我吗?”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拉开椅子坐下来,打开电脑看在架病人的护理记录。
忙到中午,闻度来给她送饭,菜是从市场给她打包的,米饭倒是家里焖的,说是换了种米,让她尝尝喜不喜欢。
嘱咐完了,清清嗓子,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一边往她手里塞,一边做戏:“小小心意,医生你笑纳,别嫌弃哈。”
徐相悦:“???”
中午时分,住院部楼下人来人往,这一幕立刻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信封!信封里面装的肯定是钞票!举报了!!!
徐相悦回过神来,都快气疯了,直接一巴掌打他胳膊上,然后给他一脚,骂他:“你疯了吧?我进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想继承我家产?!”
闻度赶紧道歉,刚哄了两句,就听一旁端着饭盒看热闹的保安大哥笑呵呵地说:“徐医生,这男朋友不老实,打一顿就好了诶。”
闻度:“???”
—————
闻度被徐相悦锤了一顿后赶走了,临走前警告他再有下次就别想再进她家门一步。
闻度理亏,当然老老实实地答应,挨了一顿骂后灰溜溜地离开。
一直到吃完午饭要去休息,徐相悦才把信封掏出来,发现只有一个日期,也没个收件人名字,才觉得有些奇怪。
很薄的一张纸,写的内容也不多,更没有一句意思暧昧的亲昵之语,但她看完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护理的同事看见她在看信,还以为是哪个患者给的感谢信,就问了句:“相悦又收到感谢信了?”
徐相悦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是男朋友给的,于是一声不吭。
同事见状就开玩笑:“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情书吧?诶,刚才你午饭是不是家属送来的?”
徐相悦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一下就升高起来,诶了声,有些欲盖弥彰似的道:“他闲的,天天想一出是一出。”
听起来是在吐槽,可语气里那一丝无奈的嗔怪却透着亲昵。
同事嘿嘿笑了声,挑她爱听的说:“这有什么,花样再多还不是用在你身上,肯费心思说明看重你啦,要是没心的,别说情书,你摔倒他都会当你挡了他的路。”
说着说着就转到了另一件事,问徐相悦:“你还记得去年我们科收过一个直肠癌的老太太,就是……她那个病历,是她家老先生找人改过,让我们帮忙骗她说是做个简单的痔疮手术,结果老太太自己识破了,过来问你们自己是不是癌,问完还让你们帮忙保密别让老先生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的,记得吗?”
要是只说直肠癌的老太太,徐相悦可能是想不起来的,但她说得这么清楚,徐相悦想想不起来都难。
因为病情原因,那位老太太做不了保肛手术,切除病灶的同时,还做了结肠造口,就是在腹部那儿开了个人造**。
这下瞒不住了,谁家普通痔疮手术做完是这样的呀,老先生讪讪,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老太太还笑话他,说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没学会说谎。
还安慰他说:“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没了我该怎么办呀?”
徐相悦当时只觉得难受,但她以为只是自己还年轻,还没有学会医者该有的冷漠。
后来老太太回来复诊,跟冯敏感慨说挂这个袋子很不习惯,一天要去十几次厕所,频繁更换造口袋,因为觉得有味道,而她一辈子都干净惯了。
“我是个洁癖患者呀,这个病真是把我的洁癖都给治好了,老头子再也不会念叨我太爱干净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徐相悦至今还记得她用无奈的语气笑着说的这话。
老两口的感情很好,每次来复查都是手牵手来的,冯敏有一次感慨说,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还给她讲了火烈鸟失去伴侣后就会郁郁寡欢直至死去的故事。
她才渐渐明白,自己当时难过,是因为这种感情。
老太太以前跟她聊起别人家的事时说过,少年夫妻老来伴,到老了,能陪自己的很多时候真的只有枕边人,只是有的人运气不好,遇不到那样的人罢了。
想到这里,徐相悦眨眨眼,点头道:“记得,她怎么了吗?”
“我昨天早上下夜班的时候,在急诊见到她了。”同事一面回答,一面爬到上铺,“我过去问了一下,说是她家老先生心梗了,120送过来的。”
同事说着叹口气,语气不忍:“她看起来好憔悴,人也没精神,头发都乱了,我记得她以前住院那会儿,每天早上你们去查房之前,她都要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说这是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
徐相悦狠狠一愣,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下午临下班前,夏知年按惯例打电话回访病人,不知道问到了哪一个,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说:“抱歉,节哀。”
接着追问:“是今天吗?”
片刻后又说了句节哀,“你们辛苦了,希望你们能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们。”
徐相悦看过去,觉得他说的病人名字很耳熟,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等夏知年挂了电话,她才问:“谁呀,哪个病人?”
“去年有个直肠癌的老太太……”他刚起了个头,徐相悦就觉得心突突直跳。
她打断问道:“不会是那个她老伴找人伪造了病历骗她说是普通痔疮手术,结果被她识破了的那个吧?”
夏知年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叹了口气,“就是她,刚才她女儿接电话,说她妈妈今天中午去世了。”
顿了顿,他面露不忍:“昨天她老伴心梗走了,今天她也走了。”
徐相悦顿时怔住,愣愣地坐在那儿,又想起当时她笑话老伴不会说谎的场景,觉得眼睛发酸。
半晌,她眨眨眼,说了句:“我中午才听叶晶说……昨天上午下夜班在急诊见到她,这么快就……”
夏知年也叹口气,难得没接她的话。
办公室里突然就安静了一会儿,直到有别的同事从外面回来,问大家怎么这么安静,听说这事后都不由得惊讶。
“啊?这么快就走了?这也太突然了,上次来复查是不是都还好好的?”
“就是,太可惜了,其实她的生活质量还可以的了。”
“不过这个病确实比较麻烦,可惜了……”
徐相悦沉默的抿着唇,听到手机响,立刻起身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阿悦,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啦!”
闻度轻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突然就松了口气,像是被拉回到了现实,觉得被抓住的心突然就落回到了实处。
“……我马上下来,等我几分钟。”她应道,匆匆挂了电话。
闻度看着手机桌面努了努嘴,怎么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开心,不会是因为中午我捉弄她那一下吧?
不要啊!我以后再也不犯这种贱了行不行!!!
他忐忐忑忑的在住院部楼下等,等在从电梯出来的人群里看到徐相悦,立刻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神情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小小的松口气。
徐相悦看见他了,跟一块儿下来的同事说了声明天见,就朝他走过去。
见她同事好奇地看过来,闻度便笑着冲对方点点头,伸手拉住徐相悦的手。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才问她:“是不是今天工作太忙,太累了?听你声音好像不太精神。”
“……有吗?”徐相悦微微一愣,下意识想掩饰自己的情绪。
“有啊。”闻度伸手摸摸她的脸,叹口气,“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就蔫蔫的,是不是因为我中午捉弄你的事?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
徐相悦一噎,忍不住屈肘往旁边一捅,精准捅在他腰子上,还回头瞪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万一真被路过的人举报说我收了病人家属的红包,医保甚至是纪委要来查我,你就等死吧!”
天杀的,想到这件事就烦!
闻度顿时讪讪,他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这会儿越想越害怕:“……不会真的有人去举报了吧?万一是真的怎么办,能解释得清楚吗?怎么办怎么办?”
这就捉急起来了,徐相悦对他也是无语,“现在知道着急了?要真
是那样……我就把你给我写的信公布出去,你给我洗干净等着!”
其实大概率不会,因为当时保安说的那一句声音可不小,对方既是调侃,也是帮她解围和作证。
这是他们小情侣的情趣啦,跟收红包什么的不搭噶。
她又瞪一眼这人,“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干,真是幼稚鬼。”
闻度讪讪,根本不敢反驳,甚至决定待会儿回去就给爸妈上香,希望他们在天之灵保佑徐相悦这次啥事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徐相悦忽然道:“但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不高兴的。”
闻度一愣,不是因为这件事,“那是为什么?”
“我们有一个以前的病人,今天走了。”徐相悦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闻度不知道内情,只以为她是为生命的消逝而难过。
于是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平时拍拍,温声道:“不要太伤心,人嘛,最终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他顿了顿,低声笑着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以为你作为医生,见过的生死比我多,更能看得开才是,怎么现在却是这样的?”
徐相悦低头看着他们的脚尖,摇摇头。
“……不,我不会比你看得更开,因为我从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世,看别的患者,虽然也会可惜,也会难过,但那只是……对外人的一种出于人性本善,会有的一种想法。”
关于死亡这个课题,越是在临床待得久,她就会觉得复杂。
她很能分得清工作和生活,知道病人的离世和亲友的故去有着天差地别,这是由人的感情远近决定的。
就像她大多数时候都能分得清理智和感情一样,比如在对待闻度的体检这件事上。
“所以我不会比你更……坚强。”她说着,想耸耸肩,却发现肩膀被他的手压着,只好作罢。
她接着说起那位病人的事,说她的老伴想骗她说没事,找人篡改了病历本上的记录,却做得不真,被她一眼识破,跑来跟医生求证,然后装作不知道的接受了手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调侃老伴不会撒谎。
然后到今天,有一个人意外先走了,另一个也跟着走了。
“他们就像两根互相支撑的已经空心了的树干,一根先倒了,另一根也跟着倒下。”她低低的声音里透着怅然若失和难过,“我只是……有一点害怕,感情太好,是不是也不太好?”
如果一个人先走了,剩下的那一个,该多伤心啊?
闻度听了失笑,说的却是:“所以要有孩子,将对爱人的爱,投射一部分到孩子身上,让他成为我们的另一道羁绊,才会在万一失去爱人以后,还有牵挂可以支撑着我们继续活下去。”
“就像我的爸妈。”他顿了顿,深呼吸一下,笑着继续道,“我以前跟我爸聊天,他就是这么说的,说人活在世上,总归要有一点寄托,不然很容易产生或者真没意思的念头,就像有的人她都抑郁得想轻生了,却还是会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小猫小狗,所以继续苦苦支撑。”
可能就差这一点时间,撑过去就好了。
徐相悦眨眨眼,“你的意思是,即便未来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你,你也不希望我为你殉情,反过来你也一样,对吗?”
殉情,这词听着就不吉利,闻度忍不住啧了声。
刚想说话,就听徐相悦哼了声:“说白了就是不够爱呗,哼哼,这才几天,你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先前还说什么来着……要是我和小禾一起掉水里,你会先救离你近的那个,要是回头发现我挂了,就跟我一起死,哟,这跟您现在口风不一样呀。”
闻度一噎:“……”
曾经说过的话,终究变成了射向自己的利剑,他觉得膝盖好疼。
他憋了一会儿,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那、那我从你那边下去,肯定离你最近,第一个就救到你,不会、不会……有事的。”
那个字还是避开了,也是,世人都避讳死这个字。
徐相悦笑笑,问他:“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这么说?”
“我当时没想到可以这么说。”闻度有些不好意思,松开她的肩膀,挠挠头,“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手心手背都是肉,当时那种氛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我也不想骗你。”
徐相悦扭头看他,目光静静的,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半晌都没说话。
闻度就这样站在车边任由她打量,和她四目相对时还忍不住回以同样的探究。
他又一次发现了徐相悦在对待感情上的瞻前顾后,就像游泳的人既想畅游,又怕溺水。
他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呢。
刚想叹气,就听到徐相悦哼了声,撇撇嘴说了他一句:“傻子。”
闻度顿时就笑了,低头碰碰她额头:“我哪里傻了,这不是找到你了么。”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二合一)没人帮她的,她……
徐相悦周三上午查完房开完医嘱,给病人换完药,检查完学生写的病程记录,就做出一副等下班的姿态。
隔壁组的同事问她:“咦,相悦今天没手术啊?”
“没排我的,我下午有事,一会儿要先走。”徐相悦回答道,检查着自己的笔,发现断墨了,干脆换一根新的笔芯。
同事听了就调侃她:“什么事啊,不会是回去收拾你男朋友吧?”
徐相悦:“……”
这个该死的单位哪里都好,就是没有秘密这点不好!!!
闻度前天在住院部楼下来的那一出虽然没招来医保办,但却成功让她颜面尽失,她已经被大家笑话两天了!
同事们刚从别人那儿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来找她求证,问闻度到底给她送了什么,她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逼急了怼回去:“干嘛干嘛,人家给我的情书你们也要看吗?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你们都没有吗?”
要不说大家会笑话她呢,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笑完了也都让她放轻松,不用这么草木皆兵,“虽然我们科有前科,对吧?但人家要抓的是大老虎,跟我们这些小兵没什么关系,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在容城这地界,咱们这样的小住院小主治,根本不会有人放在眼里。”
徐相悦当时脑洞大开:“万一人家是通过我的手给主任的呢?”
“我比你敢想,说不定人家是通过我给院长的呢?”夏知年慢悠悠地接她话茬。
反正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平安无事。
到了昨天晚上夜班,闻度来给她送宵夜,还是给了她一封信,这回不像上次那样故意搞怪了,就悄咪咪地塞进她白大褂口袋里,抽回手还不放心地按了按。
也不知道是怕她不知道,还是怎么说,那动作看着吧,就很像地下党传递信息似的,主打一个掩人耳目偷偷摸摸。
徐相悦:“……”看起来更想在进行不法交易了好不好:)
她当时就忍不住吐槽他:“幸亏你是我男朋友这事大家都知道了,不然我真的有嘴都说不清,这可是有摄像头的。”
闻度看一眼墙角正在工作的摄像头,腼腆地笑笑,说:“要不是男朋友,我也不给你送信啊,谁家好人随便给女孩子送信啊,疯啦?”
把她噎得说不出来话,赶紧把人打发走了,然后等休息之前去更衣室洗手,才趁周围没人,把信给看了。
今天写的什么呢?说实话,她挺好奇,不知道今天她的望远镜看到什么了。
【阿悦:
今天不太顺利,黄咪不知道和谁打架受伤了,眼角都破了,我带它去医院上了药,它很害怕医院,一直躲在我咯吱窝里发抖,早干嘛去了:)(此处应有一个白眼的表情包)
回来的路上在正阳路上碰见一起车祸,堵车很久,听旁边的司机大哥说是因为一个路人着急给家里人送饭闯了红灯,后面的车避让不及所以撞上了,回到店里小李告诉我本来该今天到的几箱书因为天气原因物流延误了,唉~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我本来想给你在旗舰店买一个L贝,但我看很多人说线上购买没办法挑脸,有的会不够甜美,于是向朋友们求助,谢天谢地正好有人这两天要去玩,可以顺便帮我采购一只。我们什么时候也去吧好不好^_^】
没有具体落款的,只有一个时间标注,很随意,一点都不讲究书信格式,搞得徐相悦看完以后好想在下面回复他。
——就像念书的时候在课堂上偷偷和同学传纸条那样,写完后折起来,拜托其他同学帮忙递一下。
徐相悦回过神,掏了掏白大褂的口袋,没掏着信,这才想起来已经放包里了。
她看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到十二点,徐彬这时打电话过来,问她能不能过去吃饭,听她说可以,就报了个离单位不远的酒店名字。
刚把电话挂断,屏幕都还没熄灭,又有电话来了,显示是外卖快递电话,她以为是快递,接起来却是:“徐相悦女士吗?有你的外卖,我给你放住院部楼下外卖柜了哈。”
她愣了一下,外卖?什么外卖,不会是闻度又给她点什么东西了吧?
可是不应该啊,他知道她今天下夜班,一会儿中午就要去吃寿宴的,不太可能这个时候给她点外卖吧?
但她没来得及问,外卖小哥好像急着送单,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只好先下楼把外卖拿上来。
拿到的是一个很熟悉的袋子,闻度给她送过的下午茶有很多次都是用同样的袋子装的,是来自于关夏禾她们咖啡店的包装。
袋子里有四杯咖啡,还有一盒开心果巴斯克,在它们和袋子之间还放着一个白色的防水纸袋,徐相悦一面走,一面将袋子拿出来,往里一看,是叠得整齐的布料。
她想起来聚餐那天关夏禾跟她说的,饼饼还没衣服,等她过两天做出
来了,就让跑腿小哥给她送过来。
可是她怎么知道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闻度给的?徐相悦既惊讶,又十分疑惑。
答案写在袋子里附带的便笺上。
关夏禾说闻度时常在店里下单给她送下午茶,所以系统里里能看到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所以我就“偷”用啦~希望饼饼会喜欢它的新衣服,如果不太合适或者不喜欢,记得告诉我哦,我们家售后很好的,包退包换包维修~】
徐相悦看了不禁失笑,等回到办公室就忍不住掏出来看。
是一件鹅黄色的娃娃领荷叶边公主裙,前胸和下裙还有下摆都是白底黄色波点的,配套还有一个用白色和淡橙色缎带做的蝴蝶结,说是绑在耳朵上的发饰,看起来特别甜美。
因为L饼实在太大了,所以它的裙子跟人类小孩的裙子没什么区别,徐相悦一掏出来,同事们就问:“相悦这是给谁买的衣服,你妹妹啊?”
徐相悦嘴角一抽,问道:“……我要说是朋友送给我女儿的,你们信吗?”
同事们:“???”真的假的,肚子也没鼓起来过啊,去哪儿捡的?
唯有夏知年哈哈大笑,伸手摸摸裙子,哟了声:“你家大公仔还穿衣服呐?”
“上个星期一起吃饭,她家闻老师的朋友送了个老大的玩偶。”他帮徐相悦解释道,“就是那个迪士尼的,头上有个厨师帽,黄色的那个大耳狗,叫什么饼饼的。”
神特么大耳狗,徐相悦不由得一噎。
隔壁组同事带的一个小师妹听了就问:“可琦安?”
说着还掏出手机找照片展示一下:“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可大了。”夏知年连连点头,比划着好奇地问徐相悦,“你拿回家怎么安排它,跟你睡一张床?”
徐相悦连连摇头:“睡不了一点,太大了,只能让它在沙发。”
她突然后悔没阻止闻度给她买什么粉红狐狸了,不知道现在阻止来不来得及。
当然来不及了,她信息刚发过去,闻度打滚的表情包就过来了:【你为什么收关小禾送的L饼不收我送的L贝,你是不是变心了[大哭]】
徐相悦:“……”
这人真是难伺候,她跟他朋友不好他左右为难,她跟他朋友好,他又不高兴了。
最后还是作罢,她把咖啡和蛋糕给同事们分了,看还差五分钟才到十二点,就拜托夏知年帮她盯一下病人,她要提前走。
“家里长辈八十大寿,总不能让大家等我。”
夏知年表示明白:“十二点之前有人找你,我就说你去洗手间了,十二点以后有人找你,我就说你下夜班了。”
跟熟练工沟通就是舒服,徐相悦笑眯眯地道了声谢,刚走到门口,想起来饼饼的衣服没拿,又赶紧转身。
正午十二点二十分,徐相悦提着乳清蛋白粉礼盒匆匆走进酒店大门,将徐彬发到手机上的信息报给服务员,在对方的带领下顺利找到办寿宴的宴会厅。
她同领路的服务员道了声谢,在门口给徐彬打了个电话,出来接她的却是章澜缨。
“阿悦来了,来得正正好,刚才你爷爷和谭奶奶才问起你呢。”她笑着拉住徐相悦的胳膊,却没带她往里走,而是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介绍里面的情况,“你二叔东窗事发了,一会儿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啊?”
徐相悦一愣,心里发出一声我靠,幸好她给徐彬先打了电话,不然还真就这么撞进去了。
她点点头,下一秒章澜缨的声音就抬高了,“哟,这带的什么呀?乳清分离蛋白粉,诶,这个我熟,晴光她爸最后那段时间就只能吃这个,一罐就好几百,一个月得吃掉几千块。”
这话明显是说给别人听的,徐相悦笑笑,配合道:“这种比较好吸收。”
话音刚落,就被章澜缨拉着进了宴会厅里。
宴会厅显然经过了一番装饰,大屏幕上展示着由很多福字组成的“寿”字图,一旁是精心布置的KT板,鲜花簇拥,颜色素雅,一旁的甜品台上还摆着大束的玫瑰花,有几层高的寿桃和颜色喜人寓意吉利的甜点。
席开五桌,每桌就七八个客人,主桌那儿刚好有两个空位,就在徐彬和赵师的爱人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开席了,大家有事可做,所以厅里气氛还可以,徐相悦一眼看过去,不少都是熟面孔,都是本校的一些大佬级前辈了。
看见她,有熟悉点的还笑眯眯地问她:“小徐下班了?听你爸说你昨天值班啊?”
“诶,夜班呢。”徐相悦忙应道,半真半假地道,“知道我今天要来给奶奶祝寿,主任都没给我排手术。”
“那是啊,八十大寿就这一天,手术天天有,就怕你不想上。”老教授笑眯眯地道。
徐相悦笑了一下,先把礼物送了,就当不知道刚才章澜缨跟她说的事,也没看到赵师一家三口有些勉强的神色,笑着将礼物递过去。
嘴里说着漂亮话:“祝您生日快乐,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要保重身体,跟爷爷都好好的,圆圆满满。”
老两口面上同样是若无其事的神情,甚至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慈爱,夸她懂事又贴心。
徐彬这时就说:“你看大家刚才都等你,还不快给你叔叔爷爷们赔个礼。”
说着递过来一杯饮料,徐相悦在心里撇撇嘴,是因为你们搞出的不愉快的事,现在要我去打岔,一会儿你不给我爆点金币我就要闹了:)
但她表现得还是很乖巧的,端着饮料就往其他桌走,跟这个寒暄跟那个问好,一会儿被问最近在做什么课题呀论文发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困难,一会儿又被问有对象没有。
“有了有了。”徐相悦连忙点头,“多谢您关心,谈着呢。”
团团转了一大圈,终于可以坐下,服务员在陆陆续续上接下来的菜,章澜缨给她舀了一碗花胶鸡汤。
笑道:“饿了吧?快先喝点汤润润。”
徐相悦点点头,准备开始食不
言那一套。
可刚低头,就听老爷子很关心地问她:“阿悦这对象谈多久了?”
“还不到三个月呢。”徐相悦乖巧地回答道。
老爷子又问:“同事还是同学?”
“高中同学。”徐相悦索性把话都说了,“好多年没见了,今年才碰上,接触下来彼此都觉得还可以,就决定试试看。”
老爷子又问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情况怎么样,徐相悦一五一十都说了,听完老爷子就说:“那你这对象,对你的事业也帮不上什么忙。”
言下之意就是不太满意。
这也正常,时人论及婚嫁,总要考量一下对方的家境,买猪还看圈呢,何况婚姻从来就是两个家庭的事。
但徐相悦这会儿不爱听这些,闻言反驳道:“怎么没有,他会做饭,还赚得比我多,怎么不算是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以后要是成了,我就不用管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呗。”
老爷子刚想说什么,徐彬就立刻附和道:“挺好挺好,好孩子志在四方,女主外男主内也行。”
老爷子顿时沉默了一下,不吭声了。
后面倒还好,什么意外情况也没发生,徐相悦跟赵师两口子除了一开始打声招呼,后面一句话都没说。
她知道赵师在暗中打量了她几次,可能是觉得她和他那些破事也有关系?无所谓,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他能做,难道她不能说?
等吃完饭,客人开始陆续离开的时候,徐彬也立刻提出告辞。
“还得去看看我妈呢,我们就先回去了哈,过几天重阳节再去看您和谭姨。”
大概是他们还有家事要处理,也没人说一句挽留什么的,于是徐相悦就拿着一个寿桃包一边啃一边跟着走了。
出了酒店大门,徐彬就朝她招手,“女啊,走,爸爸请你喝茶。”
徐相悦立刻来了精神,这是要跟她讲在她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了。
—————
在离办寿宴的酒店不远的地方,有一家连锁奶茶店,店里有座位,因为是工作日中午,店里也没什么人。
徐相悦跟在两个大人后面进到店里,看着她爸熟练地点了一杯三分糖的奶茶,然后大方地对她表示随便点他请客,忍不住嘴角一抽。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一盅两件那个茶。”
“你就说奶茶是不是用了茶吧?”徐彬反问她道。
徐相悦无语,点了一杯跟他一样的,章澜缨懒得想,就跟着父女俩走,一家三口喝的一个口味。
但奶茶什么口味根本不重要,接下来说的事才是重头戏。
找了张在墙角的桌子,刚坐下徐相悦就问:“爸,我听说二叔的事被知道了?谁知道了,二婶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
徐相悦闻言立刻哇一声,来兴致了,“真的啊,她是怎么知道的?是老三找上门了,还是她查她老公手机了?”
“这事可有意思了……”徐彬刚要说,就听到店里的叫号系统叫到了他们的号,他立刻改口,“我去拿奶茶。”
“我去我去,你跟阿悦讲正事。”章澜缨立刻按住他,自己去拿奶茶。
徐彬哦了声,扭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你二婶上网的时候偶然发现问题的。”
原来赵师的爱人平时没事很喜欢上网,浏览各种社交软件,有一天她上网的时候,看到有个网友发帖,说自己在老公的手机里发现了几个某某酒店的订单。
因为这个酒店不管是和家还是和老公的工作单位都在不同的方向,所以她很奇怪,丈夫到底是为什么会去到那个酒店。
“网友就帮她分析嘛,说肯定不对劲,问她老公是不是跑业务的,是不是跟这个酒店有什么合作关系,安排客户在那儿住宿,她说她老公是干财务的,平时就在办公室,根本不用外出接待什么人。”
说到这里,章澜缨把奶茶拿过来了,还给徐相悦带了块提拉米苏。
徐彬嘬了口奶茶,一边嚼着珍珠一边继续道:“网友就说,按你这个说法,你老公肯定有问题了,看有没有人刚好知道这家酒店的,问问酒店是不是有问题。”
网上能人多啊,很快就有人查到了这家酒店在哪儿,说离自己很近,那边确实有这么一个酒店,但同事们对那家酒店的评价都不太好。
另一位网友则是说自己上一份工就是在那里做前台,这酒店为什么不好呢,因为那里简直就是一个鸡窝。
“说是每天都会遇到不同的人带着相同的女人来开房,有的……呃、工作人员还在那儿有长包房,所以她老公去那儿很可能就是去偷吃了。”
最绝的是,赵师的爱人看到这条帖子的时候,当事人还在评论区置顶回复了,说问了老公,他承认了,就是耐不住寂寞了,去那儿的原因就跟网友们分析的一样。
“你二婶当时觉得这个酒店名字有点眼熟,一看帖主ip,就在咱们这儿的,再看评论区网友发的地图,就是咱们市的。”
章澜缨忍不住加入讨论,抢过徐彬的话接着道:“她就找机会问你二叔,说好像在他车上看到过这家酒店的发票,问他是不是去过。”
赵师就说是去那儿见客户的,都是业务需要。
“我二婶信啦?”徐相悦挖了一口蛋糕,抬头好奇地问道。
当然没信,要是信了,就不会说东窗事发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她很可能是早就对赵师心存怀疑,否则不会看到那个帖子就去试探赵师。
所以她找机会跟踪了赵师,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他和一个女人会面,她当场就跳出去质问赵师那个女的是谁。
“不过那是个工作日下午,他说他们是合作伙伴,出来谈事情的。”
徐彬说到这里停下来,耸耸肩。
其实这就算是出轨被抓了,因为赵师根本解释不通,你说你们谈合作,为什么只有你们俩?孤男寡女,为了避嫌难道不该带个秘书什么的?
就算是真的,那你们谈的什么项目,合同呢?
章澜缨笑笑,说:“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二叔根本没想好好解释,他不怕你二婶,因为赵靖还没毕业,翅膀还软着呢,她也没工作,这个家全靠你二叔养着,你二婶不会闹大的,也不敢离婚,而且你谭奶奶只有他一个儿子,养老要靠他,就算不满也只能批评和劝几句,根本不会伤筋动骨,所以他有恃无恐。”
甚至还会觉得松了口气,你知道了呀,那更好,省得我还要费心思隐瞒了,反正我就这样,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离婚咯。
徐相悦撇撇嘴,果然不出她所料。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她接着问道。
“今天你谭奶奶生日嘛,赵靖给她祝寿的时候,她嘱咐赵靖好好学习,多体谅父母,等毕业了去给他爸做帮手。”
结果当妈的不乐意了,当场就呛声说,他爸哪需要他体谅,人家只想要红颜知己的安慰,而且说什么给他当帮手,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说赵靖学习成绩一般,你二叔早就不满意了,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起小号了,说不定哪天她就可以恭喜老太太抱得新孙咯。”
老两口立刻就问是怎么回事,她又说没什么。
“当时你二叔那个脸色臭的呀,榴莲都没那么臭。”章澜缨吐槽到,还啧了声。
徐相悦忍不住笑了一下。
老两口一看这样子,就能猜到个大概了,新孙子,听她语气也不像说是她要再赶潮流生二胎,那是谁的还用问吗?
但是客人们都在,也不好深问,只好随便糊弄过去。
“幸好你爷爷那些老朋友个个都见多识广,所以也没人追问这事,不然这顿饭哪有那么平静。”
徐相悦啧了声,“我谭奶奶这个八十大寿真是刺激,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她问
徐彬他们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章澜缨就说:“你二婶说的呗,刚见面的时候就说了,说最近看了个帖子,有这么个事,才知道原来容城还有这个地方问我们知不知道,我们说不知道啊,她就说还是你二叔见识多,他就知道,还去过,会安排客户住那儿。”
当时赵师的脸色就有点不好了,他们也没好多问,怕说错话,毕竟是老人的好日子。
“后来她又说,有一回出去,见到你二叔和朋友,长得挺漂亮的,打扮也好看,一看就是事业女性,跟我们不一样。”
到这里她和徐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等后面她突然冷嘲热讽,前后的信息一串连,可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徐相悦听得忍不住啧啧称奇,接着问:“我爷爷怎么说?他就不怕我爷爷对他有意见?”
徐彬看着她嗤笑一声,目光里透着对孩子的宽容,温声问道:“你觉得就算你爷爷有意见,又能怎么样呢?这么多年下来,他想要的都已经拿到了,剩下的东西还有多少?”
当然还有值钱的东西,但是对赵师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羽翼早就丰满。
“你信不信,如果你爷爷现在说要先把东西分了,省得以后老糊涂来不及,他肯定还会说多给你一点,你是女孩子,要有东西傍身,婆家才不会欺负你,你以前也没得到过什么东西,现在多给点也应该,你又是学医的,很多和医学相关的东西给你才是物尽其用,是最好的安排,等等。”
他说要,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徐相悦。
徐相悦眨眨眼,又撇撇嘴,忽然说了句:“以前我听奶奶吐槽你,说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现在看着不像啊?”
徐彬闻言翻了个白眼,让她滚蛋。
徐相悦当没听见,问他和章澜缨:“你们说这事最后会怎么样?”
“我觉得会不了了之。”章澜缨笑笑,叹口气,“你二婶没人帮她的,她除了忍,没有别的办法。”
连赵靖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都不会帮她。
徐相悦顿时哑然,半晌才说:“我觉得也是这样,二叔和外面那个……他们不会结婚的,人家也有家庭有事业,在外面玩玩就行,真的要走到结婚这一步……我觉得二叔和那位都不傻。”
她说起祝余遇到的事,讲自己在医院见到男方的家长,竟然是赵师的相好,说完还开了句玩笑:“说不定就是因为俩人都有不咋样的孩子和配偶,所以觉得很累,觉得彼此同病相怜处境相似,所以才聊到了一起,最后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徐彬听完,一拍桌子,对她说:“你学成了,下课!”
他还赶着回去看老娘呢。
徐相悦不让他走,“吃饭那会儿,你让我到处活络气氛我也活络了,你不给点奖励表示表示吗?”
徐彬:“……”懂了,吞金兽要钱:)
“五百!过路钱!不能再多了!”他一脸嫌弃的诶呀一声,一边给她发红包,一边觉得这可真是倒霉孩子。
看着父女俩这样,章澜缨有些忍俊不禁,走到一旁又点了两杯奶茶,拿了几块蛋糕,让店员帮忙将蛋糕分成两份。
在店门三人就分开了,徐相悦的手里被章澜缨塞了一份蛋糕,嘱咐她开车注意安全。
徐相悦乖巧地答应了,这才往自己的车走。
上了车才发现闻度给她发了信息,问她回家没有,晚上是出去吃,还是他给她做。
徐相悦觉得有点犯困,回他说:【刚和我爸聊完事,准备回家了。家里吃吧,你六点过来,我回去了先睡一觉。】
闻度蹲在书店门口看到她的回复,松了口气,她那么久没回信息,他还以为她又进手术室去了。
回复完徐相悦的信息,他继续蹲在门口看朋友群里的信息,看到去迪士尼游玩的朋友对他长篇累牍的谴责。
说他这也要那也要:【人家都以为我是干代购的!还问我我的店铺叫什么名字:)】
其他人都表示:【合理怀疑这个人说是给女朋友买,其实是想给自己买。】
闻度看了有些讪讪,只能一边跟朋友说辛苦,一边不停地在社交平台搜索,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买的。
然后截图发给对方:【我还要这个!】
朋友:“……”认识你真是我上辈子造的孽:)
闻度一边看手机一边看一眼在旁边呼呼大睡的黄咪,觉得它好像胖了很多,认为是最近给它换的那款新的主食冻干的功劳,很值得在今天给徐相悦的信里特地说上一嘴。
徐相悦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抽,这人的生活真的太丰富了。
他今天去了一个很远的从来没去过的菜市场,觉得市场门口那家早餐店的云吞面很好吃,还买到了很甜的西瓜,回来的时候路过他们高中校门口,看见城管和小贩你追我赶,还观察了黄咪胖没胖……可太有生活了:)
反观她……
“你前天还问那谁他妈和我二叔的事后续怎么样了,记得吗?”她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到厨房门口,冲着在做饭的闻度问道。
闻度啊了声,盖上蒸锅的锅盖,扭头问道:“怎么了?”
“在我爷爷家算是摆到明面上了。”徐相悦把中午吃饭时听说的事告诉他,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二婶会在今天把这事捅出来。”
“也是忍不下去了吧。”闻度摇摇头,感慨道,“再怎么说都是你二叔不对在先。”
徐相悦点点头,叹口气,转移话题:“晚上吃什么呀?”
“蒸菜,我前天准备了一些菜放速冻里,要吃的时候直接蒸就行了,今天是梅干菜蒸排骨、菌菇滑鸡和藤椒牛肉金针菇,一会儿炒个菜心,再煮个牛丸汤就可以了。”
闻度应着,看见她头发沾嘴上了,就在围裙上擦擦手,伸手帮她把发丝拈开了。
然后说起下午朋友吐槽他周边买太多的事,徐相悦好奇:“你都买了什么?”
他嘿嘿一笑:“秘密,到时候告诉你,哦对了,我填了你的名字和地址,到时候直接送家门口来,就不用我搬一次了。”
徐相悦哦了声,没太往心里去,直到下一周的周二。
下午第一台手术,是她做主刀的痔切除术,搞到一半,突然来了电话。
巡回很热心的帮她接了,那边是快递小哥轻快中带着点好奇的声音:“徐女士,你的快递到了哦,是两个很大但不重的箱子,都是洗衣机那么大的,给你放门口了哈。”
徐相悦:“……”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二合一)闻度闻声抬头看……
徐相悦以为快递小哥说箱子很大是夸大的说法。
等她从手术室出来,和心外科的江医生在去休息室的路上偶遇,对方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喊了她一声:“徐医生,有件事……冒昧想问问你。”
徐相悦一愣:“……什么事?你说。”
“就是……”他的神情纠结又疑惑,“你买什么了?家门口两个很大的箱子。”
徐相悦:“???”
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又很错愕的样子,江问舟连忙解释:“我、我家……她发了张照片,说你家门口有两个很大的箱子,她很好奇,所以想问问你贵不贵重,需不需要帮你时不时看一眼。”
说着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给她看。
只见她家门口叠放着两个很大的纸箱,真的有洗衣机包装那么大,紧贴着墙根,看起来就很……壮观。
徐相悦:“……”
她怎么就忘了当时关夏禾是怎么给她送的礼物,那可是连车都装不进去的啊!
要拆开,单独抱着过来,跟上小学的人类小孩一样高度的玩偶,要想塞进箱子里,箱子怎么可能小得了!
而且闻度前几天还说过,他的朋友吐槽他要买的太多了,
他疯狂采购到别人都以为他是迪士尼代购了:)
江医生见她沉默,还问道:“你也不记不起来自己买了什么吗?”
徐相悦顿时讪讪:“也不是、这是……是朋友寄过来的……玩偶……”
她顿了顿,在对方惊讶的目光里清清嗓子,道:“帮我谢谢你的……”
完了,到底该怎么称呼齐小姐,是他妹妹还是他女朋友的:)
“帮我谢谢齐小姐关心,我这就让我男朋友去收拾了它们。”徐相悦索性跳过这个称呼,低头给闻度发信息。
等信息发完了才忍不住好奇:“江医生,我也有个问题想冒昧问一下你。”
见对方眨眨眼,徐相悦立刻接着道:“你跟齐小姐……嗯,你以后会一直当我邻居吗?”
对门那套房的户主就是齐小姐本人。
江医生又眨了两下眼,才点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
说完可能又觉得不对,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需要置换房子的话。”
徐相悦哦了声,把心里的疑问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所以是妹妹,还是女朋友啊?”
问完就见江医生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跳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在,她便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
结果没想到在进休息室的前一秒,听到了一句反问:“为什么不能都是?”
徐相悦一愣,回过神来时只看见对方走进休息室的背影,忍不住啧了声。
你们这些城里人是会玩的。
比如她的同事江医生,比如她的男朋友闻度。
她低头看见闻度发来的消息:【麻袋已经拿好了,这就把你家偷了[奸笑]】
附图是一个七彩麻袋的表情包。
徐相悦:“……”
所以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在这一天接下来的工作时间里,一直让徐相悦好奇不已。
所以她一到下班时间,忙完就马不停蹄地跑了。
回到家,推开门就看见一屋明亮的灯光,徐相悦站在门口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她搬到这边已经住了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她回来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室明亮,而不是黑咕隆咚又寂静的空气。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相当复杂,一时是觉得新鲜,一时又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有人在家里等你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还是因为闻度今天没去接她,才意外体会到的感受。
“诶,回来了?”闻度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站在玄幻处愣愣的,不由得好奇,“怎么站在那儿发呆,站岗吗?”
徐相悦回过神来,努努嘴,一边换鞋一边问道:“快递你拆了吗,里面都是什么?”
“没拆呢,说好给你的惊喜,我反而先拆了,到底这惊喜算谁的?”闻度失笑,招呼她先洗手吃饭,“我下午去了趟南山寺那边,看见有家烧腊店排队很多人,那些阿姨都说这家的烧鹅和卤鹅很好吃,我就也买了点,一会儿咱们尝尝。”
徐相悦点了一下头,往厨房走,路过客厅那两个大箱子,忍不住站住看了一下,是那种很普通的快递箱子,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干脆伸腿踢了一脚,箱子立刻就被踢歪了,她凭此判断:“嗯,是挺轻的。”
闻度:“???”就你这样,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是幼稚鬼的:)
他囧囧地跟在徐相悦后面进了厨房,将蒸锅里的瘦肉水端下来,听到徐相悦问他去南山寺做什么。
便嗯了声回答道:“我三年前给爸妈在南山寺供了牌位,现在到期要续费了,这次我干脆续了永久的,一个人八千块,只要寺还在,还有人,我就不用担心没人供奉他们,挺好的。”
徐相悦惊讶地转头:“八千块?永久?”
“是不是不贵?”闻度笑笑,“而且是每天都有供果和烧香,他们有专门供奉排位的殿,就在寺里最顶上的地方,比较远,一般大家去寺里烧香游玩都不会去到那里的,上面还有专门给年老的师父住的地方,打扫卫生什么的主要也是他们在做。”
除此之外,家属也可以逢年过节和祭日去请一场法事,这种就要另外付费了。
“有些钱还是得让专业的人去挣。”闻度感慨道,“他们做得很复杂的,要点灯要烧元宝要念经,灯呢要二十块一盏,怎么也要点个四十九盏吧?”
但紧接着,他下一句话的语气就轻快起来:“不过当时我去得巧,有两个很好的位置还空着,我立刻就订了下来,那个位置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到殿门外面,正好南山的风景不错,我爸妈以前也很喜欢,现在可以每天看看,也不亏。”
徐相悦一边洗手擦手,一边静静听着他说这些。
再怎么样轻快的语气,听起来好像都有点淡淡的怅然,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想了想,往闻度那边走了两步,闻度还以为她是要来帮忙端菜的,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被她一把抱住。
他顿时愣住,到了嘴边的话咕咚一下,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还是第一次,徐相悦这么主动地拥抱他。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几乎所有的亲昵接触都是由他发起的,她总是作为被动的一方默默接纳他,好像东风永远都压着西风。
闻度以为这种情况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改善,等徐相悦彻底适应这段感情,他们磨合得越来越好以后。
可是现在……
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回过神,伸手回抱住我徐相悦,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是?”
徐相悦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但闻度却能从她身上体会到一种类似于安慰的情绪,笑了笑,明白了。
他还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人会安慰他呢,关夏禾他们只会夸他牛逼,运气好,这种位置都能碰得上,这就是女朋友和狐朋狗友的区别吗:)
俩人在厨房里静静抱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从徐相悦肚子里传出的一声咕噜声,闻度才舍得将她放开。
“吃饭吃饭,再拖下去烧鹅的皮都要不脆了。”
徐相悦这才看到台面上放着的两盘肉,都是鹅,但烧鹅的颜色比卤鹅的要红亮,凝结在表面的油脂在灯光的照射下反着诱人的光。
看上去就很好吃,而且那盘烧鹅里还有一整条烧鹅腿。
闻度说:“特地要的下桩,看着还不错吧?”
她点点头,接过那盘烧鹅就赶紧出去了,闻度跟在她身后端出来其他的菜。
都摆好了才发现还有一份鹅肝,另外还有一个白灼菜心,汤是用炖盅蒸出来的瘦肉水,清清亮亮的汤面上浮着轻微的油花。
徐相悦吃饭快,吃完的时候见闻度碗里还有半碗饭呢,她就问:“我能先去拆快递吗?”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买了啥啊,怎么能有这么两大箱?!
闻度想了两秒,点点头:“去吧,反正都是给你的。”
徐相悦立刻把碗收进厨房,认真洗干净手,然后才去拆快递,说是因为:“大号的没衣服呀,省得摸脏了。”
闻度哭笑不得,好家伙,还没见她这么爱护过一样东西。
但看一眼沙发上的那个,他也觉得能不弄脏还是别弄脏吧,洗起来太麻烦了,他觉得在家洗根本不可能。
拆的时候徐相悦发现,原来两个箱子的重量是不一样的,之前被她踹过一脚的,是较轻的那个,拆开以后是一个大大的粉红狐狸,还有一件漂亮的小裙子。
“我让朋友顺便帮忙买的。”闻度端着碗踱过来说。
徐相悦把裙子给玩偶套上后往沙发上一摆,立刻就叹了口气,原本的沙发能躺两个她,现在好了,三个人真的很拥挤!
闻度对此的评价是:“难怪大号不好卖。”
徐相悦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幸好我听劝,还买了个中号的。”
徐相悦:“???”
她手忙脚乱的赶紧去拆第二箱,从里面掏出来三个差不多大小的玩偶,粉红狐狸先不说,另外两个……
“你买**熊做什么?”徐相悦摸摸玩偶头上的帽子,又拿起另一个,“这鼻子和耳朵,大象啊?”
“小飞象。”闻度介绍说,“它俩是一个系列的,睡眠趴趴系列,至于为什么买,是因为突然想起来你还有弟弟妹妹,我总不好厚此薄彼。”
边说边赶紧把碗里的饭扒完,转身去收拾桌子。
收碗进厨房的时候,还听到她哀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天呐!他们都初中了,还要阿贝贝不合适吧?!”
他把碗筷塞进洗碗机,洗了手后赶紧回到客厅,往地上一坐,要跟徐相悦一块儿拆。
一边拆一边听她吐槽:“玩偶我都能理解,这是什么?笔,笔记本,这是干嘛的?”
“还有这是什么?汽车号码牌,怎么用,组成电话号码?”
“不是,挂件怎么这么多,怎么用得完,我包还没挂件多……”
闻度一边拆一边摸摸这个,捏捏那个,觉得每一个都可爱,听见徐相悦的话已经从吐槽变成:“这个绿色的龟龟叫什么名字?憨八龟?我查查……对不起,你叫olu啊……”
“这个眼熟,是不是叫草莓熊……原来你就是达菲啊,你跟雪莉玫怎么有点像,是我的眼神不好吗……托尼老师,你是绿咪,你太贵了,不然我就让你和黄咪在一起了……”
“完了,这又是哪个系列……我现在到处百度的样子真的很狼狈,比第一次进实验室发现仪器都不认识的时候还狼狈……”
碎碎念的样子可爱极了,闻度干脆就不拆了,靠在沙发边上,撑着腮,笑吟吟地看着她。
看到她拿着一把笔吐槽说这么可爱的笔她不好意思拿去办公室用,就说:“这在我们二次元,都是叫实用谷的,你看,不仅有文具,还有纸巾盒,午睡毯,睡衣,保温杯,窗帘绑带,相
片夹摆件,随身化妆镜,靠枕……哪个用不着,对吧。”
说得理直气壮,但徐相悦看着面前这一堆东西,觉得十分苦恼。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朋友会被误认成代购了。”这很难不被认错吧?
她吐槽完,又问他:“我能申请先把一个大的狐狸放你那儿吗,然后这些零零碎碎……也送一点给别人,可以吗?”
“送人当然可以,你的东西自己处置嘛。”闻度先是爽快答应,接着提出质疑,“为什么是大狐狸放我那儿,不是大黄狗子?”
徐相悦:“……”当然是因为你没给我买第二个可琦安啊:)
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接,所以她说的是:“因为我有两个一样的啊,小的这个可以抱着睡,大的就只能看,所以先放你那儿。”
闻度的耳朵果然只听到了“抱着睡”三个字,立刻就说那也行。
徐相悦:“……”懂了,以后就这么拿捏你:)
—————
周末徐相悦有一天班要值,闻度有个活动去了安城,临走前备了些菜放在她的冰箱里。
嘱咐说:“你在家吃就直接放蒸锅里面蒸半个小时,肯定熟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说:“一次两盒,我都算好了的,希望下个星期我回来的时候,可以收获一堆空盒,好吗?”
徐相悦说实话,她更喜欢点外卖,吃完连碗都不用洗,多爽。
可是闻度都费时费力的给她准备了,还说什么虽然都是预制菜但自家做的还是放心点的,都到这份上了,她再说不要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她乖乖点头应好,并且表示:“我可以一天就把它们都干完,放心吧!”
闻度:“……”
他哭笑不得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按在胸前:“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记得想我。”
徐相悦心说没你的时候我也活得好好的,但还是一面应好,一面戳了戳他结实又有弹性的胸大肌。
“那个……你出门了,我的信怎么办,就这么断更啦?”
她最近已经习惯了闻度的每天一封信,甚至很期待,觉得就像是追小说连载,每天就盼着看到更新。
“当然不会。”闻度捏捏她耳朵,笑道,“我给你写明信片寄回来,可能到我回来你才会陆续收到,但是,人眼看到的光都是很久以前发出的,所以你的望远镜传递信息有些延迟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说完他低头亲了过去,徐相悦笑嘻嘻地用额头顶了一下他的下巴。
“由于光线折射作用影响,人在岸边看水里的东西,物体的实际距离比眼睛看到的要远哦。”
闻度都被她气笑了,捏着她的脸就咬了一口她的鼻子。
他走之后,徐相悦就有了个难得有空的周末,叫了家政阿姨来搞卫生的同时,让谢温玉和徐彬将沈月容和徐相亭都送了过来。
然后指着两个公仔和一大箱乱七八糟的小物件道:“分吧,想要哪个自己挑,有都喜欢的就好好商量给谁。”
俩孩子往箱子里一看,那么多花花绿绿可可爱爱的东西,顿时就高兴疯了。
这个尖叫:“啊!贝儿!乖女!”
那个嚷嚷:“这么多!发财了发财了!”
徐相悦叉着腰站在一旁,嘴角抽了几下之后,赶紧打电话把叶晴光叫过来。
她叫得很急,叶晴光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很快就到了,进门就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们俩交给你了,我被吵得头疼。”徐相悦说着往窗边的摇椅上一坐,往后一靠,靠在个紫色五角星的星黛露抱枕上。
叶晴光看着俩小的在一堆迪士尼周边里跟偷到油的小老鼠似的乐不思蜀,忍不住目瞪口呆:“……不是、阿悦你什么时候去玩了?”
怎么没听她说过,也没见发照片什么的?而且沙发上那个那么大的,是人肉背回来的???
徐相悦在摇椅里晃了晃,抬手按住额头:“闻度、就是我男朋友,他让朋友帮忙代购的。”
“这个大的饼饼也是?”叶晴光惊讶地问道。
“除了它。”徐相悦把最近的事跟她说了,最后说,“其实还有一个大号的贝儿,我这儿放不下,就先放他家了。”
叶晴光:“……”
她凑过去和两个小的一起,一边翻着地上的东西,一边吐槽:“这样不行啊,阿悦,你要好好管管啊,一次买太多,玩腻了怎么办。”
徐相悦:“……”
她哼了声,窝进摇椅里玩手机,跟忙里偷闲的闻度聊天,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闻度:【读书分享会的……后台[狗头]】
徐相悦很好奇:【你们分享什么?】
闻度:【聊一下某部作品在创作时的想法,为什么会设计某个形象之类吧。】
徐相悦恍然大悟,并表示没有兴趣:【我喜欢鸡蛋,但不太追究母鸡是谁,以及母鸡如何下蛋的过程。】
闻度:【……】
这时沈月容抱着**熊趴趴凑过来,问她:“姐,你男朋友是儿童节的时候我跟徐相亭见过的那个吗?”
徐相悦有些惊讶地抬了一下眼:“……你记性这么好?”
“那是,我记忆力可好可好了!”小姑娘得意洋洋地点点头,然后嘿嘿一笑,“真的是啊……那你跟他说,看在这些周边的份上,我坚决拥护他当我姐夫!”
徐相悦:“……”你也是蛮好收买的咧:)
她转头对叶晴光道:“有喜欢的赶紧都拿走,剩下的我要拿去办公室分了,那么多放我这儿根本用不着。”
幸好闻度没有丧心病狂到给她买袜子和砂锅这些,不然……呵呵。
幸好其实剩的也没多少,挂件之类早就分完了,徐相悦真的往自己每个包上都挂了一个,剩下的东西再分分,就只剩一些徽章。
谁都不要,沈月容说:“容城太潮湿了,这些不好保存的,很快就会生锈。”
叶晴光把午餐包拿走了,说正好给老太太用,“她去上学要带水果和水杯,有时候跟同学出去玩还要带吃的,正好用得上。”
沈月容听了咯咯直笑:“奶奶上学好像小学生去春游呀。”
一句话就把两个大人说得忍俊不禁,但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去玩的么,本来就是为了让她有点事做才报的名。
“希望能上久一点。”徐相悦哼了声,又叹口气,“不然她在家也是无聊。”
“但是年纪大了也确实不太好办,学校也担心。”叶晴光整理着玩偶挂件的小衣服,实话实说,“万一人碰人一不小心摔倒了,骨折了,算谁的?”
顿了顿又说:“咱们家隔壁那栋楼的张爷爷,九十六岁了,还以为他能做百岁大寿呢,结果前几天走了,就是四月份的时候摔了一跤之后再也没站起来过,年纪太大了,手术都不敢给他做。”
“高龄患者是这样,担心他下不来手术台。”徐相悦回答道,“不过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医生不敢冒
险,高龄确实是手术的高危因素,但医生的技术、先进的仪器和药物可以降低风险,可降低风险又不意味着零风险,而且患者家属是一个未知风险,所以……你懂的啦。”
“是啦是啦。”叶晴光笑着叹口气,问他们,“所以我们中午吃什么呀,出去吃怎么样?”
“我想吃烤肉!”徐相亭立刻提议。
徐相悦看一眼还在对周边爱不释手的沈月容,问她:“容容呢?”
“我都行。”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将东西在沙发上摆开,认真拍照,还不忘拍一下沙发一脚翘着腿的饼饼。
于是徐相悦和叶晴光带着两个弟妹去吃烤肉,路上闲聊起邻居家的事,听叶晴光说同一栋楼的谁谁家儿子又离婚了,还有谁家前段炒股赚了几百万天天挂在嘴边,突然有一天就不说了,好事的人一打听,好么,又亏掉了,诸如此类。
吃完饭回去,徐相悦按照闻度做过的配方,给叶晴光和两小只做了茶饮,然后俩大的看美剧,俩小的继续给那堆周边拍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拍完凑到一起选片,叽叽咕咕的商量半天。
徐相悦觉得好离谱,“这有什么好拍照的?”
“你不懂啦,人家要发朋友圈和网上的。”叶晴光笑嘻嘻地拍她一下,对徐相亭和沈月容说,“要不等元旦,我们带你俩去一趟迪士尼吧?”
沈月容立刻扭头去看徐相悦,徐相悦耸耸肩:“我不去啊,我肯定要值班。”
“你是卡在中间值班么?”叶晴光侧身,抱着个抱枕给她出主意,“我们可以放假当天等你下班,容容和相亭放学,就立刻出发,假期第一天天玩一天,慢慢逛,第二天再回来。”
“万一我假期第一天值班呢?”徐相悦想了想,摇摇头,“再说吧,有机会就去,没机会就以后呗,它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倒闭。”
意思就是有时间就一起去了,沈月容立刻笑起来,笑嘻嘻地又转回头去,嚷嚷着让徐相亭帮她和饼饼拍合照。
家里多了两个小屁孩果然热闹,用徐相悦晚上跟闻度煲电话粥时吐槽的话说就是:“吵得天花板都快塌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嘛。”闻度笑眯眯的道,跟她说起今天的活动,“在购书中心的二楼,场地挺大的,基本都坐满了,还遇到一个高中生,她妈妈陪她来的,跟我说是看我的书长大的,还能说得出我发表在杂志上的第一篇故事的内容,天呐,我有这么老了吗?!”
徐相悦哈哈大笑,然后给他算数:“你看你从大学就开始出书了,到现在也有五六七年了吧?要是这个孩子高三,那起码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看你的故事了,如果才高一,那就是三四年级的时候开始看,说一句看你的书长大的,好像是不过分?”
闻度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都要老了。”
“我没有觉得诶。”徐相悦声音慢悠悠的,“我觉得我才刚毕业没几天,也就二十出头吧。”
是是是,徐博士比他多读了几年书的,闻度不由得好笑。
聊到最后手机都开始发烫了,他才依依不舍地道:“你先挂电话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徐相悦低低地嗯了声,安静下来,却没有挂电话。
闻度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从听筒另一头传过来,一时又舍不得催她了。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几分钟,徐相悦才小声地开腔:“那……我挂电话啦?”
闻度嗯了声,刚想说再见,就听她又说了句:“你早点回来。”
望远镜虽然可以带她看到很远的地方的风景,但她也不是时时想看的。
闻度应了声好,说:“其实还有大概四十八小时,我就会回去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很快诶,徐相悦有些惊讶。
闻度回来那天刚好是周三,徐相悦下午有跟诊,六点半左右门诊结束,她回科室晚查房,查房结束还差一点到七点,她赶紧就撤了。
夏知年刚想问她这个月她有几个学生要出科,话都还没开始说,人就不见了。
“估计是她家闻老师回来了。”范思道见状猜了一句。
夏知年啧啧两声,摇摇头感慨:“还得是热恋啊,这恋爱谈的,跟我们这种老夫老妻完全不一样。”
“说得好像你没上头过似的。”范思道吐槽他,“你们还欠我们一顿饭呢。”
这人国庆时回老家办婚礼,回容城后本来说要补办一次答谢宴,但一直拖着,十一月都要到了,问就是觉得太麻烦了,一直没选好。
夏知年顿时觉得头大,“在找了在找了,年底要定酒席是真麻烦。”
范思道给他出主意:“你们又不用办什么仪式,找个大点的厅随便布置几个KT版就行了,主要是饭菜,就当普通聚餐。”
说的也是,夏知年开始考虑,是不是他们之前要求太高了?
徐相悦对这个小插曲一无所知,紧赶慢赶地下楼去到停车场,刚看见自己的车,就看见车头的旁边蹲着一个人。
闻度正蹲在那儿玩抛石子的游戏,一上一下的,动作娴熟又敏捷。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看他全神贯注玩游戏时不自觉地抿起的嘴角,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安静又专注的脸孔,想到自己似乎也有过这种时候。
但那已经是儿时了,她蹲在一旁一边数蚂蚁,一边等父母处理完工作,或者吵完架,之后年岁一点点增长,耐心也一点点变少。
“闻度!”她看够了,就突然大喊一声。
闻度闻声抬头看向她的那一眼,光彩丛生。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二合一)要散散步吗?……
闻度不记得自己在停车场蹲了多久,听到徐相悦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看见她一身杏色的连衣裙逆着光站在不远处,眉眼温和柔软,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他心头有强烈的欢喜涌上来,像喷发的火山一样,岩浆汩汩地涌出,在他的血管里奔跑流淌,叫嚣着思念。
那些被忽略了的名为想念的情绪在这一刻来势汹汹。
看见她向自己走过来,他下意识要起身去接她,却忘了蹲得太久腿会麻。
刚直起腰,还没站稳就觉得一阵腿软,忍不住往一旁栽过去,脸上的笑容迅速被慌乱代替。
连徐相悦也一样,吓得连忙加快速度向他跑过去。
幸好已经离得很近,她顺利赶在闻度要摔倒之前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靠在车门上。
“你小心点啊,真的是……”她呼了口气,忍不住吐槽,“那么着急干什么?”
闻度觉得无比赧然,这下真是丢脸丢大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垂头抵在徐相悦的肩膀上,一声不吭地抱住她。
徐相悦觉得好笑,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到腰上环了一只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 ,感受到了他胳膊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也随之放大。
闻度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呼吸蹭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半晌没忍住,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
想到是在停车场这种公众场合,徐相悦立刻伸手推推他,他却将她抱得更紧。
“阿悦。”他有些委屈似的,“我想抱抱,就一会儿。”
徐相悦有些无语:“……大哥,这是在外面,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那咋啦,他也没干什么啊,闻度哼了声,当没听见。
徐相悦这时哦了声,恍然大悟似的道:“我知道了,你是腿麻还没好吧?”
她嘻嘻笑了一声,揶揄道:“看来是有人走不了路咯。”
闻度赧然地拱了拱她的颈窝,用头顶去顶她的脸,一副小孩子耍赖的模样。
要真是小孩子还好说,他比自己还高还重,徐相悦才不会惯着,直接抓着他的头发往后一扯:“赶紧起来!”
“……我腿麻了你还凶我。”他声音闷闷的,鼻息喷洒在颈侧,痒痒的,徐相悦忍不住想缩脖子。
但根本没办法洞,她只好停在那儿,叹口气:“行吧,你不怕被人看见了笑你的话。”
闻度哦了声,声音理直气壮:“我躲起来了,看不见。”
徐相悦嗤地笑了声,抬手去摸他的脸,拇指抚过他的眼睫,感受他轻颤的睫毛和停顿了一拍的呼吸。
然后抬头左右前后迅速环顾一周,发现没人经过,便侧头贴了贴他的脸。
借着身前身后两辆车的遮挡,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闻度当即一愣,刷的一下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悦……你怎么……”
他的震惊让徐相悦有些尴尬,脸上的温度立刻就涨起来了。
但她又不愿意露怯,于是努力绷住表情,一副镇定的模样反问他:“干嘛,我男朋友,我亲一下,犯法吗?”
当然不犯法,所以他也要有样学样。
闻度笑着吻上她的唇,学她说话:“我女朋友,我也亲一下。”
徐相悦下意识闭上眼,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起初只是很浅的一下,唇瓣贴了贴,闻度原本的打算也只是这样,亲一下,然后就上车回去了。
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又忍不住想要更多,舌尖甚至习惯性地去撬她的牙关。
徐相悦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推了两下他的肩膀,发出唔唔的声音。
闻度被惊醒,有些讪讪地看着她,抿了一下嘴唇,清了清嗓子才说:“……先回去?”
“……赶紧走,一会儿来人了。”徐相悦低着头解锁车,推开他,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闻度蹭蹭鼻子,也有些尴尬,上车之前还忍不住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
至于会不会被停车场的监控拍到……算了算了,不知道就是没有。
上了车,他一面系安全带,一面问徐相悦:“就在外面吃吧,想吃什么?”
“冬阴功汤怎么样?”徐相悦想了想,“我想吃点味道刺激又汤汤水水的东西。”
闻度说好,而且他恰好知道有一家东南亚餐厅很不错,最重要的是:“离你家不远。”
徐相悦觉得这很不错,她上午八点多就进手术室,直到一点多才出来,两点去门诊,午饭就吃了个面包,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还去轧马路之类。
“我想回去躺着,我好想我的沙发。”她窝在座椅里跟闻度说实话,手里还时不时捏一下挂在包上的挂件。
闻度看到她的动作,笑了一下,安慰道:“先去看看,要是排队人太多的话,我们就去吃面,去吃兰州牛肉面,往里面多加点辣椒,也是味道刺激又汤汤水水。”
徐相悦对吃一向没什么要求,一听这话,觉得也行,于是放松下来,一边看手机一边捏着手里的挂件。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跟他说:“周末的时候我姐说,等元旦的时候带两个小的去迪士尼玩,问我去不去,我说不一定有空,得看排班。”
“我也可以去吗?”闻度立刻问,还说,“我可以给你背东西。”
“我肯定不会买东西。”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有很多了,光抓夹就有七个!”
她可以一个星期每天不重样地上头呢!
“别把话说得太满。”闻度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吐槽,“我去的时候也这样,进商店之前想,我绝对不可能在里面消费的,那么贵,进商店之后就变成了,妈哦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可爱,买了再说。”
后来他干脆开了年卡,买东西就会便宜很多。
“而且到了元旦那个时候,今年的万圣和冬日系列都出了,要是再迟一点,一月份之后再去,新春系列都上架了,万一好看呢?”他笑眯眯地道,“而且在那种地方,都是购物的人,大家都兴冲冲的,你很可能就受影响觉得来都来了,自己也得买点什么,不然多亏。”
里面东西又贵,一不小心就大几百上千出去了。
而且还有两个小的,这跟带吞金兽去销金窟有什么区别。
徐相悦嘴角一抽,抿住了嘴唇不吭声了。
闻度最后说了一句:“你带上我准没错的,我可以帮你背东西,可以帮你结账,还可以帮你拍照呢!”
推销完自己就把车靠路边停了,让徐相悦开窗看看那家店门口有没有人。
徐相悦连忙按下车窗往外看,片刻后摇摇头:“没有,看的这一会儿也没过路的人进去。”
“看来今天人不多。”闻度满意地点点头,“我们下车。”
结果进去以后还是等了二十多分钟,徐相悦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拿闻度当靠背,低头看手机。
屏幕正好对着闻度,他想不看都不行,于是头一低,就看到她问同事某某床目前的呼吸和氧饱和度怎么样,让对方给她拍一个监护仪的照片看看。
对面下一秒就发过来一张图片,徐相悦点开,放大,仔细看了一会儿,又退出去,闻度就看见她微信里一个又一个联系人和聊天群的名字,置顶的是“一附院结直肠**外科”和“新时代掏粪工”,群名风格截然不同,一看就知道哪个群人多。
闻度看了忍不住问她:“掏粪工是什么群?你和夏医生他们的私人水群?”
“那个是治疗组的群。”徐相悦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在科室群里@值班同事,拜托对方帮自己在监护室的病人请个心内的会诊。
接着退出群聊,将页面往上一滑,找到一个还有未读信息的群,让闻度看群名:“这个才是水群啦。”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掏肠子”。
闻度:“……”这群名看起来就很苦:)
“……这名字、谁起的?不会是夏医生吧?”他认识的徐相悦的同事里,这么逗比的就一个。
“布吉岛啊。”徐相悦眨眨眼,一脸无辜,“上一个群名叫在小小的**里挖呀挖呀挖。”
旁边也是等位的两个女生听到,忍不住好奇地扭头看他们一眼,满脸都是憋笑。
闻度:“……”
“……这个是谁起的?”他还是忍不住问。
结果这回徐相悦记得了,“夏知年呀!”
闻度忍不住好奇:“还用过别的群名吗?”
“下水道清理工,我是一个清道夫,菊花超市,你的病人今天有屎吗……”徐相悦掰着手指头数,还要补充说明,“那个屎不能打中文哦,要用那个表情代替,就是一坨那啥上面两个大眼睛,有点可爱的那个。”
闻度:“……”太有味儿了你们!!!
看着徐相悦一脸认真回忆群名的样子,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艰难:“咱就没有……正常、呃不是,是文雅一点的,有吗?”
“有啊。”徐相悦老神在在,“五月之前我们的群名都是老骆下台了吗?没有。”
闻度:“……”看来你们前主任真的是太坏了:)
他哭笑不得地摸一把徐相悦的脸,刚想说什么,就见她已经回复信息,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家餐厅的味道确实不错,冬阴功汤做得很地道,酸辣开胃,料也足,徐相悦感觉自己碗里的虾就没少过,吃了半天还是那么多,抬头一看,闻度手边的骨碟上虾壳都快成小山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刚想说吃不下了,就先打了个充满冬阴功味道的饱嗝,闻度见了一愣:“这就饱了?”
徐相悦捂着嘴点点头,冲他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已经吃不下了,闻度点点头,开始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徐相悦就在对面看着他,端着杯果汁,静静看了一会儿才
问:“够不够吃的,要不要再加个菜?”
“不用,够了。”闻度摇摇头,反问她,“真的不再吃点?我看你也没吃多少。”
“你看看你的骨碟再说话。”徐相悦有些无语。
闻度眨眨眼:“这都是我吃的,不然怎么壳在我这儿,不在你那里?”
徐相悦白了他一眼,催他快点吃。
闻度听到她的催促还笑了一下,想起来以前她的玩笑话,让他别着急,又让他快点吃,既自相矛盾,又有些好笑。
他跟徐相悦说起这事,徐相悦却已经不记得了,眨眨眼:“我说过这种话?”
“当然。”闻度很肯定地点点头,但也有些感慨,“一转眼就过去差不多半年了,半年呐,以前这都过去一个学期了。”
小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慢,一个学期都觉得漫长,从开学第一天就盼着放假,可是期末总遥遥无期。
徐相悦忽然问他:“要不要什么时候回学校看看?”
“现在进去不容易喽,不像以前可以大摇大摆进去了,现在要办校友卡还要登记,你先去学校官网领个卡吧。”闻度摇摇头应道。
徐相悦一听就撤了,“这么麻烦?那算了,这学校也不是非回不可。”
闻度忍俊不禁,将最后一点汤喝完,用湿巾擦擦手,对她说要去洗手间。
“我看你是去结账吧?”徐相悦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刚吃完就拉,你以为你是小鸡小鸭还是小鸟?”
闻度:“……”我女朋友说话真的太直白了:)
吃完饭,俩人从餐厅出来已经快到晚上九点,本来说好吃完饭就回家躺着,徐相悦却突然改了主意。
她在路灯下站定,扭头问闻度:“要散散步吗?”
闻度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当然,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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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闻度看来,散步是一件非常亲密的事,关系一定要好到一定程度,才会一起做这件事。
“我小的时候,每天吃完饭,不管多晚,我爸妈都会一起出去散步,还会把我叫上,有时候我想看动画片,或者漫画,就不愿意出门,觉得有点无聊。”
“因为他们聊的东西我都不关心,邻居家的八卦啦,朋友怎么样啦,店里什么书卖得好,要不要给我报补习班,我的成绩是不是又下降了,你就说,谁会爱听这些!”
徐相悦听到这些,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问他:“就一点让你感兴趣的都没有吗,不会是故意的吧?”
“也有。”闻度回忆了一下,“比如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烧烤,或者假期去哪儿玩,还有最好是路过小摊,烧烤啊炸串啊烤红薯啊,等等,他们就会问我,你要不要吃,我觉得这句话最好听。”
什么不要吃垃圾食品科学育儿的理念,在他爸妈那儿好像都是不存在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徐相悦这时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再说我就要嫉妒了。”
因为她小时候都没吃过,“我爸算是很惯着我的了,也不会给我吃这些,买不进嘴的东西才大方,我妈就更别说了,家里以前请保姆,保姆都得按营养科的食谱另外给我做菜。”
闻度听得有些震惊:“叔叔阿姨这么……严谨的吗?那你弟弟妹妹现在……日子不好过吧?”
“那倒没有。”徐相悦耸耸肩,“他们已经发现,比起这些,其实遗传因素的作用可能还更大点,只要不是不干不净、不是光吃零食不吃正餐,就问题不大,所以他们已经放弃了。”
一胎照书养,二胎照猪养,这对前度夫妻在这件事上竟然还如此默契,看来以前能做夫妻都是有原因的:)
“其实这样也好,太紧张不见得是好事。”闻度叹口气,“我们邻居家有个孩子就是,从小就抱在怀里,出门玩都不给,什么玩泥巴滚地板那是不可能,吃饭都是弄得特别好入口的,吃点肉还要煮熟了用绞肉机打碎,因为大块的不爱嚼,去年开始上幼儿园,孩子吃饭连勺子都不会自己拿。”
徐相悦听了忍不住啊了声:“这小孩的抵抗力怎么办?”
闻度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以后会好吧。”
顿了顿,又说:“我们以后不要做这样的爸爸妈妈,先说好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徐相悦的手,亲昵地捏捏她手心最软的地方,笑着换个话题:“黄咪的这个位置叫肉垫,阿悦的叫什么?”
徐相悦眨眨眼,认真说:“如果按照解剖学划分,这个位置叫大小鱼际,如果按照通俗说法,这个地方叫抓钱的手。”
闻度顿时忍俊不禁,逗她:“那你这儿能抓多少钱?”
“那就要看你会不会做人了。”徐相悦也逗他,“我只认识你这一个有钱人,肯不肯带我赚钱,就看你有没有良心了。”
闻度失笑,揽着她的肩膀,凑过去用力亲了一下她的脸。
被她推开了才说:“这好办,下次我再接广告,测评还找你,给你多返几个点。”
徐相悦想起来上次聚众啃蛋白棒的事就觉得好笑,忍俊不禁地道:“那看来我要组建团队了,多找几个人,让样本量更大一点,那样结果更准确一点,然后我就可以跟你说涨价啦!”
闻度:“……”你那点赚钱的脑子都用我这里了是吧:)
“……自己人你都当黑店?”他噎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对劲,忍不住反问。
徐相悦看着地上被灯光拉成长长一条的影子,黏在一起,分开一点,又黏在一起,一边笑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理直气壮的话:“杀熟啊,你没听说过吗?熟人才好下手。”
好好好,你要是犯事儿了那就叫熟人作案。
闻度被她气笑了,说又说不过,干脆伸手捏住她的嘴,“气死我你就赚不到这个钱了!”
徐相悦噗噗地笑,靠在他的怀里,仰起头和他在路灯下接吻。
她从小到大就和散步这项活动没什么缘分,父母总是忙碌,那些难得和谐的饭后时光,他们不是忙着写本子,就是要辅导她学习,如果哪个周末可以一家三口一起出去吃顿饭,就已经算是难得的亲子时光了。
并且就连这种体验,也随着他们关系恶化、她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喜好,也变得渐渐没有了。
所以她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散步这么有意思,乱七八糟的话题什么都可以说,跟自己有没有关系都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周围人来车往,世界喧嚣,一想到只有身边这个人和自己是有关系的,就觉得格外亲密。
好像世界那么大,却只有他们俩才是站在一起的,山高路远,同去同归。
也许是每个谈恋爱的人都会产生这种错觉,但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以至于徐相悦都忘了,在公众场合亲热是一件多让她不自在而且有些没公德心的事。
灯光下的亲吻似乎格外温柔,甚至带着一点薄荷糖的清凉和微甜,这是闻度结账时在收银台那儿拿的,最经典最便宜的那种。
徐相悦偷偷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闻度闭着眼一脸陶醉的神情,突然觉得有趣,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闻度的神色很明显地一愣,随即立刻睁开眼,有些恼怒地问她:“亲得好好的,你笑什么?不准笑!”
徐相悦本来只觉得有点意思,被他这么一说,却觉得好笑了,一时没忍住,噗嗤轻笑变成了哈哈大笑。
直接就把闻度笑红温了,整个人愣住,就算没人在看他,他也觉得尴尬万分,是那种头顶能冒烟脚趾会抠地的程度。
……干、干嘛,有什么好笑的,是他的技术太差了吗?不、不会吧?不应该啊,不是真的吧呜呜呜。
他有些忐忑,又有
些委屈,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紧抿着嘴唇看着徐相悦,低声问她:“……这么好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
没听说谁接吻还能笑出声的,除非特别搞笑。
徐相悦抬头,看着他忐忑又难过的模样,将笑给忍了回去,然后捧着他的脸,用拇指揉开他皱成一团的眉心,笑着摇摇头。
“没有,一点都不差劲的。”虽然笑着,但语气却认真,“我不是在笑你啦。”
闻度眨眨眼:“真的不是?”
徐相悦点点头,刚应了声是,就听他说:“那你快夸夸我。”
“……啊?”徐相悦张口结舌,觉得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什么……夸、夸什么?”
“夸我亲得好呀。”闻度大大方方地回答道,还催她,“快点,我有些迫不及待想听到了。”
徐相悦:“……”我说你别太离谱:)
这下尴尬的人轮到她,脸上发热的支支吾吾道:“夸、夸这个……没必要吧,我刚才说了呀……”
她觉得别扭极了,立刻推开他,说要回去了,说完掉头就走。
闻度笑了声,赶紧跟上去,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手指的方向在她手腕上转个个向,顺着她的掌心向下,然后寻找到了她的指缝用指尖插了进去。
徐相悦的呼吸顿了一下,脚步立刻就乱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十指相扣。
平时他们走路,不是闻度拉着她的手,就是她挽着闻度的胳膊,离十指紧扣最近的,是他握着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和手心玩。
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的以十指紧扣的方式牵手,徐相悦从错愕中回过神,立刻回握住闻度的手。
这下十指扣得更紧了。
她明显感觉到闻度走路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忍不住抿着嘴唇嘴角一翘,原来他也发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不知道是天气还热,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徐相悦觉得彼此贴在一起的手心似乎越来越烫了。
可是她没办法松开,因为闻度抓得实在太紧了。
她觉得气温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盛夏,这座城市的冬天迟迟未至。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闻度:“真奇怪,你都回来了,怎么我还一张明信片都没收到,你真的有给我寄吗?”
天地良心,“我真的寄了!”
闻度连忙解释,还保证:“我要是骗你,我以后都接不到广告,都发不了财!”
好家伙,这誓比什么天打五雷轰要毒多了,就闻度现在这工作模式,让他不能接广告,这跟断他生路让他去睡大街有什么区别?
徐相悦立刻点点头:“好,我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我至于么。”闻度很没好气,“我脑子得多不好使,才会在这种小事上骗你?根本不划算。”
他就算真的有事没法去寄,直接跟徐相悦说了,她又不会将他怎么样,何必在这种事上撒谎,给自己埋一个地雷。
徐相悦歪头看着他,满脸笑吟吟的,一边笑一边摇摇头:“那谁知道呢,万一你就是脑子不好使呢?”
闻度立刻就被气笑了,宁可低头用头顶去撞她的脸,也不愿意松开她的手。
“你想骂我就直接骂呗,还拐弯抹角,多费事。”
徐相悦笑了一下,问他:“你明天要做什么呢?”
“就和平常一样吧。”闻度笑着应道,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对她说,“我们拍个照怎么样?”
徐相悦被他拉着停下脚步,奇怪道:“怎么拍,自拍吗?”
下一句就是:“我要在后面,那样脸小。”
闻度一噎:“……意思是我脸大就无所谓是吧?”
“男孩子不要太在意外表!”徐相悦振振有词。
闻度眼睛一撇,哦了声:“意思就是女孩子就要在意外表,好看才是最重要的是吧?你这是性别歧视,服美役,厌女!”
徐相悦惊得立刻战术后仰:“我不是,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你们这些玩笔杆子的就是心黑!春秋笔法、断章取义真是让你玩明白了:)
闻度忍俊不禁,笑着松开她的手要调整手机相机。
徐相悦抓住机会就要往前跑,结果被他追上来一把揽住腰,吓得她蹦了一下。
又怕自己的尖叫惊呼真的引来不知情的热心群众,她还紧咬着牙关不敢吭声,在闻度怀里扭来扭去的,被他笑话像跳蚤一样。
最后俩人拍了一张几乎完全黏在一起,像一大团什么似的……影子照。
来往的车辆、橙黄的路灯像是天然的背景和滤镜,根本没有修图的必要,闻度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露出车牌之类的信息,也没拍到路人,就直接发到微博去了。
他甚至为这张图片还搭了一首歌。
【闻度v:“特别鸣谢你制造更欢乐的我。”——《我们万岁》[歌曲链接][图片]】[1]
发完了还让徐相悦去看,问他挑的歌合不合适。
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故意说:“我不记得这首歌怎么唱的了,更记不得歌词。”
这多简单,等上了车,闻度立刻给她放歌。
徐相悦看着屏幕上的歌名,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与你说些无聊事,挽手几千里……”[2]
当她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对闻度说:“像不像今天……嗯,就刚才的我们?”
手牵手散着步,讲着无聊的话,打打闹闹,明明一个忙了一天,一个刚从外地回来,都累得不行了,上一秒还说累得不行了,下一秒就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闻度笑着点点头,伸手揉揉她的头。
然后跟着音乐轻轻地哼:“永恒的不舍不弃,降临你我合葬的墓碑……”[3]
到这里这首歌就该结束了,闻度停下来,忽然拍着方向盘对她说:“阿悦,要是以后我死了,你留一点我的骨灰吧,和土一起装在花坛里,种一株花,然后你每天给它浇水的时候,也陪我说说话。”
徐相悦:“……”
天呐,真是好浪漫的想法哦:)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种什么死什么,最后可能要换土,就把你也换出去了?”
闻度一噎:“……那你快学怎么种花!”
第70章 第七十章(二合一)他们都渴望平稳和……
闻度回来的这天其实是重阳节,但因为是在周中,徐相悦直到周末才回去陪老太太吃饭。
提前一天闻度就准备好了节礼,是一台按摩仪。
徐相悦看到盒子上的商标还咦了声,说:“这个牌子我老是在网上看到有博主推,到底好不好用,不会你这个也是广告样品吧,他们营销预算这么多吗?”
“找我打广告的不是这个,是个绿色的。”闻度解释说,“这个米白色的是我买的,总
不能借花献佛献到奶奶那儿吧,这都不叫无本买卖了,这叫空手套白狼。”
见他一边摇头说不合适,一边拿出另一个按摩仪,徐相悦直接就笑倒在沙发上。
“你把免费的给我用,就合适吗?谁家好人送女朋友东西都是不花钱的啊?!”
“该省省,该花花,我这叫勤俭持家。”闻度一本正经,“再说了,我不是送你,是让你帮我试用一下,快起来。”
徐相悦听了立刻一脚踹他腿上,阴阳怪气地道:“你不会以为讨了奶奶欢心,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吧?我劝你还是别本末倒置了。”
闻度一边拽她起来,一边煞有介事地道:“我给钱,付费测试还不行吗?!”
徐相悦就这样被他拽了起来,在肩膀上挂了个按摩仪,启动之后他给她调好档位,让她自己按着,就去收拾厨房了。
叮铃哐啷的响动传出来,徐相悦往那边看了眼,笑笑,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叶晴光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回去,想吃什么菜,她靠在沙发上一边享受紧绷的肩颈肌肉被揉开时那种又酸又爽的感觉,一边想跟叶晴光说出去吃得了。
怕打字说不清楚,她干脆拨了个语音电话。
“出去吃呗,我请奶奶吃大餐,难得过节,咱们也去被服务一次,享受享受,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我看最近有好几部还不错的电影上映了。”
在徐相悦看来,除非叶晴光真的很爱做饭把它当休闲娱乐,或者是工作需要不得不做,否则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叶晴光主打一个听人劝吃饱饭,听徐相悦这么一说,她立刻就答应了。
但还是那个问题,吃什么菜,只不过换到餐厅以后,就不用再考虑做起来麻不麻烦这个问题了。
她提议去吃日料,刚说完徐相悦就幽幽地来了一句:“寄生虫警告哦。”
徐相悦不挑食,但生食很少吃,就是怕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吃火锅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奶奶爱吃番茄浓汤口味的锅底。”
徐相悦应了声好,将按摩仪从肩膀上拿下来,绑到腰上,往沙发上一趴,继续跟叶晴光说别的事。
无非就是问问这几天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老太太身体怎么样,降压药和控糖药有没有按时吃,很快就说完,闻度刚从厨房出来的那一刻,徐相悦正好挂电话。
看见她趴在沙发上,闻度忍不住摇摇头笑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探头去看她手机,假模假式地问:“我看到你跟夏医生在聊天了,没关系吧?”
“……你看都看了还问,有意思吗?”徐相悦头也不抬地“应道,手里不停打字回复信息。
闻度嘿嘿笑了一下,弯腰帮她将按摩仪从腰挪到背上,摸摸下巴,沉吟道:“这个是不是不太方便?按脖子和肩膀可以,腰背就有点麻烦了。”
徐相悦刚想说免费的还要什么自行车,又及时想起来这是要测评的,立刻改口认真道:“因为人家一开始设计的,就是为了肩颈,它就叫肩颈按摩仪啊,能用在腰上、腿上是属于用户对它的功能开发,不能按到背确实有点可惜,但本来人家就不是往背上使力的,我现在就觉得一般。”
“但是按肩颈是可以的。”徐相悦坐起来,手在自己的斜方肌上比划一下,“这一片肌肉因为使用得多,所以经常很紧张,硬硬的,按摩的时候这个位置需要的力气会稍微大点,才能把它揉开,自家人力气不够揉两下力气就小了,去靠谱的按摩店比去推拿科还贵,可是推拿科晚上又不上班,所以日常它用用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她说着就开始脑洞大开了,“肩颈上穴位很多的,你说要是他们能做得再智能一点,对准人体穴位按重一点是不是更好?”
不过她刚说完就觉得不太好实现,“人的肩膀厚薄宽窄不一样,但仪器的大小是固定的,可能不太好对得准,你看……”
“你的肩井穴在这里。”她招呼闻度弯腰低头,手指在他颈后那个凸起的下方按了一下,再划到肩膀上,然后示意他看自己的肩膀,“我的在这里,好像就是不太对得上呢,想要用仪器智能的针对个体某个穴位施加力气,还要人家卖得便宜,好像还不太现实。”
闻度被她戳了两下,忍不住笑起来,看出来了,他肩膀确实是要比她的宽。
“没关系,这种事用人力来做就好。”他直起腰,挤到她身边,和她贴在一起,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问她,“你和姐姐还有奶奶……要待一天呐?”
哟,这话问得真够有意思的。
徐相悦眉头一挑:“我和我的家里人在一起待一天,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闻度立刻摇摇头,动作停了下来,下巴枕上她的肩膀,亲了一下她的耳尖,声音低下来,“那晚上回来吗,我来看看你?”
“来待一会儿又回去,油钱多啊?”徐相悦觉得很没必要。
闻度侧头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接着才是抗议:“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难道你不比油重要?”
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是值得的,人家不顺路的哪怕兜半座城都要送回去,不比他费的油多多了?
徐相悦撇撇嘴角。
夏知年的信息这时又过来了,她低头回复,闻度也跟着一起看。
没让他回避,那就是可以让他看呗,他是这么理解的。
夏知年发了个地址,问徐相悦是不是这里,他一看,是归云医院的地址,就忍不住问:“夏医生有事要去阿姨单位吗?”
“他一个亲戚。”徐相悦解释说,“最近体检,结果不是很好,想找我妈看看。”
说到体检,闻度想起来:“你体检做完了吧,没漏哪个吧?”
十月份的时候轮到徐相悦他们科室体检,但也没给他们安排时间集中去做,而是给了一个时间段,把体检表发给他们,让他们抽空去做,于是徐相悦和同事们只好见缝插针的完成。
徐相悦拿到体检表的第二天就约着夏知年他们一起去把血抽了,其他的都随缘,想得起来就去做,太忙或者想不起来就算了。
等闻度知道他们体检竟然是这么搞的时候,徐相悦还剩好几样没做,吹气和心电图是其中之二。
于是他每天见到她都要问一句:“心电图做了吗?”
问了几天徐相悦觉得他烦,说你再这样明天别来了,他这才不问,但这会儿就又想起来了。
徐相悦想到被他追着问心电图做了没有就觉得无语,嗯了声:“做了啦。”
闻度眨眨眼:“那、结果……没什么事吧?”
“你是不是想看我的体检报告?”徐相悦反问道,侧头看向他,只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下巴上有若隐若现的胡茬,她抬手用手心蹭了一下,觉得扎扎的,立刻收手。
闻度见状便用下巴去蹭她的脖子,嗯了声:“想看。”
应完顿了顿,又解释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健康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徐相悦哦了声:“是吗?”
“当然。”闻度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故意挤兑她道,“我可不像有些人,要凭体检报告定人生死。”
徐相悦哼了声,反问他:“要是我真的查出来绝症,你怎么说?”
世上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的事实在太多了,她不是没见过只有在住院第一天出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患者家属,去哪儿了呢,为什么没来,谁也不知道真实原因。
“那当然是治病了。”闻度回答得却很快,“什么样的绝症,就算是癌王,也还有一年半载的日子吧?就算查出来很晚了,三个月能有吧?”
“好好治,想办法,不能手术就吃药,再不行,也要想办法让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没那么难受。”他侧头,用脸紧紧贴着她的侧脸,“阿悦,万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提起他妈妈,“我妈那几年过得不容易,先是手术,后来又放化疗,我爸每天既要管店里的事,要管我的生活和学习,还要陪我妈住院,那几年去肿瘤医院的路闭着眼我们都不会走错,大家都很辛苦。”
但从没想过放弃,因为每一天都很宝贵,有很多要做的事。
“我妈最后的那段日子,她和我爸教会了我很多。”闻度坦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学会了有话就要直接说,及时说,因为不知道那些话藏在心里,会不会就这样永远失去说出口的机会。喜欢要早点说,那个人早一天知道也好,不满也要早点说,早一天说就早一天解决矛盾和问题。”
徐相悦听着有些吃惊,难怪他跟她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她还以为这人是天生的,只是以前他们不熟,所以她才没发现。
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可是,“要花很多钱诶,不会后悔吗?”
闻度听了先是啧一声:“你不
要口是心非好不好?”
然后才叹口气:“当然不会,钱就是拿来用的,你比钱重要的啊……反正就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很努力赚钱的,咱们用最好的药,看最好的医生,你不准赶我走。”
徐相悦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说真的,虽然不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说到做到,但至少在当下,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心。
所以觉得很高兴。
她扭头刚想亲亲他,就听他说:“所以,你别怕,实话跟我说,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徐相悦动作一顿,看见他脸上突然浮现的担忧和紧张,一时哭笑不得。
“不是……”她有些无奈地解释,“不是话赶话说到的吗?我当然没事了,要是有事我还能这么悠闲自在的按摩吗?我比你想的惜命多了好不好。”
闻度说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体检报告。
徐相悦没办法,只好去查一下,看体检报告出了没有。
“……好家伙,你自己都不知道,都不关心的?”
“这才几天,说不定都没出呢。”徐相悦辩解道,扭了扭,想离开他怀里。
闻度按着她不让走,胳膊在她腰上箍得紧紧的,她努力了一会儿发现没用,干脆就算了。
点开程序一看,发现还真有未查看的检验报告,发送时间是今天早上,徐相悦立刻点了进去。
闻度赶紧集中注意力和她一起看,发现大问题确实没有,但小问题么……
“哟,徐医生你补的钙没用啊,不会是买到假货了吧?”他用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关切道。
徐相悦:“……”啊啊啊!这人真讨厌!!!
这人还说:“要不要我帮你买?要不我看看有没有保健品找我好了,薅点羊毛?”
说完他就被徐相悦拽了起来,推着到了门口,“快回去吧,很晚了,天黑路不好走,还是快回去吧。”
闻度:“……”话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你这是把我扫地出门的事实:)
我要举报你这种只许州官放火的双标行为!举报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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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悦平时工作太忙,因此每次休息,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家里人绝对不会在早上九点半以前打扰她。
所以她一觉睡到了快十点,这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的时候一边刷牙一边看有没有信息。
先是叶晴光的,说她和老太太已经出门了,先拿衣服去改,还抱怨自己胖了。
徐相悦眨眨眼,把嘴巴里的泡沫吐了,语音回复她:“你这是吃水果吃胖的,水果糖分那么高,你天天吃,你不胖谁胖?都怪我姐夫,快让他别送了!”
接着是闻度发的早安,发送时间是上午七点四十分,除了早安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她家门口,门口的挂钩上挂着一个外卖袋子。
闻度:【早餐是皮蛋瘦肉粥、三鲜包和油条,粥和包子凉了记得热一下。我今天要去师兄那儿,就是我去他那儿买蓝雪花那个师兄,可能会接一个活,回来再和你说[大笑]】
再下边是一个520的转账红包,说是请她和奶奶吃饭,她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点接收。
她不知道该不该收,收吧,有点不好意思,这才在一起多久,就收他红包,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是不收,他会不会不高兴?好歹一片心意呢。
徐相悦觉得有些麻烦,搞不懂,想找个人问问,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特别合适的人去问。
于是她只好去问和她一样才脱单没几天的叶晴光,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叶晴光明显是想了很久的,那个“正在输入中…”亮了好几次,徐相悦才收到她的回复:【不知道诶,我还没遇到这种情况,要不……你收了然后也给他发一个?或者给他买个差不多价值的礼物?】
接着又是:【要不我问问奶奶?】
徐相悦看了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去问我妈!我妈肯定知道怎么办:)
谢温玉一大早刚起来也没多久,正准备带沈月容出去逛街,就收到大女儿的信息,问她该不该收男朋友的红包,她愣了一下,立刻把包一放,又坐回了沙发上。
父女俩见她又坐下了,神情认真,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便也跟着放下东西,在一旁等着了。
徐相悦洗漱好,开门拿了早餐进来,一边等着微波炉把粥和包子热好,一边看谢温玉回给她的消息。
妈妈:【当然要收了,为什么不收?这是我们应得的,他的钱不给女朋友花还想给谁花?】
妈妈:【你大大方方的收,然后夸夸他,说几句他喜欢听的,让他知道自己的付出你看到了,这不就好了?】
妈妈:【谈恋爱拒绝经济羞耻!咱们家又不是没钱回礼[左哼哼][右哼哼]】
最后给她转了两千块,徐相悦见钱眼开,立刻收下了,回她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被谢温玉吐槽说:【收我的钱你就这么快哈[无语]你这不是会吗?】
徐相悦挠挠额头,有些不好意思。
下一秒谢温玉又给她转了五百,说:【和上一个加起来[微笑]】
徐相悦:“……”怎么好好的还骂人啊?!
她吸吸鼻子,重新点进闻度的信息,把红包收了,先回他一个谢谢的表情包,再回他一串亲亲的表情。
阿悦:【嘿嘿,怎么一大早就给我发红包呀?】
阿悦:【[怪不好意思的.jpg]】
闻度这会儿人都在师兄的花卉基地了,正在师兄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聊正事。
原来是师兄的花卉基地要开网店了,缺一个网店商标,就想到了闻度。
“你帮我设计一个店铺的商标,还有包装箱外面的图案呗,你放心,设计费肯定是按市价来的,我就是觉得找熟人比较好提要求。”
闻度失笑,“你不会想让我给你搞个什么五彩斑斓的黑吧?”
师兄眼睛一亮:“可以咩?”
“当然不可以了!”闻度立刻拒绝,“我们关系没有好到这份上哈!”
“这么绝情。”师兄给他倒了杯茶,揶揄道,“要是你女朋友让你帮忙,你也说关系没好到这份上?”
他看了这人发的微博,虽然照片只有一团影子,但那样热恋情浓时才会有的氛围,看起来却让人觉得亲昵到牙疼。
闻度翻了个白眼,“你放心,不会的,我女朋友最多就让我帮忙做做PPT,但是她PPT做得比我好多了。”
他看过徐相悦做课件,那叫一个速度,据她说是熟能生巧,但他还是觉得……
这是要吃掉多少PPT才能练出来的速度啊?!
刚聊到这里,他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放下茶杯低头一看,嘿,说曹操曹操到。
再看时间,这都十点多了,他倒想不到是徐相悦犹豫半天才收了他的红包回他信息,而是以为她现在才起床。
问她:【早餐是不是都凉了?本来想给你买云吞或者汤面,又担心时间长了会坨,所以只能给你买粥了,不过下次我可以让老板面汤分离,应该会好一点[思考]】
至于徐相悦问他为什么发红包,当然是:【请奶奶吃饭[害羞]】
闻度:【我这叫未雨绸缪,以后哪天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可以跟奶奶告状了[叉腰.jpg]】
他买的包子个头不大,徐相悦三口就吃完了,接着将油条撕成小块淹进粥里,吃起来韧韧的,她觉得还挺好吃的,而且方便她一边吃一边玩手机。
她边吃边看闻度的回复,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其实本质上说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开始想以后,他会说很多下次如何如何,她会担心以后和他的朋友相处不好。
他们都渴望平稳和安定,希望有一个长久的未来。
闻度问她要和奶奶去哪儿吃饭,她实话实说去吃火锅,因为也
不太知道去吃什么好,老人年纪大了,肠胃功能不太好,要是吃完回来不消化,那就只剩难受了。
这点闻度也没办法,他身边也没老人,所以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徐相悦兴致勃勃:【我们决定去吃菊花火锅,我还没吃过这种火锅呢!】
菊花火锅不算容城传统,开得不多,所以她一说,闻度就想起来自己也吃过一家。
闻度:【我去年在金辉广场那儿吃过一家,感觉还不错。】
徐相悦有些惊讶:【我们也是去那边吃诶[震惊.jpg]】
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这个广场离老太太那儿不算远,坐地铁也就几站路,老太太那儿又离状元巷不远,闻度会去过实在正常不过。
闻度开玩笑说:【那家店居然还开着,我当时去的时候店里也没几个人,我还以为会支撑不了多久呢[笑哭]】
阿悦:【其实奶奶和我姐都吃过,去外地的时候吃到过,是我没吃过,所以带我去开开眼界[狗头]】
闻度这时突然说了句:【其实我现在不太能正视菊花这个词了,我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真的花[抽烟.jpg]】
徐相悦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给他发过去一张扔炸弹的表情包。
这人真是烦死了,她还要吃饭的好不好!
闻度失笑,刚要回她的信息,师兄就叫他了:“没意见就来看看合同,签个字呗?”
于是他匆匆回了句玩得愉快,就继续忙正事了。
徐相悦也准备出门,下楼时特地绕去信箱的位置看了一下,终于在信箱里看到了两张明信片。
那么久都没寄到,她还以为丢件了,结果一来就来了两张,她赶紧拿出来,站在信箱边仔细阅读。
明信片的背面是当地名胜的手绘图,翻过来,是闻度流畅优美的笔迹。
他写道:“这是我在这边给你写的第一张明信片,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天,现在是晚上八点,刚和主办方的编辑还有几位老师一起吃晚饭出来,这边天气很好,夜空晴朗,容城今天怎么样?阿悦,我想你了。”
徐相悦看了忍不住笑,抿着唇将第二张明信片抽上来。
“今天的活动很圆满,没想到竟然有很多读者拿着我的书来找我签名,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因为这次虽然受邀参加活动,但主角是其他老师。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每一次我都会觉得惊讶,甚至是受宠若惊,我只是写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幸被其他人也喜欢,而且过了很久都还记得我写过什么,这是一件很感人的事。我也时常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职业,可以用这种方式在这个世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人生不过百年,我终会化土,可我的文字不会。阿悦,今天还是想你,希望你有好好吃饭^_^”
徐相悦看完,将两张明信片揣进包里,看时间不早,便急忙忙往地下车库走。
和老太太还有叶晴光汇合,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叶晴光刚买好电影票,递给她一杯奶茶。
“呐,奶茶三分甜,你不用担心发胖。”
徐相悦眨眨眼,伸手捏她的腰,坏笑道:“你真的胖啦?胖哪儿了,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叶晴光连忙闪身躲开,大声嗔怪她:“你讨厌,走开!退退退!”
她立刻哈哈大笑,姐妹俩闹成一团,老太太拿着杯和她一样的奶茶,正好奇地看着她提来的盒子。
问她:“这什么,你买的啊?多少钱啊?”
要是贵了,她就会把钱想办法用零花钱的名字给她补回来,从小到大都这样的。
徐相悦连忙解释说:“是闻度、哦,就是我男朋友,给你买的,他接了这个品牌的推广,有一个样品拿给我了,这不是重阳节了么,就给你也买了一个,你们用了记得给我说一下使用感受哈,他好写文案。”
老太太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说现在确实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哪想过在家能挣得到钱这种好事,都得出去,不出门没饭吃,找不到,家里蹲,哪像现在,家里蹲指不定是不是财富自由的呢,就说晴光和你男朋友,我看就挺好,既自由又有收入,钱嘛,够用就好了。”
说到最后又变成:“还是国家发展好,政策好,才给了这一代人这么多机会,虽然辛苦,但总不至于吃不上饭了。”
诶哟,老党员的自我修养诶,徐相悦失笑,比不过比不过。
到点吃饭,祖孙三人去了楼上的餐厅,发现人还不少呢,完全没有闻度说的看起来像快要倒闭的样子。
叶晴光提前预定了包厢,三人被服务员带进了一间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小房间,墙上挂着各色关于菊花的画,墙角还有菊花盆栽,都是黄色的,看上去非常饱满。
服务员一边给她们准备餐具,一边介绍道:“我们家用的都是产自小榄镇的非遗黄球食用菊,最招牌的是菊花四吃,即可生吃,又可以涮火锅,还可以做成菊花冻,几位可以尝试一下哦。”
这个组合里生吃包括了搭配火腿做成的菊花沙拉,和很传统的一道鱼生。
叶晴光玩笑道:“我和阿悦本来想选日料,又怕生食太多,奶奶你会不消化,没想到都来吃火锅了,还是没逃掉。”
“所以我就该吃。”老太太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但徐相悦不可能真的让她吃,最后只给她尝了一点点,剩下的她和叶晴光给分了,幸好后面点的和牛跟松叶蟹之类食材都很新鲜美味,连丸子都能吃得出来纯手打的弹爽,老太太这才不念叨到嘴又飞走的鱼生。
火锅吃到最后,店里还送了冰淇淋,一人一份冰淇淋球,奶香十分浓郁,徐相悦已经扣了人家的鱼生,就不好再扣冰淇淋了,于是老太太终于一饱口福。
这顿饭吃完,总算是正式进入十一月了。
整个十一月,既没有公共假期,也没有传统节日,对于徐相悦来说,唯一的特殊日子,是她预约的胃肠镜检查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二合一)他们俩可还不算……
徐相悦将无痛胃肠镜的日子约在某个值班日的第二天,也就是下夜班这天。
闻度知道的时候既惊讶,又不解:“不是,你还要上班啊,我没记错的话,肠镜还要喝泻药清肠,要上厕所的,你……呃、到时候来个急诊电话,你又要去蹲厕所,怎么办?”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重新讲!”徐相悦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值班,还有其他人啊,而且厕所去个三四次就没得拉了,怕什么。”
顿了顿,又说:“这几天吃清淡点。”
何止清淡,闻度还特地做的都是好消化的菜,到检查前一天,徐相悦嘴巴都快能淡出鸟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闻度就来了医院,还顺便给夏知年他们也带了点吃的,有从祝余她们店里拿的可颂,还有一箱在家里提的奶茶。
徐相悦查完房回来看见他,还觉得他来太早了,“我还得开医嘱呢,得忙到十点,你来这么早啊?”
“没事,我在等等就是了,反正我的工作在哪儿都能做。”
闻度说着抬了抬手,本来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是在单位,她不会愿意被同事和学生看到,于是最后只捏了捏她的胳膊。
徐相悦看懂他的暗示,点点头应道:“我会尽快。”
说完匆匆进了办公室,站在学生身后,指点对方给病人调整医嘱。
夏知年他们在分吃可颂,见她回来了还问:“怎么不见闻老师,叫他进来坐坐呗?”
徐相悦被他这话说笑了,环顾一圈座无虚席的办公室,诚恳发问:“你看有空的椅子吗?”
这个时候是办公室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除了去门诊的,还有赶早开始第一台手术的,基本都在这儿了,几乎每台电脑显示的都是医嘱页面,打印机一刻不停地在工作。
让闻
度进来,哪儿有地方给他坐啊咱就是说:)
夏知年嘿嘿笑了声,冲她夸奖道:“你以后有口福了,闻老师厨艺好到买个面包都这么好吃。”
“我觉得你直接说他命好比较恰当。”徐相悦笑着摇摇头,“这是他朋友店里的招牌产品,据说附近很多街坊就算不喝咖啡,下午也会特地去买面包的。”
“这么牛。”夏知年好奇,“是咱们上次吃饭见到的那个朋友吗?”
徐相悦点点头,弯腰在打印出来的医嘱单上签字。
夏知年把最后一口可颂吃完,拍拍手,感慨道:“果然不管什么年代,手艺人还是吃香,有手艺就不会饿死。”
另一位同事也觉得好吃,听了他们俩的对话就问是哪家店,远不远,能不能点到外卖。
徐相悦摇摇头:“在烟雨街那边,早就超出配送范围了。”
“那倒是离三附院很近。”同事说了句,紧接着就换话题了,“诶,你们知道三附院上个月出了一桩医疗事故吗?”
大家都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是怎么回事。
“他们有个人给一个住院病人做肠镜检查,把人家搞大肠穿孔了,那个病人本来就基础情况不好,穿孔以后感染很严重,进ICU了,家属就要医院给个说法呗,也不知道最后要赔多少。”
这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昧着良心都没法说这不是事故,但大家也只能叹口气,找个话题岔开去了。
徐相悦开完医嘱,交代学生给病人换药,再把病历写完,“十一点以后你们再走哈。”
免得一会儿有他们的病人要找人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又要被护长念叨跑这么早。
有时候就是不能说人,一说准碰着,前一秒才交代学生迟点再走,下一秒徐相悦就在更衣室门口和从里面出来的护长碰个正着。
“我要去做胃肠镜,到钟了。”不等护长问,她就立刻先解释了。
护长神色一顿,倒也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就走了。
徐相悦松口气,把白大褂换下,洗了手,拿上自己的外套和包就去找闻度了。
闻度在护士站对面的椅子那儿坐着,膝盖上放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嘴唇紧抿着,看上去像是遇到了难题。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看见是徐相悦出来了,连忙收拾东西,问道:“可以走了?”
见徐相悦点点头,他伸手过去问她要包,提醒她:“外套穿上,一会儿再脱。”
十一月的容城虽然白天气温还是有点高,但一早一晚已经转凉了,徐相悦哦了声,老实套上外套。
下楼去内镜中心,签到之后徐相悦就被带去更衣室换衣服了,换好肠镜检查专用的裤子之后就进等候室了,留置针打上之后就等着进检查室。
闻度在外面等着,起初他还有心情看看手机,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逐渐有些不安,他觉得已经等了好久,一会儿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才这么久,一会儿又使劲回忆自己当时做无痛胃镜用了多长时间。
但久一点也正常,她这可是两个项目。
时间就在他的纠结中过去了,好不容易才看到护士扶着徐相悦出来,她扶着门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茫然,没等护士喊,他立刻起身过去接人。
“怎么这么久,是不是检查有什么……”他伸手接过徐相悦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想起那天看她的体检报告时他们的讨论。
不会真的被他们当时的乌鸦嘴说中了吧?
徐相悦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麻药还没全退,她看起来反应有些迟钝。
“没事,别担心。”倒是送她出来的护士开口了,帮着解释道,“她就是睡得有点久了,缺觉吧?早就出来了,就是睡到这才醒呢,没事的,缓一下就好了。”
解释完又交代还要等半个小时拿结果,闻度连忙道谢,扶着徐相悦往休息区去了。
等她坐好了,闻度才一边帮她穿外套一边问:“做治疗没有?”
徐相悦眨眨眼,慢了半拍的摇摇头。
“渴不渴,什么时候能喝水?”闻度问道,也不等她回答,就接着说,“我去问问。”
徐相悦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好看着他起身大步离开的背影,唉的叹口气。
前后不到两分钟,闻度又回来了,神色看起来轻松许多,笑道:“还得再等等,不过可以给你漱漱口,要不要?”
徐相悦点点头,他就从随身的包里将保温杯拿出来,给她到了一杯盖,递给她:“温的,不烫。”
徐相悦喝了一口,吐出来之后问了声:“是不是咸的?”
她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喝水出现的错觉。
“淡盐水。”闻度盖上杯盖,伸手拍拍她的背,“先别说话,有什么眼神告诉我就行。”
徐相悦靠在他身上,努力保持清醒,闻度怕她睡过去出点什么事,于是不停跟她说话。
一会儿问她昨晚上了几次厕所,一会儿说早上出来的时候听到隔壁邻居家小孩挨打了,因为不想上学。
一会儿又问她想吃什么,“你这时间卡在中午,等能吃东西都已经是下午了吧?”
“能喝点水就行,我不饿。”徐相悦低声应道,下意识似的往他怀里贴了贴,嘟囔着抱怨,“都十一月了,怎么还不开暖气,冷死了。”
闻度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说:“我给你带了参茶,一会儿能喝水了就喝一点?”
徐相悦眨眨眼,“……这么、补吗?”
她都有点懵了,不是只做了个常规检查而已吗,怎么搞得好像她大病过一场似的?
“你昨晚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几点?”闻度问道。
徐相悦用现在迷迷糊糊的脑袋努力想了半天,不确定似的道:“……八点?不对,七点多,应该是七点多。”
“天呐!我们阿悦已经十四五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发出惊呼,又揉揉她的背,“喝点参汤怎么了!”
徐相悦:“……”
她一头扎进闻度怀里,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瓮声瓮气地抗议:“你小声一点!”
才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很牛吗?这么大惊小怪!
闻度失笑,抬手摸摸她的脸,再将她抱着,拍拍她的背。
等了半个多小时,报告出来了,闻度去取,拿到就先看结论,发现没什么异常,便大松一口气。
“走吧,回去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说完没听见有人答应,这才赶紧抬头找人,见徐相悦正在不远处和别人说话。
走近就听她说什么这我可没问过,正觉得纳闷,就见她扭头朝自己看过来,笑着问道:“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这话听着就是想赶快走的意思,闻度立刻点头:“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徐相悦点点头,笑着对同事道:“我就先走了,刚做完检查是不太舒服,我得赶紧回去躺着。”
同事也不好说什么,笑着应了声,就看着他们走了。
闻度拉着徐相悦走出了一段距离,才问:“你刚才跟人家聊什么呐?”
“聊夏知年。”徐相悦顿了顿,又改口,“准确点说,是聊他老婆,他问我夏知年他老婆是不是怀孕了。”
闻度以为只是同事之间随便聊聊八卦,没什么好奇地哦了声,准备问她喝不喝参汤。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她说:“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跟她说,她那根本不是关心,是因为人家拒绝过跟她侄子相亲,就见不得人好,想看人家笑话呢。”
闻度一愣,啊了声,惊讶道:“还有这种事?”
“是啊。”徐相悦点点头,往他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边走边说,“她那个侄子,大专毕业,个头也一般,工作倒还行,在街道办,也算是稳定吧,但人呢,问起来就说老实孝顺,这就是最大的优点了,最拿得出手的手是本地户口和家里有三套房。”
夏知年的爱人那时候刚进单位,因为什么事跟她认识不记得了,反正人被她注意到了,就打听她有没有对象。
“其实那时候医保办的一位姐姐已经在撮合她跟夏知年了,那个是她亲师姐,这不比其他人可靠多了?”
所以对方一提要给她介绍自己侄子的事,就被拒绝了。
“本来也没什么,结果没多久她就跟夏知年确定关系了,被这人知道以后,就暗地说她吊着自己,本来该是她侄媳妇的,结果没想到被夏知年这个外地佬捷足先登了,又说两个外地人多艰难,容城房价那么高,想买房可不容易,吧啦吧啦。”
徐相悦说到这里撇撇嘴,闻度看了就笑着摇摇头。
怎么说呢,这话术九真一假的,不知情的外人很难分辨得了,而且那种本地人的高傲真的太明显了。
“容城房价也有一般的,不追求处处都好的话,还是有选择余地的,两个人甚至两个家庭一起努力,出个首付就好了,都工作稳定的人,负担一下房贷也不是问题。”
就是说嘛!徐相悦使劲点了两下头,眼睛一转,说了句:“你知道吗?其实她也打听过我哦,我听汪主任说的。”
闻度听
了先是一愣,随即紧张道:“真的假的?你没答应她吧?”
徐相悦嘴角一抽:“我要是答应了,咱俩现在算什么?算出轨?”
被她这么一提醒,闻度就反应过来了,有些赧然的抿唇笑笑:“也是哈……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徐相悦耸耸肩,“汪主任说对方是跟她打听的,她就说相悦肯定是听家里的,你觉得你家能搞得定她家吗,何主任跟老徐就这一个亲姑娘,她刚来实习的时候他们还到处给大家打电话让多关照,她那个妈虽然有新的家庭了,但也很看重她的,她后爸后妈也都不是简单角色,你家搞得定三头?她就说这样的姑娘是不好伺候,之后就没下文了。”
其实还是想找个好拿捏的。
闻度听了倒有些惊讶:“这就没了?可我觉得叔叔阿姨都还挺好相处的啊?你叔叔我没见过不好说,你阿姨人还蛮和气的。”
顿了顿,还说了句:“做饭好吃,花生汤特别好吃。”
徐相悦:“……”你可真是个人才:)
但她也没法说他说的不对,只好撇撇嘴。
大概是因为喝了参汤,回到家的时候,徐相悦精神得不得了,闻度见状干脆给她弄了点吃的。
用前一天就做好的鸡高汤将面条煮得软软的,出锅后再热一点鸡汤掺进去,除了给一点盐调味,别的什么都没有。
徐相悦一看就脱口而出:“这不宝宝面吗?!”
闻度忍俊不禁,伸手摸摸她脑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叶晴光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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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晴光这时打电话过来,一是问徐相悦检查做完没有,有没有问题,二是关于元旦假期出游的事。
徐相悦很震惊,咕咚一下把嘴巴里的面条咽了,问道:“这么早就要订票了?可是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去呢。”
“要呀,人很多的,票不太好买,我还得跟你们商量住宿呢,还有来回的机票,早点买,我怕到时候太贵了。”叶晴光解释道。
说完又问她:“你估计一下呢?你们排班不是跟着这个月的日子排下去的吗,你算算那几天你排不排班?”
徐相悦沉吟地仰头看着天花板,一手的手指还不停地屈起伸直,开始在那儿算自己的排班日期。
闻度看着有趣,忍不住舀了一勺面条凑到她嘴边——宝宝面太软了,根本不用筷子。
徐相悦下意识张嘴,等到面条入口了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冲他摆摆手。
意思是让他走开,别在这儿碍事。
但闻度偏不走,拉开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下去,看着她数手指头。
徐相悦没工夫搭理他,算了一会儿叹口气,遗憾道:“不巧,第一天就值班。”
叶晴光啊了声,忙问:“能跟同事换一下吗?”
“这可不好说,万一到时候排班有变化呢?”徐相悦道,“得等排班真的出了才能确定我是不是那天值。”
“好吧……”叶晴光啧了声,旋即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你去不去我那间房都是要订的,问题不大,大不了最后你去不了就把你的机票退掉好了。”
接着又说:“要订四间房,容容和相亭不可能住一屋,应该也不习惯跟我住,你能去还好,你要是不去,她就更不习惯和我住了……”
“等等,你等等。”徐相悦这时连忙打断她的话,问道,“这不是三间房吗,还有一间哪儿来的?”
她怀疑叶晴光是算错或者说错了。
但叶晴光沉默了一下,才说:“嗯……那个、我这边多一个人,就是池南雪……他也去,你介不介意?”
问完立刻接着道:“我本来是说不要他的,但是……他有年卡会员,买东西可以打折诶,还可以帮忙拿东西和看着两个小的,好像……也可以?”
徐相悦:“……”这理由怎么这么耳熟?!
她忍不住扭头看向闻度,闻度眨眨眼睛,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抬手指指自己,示意他快点把自己也加上。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清清嗓子道:“当然不介意啦,不过既然这样,那干脆多订一间房吧,我这边也多一个人。”
叶晴光先是一愣,旋即笑了声,一面应好,一面开玩笑说:“这算不算咱们家的家庭团建?”
“当然不算了。”徐相悦立刻大声,“他们俩可还不算我们家里人哈!”
说完还白了一眼闻度。
闻度:“……”
他有些讪讪,蹭蹭鼻尖,然后一脸若无其事地起身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再出来,将一份榨菜丝放在她面前,她兴冲冲地夹了一根塞进嘴里。
emm……感觉味道有点不对劲,她立刻抬头疑惑地看向闻度。
“味道有点辣,我用开水洗过了。”闻度解释道。
徐相悦:“……”谁家正经榨菜这样吃的啊:)
她撇撇嘴,嫌弃地用筷子把榨菜碟子推到一边,一心一意吃她的宝宝面算了。
闻度见状就笑,在一旁撑着额角笑吟吟地看着她。
徐相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就故意问他:“你怎么还不回你家?”
看这话说的,闻度笑起来,真心的语气里夹杂着有意为之的揶揄:“我这不是在自己家么?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家。”
徐相悦想说什么的,但还没开口,就忍不住先打了个哆嗦。
她一愣,忍不住怀疑道:“我到底是被你恶心到了,还是麻醉后的不良反应?”
闻度一噎,旋即好笑不已,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边笑边催促她:“快吃,吃完了去睡一觉。”
在医院的时候困得都快发昏了,怎么一回来就那么精神?
“还不都怪你,好端端的喝什么参汤,这下好了,我一点都不困了。”徐相悦忍不住吐槽饭。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补的。
什么家庭啊,做个常规检查什么事都没有,还喝参汤。
闻度笑笑,什么也没说,等她吃完面就把碗给收了,冲她摆摆手。
徐相悦说是不困不困,可等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被柔软的床褥包裹住的那一刻,她的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粘到了一起。
怎么可能真的不困,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睡过,担心自己清肠去厕所进进出出的动静会打扰到其他人,她是在办公室坐到天亮的。
病程写完了先预开医嘱保存好,医嘱开完了就看文献,累了就玩玩手机,跟同样深夜未眠的网友相遇在某个娱乐八卦帖子下,吃了满嘴的瓜后打开了购物网站。
她给闻度买了一套新出的画集,贵不贵另说,她看着图片都觉得很沉,但怎么扛回去、有没有地方放,这是闻度需要考虑的。
睡醒已经天黑,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摸黑摁亮台灯,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过一刻了。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抓了抓头发就掀开被子下地。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看见阳台摇椅的椅背上方露出一个漆黑的头颅。
听见脚步声,闻度探身回头,笑着问了句:“醒了?”
一面还朝她伸了伸手。
徐相悦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他身边,被他拉了一下胳膊,就坐进了他的怀里。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担心道:“这椅子不会塌吧?”
两个人诶,加起来两百多斤重了!
闻度哭笑不得:“应该不至于,我看它承重力挺好的。”
说完凑上前去亲了亲她的脸,温热的亲吻顺着她的下颌线一直蔓延到脖颈上,再回到她的耳后,沿着她的后颈滚了一圈,又回到她的嘴角。
似乎节拍渐渐有些混乱了,徐相悦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脖颈,努力维持着理智,问他:“怎么不叫我起来……都这么晚了,呃……”
话没说完,肩膀上就被咬了一口,轻微的刺痛让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随后抗议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睡够了你自然会起来的。”闻度闷声应道,嘴唇往她颈窝上又贴紧了一点。
徐相悦仰起头,看向客厅的吸顶灯,明亮的灯光落入她的眼底 ,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白茫。
回过神是因为发现自己倚靠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原来不是这个感觉的,她心里有些犯嘀咕,本能地伸手用力按了一下,耳边的呼吸突然就停顿住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陷入静默,甚至变得凝固。
但短暂的两秒过后,这片沉默就被更加紊乱的呼吸节拍打破,徐相悦被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胸腔里余下的氧气被挤压着迅速离开她的体内。
视线因此变得更加模糊了。
但她的理智却在这时意外回笼,男人紧绷的身体和变得灼热的呼吸共同传递给她一个信息: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如果不及时停止,就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了。
但问题是,他们做好准备了吗?徐相悦不清楚闻度怎么想,但她自觉没有。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必然发生,而且不会是很久以后,成年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柏拉图之恋,食色性也反而占多数。
但不应该是现在,她想,至少不是今天。
她用力别过头,在闻度怀里转了半个身,用胳膊和肩膀使劲往他那边一撞,闻度吃痛,动作立刻停顿住。
徐相悦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喘着粗气提醒他:“够了,可以了,不能再继续下去……闻度,没有任何避孕措施就是在备孕,你也不想现在就……吧?”
闻度脸上浮着因情绪激动而起的潮红,看她的目光从遍布茫然到恢复清明,眼神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清白,看得她一阵口干舌燥。
“你……”
“阿悦。”闻度抢在她之前开口,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声音很明显地颤抖着,“让我抱抱,阿悦……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徐相悦再一次紧贴在他的怀里。
她听到他凌乱的心跳声,像是初学打鼓的人什么技巧和节奏的胡乱敲打,凌乱不堪,轻重不一。
还有他清晰的吞咽声……
她突发奇想,抬手用手掌按到他的脖颈上,紧贴着他的颈动脉。
脉搏在她的手下跳动,温度越来越高,她趴在他怀里笑嘻嘻地说了句:“像暖手宝。”
闻度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你别逗我了……你不饿是吧?”
徐相悦笑着搂住他的脖子,把额头顶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的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声。
轻微的笑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特别明显,甚至都有些刺耳了,闻度先是一愣,随即变得不自在,原本就紧绷的肌肉霎时间变得僵硬起来。
耳边的笑声变得更加清晰了,徐相悦甚至还摸了一把他的腹部。
闻度:“!!!”
“……你故意的是不是?”他一把捉住这人的手,有些急眼了,但声音听起来却委屈,“你怎么能……这样……”
我碰你不行,你碰我就可以,这什么天理!
徐相悦抿着唇笑,抬头蹭蹭他的侧脸,不承认自己是捉弄他,而是:“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什么吗?板状腹,腹膜因为受到刺激而腹肌痉挛,腹壁明显紧张,甚至强直硬如木板,就像你现在这样。”
说着还又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腹部。
虽然隔着衣服,但闻度却觉得她是直接戳在了自己裸露的皮肤上,一阵电流从脚底升腾,迅速传导至大脑,他忍不住呜了声,低头靠在徐相悦肩膀上。
咕哝道:“听着不像什么好词。”
徐相悦嗯了声:“危急重症,一旦出现就要立刻对症处理,拖久了会去卖咸鸭蛋。”
闻度一噎,半晌才讷讷道:“……我觉得我现在也是……要、要不你先起来,我去、去趟卫生间……至少你不能再在这儿了,我没办法……咳咳。”
不能远离刺激源,就一直都好不了吧?
看着他一脸心虚目移的模样,徐相悦忍不住嘻的笑了声。
她已经知道闻度不会对她怎么样了,危险解除的同时,她的胆子也变大起来。
磨磨蹭蹭地叽叽歪歪:“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走我就走,我这么不值钱吗?行吧,走就走,反正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临走前她还故意在他腿上扭了扭,蹭得闻度额头青筋直跳,她见势不妙,立刻就从他腿上下来了,小跑去餐厅。
闻度则是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跑,嘭的关门声传来,徐相悦的耳朵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差不多过了七八分钟,闻度回来了,神情有些扭扭捏捏的,耳朵通红,板着脸很努力在装若无其事。
徐相悦听见脚步声,扭头看向他,刚问了句:“回来了?”
他脸上强行维持的镇定就崩了,眨眨眼,抿着唇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往厨房走。
背影看上去竟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但最后还是避无可避地要和她面对面。
他在徐相悦对面坐下,抿了抿唇,低声道:“……快吃饭吧。”
徐相悦看着他,犹豫半天,还是决定问问:“那个……我的马桶、它清白还在吗?”
闻度:“……”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架到了火堆上,热量都快把他烤熟了,根本不想搭理这人,可是……
不解释又不行!
“什么叫马桶的清白……”他张口结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尴尬得要死,“……还在还在!还在行了吧?!”
徐相悦眨眨眼,哦了声,嘟嘟囔囔:“那就好,我就说嘛,这才几分钟,够干嘛的。”
闻度:“……”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二合一)阿悦,我希望你……
时间一到年底就过得很快,徐相悦觉得日子像是坐了加速器,一眨眼就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月。
冬至是在周日,徐相悦下夜班,但闻度没有去接她。
他一早就去了墓园看父母,一年中他会来两次,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冬至。
父母亲的墓是在一起的,母亲确诊癌症之后有过一段情绪很消沉的
日子,曾经说过“还不如现在就走了,好过你们跟着我一起受折磨”这样灰心的丧气话。
但这种情绪在父亲的陪伴和开解下渐渐变得平和,她逐渐接受生病这件事,积极配合治疗的同时,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后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家三口周末的固定活动就是去容城各处的墓地考察,看看交通方不方便啦,看看墓园大不大啦,看看景色喜不喜欢啦,诸如此类。
千挑万选才挑了现在这个公墓,风景极优美,地势也很高,远眺可见南山寺最高的佛塔。
选择墓穴时特地挑的合葬墓,她笑眯眯地对丈夫说:“到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几十年很快就过的,但你要保养得好一点,不然我怕认不出来。”
又对儿子说:“这次买东西没有你的哦,你以后长大了会有喜欢的人,再跟爸妈在一起不合适,要知道很多女孩子不愿意跟公婆住一起的。”
墓地买好之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他和父亲经常往返于家和墓园之间,父亲每周一次,他每月一次,风雨无阻。
这条路走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一家三口,再到父子二人,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踏上这条长长的阶梯。
就像人这一生,无论之前如何精彩,走到最后都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今年冬至没有下雨,但天已经冷了,闻度抱着母亲最喜欢的粉玫瑰,提着餐盒,随着扫墓的人流一步一步往上爬。
到了发现那家也来了人,这么多年邻居,每次扫墓都会遇到,早就脸熟彼此了,闻度笑着跟对方打声招呼。
然后在墓碑前蹲下,先将花束放好,然后从食盒里取出一份糕点,一份烧猪和一份草莓,还有一壶清酒。
透明的酒液在墓碑前泼开,飘荡起一阵淡淡的酒香,在清冷的空气里显得有些冷冽,闻度伸手又一次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笑着低声道:“跟你们汇报一下,我今年谈恋爱啦,是我的高中同学,就是那个……爸爸知道的,我们班那个老是考年级第一的女生,叫徐相悦,两情相悦的相悦。她很好,是个特别心软又特别聪明的女孩子,我争取明年这个时候带她一起来看你们。”
又絮絮说起自己去住院和体检的事,叹气说:“那时候不懂,现在想想,妈妈要是有定期做胃镜的习惯,是不是能发现得更早一点?”
“不过说再多也没意义啦。”他又笑笑,第三次擦擦墓碑上的照片,“你们好好的啊,要是缺什么,记得给我托梦。”
顿了顿,又说:“还有,记得保佑我和阿悦平平安安,心想事成,拜托了。”
说完双手合十拜了几下。
下山时手里就只剩下一个食盒了,他路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去看,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他在心里挥了挥手,转回头,继续往下走。
刚回到家就接到徐相悦的电话,问他:“你从墓园回来了?”
他应了声是,问她是不是在奶奶家,“我好像听到你弟弟的声音了。”
“……他在唱歌。”徐相悦很嫌弃地解释道,还回头喊了一嗓子,“徐相亭你那嗓子再这么唱下去,就好不了了,这辈子都这样!”
闻度不由得失笑,等她说完了才说:“我下午要去南山寺,要我帮你挂许愿签吗,有什么愿望没有?”
“当然有了,多发Paper,多发SCI,一区二区当然好,三区也行,四区我也可以!”徐相悦立刻回答道,还说要把心愿写给他,让他照着抄。
闻度哦了声,一本正经道:“这年头当文昌帝君也不容易啊,要管这么多。”
“这可不嘛,既要管发国内的,还要管发国外的,要与时俱进才行嘛。”徐相悦随口应道。
刚说完,闻度就接着说:“那你吃不吃烧猪肉?今天祭祖,我订了只烤乳猪,给你拿点加个菜?”
“可是家里菜挺多的了,而且我爸也买了烧猪。”徐相悦实话实说,“还有饺子和汤圆,吃不完的。”
“那我留着给你明天吃?”闻度问道,“你喜欢吃猪腿还是猪肋排?”
“都喜欢。”徐相悦应道,又问他,“你怎么不拿去跟小禾他们一起吃,你们今天不聚餐吗?”
他们几个严格来说都是孤身一人的了,又是好友,这种时候正合适一起吃顿饭,就当是团圆过了。
闻度失笑:“这样的日子大家都是回自己家过的啊,小禾自己过,小鱼和池鹤哥过,我也自己过。”
徐相悦惊讶:“你们……是一直这样还是今年才这样?”
总不能是因为多了我,怕我多想才这样刻意避嫌的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关夏禾和祝余跟闻度的关系心里犯嘀咕了,但这会儿又忍不住开始乱猜。
闻度还能不懂她么,一听这话,立刻笑着解释道:“一直这样,要祭祖的啊,总不能我家和小禾家用一份供品吧?供品撤下来,正好就自家吃饭了。”
“至于你说聚餐……”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问她,“你是习惯过圣诞节还是平安夜?是想我们出去吃大餐,还是一起聚聚?”
徐相悦眨眨眼,把问题抛回给他:“你呢?你更想怎么样的,或者说……你以前是怎么过的?”
“朋友聚餐啊。”闻度毫无隐瞒,语气非常坦然,“这不以前三个都是单身……贵族,就只能报团取暖对抗那些臭情侣了吗?”
他说到这里还嘿嘿笑了一下,“然后今年我也成情侣中的一员了,才发现果然还是屁股决定脑袋,什么臭情侣,明明是香的!”
明明也没什么很亲密的话,但徐相悦就是觉得他是故意在调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看一眼对面沙发的徐彬,见他正眯眼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尴尬,立刻起身就朝房间跑了。
徐彬还在后面喊她:“诶诶诶,你跑什么啊?干嘛,你跟男朋友打电话而已,又不是做贼,为什么不让我听?!”
闻度隔着电话听到这动静,相当忍俊不禁。
徐相悦回到自己房间,嘭一下把门关上,听见对面传来的轻笑,忍不住嘟囔:“有什么好笑的……”
“咳咳。”她清清嗓子,赶紧继续话题,“所以圣诞节你想怎么过?”
闻度说其实他也不知道,“我觉得各有各的好,人多热闹,人少自在……”
他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那天是不是要值班?”
他现在已经学会怎么数徐相悦的排班日期了,一算就觉得不对,平安夜那天这人值班啊?!
“……对诶,是要值班。”徐相悦被他提醒了才反应过来,顿时不纠结了,“那你们聚会去吧,反正俩人过不成。”
屋外传来一阵嘭嘭的敲门声,还有徐相亭鬼哭狼嚎的声音:“姐!二姐!你ci不ci糖葫芦啊?老爸要出去买!”
你看,她这边这么热闹,他却什么都没有,徐相悦想想也有些心疼,如果和朋友在一起他能沾点热闹,也不错。
她腾一下站起来,拉开门就说:“我要喝奶茶!”
“奶茶你不能点外卖吗?”徐彬反问道,“换一个。”
“那我要糖炒栗子。”徐相悦想了想,有些勉强地道,“只能吃糖葫芦的话,我要草莓的。”
徐彬一边吐槽她要求多,一边穿上外套要出发了,徐相悦又嘭一下把门关上。
闻度静静听着她这边的动静,觉得热闹得很,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越发衬得他这边清净起来。
“小屁孩真是吵死了。”徐相悦同他吐槽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我回来这半天他一刻都没歇过。”
“小孩都这样,万事不操心,只有玩和作业两件事,当然有精神,等到大了,要做很多事,事事都要自己操心考虑,就闹腾不起来啦。”闻度笑着应道。
接着转回刚才说圣诞节怎么过的话题,“那我们……圣诞节就跟大家一起过?平安夜我就去陪你上夜班。”
徐相悦一愣:“……啊?怎么陪,你帮我写病历啊?”
闻度一噎,好家伙,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吗?
“……你可真看得起我,也不怕我给你写错了。”他没好气道,“本来是想给你做几个菜送过去,现在你要求这么高,我做不了,你还是点外卖吧。”
哦!原来这种陪!
“别别别。”徐相悦连忙改口,“还是去吧,随便来个红烧肉之类的菜就行,再给我带杯咖啡。”
上一秒还做梦他能帮她写病历这么异想天开呢,下一秒就立刻脚踏实地提些他能做到的要求了,这怎么不算一种能屈能伸呢:)
闻度被她逗笑,哼声道:“也就是我,换个人你看人家接你的单么,谁家既有红烧肉又有咖啡的?不像话。”
这是要自夸,徐相悦听出来了,笑眯眯地嗯了声,
给他说好听话:“当然只有你了,毕竟闻老师小饭桌只接待我一个人,天天都在做亏本生意,有点什么新奇搭配也不奇怪,对吧!”
闻度就趁机问她:“那你说我好不好?”
“好!”徐相悦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应道,“你最好了!”
她现在已经慢慢会说些他一定爱听的甜言蜜语了,这还是上次重阳节他给她发红包,她不知道该不该收,于是向谢温玉求助,谢温玉当时教她的。
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本来就比普通朋友亲密,所以尽可以大大方方收下他的赠与,但同样的,她也应该有所回馈,可以回送小礼物,也可以说些他爱听的话,让他知道他送东西送对了,以后可以再接再厉。
说好话不要钱,还可以增进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徐相悦毫无经验,但她很好学,也学得很快很好。
闻度听了就笑,逗她说:“既然我这么好,你不表示一下吗?”
徐相悦躺在床上,听了这话就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那……给你一个飞吻?”
“谢谢阿悦,我也亲亲你。”闻度觉得她闷闷的声音听起来有意思极了,仿佛已经看到她腼腆的脸,只觉得心里软得厉害,都快化成水了。
想见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像坐过山车一样,瞬间达到顶峰。
“晚上会回家吗?”他问。
“我晚上要去妈妈那里吃饭。”徐相悦估算了一个大概的时间,“回到家大概都要十点过后了。”
“那……我们半夜偷偷幽会一下啊?”闻度故意用一种偷偷摸摸的语气逗她。
徐相悦一下就被逗笑了,嘿嘿笑了声,也小小声的应好:“我男朋友今天有事不来了,你可以来,不过要小心哦,他已经怀疑我们了,说不准会偷偷杀个回马枪,要是他来了,你就躲衣柜或者床底去,知道吗?”
闻度:“……”还是你会玩哈:)
但他很快就有些急眼:“不是,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快说,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在衣柜里藏什么了?!”
徐相悦笑嘻嘻:“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里面藏了个你呗。”
“我这就收拾行李去。”闻度一本正经,“你都说我住你衣柜了,我这就去布置布置新家。”
徐相悦又嘿嘿地笑,一面在心里吐槽自己笑起来好傻,一面又实在忍不住。
谈恋爱的时候就是容易犯傻,她想,绝对不是什么恋不恋爱脑的问题,而是这个氛围,就是容易让人想说废话。
说什么都不重要,哪怕是说今天的天气预报,也可以聊很久呢!
谈恋爱谈恋爱,谈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谈。
—————
“你有这个意识就很好。”谢温玉知道女儿对于谈恋爱这件事的想法时,摸摸她脑袋表示十分欣慰,“阿悦长大啦。”
徐相悦一囧,很不好意思地侧侧身,啊这……
有没有可能我很快就要三十而立了,还不长大也不太好吧:)
“谈恋爱就是多相处,聊什么都行,别看没有主题,聊着聊着你就知道你们各种观念合不合适,能不能吃到一起去了。”
“我跟你爸那会儿就是都太忙了,聊得不够多,只知道确实喜欢对方,但说实话,很多实际的问题是喜欢和爱没法解决的,后来有了你,问题更加突出了,就想是不是忍忍就会好,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可是后来发现这也不能解决问题。”
她跟徐相悦说起这些事,又说沈月容的爸爸,“你沈叔叔也有很多毛病,但那都不是我最受不了的,所以反而可以过得下来。”
她告诉徐相悦:“你就跟他随便聊,什么话题都聊一下,不要怕争执,观点碰撞得多了,你就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了,什么能忍什么不能忍,如果还能在一起,说明你们合适,一个被窝躺不进两种不一样的人。”
徐相悦边听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一旁沈月容扒在她肩膀上,笑嘻嘻地问:“姐,谈恋爱好玩吗?”
“好玩。”徐相悦点点头,大方回答,但同时乜她一眼,警告道,“但你不准玩。”
“我才不玩。”沈月容嘁了声,满脸嫌弃,“那些男生都幼稚得要死,都跟徐相亭一样,我不喜欢。”
徐相悦:“……”
就连谢温玉都觉得很无语,半晌才点评了一句:“那确实是很幼稚了。”
徐相亭啊,跟他亲爸比,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徐相悦在沈家吃完晚饭,待了一会儿,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就要回去了。
谢温玉挽留她再待一会儿,她就实话实说了,“闻度一会儿还得去找我呢。”
这理由一说,刚才还夸她的谢温玉立刻就改口了:“谈恋爱虽然重在谈,但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可以明天再谈的。”
大晚上你们谈什么?谈怎么给我造个外孙是吧:)
徐相悦听懂了,忍不住脸上一热,连连摇头:“不谈不谈,就是、就是见一下……见完他就回去了的……”
神色有些赧然和忸怩,谢温玉看着忍不住伸手揉揉她脑袋。
沈济开把装着饺子和菜的袋子递给她,温声嘱咐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别着急。”
徐相悦接过,道了声谢,扭头跟沈月容又说了一遍去迪士尼的事。
“我不一定能去,要是我没去,你就跟着晴光姐他们。”
沈月容点点头,怀里还抱着上次闻度送给徐相悦,徐相悦又转送给她的**熊玩偶。
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徐相悦刚出电梯,就看见闻度正靠在门边的墙角,正低头看着手机,脚边还放着一个不小的袋子。
他应该是听见电梯的声音了,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眼神里的疑惑和期待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变成笑意从眼角蔓延出来。
“回来了?”他站直了身问道。
徐相悦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向他走过去,嗯了声。
开门的时候才问他:“来多久了?”
边说边低头看一眼他提起来的袋子:“这都什么东西?”
“饺子,还有几个菜。”他应道,“昨天去超市看见牛仔骨不错,就买了点,豉汁蒸牛仔骨也好吃,给黄咪买鸡胸肉的时候刚好碰到工作人员在补鸡腿,我看个头都挺大的,也买了点。”
徐相悦点点头,自从他第一次往她的冰箱放提前准备好的预制菜,就喜欢上了这种方式,原因无他,方便罢了。
每天不管她多晚下班,回来之后都能迅速吃上热饭热菜,恰好她对清淡的菜式并不排斥,这种做法简直完美。
她开了门,进屋换鞋,身后的闻度还在吐槽店里的橘猫:“换了毛以后我才发现它是只长毛橘,怎么天热的时候它像短毛?去医院的时候也没听医生说过,其他长毛橘也这样吗,它不会是个混血儿吧?”
徐相悦听了就好奇:“它现在什么样了?”
“小李在微博给它开了个账号,发了视频和照片,你自己看吧。”闻度应着,换了鞋,拿着东西直接往厨房走。
徐相悦站在客厅中间,翻着微博要找黄咪的账号。
但不知道怎么找,只好扯着嗓子喊闻度:“黄咪的微博叫什么名字哇?!”
闻度在厨房里听到,突然想起来早上跟她打电话时听到的,她数落徐相亭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
怎么说呢,他现在觉得有其姐必有其弟哈,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他探头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接着问:“你吃不吃饺子?”
“水饺吗?不吃。”徐相悦摇摇头,说中午吃过了。
闻度点点头,继续问:“煎饺呢?是韭黄鸡蛋虾仁馅的。”
顿了顿,又继续:“虾仁是昨天买的新鲜罗氏虾,回来我就处理好做成饺子冻上了,今早我的早餐就吃的这个,味道还不错。”
这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徐相悦叹口气,回
头应道:“吃吃吃,你给我做一头牛我都会吃完的,我保证!”
闻度失笑,点点头:“下次一定。”
徐相悦看他把头缩回厨房了,忍不住叹口气,摸着小肚子第一次开始考虑健身这件事。
闻度的煎饺很快就做好了,还是抱蛋的那种,徐相悦吭哧吭哧一口一个地吃着,还不忘吐槽:“这么晚还吃,我会变胖的,明年体检一看,完蛋,不仅腰椎和颈椎有问题,胆固醇和血脂也有问题了。”
“我明天给你下单个跑步机。”闻度看她一眼,也咬了一口饺子,“买个同城的二手货先用用,你要是坚持得下来,再买个新的。”
徐相悦闭着嘴唇动作快速地嚼嚼嚼,连连点头,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我们闻老师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很适合当贤内助!
闻度见她这模样可爱,忍不住笑起来,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和徐相悦在一起以后,他逐渐理解为什么父母更愿意在家做饭,表面说的原因是在家吃更实惠更安全更营养,可实际上,是他们更享受这种氛围。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说笑,聊聊白天在外面遇到的事,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店里的生意或者他的成绩,又或者假期去哪里玩。
餐厅的灯光明亮又温暖,那是他整个童年和少年岁月里最最温暖的亮色。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回忆,但他很希望把这个画面从记忆里复刻出来,然后永远传递下去。
就刚才那样,他从厨房一探头,就可以看见徐相悦的身影,问她要不要吃煎饺。
“今天在家听了个村里的八卦。”徐相悦一边吃煎饺一边不忘和他分享八卦。
这说的就是章澜缨家那边,闻度也去过,闻言就好奇:“什么事?”
“说有个人,都四十多岁了,突然听说爹不是亲爹,而且爹也才知道儿子不是亲儿子。”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啧了一下。
闻度啊了一下:“……怎么说?”
“他是他妈和大伯生的,他爸不知道老婆跟大哥有一腿这事,而且是亲叔侄,肯定有点像的嘛,所以也没怀疑。”徐相悦解释完,喝了口水。
闻度一面给她添水,一面好奇道:“那这是怎么发现的?”
“大伯癌症晚期,已经没几天了,他只有一个女儿,想让儿子送上山,就说了这事,然后家里就炸锅啦!”
徐相悦转述章澜缨的描述,说这家人之前一直是村里风评很好的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也供到研究生了,给买房买车,在农村能只要一个独生女还不是公职人员的很少,跟兄弟互相扶持,对侄子视如己出,一家人有什么事都一起商量一起出头,特别团结。
“很多老人都拿他们家来教育子女的。”徐相悦说,“结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种猫腻,这几天他们家打打闹闹,大伯母哭天喊地,当女儿的气得直接说不管他死活了,以后不去拜他的山。”
闻度恍然大悟,感慨还是村里的八卦劲爆,又跟她说:“你明天改个密码,平安夜让我进来一趟呗?”
“……你想干嘛?”徐相悦手上动作一顿,抬头问道。
“进来给你准备圣诞礼物啊。”闻度回答道,一脸淡定和坦然,“那个礼物有点大有点重,我总不能到时候让你自己搬上来吧?”
他冲徐相悦眨眨眼:“你放心,我不偷你东西。”
徐相悦:“……”
她嘴角抽抽,低头吃了个饺子,忍不住好奇:“所以是什么?”
“谁家惊喜是直接透露的啊?”闻度拒绝剧透,还吓唬她,“要不然我就放在门口,等你回来再拖进来,不过那个东西有点贵,要是丢了,可不赖我啊?”
那就是赖我咯?徐相悦鼓鼓脸,说他卑鄙。
“改就改。”她恨恨嘟囔道,“等我一回来就再改一遍!”
闻度忍俊不禁,还要强忍着,一本正经地点头应道:“见你这么有安全意识,我就放心了。”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把最后一个煎饺吃完了,立刻赶人:“行了,碗我自己洗,时间不早了,你好快回去吧。”
白眼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闻度脸上,他甚至还朝徐相悦竖了一下大拇指,阴阳怪气:“过河抽板还是你会。”
徐相悦:“……”滚!
转天周一,想到元旦节假期的安排,徐相悦问夏知年什么时候才能出排班表。
夏知年说:“这不还早吗?还有一周多呢,不着急吧?”
“我着急啊。”徐相悦道,“我打算元旦节去玩的,得看看哪天值班,能不能找人跟我换一下。”
“那你按着最后一天的算呗,一二线排班应该没什么变化,有变动的是学生的班。”夏知年应道,又打听,“去哪儿玩啊?”
“我姐说带两个小孩去迪士尼,我也想去。”徐相悦说着挑挑眉问他,“要不要帮你带周边?”
夏知年先是摇摇头说不用,但紧接着又口风一转:“等我问问我老婆再说。”
晚上闻度来送饭,特地准备了一整只烧鸡,是他自己烤的,烤得外皮红亮,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皮下油脂已经烤得化了,只剩脆脆的一层,但肉的汁水却还保留得很好,鸡肚子里还有小土豆之类的食材,可以说是十分丰盛了。
徐相悦招呼夏知年他们一起分享,却被大家以今天日子特殊,不想当电灯泡为由笑嘻嘻地拒绝了,只好戴上一次性手套将烤鸡大卸八块,然后用食盒分了,和点心饮料一起给他们拿过去。
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俩,还别说,这样说起话来确实方便很多,至少没什么顾忌的。
所以闻度直接就说:“我已经去过你家了。”
明知道他是去放东西的,徐相悦偏要问一句:“没偷我东西吧?”
“偷了。”闻度淡定地将鸡腿放她碗里,“偷了你的房产证,明天就找人来卖了,让你无家可归,就只能跟我回去了。”
徐相悦:“……”哥,槽点有点过多了。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房产证放哪儿了。”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闻度给她倒汤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说了句:“你以后千万别把自己也扔了,那样我怎么办?”
徐相悦:“……”算了,先吃饭。
闻度准备的菜不少,甚至他自己都还没吃饭,这真是一顿很特别的晚餐,以至于回去之后他还发了一条微博:
【闻度v:平安夜大餐是在X女士的单位过的,没有烛光,也没有红酒,也没有小礼服,这竟然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笑哭]那么,今天的愿望就是,希望X女士今夜平安顺利不收病人吧[合十]】
徐相悦看了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大笑。
她也没想到,第一次正经八百将圣诞节当一个节日来过,就餐地点居然是在单位休息室。
第二天虽然是下夜班,但因为是工作日,还是手术日,所以徐相悦一直忙到傍晚才下班。
闻度来接她去和关夏禾他们一起聚餐,不在咖啡店的小院子里了,而是在一家音乐餐厅,还是露天的,中间的草坪上正在举办圣诞音乐会。
一直热闹到快十二点才结束,从餐厅出来看见路上有卖糖炒栗子的,关夏禾还给每人买了一袋,说:“现在经济不好,消费降级,圣诞礼物就意思意思哈。”
大家被她逗得一阵好笑,站在路边聊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家。
闻度送徐相悦回去,跟着她上楼,说是要亲自送她礼物。
徐相悦以为他是把礼物藏在哪儿要她找的,结果不是,她一开门就看见了,客厅的沙发边有个红色的礼品盒,上面还有一个小的礼品盒。
“……这么大个箱子啊?”她有些惊讶,回头看了一眼闻度。
闻度点点头,拍拍她的后脑勺,“去看看 ?”
她赶紧换上拖鞋就往客厅跑,先把小盒子打开,发现是一条金项链,吊坠是一个粉色的摇摇木马,看起来还蛮精致可爱的。
闻度给她戴上,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示意她快点看大的。
徐相悦以为要拆箱,结果却发现不用,她往上一提,箱子就被拿起来了,露出放在地上的实木小木马,紫檀的颜色,马身上还有个爱马仕橙的坐垫,尾部有用同色皮革做成的马尾。
徐相悦:“???”
“……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惊讶,“给我买了个沙发啊?”
闻度看着她,目光柔软,伸手搭在她的头顶上,笑着道:“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木马,但是我觉得它就是童年的代名词,阿悦,我希望你偶尔也可以做回小孩子。”
就算做了大人,也有资格天真幼稚。
徐相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眨眨眼,缓解了一下眼底突然冒出来的酸涩,转身抱住他。
“那么,永远拥有童心的你,也节日快乐。”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二合一)我走向你,爱上……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就到了元旦假期,新的排班表也出来了,跟徐相悦之前预计的差不多。
元旦节调休了,和周末连在一起走四天,徐相悦和假期最后一天值班的同事换了个班,总算没有错过这次旅程。
不过在出发之前的两天,叶晴光突然给她打电话,说老太太也想出去玩。
徐相悦愣了愣:“什么意思?她要跟我们一起去迪士尼啊?”
也不是不行,就是怕活动量太大,排队又太久,她身体会受不了,而且,“这样是不是得多订一间房?咱们六个人,订了五间房,离谱。”
“那没办法嘛,本来应该他们俩男的住一间,这样可以省一个房间的费用,但他们又不愿意,真是的。”叶晴光吐槽道。
徐相悦表示赞同,蛐蛐道:“就一晚上,将就一下不行吗?男的就是娇气!”
吐槽了一会儿,叶晴光才说:“本来是想这样的,但奶奶说得太迟了,已经没有房间了,所以我就想,要不奶奶和我们睡算了?也就加两百块。”
“可以啊,其他人有没有意见嘛?”徐相悦点头答应道。
“我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叶晴光道,“你再问问闻老师和容容,我去问那俩。”
俩小的没意见,主要也不好意思有,俩大的更没意见,笑死,女朋友的奶奶就是他们的奶奶,他们能拒绝奶奶吗?不能。
但就在他们要给老太太订机票的时候,徐彬打电话来了,说不用那么麻烦,他们年轻人的速度老人跟不上的,节假日人又多,万一挤到摔了会很麻烦,他们决定陪老太太去她年轻时待过几年的一个城市走走,大概要去半个月,他们回来,徐相亭就拜托叶晴光照顾几天。
徐相悦:“……”好任性的大人!
“他们真是说走就走啊!”她都无语了,对闻度吐槽道,“一走就半个月,比我们潇洒多了!”
“他们又不用调休。”闻度哭笑不得,“也不用和同事换班。”
徐相悦脸上的表情瞬间歪曲了一下,恨恨道:“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嫉妒了!”
于是行程安排又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一行六人在假期第一天早上在机场汇合,出发前往申城。
早晨闻度来接她,顺路给她带了杯热拿铁,还有一个半边巴掌大小的三明治。
他一边开车,一边跟徐相悦讲话:“其实我们去港岛那边那个还更快一点。”
“都订完酒店了才想到。”徐相悦咬了一口三明治,耸耸肩,“去申城也不错,我听同事说港岛那边的迪士尼小了点。”
说着她又问:“你多久没去过申城了?”
“年后三月份才去过。”闻度应道,“当时是去参加一个童书的活动,顺便跟同学见了一面。”
“那这次你还要拜访同学吗?”徐相悦想了想他们的行程安排,建议道,“明天晚上你自由活动怎么样?”
他们今晚会住在乐园的主题酒店,那样可以买半天票,下午就入场去玩,可以玩一天半。
明天晚上是要去市区住,看看申城的夜景,后天中午的飞机回容城。
闻度笑着摇摇头:“下次吧,下次再说。”
到了机场,先找地方将车停好,之后找到叶晴光,发现谢温玉和沈济开也在,他们是送沈月容过来的。
闻度赶紧跟谢温玉打招呼:“阿姨好,又见面了。”
谢温玉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道:“阿悦和容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您和叔叔放心,一定会平安去平安回。”他笑着保证道,满面轻松。
话音刚落被徐相悦用手肘拐了一下,“不要乌鸦嘴啊大哥!”
他听了就抿着唇笑笑。
接着和叶晴光的男朋友认识了一下,俩人一顿寒暄,彼此面上都是温和中带着一点满意的笑,似乎对自己这段旅途的伙伴第一印象还不错。
两个小的情绪就外露多了,他们见过闻度,虽然已经过了半年,但当时一起玩过,对闻度的印象就是很有意思的能玩转游乐场的大哥哥,打气球的本领一等一,所以见到他就主动跟他打招呼。
闻度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徐相亭的脑袋,又看看沈月容,笑道:“你们俩是不是都长高啦?”
“是哒是哒!”沈月容连连点头,满脸骄傲,“长高了三厘米!”
徐相亭丝毫不认输,“我长得比她多!”
徐相悦觉得无语,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她扭头让谢温玉两口子先回去了,然后问叶晴光:“咱们是不是要先去值机?”
“是啊,得先去值机。”叶晴光对吵嚷的小屁孩也很无奈,温声劝道,“拜托,这里是机场诶,你们这样喧哗不好吧?”
一秒堵住小孩的嘴,直到坐上飞机,俩人都安安静静的,就是脸上的兴奋根本压抑不住。
飞机很快起飞,飞行平稳后徐相悦就靠在闻度肩膀上呼呼大睡,闻度从随身的包里翻出来一条羊绒围巾给她盖上。
叶晴光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旁边嘀嘀咕咕个不停的两只小麻雀声音再小一点。
徐相悦觉得自己睡得挺舒服的,但没多久,被叫醒时发现飞机还在滑行,不由得一愣:“还没起飞吗?”
说完不等闻度回答,就已经反应过来:“哦,到了是吧?”
“睡懵了?”闻度失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把问空乘要的温水递给她,“渴不渴?喝点吧,润润嗓子。”
等徐相悦把水喝完,飞机也停稳了,广播通知大家带好个人随身物品准备下机。
徐相悦除了那条围巾,东西都在闻度身上了,他还嘱咐她:“跟紧,别丢了啊。”
“……知道
啦,我又不是小孩了。“徐相悦无奈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闻度一边嘟囔睡懵了比是小孩更危险,一面跟在徐相亭和沈月容后面,四个大人两前两后夹着两个小的从机舱门出来。
取到行李,一行人坐机场线直奔酒店,叶晴光是他们这次旅行的主要负责人,他们所有的机票门票住宿全都是她负责的,五个人像小鸭子一样,她去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闻度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不用带脑子的出门了。”
徐相悦疯狂点头,“真好,就喜欢这种度假的感觉。”
叶晴光的男朋友池南雪在一旁使劲憋笑。
这次叶晴光订房是分开的,四个大人的都是普通房型,直播间买的券,因为便宜,其中一间要了双床的,给两个小孩订的则是主题房,一个巴斯光年一个胡迪翠丝,说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留下更多纪念了。
徐相悦也没住过主题房,但她毫不在意,只好奇:“我都不认识它们,讲什么的?”
“三眼仔啊!姐你不知道三眼仔吗?!”徐相亭对此表示非常痛心,一顿狂风暴雨似的科普。
徐相悦边听边点头,“好的好的,我回去就补电影。”
办好入住手续,他们先送两个小的上去,一进门,徐相悦就忍不住和他们一起哇了声。
巴斯光年主题房一面墙都是巴斯光年,叶晴光说看攻略是关了灯这面墙会发光,于是把灯又全都关了,墙上星星点点散着幽光的星星再次迎来惊奇的哇声一片。
房间里还准备了主题浴巾、抱枕套、行李牌和贴纸之类的东西,是明天退房时可以带走的赠品。
另一间也差不多,只不过动画人物不一样而已,安顿好他们,几个大人也各自去了自己房间。
知道最普通的房间肯定是没什么好看的,闻度怕她失落,还说:“下次我们再来,就去住另一个酒店,也有主题房,我们去住粉红狐狸的,你就认识了。”
徐相悦笑眯眯地点头应好,但随即又说:“很贵的话就不用啦,进乐园里面就会见到了。”
安顿好以后,大家又下楼,去服务台买了半日票,出门坐接驳巴士去乐园。
进园后随处可见熟悉或陌生的动画IP人物,徐相悦的精神从看见唐老鸭的那一刻开始兴奋,对闻度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它了。”
“那我们去排队互动。”闻度立刻要拉去排队。
假期的乐园比平时更多人,哪个摊都在排队,徐相悦看一眼队伍的长度,有些犹豫:“……人是不是太多了,要等很久吧?”
“什么时候人不多,哪里人不多?”闻度失笑,“要是都怕人多,我们就只能看绿化带了,来这里就是要见喜欢的角色才行啊。”
至于她担心的会不会影响徐相亭他们玩项目,闻度想了想,问道:“要不你们先去玩项目,我陪阿悦排一下互动?”
“一起嘛,一起。”叶晴光忙道,“我们时间很多诶,明天还有一天,慢慢排啦,走走走。”
于是一群人去排队,徐相悦一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小声问闻度:“我这样会不会太幼稚了?”
闻度站在她后面,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直接笑趴在她肩膀上。
“怎么会,你看前面有个大哥一看就比你大,人家都在排,怕什么,来这里的人都是心里有一个童话镇的。”闻度笑眯眯地道,“一会儿我帮你拍,你也帮我拍,可以吗?”
“不能让唐老鸭和黛丝和我们一起拍吗?”徐相悦问。
闻度说一会儿问问吧。
其实也很快就到他们了,徐相悦以为自己会激动到说不出话,但真的等她和唐老鸭和黛丝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更多的是感慨。
那些不怎么想起的童年时光里,除了谢温玉和徐彬无休止的争吵,还有晃着腿抱着公仔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自己。
她对唐老鸭和黛丝说:“我是第一次来,虽然小时候看了很多你们的动画片,但在这一刻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么喜欢你们,可以抱一下吗?”
黛丝温柔地抱住她,唐老鸭拍拍她的背。
这时再提出想和闻度一起同他们合影,小两口也答应啦,当然接下来闻度就不互动了,拍完照就和徐相悦到一旁去等其他人。
等这边互动完,几个人又凑到一起在旁边拍了合照,这才继续往前走,要去排一个热门的游戏项目。
人太多了,一个游戏要排好半天,几个人一边排队一边聊天,计划着一会儿去哪儿吃饭,看着图片觉得这个不错那个也不错,最后决定去吃很多人推荐的那家烤肉。
游戏结束出来,天都要黑了,闻度说:“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回来看烟花秀。”
紧赶慢赶地吃完饭,他们回到乐园,和大部队走向同一个方向。
刚找到位置站好没多久,徐相悦就看见城堡灰蓝色的墙砖开始颤动,梦幻的彩色在墙面上溅起一圈星光涟漪。
屏息的人群里立刻传出惊呼。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束光,可以点亮我们的梦想,照亮我们的前路……”
开场白响起,烟花秀正式开始。
旁边不时有人惊呼这是谁那个是谁,徐相悦看到了很多自己叫得出名字的角色,音乐声响彻天际,夜空被渲染得更加梦幻迷离。
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的表演,当十六束聚光灯汇集到一点,将晴朗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徐相悦听见耳边传来闻度的声音:“这个童话宇宙教会我最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一愣,扭头看向他:“是什么?”
“我就是那束光,引领我向前的,永远是我自己。”他抬手,用手指点点自己心脏的位置,“是我的心。”
徐相悦愣愣地看着他,灯光下的青年温和的目光里透露着坚定,像对生活一往无前的勇士,没有任何困难会阻挡住他的脚步。
她想起来那个睡美人的故事,他会是最后一路披荆斩棘而来,吻醒公主的王子吗?
也许是,但他更可能是生活的勇士,哪怕只剩一个人,也会努力过得精彩耀眼。
毕竟,他那么坚定地相信自己就是一束光。
最后他还不忘向她表白:“就像我走向你,爱上你,是听从心的旨意。”
徐相悦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发热,下意识看看四周,嘟囔着你别在这里肉麻,被他用力一把揽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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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点火星拖着彗尾坠落,硝烟散成的薄雾和夜色融为一体,睡美人城堡重新沉睡在月光里。
“走咯,我们回去休息咯!”叶晴光在人群里招呼道,还说,“回去的时候看看酒店旁边的商店还开不开门,我们去买东西啊?”
没有人会拒绝,毕竟这可是这次的重要目的之一,徐相悦还得帮同事代购呢。
往坐接驳巴士的地方走,在路上看到有小情侣在边亲吻彼此边拍照,即便旁边人来人往也毫不羞涩扭捏。
闻度就凑近徐相悦耳边,当面蛐蛐她:“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亲一下都不给,啧啧啧。”
徐相悦一阵耳朵发热,抿着嘴不好反驳,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往人家那边瞟。
灯光下的亲吻实在浪漫,即便周遭人来人往,也好像眼睛里只有彼此,周围的人看到也只是善意地笑笑。
更多的人是急着赶路,并不在意小情侣之间的你侬我侬。
也是,各有自己的事要做,又哪里有这么多空闲对着别人的事指指点点呢?
徐相悦抿着的唇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往前走了几步,经过一处花坛,他们正好被挡住了一侧,徐相悦瞅准机会,抓住了闻度的胳膊。
“怎么了?”闻度以为她有事,扭头看过去。
徐相悦不吱声,踮起脚趁他没注意,在他脸上
亲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碰到之后立刻分开,紧接着她松开他的胳膊,抬腿就跑。
闻度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失笑不已,连忙拔腿跟上去。
没几步就把人追上了,他伸手拉住她胳膊往回一扯,将人直接拉进了怀里,揶揄道:“这是被刺激到了,还是被鼓励到了?”
徐相悦不吭声,一味抿着嘴笑。
闻度见状就伸手咯吱了她一下,听她发出一声憋不住的闷笑,就也跟着笑起来。
隆冬的申城多冷啊,可笑闹起来就会忘了这份寒冷。
徐相亭不知道怎么惹恼了沈月容,被她追着打,从他们身边一阵风地跑过去,传回来一阵尖叫声。
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的样子,叶晴光忍不住叹口气:“哎呀,还以为是四个大人带两个小孩呢,没想到居然是二带四,好多小孩啊!”
池南雪忍俊不禁,抬手拍拍她的后脑勺。
很快就回到酒店,下车就直奔商店,看到喜欢的就一顿扫荡,用闻度的话说就是:“来都来了,先爽了再说,钱不钱的回去再说。”
酒店的商店是有销量款公仔的,恰好就有夏知年托自己带的款式,徐相悦松口气,赶紧先挑了一个看着可爱的拿上。
两个小的更加乐疯了,要不是徐相悦怕带不回去,限定了他们的购买件数,他们都恨不得把商店搬空。
好不容易买完东西,徐相悦觉得真的累了,想要回房休息,可两个小的还精力旺盛,要去游戏室玩。
闻度自告奋勇:“阿悦你们先上去吧,我陪他俩去玩一会儿,正好这边的游戏室我也没去玩过。”
池南雪也点点头,让叶晴光先去休息,姐妹俩这才拿着东西上楼回房去了。
进门之后徐相悦先把电视开了,挑了部没看过看的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先打开,对叶晴光道:“姐你先去洗澡呗,我看会儿电影。”
一部电影放完,她也洗完澡吹干头发了,爬上床钻进被窝里,一面问叶晴光两个小的回房没有,一面调好明早六点半的闹钟。
他们买了早享卡,可以比普通游客提前进园,可以趁这个时候去排队玩游戏,等到大部队入园人变多了,他们就回来吃早饭和退房。
徐相悦躺到床上,叹了口气:“好紧凑的安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要打仗。”
“人多是这样的啦,淡季人少一点,可是相亭他们又要上学。”叶晴光笑着答应道。
之后安静了片刻,徐相悦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她说徐相亭他们已经从游戏室回房了,便嗯了声。
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就眯着眼到处摸索,最后在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接通后喂了声。
另一头传来闻度的声音:“睡了?”
她含糊地嗯了声,听到他说:“那你醒醒,出来一下。”
“……干嘛?”她愣了一下,有点回过神来了,“什么事啊?”
闻度啧了声,有些撒娇似的:“你先出来嘛。”
这人还卖关子,徐相悦觉得他有点讨嫌,不太想搭理他,就说:“不着急就明天再说,冷,我不想出去。”
“我就在你门口,快点!”他催了一句,语气立刻变成哀求,“求求你了,阿——悦——”
声音幽怨得有些吓人,徐相悦赶紧看一眼隔壁床,见叶晴光背对着她,像是睡得很沉,她轻轻松了口气,低声让他闭嘴。
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再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全程微微弓着腰,典型的做贼姿势。
闻度就在他们房间门口,先是听见轻轻的一声咔哒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就看见眼前的门被打开了一条门缝,徐相悦从里面挤出来。
轻轻掩上门后压低声音问他:“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叫我跟你去偷鸡啊?”
闻度被她逗笑,噗了一下,然后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将房门从外面关上了。
徐相悦:“???”
“……你疯啦!门关上我还怎么回去?!”徐相悦回过神,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是手机都没拿就出来了,这下要怎么进去?
难道要把叶晴光给吵醒?她想想就忍不住火大,抬手就要拍过去,闻度眼疾手快地捉住她手腕,扯着她往自己房间带。
一面走还一面低声安抚似的道:“进不去就不回了嘛,明早再进去也一样的。”
徐相悦一噎:“……这能一样吗?不是……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把我骗出来,就不让我回去了是吧?”
“男女朋友约会的事,怎么能叫骗呢?”闻度揽着她肩膀,跟她嬉皮笑脸,“你可别乱说,万一我真被抓了,你要去赎我的,人生地不熟,跑一趟多麻烦。”
徐相悦恼怒地甩了一下肩膀,没把他爪子甩开,就反手冲他腰上狠狠一拧:“你烦死了!”
闻度龇牙咧嘴地把她推进自己房间。
房间里还放着电影,是徐相悦看过的《冰雪奇缘》第一部,桌上还放着外卖袋子,甚至还有一瓶红酒。
她愣了一下,扭头问道:“哪儿来的?”
“外卖小哥开车送来的。”闻度一乐,冲她眨眨眼,“我们偷偷吃吃独食,不告诉其他人。”
徐相悦嘴角一抽,“……大半夜吃东西,睡不着怎么办?”
“所以我准备了酒啊。”闻度笑着将她按坐在桌边,笑道,“我们还没有那么晚一起小酌过,是吧?”
徐相悦不应声,只伸手将外卖袋子打开,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东西其实简单,就蟹黄面、蟹粉小笼、生煎和椒盐排条四样,胜在吃蟹还算是当季,分量也都不大,两个成年人分甚至都还差点意思。
徐相悦看一眼账单,忍不住啧了声。
闻度听见,看她一眼,见她把账单又塞回袋子里,便了然笑笑。
他开了酒瓶,先给她倒了半杯,晃了晃才放到她面前。
徐相悦撑着脸,抬头看他一眼:“喝不完怎么办,浪费了?”
“怎么会,这是375ml的,一人一杯就没了。”闻度在她旁边坐下,打开蟹黄面的盖子,将一大碗蟹黄倒进去,螃蟹独有的那种带着一点腥气的鲜香味立刻飘向徐相悦的鼻尖。
吃了面,又吃了生煎,底脆脆的,咬开后肉馅成团汤汁饱满,徐相悦倒是蛮喜欢。
见她边吃边点头,闻度就笑道:“下次再来玩就住市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歹是待过几年的地方,他也能算是半个地陪了。
徐相悦心里没大当真,说是这么说,可下次什么时候再出门,是不是来这儿,谁也说不准。
但她还是爽快地应了声好,夹走一个蟹粉小笼。
吃了一堆饱肚子的东西,垫好胃了,俩人这才坐在床边,边看电影边喝着杯子里的红酒。
电影已经看过,俩人更多的是在闲聊,聊起小时候的事。
徐相悦说小时候会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动画片,“要看完我才会去写作业,或者去补习班。”
“看的什么?”闻度好奇,“哪吒传奇?黑猫警长?舒克贝塔?”
徐相悦一边点头一边补充:“还有虹猫蓝兔七侠传,不过我好像没看到结局。”
“……好像我也没有。”闻度想了想,失笑,“还有四驱兄弟我也看过。”
“超人也看过很多次,铠甲勇士这些。”徐相悦抿了一口酒,笑道,“那时候很搞笑的,我爸妈吵架,我躲在房间里,开始放动画片了,他们就不吵了,因为要叫我出来看。”
闻度听了忍俊不禁,哼了一句歌问她:“银河唯一的秘密……是这个版本吗?”
徐相悦点点头,“后来到了初中,那个时候犬夜叉很火,还有魔卡少女樱,樱桃小丸子也很火,同学们会买那些贴纸,用来贴歌词本。 ”
她说着话,不自觉地往闻度那边靠了一下,腿收了上去,踩在床边,脚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看上去很悠闲。
闻度抬手,胳膊绕过她的后背,揽在她肩膀上,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侧头亲了亲她的发际。
徐相悦继续道:“后来收拾房子搬家,就都卖掉了。”
“搬家?”闻度有些惊讶和疑惑,“是从你和爸妈原来住的地方搬到奶奶家?”
徐相悦嗯了声,抬头喝了一口酒。
闻度给她添了一点,然后把剩下的都倒自己杯子里,很自然地转开话题,笑道:“那个时候看超人,喜欢上收集模型,我爸妈就会说,你好好学习,下次单元测试考到多少多少分,就给你买一个。”
后来家里就攒了一堆断手断脚的超人玩具,“其实很多都是盗版,就是在小卖部买的那种。”
“我有那种盗版的芭比娃娃,还有小梳子和裙子,要给她换衣服的。”徐相悦立刻接话,说完俩人都笑起来。
确实是同龄人,童年过得也没什么差别。
闻度低头亲她的脸,忽然说:“要是我们以前从小就认识,该多好。”
徐相悦哭笑不得:“怎么可能,以前我家离你家那边远着呢,划片读书根本划不到一起去。”
学区这种东西,早在他们小学以前就存在了。
闻度失笑,含着一口酒吻向她的唇,要将酒液过渡给她。
徐相悦愣了一下,察觉有液体正顺着自己嘴角往下流,下意识的赶紧张口。
酒液被灵活的舌尖送入她的口腔,她有些猝不及防,吞咽本能发作,咕咚一下就都咽了下去。
咽下去了她才反应过来,我靠,吃他口水了!!!
虽说平时互相吃口水的次数不少,但今天好像格外不同,徐相悦觉得自己刚开始就头晕了,下意识往他怀里靠过去。
浓醇的酒香在此次唇齿之间来回过渡,好像进了一个封闭空间,变得越来越浓郁,度数也越来越高。
电影的片尾曲响起,下一秒闻度就把电视关了,连同她手里的酒杯也被拿走。
再下一秒,徐相悦发现自己的视野发生了颠倒,映入眼帘的是酒店令人感到陌生的天花板。
酒精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迟钝,但又让她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她闻到一阵好闻的酒香,听到一声压抑的低喘,柔软的唇像火一样掠过的脖颈,滚烫的气息扑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烫上了。
“呃——”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重重的呼气声,旋即立刻屏住呼吸,不安地扭着身。
潜意识的本能告诉她,这里危险,她想逃,但又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她犹如困兽,闻度的怀抱是禁锢她自由的方寸之地。
“阿悦……”
她听见闻度叫她的名字,猛然回过神来,习惯性地抱住他的头,贴着他怀抱的身体在片刻的僵硬后变得更加柔软。
但同时她的理智也渐渐恢复,开始软着嗓音拒绝他:“不行……闻度,你控制一下自己,这是在酒店……”
闻度在她锁骨上舔吻的动作片刻不停,她以为他没听到,但他却瓮声瓮气地应:“我知道……我就亲亲……”
徐相悦松开抱着他脖颈的胳膊,手掌按上他的胸口,感觉到他变得紧绷的肌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然而没多久,他的动作就听了下来,最后在她锁骨上用力咬了一口,抬头将她紧紧裹进怀里,死死按住。
他沉重不稳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清晰得像是六月天时最响亮的雷鸣,但她无处可逃。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半晌才开口,紧绷中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你疫苗还没打完呢。”
徐相悦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失笑着把脸埋进他怀里。
啊,对,她还有一针疫苗要到年后才打,他不提,她都差点忘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二合一)你妹妹是小朋友……
大概是因为白天活动量太多,也可能因为酒精催化,徐相悦晚上睡得还不错。
她觉得酒店的空调十分暖和,暖融融的,像蹲在火炉边似的,热量源源不断,像是永远不会冷却。
以至于她被一阵铃声惊醒后发现自己被闻度死死按在怀里时,还愣了好半晌,脑子里一片茫然。
不是,我的火炉呢?怎么火炉还会喘气啊?!
闹铃设置的是音量渐强模式,在二十秒左右时会达到最大音量,在早上听起来跟噪音没什么区别,闻度不得不从被窝里坐起来将闹钟关掉。
扭头看见徐相悦正一脸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平时灵动的双眼透露着茫然和呆滞,还往被子里缩了缩,鼻子以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不由得一阵好笑。
他俯身在她两边眼睛上各亲了一下,笑着问道:“醒了?”
徐相悦下意识地闭上眼,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想起来了,昨晚被他从自己房间骗出来就没能回去了:)
闻度摸了一把她的脸,觉得不凉,这才掀开被子下地。
他进卫生间摸索了一会儿,随后站在门口喊她:“阿悦,快起来刷牙洗脸,不然赶不上最早一班去乐园的车了。”
徐相悦在被子里蹭了两下小腿,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搓搓脸,问他:“我没房卡,也没带手机,怎么回去啊?”
总不能穿着睡衣去玩吧?你OK我也丢不起那人呐!
闻度眨眨眼:“……去叫门,让你姐给开呗。”
“她要是问我,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哪儿了,我怎么回答?”她说着就生气起来,刚好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干脆使劲推了他一把。
闻度被她推得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很响亮的“嘭”,她眨眨眼,毫无愧疚之意地问了句:“没事吧?”
闻度被她这模样逗笑,故意逗她:“有事,我撞得腰都断了,不会是要瘫了吧?”
徐相悦拿起他挤好牙膏的牙刷,扭头瞪了这个乌鸦嘴一眼,呸了声:“大清早说这话你也不怕不吉利。”
“开玩笑的嘛。”闻度站直身,走过去和她一起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她闭着眼刷牙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她的脸。
徐相悦耳朵动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热。
说实话,她很不自在,在闻度面前,她还从没有过像这样,头发没梳脸没洗,蓬头垢面到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她甚至不敢睁眼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又会不会嫌弃她这副模样,只一味闭着眼快速地刷牙。
牙刷好了,也是闭着眼低头用清水洗的脸。
见她洗脸的动作幅度有点大,闻度连忙劝了句:“轻点嘛,这么用力,脸疼不疼的?”
说着给她递了张洗脸巾。
徐相悦擦干脸上的水,这才睁眼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她和平时倒是一样了,除了头发还有点乱,脸看起来还好。
她视线一偏,就看见闻度头上翘起的一小撮头发,随着他刷牙的动作轻轻颤动着,看起来有点呆。
脸上刚睡醒时那种惺忪慵懒的感觉也很明显,不似她熟悉的神采奕奕,她愣了一下,突然有些赧然。
他那么坦荡的向她展示自己的每一面,而她却连最真实的自己都有些不敢面对。
其实为什么要躲呢?这分明是一个观察他的绝佳机会,如果他连她刚睡醒时的些微邋遢都会表现出介意,那不正好说明他没有他说的那么喜欢她吗?
那也正说明他们并不适合,他喜欢的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经过美化的,须知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比刚睡醒还要邋遢还要狼狈的时刻。
可惜了,刚才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下次吧,她这样想着,伸手按了一下闻度头上翘起的呆毛。
闻度扭头看她,笑着问她:“怎么了?”
“这两根头发怎么弄下去啊?”徐相悦手一松,它就又翘起来了,她这种长发人士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它不会一天都这么翘着吧?”
想想那个画面,她忍不住有些想笑。
“用点发蜡抓一下定型就好了。”闻度不以为意,低头捧水洗了把脸,擦干水后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刮胡子。”
说着摸着下巴看着镜子里的徐相悦,问道:“或者我也可以不刮,你觉得我不刮胡子做个造型怎么样?”
“不要!”徐相悦想也不想就摇头,虽然说是喜欢一个人就要包容和尊重他的全部,但人确实会有喜好偏向,“那样有点……呃、不够精神,不清爽。”
“哦,你不喜欢这样?”闻度还是摸摸下巴,问道。
徐相悦很确定地点点头,“不喜欢。”
“真可惜,我不能当小矮人守护我的公主了。”他说着给伸手把她拉过去,低头在她颈窝里一阵乱拱。
徐相悦被他拱得烦了,就吐槽道:“公主会嫁给王子,你看小矮人在哪儿?”
闻度一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推着她出门,“走吧,先送你过去,别耽误时间了。”
徐相悦撇撇嘴,哼了声。
俩人开门出去,徐相悦还谨慎的先探头往自己房间那边看一眼,确定没人,才肯大方地走出去。
走到门口,她一边吐槽闻度:“这都是你害的,真是服了,纯属自找罪受……”
一边叩叩地敲门,还按了好几下门铃。
可半天都没见叶晴光来应门,徐相悦觉得很奇怪,“门铃应该能听到的吧?难道……出去了?”
闻度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想说要不就去找徐相亭,借他手机给叶晴光打个电话也行。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咳咳咳。”
声音听着还怪熟的咧。
俩人齐齐疑惑转头,又都齐齐发出一声疑惑的:“……诶?”
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叶晴光和她男朋友,俩人的装扮和他们俩一模一样,都穿着睡衣拖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参加睡衣party。
徐相悦是被他骗出来的,那她姐
姐……
闻度看了一眼池南雪,这对未来的连襟在这个对视里看懂了彼此没有明说的潜台词,不由得都是尴尬一笑。
叶晴光看着他们俩疑惑又好奇的模样,十分尴尬,刚要说什么,就听徐相悦有些小心似的问道:“姐,你昨天晚上也……去吃宵夜了吗?”
她一噎,回头瞪了一眼后面的池南雪,从睡衣口袋掏出房卡,刷开门以后直接就进去了,一句话都没说。
徐相悦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好家伙,原来真的是团伙作案!
她也瞪了一眼闻度,关上门之前还抬手指了指闻度,警告他小心点,又看了一眼池南雪,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回到房里,姐妹俩沉默地各自洗漱和换衣服,谁也没提这事,就当这是一件稀松平常、或者是早就安排好的事。
还别说,徐相悦真的松了口气,好耶,共犯!
做坏事还是得有人一起才胆更壮!
行李暂时不用收拾,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徐相悦拿着大衣外套就说:“走吧,时间快差不多了,我给容容他们打电话。”
叶晴光收起口红,点点头,拿起手机就和她一起往外走。
出了门,看见闻度和池南雪正凑到一起看手机,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徐相悦索性就问:“你俩看什么呐?”
“看晚上去哪儿吃饭。”闻度立刻抬头回答道,“我们晚上也得早点出园,不然人太多不好打车。”
徐相悦哦了声,给沈月容打电话,让她和徐相亭下楼,结果却听她说:“我们早就下楼了,自拍都玩好一会儿了,徐相亭还怂恿我,要是第一班车开了,你们还没下来,我俩就自己先进园算了。”
徐相悦:“……”
她也不好把大人们磨蹭的真实原因告诉她,只好答应了一声,招呼闻度他们赶紧走。
总算险险赶上七点十分出发的那班车,在八点前就成功入选,一行人直冲游戏区域。
因为是假期,他们能想到的提前入园的办法,别人也会用,所以这个点人并不少。
但也不到拥挤的地步,至少在九点之前,他们已经玩了两三个项目了,等到九点多开始人流高峰时,他们便从园区出来,返回酒店吃早餐和退房。
寄存好行李之后,再次回到园区,开始分头行动,没有要和角色互动需求的叶晴光和池南雪陪着两个小的去排他们喜欢的角色,徐相悦则是陪闻度去排米奇。
比起徐相悦面对唐老鸭和黛丝不知道说什么的紧张,闻度要自在很多,他很自在地跟老板打招呼:“上一次来看你还是春天,快一年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老板拍拍他肩膀,又拍拍自己胸口,竖了个大拇指,闻度就笑:“还行就好。”
“啊,对了。”他接着说道,“我今年谈恋爱了,这次是带她一起来看你,她很喜欢唐纳德和黛丝,我们昨天已经去看过他们两口子了。”
说着转头指指在一旁等他的徐相悦,徐相悦立刻朝他们挥挥手。
米奇老板也冲她挥挥手,然后捶了一下闻度的胸口,又竖了一下大拇指,最后又拉着他的胳膊比划了几下。
徐相悦没看懂他的意思,但闻度已经点点头:“好,下次我们先来看你。”
米奇再一次满意地拍拍他,最后拥抱了一下,拍完照就道别离开了。
出来之后徐相悦才说:“我觉得很神奇,明明是同一个头套同一张脸,但就是能看出不同的情绪诶,好厉害。”
“演职人员赋予了它丰富的表现力。”闻度笑着道,“他们在幕后都是穿着玩偶服的,就连很多工作人员都不知道里面是谁,也许这个公司工资不高,也会压榨员工,这不好那不好,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很努力的保护了每个孩子的童话梦想。”
徐相悦好奇:“饲养员也不知道吗?”
“可能知道吧,我也不清楚。”闻度笑着应道,拉她去拍照,说从游客中心那儿过去有一个地方人少一点,而且拍照非常出片,可以拍到很完整的城堡。
蓝天下粉蓝色的城堡格外美好梦幻,徐相悦今天还穿了一件粉色的羊绒连衣裙,外面披着白色的羊绒披肩,披肩的领子围着一圈柔软的绒毛,梳着她最常梳的盘发,笑起来眉眼柔和恬静,看起来漂亮极了。
要不是旁边明显有人等着拍照,闻度觉得自己能给她拍一天。
就是这会儿风大,有点冷,园区内的直饮水还都是凉的,幸好他们带了保温杯,叶晴光还在里面装了冲泡的红枣姜茶。
他们晃晃悠悠,不再去排什么摊,到点了就去看一个演出,剩下的时间都在闲逛,到处都是人,他们却显得好像很悠闲。
到了中午,去看花车巡游,抢了个很好的位置,也跟叶晴光他们汇合上了,听着闻度和两个小的如出一辙的欢呼,徐相悦只觉得忍俊不禁。
她在所有认真观赏花车的人群里扭头,看到他洋溢着兴奋喜悦的脸孔,那么投入,又那么快乐。
看来这里真的是他的精神老家,她失笑着想。
她终于完全确认自己对闻度的感情,完全接受了自己的爱人是个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幼稚鬼这个事实。
爱上一个天真的人有什么不好呢?那些她已经没有了的对生活和人性怀抱着的美好幻想,他还有,就像是他刻意在内心保持着一块净土。
“贝儿!玫玫!大肥!”沈月容嗷嗷叫的声音传过来,就见雪莉玫凑过来了,三个人立刻一起冲她伸手,闻度趁乱和她击了一下掌。
他转头去看徐相悦,见她冲自己笑,便伸手拉她,“给你蹭蹭好运。”
徐相悦失笑着拉住他的手。
就这么闲逛一下午,午饭是在园区里面吃的,都是闻度根据自己的经验,结合网友的推荐挑出
来的,巧克力可颂、芝士夹心大热狗、小熊**蘑菇三明治、酸萝卜鸭腿,还有芝士玉米棒,徐相悦甚至硬是吃了一杯冰淇淋圣代,因为送的可琦安杯子很漂亮,她觉得可以拿回去喝果汁。
贵肯定是贵的,童话世界有属于自己的货币系统,几个人光是吃这些小吃就吃掉四位数。
但就像之前闻度说的那样,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家都忙,尤其是徐相悦,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公仔能代购,气氛和小吃却不能,还不如干脆放开了玩个痛快。
于是一行人也不去排队了,就在园区里起初闲逛,拍拍照,碰到演出就去看看,直到傍晚出园。
拿上行李打车往市区去,入住酒店的时候,叶晴光默默地跟前台说要取消一间房。
徐相亭问为什么呀,沈月容大声:“废话!姐姐都跟姐夫住一间,肯定就多出来一间了呗!”
另外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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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三天,他们从申城回到容城,去的时候六个人一共六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行李箱变成了八个。
玩个痛快的结果就是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购物欲,乱七八糟什么都买一堆,这个说自己喜欢,那个说可以送人,还有一批是帮朋友买的。
于是从容城机场出来的时候,闻度直接推着三个行李箱,一边是自己的行李箱和周边,一边是徐相悦的行李箱,她还一边走一边接电话。
科室来电,说她有个节前手术的病人,前几天情况都还不错,很平稳,今天突然开始体温升高,徐相悦让夏知年帮忙请一下会诊。
悠闲的假期似乎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就宣告结束,在梦境里短暂的快乐之后,重新回到现实生活。
要继续为了生活奔波,去面对那些烦人的琐碎,做不完的工作,层出不穷的问题,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人为什么不能一直待在迪士尼啊?”徐相亭边走边摇头晃脑地感慨。
“因为米奇他们也要休息啊。”闻度笑着应道,还强调说,“我指的是内胆们。”
他跟两个小的说起自己了解过的事。在迪士尼工作的很多人,包括他们看到的角色的扮演者们,工资其实都不高,但工作压力却很大,也并不是完全的安全。
“有些人很手贱的,他会去摸人偶的头,或者抓人偶的手,抓手就不说了,头套的内部结构很复杂,为了保证灵活性之类,是安装有硬质传导结构和钢架的,而且没有可以缓冲的海绵之类的东西保护头部,外人的触摸甚至拍打,会让整个头套的重量都作用在演员的头上,就像你头上戴着一个死沉的钢盔,我去敲你的头,那不是我的拳头打在你头上,而是我的拳头和钢盔一起打你的头,你的头能有多硬?脑震荡、鼓膜穿孔的风险会很大。”
这种风险却无法完全规避,“你没办法保证每一个人都有素质,反正傻逼年年有。”
所有的美好,你喜欢的童话世界,其实都是别人在负重前行,用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支撑起来的。
更像是一个美丽的乌托邦。
“所以有人说,迪士尼是一个血汗工厂。”闻度笑笑,推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半是玩笑半是告诫两个小的,“三次元永远是最重要的,你有很多很多的钱,很高很高的地位,自然会有人替你维护你的童话乐园。”
池南雪听到这里,侧头看了他一眼。
叶晴光前天还说他们这是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小孩出门,可实际上,大人就是大人,再天真也只是像小孩而已。
闻度在说完话后发现走在前面的徐相悦突然不动了。
便也跟着停下脚步,问道:“阿悦,怎么了?”
徐相悦在原地站定,皱着眉头看向前方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倒在地上,周围的人有的围了上去问什么事,有的人就在原处朝那边好奇地张望。
“120,有没有人打120?”
“有没有医生啊?来帮个忙……”
闻度他们都看向徐相悦,见她抿着唇神色犹豫,沈月容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姐……”
她想问徐相悦为什么不去帮忙,还没开口,就被叶晴光打断:“阿悦,走啦。”
闻度也配合地用行李箱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后腰,催促她继续往前走。
徐相悦刚点了一下头,就见两位穿着白衣白裤,袖子上有“急救”肩章的机场医护人员拖着急救箱匆匆赶来。
“走吧。”她扭头,冲叶晴光安抚地笑笑,率先往前走。
闻度这时好奇地诶了声,跟上她问道:“刚才那个……是不是有点像你的邻居?”
“去掉像,就是我的邻居。”徐相悦解释道,“我对门的齐小姐算是我的同行,是机场急救中心的医生,这份工作比我们轻松一点,上一休二,但职业前途……也就到这儿了,除非能转管理岗。”
不管做什么都是各有利弊的,徐相悦这样道。
闻度点点头,转头问叶晴光:“咱们是一起吃个下午茶再各回各家,还是直接分道扬镳?”
“直接回去吧,都很累了,特别是阿悦,明天还要上班呢。”叶晴光道,说等下次休息再聚也不迟。
于是一行人在机场的停车场就分开了,等到上了车,沈月容才忍不住问:“姐,刚才那个人,你为什么……不去帮忙啊?”
她不明白,徐相悦不是医生吗?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为什么看到有人有需要,却不上前帮忙呢?
徐相悦抬头,从眼前的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她一下,看到她闪动着疑惑的清澈眼眸,笑了笑。
“只有在医院里,救死扶伤才是我的天职,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她淡淡地解释,“离开医院,我首先是普通人,会先考虑帮助对方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至于为什么这样……”她顿了顿,继续笑笑,“你回去问问妈就知道了。”
沈月容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哦了声。
闻度和徐相悦先将沈月容送回家,谢温玉下来接的人,还顺便给徐相悦打包了几个家常菜,还有一锅汤,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徐相悦答应了,闻度也跟谢温玉道了个别,这才启动车子离开。
出了小区,徐相悦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闻度:“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冷漠了?”
“……什么?”闻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不由得失笑,“你妹妹是小朋友,我又不是。”
他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开上另一条路,继续道:“好心扶人反被讹的事又不是没有,你去救了,要是不知道你是医生,可能人家还说你学了心肺复苏真不错,国内的急救常识还需要继续普及,要是知道了,就觉得这是你该做的,万一……我说万一,这个人没救回来,家属还要说你做得不够,不然为什么人没了?算了吧,这年头是好人多,可坏人也不少。”
徐相悦听着他这一大串话,笑了笑,脸上神色放松许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闻度话音一转,“之前有一次我们去看演出,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自己带着妹妹来容城旅游的小姑娘,你说她可能心肺不好的,怎么那个就……都是萍水相逢,为什么那个你愿意提醒?”
“你都说了只是提醒,不涉及生命危险啊。”徐相悦解释,“我提醒了,她不信,最多说一句我过分竟然诅咒她,但她不会对我做什么,比如要我赔钱,或者起诉我,但刚才那个……”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窗外,突然沉默下来。
闻度以为她是累了,也就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从来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医生在休息时间、在医院以外,都要对别人有救助义务。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帮了是好人,不帮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刚把车速调整好,就听徐
相悦突然说:“我爸妈以前有个同学,也是外科医生,当时都评上副高了,前途无量,结果有一次出去旅游,在火车上遇到一个突然昏迷的乘客,列车员按规定找医生,他看有需要就去了,给人做了心肺复苏,救是救回来了,但是在按压的时候,那个人的肋骨断了,他被找上门,对方要他赔钱,而且狮子大开口,把什么误工费营养费都给算上,要他赔十万。”
闻度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知道社会新闻里有过类似的事,但现实生活里他还真的没遇到过。
以至于他震惊到忍不住问:“……这么抽象?”
“你以为呢。”徐相悦哼笑一声,“一开始他不肯赔,对方就天天到他单位去找他,堵在他办公室和诊室门口,跟每一个来看病的病人和家属说他是庸医,把他们家属治坏了,非常影响正常工作和单位形象。”
“单位领导不出门帮忙解决吗?”闻度下意识问了句,问完又笑,“我是不是问了个傻问题?”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其实我觉得,一个好的单位就是要在这种时候保护职工的,但可惜很多单位都做不到这一点。”
总之最后这件事是以医生赔了大几万买个清净而告终的。
实在太讽刺了,不仅救了人,还给对方赔了一笔巨款,这搁谁身上都是一桩笑话。
“后来呢?”闻度问道。
“后来这位叔叔心灰意冷,干脆辞职转行了。”徐相悦笑着叹口气道。
闻度一愣:“……这么可惜?”
徐相悦眨眨眼,摇摇头:“不可惜,你知道我们经常要考试的吧?在学校的时候就开始考,毕业考,执业医,研究生考试,各级职称,规培的时候各种考试,每年的单位考核,乱七八糟,笔试完还要考技能操作。”
闻度点点头,有些不明白这和之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徐相悦解释道:“我们都要刷题,要看教学视频的,有专门的医考机构会出这种学习材料,题库、视频,我们就是靠这些来复习考点的,这位叔叔转行以后,就是去做了这方面的工作,还别说,既安全,又比原来挣得多多了。”
“原来是这样。”闻度恍然大悟,笑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但这是少数。”徐相悦靠在座椅里,声音幽幽,“加上我爸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所以我家里对我的忠告一直都是,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走得更远。”
做好事是好的,可是如果不计后果地做好事,最后一定会在某一次吃个大亏。
同时说起这件事的,还有谢温玉。
徐相悦让沈月容回去问问妈妈,为什么在机场她会对倒地的旅客袖手旁观,所以回到家以后她就问了。
听她说完这件事,谢温玉就给她讲了自己同学的故事,讲完以后她笑笑,继续道:“我不要你姐姐成名成家,或者取得多大的成就,只要她平平安安,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医生就好了。”
说完还给她分析:“那个人摔倒,未必是昏迷,启动心肺复苏是有要求的,要对方没有呼吸才行,其次,机场有急救医生,有专门的人会处理这种情况,那也不是你姐姐的执医地点,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我都不建议她这么做。”
说着她又开玩笑似的说:“每一个医护人员都要看心肺复苏,在考试的时候,按照标准,第一个步骤就是是assessdanger,也就是评估危险,要确认周围环境安全才能进行施救,现在的社会环境却是,在非医疗机构的环境下给予病患急救治疗,有可能对急救人员的工作、财务、名声等等带来伤害,所以按照标准答案,第一步就是,环境危险,撤。”
真的出了事,谁会保她呢?只有她的父母和老师,谢温玉不由得苦笑。
“其实你姐姐一开始要读医,我和她爸爸是不同意的,太辛苦了,可是她很喜欢,我们没办法,只好答应。”
当然也是想着,家里人好歹都在这一行,有什么事可以帮帮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至于让她身后无人,孤立无援。
这是他们做父母的,能给她的最大托举了。
沈月容越听越沉默,她没有想到一件这么小的事,背后会有这么多考量。
“……我还以为,只是随便做做好事。”
“你还小,以后就知道啦。”谢温玉摸摸她脑袋,笑着道,“当然,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还是要多做力所能及的好事的。”
说完她说:“现在我们在聊聊你们这次的旅途吧,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你觉得你的两个未来姐夫人怎么样?”
“还可以吧。”沈月容歪歪头,“晴光姐家姐夫比较稳重,很照顾我们,也很大方,二姐夫嘛……”
她想了想,评价道:“比较好玩,跟我和徐相亭比较玩得来,玩游戏懂很多,嘿嘿。”
谢温玉嘴角一抽,好家伙,你直说是个幼稚鬼得了呗。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沈月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还有,我发现……他们是住在一起的,二姐跟二姐夫一个房间!”
谢温玉:“???”
沈月容还嘀嘀咕咕:“妈,你说我是不是能在高考之前当上小姨啊?”
啊!期待住了,我终于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啦!!!
谢温玉听了这话忍不住一阵心慌。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当外婆:)
她决定等晚一点给徐相悦打电话,探探她口风。
另一边,闻度跟着徐相悦回到她家,先收拾行李,把带回来的手信分出来。
“哪些是你帮夏医生他们带的?”他坐在地上翻拣着东西问道。
徐相悦把清单发给他,进卧室去换衣服了,等她换了衣服卸了妆出来,见他已经将东西分成几堆,一边另外装进袋子里,一边还说:“叫了跑腿过来,先把东西给关小禾他们送过去。”
不是只有徐相悦一个人当代购的,他也要,关夏禾托他带几套新款的着替回来。
徐相悦还给她和祝余买了两个新款的公仔和挂件,说算是之前那个大玩偶的小小回礼。
听了闻度的安排,她哦了声,问道:“晚上吃什么啊?”
“吃粉怎么样?”闻度想了想,“叫一碗素粉,咱们自己加料,冰箱里有肥牛还有虾滑和丸子。”
徐相悦点点头,以为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万万没想到,吃完饭之后,这人不肯走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二合一)我想睡醒第一个……
吃完晚饭才七点多,闻度说天太冷了,不如就在家看电影吧。
“改天休息再白天去电影院看,没那么冷。”
徐相悦没多想,甚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确实是冷,天气预报刚才还说呢,又有新一轮寒潮要南下影响容城了。
想到入住主题酒店时她不认得巴斯光年的事,立刻就说:“我要看动画片。”
闻度应好,挑了一部《美女与野兽》,“这部好看,画面像油画一样,堪称视觉盛宴。”
徐相悦点点头,拿了包薯片歪在沙发里,一边吃得咔呲咔呲作响,一边盯着电视屏幕。
闻度在一旁剥碧根果,剥出来的果仁放在一旁的纸巾上,攒够一撮就递给她。
电影是很多年前的了,是第20届动画安妮奖的最佳动画长片,看到女主觉的黄色长裙,徐相悦想起来了,“我给盗版的芭比娃娃换过这个裙子!”
闻度顿时失笑,扭头问她:“现在还想玩吗?我们可以支持正版了。”
“不要。”徐相悦立刻摇头,“没兴趣了。”
“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部电影的什么地方吗?”闻度说着,伸手从她的薯片袋子里掏走两片薯片,“是它开场的玻璃彩窗,太漂亮了,后来翻拍的真人版没有这个元素,我就觉得平平,前几年我在奥兰多迪士尼买到了这个彩窗的摆件,就在我书房,下次你去看看好不好?”
徐相悦胡乱点头敷衍了一声好。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不过艾玛的那个版本,她的服装都很漂亮,那件黄色的公主蓬蓬裙,你想不想试试?可以穿了拍艺术照,我去找找哪家有,或者咱们定做一件。”
“……啊?”徐相悦回过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拒绝,“不要不要,太麻烦了,我也没时间。”
闻度顿时失笑。
电影结束,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徐相悦打了个哈欠,说要去洗澡,交代他:“走的时候顺便把垃圾带走。”
闻度哦了声,她就当他答应了,拍拍手起身走人。
可等她半个多小时后从浴室出来,却发现他还在,而且还开了一部新的电影。
“……不是,你怎么还在啊?”徐相悦有些惊讶,赶紧看一眼挂钟,“都快十点了,你还不回去吗?”
“还早呢,我又不上班,再看一会儿。”闻度懒洋洋地应道,这次换他像她刚才那样了,窝在沙发里,盘着腿,一边看电影一边吃薯片。
徐相悦一噎,嘀咕了一句真讨厌你们这些不用上班的人,然后说:“你不能回你家看吗?”
“我觉得你家的电视比较好看。”闻度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徐相悦被他无语到了,翻一下白眼,转头去吹头发。
她头发长,还有些厚,每次吹起来都有些费劲,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吹好头发擦好脸,出来一看,这人还是刚才那样。
唯一的区别只是电影画面的不同。
她觉得这人今天很不同寻常,平时也没见这么磨蹭啊?不对,平时都不会这么晚还不走。
于是她有理由怀疑:“你不会是想不走了吧?”
闻度咀嚼薯片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全都是期待。
问她:“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徐相悦刚要拒绝,就听他语气一变,有些可怜似的:“我睡沙发就可以了,我想看完这部电影,可以吗?”
“……你回你家看不行吗?”徐相悦无语,“你别告诉我你没
会员哈,真没有我送你一个月也行。”
“我就想在你家看。”闻度应道,还从沙发上跪坐起来,探身伸长胳膊抓住她胳膊一拉,将她带到自己跟前,一把抱住,“别赶我走,好不好?”
边说边在她颈窝上拱了两下。
徐相悦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啊——松手,松手!不要碰我!我洗澡了的!”
她用力推拒着闻度的靠近,腰不断向后仰,挣扎得厉害,让闻度想起来去超市买鱼的时候看到人家从水缸里捞起的活鱼,还得是最鲜活最能蹦跶的那条。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他只好松开她的腰,改为拉住她的手,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探头看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妈”。
徐相悦弯腰去拿手机,还不忘甩一下手,果然没能甩掉,她气得直接抬脚给了他一下。
恰好踢在闻度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闻度突然觉得自己所求的事未必没有希望。
徐相悦接起电话,问道:“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有事啊?”
“没事,就是问问你,容容这趟去玩花了多少钱呀?妈给你转钱。”谢温玉笑着问道。
徐相悦哦了声,报了住宿和机票的费用,解释说:“因为是晴光姐订的。”
“吃饭呢?还有她买的这么多东西,一会儿我把钱都转给你哈。”谢温玉接着道。
徐相悦就说不用了,“算我送的好了,也没买几个东西吧?”
“那不行,送一个两个还好,这都好几个了,我看吊牌价每个都不便宜。”谢温玉忍不住吐槽,“还得是你们这些小孩子的钱好赚。”
徐相悦嘴角一抽:“……也很多叔叔阿姨去的啦。”
而且,“东西没有按吊牌价结账,闻度和池姐夫有年卡,可以打折的,没有那么贵。”
谢温玉哦了声,“那更得把钱转给你了,不能因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就占这个便宜。”
她说到这里有些突兀地顿了顿,过了几秒才继续:“结了婚也不行,她有爹妈,该先花爹妈的银子。”
徐相悦哭笑不得:“行吧,那你打个八折……”
她也顿了顿,向闻度确认:“在乐园买东西是八折优惠吧?”
当时她还听他和叶晴光的男朋友在吐槽,说这个年卡的规则改了,消费不满二百就不给打折了,跟以前不一样。
闻度点点头,问她:“怎么了?”
“我妈说要把钱转你,不能占你便宜。”徐相悦实话实说。
闻度本来想说不用了,但转念一想她前后说过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了,于是笑笑:“阿姨太客气了。”
听到徐相悦这边的动静,谢温玉的心里突突跳得厉害,忍不住接连看了好几下墙上的挂钟。
“那个……”她试探似的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们俩还在外面溜达啊?”
徐相悦说没啊,“我在家呢。”
谢温玉一噎,整个人都沉默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问了句:“……小闻也在你那儿啊?都、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他不肯回啊,烦死了!”徐相悦说着还使劲抽了一下胳膊,结果不仅没抽回手,还被闻度给拉了过去。
她连忙伸长胳膊用手抵住他的脸,继续跟谢温玉讲电话:“所以妈你就打个八折转给我吧,至于饭钱就算了,她小孩一个能吃多少。”
语气听起来却好像比之前有些着急,谢温玉顿时又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声,没等徐相悦问还有没有事,她就接着说了句:“注意行车安全啊。”
那种幽幽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了然,让徐相悦不能自禁地觉得脸热,她噎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干笑:“妈你说什么呢,什么车不车的,我怎么听不懂……”
随后立刻表示:“还、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啊,那我挂了啊,拜拜。”
谢温玉都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而徐相悦结束通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着闻度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跟前拉远点,气得大喊:“走开!你没洗澡,别碰我!”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嫌弃。
闻度眨眨眼,问她:“那我先去洗澡?”
徐相悦一噎,“……我这里没有地方给你睡!”
闻度往沙发上一躺,多少有点耍赖的意思:“我们在申城的时候……”
“……那是出门在外将就一下。”徐相悦打断他的话,但自己的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尤其是被他揶揄的目光一看,就更不好意思了。
闻度笑吟吟地看着她,看她脸上的无奈和懊恼,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后悔当时一念之差就放他进来了,什么事都是有一就有二,再后来就变成习以为常。
她的生活就这样慢慢被他渗透,她的家里其实早就开始出现他的痕迹了,比如第一次来时他带来的几瓶基酒,现在还放在餐边柜上。
还有拖鞋,水杯,饭盒……并且以后会越来越多。
徐相悦在他直视的目光里渐渐觉得不自在,明明是那么温和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偏偏侵略性最强。
她想避开,但又不愿意,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输了似的。
“阿悦,让我留下来吧。”闻度这时开口,声音轻得近乎呢喃,“我想睡醒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就像这两天一样。”
徐相悦突然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闻度伸手勾住她的尾指,语气听起来有些央求:“阿悦,好不好?”
“……随、随便你。”徐相悦回过神,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脸色突然就变红起来,眼神也开始闪烁。
说完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上去紧紧张张的,有点如临大敌的意思。
闻度见状不禁失笑,应了声好,刚想得寸进尺说你给我找个被子呗,就听她道:“你去睡书房,自己搞定。”
他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又咽了回去,变成一声:“好。”
徐相悦这时看他一眼,哼了声,然后以明天还要上班为由,转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进了卧室,还不忘把门反锁,听到上锁时的咔哒声,她立刻觉得安全感上来了。
哼哼,说是说在她疫苗打完生效前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谁知道事到临头会怎么样,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东西!
闻度目的达成,电影也不看了,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去徐相悦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他站在门口,伸手在里侧墙上摸索了一下,按下开关,亮光瞬间将书房照得通透光明。
门口右侧满墙的书柜,L形的书桌上除了电脑和打印机,还有阅读支架,架子上还夹着一本摊开到一半的书,书桌外面沿着墙安装的是顶天立地的衣柜,衣柜前面靠窗横放着一张一米三五左右的沙发,闻度走近了看看,发现沙发可以拉出来,打开就
是一张紧靠窗边的沙发床。
再看衣柜,里面除了被褥枕头,还有一套蓝色的史迪奇睡衣,大概是徐相亭的。
难怪让他睡书房,原来书房什么都有。
闻度立刻就高兴起来,我女朋友都舍不得我睡沙发诶,这不是爱是什么!
衣柜左下角有一个空格,他试了一下,他的行李箱刚好能放进去,于是他立刻将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拿出来,先把空行李箱塞进去,再把衣服挂进衣柜,把沙发床和被褥布置好,这才拿着洗漱用品和睡衣往浴室去。
主卧里徐相悦还没睡,她坐在床边,屏气凝神注意听屋外的动静,发现什么也听不见,不也知道闻度是进了书房就一直没出来,还是家里的门和墙隔音效果真的这么好。
她撇撇嘴,爬上床,熄灯睡觉。
而屋外,闻度在洗漱结束后,先将衣服洗了,洗好的衣服按照徐相悦的习惯晾起来。
她这套房子的生活阳台朝向不错,白天会有阳光穿过玻璃窗落进来,晾晒东西很方便,既能享受到阳光,又不用担心有灰尘。
晾完衣服,他收拾了一下客厅,又去厨房看了看冰箱,决定好明天早餐的菜单,这才放心的睡下。
第一次在徐相悦家留宿,他原以为自己会激动到睡不着,但其实并没有,大概是因为从外地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他躺下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然后被一阵闹铃声从梦中猝然惊醒,睁眼就见一片漆黑,只有床头的手机散发着幽光。
他看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四十分。
他把闹钟关了,闭上眼又眯了几分钟,这才从被窝里坐起来,搓搓脸,掀开被子下地。
开门出去,客厅里也是漆黑一片的,徐相悦还没醒。
他开了灯,先去洗漱,出来直奔厨房,先烧水把包子和饺子蒸上,再去敲徐相悦的卧室门,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徐相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揉揉眼睛,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也不知道你一般几点起,估摸着差不多就定了个闹钟。”闻度解释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凉不凉,醒不醒神?”
徐相悦被冰得一激灵,直接推了他一把。
“……讨厌!”她一边咕哝,一边往卫生间走。
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到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横放在漱口杯上,脚步顿了顿,才走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窸窸窣窣半晌,等她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梳好头,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闻度已经在外面叫人:“阿悦!快过来吃早餐,要迟到!”
徐相悦瞬间梦回高中,每天早晨也是这么被催着出门上学,理由就是快迟到了。
但是,“来不及了,我还是去办公室吃吧。”
“诶诶诶,你等等,我给你装上就行。”闻度没想到她现在就要走,手忙脚乱地找袋子给她打包。
用保鲜袋把蒸的包子饺子全都装上,和给她同事们带的东西一起装好,送她到门口。
边走边絮叨:“本来还想给你做杯热拿铁,结果一看,诶,除了鲜奶什么都没有。”
顿了顿,他忍不住啧了声:“鲜奶还是昨天我给买的。”
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换鞋一边低头任由他念叨,一句反驳都不说。
还听到他说:“不过问题不大,这两天我解决一下。”
她都不好意思问他要怎么解决,只一味嗯嗯地点头,又赶着出门,他问她要家门口密码,她也很干脆给了。
等出门进了电梯,松口气感慨一句耳根终于清净了之后,才觉得,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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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来这么早啊?”夏知年也休假了,也是今天才开始上班,进门就看见徐相悦正在啃包子,便笑着调侃道。
徐相悦点点头,问他:“来一个吗?”
实在太多了!谁家好人能一大早就吃五个包子十二个蒸饺啊?她怀疑闻度把他自己那份也给她装来了:)
夏知年一边分享她的包子,一边问道:“去乐园好玩吗?人多不多?”
“多极了,幸好我们就住在玩总主题酒店,可以买半日票,还买了早享卡,不然时间更不够。”徐相悦吐槽道,“乐园商店里面人多到不得了,我感觉那些周边跟不要钱似的。”
“里面吃东西也贵,我们四个大人两个……”徐相悦想了想,不能用小孩称呼徐相亭和沈月容了,“两个青少年,光中午那顿,就吃掉快两千,就这样其实分摊下来一人两三百,也没吃到什么。”
都是用乐园币结算的,那里有属于自己的货币体系。
夏知年啧啧两声,感慨:“果然追梦是要有强大的经济支持才行的。”
“不过也不是每个月都这么花,也还行吧。”他接着安慰道,“难得去一次,肯定还是尽兴比较重要,尽量不留遗憾,跟哪个动漫人物互动了?七宝还是股东?”
“股东啊,我喜欢唐老鸭和黛丝,闻度喜欢米奇米妮,我们就去排的这俩,小朋友哪个都喜欢,七宝那里人太多了,动不动就几个小时起步,他们就去排了几个快的,剩下的时间我们就是随便瞎逛,吃吃吃加买买买。”
徐相悦耸耸肩,“这算不算留有遗憾?但也没办法,他们放假的时间就是旺季,不用想,肯定人多,只能以后他们自己有钱有闲再弥补了。”
她把帮夏知年代购的周边拿给他,还有几盒蝴蝶酥之类的点心,“呐,手信,你们给其他人留一点哈。”
话音刚落,门外来人了,她抬头一看,见两个神色有些局促的男生一块儿进来,便问道:“新来的同学吗?”
对方点点头,徐相悦把他们叫过来,开始分配工作,顺便带着去给病人换了一次药,还讲了一下科室的东西都放在哪儿。
“口罩,换药包这些都在这儿,如果这里都没有,就去隔壁的配药间问问护士。”
徐相悦说着,和他们加了个联系方式,继续道:“我们组的病人在节前出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八个,有三个是我管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床号,嘱咐他们今天要熟悉病历,不仅是她管的病人要熟悉,同组其他医生的病人也要做到烂熟于心。
“你们都是规培的哦,其实就已经要用住院医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她一面往办公室方向走,一面温声道,“我是四天一个班,不确定教秘会不会还另外给你们单独排班,总之有不懂的就要问,每天把病历写完医嘱开完病人的药换好,其他时间多去跟跟手术,有不舒服不要硬撑,可以休息的……”
讲了一路,进办公室时才讲完。
夏知年听到她跟学生说的话,就说了句:“我今天就不单独给你学生做入科教育了哈,等明天正式上班再说。”
话音刚落,徐相悦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外卖的,说帮她把外卖放楼下快递柜了。
下楼拿到一看,闻度给她点的热拿铁,那杯出门前因为家里没有咖啡机也没有咖啡豆所以没喝上的热拿铁,终究还是喝到了。
还得是外卖啊!没有外卖她可怎么活啊!!!
她给闻度发信息说外卖拿到了,收到他连续几条语音回复:“我先回去打扫一下房子,在网上收了个咖啡的磨豆机,就在容城,一会儿我去取。”
“中午去小鱼那儿买豆子,顺便吃个午饭,你要不要试试那里的套餐?我觉得还不错,想吃的话我让跑腿给你送一趟。”
“我刚才下单咖啡机的时候发现还有国补,最近年货节也开始了,凑单买下来比我想的还要便宜点。”
徐相悦:“……”
行动派就是……算了,她不评价,还是问问咖啡店的简餐都有什么吧:)
闻度回到状元巷大概是上午九点半左右,有邻居买菜回来,见到他就打声招呼,问他这几天不在家是不是出去玩了。
他笑着应是,开门进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家里的花花草草。
出门前设置好了自动浇花程序,每天都会给花花草草淋水,所以看起来和几天前没什么两样。
他检查了一会儿,也没打算关闭程序,因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住,他是打定主意能在徐相悦那里混多久就混多久的。
回来主要是打扫一下房子的灰尘,顺便拿走自己工作会用到的东西,收拾好出门,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
去和卖家约好的地点面交磨豆机,收货后直奔祝余她们店里,进门就说:“快把你们菜单给我看看,有没有新品啊?”
“……啊?”关夏禾在收银台后面看库存表,算店里的东西还能用多久,要不要立刻就补货,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闻度没立刻搭理她,等从店员手里接过菜单,才一边看一边解释道:“我点个套餐,给阿悦送过去,再晚就赶不上午饭的点了。”
关夏禾闻言,立刻抬头往门口看去,问道:“阿悦是在家休息吗,怎么不叫她一块
儿来玩啊?”
“没休息,今天值班,她的假期已经结束了。”闻度回答道,要了一份有滑蛋、烤肠、鸡扒和沙拉、薯条的超级能量套餐和两个火腿芝士可颂。
再给自己随便要了一份番茄肉酱意面和热拿铁,刚要结账,就接到徐相悦的电话,问他订餐没有。
他以为她下一句就是没订就不要了,立刻回答说:“点了,已经付了钱了!”
徐相悦哦哦两声,嘀咕一句这么冲做什么,然后道:“那你能帮我再带几个可颂吗?我分给学生,还留一个明天做早餐。”
闻度松了口气,整个人重新放松下来,笑着应了声好。
等他挂了电话,加单的时候,祝余才说给他加了杯咖啡,原因是徐相悦工作辛苦,应该享受一下。
闻度想了想,问她:“能不能……直接换成鲜奶?我早上给她点了咖啡,这玩意一天喝太多也不好吧?”
“那就给她做一杯热巧吧。”祝余笑着道,“昨天我用水牛奶试做了一次,比普通的纯牛奶煮着更好喝,因为它脂肪含量更高。”
她说的这个热巧做法简单,就是水牛奶加水稀释后煮到微沸,再加入化开的70%黑巧一边煮一边搅拌,煮到微沸就关火,搅拌到锅里的热巧变得光亮顺滑就可以倒进杯子享用了。
“最适合这个天气,天这么冷,就是要喝点热的才行。”说着又问他,“要不要一会儿给你拿个保温杯?”
闻度点点头,她便一边准备材料一边继续问:“这样煮出来有点苦,要加糖吗?我觉得不加糖就很棒了。”
闻度没喝过,也不敢确定,水牛奶是自带甜味的,于是他想了想,道:“还是加一点点吧,上班已经很苦了,喝咖啡那是迫不得已,巧克力就不要再吃苦的了吧。”
祝余忍俊不禁,还是往里加了一点糖,然后问他:“你这个时候过来,是路过进来坐坐,还是什么别的事?”
“收了个同城的磨豆机,刚拿到,顺路过来找你买些豆子。”闻度解释道,忍不住失笑,“早上阿悦出门上班,我给她装了包子和饺子,本来想配个热拿铁,结果发现她家除了鲜奶什么都没有,那鲜奶还是昨天点外卖的时候顺手买的。”
说完他摇头笑着叹一下气。
祝余忍俊不禁,调侃说:“你们家有你就够了,你会努力把冰箱塞满的,对吧?”
闻度哼了声,突然改了主意:“算了,帮我取消骑手服务吧,我一会儿顺路送过去还快点。”
“你不吃了再走?”祝余惊讶地问道。
闻度刚说了句回去吃也一样,关夏禾就凑过来,小声八卦道:“听你这意思,你俩住一起了?”
闻度一噎,连忙否认:“没有的事,你别胡说,我就是昨天在那边住了一晚。”
“我不关心这个。”关夏禾双手合十,星星眼地看着他,“冒昧问一下,你们什么时候会有宝宝?我有很多小衣服……”
“……闭嘴!”闻度都无语了,“知道冒昧你还问,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这种好事,你合适吗?!”
这回轮到关夏禾一噎,有些不忿地道:“想想怎么了,犯法啊?”
祝余一边煮着牛奶,一边跟闻度吐槽道:“你别管她,她这几天也跟我讲过类似的话,天呐,真没想到,别人家催婚催生的都是爸妈,我们家催婚催生的是姐妹。”
闻度听了立刻抬手捏了个剑诀,指着关夏禾,一脸严肃:“我不管你是谁,立刻,马上,速速从关小禾身上下来!”
咖啡厅里的客人立刻抬头的抬头,扭脸的扭脸,全都好奇地看向吧台,看大戏似的忍俊不禁。
关夏禾被看得深觉丢脸,骂了句有病就走开了。
闻度笑嘻嘻的刚要在吧台前坐下,祝余就让他去厨房拿保温杯,“正对着厨房门口的那个橱柜的最下面一层应该有还没拆喝的保温杯,你拿一个颜色好看的来。”
闻度就去挑了个游戏和奶茶联名的保温杯周边,热巧刚装进杯子里,他点的餐就好了。
提上打包好的午餐,还有挑好的豆子,他驱车前往徐相悦的单位。
到的时候差不多十二点过一刻,碰巧遇上徐相悦下楼拿外卖,他开玩笑说:“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徐相悦努努嘴,看一眼他提的满手东西,问道:“不会都是我的吧?”
“有一份是我的。”闻度歪头笑了一下,眨眨眼,“介不介意我去你办公室借张桌子?”
徐相悦眼睛一亮:“我介意的话你就滚蛋吗?”
闻度一噎,干笑了一下:“……别这样,我今天没得罪你吧?”
“真没意思。”徐相悦撇撇嘴。
她伸手要帮忙提东西,闻度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先走。
到了楼上,见到夏知年他们,又是一阵寒暄,值班护士还调侃他说:“闻老师真是二十四孝男朋友哦,天天来送饭。”
“二十四孝的标准现在都这么低了?”闻度表示惊讶,顺手将热可可递给徐相悦,“小鱼请你喝的,据说味道很不错,你试试,喜欢的话我问她要个方子。”
“别人拿来开店的,你要来不太好吧?”徐相悦愣了一下,接过杯子将杯盖拧开。
巧克力浓郁的香味立刻纠缠上鼻尖,她忍不住低头抿了一口。
用牛奶煮出来的热巧克力入口微苦,但很香,有非常顺滑的油脂感,口感醇厚到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同时听到闻度的声音:“我们又不是拿去盈利,只是在家里喝喝,用的巧克力和牛奶也不一定和店里一样。”
热巧带来的快乐和能量持续了一整天,即便晚上来了一台很危急的急诊手术,徐相悦也没有觉得不快。
忙碌持续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徐相悦从手术室回到办公室,处理完病历,查了一遍房,大概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终于下夜班回家了。
闻度下午去了书店,她是自己回去的,刚开门就看见玄关柜上多了个透明花瓶,圆肚的花瓶很精致,瓶口像围起来的缎带,还有一个蝴蝶结,花瓶里半瓶清水,养着一支红玫瑰。
今天之前,她没有见过它们,这不是家里原有的东西。
花瓶底下压着一个小小的信封,是闻度给她写的每日一信。
信里解释花瓶的来历:【书店附近有一家卖餐具的店要关门了,清仓大甩卖,我路过进去转了一圈,觉得这个花瓶很好看,而且只要十九块九,就斥巨资买下了[叉腰小人]!光有花瓶不成,要有花配套,于是我在路上找了家花店买了一支玫瑰,花店老板明里暗里嫌弃我只买一枝花,说女朋友会不高兴的,我说没关系,我女朋友超贴心的,而且我有说法的,这叫一心一意[叉腰小人]!我当时心想,我要回去把郁金香剪了,家里有花为什么要花钱,这就像出去吃饭不带纸巾反而用饭店的,那可
是两块巨款!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告状小人]?爱你,晚上见[比心小人]】
啊,每日一信现在真是越来越图文并茂了呢!
徐相悦失笑,将信收起来,带着一种好奇探索的心态,进了自己的家。
好像也没有哪里有改变,还是以前的布置,但她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于是她四处转悠,里里外外仔细观察。
最大的变化应该是餐边柜上多了新成员,微波炉旁边多了咖啡机和磨豆机,奶白色看起来漂亮又精致,还有两个铁皮罐子,罐身上贴着日期,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密封着咖啡豆。
回到客厅,在茶几上发现多了一个马克杯。
再往里走,推开书房的门,沙发床是收起来的,但被褥还在沙发上。
进到卫生间,毛巾架上多了一条黑色的毛巾,洗手台上多了一副口杯牙刷,洗漱架上多可一支洗面奶,还有一把电动剃须刀。
再到设备阳台,屋顶的衣架上晾着他们的衣服,她的裙子他的裤子在日光里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看上去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密。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场景,她心里却升起一股理应如此的感觉。
好像这一幕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完全震惊不到她了,她也没有以为会有的那种羞涩和尴尬。
定定地在阳台看了不知道多久,听见外面传进来闻度的声音:“阿悦,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她立刻收回视线,扭身迅速往外走。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二合一)我看到你送的礼……
节后刚开工,谢温玉就把沈月容跟着去申城玩的花费给徐相悦转过来了,还额外多转了几千。
问就是:“要过年了,过年钱呀。”
徐相悦把钱分别转给闻度和叶晴光后,好奇地去翻日历,才发现已经快要到腊月了,很快就要过年了。
而且她还渐渐发现,闻度的时间好像变得更悠闲了,每天下午四点多就给她发信息说要回家了,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觉得好奇,问他:“最近书店生意不好吗?或者……你最近都没有约稿吗?”
是不是没活儿啊?不然怎么可以这么悠闲!嫉妒,非常令人嫉妒!
闻度说没有啊,“书店每天的订单量都差不多,没什么变化,至于约稿……”
他嘿嘿笑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得意洋洋:“上次编辑找我约个一两千字的童话,问我一周够不够,我说可以的,然后一直没写,昨天是最后期限,我一个上午就写完了。”
徐相悦:“……”
她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介意我认识一下你的责编吗?”
“可以是可以。”但闻度觉得很奇怪,“你认识她做什么?”
“我要举报你!”徐相悦一拍沙发,义正辞严,“举报你磨洋工!举报你故意拖延工作进度!”
明明半天就能做完的事,他居然要了一周工期,这不是偷懒是什么?!
闻度:“……”啊这……
他狂笑不已,抱着她使劲蹭她的脸,用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扎她的脸,从面颊到下巴,再到脖颈和锁骨,伴随着一下接一下的啄吻。
毫无情欲,更像逗趣,徐相悦被痒得不停往后缩,最后窝进沙发里,连连求饶:“可以了可以了……不要扎我了,闻嬷嬷,你放过我吧!”
闻度被她逗得笑出声来,脸埋在她胸前,还没等她不好意思,就整个人滑躺在沙发上,头枕在她的腿上。
仰望着她的脸,笑着道:“阿悦,可以帮我掏掏耳朵吗?”
徐相悦一愣,低头看向他,有些疑惑地反问:“……怎么好好的……突然想掏耳朵?”
“很久没掏过了,这两天有点耳朵痒。”他如是解释,抬起胳膊摸了摸她的脸,“我想让你帮帮我,可以吗?”
徐相悦当然说可以,让他转身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到挖耳勺。
“我尽量小心点,你要是痛一定要说哦。”她提醒道,实话实说,“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也别太放心了。”
闻度嗤地一下笑出声,逗她:“我不怕,要是你给我耳膜戳破了,你就得养我一辈子,我的长期饭票就到手了。”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徐相悦吐槽了一句,用力掐他一把。
她小心翼翼地帮他掏着耳朵,听他跟自己说话:“你们单位有没有年会啊?”
“有啊,每个科室都有,就是一起吃顿饭呗。”徐相悦回答道。
闻度又好奇:“那今年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护长还没通知呢。”徐相悦捏着他的耳朵,扯了扯,努力让挖耳勺上的小电筒照得更深一点。
闻度哦了声,安静了几秒,又说:“你哪个周末能休息,我们去吃农庄吧?元旦的时候,池鹤哥和小鱼他们去了,在群里发了照片,看起来还不错,他们都说味道好,我们也去?”
“在哪儿啊?”徐相悦抠出一坨耳屎,凑到他眼前给他看了看,才用纸擦干净,继续扯他耳朵。
闻度说了个地址,徐相悦只是听说过,根本没去过,“感觉比回容南还远的样子,开车要多久?”
“四个小时。”闻度应道,“还行吧,好吃就划得来,说是那边的鱼和鸡都特别好吃,一点都不腥,可以做桑拿鸡桑拿鱼,牛肉也不错,吃完菜还可以喝汤,很暖和的,我们过几天就去吧好不好?”
“这么着急啊……”徐相悦抿唇皱眉的想了想,“下周吧,下周六休息。”
这应该算是她科室年会之前最后一个周末了,后面要一直忙到过年。
闻度应了声好,又说起别的,说在朋友圈看到大学同学发的结婚照。
“新郎还是原来我们认识的那个,机械学院的一个师兄,那个时候追她的还有我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没追上,她跟师兄确定那天,这同学在宿舍喝酒,喝醉了就狼嚎,全楼都知道他失恋了。”
“那你呢?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徐相悦慢悠悠地问道,还说什么,“这都是人之常情,你说呗,我不会介意的。”
闻度心说我信你个鬼,要是我说真有这个人,你今天肯定会把我赶出去。
幸好没有,嘿嘿。
“没有啊。”他解释道,“那个时候还是很在意学业的,跟着师兄师姐去野外实践,后来小鱼不是学了咖啡吗?我和关小禾有时候会陪她一起去打工,因为收工的时候太晚了,我们也不放心她自己回学校。”
顿了顿,他借着换一边耳朵的机会,翻了个身面向徐相悦,趁机用脸蹭蹭她的小肚子。
这才接着道:“后来自媒体火了嘛,我们有同学做得很好的,赚钱了,我们就出主意跟她说,可以做个咖啡相关的账号,拍些做咖啡之类的日常,画面好看应该会有人买账的,刚好我有相机,就给她当摄影师,关小禾剪辑,我们还要教她怎么自己拍,我又还要写稿子,很忙的。”
总之就是,没空,没心情,谈恋爱是什么?又不好吃,谢邀,不谈。
“逻辑通顺,这个理由听起来还算说得过去。”徐相悦哦了声道。
闻度立刻抗议:“什么叫理由……我这是阐述事实!”
边说还边勾了一下脖子,徐相悦诶诶地惊呼两声,赶紧把挖耳勺拿开,骂他:“……疯啦?乱动什么,耳膜戳破了你就老实了!”
闻度往她怀里钻,撒娇似的控诉她:“你冤枉我,我觉得很难过。”
要不说撒娇的人最好命呢,徐相悦被他这声音说得有点耳朵发软,只好诶呀的应道:“不好意思,我跟你道歉,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闻度嘀咕一句,主动跳过这个话题,问她,“明天早餐你想吃什么?还吃豆浆和油条怎么样?”
他这两天拿
了个新的豆浆机过来,榨一次刚好是两个人一人一杯的分量,睡前预约,第二天起床就能吃到,今早吃的就是这个。
徐相悦无所谓,应了声可以,但要求是:“我要多点油条,早上吃的那两个小东西,我第二台手术都还没结束就饿了。”
她嘀嘀咕咕,说当时一边缝合一边疯狂想吃东西,幸好很快就中午了。
这种事闻度不管听到多少次都会觉得很震惊:“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还会有胃口想到这个的?你看的可是屁股啊!”
“屁股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见多了还有什么可影响的。”徐相悦翻个白眼,“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看一下就像天都要塌了似的。”
闻度一囧,刚想反驳,就听她说:“不对,最近有个病人也跟你差不多,觉得特别不自在,不肯让我检查的,我都准备要叫范哥过来救场了,结果他男朋友劝了一会儿,他又同意了。”
“女病人啊?”闻度惊讶,这不比我难搞多了,“你是女的,她是女的,为什么不肯给你看?”
“谁说他是女的?男的啦。”徐相悦回了一句,又掐一下他的耳垂,“不要动行不行,多动症啊你?”
闻度一噎:“……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老是讲这些让人垂死病中惊坐起的话!”
“男的怎么还是男朋友?”他接着问。
徐相悦觉得他傻,嗤了声,“我懒得跟你讲。”
说着收起挖耳勺,推推他,“好了,起开。”
“我不起。”闻度赖在她腿上,反应了过来,“哦哦,两个男的是吧?”
这为什么会去肛肠科他就不问了,再次更换话题,问她:“明天吃猪肚鸡汤怎么样?我中午去逛逛超市,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比较划算的,再屯点菜。”
徐相悦嗯嗯应了声,一面清理卫生,一面想想猪肚鸡汤的味道,带着胡椒味的汤喝下去浑身都开始发汗,冬天就该喝这个!
闻度又说:“哦,对了,我今天画了两个头像,发给你了,快换上。”
啥玩意儿?她好奇地拿过手机点开大图一看,一个是阿拉斯加眼巴巴望着手里燃烧的火柴,另一个是穿裙子的小姑娘头顶上挂着的阿拉斯加面具。
哦,懂了,情头是吧,花样这么多啊……她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把头像换上,“好了。”
闻度满意了,在她腿上翻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她,看着电视里的剧情。
徐相悦要把他推走:“起开,我要去洗澡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洗吗?”闻度嘴快地接了一句,说完就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他就被徐相悦往背上用力一推,根本毫无支撑,直接滚下沙发。
“滚!!!”
闻度:“……”
时间过得快,一转眼就到了一月下旬,距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周围已经开始出现过年的氛围,最明显的,应该是街上早就开始售卖的年花,和红色的灯笼装饰。
闻度也陆续往家里添置过年需要的东西,对联、门神、挥春和福字必不可少,年桔搬回来之后要挂上一个个小红包,蝴蝶兰要放两盆,说是好事成双,寓意大展宏图的桃花也要提前买好,最好过年那几天就开。
徐相悦这儿啥也没有,他还另外买了两个实木的盆栽花架子,将两盆蝴蝶兰在落地窗边和电视柜边摆好。
徐相悦问都什么品种,他就指着黄色那盆说:“这是大吉大利,应景。”
接着指指另一盆紫白渐变的,“这叫哈根达斯,花期很长,希望你也能长长久久的享受美食,这要身体健康才行吧?”
反正他说得出来的都是好意头,徐相悦失笑:“布置那么好干嘛,过年我又不在这边住。”
“没出正月都是年,过了初七就上班了,你不回来?”闻度乜她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值班?”
“初二或者初三吧。”徐相悦说,“还在调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我换班,你知道的,每次这种时候,就该是本地职工发扬风格的时候咯。”
闻度失笑,问她奶奶家里要不要帮忙买年花,听说叶晴光已经解决了以后,就说死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得叫保洁来打扫屋子,特别是窗,你的衣服被子有没有要洗的?手洗还是干洗,都拿出来啊,还有你的书房,书要不要晒?”
“大冬天晒什么书。”徐相悦顿了顿,“过几天再洗吧,我把四件套换了再说。”
“那我先打扰我那边,先扫市区那套房。”闻度安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买年货,腊肠你喜欢吃什么比例的?三七还是二八?”
“三七或者四六都行。”徐相悦挠挠头,“过年要准备这么多东西的吗?”
她往年都是提着单位发的米面粮油,再买点饮料,就回去过年了,家里什么都有,到开工的时候还会提一大袋零食回来。
“你以为,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闻度伸手弹一下她的脑瓜,“糖果饼干巧克力,水果饮料滋补品,还有饺子汤圆腊味鸡鸭鱼,哪个不要准备?”
过年这么麻烦!
徐相悦立刻往沙发里面一缩,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以后都要这么麻烦吗?这日子我过不了。”
闻度哭笑不得:“用不着你操心,好好上你的班。”
说着把她往怀里一拉,紧紧抱住,低头蹭她的脸,痒得她直缩脖子。
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很老的日剧,《悠长假期》,刚开始播第一集,看到女主角硬是住进了男主角的公寓,徐相悦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看到了吗?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哟。”她扭头冲闻度挤眉弄眼。
闻度觉得好笑,一边亲她,一边说是啊是啊,“所以我跑到我女朋友这里来了嘛。”
他一面说着你要好好保护我啊,一面低头去亲徐相悦的嘴。
灵活的舌尖刚钻入她的口腔,就听见一阵手机铃声。
徐相悦立刻拍拍他的胳膊:“唔唔……”你的!
闻度只好停下来,啧了声,一面吐槽谁这么煞风景,一面拿过手机。
“谁的电话?”徐相悦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冯检秋,谁啊?名字看着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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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徐相悦说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耳熟,闻度不禁失笑,提醒她:“你想想我们高三时候的副班叫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他都提示到这份上了,徐相悦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声,躺下枕在他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接电话。
闻度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接通了电话。
先是一顿寒暄,互相问候彼此最近有没有空,然后才说到正事:“蔡森回国过年,听说我们去年聚了一次,就说很久没见过大家了,想张罗大家过年的时候再聚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闻度有些惊讶,先看了一眼徐相悦,才笑道:“这当然好了,不过……怎么你来问我?这还得靠你们组织才行,很多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有。”
冯检秋哎了声,笑着解释说:“主要是我们聊天的时候聊到你了,蔡森就说以前老是抄你的化学和生物作业,那个时候年纪小也没钱,都没请你吃顿饭什么的表示一下感谢,现在有条件了,得好好弥补弥补。”
“哪里用这么客气。”闻度失笑,“他难得回来一趟,应该我请他吃饭才对。”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到时候约一下,叫上李老师,大家一起吃顿饭?”冯检秋确认道。
闻度说好,又听他问:“诶对了,你能联系上徐相悦吗?”
这边安静,徐相悦轻而易举地听到了对方提及自己的名字,立刻眼睛睁大了一点。
闻度见状不由得一乐,一面嗯了声,问道 :“她怎么了?”
一面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点一下她的眼睛,用食指的指腹轻轻蹭着她的眼睫毛。
徐相悦被他弄得直眨眼,痒得她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皮肉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闻度失笑,收回手继续听冯检秋说话:“没怎么,就是上次不是没约到她吗?要是这次能联系到她,叫上一起也不错,毕竟以前我们有不懂的问题也请教过她,不说别的,探望李老师,叫上她一起也应该。”
闻度边听边低头去看徐相悦,见她眨巴两下眼睛,就应了声是。
“所以我就想着你们应该都在容城吧?我记得徐相悦录取的大学是容城医科大,应该是在容城工作吧?你有遇到过她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徐相悦忍不住戏谑地看着闻度,咬着嘴唇忍笑,她倒要看看这人会怎么回答。
闻度看着她的笑脸,想起来自己当时住院闹过的笑话,虽说现在跟夏医生他们熟了,大家都很好心的没有拿这件事来揶揄他,但发生过的事是没办法抹掉的,每每想起,多少还是会有些尴尬。
这事徐相悦知道没事,她的同事们知道也是没办法,但他可不愿意再告诉别人。
连祝余和关夏禾那么好关系的朋友他都咬死了不说,更何况以前的同学。
所以他只含糊地嗯了声,见过是见过,但怎么见的,就不说了。
徐相悦见他满脸都是赧然和别扭,忍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又怕被电话那头的人听见,索性把脸往旁边一别,埋在他的小腹上。
她笑时温热的呼吸穿透家居服不算厚实的布料,吹拂在他的皮肤上,热热的,闻度的身体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发生了变化。
他忍不住额角直跳,忙深吸口气,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徐相悦意识到不好,整个人立刻紧张地顿住。
怎么说呢,闻度几乎天天赖在她这儿,又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是在不管怎么腻歪都觉得不够的热恋期,不亲不碰那是根本不可能。
要不是因为她的疫苗还没打完,早就走到最后一步了,甚至有时候她被蹭得难受了,都想要不就这样吧,两针起效后防护作用也差不多了。
但理智又像缰绳一样,在最后关头将她牢牢扯住,防止她掉下悬崖。
有些事只要开了头,就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而她人生的第一负责人有且只有她自己。
所以这会儿察觉闻度身体有异,她僵了一下以后,果断从他腿上爬起来,挪到沙发另一头,抱着抱枕靠在大号可琦安玩偶身上。
离闻度远远的,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闻度神色紧绷地盯着她,但语气还是平常,回答着冯检秋问他能不能约到徐相悦的问题:“不清楚,说是过年要值班,不确定是初三还是初四,我再问问吧。”
冯检秋没想太多,高兴地应了声好,又说起别的话题。
无非是聊聊近况,问闻度最近在哪儿发财,要是平时,闻度少不得跟对方聊聊,可现在么……
他的视线落在只穿着一件长袖睡裙的徐相悦交叠的小腿上,觉得自己属实没心思和对方闲聊。
忍着想挂电话的冲动聊了两分钟,他这才以还有事的理由,终于得以结束这通电话。
电话挂断的下一秒,他就将手机往旁边随手一扔,接着一把扣住徐相悦的脚踝,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拖。
徐相悦:“???”
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扯得离开了玩偶身上,扑进闻度的怀里。
她也没来得及问他这是要发什么疯,直接被他的唇舌堵住,开始继续电话到来之前没做完的事。
好像是被憋坏了似的,闻度这次的吻来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她吸入腹中,一声不吭,只一味纠缠她的舌,甚至想用牙齿咬她的舌尖。
徐相悦被亲得有些憋气,下意识地推拒着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松开一点,好让她能喘上一口气。
却被闻度误以为是拒绝,他一面咬着她的唇,一面有些委屈地央求:“让我亲亲,阿悦……别不理我……”
徐相悦:“……”谁特么不理你了?!
每次都这样,稍微拒绝一下就是她不理他了,要问她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不然为什么不要她,倒打一耙专业第一名:)
徐相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被天花板上吸顶灯的白光晃了一下眼,全部注意力突然集中到了闻度的动作上。
他的手掌从裙摆溜了进去,微微带着薄茧的指关节蹭在她的皮肤上,有些痒,还有些凉,刺激得她忍不住浑身一抖。
“呃……闻度!”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他的名字,可也说不出什么来,浑身发软着往后一靠,倒在了沙发上。
闻度紧接着跟上来,一下就将她压住,热烈的吻密集地落在她的脖颈上。
徐相悦的呼吸这时顺畅多了,赶紧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我就在你旁边的事?”
他们光明正大谈恋爱,身边的亲友同事都知道,对以前的老同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我不想现在就告诉他们。”闻度趴在她身上,哼哼唧唧的,声音似得意,“到时候我们去吓他们一跳!”
徐相悦:“……”我靠!什么绝世幼稚鬼!
“哎哟,这是谁家的幼稚鬼,有三岁了吗?”她忍不住揶揄道。
“……当然是你家的。”闻度的呼吸有些发紧,语声低微,说着自己难受。
徐相悦理直气壮地说:“你要不去卫生间解决一下,要不就忍忍,找点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我帮不到你。”
气得闻度一边骂她狠心,一边不停地啃她的脸,直把她糊得满脸都湿漉漉的,亲吻的动作才慢慢放缓,到最后变成有一下没一下的浅啄。
空气渐渐从紧绷暧昧,重新变回温情脉脉,徐相悦放松下来,软着骨头靠进他怀里。
渐渐犯起困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闻度见状,赶紧松开她,催她去洗漱。
第二天到办公室,刚要问夏知年过年的班排出来没有,护长就来通知说科室年会时间定了,下个周五晚上。
“地点呢,在哪儿吃啊?”徐相悦闻言立刻追问。
“初步定在田东路那家金鹰大酒店。”护长看着她回答道,“我去看了,那家的地方是大点,而且免费提供音响,或者大家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再换也行。”
徐相悦哦了声,扭头问夏知年排班的事。
过了一会儿,范思道在手术室打电话上来,让她看看他们组的某个病人情况怎么样。
“差不多就帮我开她出院,家属说他们要回外地老家过年,想早点出发。”
越是靠近过年,每天出院的病人就越多。
像今天,徐相悦就办出院办到手软,一边写出院小结,一边吐槽:“坏了,接下来整病历要酸爽了。”
夏知年逗她:“你也可以不整,就当请病案室的同事们过年吃顿好的。”
徐相悦翻一下白眼:“你想让我死就直说。”
忙到傍晚快下班,闻度打来电话,说今天不过去接她了。
“这边的窗到现在都还没擦完,估计要到八点,我还得回状元巷去收东西,今天洗被子了,我晚点回去,晚饭在蒸锅里,你热一下再吃。”
顿了顿,他又说了句:“那个……中午你的打印机响了一下,你回去记得看看是什么问题。”
徐相悦不疑有他,啧了声,抱怨道:“这什么辣鸡打印机,果然便宜没好货,去年才买的,这就坏第二次了!”
闻度一噎,有些心虚地抽抽嘴角,应了声是啊,就匆匆挂了电话。
跟他聊完电话,徐相悦还是忍不住,跟同事又吐槽了一顿家里的打印机,还说等年中大促就把它换了。
范思道劝她:“将就用呗,我家那个三天两头就坏,小孩还要打印作业什么的,能用就行,等真的不行了再淘个二手的。”
“这么省啊?”徐相悦惊讶地眨眨眼。
“没办法啊,这不压力大么,等你有小孩就知道了,那就是一个吞金兽碎钞机,什么都要钱。”范思道摇摇头,无奈地苦笑,“有时候半夜跟我老婆聊起来,说我们小的时候也没花父母这么多钱吧,怎么现在的小孩要花这么多?但要是克扣她一点,不去夏令营不上那么多兴趣班,或者少买点零食衣服之类,又觉得担心,万一就因为这样比别人落后了怎么办?”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摇摇头,徐相悦都来不及感慨,就听其他当家长的同事赞同地附和起来。
徐相悦于是想了想自己时不时就跟徐彬和谢温玉打秋风的行为,顿时心有戚戚,好家伙,养小孩可真费钱,幸好我不用养!
所以她可以打印机想换就换,回到家就直奔书房,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看在往日情分上,给它最后一次机会!
她心里嘟囔着进了书房,结果打印机还没开始检查,就先看到了放在打印机上的礼物盒。
红色的礼物盒外包装很喜庆,是印着红梅图案的包装纸,这样根本没办法根据包装猜里面是什么。
徐相悦眨眨眼,开始有点怀疑了,这人提醒她看打印机,不会打印机出问题是假,怕她没看到礼物是真吧?
难道我冤枉打印机了?
她满心疑惑,干脆直接拆了礼物盒,包装纸撕开以后,露出里面同样是红色而且没有任何标识的盒子。
再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红色盒子,不过这次是首饰专用盒的材质了。
徐相悦:“……”套娃啊?
把这个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盒子,不过是透明的亚克力盒了,就是那种很简单的木头底的手办展示盒。
但里面可不是什么手办,而是一座城堡,金灿灿的黄金城堡,似乎是在迪士尼拍照的那座城堡的缩小版。
徐相悦忍不住闭上了眼:“……”我一会儿睁开,它不会就消失了吧?!
她屏住呼吸,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哦莫,它还在!
徐相悦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坐下把展示盒盖子打开,从里面把那座城堡拿出来,发现它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同时城堡身上还晃荡下来一个小月亮形状的吊坠。
她一面将吊坠从城堡上解下来,一面打开那封信。
【阿悦:
看到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了吗[笑脸]实在是不知道送什么才好,问了朋友,说送首饰吧,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可是我又怕你上班不方便佩戴,四处找款式的时候,看到这款城堡,我知道是有联名版的,但有点大,我们改天去了港迪再买[笑脸]这次过年就先用小的意思意思[拱手小人]项链也意思意思,这个小巧精致,你平时戴着不会显得很扎眼。
看到这里的时候,快问问自己,你吃晚饭了吗[叉腰小人]】
徐相悦看完,只觉得哭笑不得,好家伙,这人真是……
这得多重啊,她在盒子里四处翻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两张证书,一张是项链的,克重是5.6g,另一张是城堡的,克重是50g。
五十几克的黄金不过是别人一个手镯的分量,却让徐相悦觉得沉甸甸的。
他甚至没有说是希望她新年开心之类,只轻描淡写的说意思意思,她想起来之前和他开玩笑,说要嫁一个有钱人,他好像……真的当真了。
她眨眨眼睛,觉得眼睛有点微微湿润,抿着唇将城堡放回展示盒里,再小心藏进柜子里。
但下一秒又觉得不该将这份心意藏在黑暗处,便又拿出来,摆到了书架上,两边都是书挡着,但只要她一抬头,就会看见它在灯光下金灿灿的华彩。
如果“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真是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律,那么今天,她收到了一份很沉的喜爱。
闻度忙完市区房子的卫生,又赶回状元巷老宅收被子,搞定一切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看看时间,赶紧往回赶。
回到徐相悦住处已经将近十点,他提着宵夜糖水进门,刚喊了句:“阿悦,吃不吃芝麻糊?”
就见徐相悦从书房探出头来,随即向他飞奔,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怀里。
他抱了个满怀,笑眯眯地问:“这么热情啊,是不是一天不见,特别想我呀?”
“我看到你送的礼物了。”徐相悦抱着他的脖颈闷声应道。
闻度眨眨眼,想说你不会要埋怨我乱花钱吧?但话没出口,就听徐相悦问他:“你骗我说打印机坏了的事,该当何罪?”
闻度:“……”
说是这么说,可语气听起来软软的,他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一时忍俊不禁,却还要假装正经:“这很坏了,怎么能骗你呢?这样吧,罚我吃你吃剩下的芝麻糊,好吧?”
说完自己就先乐出声来,徐相悦忍不住跟着他笑抬手摸摸他的脸,想了想,又踮起脚亲亲他的唇。
下一秒,就被他扑进沙发里。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二合一)有些后知后觉的……
节前最后一个可以休息的周末,闻度开车和徐相悦去了那个据说要开四个小时车才能吃到的农庄。
其实也不偏僻,就在村子的入口处,正对着一条河,一片平房掩映在树林里,屋后就是果园和鱼塘,闻度坐下就先退纸巾,然后要了一只走地鸡,老板立刻去抓了一只活的过来。
让他们看鸡脚上的脚环,叼着烟道:“我也不怕跟你们讲实话,我这里的鸡都是两三个月才买来,然后在果园里再散养两三个月的,也是吃了几个月玉米粒和剩菜剩饭的,喏,脚环上就有日期的。”
这样养出来的鸡固然不如一出生就漫山遍野的跑着长大的鸡肉质紧实,但也比养鸡场里一个多月就出栏的速成鸡好得多了,说一句走地鸡也不算撒谎。
闻度拜托老板只做一半,剩下一半他要打包带回去晚上煮鸡粥,老板还犹豫:“这样不太新鲜了喔。”
“天气冷还好了,吃完饭回去我就处理了它。”闻度笑着应道。
闻度又点了罗氏虾、白贝和脆肉鲩,都是和鸡肉一样用来蒸桑拿的,另外听说这里的烧鹅也不错,就要了半只。
他还特地交代:“鹅腿不要切块,一整只上来就好。”
最后要一份加鸡蛋的干炒牛河作为主食。
下了单,很快锅就端了上来,汤锅里还有虫草花和玉米段,飘着几颗枸杞,阿姨在锅上放好蒸架,开了小火就走了。
紧接着就是上菜,徐相悦看到有生菜有丝瓜有腐竹,咦了声,问闻度:“我刚才怎么没听到你说要生菜?丝瓜是做什么用的?”
没等闻度回答,上菜的小哥就解释道:“这些是随汤底赠送的咯,丝瓜和腐竹是垫底用的,生菜是等下吃完肉喝汤的时候涮的。”
徐相悦恍然大悟,看着他在蒸架上放了一张荷叶,接着把丝瓜一片片摆上去,连忙举起筷子帮忙,摆好丝瓜之后,用白贝在蒸架边缘围了一圈。
肉都上来以后,老板恰好路过,很热心地过来帮他们下肉,说要先吃鸡肉,“一定要蒸五分钟哈,先吃肉,再吃丝瓜,最后吃白贝,国家规定来的哈。”
徐相悦被这话逗笑,看到送烧鹅来了,就将桌上的菜盘都挪一下,空出位置来。
烧鹅油亮亮的,红**人得很,闻度先把鹅腿夹到她碗里,跟帮忙的老板道了声谢 。
老板笑呵呵地说不用,让他们一定要等候五分钟再揭锅盖,就叼着烟走了。
等他走了,徐相悦才跟闻度小声道:“哇,老板戴的金劳哦。”
闻度忍俊不禁,好家伙,看半天关注点原来在这里。
“快吃你的鹅腿吧。”顿了顿,他又说,“你想的话我也给你弄一块,你带着去上班。”
徐相悦嘴角一抽:“……隔天我就会被纪检请去喝茶,盘问我的大金表哪里来的,是不是收了病人的贿赂。”
“这是哪个脑子不好使的,居然去贿赂你一个小卡拉米?”闻度很惊讶,“图什么呀?”
徐相悦:“……”虽然难听,但确实是事实呢:)
她哼了声,狠狠咬了一口烧鹅腿,皮都烧得脆了,一口下去,最后一点油脂随着皮肉被扯出来,香气瞬间变浓。
“烧鹅好吃。”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示意闻度也吃。
闻度刚夹了一块,就发现时间到了,赶紧把烧鹅肉塞进嘴里,有些手忙脚乱地揭开锅盖。
徐相悦一边嚼嚼嚼,一边点评:“上学的时候都未必有这么认真遵守规章制度。”
按照老板说的“国家规定”,要先吃鸡肉,鸡肉是用虫草花和调料事先腌制过的,蒸了五分钟,口感嫩得恰到好处,皮是脆的,一点都不腻,肉也油油润润,新鲜鸡肉的鲜甜味非常突出,是那种容城人常说的鸡肉应该有的味道。
吃的时候还要蘸店里自己配的姜葱辣酱,味道一下就丰富起来,完全不算清淡。
垫肉的丝瓜吸收了肉的香味,吃起来也很好,白贝一个个都张开了口,要小心一点夹起来,否则里面那一点味道最鲜的汁水就会洒出来浪费掉了。
接着是蒜蓉罗氏虾,下面垫着粉丝,虾肉很弹,完全能吃出它肯定是新鲜的,后面的脆肉鲩更不用说,徐相悦一吃一个不吱声,吃完一道菜等下一道菜蒸好的空当里,她就吃烧鹅吃干炒牛河,反正嘴巴一直没停过。
菜都吃完了,就把蒸架拿开,把生菜涮进锅里,锅里的汤都已经变成金黄色的了,飘浮一层薄薄的油花,生菜一下去立刻就被吸走了,汤色显得更加诱人。
闻度吃饭一直是慢条斯理的,吃两口看看她,再吃两口再看看她,觉得自己可太爱看她吃饭了。
比他看过的最下饭的吃播视频都要下饭。
等吃完一看账单,六百多快七百,俩人还觉得很合算,徐相悦说:“好吃,在市里六七百吃不到这么好品质的一桌菜,没有一个是踩雷的,连蘸料都这么恰到好处的合适。”
闻度点点头,很赞同她的话,“而且他们这里停车不收钱诶,赚了。”
“自己家门口收什么钱。”徐相悦嘴角一抽,“他今天说收停车费,明天就能少一半客人,后天就能倒闭,你信不信?”
闻度失笑,虽说这话有点夸张,但也不算错,容城人都这样,上千块一顿的饭菜说吃就吃,吃完还觉得划算,但两块钱一盒的纸巾坚决不能要,太特么贵了呀!
他说起以前一件趣事:“有次我们去吃饭,要用纸,我看旁边有就顺手用了,拆了才发现是饭店的,坐下的时候忘了退,没办法,拆都拆了,只能结账,这事就被小鱼她们念了整整一年,那以后我每次去外面吃饭,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叫服务员退纸巾。”
徐相悦听了忍俊不禁,安慰他说:“其实两块也还好啦。”
顿了顿,想起来别的事,话音一转就问:“你年夜饭怎么吃?自己在家吃,还是跟小禾她们?”
这话题转得真够突兀的,闻度眨眨眼,先是说了句:“我想去你家吃,行不行?”
“……不行。”徐相悦无语地横他一眼,说是,“我舍不得看你挨我爸的打。”
闻度一噎:“……那你人还怪好的,我真感动。”
顿了顿,他说:“按照往年惯例,我应该是跟小禾她们一起吃年夜饭的。”
他停下来,扭头看一眼徐相悦,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今年池鹤哥回来了,就多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又卡住了,徐相悦这才抬头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想说什么你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闻度笑笑,嗯了声,像是斟酌说辞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才直接说:“我不想你不高兴,只是一顿饭而已,不是非要跟别人一起吃才能吃得下的,但因为这样让你不开心,就很不划算。”
他说这话的时候,徐相悦一直侧头认真看着他,在心里揣摩他的每一寸表情。
是坦荡的,也是真诚的,她能感觉到,他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质就是一场利息互换。”
徐相悦不记得自己从哪儿看到过这样一句话,随着年岁增长,她越来越发现不管把这句话放到什么关系上,只要是人和人之间的,竟然都适用。
所以她该互换给闻度什么呢?
她歪了歪头,笑笑:“可是往年都这么过的,今年不去,你就得一个人吃年夜饭了,虽然我确实不同意你和异性朋友过从甚密,但正常来往还是可以的,况且……”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闻度,看见他微抿的嘴唇透露着紧张,心里不由得一软。
连声音都变得柔和许多:“我也不想你过年孤零零的。”
闻度听了这话,嘴角一翘就笑起来,他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说。
于是点点头,“我吃完饭就回了。”
顿了顿,又说:“回你那儿。”
徐相悦沉默两秒,说了句随你,便低头玩手机了。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很快俩人又聊起别的,正好谢温玉发信息让徐相悦哪天有空去她那儿拿年货。
闻度就问她:“你过年是奶奶家住几天,妈妈家住几天?”
“不啊,年初二去吃顿饭就可以了。”徐相悦回答道,又调侃自己,“我也是小小年纪就学会什么是初二回娘家了。”
闻度失笑,伸手揉揉她脑袋。
接着说:“过两天我要去山上,还要帮你挂许愿签吗,还是上次那个心愿?”
徐相悦立刻应好。
回到市里天都黑了,鉴于中午吃过了大餐,家人决定晚上吃得清淡点。
周末的超市里人头攒动,也早就开始年货促销,随处可见和过年相关的一切东西,中国结、红灯笼,到处都是红色,最经典的还有超市里的音乐。
徐相悦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跟着哼“恭喜你发财”,然后跟闻度感慨:“华仔的歌声一响,我就知道是过年了。”
闻度失笑,伸手握住她左手,把人往自己身边带,嘱咐她走路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就看见有横冲直撞的小孩撞在人身上,被反弹摔了个屁股蹲,家长冲上来道歉揍孩子一条龙,欢快喜庆的音乐声里瞬间多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腔。
……更、更有过年的味道了!
徐相悦和闻度不约而同地驻足,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小孩被家长提着衣领揪走以后,才扭头相视一笑,继续往前逛。
早上八点半,超市里开始每天的打折促销,各种肉类和海鲜、蔬菜、点心,都有一部分被贴上了打折标签。
“走走走,捡便宜去。”徐相悦兴致勃勃,她都好多年没参与过这种活动了,面对蜂拥而至的抢购大军,只会发出一声惊叹,“好多人啊!”
闻度忍俊不禁,问她:“去挤吗?”
徐相悦眨眨眼:“来都来了……”
话音未落,就被闻度拉着钻进了人群,她紧跟在闻度身后,身体被人群挤得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身上,突然就有些恐惧起来。
不会发生什么踩踏事故吧啊啊啊!
“……我后悔了,咱们不该进来的。”她嘟囔着往闻度那边靠了一下,把脸埋在他胳膊上。
“那我们现在出去,人确实多了点。”闻度握紧她的手腕,努力转身把她往外带,往回走的时候刚好路过生鲜柜,看到有虾,就伸长胳膊拿了一盒,说,“明天咱们吃油焖大虾。”
徐相悦胡乱点头,脸贴着他胳膊挤出了人群。
等走到人群之外,周围的空气立刻流畅起来,她才觉得心里那股突如其来的对人潮的恐惧慢慢褪去。
“好吓人。”她把脸埋在他胳膊上,闻到他身上还有些陌生的淡淡麝香香气,是她前天刚送给他的香水的味道。
那瓶香水是很浓烈的木质香,前调有些冲,闻着有些发苦,像是带着一点中药材的味道,散开之后可以闻到很淡很柔和的花香,官方的说法是玫瑰精油的味道,但徐相悦觉得像陈皮,从前调过渡来的苦感在这里变成清冽的凉意,很快就变成很明显的由麝香带来的暖融尾调。
徐相悦觉得这个尾调最适合闻度不过,他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体贴又温暖的,像一个在冬天里毛茸茸的大狗子。
老是黏黏糊糊得寸进尺,但其实很沉稳很可靠。
“打折嘛,大家都要抢的,我们去捡漏。”闻度安慰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背。
他说着把徐相悦带到人群边缘的空柜子边,往
里一看,就见原本空荡荡的柜子里这时候多了好几盒牛肉。
“都是他们拿了又不要的。”闻度解释道,“抢的时候看都不看,拿到手再看,不是自己想要的就到处放了。”
“咱们要吗?”徐相悦好奇地问道。
闻度觉得有两盒牛肉看着还可以,就问她:“明天你想吃番茄炖牛肉,还是土豆炖牛肉?”
“番茄吧。”徐相悦应道。
于是闻度就把看中的两盒牛肉拿了,说:“捡漏结束,咱们走。”
“晚上!今晚吃什么啊?!”徐相悦傻眼了,连忙抓着他问道。
闻度扭头看着她,一脸认真:“……我改主意了,想回家点外卖,你呢?”
徐相悦顿时哈哈笑出声,晃晃他胳膊,“走走走,我们回家去。”
结账出了超市,仰头看见夜空被霓虹灯渲染得有些发红,身后还有喜庆热闹的歌声传来,徐相悦忍不住笑着叹口气。
“这一年过得可真够快的。”她扭头对闻度道。
闻度应了声是,揽住她的肩膀,歪头轻碰一下她的脑袋,笑着温声道:“但今年很好。”
徐相悦听懂了他的意思,抿着唇得意笑笑。
—————
节前最后一个周五,是徐相悦他们科室的年会。
下午三点刚过,徐相悦从手术室回来,就问带的两个学生:“你们是现在下班,回去收拾打扮一下,直接去酒店,还是等下班了和我们一起过去呀?”
俩学生还没回答,夏知年就笑嘻嘻地调侃:“男孩子哪有这么麻烦,打扮什么啊,去吃饭又不是去相亲。”
“吃饭怎么了,万一呢?”徐相悦反驳道,“白大褂松垮垮的,多遮掩颜值,脱了白大褂说不定就真的和哪个姐姐妹妹看对眼了,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说着冲两个学生摆摆手,“你俩赶紧回去吧,洗把脸,一会儿精精神神的去。”
不管什么理由,只要能提前下班就是好事,于是俩学生迅速撤退,徐相悦把手术记录写完,坐在一旁含着糖果玩手机。
夏知年一边整病历一边跟她聊今年单位可能发什么年货,又聊家里准备了什么,说父母和岳父母今年都打算来容城过年,办公室里气氛相当轻松和谐。
想想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此时不放松更待何时。
就连大家的口头禅也都变成了“年后再说”。
徐相悦身边的人里,将这一点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闻度。
前两天店里盘点,发现仓库里竟然还有两箱书没整理,闻度看一眼就说,算了,等过了年再弄吧。
同一天,编辑找他约稿,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说有是有,但快过年了,他不太想干活,再问他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新书的打算,他就说等过了年再想。
要过年了,还真是一个超级好用的偷懒借口。
当时徐相悦就说,这多好的漫画素材,你就画你怎么“年后再说”呗。
这人这回没说过了年再说了,问就是这个话题具有时效性,真等过了年,就过时了。
还给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过了年再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等这个动作,充分体现了打工人对过年的期盼,这是年味的重要组成部分!”
徐相悦眨眨眼,握着他的手催更,当晚就看到了这一段内容,看到评论区里有网友问怎么今天突然加更,才反应过来原来本周已经更新过了。
尤其是这人还在这条评论下回复:【因为X女士看不得我闲着,对我进行了严肃批评和催更[狗头]】
看到有人起哄让他细说批评和催更,徐相悦只想否认三连:)
“差不多到六点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几点开席啊?我就不去了,你们谁帮我把我俩学生带过去呗。”
“坐我车呗,一会儿我吃完饭就回来了,顺便把他们也带回来,刚好。”
耳边传来夏知年和值班同事的对话,徐相悦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快六点了。
最后检查一遍写的病程,看看有没有最新回报的检查结果和医嘱是否需要调整,再去病房溜达一圈,回来刚刚好六点过五分。
“有要坐我车去的吗?”徐相悦一边解白大褂扣子,一边笑眯眯地问。
最后带了三个实习生一块儿过去,路上她们看到徐相悦车里的乐园周边,还兴冲冲地问她是不是七宝妈。
徐相悦听得一愣,等她们解释了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笑道:“我更喜欢唐老鸭和黛丝。”
“啊?车里……”学生有些惊讶,“看不出来诶。”
“这都是家属给买的。”徐相悦失笑,“那个时候其他朋友送了可琦安的玩偶,我很喜欢,所以他就买了这些,其实我们俩一个喜欢唐老鸭和黛丝,一个喜欢米奇和米妮。”
刚解释完,就听到几声不约而同的:“哇——”
一时失笑不已,没懂这个哇的点在哪儿,干脆从储物盒里翻出一盒闻度才补货的桃酥递给她们。
酒店离单位不算远,但正逢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堵,到的时候都快七点了。
在门口碰见也是刚到的范思道他们,大家一起说笑着进门,看到下楼来接他们的护士。
听她吐槽说:“他们已经开始唱歌了,还没开始吃饭就醉了,我真是服气。”
范思道开玩笑说:“你去把他们的麦抢了啊,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是我不想吗?还不是因为抢不过!”
徐相悦忍不住笑出声来,安慰道:“没事,一会儿我帮你抢。”
话音刚落,电梯就停了,出来就看见夏知年从宴会厅门后探头出来,“耶?到啦?刚才还说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你们到哪儿了呢。”
随着他的声音,一句“向天再借五百年”就飘了出来,徐相悦忍不住哇了声:“老唐又开始唱这首歌了。”
“他超爱。”下去接他们的护士接话道。
一行人进了宴会厅,看见服务员正在做最后的布置工作,护长在打电话,其他人有的在唱歌和围观唱歌,有的人就坐在桌边闲聊,反正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徐相悦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转头问范思道:“主任他们还没来吗?”
冯敏和汪清秋都不在,不知道是还没出发,还是在路上。
范思道耸耸肩,“好像下午13床这台不太对劲,可能情况不太好。”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叹口气:“那可就够呛了,我记得13床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这要真是癌,他们不会就放弃了吧?”
“不知道啊,那有什么办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范思道淡淡地应了句。
徐相悦想想也是,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这样的病人见过太多了,他们连可怜都可怜不过来,在临床待得越久,就
越“麻木”。
他们找桌坐下,徐相悦一边是刚才一起过来的学生,另一边是夏知年,刚要说话,就看到闻度发来的信息,问她下班没有。
闻度:【是不是去吃大餐了[羡慕.jpg]】
闻度:【还是有单位好啊,有年会,有免费的饭吃[羡慕.jpg]】
徐相悦看到就起身往宴会厅里随便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说酒店是到了,但还没开台。
闻度下一秒就回复:【你发达了,你去吃大餐,留我一个人在家吃剩饭[委屈]】
还随过来一张豪华版方便面的照片,小锅里面条的影子若隐若现,上面铺满了肥牛、大虾、虾滑和蔬菜,徐相悦看得满头黑线。
旁边还有一杯应该是抹茶的绿色饮料。
这要是也能算剩饭,那她早上没吃完中午接着吃的半个三明治算什么,泔水吗:)
阿悦:【你让小禾以咖啡店的名义开一次年会,把你拉进去[微笑]】
阿悦:【或者你做主办一场,参与人员是你和小李,人再少,只要是老板请的,就算年会[微笑]】
闻度:【我们家阿悦好聪明[点赞]】
闻度:【明天下午就请小李吃下午茶,就点隔壁奶茶店的[认真.jpg]】
徐相悦失笑,分享了酒店链接给他,让他一会儿到这儿来接她。
这种热闹的氛围,一点酒都不沾总觉得有些可惜。
可是喝了酒,哪怕只有一滴,也不能开车。
闻度说知道了,又嘱咐她能不喝酒还是不喝酒,但却没有再看到回复了。
徐相悦这边已经到了开席时间,冯敏来了,汪清秋没来,说13床的快速病理结果不好,病人家属知道以后都要崩溃了,汪清秋还要忙着安抚他,以及解释病情,恐怕要比较久的时间,索性就不来了。
护长就说那不等了,咱们开席。
这边服务员开始上菜,那头冯敏拿了麦开始讲话,无非是这一年科室发生了什么,走了什么新变化,还有对新一年的展望之类,全程不超过十五分钟。
话讲完了,菜也上齐了,夏知年拿了瓶红酒,问徐相悦要不要来一点。
“一杯就行。”徐相悦点点头,拿过杯子。
菜没有什么稀奇的创新菜,都是很传统的姜葱鸡、烧鹅、红烧乳鸽之类的经典菜式,味道也在及格线上,四平八稳的水平,大家吃得都很安心。
外科男医生多,烟酒俱全的也多,吃到一半已然成了酒局,范思道他们拿啤酒当水喝,一杯接一杯的,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一个二个脸色都变红起来。
徐相悦先是埋头一顿吃菜,吃到半饱了,才被同事拉着去给冯敏他们敬酒。
实在太熟,她都还没说什么客气话,冯敏就先嘱咐她:“少喝点,喝醉了明天头痛你就老实了。”
接着又是:“你那个17床,好像医保要超了,你留意一下,差不多就赶紧让他出院。”
最后问她:“你上次投的那篇论文有回音没有?”
徐相悦:“……”
就说敬酒文化是个糟粕!谁家好人还没开始捧领导臭脚,就先被问一顿工作啊?!
她赶紧应道:“知道了。会注意的,我明天看看。还没回复呢,可能也要等过了年再说吧。”
应完赶紧开溜,她宁可去听夏知年他们鬼哭狼嚎。
夏知年因为还要回去上班,所以保持住了滴酒不沾,见她回来,先问她唱不唱歌,被她婉拒后才问:“老冯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的论文有消息没有。”徐相悦忍不住闭了闭眼,吐槽道,“真是魔鬼。”
夏知年嘿嘿笑了声,声音再次压低:“你没问他咱们聘主治的事啊?”
“现在问能问出什么来?”徐相悦啧了声,“人那么多,谁跟你掏心窝子。”
说得也是,夏知年又笑了一下,那杯葡萄汁跟她碰碰杯。
差不多八点四十左右,夏知年带着两个几天值班的学生就先撤了,徐相悦这时已经被同事拉上了游戏桌。
他们问酒店服务员要了色盅,玩猜大小,输的人要么唱歌要么喝酒,倒也不搞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
有人抗议,说:“明知道我五音不全!针对我是吧?!”
“那你跳舞也行。”发起活动的同事立刻道。
徐相悦一开始运气不错,连赢好几把,结果好事也不过三,后面渐渐失手,起初她还选唱歌,后来觉得唱歌太累了,于是选择喝酒。
等到大家开始散场,她已经喝了四五杯了,闻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蹲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满脸茫然到甚至是呆滞的表情。
“喝酒了?”他同冯敏他们打了声招呼,弯腰去看徐相悦,问她,“还能不能认出我是谁?”
徐相悦没搭理他,只给了他一个白眼。
大家好笑地调侃了他们俩几句,这才催他们赶紧回去了,别在外面吹风。
一路倒是平安无事,闻度甚至还和徐相悦聊了好一会儿他们年会的事,打听他们玩了什么游戏。
徐相悦也不困,开了店车窗散酒气,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闻度提着心,时刻注意她的动静,直到回到家。
进门的时候,徐相悦还说:“我有点想喝你调的酒了,可以给我来一杯吗?”
闻度一愣:“……现在?”
“现在。”徐相悦大方承认,“有点酒瘾犯了。”
闻度想了想,说:“我用可利甜给你调杯牛奶怎么样?”
徐相悦说也行,跟着他去厨房,发现这玩意做起来贼简单,就是把可利甜加入鲜奶里面,搅拌均匀就好了。
“……这么简单?我也会啊,下次我来!”徐相悦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闻度见状干脆自己也来了一杯,俩人在落地窗边一边喝奶一边看了会儿夜景。
之后洗漱的洗漱,收拾房子卫生的收拾卫生,一切如常,直到最后洗澡的徐相悦出来,从背后一把将闻度抱住,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声。
闻度正在弯腰收拾茶几,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连忙放下东西转身抱住她。
这才发现她闭着眼,满脸通红,脸色红艳艳的,摸一下,手指到手心都是烫的。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酒劲上来了是吧?”
这可真够延迟上头的,估计还是被浴室的温度给刺激的。
徐相悦含糊地嗯了声,睁开眼,透过迷蒙的水光看他的脸,只觉虚化得厉害,朦朦胧胧的,看上去很好吃。
他身上也好闻,有一股清爽的青草香,像刚刚下过雨的午后,空气最清新那段时间。
又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闻度都没来得及问她要不要喝醒酒汤,就被她仰头堵住了嘴,她罕有的主动让他错愕。
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徐相悦和平时判若两人的动作。
她搂着他的脖颈,很主动地伸出舌头,用舌尖去撬他的嘴唇,动作有一点点笨拙,显得有些慌乱。
闻度哭笑不得,赶紧张开嘴,她便急急忙忙地闯进去,牙齿咬到他的舌尖,疼得他呼吸都顿住了。
随即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徐相悦是在学他。
这动作和步骤,和他平时吻她的时候,不能说好无差别,但也相去不远。
闻度一下就心软起来,将她稳稳抱在怀里,决定将主动权全都交给她。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二合一)被爱的人会享福……
对于男女之间如何亲密这件事,徐相悦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闻度。
他是她唯一的老师,也是唯一的学习榜样,唯一的实验对象,所以也就没法做对照实验,只能凭借自己的理解和本能,在她能触碰到的范围内横冲直撞。
她学着闻度以往对自己做的那样,用舌尖去勾搭他的,想像他那样让两个舌尖绕着圈跳舞,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太难了,闻度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动作,她怎么都做不好,总觉
得像用左手夹菜一样,大脑根本无法驯服肢体做出想要的动作。
更别提可以做得流畅娴熟。
可是……他可以的事,我怎么能不可以?!
徐相悦的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并且开始熊熊燃烧,她搂着闻度的脖颈,凭着本能伸着舌尖使劲往里凑,就像拉绳子的时候,只拉前头一点点总容易脱手,但往前一点,拉住得多一点,就稳当多了。
她以为现在也一样,不勾搭你舌尖了,勾搭你整条舌头总可以吧?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舌尖舔舐着闻度的舌面,牙齿还因为动作的不熟练咬到了他的舌尖,还有嘴唇,磕磕碰碰的,他不仅觉得自己的嘴巴疼,还有点恶心。
很难不恶心,就像刷牙的时候被牙刷捅了一下喉咙:)
那种难言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吞咽起来,喉结迅速地上下滑动着,他不敢再配合了,试图用转头的动作挣开徐相悦。
但完全不行,徐相悦整个人紧紧贴在他怀里,家人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以往会让他心猿意马的姿势,此刻他只觉哭笑不得。
他想叫她的名字,可发出的却是两声:“唔唔……”
算了,不能指望一个正沉醉上头的人突然清醒,人还是得自救,闻度心里苦哈哈地想,果然不能把一件事主动权全都交给另一个人,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不适的境地。
他抱着徐相悦的腰,将她轻轻往上举了起来。
脚底凌空的感觉让徐相悦惊了一下,下意识往他怀里一靠,更加用力抱住他的脖颈,就像在船舷边的人会下意识抓住栏杆一样。
察觉到她的不安,闻度立刻停下动作。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将她放了下来,然后一面应付她的亲吻,渐渐反被动为主动,引导着她的舌尖,让她的舌尖往外退了一点,为自己争得些许喘息的空间。
一面搂着她的腰,倒退着,一步一步向她卧室的方向挪动。
“嘭——”
卧室的门开了,他也被徐相悦一下撞在了门上,这下更是无路可退,像被逼到了墙角。
其实是徐相悦回过神来了,发现他带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觉得这人是要趁人之危,顿时就有些恼了。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的主动权正在丧失,舌尖已经被他推着到了他的唇边,再后退一点,就又要变成平时的局面。
变回她苦苦承受他的侵略和索取的局面,她不愿意。
为了阻止闻度越线跑到她的口腔里来,徐相悦干脆把他按在门板上,甩开他的舌尖,往一旁他的腮肉舔去,使劲戳,左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随心所欲。
闻度这还有什么看不懂的,顿时哭笑不得,干脆捏着她的耳朵把人从自己脸上拉开:“……阿悦,等、等一下!”
徐相悦赌气,根本不理会他,只一味往他脸上贴。
像个闹脾气的小孩,闻度不知道她怎么好好的就恼了,但不妨碍他觉得她好玩。
他搂着她的腰,继续往屋里挪,离开门板后,他习惯性地伸手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徐相悦的动作顿住了,正犹豫用什么方式让他出去,是委婉一点,还是直接打出去……
还没想好,人就被闻度扑倒在了床上,床垫受到冲击,将她轻轻弹了起来。
“你……”
她恼怒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听闻度问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徐相悦神色一顿,抬了一下眼,和罩在她上方挡住了大半灯光的男人四目相对,看清他眼里温和的关切那一刻,突然就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
但又不愿意承认,于是咬咬嘴唇别过头去,“……我没有。”
“你有。”闻度一手撑在床垫上,一手抬起去扳她的脸,一定要和她四目相对,“我感觉到了。”
声音虽然温和,但充满了笃定:“你亲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有一点生气。”
说到这里顿了顿,意思意思地问了一下:“是不是?”
徐相悦抿着唇不吱声,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闻度见状便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伸手勾着她腰,同时自己往旁边一歪,躺下的同时将她翻了个身,抱到了自己身上。
这套动作流畅熟稔,像是已经做过许多次,甚至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徐相悦立刻就扁扁嘴。
被她清凌凌的目光看着,闻度只觉得心里发软,他捏捏她的脸,问道:“怎么了嘛,刚才还好好的,亲得很起劲的,怎么这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哪里没有表现好,所以你觉得不痛快了?”
徐相悦眨眨眼,嘴唇翕动了两下,甚至还做了个深呼吸,才从鼻孔哼出一声来。
“你动作好熟练,就是亲的时候……”她咕哝了一句,还努努嘴,“这么会,不会是找别人练习去了吧?”
闻度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哭笑不得,好家伙,这是怎么想到那里去的?!
“不是,当然不是了。”他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合着是怀疑他干了坏事,“我的练习对象只有你啊,你仔细想想,我以前是不是也跟你刚才那样?还差点咬过你,还不小心把你嘴唇咬破过,但是次数多了,熟练了,就好了啊。”
“我熟能生巧明明就是你陪我练习的,哪有什么别人,除非你精神分裂,平时跟我亲亲的大阿悦,现在亲亲我的是小阿悦。”
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又亲昵地揪一下她的鼻尖,揶揄道:“你以为是上学的时候啊,我跟你说我都不复习不预习,结果背地里偷偷努力,熬夜学到两三点?”
徐相悦被他这话说得脸上一热。
可虽然知道自己的怀疑没有理由,她还是嘴硬:“那怎么了,有的男的,出去买个东西的功夫,还能溜去酒店消费一次呢,半个小时都够来两回了!”
要是她目光不那么飘忽闪烁,这番话应当更显底气。
闻度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就先抬手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
徐相悦一惊,眼睛倏地一瞪:“……你居然敢打我?!”
“我还敢咬你呢。”闻度立刻怼回去,按着她的后脖颈把人按到跟前,张口就咬在她脸蛋上,语气恨恨,“叫你乱说话,看不起谁呢……”
说着声音又低下去:“你给我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他这么一说,徐相悦总算想起来了,嘿,她第三针疫苗还没打!
护身符还在,这人不会动她的!
她立刻又高兴了,伸手戳戳他胸口,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闻度觉着她好像有点求饶的意思,立刻就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下巴一收,就衔住了她的唇。
大概是因为此刻女上男下的姿势使然,徐相悦再一次取得了主动权,她轻而易举地再一次钻进他的口中。
动作依旧不熟练,但闻度却觉得,她好像很认真。
认认真真地吻着他的唇,迎上他舌尖时先是点一下,像在询问他的许可,等他呼吸顿了顿,发出嗯的一声,她才真的缠上来。
和刚才横冲直撞的风格截然相反,闻度觉得她可爱极了,根本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心里此刻高涨的喜悦,和对她的喜爱。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的,闻度抱着她,像是抱着最最最喜欢的宝贝,觉得心里最后一块拼图都严丝合缝的完整了。
徐相悦有自己的节奏,会在他以为刚才的小波折已经彻底成为过去,最陶醉的时候,突然离开他的舌尖,迅速向外撤退。
走的时候还含着他的下唇轻轻嘬了一下,甚至带着挑逗意味地用舌尖轻轻一舔。
本来她突然跑掉,就够让闻度发懵的了,还来这么一出,他除了茫然,就只剩浑身发麻到加重的呼吸。
徐相悦学着他平时对自己那样,从他的下巴吻到脖颈,在他的喉结上停留半晌,逗弄着他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用嘴唇去贴他的大动脉,甚至侧耳认真地听着每一次搏动。
然后是锁骨,她笨拙地将他睡衣最上端的那颗纽扣解开,急急忙忙将脸埋在他胸前,手也从他的衣摆钻了进去,停留在他的小腹上……
闻度被她这一串操作搞得人都快没了,浑身血脉偾张,紧绷得难受,呼吸时也觉得周围的空气黏滞稠热,让人呼吸难以顺畅……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是徐相悦有些懊恼的声音:“好累啊,不亲了不亲了。”
伴随这一句话,闻度觉得自己怀里一空。
紧接着是一句:“晚安。”
闻度:“……”
不是,你就这么把我晾在这儿了?就不管我了?你这跟渣女有什么区别?!!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衣衫不整,甚至下腹还有明显凸起的模样,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
好好好,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刚才这么主动了,合着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真够能忍的,铺垫得也真够多的,他们写小说的一般管这种情况叫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他
躺在徐相悦身边的另办张床上,无语地瞪着天花板看了半晌,越想越气不过。
他干脆伸手去推徐相悦,却只推到被子,一动不动的。
再抬头伸脸过去一看,好家伙,人家都睡着啦!
闻度:“……”渣女!!!
他气得干脆爬起来,伸手要去捏徐相悦的鼻子,我睡不着你也不许睡!
可手指刚碰到她的鼻尖,又突然定住了,怎么也用不上劲。
最后也只是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鼻尖,叹口气。
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声响了几下,紧接着室内最后一抹光线也黯淡下去,周围彻底陷入黑暗。
闻度伸手将她拢进怀里,苦中作乐似的想,好歹她没有把他赶出去呢,也还行吧。
徐相悦是被闹钟叫醒的,睁眼看到一片漆黑,先是一愣,旋即叹口气。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她还要去上班,命怎么就那么苦哇!
头一歪就碰到了一处很有弹性的肌肉墙,她干脆伸手摸了一把。对于闻度出现在自己床上这件事,她接受得非常快。
想也知道,他已经能睡她的书房了,进卧室那不是迟早的事么,就是吧……
凭什么我要去上班,这人可以睡懒觉?
徐相悦干脆晃了晃这人,清清嗓子:“喂!快起来上厕所啊!要来不及了!”
其实早就听见闹钟响了的闻度:“……”
他咬咬后牙槽,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用胡子去扎她,懒洋洋地说声早安。
徐相悦侧头躲开,用手心摩挲了一下他的下巴,感受着手心泛起的痒意,问他:“你今天没什么事吧?”
闻度想了想:“应该没有,家里卫生都搞完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我把你的四件套换了吧?大衣要不要送去干洗?”
徐相悦应了声好,说:“既然这样,你帮我跑个腿呗?午饭就不要去给我送了,我点外卖。”
“什么事?”闻度嗯了声问道,凑近前去在她颈窝里贴着,亲了一下。
“去我妈那儿帮我拿点年货回来,我一会儿跟她说。”徐相悦抱着他的肩膀,仰起头看向天花板,意识逐渐清明,“就是你去做体检那儿,她今天也上班。”
闻度应好,问她要给谢温玉带什么,徐相悦说书房有个箱子,让他顺便带过去。
聊了一会儿今天要做的事,这才真的起来,徐相悦去洗漱,闻度去给她准备早餐。
恰巴塔面包热好,在中间划开一刀,放进煎好的荷包蛋和培根,再加一片生菜,最后用保鲜膜包起来,用保鲜袋装好。
咖啡机萃取出浓缩咖啡液,蒸汽棒将鲜奶打出细腻的奶泡,二者在保温杯里混合,就是一杯醇香的热拿铁。
徐相悦洗漱完梳好头,早餐也准备好了,闻度送她到门口,扶着门看她进了电梯,才转身关门回屋。
看见玄关柜上花瓶里的玫瑰花已经开始枯萎了,今日待办事项便再添一条: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一束花。
—————
上午十一点,闻度准时抵达归云医院容城分院的一楼大堂,刚要跟一楼的导诊打听谢温玉在几楼,徐相悦的信息就来了。
恰好是他需要的信息,看完他就直接上楼去找谢温玉的门诊。
随后看着诊室紧闭的木门叹口气,见门口还坐着两位女士,正好奇地看过来,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乳腺外科……
虽然听徐相悦说过男的也会有乳腺问题,但日常生活里,多数人还是会对一个男人单独来乳腺外科觉得奇怪的吧?
他提着东西转身,往这层楼的休息区走,决定等等,反正病人肯定会看完的嘛。
徐相悦这时又发来信息,问他找到地方没有。
他如实回答说:【到了,但阿姨有病人,我在休息区这儿歇会儿,再等等吧。】
又说要帮徐相悦点外卖,徐相悦干脆让他把学生的也点上算了。
外卖刚点好,就听到谢温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先等会儿,我找找我们家孩子,让他先把年货拿回去。”
闻度连忙收起手机起身往回看,就见一身白大褂的谢温玉正提着几个箱子朝这边走过来。
“阿姨。”他赶紧打招呼,朝她迎过去。
谢温玉看着面前乖巧的年轻人,笑眯眯地诶了声,客气道:“麻烦你了。”
说着又意思意思地吐槽徐相悦:“这阿悦也真是的,我让她来,她让你来,搞的这层层外包真的是……”
闻度噙着笑静静地听着,一点没往心里去。
笑死,人家亲妈客气客气吐槽女儿两句而已,他要是敢当真,那就等着吧。
谢温玉继续道:“这是腊肠和砂糖橘,你给她拿回去,怎么处理我就不管你们了,这个是台灯,盒子里面有张购物卡,拆的时候别直接就把盒子扔了哈,还有这个,是她的新年礼物,是个包来着。”
她仔细介绍着每一样东西,闻度边听边点头。
等她说完了,才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递过去,也像她那样解释道:“这是阿悦给您和叔叔还有妹妹准备的,有护肤品和营养品,这是我在路上买的点心和饮料,我和阿悦都觉得这家还不错,您也尝尝。”
谢温玉笑眯眯地应好,说还有病人,就不留他吃午饭了。
顿了顿,又说:“改天让阿悦带你上家来吃饭。”
这话才好听呢,闻度听了嘴角一扬,高兴地诶了声。
从谢温玉单位出来,闻度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回到徐相悦住处已经是中午一点。
他把花泡水里醒着,将洗衣机里洗好的四件套拿出来晾上,煮了碗鸡汤云吞做午饭,吃完就再次出门去店里了。
下午什么事也没有,店里也没客人,想着有活也等过了年再做,所以不管是闻度这个老板,还是小李这个唯一的员工,都闲得很。
幸好还有一个黄咪可以作为他们的消遣对象,不至于真的闲到生虫。
闻度一边拿逗猫棒钓猫,一边跟小李商量:“过年这几天我们关门,它怎么办?”
“能跟我们回家吗?”小李趴在柜台上,看着猫思索一会儿,“要不一会儿试试?”
“试试你就逝世。”闻度吐槽道,“它要是能让人养在家里,就不会一直睡在店门口了。”
说的也是,小李叹气:“那就是也没办法送去宠物店寄养了。”
话音刚落,黄咪就抬眼乜了他一下,一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的大佬样。
闻度想了想,道:“算了,就让它在这儿吧,每天我来给它加点猫粮就行,反正它凉水也喝习惯了。”
说完放下逗猫棒,起身去收拾它的猫窝,先换了个厚点的挡风帘子,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毛绒公仔。
“我靠,哪儿来的破烂?脏死了。”他嫌弃又无语地啧了声,准备将这个公仔扔了。
结果黄咪一见就着急了,急吼吼地冲过来,往他腿上一扑,嗷嗷叫起来,啊的特别大声,拖着个嗓音,一听就是在骂街。
闻度停下来,低头板起脸看它,“干什么,比谁大声啊?我声音大过你啊,所以我有理一点,这东西这么脏,万一有病毒怎么办,你是不是想抬高身价?”
黄咪瞪圆着眼望着他,胡须一颤一颤的,耳朵都压下来了,表情从生气慢慢变成委屈。
真神奇,它居然还是一只表情这么丰富的小猫。
闻度叹了口气,提着脏兮兮的来路不明的公仔出门,往自己的车走去。
黄咪立刻跟上,咪呜咪呜地在他身后叫唤着。
闻度没搭理它,直接开了车门,在车里翻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长耳朵兔子的小玩偶,是之前某次和徐相悦出去吃饭,等位时在饭店旁边的娃娃机里抓的。
拿着东西,领着黄咪回到店门口,弯腰把兔子放到它跟前,问它:“要不要?”
黄咪抬头看看他,眨了一下眼,抬起爪子小心地碰了一下兔子,又抬头看看他:“……咪?”
“想玩就玩呗。”闻度直起腰,还拿
着旧玩偶的手往身后一背。
黄咪扒拉起兔子公仔来,左一下右一下,尾巴也左右左右很有规律地扫着地板,最后干脆把兔子叼到面前,按了一会儿就往地上一倒,四爪朝天将公仔举起来。
见它玩得这么投入,闻度觉得差不多了,就拿着旧的那个朝路边的垃圾桶走去。
“喵——”
身后传来一声猫叫,闻度回头,看见黄咪站在门边,守着新的兔子公仔看向他。
他挥挥手让它不要过来,“我用新的跟你换了,旧的是我的了。”
想了想,他在垃圾桶前面转了个弯,朝自己的车走去。
最后将这个脏兮兮的旧公仔扔进车尾箱装废品的纸箱里,回来之后郑重警告黄咪:“不准再去捡垃圾,你已经不是流浪猫了,不准把垃圾往家里带!听懂没有?”
说完弯腰用力揉揉它的猫猫头。
他在当天给徐相悦的信里提起这件事,吐槽说:【说它念旧,却对新的一眼沦陷,说它喜新厌旧,却偏偏很在意旧的去了哪里,估计在它眼里,这还是一次忍痛割爱的交换,看啊,铲屎的居然喜欢我的公仔,算了,让给他吧:)】
徐相悦看完忍不住一阵好笑,看完信再去看他下午给她发的视频和照片,总觉得黄咪一点都不像流浪过的样子,个子也比她第一次见时胖了很多,脸都圆了。
趴在地上眯着眼打瞌睡的样子悠闲又自在,让她想起那句已经烂大街的网络名言,“被爱会长出血肉”。
猫猫被爱就会长胖。
闻度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超市买东西,谢温玉给的东西里有一张价值两千块的购物卡,徐相悦不耐烦去超市,吩咐他去买东西。
还让他早点去,去晚了东西都没了,有钱也花不出去。
于是闻度午休起来后就出门了,出门时碰上徐相悦下夜班回来,听说他要去超市,她立刻就往旁边让,让他赶紧走。
“那阿悦被爱会变成什么样呢?”闻度一边笑,一边好奇地反问她。
徐相悦这会儿正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哼笑一声,跳过了他的问题,问他:“我一会儿可以拥有小区门口那家小吃店的炸串吗?我想吃炸香蕉。”
闻度笑着应了声好,没再追问她这个问题,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他接着问,“晚上想吃什么菜?”
“奶油大虾、咸蛋黄鸡翅、三文鱼蛋炒饭,还有西洋菜汤。”徐相悦报了几个菜名,然后还有,“我今晚还想喝一杯清爽点的鸡尾酒,可以吗?”
闻度立刻答应:“当然,我很快就回去。”
又嘱咐她别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心着凉,要躺就回房间去躺。
“你这么了解我呀。”徐相悦笑嘻嘻地应道。
顿了顿,她接着说了句:“被爱的人会享福。”
闻度先是一愣,旋即失笑,绕了那么大的弯子,原来都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他到了最后才听明白。
他轻叹口气,笑着应了声好,说了几句别的,这才挂断电话。
等他买完东西回到家,就见徐相悦正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见他回来,她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要去帮忙。
“不用你不用你,躺着吧。”闻度忙摆摆手,将东西拿到餐厅去。
接着提着取快递的小车出来,又下楼去了,半晌搬上来一小推车的米和油。
徐相悦这下躺不住了,赶紧爬起来去看他到底买了什么。
“怎么那么多米和油,超市没别的买了?”
“有啊,这不是得挑一定用得着的么,你回奶奶家的时候拿点回去,这个米吃着还不错,还有这个奶粉,我挑了老年奶粉,你给奶奶拿回去……”
他分着桌上的东西,什么是留在她这边的,什么是拿回去的,安排得一清二楚。
徐相悦一边听一边点头,问他:“那这几瓶茅台和虫草是哪儿来的?我妈那个购物卡……能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归云医院这么富的吗?她现在跳槽来不来得及?!
闻度一噎,有点无语:“……这是我另外买的。”
徐相悦眨眨眼,看着他不说话,但疑惑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我给叔叔阿姨还有奶奶准备的年礼,你分一分,到时候带回去。”他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人是不去拜年,但年礼总不好不到吧?
“以我们的关系,我要是一点表示没有,会被说不礼貌的。”
听了他的解释,徐相悦就眨眨眼:“那我是不是也该……”
话说一半,她回过神来,猛地顿住。
闻度只有一个人了,她就算想送也送不出去,这时候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起来像故意挖苦他似的。
闻度见她脸上随即露出懊悔和赧然来,不由得失笑,伸手揉揉她脑袋。
“行了,你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先去准备做饭。”
一直忙到天擦黑,徐相悦吃到了她点的几个菜,还得到了一杯叫帕洛玛的鸡尾酒,用龙舌兰做底,青柠汁和葡萄柚苏打水一起混合,喝起来是柑橘的酸甜感,到最后有一丢丢微苦,确实还挺清爽的。
闻度那一杯乌龙百利甜更简单,百利甜和乌龙茶按三七的比例一兑就是了。
徐相悦看着好奇,说:“我想试试你的。”
闻度就把酒杯递给她,她喝了一口,入口很顺滑,百利甜的甜味被稀释得恰到好处,变得清爽很多。
她把杯子递回去给他,想起来问:“那个……咱们班聚会,定时间了吗?”
“说是初四。”闻度点点头,“说是那天有空的人比较多。”
她哦了声,挖了一口三文鱼蛋炒饭,“我初四下夜班诶。”
闻度啊了声:“……那你去还是不去?”
“去呗。”徐相悦嚼嚼嚼,点点头,“你先去,我下夜班回来换个衣服就过去。”
闻度眉头一皱:“我等你回来再一起过去吧?”
正好他可以开车,不然回来还得开两辆车。
徐相悦看出他的顾虑,道:“到时候我打车过去就行了,你先去,万一有抢救我走不开,太晚了我就不过去了。”
按照国人对春节的重视,一般是不会轻易去医院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去了,那一定是因为实在顶不住了,不得不去。
所以过年期间值班,要么清清闲闲,要么收重病号。
徐相悦把这种情况解释给他听,最后说:“所以如果有抢救,很可能就去不了了,你要是等我,万一都去不了,怎么办?”
“……去不了就去不了,这同学聚会也不是非去不可吧?”闻度小声反驳道。
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同学一场积攒下来的情分早就稀薄到近乎于无了,所以如果真的错过了,他也不会觉得多可惜。
“你都先答应人家了。”徐相悦啧了声,“而且不是说这次李老师也会去吗?你去呗,看看她,毕竟李老师当年那么照顾我们。”
闻度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这之后过了几天,徐相悦又值了一天班,恰好是腊月二十九,年三十那天正好下夜班。
办公室里早就空荡荡的了,在冯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学生被提前放假,同事们也在查完房开完医嘱之后,纷纷提前撤退。
徐相悦忙完自己的事,冲今天值班的各位摆摆手:“大家明年再见,拜拜。”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二合一)新年快乐,今年……
大年三十是个大晴天,徐相悦走在路上甚至觉得有些热。
她楼上楼下来回走了三趟,才把要拿回去的东西给全都搬下楼,最后一趟时接到闻度的电话,问她下班没有。
“下了呀,你还在山上啊?”她反问道。
闻度嗯了声,应道:“正准备下山,今天人可不少。”
“明天人也不会少。”徐相悦应着,将东西塞进车后座,问他,“你明天还去寺里么?”
闻度嗯了声,听见她那头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便嘱
咐了一句:“开车小心。”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咱们家出来那个路口,就是你经常买酱香饼那家店的门口,就发生了一起车祸,估计就近拉到你们医院去了。”
徐相悦一愣,想了想:“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出来诶。”
“到你回来那会儿都过了多久了。”闻度失笑,“有什么痕迹都被打扫干净了。”
徐相悦想想也是,简单聊了几句就说要出发了,到家了再聊,这就把电话给挂了。
但挂断电话的下一刻,她就在朋友圈看到了急诊科的同事发的动态,提醒大家注意交通安全,虽然回家过年真的很急,但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配图是早上的车祸现场,徐相悦看到了很熟悉的酱香饼饼店的红色招牌。
忍不住叹了口气,接下来面对堵车的情况也心平气和不少。
回到家已经中午了,进门就听见徐相亭在嚷嚷要玩游戏:“今天都过年了,让我玩玩吧!求求你们了!”
章澜缨觉得他烦,骂他:“下午再玩不行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时不干活,今天也不干活,你是什么皇帝啊?别逼我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打你。”
被亲妈骂了一顿,徐相亭就老实了,扁扁嘴,接过装蒜的小篮子,从厨房出去客厅扒蒜。
出来就看见徐相悦进门,他立刻又高兴了,“妈!妈妈妈,我二姐回来咯!”
章澜缨立刻从厨房探头出来,笑眯眯地问:“阿悦回来啦,饿不饿啊,要先喝碗汤吗?”
“谢谢阿姨,一会儿再喝。”徐相悦摇摇头,接着问,“我爸呢?”
也没听见老太太的声音,是不是出去了?
“陪奶奶去做头发啦。”后面探头出来的叶晴光回答道,冲她眨眨眼,下巴轻轻朝她房间的方向点了点。
徐相悦意会地点点头,先放下东西,应付了几句徐相亭诸如放几天假啊明天能不能带他去看烟花之类的问题,就找机会溜进了叶晴光房间。
叶晴光的房间还跟以前一样,到处是东西,什么漫画书啦画册啦随处可见,她在书桌的电脑边看到一个白色的长方形纸盒。
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她的名字,意思是这是给她的新年礼物。
徐相悦立刻拆开,盒子里是一个香槟色的首饰盒,打开一看,是一条浅金色的项链,吊坠是方块形的,中间是一颗很干净的糖塔祖母绿,周围是细小的白钻,吊坠不大,但看起来做得非常精致。
恰好她的生日在五月,祖母绿是五月的生辰石。
她把礼物收下,去外面翻自己的包,把自己准备的首饰盒拿进去放在同一个位置,出来后问徐相亭:“你说的那个烟花是什么啊?在哪里放啊?”
“在金星广场啊,要预约的,姐你快预约。”徐相亭拿着个蒜头凑过来,说本来徐彬要预约的,但又要带老太太去做头发,索性就等晚上了。
他跟急急国王似的,“不过姐你回来了,人齐了,就约呗,万一名额没了,我们就去不成了。”
徐相悦说行吧,掏出手机,找到徐相亭说的推送,按照推文介绍的步骤,预约到了大年初一晚上的烟花汇演的门票。
约好以后将推文转发给闻度:【知道怎么做了吗?】
闻度一看就懂,发了个搓搓手的表情包过来,问她:【那是我去见你家里人,还是我们偷偷幽会啊?】
那种期待和兴奋就这样直扑徐相悦面门而来,让她忍不住嘴角一抽。
她突然就不太愿意让他如愿,想了半晌,想出来一个馊主意。
阿悦:【这个汇演没有安排具体座位,那就是进场以后各凭本事看能不能占到一个好位置的了,不如这样,我们也来碰一下运气吧,不要提前分享自己的位置给对方,然后看看到演出结束,我们会不会碰到彼此?如果碰到了,我们去吃宵夜的时候就带上你一起,怎么样?】
闻度:【???】
闻度:【……】
闻度:【[真有你的.jpg]】
他的无语真的震耳欲聋,徐相悦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得意的点在于,她知道这人一定会答应的,因为这件事足够幼稚,而且很有挑战性。
就想吧,去看烟花的人肯定很多,要是到时候真的能在完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碰到,这说明什么?
闻度:【干了!要是这都能碰到,说明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哇]】
闻度:【而且运气很好,到时候我们去刮彩票吧!】
徐相悦耸耸肩,看吧,她就说这人一定会答应的啦。
闻度刚告诉她已经预约好了,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钥匙开门声,徐相悦立刻过去开门。
“哟,奶奶烫头啦?”她笑嘻嘻地往老太太头上看,看到她平时总是盘得整齐的白发做成很复古的卷发发型,看起来蓬松又有型,忍不住夸了句,“年轻了至少十岁,涂个口红就可以拍复古画报了。”
她好奇兮兮地打听:“多少钱?”
“六百哦。”老太太啧了声,“过年做头发就是会涨价,平时最多四百。”
徐相悦哈哈笑起来,听到已经进屋的徐彬问:“怎么这里有两瓶茅台啊,什么时候买的啊?”
“我带回来的。”她连忙停住笑声,回头应道,“还有一盒虫草,还有两袋米和两瓶核桃油。”
徐彬一听就愣了,看看茅台,再看看她,又看看茅台,再看看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之后,啧了声。
“怎么突然这么舍得?买彩票中奖了?”
米和油都正常,虫草也还行,补品嘛,但酒嘛……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有那种运气的人吗?”徐相悦无语地撇撇嘴,走过去把东西都掏出来,“闻度买的,但我跟你说,虫草你可以多吃点,但是酒绝对不能多喝。”
说完她没等徐彬答应,就把酒提到厨房去,要交给章澜缨,“阿姨你看着他,他喝的每一口酒都要经过你批准哈。”
章澜缨正在清洗做发菜猪手的猪手,闻言就有点好笑地诶哟一声:“你爸真是有福气,你们姐妹俩的男朋友就把他一年到头的酒都给包了。”
徐相悦这才知道叶晴光的男朋友送的年礼也是茅台,一时忍不住好笑。
“我爸这要是在古代,根本当不成皇帝。”她揶揄说,“皇帝的饮食喜好怎么能让底下的人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吃菜都不能一盘夹超过三次,他居然敢让人家知道他爱喝酒!”
徐彬在外头择荷兰豆,听到这话就说:“谁家皇帝还要择荷兰豆啊?”
伴随他的话,厨房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噼里啪啦声,是叶晴光在炸扣肉。
厨房里锅碗瓢盆热闹得厉害,徐相悦看一下确实没自己能帮忙的地方,赶紧溜了。
中午吃得很简单,用做白切鸡的鸡汤下的河粉,里面还有生菜、蛋饺、排骨、罗氏虾之类的配菜。
吃完就要去春联和挥春,徐相悦提着春联站在梯子上,被徐彬指挥来指挥去,一会儿太上去了,一会儿有点歪,折腾半天才贴好。
到家里开始摆供桌,天就有点黑了,烧过香,供桌上的蒸鸡端下去,厨房很快传出来咚咚剁鸡的声音,章澜缨探头招呼:“阿悦,阿亭,过来帮忙端菜!”
姐弟俩赶紧过去帮忙,徐彬帮着摆碗筷,一道菜接一道菜上桌,九菜一汤摆得满满的,这叫十全十美。
老太太也不坐,举着手机在一旁拍视频,不仅拍全景,还要拍特写,忙得不亦乐乎。
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总算可以开始吃年夜饭了。
老太太举起手里的椰汁,笑眯眯地祝大家新年快乐,“今年阿悦和晴光都谈恋爱了,小伙子都不错,阿亭学习成绩也很稳定,你们俩都身体健康,我也还行,还去了老年大学见世面,总之这一年我们都过得很好啦,希望新的一年继续保持,饮
胜!”
杯子都碰到一起,白的黄的透明的液体在杯子晃动,灯光落在杯身上,亮晶晶的。
真是一转眼就到了可以喝酒的岁数,徐相悦失笑。
听到徐相亭问啤酒好不好喝,她就摇摇头:“苦的,不好喝。”
“我不信,不好喝你们还喝?等我十八岁生日,高低尝尝咸淡。”
少年人的声音里藏满了憧憬和笃定,让大人们忍俊不禁。
春晚开始没多久,饭就吃完了,一家人都在客厅里,人人手上一手机,一边闲话,一边给各路亲友发拜年信息。
徐相悦在好几个群和联系人之间来回切换,一会儿去抢冯敏发的红包,一会儿去看闻度给她发了什么。
闻度一整天都忙得很,上午去了寺里,中午回到家,还要做年夜饭,用他的话说是,至少做个白切鸡,不然爸妈吃什么?
下午要上香,要贴春联,家里门多,又只有他一个人,爬上爬下折腾很久才搞定。
他跟徐相悦许愿:【希望明年你能来帮我扶一下梯子。】
徐相悦一乐:【建议你不要希望,毕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过年还在我的住院总任期内,你满世界打听打听,谁家住院总过年能不值班的,你问问夏知年他今天怎么过的[狗头]】
闻度:“……”不用问,他看到了,是在办公室跟同事过的:)
看着他发过来的无语表情,徐相悦忍俊不禁,问他晚上和朋友们的聚会怎么样。
闻度:【四个人,十个菜,还有两个甜品,一会儿还得吃汤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他发来的照片里她有份去参加聚餐时用过的大圆桌上,满满一桌菜,合照是关夏禾拍的,她离镜头最近,背后先是攀着她肩膀的祝余,然后是勾肩搭背的闻度和池鹤,他们的身后红灯笼亮着柔和的光。
尽管只有四个人,看上去也颇为热闹,很有过年的气氛。
闻度还另外给她拍了个草莓蛋糕的照片,说:【如果我们明天见上面了,蛋糕就是你的,如果没有,我就自己吃掉,一口都不留给你[微笑]】
徐相悦:“……”你幼不幼稚!
“来,领红包了哈!”章澜缨这时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红封。
徐相悦立刻就从葛优瘫的姿势坐直。
容城习俗,小孩只要没结婚,都可以领红包,年龄倒是不那么考虑的。
徐相悦喜滋滋地领了红包,又给老太太发了一个,再给徐相亭发一个,发完红包低头一看,闻度也给她发了一个。
就在这样你来我往之间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十一点,家里煮了汤圆,花生馅的,一人三个意思意思就行。
吃完还有十来分钟就到零点,闻度的视频通话在这时弹了过来,徐相悦连忙一面往房间走一面接通视频。
叶晴光紧随其后的也进了房间。
大人们看着两扇关起来的房门,都摇头笑笑。
视频接通,徐相悦先是听到对面传过来的春晚节目的声音,接着是关夏禾问:“不是,闻度你去哪儿啊?你走了麻将怎么办,三缺一啊!喂,大哥!”
然后是池鹤让她:“你别打扰人家,你一个人打两个人的也不是不行,可以把你的棉花娃抱出来占一个座。”
徐相悦忍俊不禁,想起她之前抱怨过的,他们原来三个人,连打麻将都开不起台。
她问闻度:“你打一半就跑,真的没事吗?”
“以前不打都没事,现在好歹还打了几轮呢。”闻度应道,在院子边蹲下,反问她,“你家打不打麻将?”
“今天不打,要各方面拜年啊。”徐相悦应道,“后面几天有的事时间可以打。”
家里人多就这点好,打麻将有人,“我妈那儿就不行,也是没人打的,除非她学生去了。”
聊了几句,从客厅传来电视里开始倒数的声音,徐相悦起身把门开了,声音立刻变得更加清晰。
“3,2,1,0!新年好!”
倒数结束,新的一年正式来临。
到这时,闻度才笑着说了句:“阿悦,新年好。”
“新年好。”徐相悦笑着应道,“希望你新的一年能顺顺利利。”
闻度应好,接着说:“今年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希望以后每一年都可以一起过。”
徐相悦的呼吸顿了顿,感觉他的话没说完,但她最后还是嗯了声:“看你表现。”
—————
按照家里的习惯,大年初一这天徐相悦没睡懒觉,八点就起了,一家人要一起吃早餐。
新年第一顿必须是斋菜,家里吃罗汉斋配面条,章澜缨做的罗汉斋是纯素,有的人家会放蚝豉,取发财好市的意思,他们家是不放的。
冬菇、腐竹、发菜、木耳、胡萝卜、金针菇、粉丝……将近十种食材炒到一起,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倒很好看。
徐相悦特地拿了个大碗,把斋菜和面条拌到一起,看起来菜比面还多,她还吃着很香,特别是听到蔬菜在口腔里发出脆生生的声音,觉得很有意思。
徐相亭吃得磨磨蹭蹭,徐彬就说他:“你能不能跟你姐学学,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不好好吃饭到时候长不高你就老实了。”
“姐,闻度哥多高?”徐相亭眼睛一转,凑过去跟徐相悦打听。
“184,185,咋啦?”徐相悦歪头看他一眼,“你要学就学齐全点,他不仅能吃饭,还会做饭,你学一下这个。”
徐相亭脖子一缩,转过头去问叶晴光,得到一模一样的回答,他就叹口气:“行吧,让老爸给我报个厨艺班。”
“你在家多帮你妈干活就什么都会了。”徐彬吐槽,“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师。”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也不能动刀,加上前一天年夜饭剩了那么多菜,总得消灭掉。
于是年夜饭上基本没人动的白切鸡被重新加工了一下,成了炒鸡,又端了上桌。
徐相悦吃鸡胸肉的时候就很庆幸:“太好了,我初三值班,初四同学聚会,都可以不用吃鸡。”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也是啊,逢年过节无鸡不成宴,好吃是好吃,可吃多了也怕。
不过听她说起要同学聚会,徐彬就问:“什么时候的同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
“高中。”徐相悦回答道,“有个去美国了的同学回来过年,说想跟大家见一面,还请了老师一起。”
徐彬哦了声,过了两分钟才说:“你高中时候那个班主任,姓李的,前年……我好像在医院见到过她。”
“……哪个医院?”徐相悦一愣,想起来确实听闻度说过,李老师前年病了一场,那之后就不带高三了。
徐彬想了
想,道:“中医院吧,离我们最近那个,省中医,前年你奶奶不是有一段时间要吃药调理吗,我陪她去复诊的时候见到的,不过当时也着急,都没跟她打招呼。”
前年老太太得过一次肺炎,那之后有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动不动就感冒,身体抵抗力肉眼可见的变差。
家里人觉得这样下去早晚出大事,于是找了中医院一位老教授帮她调理身体,早睡早起规律饮食,配合上运动,养了小半年这才好起来。
真没想到那时候他们就在中医院见过李老师了。
“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啊?”徐相悦觉得纳闷。
“你一个星期就回来那么一次,吃饭都来不及了,哪里记得这些事。”老太太应道。
徐彬也说:“那时候你毕业课题那么忙,回来有点时间就聊这个了,我们不记得说,就算说了你也没心思听。”
说到底那都是别人的事,顶多是唏嘘一句罢了。
徐相悦哦了声,接着问:“那知道李老师是怎么了吗?”
徐彬还是摇摇头,不过他说:“看着是有点憔悴,估计问题不小,她现在还带不带班?”
“带吧,我听闻度说是不带毕业班了。”徐相悦应道,剥了个砂糖橘。
“那应该也还行,都不影响正常工作了。”徐彬说了句,让徐相亭把游戏手柄给他一个。
老太太这时就问:“打不打麻将啊?上桌啊,阿悦去把麻将桌搭一下。”
叶晴光连忙提醒:“我们六点就要出发去看烟花了哦。”
烟花汇演八点开始,从他们家这边过去开车都要一个小时,再加上路上可能堵车,只会需要更多时间。
“打两圈嘛,现在才四点不到。”老太太拢一下披肩,招呼章澜缨一起上桌。
徐相悦和叶晴光也上桌,姐妹俩默契地给老太太喂牌,打了两圈,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催大家准备出发。
中午吃得太饱,连晚饭都懒得吃,说不如看完烟花直接去吃宵夜。
出门的时间,刚好是闻度发信息来问他们出没出发的时候。
徐相悦也没想太多,直接回了句:【马上就出发了。】
闻度收到回复,估算了一下他们家到广场的距离,看差不多了,也跟着出门。
最好的就是他跟他们在入场的时候就碰到。
但他今天幸运值没有那么高,直到烟花汇演快开始了,他也没见到徐相悦。
发信息去问,才知道他们临出门之前徐相亭突然肚子疼,去了趟厕所,等他的时候老太太又接到学生的电话,说后天要来拜访她,等她讲完电话,徐相亭从卫生间出来,已经都快五点半了。
他们是一边吐槽徐相亭懒人屎尿多,和叮嘱他厕所不要蹲太久,一边匆匆忙忙出门的。
闻度跟徐相悦一对抵达时间,发现自己是比他们早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到的,难怪没碰上。
闻度:【……我那个肠胃不争气的小舅子啊[啊.jpg]】
徐相悦看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大笑出声。但好笑归好笑,她不可能认他这句话哈。
阿悦:【谁是你小舅子,别乱认亲戚[嫌弃.jpg]】
聊了没一会儿,广场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接着是一道经常看本地新闻的人很熟悉的声音:“各位市民朋友们,大家新年好……”
市长致辞,很短,两三分钟就结束了,讲的就是简单的拜年祝词,随后宣布烟花汇演正式开始。
据说烟花是请了国内很有名烟花公司来放的,应当是特地设计过的,开场就是新旧容城八景,那些从小听到大看到大的地标建筑和风景,在天空中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面前。
流光溢彩,恍若仙境。
璀璨的烟火点亮了夜空,也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惊呼赞叹声不绝于耳,人人都在举着手机甚至是相机,用镜头记录下这盛大又喜庆的景象。
“山河远阔,国泰民安”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徐相悦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挡住了后面的人,一面侧身一面疑惑地回头看。
闻度那张挂着兴奋和庆幸的笑脸立刻映入眼帘,烟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落下忽明忽亮的光斑,看上去有些朦胧,又似乎比烟火更加璀璨。
“阿悦!”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压抑着兴奋。
引得一旁的徐家人都看了过来,徐彬还哦了声:“是小闻啊。”
徐相悦的脸突然就热了起来,不自觉地往围巾里缩了缩。
闻度连忙向他和章澜缨问好,然后跟老太太打招呼,老老实实地叫人:“奶奶好,打扰您看烟花了。”
“不耽误。”老太太笑眯眯地摇摇头,问他,“你和阿悦约好的啊?”
“没有没有。”闻度连忙摇头,“我知道阿悦也来了,但不知道在这个位置。”
老太太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懂了,心有灵犀是吧,这都能找到。”
闻度抿着唇笑起来,扭头去看徐相悦,见她把下半张脸都躲在围巾里,被火光映亮的脸上透着羞涩。
察觉他在看自己,徐相悦抬眼看过去,和他四目相对时看到他眼睛里倒映的簇簇烟花,感觉和他现在的情绪很搭。
“biu——嘭——”
天空中又燃起烟火,炸开时比之前更加绚烂,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投向天空,闻度便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徐相悦身边。
在人群和夜色的遮掩里,他伸手勾住了徐相悦的手指,同时抬眼看向她的侧脸。
见她神色似乎很专注,但眼睛却分明往他这边侧了一点。
闻度顿时忍不住笑起来,好好好,偷看他是吧!
他抿着唇,往旁边挪了一步,手臂立刻就蹭到了徐相悦,她扭头看了过来,他也不吭声,只握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面包服口袋里。
“冷不冷?”他低声问道。
徐相悦摇摇头,还是把脸藏在围巾里,也不说话。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感觉到旁边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用问,肯定她爸。
就……在长辈面前和异性拉拉扯扯这种事,她从来没做过,突然来这么一下,她有些心虚。
烟花总共放了一个小时左右,九点就散了,随着一声“晚安”,疏散人群的广播随即响起,主办单位的工作人员开始引导市民有序离场。
闻度这时才问:“你们要拍照吗?”
“拍照?”徐相悦一愣,“拍什么照?不用了吧……”
她觉得麻烦,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接了过去:“好啊好啊,我们找个光线好的地方拍照嘛,难得出来看一下烟花,都几年没有放过了。”
以往都禁燃烟花炮竹,已经很多年没有组织过这么大规模的烟花汇演了,要不是还有逛花街的传统,容城的年味会消散得更彻底。
闻度一听老太太发话,立刻说前面的湖边光线就很好,而且布置了有很多灯笼,到时候元宵节的花灯也是摆在那里的。
一家人便离开了往广场入口走的大部队,跟着闻度往旁边安静一点的地方走。
头顶灯影重重,明明都是差不多的灯光,可因为是红灯笼发出来的,便多了几分喜庆。
徐相悦刚想说什么,就听老太太招呼:“阿悦,快来,那个……小闻啊,麻烦你帮我们拍一下好不好?”
闻度欣然答应,松开徐相悦的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推推她肩膀,声音轻快:“阿悦快过去。”
接着跟老太太商量:“奶奶,我先用我手机拍,发给阿悦,让阿悦转发给你,好不好?”
“好好好,麻烦你了。”老太太连连点头,被家人簇拥到中间。
徐相悦和徐彬父女俩将老太太夹在中间,她另一边是叶晴光,徐相亭被父母搂在身前,镜头里看起来是十分亲密的一家人。
拍好以后闻度把照片给大家看了,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叶晴光:“阿悦姐姐能帮我和阿悦也拍一张吗?”
叶晴光微微一愣,差点没憋住笑,咬着嘴唇点点头,接过了他的手机。
直到拍完照大家一块儿往外走,徐彬跟闻度聊起来了以后,她才凑到徐相悦耳边,小声跟她说:“我刚才差点笑出声,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就是那个……谁谁妈妈,像阿亭去上学,老师就会叫我妈是徐相亭妈妈那样,好家伙,我也是给你当上家长了哈。”
徐相悦:“……”
她无语了一会儿,忍不住扭头朝另一边看了眼,偏偏闻度也正好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碰了一下。
她看见他朝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满脸都是舒展的喜悦,心里不由得一软。
这个人总是这样,会突然就让她幻视在家里等大人回来的小狗,开门声一响,它就会冲过来撒欢,热烈地表示自己的欢迎。
热情到让她觉得招架不住。
闻度跟着徐相悦他们一起去吃宵夜,带了昨天晚上拍照给她看过的草莓蛋糕,徐相悦看到就忍不住笑。
小声问他:“要是真没见到我,这个蛋糕你再带回去?”
“我送去你家给你嘛。”闻度眨眨眼,“你偷偷出来拿,回去就跟叔叔和奶奶说是自己买的呗。”
徐相悦噗了声,揶揄他:“打脸的声音那么响,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我昨晚怎么说的,我忘了,嘿嘿。”闻度眨眨眼,装傻。
徐相悦撇撇嘴,踩了一脚他的影子,闻度看见就乐了一声,伸手摸摸她后脑勺。
低头和她碰了碰脑袋,趁着走在前面的其他人不注意,飞快啄了一下她的耳朵。
“阿悦,新年快乐,今年要心想事成。”
徐相悦吓了一跳,立刻看了一眼前面的家人,见大家聊天的聊天看手机的看手机,没人往他们这边看,这才松口气。
刚要说闻度,就见他的手掌伸到了眼前。
对上他闪烁着期待笑意的脸孔,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顿了几秒,她嗔他一眼,还是把手搭到了他的掌心里。
下一秒便十指紧扣。
第80章 第八十章(二合一)你是我的缪斯,阿……
大年初二徐相悦去谢温玉那儿吃饭,家里人少,饭后活动就是一边看电影一边打牌。
一部电影结束,沈月容就开始玩游戏了,说反正你们也不看,“让我来放松放松!”
徐相悦抽空看了眼游戏内容,好像是个解谜类的,不认识,没玩过。
她收回目光,继续琢磨自己手里的牌,听到沈月容凑过来问她:“姐,明天我跟爸妈去逛庙会,你去吗?”
“庙会?哪个庙会,干嘛的?”徐相悦一愣,疑惑道。
“在五仙观那边,有个什么创意空间。”谢温玉解释道,“她同学的姐姐的单位搞的,说有很多国潮非遗主题的活动,什么做花灯、雕版拓印、剪纸之类,还有猜灯谜、飞花令、投壶,还可以试穿汉服拍艺术照之类,她想去玩玩。”
徐相悦点点头:“听起来还挺有意思,活动很丰富,过年大家都有空,肯定很热闹。”
“但是……”她话音一转,耸耸肩,“我明天要值班诶。”
谢温玉一边甩出去一对J,一边问道:“后天呢?”
徐相悦还是摇摇头:“后天要去高中的同学会。”
“初五初六还有两天呢。”沈月容扭头,眨眨眼看着她。
徐相悦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回去问问闻度?”
好么,这话一说,还有什么不懂的,谢温玉和沈济开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两口子劝小女儿:“算啦,你姐要谈恋爱的,你别当电灯胆,跟爸爸妈妈去就好了,你给姐姐带点礼物回来就行。”
沈月容努努嘴,嘀嘀咕咕:“我有点不喜欢闻度哥了。”
谁家好姐夫是会把姐姐抢走的啊啊啊!!!
徐相悦一时讪讪,不好意思地抿着唇挠挠脸,谢温玉看着她赧然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说起小闻……”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是个还蛮贴心的年轻人。”
徐相悦闻言一愣,抬眼疑惑地看着她。
“前几天你不是让他去我那儿拿东西么。”谢温玉想起来闻度给她带的点心,失笑道,“他买了点心和咖啡,我发现里头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点心是木糖醇的,热量不高,可放心吃’,咖啡的杯子上也贴了便利贴,写着哪杯提神效果最好,哪杯是阿悦喜欢的,跟攻略一样,一看就是他自己写的。”
因为点心是木糖醇的,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多吃几口,咖啡也挑了据说是徐相悦喜欢的。
“没有踩雷,不错。”谢温玉夸奖道。
听到她满意的语气,徐相悦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牛哇,闻老师的丈母娘路线出师大捷:)
因为第二天要值班,徐相悦在谢温玉这儿吃过晚饭,就回了自己住处。
开门时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却不见人影,她往鞋柜下边看了眼,看见闻度的鞋子,说明他在家的。
于是提高音量喊了声:“闻度,闻度?”
话音刚落,就见书房门口探出个脑袋,闻度笑着问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相悦嗯了声,边往书房走,边问:“你在干什么?”
“写个新书的大纲。”闻度笑着应道,伸手来接她,“怎么不跟阿姨多待一会儿?”
“改天再去吃饭呗,而且现在不早了,都九点多了。”徐相悦探头往书桌上看,看他的电脑屏幕,“你要写新书了啊?讲什么的?”
闻度将她拉过来,让她坐进自己怀里,问道:“你记不记得……或者说,你看没看过我的第一本出版故事集,《狐狸先生和刺猬小姐》?”
徐相悦点点头,笑起来:“看过,你第一次说的时候,我回来就看了,读书软件上面那个封面很可爱,是一只小刺猬走在花坛的边上,狐狸走在地上,这样小刺猬才是到狐狸的肩膀的。”
“那是再版的封面,初版的封面是背着背包的狐狸先生和刺猬小姐站在森林入口往里看。”闻度点点头,低头亲一下她的手背,接着问,“你还记得结尾是什么吗?”
徐相悦一愣,结尾?这本书她只看过一遍,而且还不算是精读,所以结尾……
她努力回忆着,就在闻度以为她实在想不起来,准备自己回答的时候,她用一种很不确定的语气开口了:“是不是……嗯……他们说好要一直一起旅行?”
“差不多吧。”闻度笑起来,亲了一下她的腮边,夸了句她记性真好,才继续道,“那本书的结尾,结束一次旅行回到城市的时候,在火车站,刺猬小姐问狐狸先生,我们下次还会一起出门吗?狐狸先生说当然了,我下次想去看查干湖的鸟迁徙的痕迹,你要一起吗?刺猬小姐说,当然了,我很高兴收到你的邀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明天请你喝咖啡吧,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店很棒哦。于是他们约好了第二天的咖啡店之旅,那刚好是一个阳光非常明媚的秋天的早晨。”
徐相悦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轻柔温和的声音,觉得周围好像突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安静到只有他柔和的声音,和自己清晰的心跳。
他真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如果他有了孩子,也会这样每天都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吧?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浮现,徐相悦就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随即后背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来。
妈呀,她怎么会想到这么远去的?住脑!
恰好这时闻度话说完了,她赶紧问:“所以这次的新书,也是同类型吗?”
“准点说,算是它的第二部。”闻度笑着回答道。
徐相悦一愣:“……是要写他们一起去了别的地方旅游,遇到的新故事吗?”
“不是。”闻度碰碰她的脑袋 ,“这次写狐狸先生成了刺猬小姐的望远镜,因为刺猬小姐去上班啦,工作很忙,没有假期,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旅行了,狐狸先生决定自己出发,然后把沿途的风景记录下来,分享给刺猬小姐,刺猬小姐呢,也把自己在工作时遇到的人和事分享给狐狸先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起旅行了吧。”
说完他还笑着问了句:“你说对吗,阿悦?”
徐相悦听了一愣,下意识抬眼去看他,恰好和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小小的满脸错愕的自己。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故事的人设,有点耳熟?”她不太确定地问道,觉得既视感太强了。
闻度闻言立刻笑起来,眼睛有点弯,眼角也皱出了淡淡的纹路来。
他爽快地承认道:“因为生活会为文艺创作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来源啊。”
徐相悦呼吸顿了一拍,心说果然,但还是觉得纳闷:“为什么?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灵感呢?读者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是有原型,很出戏?”
“《狐狸先生和刺猬小姐》的灵感来源,是我的父母。”闻度低头,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变得有些懒散,“我爸妈很喜欢旅游的,还没有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去过很多地方,西藏的布达拉宫,新疆的赛里木湖,他们去看过西双版纳的雨林,也看过三亚湾辽阔的碧海蓝天,他们走过的路,比我多很多很多,狐狸先生和刺猬小姐是旅行搭子也是灵魂伴侣,我当时能接触到的人里,只有他们完美符合这一点,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在写这本书时的灵感来源。”
“但是,我不认为他们是原型,主角经历过的很多事都是我编撰的,他们根本没经历过,只能说有一部分特征和故事来源于他们。”他解释道,但随后又笑,“后来我爸走的时候,我在微博写过他和我妈的事,当时就有老读者问,他们是不是故事的原型,我才说也算是吧,但他们比我爸妈幸运许多。”
闻度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其实任何故事都不是空中楼阁,都是有一定原型的,只是有的痕迹很重,有的根本看不出来,仅此而已。”
徐相悦听完哦了声,重复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灵感的呢?”
闻度想了想,说:“大概是最近想得比较多吧,想起一直以来,我最羡慕最想成为的人就是我的父母。”
他希望自己成为父亲那样沉稳可靠、温和细心的丈夫和父亲,也希望能和妻子相知相偕、心意相通。
然后他遇到了徐相悦,期盼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落脚点。
“如果说我对我未来家庭的希望是一张蓝图,那你就是最有可能将蓝图变为现实的人。”
徐相悦听到他的这番话,整个人简直都惊呆了。
“你、你想……想得这么、远啊……”她磕磕巴巴地说了句,眼睛疯狂眨了几下。
“远吗?”闻度失笑,“阿悦,你是一个习惯设立长期目标,然后分割目标,一点点实现目标的人,而我更认同人生无常这个说法,我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就像我小时候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几年前我也没有想过我爸会突然离开,在那之前我们甚至还计划过要去南极旅游……”
说起这些难过的事,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紧绷,徐相悦连忙抬手摸摸他的脸,想了想,干脆亲亲他的下巴。
闻度眨眨眼,立刻恢复笑脸,继续道:“所以尽管可能我们未来有一天不在一起了,但我们在一起发生过的事,都值得被记住。”
“虽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但以后看到这些文字,应该还是会想起现在吧,啊,这本书是我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写完的,下一本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说完低头蹭蹭她的脸,亲昵地称她:“你是我的缪斯,阿悦。”
徐相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听着就有种很莫名的虔诚又狂热的劲头,顿时觉得招架不住,连忙伸手堵他的嘴。
“好好好,你写吧,写就好了,不用告诉我的,反正我也不懂,你自己决定就好。”
说的急急忙忙,啰里啰嗦,简直像碎碎念,但闻度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
他低头亲亲她,一声又一声地叫她名字,叫得她耳朵都红了起来,又好笑又无奈。
大年初三值班,白天科里还算平静,下午的时候闻度来给她送下午茶,见到夏知年,还特地跟他打听:“夏医生,你们当住院总的话,是不是得一直住在单位啊?”
夏知年一愣,看一眼徐相悦,问她:“你这么跟他说的?”
“不对吗?”徐相悦淡定地反问,“你一个星期回几次家,自己心里没数啊?”
夏知年一噎,扭头跟闻度道:“你别全信,其实也不是非得住在单位的,要是家就在医院后面或者门口,有事找你你能立刻出现,那就行。”
闻度:“……”
夏知年见他被噎住,嘿嘿一笑,安慰道:“起码这一年人就在这儿,你时间自由就多来探监……啊不是,就多来看看呗,而且一星期还能休一天,别的不说,人肯定在这儿你能见得到,等到她升副高的时候,得去下乡,半年回不了家你就……”
他停在这里,嘿嘿坏笑一声。
“你少吓唬他。”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扭头安慰闻度道,“离那天还早着呢,我连中级都还没聘上。”
说完大概是觉得实在不爽,又翻了个白眼。
闻度:“……”那就是说这是真的呗,人家哪里吓唬我了:)
他在徐相悦科室待到傍晚,见她下午也没什么事,就是处理一些病人发热了、病人药没了之类的小问题,觉得她今天挺闲的。
但是这话又实在不敢说,他还记得夜班之神的传说呢。
啊,我真的已经开始是个熟练的医生家属了,他忍不住想。
和徐相悦他们一起吃过晚饭他就回去了,第二天是大年初四,他一早就起来,吃过早餐后出门去参加同学会,顺便把早餐给徐相悦送去。
结果没在办公室看到人,她的学生说:“师姐去急诊会诊了。”
他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留下早餐后他便离开了,赶到约好的酒店已经将近十点。
在酒店楼下刚好碰到冯检秋,他们去年见过一面,因此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陌生,俩人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就上楼去了。
“其他人也来了?”闻度边走边问道。
“来了几个。”冯检秋笑着搭上他肩膀,“蔡森也来了,跟他们在楼上包厢唱歌呢。”
闻度点点头,问:“李老师也来了?”
“那还没有,不过李老师给我发信息了,说晚一点会到。”
说话间包厢就到了,冯检秋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一个梳着三七分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裤的青年出现在闻度面前。
他认出了闻度来,诶哟一声,连忙要跟他握手:“这不闻大作家么,哎呀欢迎欢迎,我有关注你微博的,今天可算见到真人了。”
—————
闻度一到同学会的包厢门口,就被一声“闻大作家”暴击,哭笑不得地被拉了进场。
“闫博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再演就过了。”他一脸无语地吐槽,“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哎呀,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废物,记性很差的。”闫博笑嘻嘻地应道。
他是闻度高三一整年的同桌,家境很好的同时,还有个从小就牛逼的姐姐,家里就把生意都交给姐姐继承了,对他的要求低到不沾黄赌毒就行。
所以从闻度认识他开始,他的人生定位就非常清晰,这在他的口头禅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就是个废物。”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说,怎么不算是一种不忘初心呢,闻度有些感
慨。
包厢里已经来了好几位同学,有的上一年同学会时见过,闻度打招呼时就问:“这一年还不错吧?看起来跟去年一样嘛,甚至更加红光满面了。”
对方就笑着应道:“哪里啊,就那样,哪里比得上你滋润。”
有的同学上一年聚会因为种种原因没来,这次就真的是久别重逢了,闻度少不得多寒暄几句,问问对方大学毕业后在哪儿高就。
组今天这个局蔡森不用说,出国之后能在那边定居,就是因为家里在那边投资了生意,毕业后负责家里企业在海外的业务是顺理成章。
其他人有的本科毕业就进了大厂当程序员,有的硕士读完去了某金融机构做基金经理,还有一位女同学是毕业后就跟男朋友结婚了,在婆家帮忙打理生意。
说起就是吐槽:“听起来还以为厂二代多风光呢,其实就是只要一点点工资的稳定员工,问就是,家里一切都是你们的,不要着急。”
“我只是想纳个税而已,怎么这么难?!”
大家听了就一边笑一边劝她,经验更重要啦,等小两口锻炼起来,公婆一放手,就可以当家做主了,就当是先苦后甜。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讲难听话,当然,也很可能不是自己的真心话。
在场都没傻子,当然能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是百分百想抱怨,他们也不是掏心窝子的劝慰。
闻度索性不参与这件事的讨论,笑着在一旁的饮料篮里拿了瓶乌龙茶饮料。
闫博见状就问他要不要啤酒,他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一会儿回去还得开车,就不喝酒了。”
话音刚落,就听蔡森问他:“诶,我听老冯说今天徐相悦也会来,还是你联系的?”
闻度点点头,应了声是,冯检秋就问:“她知道几点吃饭的吧?人怎么还没来,你问问呗?”
“她昨天值班,今天下夜班之前又有会诊,应该会晚一点到。”闻度解释道。
冯检秋哦哦两声:“你联系过她了对吧?”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
“看样子你们关系不错啊。”有同学这时凑过来打听,“徐相悦现在在哪儿工作,我记得她高考的时候报的容医大吧?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放弃清北。”
说完还啧了声,以示可惜和不解。
这个问题闻度倒是听徐相悦解释过,其中涉及到派系问题,即便是外地知名医学院校毕业,回到容城的医院,在涉及到晋升之类的利益分配时,都很难保证自己能争得过容医系出身的同事,尤其还是科主任的嫡系弟子这种。
徐相悦当时的原话是:“我说夏知年你就知道了,他是南江医科大毕业的,耳熟吧?这个学校也很牛的,但是现在我和他都面临要聘主治的情况,我没聘上,我敢跟老冯提,因为这是我的底气,单位答应过我的,必须兑现,老冯又是我老板,我不怕跟他呛声。但是夏知年不行,单位拖着不给他发聘书,他也没办法的,除非不干了,可是不干了又能去哪儿呢?换一个单位,大概率还是这样。”
但她也说,还是实力问题,如果你足够牛,进来的时候单位就会把该给你的东西都给你了,但你要是不够出类拔萃,那就熬着吧。
或者祈祷遇上没有太多私心,一心为着学科建设,为人公平公正的好领导。
据徐相悦说,很多医院都存在这种问题,这当然不好,有待后来人打破陈规,但这些话,闻度不会跟蔡森他们说罢了。
他只说:“她家里的资源和关系都在本地,就算去了外地,以她的规划也是要回来的,那还不如直接就在本地读了,正好现在她的科主任就是她老板。”
蔡森就笑着叹口气,说现在这年头,做什么都要讲一点关系,以前小的时候觉得未来一定能凭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但等到进入社会才发现,有资源和没资源简直天差地别。
“在学校的时候考试才是最公平的。”有同学感慨,“合上书本,会多少就考多少分,等工作了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嗐,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大家都笑起来,互相碰碰手里的饮料,表示对这话的赞同。
冯检秋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就说:“李老师的,可能是她到了,我下去接一下啊,你们先聊。”
他刚出门,闻度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徐相悦的信息:【我到楼下了,包厢在几楼,门牌发一下。】
这么巧?他忍不住眉头一挑。
将包厢位置发给她以后,还提了一句:【冯检秋下去接李老师了,你看能不能碰上,一起上来?】
徐相悦刚看到这条消息,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有人叫她名字:“徐相悦?徐相悦,是你吗?”
她连忙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套头卫衣、很眼熟的青年出现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向她走过来。
想到闻度信息里的提示,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冯检秋,她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副班,好久不见。”
冯检秋是他们以前的副班长,组织活动什么的都是他在做,乐于助人、热心肠这些词真的超级贴他的形象,徐相悦他们也是跟他接触最多,关系都不错。
“也不是很久吧,也就是……”冯检秋又一次推推眼镜,一本正经地道,“也没几年,我大学还没读完呢。”
徐相悦忍俊不禁,点点头:“我听闻度说你还在读博,怎么样,今年有毕业的希望吗?”
“我靠,闻度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冯检秋吐槽了一句,然后耸耸肩,“不行,明年吧,今年那个实验成果……先让我师姐毕业吧,我明年,不着急,再帮老板干一年活呗,带带师弟妹。”
说完扭头看她一下,八卦道:“你跟闻度……一直有联系啊?那怎么去年我们吃饭你不来?”
徐相悦眉头一挑:“我跟他五月份的时候才联系上,怎么,他没告诉你?”
“没啊。”冯检秋摇摇头,想到以前的某个传闻,他其实很好奇徐相悦和闻度的关系,但是面对徐相悦又不太好问,只好忍了回去,改口问道,“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容医大一附院,要割痔疮的话可以来找我。”徐相悦笑眯眯地开玩笑。
冯检秋一愣,刚想问她和闻度不会就这么联系上的吧,就看见马路边上停了辆出租车,一位穿着卡其色大衣的中年女士从车上下来,他立刻对徐相悦道:“李老师来了。”
徐相悦立刻转头看过去。
虽然高中毕业已经有些年,她已经从学生时代走入职场,看似过了很久,但其实仔细一算,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老师的变化也没有很大。
就连之前闻度说的,头发白了很多,也没有看出来,可能是养好了,也可能是染了,只有眼角的皱纹最真实。
“李老师!”冯检秋挥手大声叫人。
李老师抬头往这边一看,冲他们笑了一下,脚步变快了一点。
等她走近了,徐相悦才从她的脸上看出惊讶和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不由得有些纳闷。
刚要问好,就听李老师笑着道:“原来是徐相悦啊,我刚才远远看着,还以为冯检秋是和他对象一块儿下来接我的呢。”
徐相悦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哭笑不得,忙解释道:“凑巧碰到了,我也是刚来。”
还对象呢,这话让闻度听见,非得哭晕在厕所不可。
冯检秋也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您可别误会,我对象还没见家长呢。”
“哦,这就是有消息了。”李老师笑眯眯点点头,扭头问徐相悦,“相悦你呢?带家属来了?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样?”
“还行,毕业了,现在在容医大一附院上班。”徐相悦选择性地跳过前一个问题。
她根据冯检秋的表现,猜闻度还没跟大家透露他们的关系,于是她也不说,至于待会儿
说不说,再看吧。
于是她接下来主动问道:“老师您呢,身体怎么样?我听说您前年病了一场,是什么问题方便说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李老师笑笑,往阶梯上走,见她伸手扶了一下自己,便道声谢,之后才继续道,“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甲状腺癌,就做了个手术,那段时间住院手术,我头发都白了。”
说着低了一下头,“你现在看着还挺黑吧?都是染发剂的功劳啦。”
“我刚才还在想这事。”徐相悦笑着接话,“之前闻度跟我说的时候,就说您病了,头发也白了,我刚还心想,没有啊,这不好好的么,看来您是大好了。”
“其实也差不多,手术做完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我现在不带毕业班了,压力小多咯。”李老师笑眯眯地道,接着问她,“听你说闻度,他今天也来了吗?”
“来了啊,早就来了。”徐相悦应道,和他们一起进了电梯。
到了包厢,刚开门,冯检秋就扬声朝里面通报:“各位,各位同学,我们李老师和徐相悦来啦!大家快欢迎,呱唧呱唧!”
一阵配合的掌声和着大家热闹的玩笑声随之传过来:“诶哟,重磅嘉宾总算来了。”
“你们这算谁压轴啊?是老班还是徐相悦?”
玩笑声还似从前,徐相悦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从前,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们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在课间开各种玩笑。
她跟在李老师后面进门,看见包厢里已经不少人,粗略看一眼,二十个人应该是有的,难怪这么热闹。
紧接着,她下意识地找闻度的位置,刚看到闻度朝她招了招手,她就被李老师拉了一把。
“来来来,相悦我们到这边来,这儿刚好有位置。”
两位女同学也随后招呼她:“徐相悦快过来,我们不跟那些臭男生扎堆,诶,你这个包眼熟,是不是LV去年冬天的那个新款?”
徐相悦一边诶地应了声,一边冲闻度摇摇头,看见他嘴唇抿了起来,便有些忍俊不禁。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款式,过年的时候我妈送的。”她回答着同学的话,在李老师旁边坐下。
久不见面,大家少不了要问她的近况,还有人用问她楼下停车位满没满这样的问题来打听她的情况,她都笑笑敷衍过去了。
心里只觉得感慨,果然是都长大了,被社会大熔炉一炼,就已经失去了十几岁时的单纯和质朴。
那时候哪会讨论这种话题呢?连算计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像现在,一会儿打听她开什么车,一会儿打听他们单位效益如何。
她说收入一般,人家就说哎呀你们当医生都是先苦后甜,熬够资历就好了,我认识哪个哪个医院的副主任,人家一个月赚两三万呢。
“还是你们好,旱涝保收,铁饭碗,我们就惨咯,总部上次开人,还是个总监,早上刚进门就直接被叫走了,直接开掉,还让人看着他,不准他接触电脑什么的,感觉他到走的那一刻都是懵的。”
这样的话徐相悦听听就算了,笑道:“形势不好,大家都差不多,我有同学回老家那边工作,也是三甲医院,行政岗位,每个月工资到手一千多,你信不信?”
同学说怎么可能,你们学校可是很有名的医学院,徐相悦耸耸肩,也不做辩解:“大概吧,反正她给我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话音刚落,有人递过来一瓶啤酒,她接过,道了声谢,拿在手里倒是没开。
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冯检秋他们张罗着要去吃饭,“走咯,吃完饭再下来唱歌,老蔡今天包了这里的。”
“哟,蔡老板大气。”大家嘻嘻哈哈地调侃道。
直到这时,闻度才和徐相悦真正汇合,递给她一瓶茉莉花茶。
徐相悦顺手就接过,一拧,发现瓶盖已经是开了的,也没在意。
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眼尖的同学注意到了,发现她拧瓶盖的动作有点不对,立刻看了眼他们。
突然莫名地问了句:“闻度,你现在和徐相悦,是不是经常联系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83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二合一)你说我该答是真……
徐相悦刚喝了一口饮料,就听到有人问她和闻度是不是经常联系,忍不住眨眨眼。
然后一脸故作的惊讶,看着闻度问道:“怎么,你没跟大家说吗?”
闻度眨眨眼,学她一脸惊讶:“没有啊,他们没问啊!”
同学们:“……”
这俩人打哑谜是不是打得太熟练了?很难让人相信你们之间没有猫腻啊!
尤其是冯检秋,他刚见到徐相悦的时候就很想问她和闻度现在什么关系了,自然不愿错过这个八卦的大好机会。
但直接问又显得有些生硬,得委婉一点,于是他想到了当年同学之间暗地里流传,后来被闻度迅速扑灭的传言。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以前我们还在学校的时候,有人传过你俩的绯闻,徐相悦你知道吗?”
徐相悦知道啊,她听闻度说过的,但她没吱声,只眨眨眼。
冯检秋以为她不知道,便详细说起当时那桩旧事。
“这个传言开始得也很突然,就是有一天,隔壁班那个周数、你可能不认识他,但高一的时候我跟他一个班,玩得好,后来分班,他经常跑我们找我,就跟闻度他们也聊得不错,那天大课间他跑过来,神秘兮兮地的跟闻度说看见你们一起逛街……”
那位同学当时连说带比划,描述说徐相悦抓着闻度的手,俩人一起从一条巷子里跑出来。
“说是可亲近了,徐相悦拉着闻度的手,扯着他走。”冯检秋一边说一边看徐相悦的表情,“那条巷子……或者说那条街,离一个游戏城很近,他那天就是放学以后跑去打游戏,才发现你们的。”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但是呢,“闻度也不怎么跟你一起玩吧?课间一起聊天都很少,做操升旗不会站一起,放学也没见过你们一起走,我们就说不信,但是他跟着就举了一个他们班的例子。”
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现在说起来都是青春期很有意思的回忆,所以冯检秋边说边笑:“他们班当时有两个同学,平时看起来根本不搭噶,一丢丢交集都没有,但人家就是在一起了……”
徐相悦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他,好奇道:“那是怎么被发现的?”
“那个男生有天从校服里掉了个发圈出来,被跟女生很熟的女同学认出来了呗,然后就问,哎呀某某的发圈怎么在你这里啊?哪个普通同学会把自己的发圈落在一个异性口袋里啊,对吧?”
所以这个例子就是说,看起来不搭噶的人,说不定私底下都已经亲到一起去了,闻度和徐相悦也一样,所以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冯检秋他们当场就被说服了,追着闻度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闻度当然否认啊,“他说我们得了癔症,我靠,好好的怎么骂人呐?!”
说着还拍一下闻度,闻度笑着侧身一躲,肩膀就蹭到了徐相悦身上。
有眼尖的同学便发现,徐相悦只一味地笑,根本不躲不避。
大家都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了,成年男女之间这种肢体语言意味着什么,懂的都懂。
于是发现的人就对视一眼,都笑着看八卦。
冯检秋接着道:“反正他就说不是,说跟徐相悦不熟,我们就问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一起逛街,还那样手拉手?他说没有手拉手,是因为当时他碰到了疯狗,徐相悦要救他,才拉着他跑的……”
“就是这样的。”闻度无奈开口,哭笑不得,“结果他们死活不信,还说……”
“还说他肯定是为了照顾徐相悦面子,是徐相悦喜欢他,他不答应,又不想大家传闲话,才这么说的。”走在前面的蔡森回头笑着接他的话,问徐相悦,“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家闻言都好奇地慢下脚步,去看徐相悦的表情,还有人笑嘻嘻地说:“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种事,我们都不知道,徐相悦快说说,真的假的?”
徐相悦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愣住了。
不是,这不对吧?闻度不是这么跟她说的啊,他说的是大家传他喜欢她,被他否认了,怎么这会儿大家说的刚好反过来?
她吃惊地看向闻度,半晌才发出一声疑惑的:“……嘎?”
闻度也扭头看向她,眨眨眼:“你说我该答是真的,还是该答假的?”
心里其实还有疑问,但徐相悦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既然传闻当时是在他们几个男生之间流传,又在他们之间被扑灭,要不是因为闻度,她可能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不如就还是交给他去应付?
于是她给闻度一个眼神,用略带警告的语气回答他:“都行,但是你好好答,想好了再答。”
噫!这语气!
大家刚要起哄,就听她接着说了句:“你的艳照我可还没删。”
“哟——”这下大家伙都忍不住了,怪叫声此起彼伏,大家追着问徐相悦到底是什么尺度的艳照。
“能过审吗?”
“能不能打码以后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我靠!闻度你怎么回事啊,亲热就算了,怎么还留下这种把柄啊?完啦,不结婚很难收场啊你!”
闻度先是一愣,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来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当时住院,手术的时候,被徐相悦拍过照,说是用于教学用途,还问过他同意的,这照片她还没删啊?这对吗?!
面对同学们看热闹的八卦目光,他忍不住背后冒汗,嘴角抽了一下,才努力压下了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清清嗓子:“其实……那个同学说错了,是我喜欢徐相悦,不是她喜欢我。”
徐相悦:“???”什么玩意儿???
“哦哟——”大家揶揄的声音再次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既然这样,为什么当时要否认?
“上学的时候第一要务是学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闻度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赶紧转头问李老师,“老班,你说是吧?”
李老师忍俊不禁,她其实还是能看出他和徐相悦之间的眉眼官司的,知道这俩年轻人肯定有猫腻。
但她还是认真点点头:“当然,学生就要做学生该做的事,别说才十几岁心智不成熟的时候了,就算是你们现在,难道能保证和另一半闹矛盾的时候,糟糕的心情不会影响工作吗?即便是到了我这个岁数,都不敢说一定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工作可能都还好,一点点情绪而已,只要不是捅了大篓子,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其实影响不大。
但学生时代可不一样,尤其是那时他们正面临人生第一场最大的考试,高考要是考砸了可不好搞。
“虽说一考不能定终身,但起码能定个发展平台吧,在合适的、好的平台,能得到的机会肯定更多。”
李老师才说完这句话,就有人接着道:“是啊,现在大学生多,别说本科了,硕士博士都多,找工作的时候用人单位真的三挑四拣,第一学历好看还是有点用的。”
说着话,吃饭的包厢就到了,排座位的时候,冯检秋和蔡森又看闻度和徐相悦了。
问他们:“你俩怎么说,坐一起?合适吗?”
闻度刚想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不就该坐一起吗?
就听他们接着问:“所以你俩什么关系?给个准话。”
“……这还看不出来吗?”闻度表示无语,手指在自己和徐相悦之间比划了两下,最后大拇指一翘,指向徐相悦,“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领导。”
大家立刻就笑起来,揶揄他:“懂了,财务总监是吧?还不用向你汇报的那种。”
徐相悦:“……”
大概是实在没想到当年的传闻竟然真的成真,大家一时感慨,又有人忍不住说了句:“咱们班当时好几对在一起的,没想到成的居然是你俩。”
话音刚落,包厢里竟然出现了瞬间的静默,徐相悦下意识看向蔡森,好家伙,这不就有其中散了的一对的男方么。
说话的人也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色立刻变得紧张,刚要解释,就听李老师问徐相悦:“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
“去年,也没多久。”徐相悦忙回答道,同时松了口气,赶紧拉一把闻度,让他打圆场。
闻度笑笑,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才一脸淡定地问冯检秋:“怎么这次杜箬又没来?”
杜箬是他们班当时的班长,听说是毕业后进了建筑设计院,上次聚会没来是因为工作,压根就没回来过年,今年呢?
“说工作太忙,没回来,她爸妈也是去西城过的年。”冯检秋回答道,耸耸肩。
闻度哦了声,笑道:“那她可走宝了,这家酒店最出名的红烧乳鸽她是吃不到咯。”
接着一本正经地问冯检秋:“不会没点吧?没点我真的会生气的。”
“点了点了。”冯检秋失笑,“蔡森让我按人头下单的,保证你能吃得上。”
闻度笑嘻嘻:“我吃不吃得上不要紧,最重要是我家领导能吃上。”
大家立刻嘘声一片,气氛一下就重新活络起来。
徐相悦一面脸热,一面在心里吐槽,让你活跃气氛,你就献祭我是吧:)
菜是早就定好了的,坐下就开席,少不了有人劝酒,闻度一律以要开车挡了回去。
看他说的时候一本正经,跟真的似的,徐相悦有点犯迷糊,偷偷小声问他:“你开车出来的?”
“我打车出来的。”闻度也学她,小小声回道,“准备开你的车。”
徐相悦撇撇嘴,嗔了他一眼。
这家酒店的红烧乳鸽确实好吃,表皮红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味道浓郁的同时,不会让人觉得空口吃起来过咸或过腻。
一人一份的红烧乳鸽在白色的盘子里被均匀地分成四份,闻度吃了一边的两块,剩下两块被他转移到了徐相悦的盘子里。
徐相悦歪头看他一眼,笑了一下,继续埋头吃菜。
耳边其他人说什么她是没怎么听的,有点关于她的问题,闻度也帮她应付过去了,让她得以专心吃饭。
午饭过后大家又回到上午待的包厢,唱歌的唱歌,闲聊的闲聊,唱歌的唱歌,气氛相当热闹。
一直到过了下午四点,李老师先回去了,陆续也有几位同学先走,闻度这时来问她:“蔡森他们说请我们吃晚饭,你觉得呢?”
闲着也是闲着,徐相悦想了想,便同意了。
陆陆续续有同学道别离开,到最后一起去吃晚饭的,只剩下六七个人,刚好坐一桌。
徐相悦一看,都是当年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就只有她一个女的,估计定位还是闻度的家属。
巧了,她对蔡森最大的印象,就是他每天都要嗷嗷叫:“闻度,你xx卷子/作业写了没有,给我抄抄,我叫你爸爸!”
人少好说话,又都是当时玩得来的,讲话就放松许多,甚至都敢说起蔡森和他当时的女朋友了。
听说对方结了婚,蔡森笑眯眯地点点头:“挺好,我估计还得玩几年,倒是闻度和徐相悦……”
他说着抬抬下巴,笑着问:“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喜帖了?”
闻度摇摇头:“这得听阿悦的,我做不了主,你别问我。”
大家闻言笑他:“你最好是故意秀恩爱,不然我们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完了,娶老婆还等人家开口?”
闻度立刻喊冤:“这能怪我吗,她没空好不好,马上就要……坐牢去了。”
我可去你的,徐相悦一听这话,立刻抬手给他肩膀来了一下,“好好说话!”
“难道不是吗?夏医生还让我有空就多去探监。”闻度一边躲一边笑,给大家解释说,“她马上就要轮值住院总了,起码得一年基本吃住都在单位,你让她去结婚,民政局休息她都不休息。”
他甚至还听徐相悦吐槽说过,韩国人不睡觉,中国人不下班,中国的医生既不睡觉也不下班。
真是说多都是泪。
唯有还要天天泡在实验室苦苦寻觅毕业机会的冯检秋最能共情徐相悦,拍着大腿说:“虽然我们不是同行,但也没差多少了,同病相怜啊!”
聊了一会儿这事,话题又转回蔡森那儿,听他说可能今年要回国了,大家都惊讶:“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回来?是形势影响,还是别的原因?”
“生意还行,我爸和我姐决定让我回来是因为,我爷爷年纪大了,去年开始出现帕金森和老年痴呆的症状,怕他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突然就没了,我还是在身边比较好,不然真有什么事,临时飞回来也晚了。”
蔡森说着叹口气,喝口酒。
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大家都忍不住跟着叹气,过了片刻才找别的
话题岔开。
几个人一直聊到了快晚上十点才散,临走前徐相悦和大家加上了联系方式,同学会大家都懂的,除了见见故人,也是扩充人脉的好时机。
回去的路上是闻度开车,徐相悦靠在车门边上盯着他看。
平时她不会这样的,所以很快,闻度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了,忍不住扭头问她:“怎么这样看着我?”
徐相悦撑着额头,哼地笑了声:“说吧,为什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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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闻度被徐相悦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一懵,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没骗她啊,什么时候骗过她了,他怎么想不起来?
徐相悦也没让他猜,直接解释道:“就是那个传言,你跟我说的可是他们传你喜欢我,怎么冯检秋他们说的,是我喜欢你?”
哦,原来是这事,闻度恍然大悟。
反应过来后他便失笑:“有没有可能,这两条传言都存在?”
一开始是他们根据“徐相悦握着他的手”这一个点,便简单粗暴地判定是她喜欢他,后来被他否认,观点就分成了两派。
“有人觉得是我喜欢你,有人认同冯检秋的说法,我是为了维护你的面子才那么说,其实还是你喜欢我。”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笑出声来,吐槽道:“他们真的太闲了,看来那个时候的作业还是不够多。”
不然哪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徐相悦听完,半晌才哦了声:“懂了,确实是没撒谎,只是选择性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闻度:“……”
他噎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当时我们关系又不像现在……我要是说了,你觉得我脸大,不高兴了怎么办?”
“那你现在就不怕我不高兴了?”徐相悦追问道。
他要是敢点头说是,哼哼:)
闻度的回答是先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先开车,等会到家,我再告诉你答案。”
徐相悦立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一个那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要想那么久才能回答得了,看来我还是太懂事,毕竟这要是在别人家,你都不用回答了。”
为什么不用回答了,你就想去吧!
闻度一时哭笑不得,但却什么都没说,但要是徐相悦足够敏锐,就会发现他已经将车速提高了不少。
回到家,刚进门,徐相悦换鞋时弯腰的腰都还没得及直起,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语气微恼:“你做什么?发疯啊?”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没有啊,我只是想快点回答你的问题,我很怕我们家也和别人家一样,问题太久不回答就不用答了。”
说完还蹭蹭她的脸,又一下贴住,将她紧紧按在怀里。
对于他这样让人觉得有些窒息的拥抱,徐相悦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自在不习惯,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和无可奈何。
她侧头躲了一下,啧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我不。”闻度的胳膊箍住她的腿,一把将她抱起,高过自己的头顶后仰头看着她,眼睛里笑盈盈的。
看见她因为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便忍不住露出恶作剧似的促狭。
“呐,你看,就是这样。”他笑眯眯地道,“现在我要是惹你生气了,可以这样跟你道歉,抱抱亲亲举高高,但那会儿不行。”
所以他才不要惹她不高兴,万一她不理他了怎么办?
徐相悦顿时哭笑不得,骂他神经,骂完敲敲他肩膀,嗔怪道:“你赶紧放我下去!”
闻度懒洋洋地应好,放是放她下来了,却是直接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我今天特别高兴。”他趴在沙发边,一边亲徐相悦的下巴,一边用有些得意的语气跟她说,“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这有什么。”徐相悦听不懂,“我们难道之前都是地下恋吗?拜托,我家里人你都见过了。”
“那不一样。”闻度哼了声,干脆挤上了沙发,将她拉进怀里,小声跟她叽叽咕咕,“很多人喜欢你的,但是他们不敢说,你成绩太好了,大家永远只能看着你在最前面,还有升旗台上,好像跟你套近乎、给你送礼物是一件会害了你的事,所以他们都不敢说。”
但是现在,那个曾经被所有人仰望的背影,现在是他的了。
“我也只是普通人,会因为这种事沾沾自喜,得意到想炫耀。”他实话实说,但并不因此脸红,“我更希望你以后不后悔现在的选择,阿悦要永远在最前排才好。”
他亲亲她的脸,跟她保证:“我会努力的。”
徐相悦哭笑不得,伸手推开他的脸,吐槽他:“你幼不幼稚,这有什么好比的,我不羡慕人家,人家也不会羡慕我。”
她说完捏捏他的耳朵,又摸摸他的脸,才继续道:“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每次领奖,你都和我一起的。”
那时候宣传栏里每次展出颁奖照片,竞赛也好,别的什么考试也罢,照片里总是有她又有他。
“所以其实,我们有很多合照的诶。”徐相悦笑着揶揄他,“亏你初一那天晚上还要费尽心思和我们一起照相。”
“那不一样,十几岁的你我,和现在的你我能混为一谈吗?”闻度振振有词,又觉得可惜,“就是那些照片也没到我们手上,说不准学校清理垃圾,都被卖掉了。”
徐相悦笑笑,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突然说:“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好多次会跟着你一起去看放榜,
就是每次月考和模拟考成绩公布以后,教学楼下面的宣传栏不是会贴年级前一百名的排名表吗?那个红榜。”
她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惊讶,还有些茫然:“……然后呢?”
“我发现你每次都是……”闻度话才说了个开头,就忍俊不禁地抿住唇,像是把笑忍回去了,才继续道,“大家都去看的时候,你不去,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好奇,就是那种……嗯,有什么可看的,反正老娘肯定是第一,没意思……就是这种感觉。”
徐相悦:“……”啊?我以前这么拽的?
“但是呢,等到放学以后,大家都走了,你就会自己一个人去看了,一边看一边点点头,感觉是……”闻度忍着笑,尽力用语言去描述她当时给他的感觉,“啊,果然是第一,看吧,我就说不会有意外的,嗯,满意,走了,回去吃饭。”
徐相悦:“……”啊,听起来我那时候真的很拽啊:)
“那你……你是怎么发现的?”她好奇的是这个。
“有一次轮到我值日,扫完地去倒垃圾回来的时候,我让其他人先走了,自己把垃圾筐拿回教室,路过一楼的时候看见你了。”闻度回忆着当时看到的她,忍不住眼睛一弯笑起来。
他说她当时先是背着手在仰头看榜单,看完以后松开握着的手,抓着书包背带走的时候脚步特别轻快,挺直的背影看起来像骄傲的大鹅。
徐相悦不由得脸红,随即又抗议:“什么大鹅?请叫我白天鹅,谢谢!”
闻度失笑:“我这不是说一个常见的动物方便你联想么。”
“你最好不是趁机诋毁我。”徐相悦哼了声,眨眨眼,“然后呢?你怎么会……呃、好多次跟着我一起去看放榜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记得哪次去看的时候你也在?”
她每次都是放学以后自己去看的,那个榜单上除了姓名和名词,还有分数,她会分析后面的同学和自己差多少分,差得多,她松口气,差得少,她暗暗警惕。
主要分析对象就是面前这个人。徐相悦抿着唇看一眼闻度。
闻度没看出她在想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我觉得好奇,觉得你很有意思,所以会……跟在你后面离开教室,或者……呃、十一班门口往楼下看,正好可以看到宣传栏的……”
他会走慢一点,或者装作不经意的在十一班门口停下,看着她看完榜单走了,才慢慢悠悠地朝校门走。
“那时候可以做的事不多,每天不是做卷子就是准备做卷子,可以放松的时间也不多,所以碰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就忍不住关注。”
那时候压力多大啊,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开始早读了,中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两点上学五点放学,六点半就开始晚自习,要一直上到十点二十,高考成了唯一目标,他们可以为了这个目标付出全部精力。
在那样天天都神经紧绷的日子里,观察徐相悦每次考试后看榜的表情,成了极少数有意思的休闲活动之一。
“噫!好变态!”徐相悦忍不住皱眉撇嘴,“幸好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会跟我爸说学校有变态,然后报警把你抓起来!”
闻度一噎,随即哭笑不得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才说:“要是他们知道这事,就绝对不会传什么你喜欢我了。”
说得也是,徐相悦心里一动,顺着他的话追问道:“所以你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当然不是。”闻度一口否定,“如果是以前,我可能还分不清喜欢和好感,现在怎么可能还分不清。”
拜托,他现在恨不得天天贴她身上诶,不到这种程度算什么喜欢。
“但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同学,聪明,又很耐心,所以后来你要读医学院,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看到榜单上你的名字后面跟着容医大的名字,而不是清北之中任意一所,我还觉得窃喜,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想选择的只是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学校。”
在人的一生之中,总有某些时候是需要一个榜样的,我要像TA一样,“所以后来我想,我其实是有把你当成榜样过的,只是我没有意识到。”
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会觉得,“我们现在在一起,简直就是天意,命中注定。”
徐相悦忍俊不禁,接着又听他说:“你知道吗?高考结束等出分填志愿那段时间,我其实有点焦虑,晚上睡不踏实就容易多梦,有一天竟然梦见我这次超常发挥,分数比你还高,哇……然后我就笑醒了。”
徐相悦:“……”岂有此理!
“起开!你少做梦了!”她无语地推他一把,直接就把人从自己旁边掀开了,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就往房间走。
没一会儿又拿着换洗的衣服出来,踢踢踏踏进了浴室。
时间已经很晚了,时针和分针不久前刚在零点处重合,紧接着擦肩而过。
客厅里的蝴蝶兰在灯光里安静地舒展着花瓣,大概是因为夜深,总让人觉得说话声一停下来,周围就格外静谧。
闻度失笑,坐起来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将客厅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等徐相悦洗澡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将房间床上的水暖毯开起来,等她出来时温度升到恰好,就把电源断掉。
“快去洗澡。”徐相悦拿着电吹风,在卧室门口喊了他一声。
呼呼吹头发的声音在客厅响起,这是最寻常的一个夜晚。
忙到凌晨一点才终于可以睡下,徐相悦缩进暖乎乎的被窝里,放松地叹了口气。
刚要阖眼,就察觉身旁的呼吸突然离得很近,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吻住了嘴唇。
从嘴角纠缠到唇舌,再到眉眼和鼻梁,这吻一点点蔓延,是她已经熟悉的节奏。
耳鬓厮磨间她察觉自己的面颊被捧起亲吻,柔和的吻落下来时像羽毛一样轻,在她的脸上带起一片微痒。
每一寸被闻度吻过的地方都好像被春雨浇灌过的土地,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土而出,徐相悦很清楚,那是自己体内躁动不安的欲望。
她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询问:“你第三针疫苗什么时候打来着?”
“……约的下个月。”徐相悦懵了一下才回答道。
时间已经二月,距离下个月已经不远,闻度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好耶!日子又有盼头了!
“读书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像一座山,永远压在我头上,做个梦梦见我考过你了都能笑醒。”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幽幽,“现在我觉得你还是那么厉害,完全掌握着我身体和情绪的所有开关。”
这以后不得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啊,“我就像那个田螺,被你三只手指紧紧捏住。”
徐相悦:“……”只是去了一趟同学聚会而已,你怎么会生出这么多感慨?!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二合一)时光正好,天气……
春节假期余下的两天徐相悦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躺着,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
自然什么正事也不想,尤其是接下来对于每一个科研人来说,一年中最为重要也最让人焦虑的三四月份就要到了这件事,也被她暂时抛到脑后。
基金申请什么的,本子什么的,还有一个月呢,二十多天呢,早得很!
再说了,功夫都是平时应该做的,差这两天吗?弹簧还得歇歇呢,更何况是人,老话都说了,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人要适当放松放松才行。
给自己洗完脑,徐相悦躺得更放松了,连口渴都懒得自己起来倒水,扯着嗓子就喊:“闻度!我口渴,要喝水,你快给我倒一杯!”
闻度听到她的声音,从书房出来给她倒水,递过去之后才觉得有些纳罕:“你今天怎么这么闲,没事做?你论文写好了,文献都看完了?”
“……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徐相悦白他一眼,喝了口水,拉着毯子又躺了回去,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管,先歇了再说,一年忙到头,不差这两天了。”
这话说得也没错,闻度一想,干脆也懒得回书房了,拍拍她,“让我一点位置。”
说着硬是挤到她旁边,抢了她一点被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先是把徐相悦的腿挪到自己腿上搭着,然后开始找想看的电影。
徐相悦刚听到熟悉的片头音效响起,就觉得自己的小腿被拍了一下,立刻歪头去看他。
“……怎么了?”
“你换个方向好不好?我们说说话。”
于是她在沙发上转着方向,先把腿架到沙发背上,头转个九十度,停稳了以后再转九十度,头冲着闻度那边了,再慢慢往上挪,头顶碰到他的腿后停下,抬起来枕到他的腿上。
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呼——累死我了。”
闻度对此哭笑不得,一边帮她调整好躺的位置,一边吐槽她:“看来你今天是要长在沙发上了。”
吐槽完还问她:“一会儿的午饭怎么说,端过来让你在沙发上吃?”
“可以呀。”徐相悦应道,眼睛分秒不离手机屏幕,看小说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闻度笑着抬手揉揉她额头,将注意力放到了电影上。
电影不算新,是前年上映的片子了,根据《聊斋志异》中一篇叫《阎罗》的故事改编,故事主线是一个秀才每隔几天就会死一次,过几天就会醒过来,问这几天做什么去了,原来是去阴司兼任阎王。
这部电影一点都不火,上映的时候甚至没见到什么宣发,演员也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但闻度看进去了,觉得剧情不错,演员的演技也不出戏,总的来说是一部在及格线以上的作品。
看到剧情高潮处,他下意识的想跟徐相悦聊两句,却发现周围有些安静。
除了电影的声音,其他声音似乎一概没有。
他愣了愣,连忙低头,却发现徐相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
手机滑落在沙发上,她的脸偏向他的身体这边,眼睛紧闭着。
手搭在小腹上,毯子底下的小肚子均匀地一起一伏,闻度忍不住伸手按上去,感受着她身体的律动。
他早就发现徐相悦是用腹式呼吸的,觉得很有意思,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把手搭到她的小肚子上,在这种均匀的起伏里他总觉得心里特别平静,会很快入睡。
他低头亲了亲徐相悦的额头,搭在她身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睡吧,时光正好,天气也很好,不睡觉做什么呢?
徐相悦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这一睡,就直接把午饭给睡过去了,醒来已经快到下午两点。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又抬手捂了捂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这么久。
明明只想睡十五分钟的!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听见厨房似乎有点动静,便走过去看,见闻度正在倒面粉,她就问:“这是要做什么呀?”
听到她的声音,闻度回了一下头,看见她扒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看,还残留着睡意的脸上有淡淡的好奇,看起来就像好奇的小孩,忍不住嘴角一翘。
“醒了?”他笑着道,“过年前买的虾有点多,天天不是白灼就是油焖,估计你也吃腻了,今天换个花样,做天妇罗炸虾,还想着做好了再叫你,结果你自己醒了。”
他朝她眨眨眼:“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不了不了,睡太多晚上怎么办,数羊吗?”徐相悦连忙摇头,然后说,“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没有。”闻度应得十分爽快,她刚问完他就摇头了,“我中午吃的午餐肉蛋炒饭,还做了个豆腐芝士蛋糕,但是冷藏时间还不太够,天妇罗才刚开始,炸鸡还在冰箱没拿出来,要不你先去吃点别的,一个小时后我叫你。”
徐相悦:“……”
她咧咧嘴,转身回了客厅,找到一罐从家里带回来的饼干,蓝色的罐身上是烫金的“上上签”三个大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创意饼干”。
也不知道到底多有创意,徐相悦好奇地将盖子打开了。
饼干是普通的扁长条形饼干,普普通通的牛奶味,但有意思的是,饼干上下两头有图案,中间还有字,写着“求得此签,所遇皆是良人”。
哦,原来饼干就是签子,中间是签文。
确实有点意思,徐相悦立刻把饼干分两三口就吃了,又抽一根,这次是“皇上有旨,许你荣华富贵”,她顿时一乐,拿着饼干罐子就跑去厨房。
闻度刚把做天妇罗要用的炸粉调配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就被徐相悦戳了两下。
“诶诶诶,抽签了闻老师,快来试试你的手气。”
他愣了一下,忙扭头:“……什么抽签?”
徐相悦把饼干罐子递到他面前,又看一眼他的手,修长的手指上都是面粉的白,于是道:“饼干上面有签文,你挑一根,看看是什么?”
闻度哦了声,觉得奇怪:“抽了谁来解签啊?”
“人家都叫上上签饼干了,肯定都是吉利话,哪里用特地解签。”徐相悦说了句,接着催他,“赶紧的,你挑一根,我帮你拿出来。”
于是闻度就随便指了一根,徐相悦帮他抽出来,看着上面的字念道:“日富一日,年复一年,不错不错,这个好听。”
念完调转给他看,然后把饼干递到他嘴边,一本正经:“自己抽的要自己吃,这样好事才会实现。”
闻度嘴角一抽,果然是笃信夜班之神的你啊。
他张口把饼干叼走,让她赶紧出去:“你自己吃吧,快离远点,我要起油锅了,小心……”
“热油嘣你一脸”还没说出口,徐相悦就已经转身走人了,那毫不留恋的背影让闻度一噎。
油炸的香味逐渐从厨房飘出来,一集综艺节目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听到闻度喊她洗手那一刻,徐相悦特地看了一下时间。
哇,正好一个小时诶,某人真是说到做到。
她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过去,看到餐桌上已经多了一个大盘子,是长方形的不锈钢盘,她都想不起来家里以前有这个盘吗?不重要。
盘子里此刻堆满了吃的,一边是金黄里透着粉的天妇罗炸虾,另一边是琥珀色的炸鸡,看上去就十分诱人。
“阿悦。”闻度这时叫了她一声,从厨房里递出来一个不锈钢味碟,“来拿一下。”
味碟是家里吃烤肉才会用到的那种,一格装着番茄酱,另一格是黄芥末酱。
徐相悦刚把味碟放下,闻度就跟着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白色的蛋糕。
面包刀烧热后,在蛋糕上轻轻切了两下,再用三角铲将一块三角蛋糕转移到盘子里,倒上提前做好的海盐芝士奶盖。
“尝尝,我新学的豆腐芝士蛋糕,不好吃你就多担待,我再研究研究怎么改进。”他将蛋糕碟子放到徐相悦面前,笑着解释道。
徐相悦闻言有些惊讶:“新学的?这得试验了好多次,才能做成这样吧?”
蛋糕规整好看到像是从面包房买回来的。
但闻度却摇摇头:“第一次做,这个不难,烤箱都用不到,就是需要的冷藏时间比较长。”
他切下第二块之后,赶紧把剩下的又端回冰箱了,说晚饭之后吃应该会更好。
徐相悦听得一脸茫然:“第一次做就能做这么好吗?我试过给奶奶做生日蛋糕,我连奶油都抹不好,转台转了几圈之后我的蛋糕就歪了。”
顿了顿,她看着闻度,一脸真诚地道:“你跟我说实话,做了多少次才做成这样的?不用为了塑造天选做饭圣体这个形象就故作轻松的,在家里不用立人设。”
闻度:“……”
“……这个人设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噎了一下,才无语地反问,“人只要能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只要能做饭就会有做不完的饭,你说的这个人设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厨子。”
“怎么不是厨子?我们都管写小说的太太叫厨子!”徐相悦振振有词地应了句,紧接着就庆幸,“幸好我既不能吃苦,又不会做饭。”
闻度一听就乐了,先嗤了声,又哼一下,语气幽幽:“某人写本子写到挠头,满脸痛苦还要继续写下去的时候,就不是吃苦是吧?”
徐相悦:“???”
扎心还是自己人扎得痛,徐相悦撇撇嘴,不吱声地低头挖了一口蛋糕。
很轻盈很细腻的口感,入口就化了,豆腐和奶酪奶油结合得很好,但本身那股特有的香味却未被完全掩盖,吃起来也不会太甜,味道被中和到刚刚好,连饼干底都恰到好处。
吃了两口蛋糕,她又怕炸鸡和炸虾放得久了不脆了,赶紧放下甜品勺去拈一个炸虾,感觉自己真是忙得团团转。
炸虾酥脆的外衣刚被咬破的那一刹那,她听到闻度问她:“阿悦,这天你敢吃凉的吗?”
“……嘎?”她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后将整个炸虾塞进嘴里,吃了再说话,“敢啊,家里不是开了暖气吗?还行吧。”
顿了顿,她才问:“怎么了,要做什么吃的?”
“来一杯便利店版本的长岛冰茶吗?”闻度站在餐边柜前,扭身问道。
徐相悦立刻点点头:“好啊,正好配炸鸡。”
闻度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在开始做的那一秒,他又有些改主意了,只在杯子里放了两块小小的冰块。
“还是别吃那么凉了,万一感冒了将是得不偿失。”
徐相悦闻言失笑,“那你不如直接兑常温的好啦,反正是自己随便喝喝,就随意一点嘛。”
“不行,这怎么可以,没有冰块怎么行。”闻度立刻摇头否定她的提议。
这人是对食谱才有的那股强迫症发作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做饭最忌讳灵机一动。徐相悦耸耸肩,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威士忌和柠檬茶按三七的比例倒进放了冰块的杯子里,搅拌均匀就是一杯简易版本的长岛冰茶,比起正宗的长岛冰茶,这杯的威士忌的浓郁酒香变淡不少,更加突出了柠檬茶的酸甜清新,但经典风味仍然存在,徐相悦表示她很喜欢这个版本。
“不太像鸡尾酒
了。“她被冰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配炸鸡就刚刚好。”
闻度刚要说喜欢的话以后多给她做,就听她接着说:“我要抓紧时间享受能享受的这一切,毕竟我马上就要去坐牢了!可恶,为什么会有总住院医师制度!”
说完狠狠咬了一口炸鸡。
闻度:“……”怎么听起来惨惨的。
“住院总任期结束之后,会好一点吗?”他问徐相悦。
徐相悦摇摇头:“会比现在更忙,我们科女医生少,但女病人不会少,所以我感觉聘上主治以后没多久,主任就要安排我去门诊了。”
但是科研工作还是那么多,要求甚至比升主治之前还多,论文、课题、门诊量,什么都要卷。
“还要带课,我们是教学医院,有教学任务的,反正事情多着呢,可能等到我退休就好了吧。”
闻度听了心有戚戚,只觉她也太惨了,这被工作困住的一生啊!
“而且……延迟退休了哦。”他提醒道。
徐相悦一哽,站起身就扑他,一边还发出尖叫:“我要杀了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醒我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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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假期结束,复工第一天的早会一反往日十分钟内搞定的常态,时长格外感人。
因为春节好几天假,首先医生和护士交班的内容就比平时多了,而且冯敏禁止医生在交班的时候用“其余病人同护士交班”来省事。
用他的话说就是:“护士交班的内容是护士观察到的,医生交班是医生观察到的,工作不一样,关注的问题和思考的方向就不一样,既然什么都一样,你的工资也跟护士一样好不好?”
每个主任有每个主任的管理风格,大家一开始还都觉得麻烦,到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徐相悦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偷偷发呆摸鱼,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这才赶紧回神仔细听。
“从四月一日开始,我们科的住院总医师就换届了,接任夏知年的是徐相悦,这个月剩下的时间,还有三月份一整个月,都是你们工作交接和适应新节奏的时间,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做好工作衔接,别掉链子。”
徐相悦和夏知年立刻齐齐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又有什么这政策那新规的,听得人头晕眼花的同时,还有点麻木。
这份工就是这样,临床也不是看好病管好病人就行了,行政工作的占比也很大,还要数学好会算医保金额,阅读理解能力也要到位,能准确解读和领悟各种政策……
但那又能怎么办,自己挑的工作,能辞还是咋的。
等交班结束,大家跟在冯敏背后去大查房。
年后开工第一天,大家精神状态都不错,病区暂时也没什么很重的病人,整个查房过程听到最多的就是:“主任/医生新年好。”
倒是很热闹,徐相悦还收到了好几个病人给的砂糖橘,刚出病房门口就跟夏知年他们分了。
大查房耗费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回到办公室已经九点半了,护士催着要医嘱,大家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十点她们去拿药之前把医嘱都出了。
“累死了,歇会儿歇会儿。”有同事键盘一推,张口就是吐槽,“过了个年,休息了几天,觉得打字都生疏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突然有人说:“诶呀,那个谁……小周,来,拿我钥匙去开我柜子,帮我在我书包里拿一个大信封过来。”
信封拿过来一看,好家伙,全是红包。
“来领开工利是了啊!”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大家,徐相悦一边起身要去拿自己的,一边道:“我最多就每个十块而已啊,没有多的,你们不会有人包二十五十的吧?”
“你放心,绝对没有。”范思道笑着接她的话,“在我当上主任之前,坚决不哄抬价格扰乱市场。”
“同范主任想法。”
“楼上+1”
“拥护!”
徐相悦表示放心了,拿了红包从更衣室出来,都走到办公室门口了,又突然掉头走了。
接着同事们就听到她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主任,老板,开工利是呢?”
夏知年立刻冲范思道竖了一下大拇指,范思道啧了声,立刻就有其他组的同事调侃:“还得是相悦啊,亲学生是不一样哈。”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直到冯敏和徐相悦进来,后面跟着护长和一群护士。
派红包活动立刻就变得更加热闹了,徐相悦发出去一堆,又收回来一堆,晚上回家吃完饭之后,开始犹豫要不要拆红包。
闻度说不可以,“红包要过了十五才能拆的。”
徐相悦啧了声,问他:“你们开工利是多少啊?”
“给小李派了三百。”闻度实话实说。
徐相悦一听这个数字,脸上神色立刻扭曲了一下:“……这么多!你这是扰乱市场!!!”
闻度听了忍俊不禁,“那能一样吗,我这可是独苗,父母的爱都尚且会因为兄弟姐妹众多而摊薄,更何况老板。”
这话真是该死的有道理,徐相悦无语。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那我去你那儿混个兼职,能有开工利是拿吗?”
闻度听了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伸手捏捏她的脸,笑着叹口气:“哪里用这么麻烦,你等等。”
说完起身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回来,递给她一个画着卡通生肖图案的红包。
“呐,开工大吉,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夜班之神一定眷顾你。”
这话实在太好听了,徐相悦立马眉开眼笑,接过红包捏了捏。
厚的!是厚厚的!
她笑嘻嘻地说了句谢谢老板,然后郑重地将这个发红包和过年期间领到其他的红包一起,用一个饼干盒装起来,然后忍住好奇心,等到正月十五才揭晓今年到底收到了多少红包。
闻度见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十分忍俊不禁。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要抱着她睡,徐相悦觉得热,水暖毯开着本来就暖和,二月份一过容城的气温就开始起起伏伏,这天恰好是升温,她实在不愿意再和闻度贴着。
可闻度不乐意,非要把她拉过去,还说什么:“你领了我的红包,让我亲亲都不行吗?我要闹了!”
好好好,你来金主和金丝雀这一套是吧?
徐相悦气得直接报价:“亲一下一百!”
“成交!”闻度立刻答应,拽着她胳膊就往怀里扯,手脚并用地夹住她,活似人形八爪鱼。
黏糊糊的吻热烈地降临,被亲得喘不上来气,脑子缺氧发昏的时候,徐相悦忍不住想,妈的,要少了:)
闻度亲着亲着就觉得难受,心里有一块地方老是觉得不得劲,就像是吃饭的时候只
吃了菜没吃主食。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人就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的生物,以前亲亲抱抱就满足了,现在却想要更多。
但他还是顺从本能地问道:“你疫苗哪天去打啊?”
徐相悦觉得无语,又困得要死,闻言生气道:“再说话永远不去打了!”
闻度:“……”倒也不必这样杀敌三千自损三千吧:)
卧室里的声音渐渐停歇,他们很快就相继睡着。
闻度不知道怎么的,睡到半夜忽然觉得不安稳,腿抽了一下筋,人立刻就醒了。
睁眼发现徐相悦早就不在怀里,已经滚到了床的另一边,他连忙伸胳膊重新将她捞回来,往怀里掖了掖,这才再度安心阖眼。
整个二月就这么如流水般过去了,唯一特别些的,是过了个情人节。
那天闻度特地订了烛光晚餐,餐厅在容城本地人基本不会去的电视塔的顶层,特地要了个临窗的位置,吃饭的时候可以顺便欣赏一下容江的夜景。
容江夜晚会有轮渡在水面上经过,一艘艘彩船亮着灯,甚至还有音乐,游客可以在甲板上拍照,是很多人来容城游玩会选择的热门旅游项目之一。
但是闻度这个本地人也很有兴致,问徐相悦要不要去凑热闹,“去看看吧?今天穿了这么好看的裙子,不多拍几张照片多浪费。”
徐相悦其实对夜游容江并不感兴趣,而且电视塔附近也没有可以上船的码头,但……
“好啊,时间还早,想去就去呗。”她看着闻度期待的双眼,笑着点点头。
闻度送她的第一件情人节礼物还是金饰,说有些不知道送什么是她能一直带在身边的,所以思来想去还得是首饰,吊坠选了个生肖佛,拿去寺里开过光的。
还有一枚护身符,“跟住持大师求的,师父问我求了什么,我说保佑你今年中基金的。”
徐相悦:“???”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今年不行,那就是菩萨太忙了还没来你这里,明年一定行。”
徐相悦:“……”
好家伙,已经是为了科研工作使尽一切手段了:)
可话又说回来,闻度之所以会求这个,也是因为看到她最近每天忙申报的事忙到半夜,越是靠近月底就越紧张,不希望她过于焦虑罢了。
但很难不焦虑,这种情况直到三月中旬,她终于提交完申请,才告一段落。
“不管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我连菩萨这么硬的关系都找了,要还是不行,说明就确实不行,明年再来。”
她说完把键盘一推,扭头对闻度宣布:“明天我要去打疫苗哦!”
闻度:“!!!”
他的眼睛歘一下就亮了起来,在片刻的惊讶过后,甚至脱口问了句:“真的假的?”
实在是等得有点久了,以至于他潜意识里甚至觉得这一天永远不会来,所以当这一刻来临,他下意识先是怀疑。
徐相悦被他逗得好笑,反问他:“你觉得是真还是假?”
闻度摸着后脑勺讪笑不已,过来一把抱住她,低头蹭蹭她的脸,很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他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有些期期艾艾地试探:“那……我们可不可以……就是、那个……可以吗?”
徐相悦的脸一下就红了,热热的,但却又忍不住想笑。
她两条胳膊吊在闻度脖颈上,笑嘻嘻地问:“要是不可以,你怎么办呀?”
“那就再等等,迟早会可以的。”闻度回答得飞快,说完就望着她笑起来。
平心而论,那笑是有些傻的,至少在徐相悦看来如此。
于是她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下巴,嗔笑道:“傻子吧你。”
闻度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笑着将她抱进怀里,用力揉揉她的背,在她耳边小声保证:“我会做好准备的。”
徐相悦特别好奇:“你准备怎么做准备?”
“秘密,不告诉你。”闻度眨眨眼,不肯说了,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脖颈上拉下来,催促道,“快去洗漱,今天早点睡,看看你的黑眼圈吧。”
徐相悦撇撇嘴,这转移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咯。
这周正好是个黄金班,周五虽然还有手术,但忙到三四点就可以撤了,范思道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叫上汪主任,咱们组聚个餐啊,最近忙基金的事忙到上火,去吃顿好的放松放松,叫上你家闻老师一起?”
“不要。”徐相悦一口拒绝,“我明天得去打疫苗,今天得好好休息,吃清淡点。”
“打什么疫苗?”夏知年抬头问了句。
“九价啊,最后一针了,赶快打了,不然后面哪有时间。”徐相悦解了白大褂纽扣,一边还吐槽道。
这时有个规培的女生就问她:“师姐,你这疫苗打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啊?我冒了好多痘,感觉都快要毁容了。”
徐相悦一愣,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诶,什么反应都没有。”
对方哇了一声,羡慕地看着她:“天生疫苗圣体啊!”
徐相悦:“……”
她回去以后见到闻度,跟他说起这事,闻度听了直笑,说:“怎么不算是呢?”
说完就嘱咐她:“晚上早点洗漱,早点休息。”
“知道啦——”徐相悦拖着声音,往书房走,边走边嘀咕,“好啰嗦。”
但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很老实的早睡了。
就是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最后她忍不住踢了一脚闻度,清清嗓子问他:“你睡了吗?”
半晌隔壁才回答:“……没有。”
好的。
就说嘛,都是夜猫子,怎么可能早睡得了啊!
“我能不能……申请玩一会儿平板?”徐相悦接着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的平板了。”
闻度有时候睡前会有点灵感,想涂两笔,所以会把iPad带回卧室来。
他也没多想,嗯了声,报了一串字母和数字,这是锁屏的密码。
徐相悦爬起来,把床头灯开了,趴在他身上探着胳膊从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拿到他的平板。
输入密码后解锁屏幕,先是好奇了一会儿各种软件,然后打开了某个视频网站。
找了个讲娱乐圈八卦的视频,听到一半觉得中途出现的某个名字很耳熟,她一面想我是不是看过他的什么剧,一面打开搜索引擎,想搜一下对方。
但看到搜索框的那一刻,徐相悦忽然想起来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些段子,说看到对象/父母的搜索历史什么的,便对闻度的搜索历史也感兴趣起来。
于是她点了一下搜索框,下面随即出现一串历史搜索。
有的是某个词,有的是某个人名,有的是某本书,这其中夹杂着一串有点奇怪的网址,引起了徐相悦的注意。
她抱着好奇心点击了一下这个网址,随后出来很多词条,看着有点不对劲,好多敏感词呢!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眉头一皱,干脆点进了浏览历史,从其中一个和该网址域名很相似的网页进去了。
然后……
“哇!不良网站!”她忍不住怪叫起来,“闻度!你居然看不健康的东西!”
闻度听到她的前半句时已经反应了过来,腾一下坐起来,把她手里的平板一把夺走,手忙脚乱地关掉网页,语无伦次地辩解:“什么不健康……我没有、我是……你怎么找到的,我不是……”
“那你是干嘛呀?”徐相悦好奇立刻,立刻凑到他跟前,“你为什么看这些啊,是不是因为……嗯,比较躁动,所以……”
她顿了顿,突然大惊失色:“你没弄脏我被子吧?!”
闻度:“!!!”
他连忙摆手又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这是、这是我的学习课件!”
徐相悦:“……嘎?”
哦,想起来了,这人说过会好好准备的。
她一时没忍住,先噗嗤笑了声,接着干脆放声大笑,直接笑倒回床上。
闻度 :“……”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二合一)(解锁)以后再……
闻度自从学习网站被徐相悦发现,并被她笑话了一通后,就不再避着她了。
有时候徐相悦洗完澡回房,就看到他眉头紧锁一脸忍耐或者无语地看着平板凑过去一看……
哇!赤条条光溜溜的人!
“学会什么了?”她好奇地问闻度。
闻度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有点复杂,像是挺不好意思地道:“学会了……学会了画更多类型的人体,算吗?”
徐相悦一愣:“???”
看出她的疑惑,闻度干脆打开了自己存放草稿的文件夹,划拉着草图给她看,“我以前一直画不好某些比较特殊的体型,比如丰满的女性,发福的中年男性,很有肌肉的青年,等等,我都画得不太好。”
顿了顿,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徐相悦解释才能让她完全听懂,只好尽力描述:“就是那种感觉……嗯,不是很真实,有点虚,就像一个年轻人扮的老人,还是很容易让人一眼看穿,肌肉啊,身体特征的比例啊,都有点不对,也学过别人的,但好像总是差口气。”
因为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所以他在创作时总会下意识地避开会让自己露怯的东西。
“恰好我的漫画都是Q版画风,人物多以动作形态出现,就避开了我最不擅长的部分。”
越是用不着,就越是学不会。
徐相悦理解地点点头:“就像我们嘛,有的同事……呃、连糖尿病怎么用药都会忘了,我也不记得有些儿童用药的药量要怎么算,其实上学的时候应该都学过的,嗯……算用进废退。”
“对,就是这样。”闻度点点头,戳戳平板屏幕,“但最近各种形态的裸体看得多了,我觉得我画正常比例的人体时,好多了诶,看不出不协调了。”
他眨眨眼,问徐相悦:“火柴女士需要变得丰满一点吗?”
徐相悦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按住他的爪子,一脸无语:“收手吧,她不需要!”
一个火柴人而已,要什么S型身材,这对吗?!
“不要啊?那好吧。”他叹口气,看上去甚至有些遗憾。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好一会儿没搭理他。
过了半晌,又突然好奇:“那么多片子,除了这个,你就一点别的都没学到?”
“我觉得有的剧情很奇怪,让我觉得不适,还有的演得太假了。”闻度眨眨眼,“这是能说的吗?”
那些什么兄妹、父女、母子、公媳……光是片名就让他不舒服了。
徐相悦嘴角一抽:“……一部能看的都没有?”
闻度扭头看她一眼,面露犹豫,纠纠结结半天,才问了句和她的问题好似没关系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看这个、很不好……呃、就是……”
“正经人不会因为看了露骨一点的电影就想到去嫖,就像不会有心智正常的人看了悬疑小说刑侦剧就去杀人,拜托,都成年人了,会这么干的九成九是自己的问题。”徐相悦对他没有说出来的想法嗤之以鼻。
但说完又乜他一眼:“不过你还是别看了,你都觉得看得不适了,还看,网警抓你来了!”
闻度忍俊不禁,抿着唇笑起来,这才说:“有一部我觉得还可以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女生喜欢男生但男生不知道,他也喜欢女生但没发觉,他们还跟小时候那样很亲密的相处,然后有一天女生去找男生玩,就发生了关系,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听起来剧情还有点小清新?徐相悦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些尺度比较大的校园文,来兴趣了。
“是吗,叫什么名字,让我也我瞅瞅。”
闻度找到哪一部,和她头挨头地一起看,看着看着就开始亲她。
本来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但徐相悦非要把电影看完,一把将他推开:“先别闹,让我看完再说。”
闻度:“……”
他没办法,只能等她看完。
四十分钟的片子,因为有颜色的内容占了三分之二不说,中间还好大一段是很机械的运动,所以徐相悦是快进着看的,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完了,然后……
“你也和别人是青梅竹马呢。”她扭头看着闻度,语气幽幽地说了句。
闻度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吓麻了,立刻解释:“可是我没有和小鱼或者关小禾任何一个人单独相处过啊!”
“从小到大都没有!”他信誓旦旦,斩钉截铁,“不信你问她们。”
徐相悦眨眨眼:“我又没有说怀疑你什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不激动我就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闻度哼了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这里有一群蟑螂,同样的,当你把怀疑明确说出来的时候,说明你内心的怀疑已经泛滥成灾。”
所以他必须在这之前打消她的疑虑。
徐相悦抿着唇笑起来,把平板还给他,“行吧,你是哲学家,你说得有道理。”
说完拉着被子躺下去。
闻度熄了灯后凑过去亲她,先是亲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是鼻尖和嘴唇,接着加深这个吻。
他的手也在这个时候钻进了她的睡衣里,随后他的吻一点点蜿蜒向下……
耳边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闻度一愣,连忙抬头,借着熄灯后非常非常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甚至还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徐相悦的呼吸,终于不得不接受她已经睡着了的事实。
闻度:“……”亲着亲着女朋友睡着了是什么体验,这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只好放弃继续下去的打算,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过来后恨恨地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抱着徐相悦慢慢酝酿出睡意。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再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究其原因,是他们虽然很明确的知道,他们做的事,徐相悦的疫苗也好,闻度的“学习”也罢,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这是他们各自性同意的表现形式。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准备太正式了,以至于少了一点男女之间干柴烈火时需要的一触即燃的激情和冲动。
加上又都是没有经验的新手,不管是徐相悦还是闻度,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发生这件事,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等待。
希望等到一个可以水到渠成,不会因为太过正式导致像在公事公办,而让人感到尴尬的时机。
所幸年轻男女火力壮旺,又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少不了挨挨蹭蹭,这个时机很快就到来。
在徐相悦打完最后一针疫苗之后的那个星期,她是周五值班,在周六上午下夜班回去,回到家的时候是上午九
点半左右。
这时闻度刚从市场买完菜回来,进门就见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发直,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放下东西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是怎么了?”他温声关切道,“是不是困了,还是太累了?”
“……你从哪儿回来?”徐相悦回过神,见他穿着外出的衣服,有些疑惑地问了句,随后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袋子,“哦,买菜去了啊。”
“买了春笋,家里还有一块咸肉,正好可以做腌笃鲜,今天看到韭菜还可以,吃个韭菜炒蛋吧,你喜欢韭菜多点还是鸡蛋多点?”闻度一面问,一面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
徐相悦打了个哈欠,应道:“那当然是鸡蛋了。”
见她打哈欠时眼角沁出一点眼泪来,闻度就问她昨晚没睡吗,早餐吃了没有。
徐相悦一边摇头一边说:“半夜来急诊了,搞了台急诊手术,结束都快五点了,感觉没睡多久天就亮了,又赶紧起来查房……”
然后等到同事过来接班,她这才赶紧回来了。
“那想吃什么?”闻度问她,“三明治还是手抓饼?豆浆还是热牛奶?”
“手抓饼和牛奶。”徐相悦应道,往后一靠,倒在沙发上。
她强撑着让自己别睡着,度秒如年似的等了十来分钟,总算听到闻度叫她过去吃早饭,囫囵吃完,立刻去洗澡睡觉。
这一睡就把午饭也睡过去了,中途闻度来叫过她,发现她一动不动睡得无知无觉,想了想还是让她继续睡。
他凑合吃过午饭,也回了房,准备晕一会儿碳就起来,结果听着一旁徐相悦均匀的呼吸声,他也真的睡着了。
徐相悦终于睡够了醒来,睁开眼看了一下,又立刻闭上。
室内的光线已经被窗帘遮了大半,但还是觉得有点刺眼,主要是睡得眼睛有点不舒服,刺刺的。
她闭着眼往旁边一别脸,就撞上了人,不用问,肯定是闻度,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
接着就听到一声含糊的询问:“醒了?”
她也含含糊糊地嗯了声,从鼻腔里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干脆张手横过他胸前抱住。
闻度也睡得迷迷糊糊的,闭着眼凭着习惯和本能寻到她的唇,直接就贴了上去,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吸了两下。
听到徐相悦发出一声似有些抗议的哼声,他伸手搂住她的背,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徐相悦别了一下头,问了句:“几点了?”
闻度听了便只好松开她,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报时:“下午三点三十七。”
接着问:“要起来吃午饭吗?”
“……不吃,不饿。”徐相悦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
闻度说那就晚上再吃,再睡会儿吧,说完伸手重新抱住她,手心隔着衣服摩挲几下她的后背。
徐相悦掀开一条眼缝看了看他,主动仰头吻上他的唇。
柔软温热的双唇贴上来的那一刻,闻度心里一动,按在她背上的手也停住了动作,下一秒便扭腰将她压进了床褥里。
清明未过,用的依旧是柔软的冬被,同时又开了空调,这样就会达到徐相悦最喜欢的不冷不热的温度。
但此刻这温度却像是忽然间不存在了,迅速升高到让人觉得燥热的程度。
闻度抬手抚上她的脸,手心的温度滚烫,徐相悦忍不住颤了一下,随即觉得一股电流迅速传遍全身。
她下意识抓住闻度的手臂,指尖用力陷入肌肉之间,闻度吃痛,肌肉立刻绷紧,同时绷紧的还有他的神经。
他的目光瞬间深了,幽幽地凝睇着怀里那张有些慌乱的脸——那是连徐相悦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忐忑和惊慌,心里霎时间一软。
“阿悦,别怕,我们一起。”他低头同她耳语,说完还侧头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徐相悦完全没有觉得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紧张了,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
“你、你……”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你都学了什么,但、但是……你今天先、先别玩花样……”
越说越紧张,还没开始就先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闻度失笑,嗯了声:“放心。”
话音刚落,吻就落了下来,徐相悦立刻闭上眼睛。
吻一开始很轻,像羽毛一样轻柔,落在她的脸上时,莫名让她想起冬天午后的阳光,看着那样热烈,可落在身上时暖融融的。
带着一股似乎足以安抚灵魂气息,很温柔。
徐相悦没有抗拒,甚至慢慢放松下来。
闻度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恢复柔软和平静,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便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他用舌尖顶开她的牙关,迅速溜了进去,这是他做过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次的动作,做得特别娴熟。
徐相悦也早就习惯了这个动作,没有丝毫挣扎和抗拒,任由他的舌尖卷着自己的,来回搅动,极尽缠绵的同时,动作一点一点变得激烈。
她被纠缠着和他交换唾液。
这个吻又深又长,足以将她胸腔内最后一丝氧气都榨得精光。
徐相悦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那种缺氧到让人心神俱颤的感觉她一点都不陌生,可是每一次她都会忍不住想,原来一个吻也可以如此要命。
好不容易才等到闻度亲够了愿意放开她。
唇瓣分开的那一刻,她看见有水丝牵连在彼此嘴角之间,不由得脸上一热。
她气喘吁吁,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
“闻度。”她颤着眼,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听起来颤巍巍的。
—————
被子外空调兢兢业业送着凉风,却根本吹不散室内粘腻灼热的空气。
被子里的温度更高一筹,已经浓稠到要将人紧紧缠绕包裹的地步。
闻度定定地看着徐相悦的脸,目光幽幽暗暗,和平时的温和清明截然不同,是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的眼神。
充满了压抑的欲望和危险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吞入腹。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觉得砧板上的鱼肉也不过如此。
但他又会很温柔地用手指触摸她的嘴唇,轻柔地摩挲着,将她嘴角的水渍抹去。
但下一秒,他的吻又重新覆盖上来……
这是平时少有的后续,徐相悦终于开始察觉危险。
他用力裹吻她的舌头,追逐着,甚至将她的舌尖拉出来,卷进自己口中,徐相悦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吞咽的声音,脸上本来就没降的温度再次节节攀升。
与之前温柔的吻不同,这次的吻更加激烈。
刚刚经历过的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再次出现,这次甚至让她有种濒死的错觉。
她紧紧贴着闻度,反正怎么躲也躲不掉,他总有办法要她一起沉沦。
直到她的舌尖觉得麻痹,甚至有些刺痛,闻度才终于放开她。
他和她抵着额头,看着她蒙上水汽的双眼,低声笑了一下。
“阿悦。”他叫她的名字。
徐相悦看着他,觉得他的脸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她想问怎么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胸脯随着这个动作不停地起伏,闻度的视线被吸引,看着从脖颈蔓延到衣领之下的红云,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开始发热了起来。
然后像被人操控的傀儡,低下头去,匍匐在她胸前。
徐相悦觉得有灼热的气息钻透布料吹在皮肤上,觉得真烫啊,像是摸了一下刚离火的汤锅。
人的正常呼吸怎么会这么烫,发热了吧,多少度啊……
直到听见布料摩擦时发出的细碎窸窣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了。
光洁的皮肤相贴,像是有电流划过,徐相悦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感觉在闻度停下来去摆弄小雨伞的时候,才得到些许缓解的空间。
她一边喘气,一边看闻度跪在一旁摆弄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你怎么买的?”
“我每个型号都买了一个试用装,挑一个最舒服的型号。”闻度头也不抬地应道。
徐相悦忍不住笑出声,刚想问他是怎么试用的,就被他一下扑过来的动作压得魂都飞了。
这可是一百多斤砸身上啊,包疼的!!!
她的呜咽声刚从唇边溢出,就被他吸走,留下的只有燎原的星火。
徐相悦本来就没有拒绝闻度的意思,到这时就更没法抵抗了,完全没有那个想法,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腰肢向上拱起一道优美迷人的弧度,和他紧紧相贴。
酥痒酸麻的感觉像是从骨缝里透出来的不安分因子,四处流窜,嚣张地大喊大叫,诉说自己的不满。
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让自己感到无比陌生的轻吟。
随即反应过来,又很不好意思地咬紧牙关。
她很努力地和身体本能做着对抗,闻度连忙吻住她,撬开她的牙关,听到她轻微的呜咽声,如听仙乐。
他喜欢她的这种反应,神经末梢被疯狂刺激,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让他兴奋不已。
被子从闻度背上滑落,空调的凉风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是徐相悦感觉到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上了蒸锅的快要涸死的鱼,眼前的闻度不是人,而是泛着凉意的湖泊,她只有靠近他,才能缓解这种钻心的渴意。
她的一切动作都是凭着本能,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脑袋晕乎乎的,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他名字:“闻度……”
闻度闻声一愣,连忙停下动作,有些慌乱地问她:“……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最初的不适过后,他已经逐渐品出趣味,不自觉地想要更多,可是他不知道她是怎样的感受,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觉得疼,他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可是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徐相悦带着躁动的疑问:“……你怎、怎么停了?”
哦,懂了,不疼。
于是他又动起来,低头去亲她的眼睛,温柔极了。
徐相悦觉得自己一半在火里,一半在水里,头脑愈发眩晕,不管如何努力集中精神,都完全无法思考。
反而将感官无限扩大,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闻度在她身体内外打下的每一处烙印,包括他身体的每一寸肌理。
让她觉得无比神奇,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的。
时间在这样暧昧情热的氛围里一点点溜走,当他们察觉到光线的变化,已经是傍晚。
被窗帘遮住的卧室里,光线从阴天的微暗,变成日暮时分的昏暗,给徐相悦一种很荒唐的感觉。
就像是他们已经在床上厮混了一整天,从天亮折腾到天黑似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熟悉是因为这味道真的很像石楠花,陌生则是因为这味道出现的地点。
她的卧室里居然弥漫着这种味道,她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脸红,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闻度察觉她的动静,连忙按着她的脊背揉了揉,颇为关切地问道:“不舒服吗?”
“呃……”徐相悦一噎,有些讪讪,转移话题问道,“几、几点了?”
说完眉头一皱,为自己沙哑的嗓音。
喉咙像沙漠一样干涸,还有些刺痛,到底是为什么,她拒绝去想。
“差不多五点半了。”闻度应道,从被子里坐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他转身时肩颈的肌肉线条跟着转动,露出背上清晰可见的抓痕,徐相悦见了更加讪讪,忍不住抿着唇抠紧了手指。
不是,我指甲不是剪了吗?我不留指甲的啊,谁抓的?反正不是我!
“先喝点水。”闻度回头,把水杯的吸管凑到她嘴边,语气还是那么关切,“饿不饿?”
徐相悦被他赤裸的胸前两点晃了一下眼睛,连忙低头喝水,顺便嗯了声。
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但今天格外让人脸红。
“你先去洗澡?”闻度接着问,看她别开头,就把水杯拿走。
徐相悦嗯了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闻度看着她弥漫着红晕的脸,笑着伸手摸了一把,什么也没说,转身掀开被子下地。
男人线条流畅紧实,充满力量感且没有一丝赘肉的裸体出现在视线里的第一秒,徐相悦就立刻把眼睛紧紧闭上了。
但随即又觉得,我为什么要躲,这是我男朋友诶,我看不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吗!
于是她立刻把眼睛睁开,闻度背上那两道红色的抓痕真的是令人侧目……
徐相悦再次闭上眼。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讪讪地睁眼起身,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痕迹,没到青紫的程度,只是比较重的红色,在原肤色的衬托下看上去有些过于显眼了。
徐相悦觉得尴尬,连忙将睡衣抓过来套上。
衣服覆盖皮肤的那一刹那,安全感瞬间回归,她竟然有种从原始森林回到文明社会的错觉。
她一边嘀咕野兽和文明人竟然能一键切换,一边拿了换洗衣服出门。
卧室门拉开,她还往外探了探头,确定没人,才松口气往外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反正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洗了澡出来,发现卧室的门开着,她忍不住在门口站定,看到原本凌乱的床铺已经换了新的床单,窗帘拉开了,窗户开着,徐徐晚风灌进室内,她好像还能感觉到那股气流的动静。
明明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卧室,但就是给她一种有什么东西变了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闻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立刻回过神去看他,听到他照顾自己,“快来先吃碗红豆沙垫垫肚子。”
她诶地应了声,扭头快步朝他走过去。
走近了看见闻度刚把一碗红豆沙,放下,一时促狭心起,直接往他身上一扑,要吊在他的背上。
闻度被她这么一勒,差点就要翻白眼,一时哭笑不得,干脆弯腰将她直接背起来。
“这是怎么了?洗澡水太热了,把自己熏缺氧了?”
“去你的。”徐相悦趴在他背上,拿头去撞他,腿往前一伸,在他身前勾住,将自己牢牢挂在了他身上。
闻度忍俊不禁,拍拍她腿:“既然你这么能自力更生,我就不扶你了,自己给点力,别掉下去了哈。”
边说边背着她进了厨房。
开冰箱拿鸡蛋、韭菜和杭椒,还拿了一块牛肉,跟她报菜名:“今天晚上吃韭菜炒蛋、杭椒牛柳和腌笃鲜,可以吗?还有没有想吃的?”
“好像没有。”徐相悦在他背后蹭蹭,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那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呀?”
闻度一愣:“……什么意思?”
长大还能突然的?他不是已经长大很久了?
“就是……”徐相悦想了想该怎么说,这才道,“我以前看小说,有一个说法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就是男女主角发生关系以后,作者总会写女主角一夜之间从女孩变成女人,我觉得很奇怪,这种事真的会让人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吗?”
“你问我啊?可我又不是女的。”闻度哭笑不得,同时也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趣,问她,“你是女的,你觉得有变化吗?”
“没有啊,就是没有这种感觉,又好奇,才问你的嘛。”徐相悦说完,顿了顿,又突然改口,“也不对,我觉得还是有点变化的。”
闻度听到前面那句时还想发表一下意见,还没来得及就听她说出了后面这句,便将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问道:“是么,有什么变化?”
“……说不上来。”徐相悦想了想,摇摇头,“可能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让你去睡书房了吧。”
说完她勾着的双脚一松,从闻度背后滑了下地。
闻度:“……”哇!真是好大的变化诶!
他扭头朝外面说了句:“这样的话,待会儿我把行李搬你房间去了啊?”
闻言半晌没听见回声,他便想探头出去看看徐相悦在做什么。
还没看清人呢,就听她说:“那你顺便帮我收拾一下衣柜吧,把夏天的衣服给我找出来,再帮我洗一下衣柜顶层那个小熊图案的行李袋可以吗?过两天我收拾几套衣服去单位。”
下个月开始她就要经常住在医院啦,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闻度忍不住好笑,原来不是不同意,而是在考虑怎么给他安排工作。
听到他答应了一声,徐相悦就一边看手机一边吃红豆沙了。
红豆沙煮得绵密,加了陈皮,有种特殊的香味,调羹往底下一捞,才发现里面其实还有小圆子,这样吃起来口感就更丰富了。
晚上的汤是腌笃鲜,用白瓷汤碗盛着,汤色金黄,里面有春笋,有咸肉和排骨,还有百叶结,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喝一口就觉得鲜味在口腔里打架。
“还可以吧?”闻度喝了一口,笑着问道。
抬眼时看见她家居服领口没被完全遮盖的痕迹,目光一顿,脸上隐隐有些发烧,立刻把视线移开了。
徐相悦没注意他的小动作,点点头:“好吃,春笋很脆。”
闻度定了定神,笑着接她的话:“最近确实是吃春笋的季节了,有个叫冬去春来饭的焖饭,也会用到春笋和咸肉,明天做给你尝尝?”
徐相悦点点头应好,一口就把排骨吃掉。
吃完饭她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和收拾好厨房的温度一起去了书房,然后就坐下不走了。
倒是闻度在卧室整理了一晚上的衣柜,总算在睡前将徐相悦的衣服都收拾了一遍。
睡下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半了,要是以前,他们躺下后可能随便聊几句就睡了。
但今天不一样了。
有些事就像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样,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后面的无数次,比如床事。
徐相悦几乎是刚躺下,还没躺稳呢,闻度就凑了过来,黏黏糊糊地叫她:“阿悦。”
一边说着,一边手还不老实。
徐相悦本来都困了,被他上下其手一打扰,立刻精神起来,扭头就和他亲成一团。
肢体纠缠变得热烈,她觉得自己一会儿飞上云端,一会儿重重坠落,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荷尔蒙迅速渗透进每一粒空气分子。
深夜向来安静的卧室里,第一次出现这种让人脸红的响动,但不会是第一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全文完结】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大结局)你好……
整个周末徐相悦都和闻度在床上厮混,直到家里所有的计生用品用完,才筋疲力竭地暂停对彼此身体的探索。
此时距离四月份还有一周多点的时间,闻度突然觉得时间非常紧迫。
“难道我又马上要当和尚了吗?”他把头埋在徐相悦胸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徐相悦摸摸他脑袋,笑眯眯道:“这不正好吗?都提倡节欲,我一星期回来一次,你就……”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突然开始生气了,一把抓住闻度后脑勺上的头发,使劲一扯。
闻度痛得脸都快变形了,赶紧从她胸前抬起头,无奈地叹气:“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
也不是她生理期的时间窗口啊,难道说,“你想让我接米诺地尔的广告了?”
徐相悦一噎,松开他,先没好气地回了句:“接你个头!”
接着哼了声:“我警告你啊,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老实点啊,有些事就是零次和无数次的差别,你懂的。”
闻度听了哭笑不得,“……怎么会,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几年都没有想过的事,以后也不会想,这不是对某个东西突如其来的好奇或者喜爱,而是关乎人的道德底线。
任何爱好和欲望,在大是大非面前都要让路。
但徐相悦对此持保留意见,“那是因为你以前没吃过肉,万一呢?”
“我傻呀?家里有放心肉不吃,去吃外面的地沟油?”闻度无语地捏捏她的脸。
徐相悦把他的手拍掉,又哼了声:“这谁知道,万一你饿起来,腥的臭的都能忍了呢?家花哪有野花香呀,家常菜吃多了我也爱下馆子。”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闻度直翻白眼。
他干脆直接扑过去咬住她的脸,一边亲一边动作娴熟地解她的睡衣扣子。
“我看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多好的女朋友,偏偏长了嘴。”他没忍住,还是很没好气地吐槽了回去,又说,“出去偷吃的都是在家没吃饱的,你让我吃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相悦想反驳来着,但话刚到嘴边,就觉得胸前微微一痛,未竟的话就变成了婉转的呻吟。
她还不太习惯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觉得很不好意思,立刻扭头将脸埋进枕头里。
但饶是如此,那些难耐的喘息和无法压抑的细碎呜咽,还是没能完全掩藏,反而让闻度有种别样的兴奋。
那是一种人类追求刺激的本能,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欣快容易让人上瘾。
他甚至匍匐在徐相悦的耳边,笑吟吟地逗她:“这是在自己家,没必要忍着的,阿悦,我们又不是偷情。”
徐相悦脸上温度瞬间暴涨,恼得抬手就要打他。
结果没打到不说,还被他一把抓住了两个手腕,举起越过她头顶紧紧压在床上,另一边手则将她的脸从枕头里挖出来,扶着她的下巴,以一种既轻柔又坚定的姿态,坚决不让她再躲起来。
柔软的亲吻让人沉迷,徐相悦索性不再挣扎,放任自己跟随他的脚步跌入这一场梦境之中。
到最后她甚至完全放空大脑,凭借本能做出每一个反应。
也许她的潜意识里,也是认同闻度那句玩笑话的,这是她家,她又不是偷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才对。
卧室里的动静从隐忍克制,到近乎放纵的热烈,最后渐渐止息,就像一首歌从舒缓前奏一路闯入热烈的副歌部分,再丝滑进入结尾,和谐动人得过分。
以至于到结束,徐相悦还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要不是明天要上班,她还可以再来一次。
闻度抱着她一阵笑,揶揄道:“我现在觉得你忙一点好了,不然我怕我吃不消。”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抬脚就朝他那边一踹。
结果因为累得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蹬在他腿上,被他一把捉住脚腕,捏了捏,指尖往上一滑就捏住了她的小腿肚。
力道适中的按揉让徐相悦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甚至舒服到哼哼,以至于她发现闻度的爪子按着按着就爬上她的大腿时,也只是软绵绵地说了句:“不要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闻度听了应声好,抱她去冲过澡,回来就抱一起睡了。
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于是过得飞快,眨眼就是三月底。
徐相悦的工作越来越忙,和夏知年已经交接结束,基本已经接手住院总除值班之外的全部工作。
就连这两天接收新入科学生的,也是她了。
要给同事们分派学生,也不能想当然的直接分配,还要问问当事人,比如王医生:“王哥你现在几个学生,都出科吗?”
“三个,出两个。”王医生抬头,跟她提要求,“给我一个男生呗,这个月带三个女生真的太不方便了,晚上有事我也不方便去敲护士休息室的门叫她起来帮忙啊。”
要是男生,睡同一个值班房,有事被叫起来的时候,他直接晃一下对方就起了,多方便。
徐相悦点点头:“行,分你一个规培的男同学。”
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商量着把学生分了,然后是排班。
因为下个月虽然有个清明节的法定节假日,但众所周知这和病房值班基本没关系,只有春节这种重要时刻,才会和大家商量,其他时间都顺着之前的排班表往下安排就好了。
徐相悦刚想表示这简直不要太容易,就听王医生说:“下个月建飞要去进修,接我班的是不是要变成老范了?”
她闻言一愣:“啊?彭哥要去进修吗,去多久?”
“三个月啊。”王医生回答道。
徐相悦赶紧接着问:“什么时候去?”
王医生说不清楚,她只好等彭医生回来再问,得到对方去进修的时间以后,四月份后半截的班要按照少一个人的来排,就要注意不能谁多了。
少了没事,多了肯定会被问:“为什么我多了一个班?”
排完同事的,接着排学生的,要出科的先把名字拿掉,然后问问新来的同学谁是拿证了的,可以单独值班,再把名字往上填。
结果她再怎么谨慎,也还是因为不熟练,出现了差错。
起初谁也没有发现。
她把班排好后,将表格发到群里让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没问题的话就打印出来了,半天没人吭声,这种情况一般就默认是没问题了。
于是徐相悦下班前就愉快地准备将排班表打印出来,一边打开文档,一边还看了眼手机,闻度给她发信息,问她晚上想不想吃烤鱼。
打印机还
没打开呢,有个规培的师妹回来了,问她:“师姐,我才看到排班表,那个……我的班是不是排错了?”
徐相悦一愣:“……啊?错了,怎么错啦?”
“我这个月最后一天值班,下个月第一天又是我,这、这不合适吧?”
徐相悦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去对排班表,发现还真是像她说的那样,连忙道:“还真是,是我没注意安排错了,这就改哈。”
打印暂停,修改开始。
又忙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把排班表弄好打印出来,夹到白板旁边专门夹排班表的夹子上,这才松了口气,拍拍手,满意地点点头。
因为这事,她下班的时间就晚了点,出来时闻度已经在住院部楼下等了好一阵,正站在屋檐下看手机,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她快步走近,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买了什么?”
闻度从手机里抬头,扭头看她,先是应道:“买了点蓝莓,在水果店看到新上市的蓝莓不错,个头很大,味道不错,价格也不贵,就买了点,这几天你每天上班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一盒。”
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一盒递给她,“这是洗过的,先吃,垫垫肚子。”
接着才是问:“怎么这么久才下来,碰到突发事件了?”
一般她要下班的时候会给他发一条信息,他最多等个十来分钟她就下来了,要是超过这个时间,那就肯定是碰到别的事了。
这会儿距离她给他发信息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要走的时候才发现排班表排错了。”徐相悦塞了一颗蓝莓进嘴,把刚才的事告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是学生自己发现了告诉我的。”
“刚开始不熟练是会这样。”闻度把水果袋子换到左手,抬手揽住她肩膀,拍了拍,“以后干得多就好了。”
徐相悦点点头说知道,又说:“蓝莓好甜,有种花香,个头还那么大,得差不多有两厘米了吧,是不是很贵?”
她时常怀疑这人说的价格不贵,和她觉得的价格不贵不是一回事。
“真的不贵。”闻度失笑,从袋子里掏出小票递给她看,解释道,“其实是因为今年蓝莓产量上来了,之前有个品牌的蓝莓品种保护期到期了,更多果农可以种植了,产量一大,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难怪,我说怎么跟以前吃过的贵贵的蓝莓一样。”徐相悦又吃了一颗,好奇问道,“这个保护期是多久?”
“一般是二十到二十五年。”闻度解释道,“一般是向有关部门提起申请,然后提交技术问卷、繁殖材料,还要进行特异性、一致性和稳定性测试,都合格了,审查通过会给一个品种权证书,保你二十到二十五年的垄断生意。”
徐相悦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嗯……今天你买的这个就很好吃。”
“这是L25,一个近年很火的品种,类型是南高丛,果实特点就是个头大、甜度高、果香浓,而且口感脆一点,消费者很喜欢。”闻度笑着继续道,“还有,它是个极早熟品种,你看这才三月份它就上市了,它还很高产、耐运输,对于种植户来说经济效益就很可观,但是它对土壤的要求比较高,结果期也比较晚,一株苗种下去,通常需要三年左右才会开始挂果……”
徐相悦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他说的这些她都不懂,但味道毕竟就在嘴里,所以不妨碍她附和闻度的话,点点头还是那句话:“好吃的。”
闻度看着她一阵失笑,揉揉她头顶:“好吃就多吃,你工作我是帮不了你了,但给你做好大后方,让你蓝莓想吃就吃,还是可以做到的。”
徐相悦嗯嗯地点头,看见前面走着人事科的一位同事,又想起来自己还没聘上主治的事了,甩开闻度就快步上前。
抓住人家就问:“咱们单位什么时候招聘啊?我们科有没有指标?”
前面一句都是瞎说的,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而且问的也不是招聘指标,而是问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发主治的聘书。
同事被问得一噎,半天才说:“快了快了……你别着急。”
徐相悦睁眼说瞎话:“我不着急,我就随便问问,有学生今年毕业的,对我们单位有意向。”
同事:“……”你最好是!
她敷衍了徐相悦两句就赶紧溜了,走的时候还把她手里剩的两颗蓝莓抢了,气得她重重地哼一声,一回头,就看见闻度看好戏似的看着自己。
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后徐相悦玩心大起,走过去推他一把,凶巴巴地质问道:“你就这么看着呀?你倒是说句话呀!”
哎哟,这又凶又委屈的语气哟,精髓拿捏住了!
闻度立刻忍俊不禁,眼角都皱起来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拉着她直到上了车,才说:“我怎么感觉你话没说完全?”
徐相悦一愣:“……啊?什么话?”
这才多久就恢复正常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天生演员圣体,出戏嘎嘎快。
于是闻度提醒她:“别人说的‘你说句话呀’前面,还有称呼得,你的呢?”
徐相悦又一愣,随即仔细想了想这句话自己是怎么学来的,立刻就明白了。
好家伙,搁这儿占她便宜呢!
他不仅想占便宜,还想让她主动送上门去给他占,可以说想得很美了:)
徐相悦眨眨眼,说:“我不知道啊,还有称呼吗?什么称呼,我不知道诶,我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你知道的话教教我啊?”
好的,这次确定是演的了。
闻度乜她一眼,冲她笑笑,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这话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你过来点,我小声跟你讲。”
这话一听就知道后面肯定没好屁,车窗关那么严实,外面就算有人也听不到啊!
但徐相悦还真就信了,满脸好奇地歪头过去,说着什么:“放个耳朵。”
然后刚放下的耳朵就被亲了一口。
徐相悦:“……”在外面不方便说话,但方便亲亲是吧:)
她没好气地搡了他一把,闻度被推得撞在椅背上,失笑着摇摇头。
但看起来就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徐相悦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记白眼。
时间就这样迅速进入这一年的第二季度,徐相悦开始长驻医院,每天的工作也不再只是收管病人和手术,而是加入了大量行政工作。
有很多她原来以为很容易的事,真的开始上手,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她的生活开始固定在单位里,除了休息日回家,她走过最远的路,是从住院部病房到急诊。
但她和闻度仍然每天都会见面,主要是闻度每天都会来给她送晚饭或者宵夜,跟她见一面,讲讲外面的事。
可有时候她忙,也说不上几句,他便将想说的话都写在每天一封的信里,让她闲下来了再看。
他在信里写今天小区里不知道哪户人家两口子吵架啦,他跑去阳台听,结果却发现其他邻居也在阳台看热闹。
又或者是出门的时候碰见隔壁的江医生遛狗,还问他怎么最近都只看见他,他就说我们家徐医生当住院总啦,太忙,回不来,江医生就开玩笑说,哦,对,你家那位是徐老总了。
有时候也说起他店里的事,某天拉回来的新书里有一整套很新的《哆啦A梦》,才刚清理出来,就被隔壁奶茶店的员工买走了。
春天到了,按理应该是黄咪发情的季节,但它已经绝育,根本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但是他发现有别的毛咪来找它诶,几只毛茸茸围着黄咪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它们走了之后,黄咪很明显变得有点抑郁。
闻度写道:【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笑话黄咪了,要真是那样的话它们也太坏了!而且为什么呀,我们黄咪有吃有喝有猫别墅,岂是它们没瓦遮头的流浪仔能比的[抓狂]】
但仅仅过
了一天,徐相悦就从他的信里看到了后续:【今天有两只上次来过的毛咪又来了,我逮住了其中一只,看起来脏兮兮黄黄的,但带到医院一看,医生说是白猫,给它打了疫苗,准备过几天洗个澡,然后给它把绝育手术做了,小李说,这个会不会是黄咪以前的相好,我想了想……怎么感觉有点心虚,把人家老公阉了什么的[惊恐]】
到了第二天,他的说辞又变了:【医生说白咪最多一岁,不可能是黄咪的老婆,它能发情的时候黄咪已经是公公了,所以……难道是它女儿[惊恐]】
徐相悦看了哈哈大笑,等到五一节她休息,正好碰上小家伙要做手术,她好奇得懒觉都不睡了,一大早就起来跟着闻度出门。
在宠物医院见到在前台小姑娘怀里打滚的小家伙,它额头上有一撮黑毛,漂亮极了,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懵懂地看着她,还歪头朝她咪了声。
徐相悦一下就心动了,问闻度:“我能把它带回家吗?”
闻度一愣,她随即解释道:“给奶奶养。”
“当然可以。”闻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提醒她,“带回去先观察观察,它能和奶奶互相适应就家养,不行就送回店里来吧。”
徐相悦应好,然后说:“你确定……它就叫白咪吗?一个小姑娘这么取名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闻度一听这话,反应超大:“哪里随便了?女儿随爹,它爹叫黄咪,它白色的叫白咪不对吗?名字不准改!”
徐相悦被他吓了一跳,后来才从小李那儿听说,白咪的名字是他取的。
徐相悦:“……”难怪不让改,难怪反应大,原来被踩到尾巴了:)
但那个时候白咪这个名字已经被老太太叫成了小白,也无所谓了。
她还大张旗鼓地告诉闻度:“呐,不是我改的哈,你有意见可以跟奶奶说。”
闻度当然没有意见。
只是在日历的春天快要结束,实际体感温度已经完全入夏的某一天,在信里向她申请:【您的望远镜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第一站应该是江南,请批准[猫猫敬礼]】
徐相悦当然批准,她甚至很期待,催他赶紧出发,要记得每天给她寄明信片和多多发照片,还要记得给她带特产回来。
被工作和责任困在单位的日子里,尽管网络发达,但闻度的每日一信还是成了她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
她每天觉得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坐下来静静看他写给自己的信的那几分钟。
他看到过什么样的风景,是美好有趣的,还是让人唏嘘的,她仿佛借着他的双眼,也身临其境。
那种感觉实在太有意思,以至于她每天都舍不得把信提前看了,一定要等到晚上工作都处理完,坐下来逐字逐句地看完,作为一天的结束。
时间一长,这就成了她的仪式感。好像有着这样的盼头,就连日子都变快了许多。
闻度知道她现今的习惯,出门以后,每天的手写信就变成了长长的邮件。
甚至觉得邮件比手写信还有优势,可以写很长,不用担心信纸不够用,还可以插图片,这是最棒的。
他还另外整理了一个在线相册共享给徐相悦,她每天看完邮件,还可以看看他没发给她照片。
好耶!又有事做了!
她同闻度夸了一嘴这个相册不错,从那以后相册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闻度在外面时,她看到的是外地的风景,高山远海,沙漠森林,甚至是天山脚下的牛羊,八角街的转经筒……
闻度回家了,她看到的就是家里家外的景致,家里多了一个摆件,换了新的四件套,楼下的树被修剪了,小区的儿童沙池换了新的滑梯,门口那家酱香饼店居然关门了,变成了一家肉夹馍店,还有状元巷家里和书店的变化……
他偶尔会跟关夏禾他们聚餐,每次都会先来给她送晚饭和宵夜的点心,有时候是烤肉,有时候是火锅,都是单独给她做的一份,然后絮絮地告诉她今天为什么要聚餐,有时是好事,有时又是坏事。
比如他和FunnyToys联名的盲盒卖得很好,比如池鹤的设计拿奖了,比如关夏禾设计的娃衣被娃厂抄袭两边吵得天崩地裂,诸如此类。
林林总总,每一件小事他都不厌其烦地告诉她。
于是徐相悦每次休息回家,都觉得一切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仿佛昨天才回过家一样。
闻度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回不了家的时候,他就去给她送饭,到处搜罗食谱,努力地给徐相悦把饭菜做得营养一点,也丰盛一点。
用他的话说就是:“工作已经很累很枯燥了,总要有点盼头,有点能安抚自己神经的东西吧?美食已经是成本很低、又比较容易得到的安慰剂了。”
徐相悦没办法反驳他的话,干脆欣然接纳。
他送饭送得多了,就连病房的护工都认得他了,还有人想起来他旧年在这里住过院,都说当时怎么没看出来这是徐医生的家属。
他只是笑笑,没有和人讲恋爱故事的想法。
倒是很喜欢听徐相悦的同事调侃他:“哎呀,闻老师这也太勤快了,果然是徐医生的贤内助哈。”
每次听到他都笑眯眯地点头,只有徐相悦会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一点掩饰得很好的得意。
被发现了,他就会朝她眨眨眼,然后会在她送他离开时,趁着电梯间四下无人,冲她索一个吻。
那些在忙碌工作之间如昙花一现般的温存,成了后来彼此间一份珍贵又美好的回忆。
这座城市的冬天终于来临的时候,徐相悦的住院总工作已经完完全全步入正轨,她休假时还忍不住跟闻度感慨:“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再过不多久我就可以卸任了。”
“还有一百一十天。”闻度幽幽地接了一句。
徐相悦闻言一愣:“……你确定?”
闻度捏捏她的脸,哼了声:“你去书房看看台历。”
自从开始常驻单位,徐相悦回家就不大会进书房了,一是因为她把电脑都带走了,二是连轴转的忙了一周,她真的不想再动脑子。
听了闻度的话,她立刻起身去书房,在书桌上看到那本过年前她特地挑选的猫咪台历。
她拿起来,看见每一个过了的日期都被用红笔圈起来,在下方标注着一个数字,今天的是“255”,昨天是“254”。
“……这是什么意思?”她拿着日历回到客厅,指着上面标注的数字问闻度。
闻度看都不看日历一眼,只伸手将她拉过去,一把抱进怀里,把脸贴到她颈窝里,含糊地道:“就是你不在家住的日子已经有这么多天。”
徐相悦愣了一下,旋即失笑着揉揉他的脸。
“时间过得真快诶,这一转眼就差不多结束了。”她感慨道,又笑着哄他,“马上就要倒计时了,很快我就会回家住咯,到时候好好陪你,这总行了吧?”
“不要让爱成为等待,让生命留下遗憾。”他一本正经开始念经,语气渐渐变得欢快,“别等到时候了,就今晚吧,好不好?”
话音未落,如骤雨般的亲吻便落了下来,徐相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假意拒绝就被堵了回去。
很快她就被闻度从客厅抱回了卧室,跌进床褥里的时候,总隐约觉得被窝里还是热的,好像……刚起来也没多久?
她来不及细想,眼前的光线一暗,人影旋即覆盖下来,她的呼吸立刻就被闻度身上的气息侵占全部,意识也逐渐抽离。
窗外风声飒飒,室内春意融融。
这是这半年多以来徐相悦几乎全部的生活,她在单位时闻度去看她,她回来时也哪儿都不去,就和他在卧室里厮混,活动范围小得很,却并不觉得哪里不好或者无聊。
大概是因为闻度每天都会跟她说很多话,跟她讲外面的一切,所以她对外界的变化并不怎么好奇。
反而更加贪求这一时半刻的抵死缠绵。
还有时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时毫无情欲的温存。
“元旦怎么说?”闻度一边揉着她的背,一边低声问道,“要帮你给奶奶送点年货吗?”
过去半年多,他帮她给老太太送过好几次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单位团购的土鸡蛋和水果、中秋节的月饼和重阳的糕点,他从第一次登门时的忐忑紧张,到现在的泰然自若,觉得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没空,他就帮忙跑一下腿嘛,这多正常。
“年货还早呢。”徐相悦懒洋洋地黏在闻度怀里,没骨头似的,浑身都发软,连声音都给人这种感觉,“再过几天吧,我元旦就不休息了……”
说着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眨了两下,意识就开始迷糊起来。
闻度侧头亲亲她的鬓边,拍拍她的背,声音变低了一点:“睡一会儿吧。”
卧室里安静极了,如同不知不觉流淌着的时光。
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他也跟着睡着,迷迷糊糊间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天他帮老师发卷子,发到徐相悦,她正趴在桌上休息,他轻轻将试卷盖到她头顶,她猛地惊醒,抬头时一
双带着茫然的眼睛看向他。
在他毫不察觉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被此后多年纷繁的记忆掩盖。
然后到某一天,她出现在他的床边,笑吟吟地对他道:“你好,我叫徐相悦,是你的管床医生。”
那双弯起来的眼睛,分明一如昨日。
真漂亮啊,他想。像俄博梁夜晚天幕中飒沓的流星,最亮的那一颗直接掉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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