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劫》
1. 梁国乱
大梁边境,破败的村庄,随处可见饿殍遍野,颗粒无收的景象。
几个佝偻的背影在村子里慢慢挪步动着,一个青衣姑娘搀扶着一个老人,她看了看萧瑟荒凉的村子,眉眼间清冷淡漠。
回了屋子,她将老人安置好,将缸中最后仅剩的一小撮白米盛了出来,随即挽起袖子在灶台升火。
炊烟萦绕,让这个荒凉之地顿时有了些人气。
老人喝下米粥后,她独自走出了屋子,看着寒风吹起的漫天沙尘,呼啸着在她的耳侧刮过。
夜已经深了,几团幽绿色的光渐渐朝着村子飘来,她眸光锋利,呵斥道:“放肆,还不退回去”
阴风阵阵,那幽绿的火光晦暗不明,像是受到惊吓,四散逃开。
此处是大梁国的边陲村落,而如今却马贼肆虐,烧杀抢夺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数十日,十二座城池被抢,守城官被暗杀,塘报无一封送达兵部,她看着这漫天的怨气,一言不发。
而这一切,皆因大梁皇帝昏庸无能,又逢奸臣当道,把持朝政。皇帝只顾声竹淫乐,丝毫不管边境民不聊生。
皆是命数,看来大梁,要变天了!
翌日,屋中的老人躺在床上,双眼浑浊,咳嗽声不断:“满月姑娘,谢谢你照顾老婆子这么多天。”
她替老人拢了拢破旧的棉衣,眼神未起波澜:“终有一死,去吧。”
老人双目渐渐合上,握着她的手也失去了力道,缓缓垂了下去。
半晌,她手上掐了个诀,将老人的魂送进了地府。
而此时,梁国皇城之中,一片肃杀之气。
“左相,皇上已经数日不上早朝,不问国事,兵部送来的塘报全被右相的人截了。”
左丞相府中,以左相为首的还有不少三品以上官员焦急地看着左相叶天。
“皇上根本不肯见我,右相党羽遍布朝廷,现在手已经伸到后宫去了。”
左相剑眉直竖,那乱臣贼子手眼通天,照这样下去,大梁易主近在咫尺。
“左相,不如让我去。”说话的王将军一生戎马,抵御外敌。怎么见得大梁的江山落入这种奸臣手中,于是向左相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若是这般简单,我又何须夜召你们入府商讨对策,如今右相已经将三万禁军收入囊中,何况他身边不乏高手,一个不慎,我们都活不了。”
左相眉头紧皱,良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避免夜长梦多,尽快把自家府中家眷都转移吧,不能让他们陪我们送死。”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外数不尽的弓箭手对准了他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口中的乱臣:右相苏隆。
“左丞相说的什么话,你乃镇国公,真死怎么能不找人陪着呢。”右相戏谑的看着他,阴翳的眼光扫过众人,杀机尽显。
左相看着苏隆,心中一跳,怕是今日议事他早已知晓,就等着给自己安一个结党营私,勾结朝臣的罪名。
心中愤恨奸臣当道,却依旧挺直了腰板;“苏隆,即使你权倾朝野,也无人尊你为王,大梁依旧是梁王子孙的天下。”
苏隆嘲讽着看着死到临头的左相:“若不是夜长梦多,我倒是想让你看看,这大梁究竟是谁的天下。”
“把人都带上来。”,苏隆身后的禁军让出一条通道,只见大大小小压着一群家眷跪在了地上,那是他们的母亲,妻子,孩子。
左相想要冲出去,不防一脚被人踹中后背,跌在了地上。
“爹”左相的儿子惊呼一声,却立刻被自己娘亲捂住了嘴。
叶氏含泪看着左相,她知道难逃一死,但她望着在自己怀中的孩子,心中更是悲戚。
右相苏隆看着这一幕,勾了勾手,一把弓递到了他手上,他把玩着,讥讽道:“叶天,你同我斗了半辈子,可曾想到自己最后是这个下场?”
“乱臣贼子。”叶天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扶正了歪掉的官帽。
他这般风轻云淡的做派,丝毫没有将死的恐惧。
苏隆看着他,嗤之以鼻:“左相,身为大梁股肱之臣,却夜召朝臣,结党营私。我奉旨将你等谋逆之臣压下,你却带头抵死抗衡,那么就只有就地格杀了。”
顿了顿,苏隆阴恻恻笑道:“叶天,你说是不是?”
叶天气郁攻心,指着苏隆骂道:“颠倒黑白。”
苏隆也不恼,慢慢拉开了手中的弓,身后有人递来了箭,他搭了上去,随意对着他们一箭射出,立即有人闷哼一声。
他啧啧两声,“准头还行。”说完,慢慢退了出去,禁军的包围圈将他们完全围了起来。
家眷低声哭泣,叶天回过头看着那些视死如归的大臣,心中一片凄然。
“杀!”一声令下,箭雨铺天盖地,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丞相府血流成河,一片血色森然。
待禁军撤走,整个府邸陷入死寂。不多时,有一女子,素面白衣,踏进了左相府。
她迈开步子,缓慢走到那片血海之中,心神感念,又径直走到了叶氏的身边。
人已经死了,身上中的箭数之不尽,那血侵在地上,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将叶氏尸身移开,赫然见那身躯下面压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眼神空洞,像是没了生机。
“母亲果然伟大,她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话音落,那原本一动不动的稚童眼神中突然有了丝痛苦和恐惧之色。
那双黑色的眸子圆睁,茫然看着她问道:“可是我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她语气平缓,淡漠地问道:“活着,不好吗?”随即指尖轻点,稚童便陷入了沉睡。
那孩子虽然睡了,可有些东西却醒了。
原本死寂的环境,却突然传来一阵低陈的呜咽声,忽远忽近,又似乎就在耳边萦绕。
她的背后,原本在血泊中一个身影直挺挺站了起来。
鲜血早已将衣裙染红,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双苍白的手朝她伸了过去,指甲锐利如刀,只逼脖颈。
咫尺之间,素衣女子抱着孩子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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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厉鬼本来面露狰狞,眼神空洞,但一见到怀中孩子,就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一头披散的青丝暴涨,黑色蛇舞,犹如有了生命,朝着孩子蔓延过去。
就在即将卷上孩子时,一道金光闪过,女鬼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发丝也在瞬间收回,身体登时撞飞了出去。
“恶修罗。”
女鬼口中呢喃:“还给我……”
那白衣女子道:“人鬼殊途。”
“把孩子还给我……”说着,女鬼身上的血煞之气陡增,看样子是要暴走了。
突然,红光乍现,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出现在她面前。
红光散去后,那男子啧啧了两声,“真是造孽,死这么多人。”
刚感叹完,看到一旁长身而立的女子,疑道:“恩?怎么还有活人?”
那女子答他:“有活人很难理解吗?”
白衣公子闻言,像见鬼一般,指着她问道:“你如何能看见我?”
那女子看了他片刻,缓缓道:“你不如,再仔细看看。”
那白衣公子心想这女子怪异,遂开了眼。这一瞅直接瞳孔一震,喃喃道:“你是…....你怎么在这?”
女子突然笑了,“这一世,我有新的名字,叫苏满月。”
今世,她是大梁国右相的女儿,苏满月。因生母被陷害行巫蛊之术,杖杀后,她便被打发到了梁境边陲。
白衣公子道:“可你这般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苏满月道:“皮囊表象也值得也惊讶,你倒是越来越像人了,后卿”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有些发烫,看来是高热了。
“做梦都难想,你居然也有如此清丽的皮相。”后卿耸了耸肩,手上结了个卍,将府邸的阴魂都收了起来。
又瞥到那女鬼,眼中有些兴奋,就要上前。苏满月挪了步,拦在那女鬼身前。
后卿问道:“你拦我做甚?”
苏满月道:“这只鬼,我会处理。”
后卿不语,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眼神又探究起来。
“这孩子,居然还活着?按理说不该的,难道你?”后卿琢磨着,心中有些隐晦不明的情绪。
擅改命数,不是她的作风。
苏满月道:“无碍,这孩子我会处理,你且把那孩子的母亲交给我,她吸收了不少恶魂新鬼,不超度便入不了轮回道。”说着,她手一抬,那厉鬼化作一道红光,随即又隐到了她的袖中。
后卿见她直接拿了魂,皱眉道:“你为何入世还有记忆?”
“不对,实在不对,你甚至还带着修为。”
他思绪乱飞,用摸了摸下巴,一脸坏笑,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似乎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正准备离开的苏满月又停了脚步:“我的消息泄露的话,等我归位,你就替我去守着黄泉冥海,顺便同孟婆叙叙旧。”
后卿一个踉跄,脑海中似乎有魔音灌耳,久久回荡。他心中一想起孟婆就一阵后怕,还是不说了,不说了。
2. 蔡郁垒
苏满月在皇城中寻了个客栈,将孩子放下,吩咐小二去找了大夫。坐在床边看着那稚童白净的脸上压抑着痛苦。
天空泛白,小二将第一家开门的大夫请到了客栈。
她在一侧看着,大夫细细给孩子把了脉,收手道:“这孩子本就受了凉,高热是正常的,只要开几副药吃了就好,只是这孩子脉象很紊乱,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袖中的红光隐隐,苏满月没回大夫的话,伸手收下单子,将大夫请出了门。
随后又把小二叫了过来,吩咐他按照方子随大夫回药店抓药回来。
待人走后。
“廉儿,娘的廉儿。”那道红光咻然飞了出来,化成了一个温婉的妇人模样,秀眉之间有着浓郁的伤情和怨气。
那妇人在孩子的床前半跪着,看着孩子紧闭的双眼和紧皱的眉头,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转眼想到了身后还有人,她转身,满脸泪痕的跪在了地上,祈求道:“姑娘,我能待在廉儿身边吗?”
苏满月先是不置一词,而后看到叶氏冲天的怨气,摇了摇头;“不行,你怨气太深,会伤到他。”
“我不靠近,我就远远守着他就行,求求你了,求求你。”说罢,便向她磕起头来。
苏满月敛眸,提了步子,绕开了叶氏,沉声道:“你若想他早死,便待着。”
叶氏泪眼朦胧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孩子,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听了这话,也不敢再靠近。
她抬头看着苏满月,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但她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让人不敢逾越半步。
即使死前的怨念,让叶氏变成了厉鬼,除了刚清醒那会神智不清和她动了手,如今再看,半分怨念都不敢在她面前显露。
苏满月盯了她良久,道:“我不会害他,倒是你,周身怨气,即使下到地府,也无法入轮回道,只能在黄泉冥海游荡。”
总是有些鬼魂无法正常轮回的,比如心愿未了的鬼,他们的心愿会变成执念,导致无法顺利轮回,一直徘徊在人间。
若遇到某地有诅咒,鬼魂死后被迫留在原处,成为地缚灵,也无法进入轮回。
又或者是横死的人,这类鬼魂一般怨念较重,除非有高僧或道人替其超度,否则也无法进入轮回。
最后一种则是死后变成恶修罗,导致无□□回。叶氏—便正好成了这最后一种。
而成为恶修罗并不容易。
人死前有三种办法化为修罗恶鬼:
一则为死前穿着红衣,将自己身上的血放干,先成为厉鬼,再吞噬周围阴魂,集怨气于一身方可成功。
二则是死后吸收了无数英烈战士之魂,这种恶修罗很少,因为在战场之人,皆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士兵,也最难形成。
三则拥有超乎寻常的执念,人尚且因为执念而改变,何况是鬼。而这种,和第一种心愿未了的十分相似。
叶氏,死之前被万箭穿心,血覆全身,怨气自然不少,而她死后,身边有不少新魂,被她无意识吸收,更为巧合的是:她拥有执念,母亲对孩子的执念。
三者皆占,留在这人间,定会搅得一方不宁。也就是如今在她身边看着乖顺,若是离开她的范围内,必成大祸。
“姑娘,你的意思是?”叶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中有些忐忑。
苏满月看着她,沉思片刻,道:“你怨气太深,又阴差阳错变成了恶修罗,只因此时你在我身边,不至于心神错乱,我会替你找个高僧,七日诵经,破了怨念,你便回地府,过奈何,斩往生,投胎吧。”
叶氏立马想要摇头,可是对上苏满月那寒眸,又吓得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还是不死心问道:“其实,我只是想待在廉儿身边,我可以…可以不投胎的。”
“不去往生?人鬼殊途,你留在他身边能做什么?”苏满月言语已经有些冷意,带着不容置疑,不允许人反驳的意思。
叶氏双手紧了又松,虽然害怕,但依旧小声道:“即使是当个孤魂野鬼,只要能看廉儿长大成人,我不介意能不能投胎转世。”
苏满月看着叶氏满脸的泪痕和期翼,素手一抬,一柄白玉画扇被她捏在手中。
“冥顽不灵……”说完,将叶氏收进扇中。
苏满月暂时让叶氏附在扇中,目下来看,即使找人超度,鬼魂自己不愿,也不一定真的能送得去地府。
叶氏怨念有之,但有这孩子在身边,情绪倒稳定。
思来想去,她也难得再理。只心烦这大梁内乱,像叶氏这种已经不算少数了。
这一乱又该徒添多少亡魂。
另一边,苏隆前脚刚铲除异己,后脚梁皇也去了地府。
皇帝周元四年急殁,举国同哀。留下一纸遗诏:三皇子秉性纯良,堪为经国之才,其子深得朕心,可当重任。又封右相苏隆为摄政亲王,辅佐新帝。
此遗诏一出,掀起举国哗然,三皇子远在他国当质子,怎么会留下这么一道诏书出来?如此已经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但诏书已下,能够给苏隆造成威胁的人,早已经被诛杀殆尽,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梁国政局被重新洗牌,先帝子息单薄,一共三子二女,在遗诏颁布之时,大皇子哀伤过度,一头撞死在了先帝的棺上。
二皇子却突然失踪,摄政王明面上下令寻找,可背地里却组成了一支秘密绝杀精锐,以除后患。
先帝最小的儿子,也就是三皇子。早在襁褓之时就被送往西川燕国,梁国没有势力,自然是成不了气候。
对于苏隆来说,如今只有二皇子一派,才是心头大患。
摄政王府。苏隆一跃成为了摄政亲王,朝野上下,除归顺摄政王一派,几乎是人人自危。
苏隆看着暗卫手上提着的二皇子人头,阴翳的眼睛转动着,“你说,二皇子不是死于你们手上?”
那暗卫颔首回道:“属下等派出的三百精锐,在截杀二皇子党羽途中遭遇伏击,但是来人在看到我们的队伍后,将三皇子一剑斩杀,并砍下了人头,还让属下带句话给王爷。”
“什么话?”苏隆的眼睛眯起。
“他说……多谢王爷。”
苏隆听到这话,心中一个咯噔,何人如此大胆,敢在他的手上杀人,感谢他?此人目的何在?
他看了看那滴血的头颅,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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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不管是谁,他都不怕了,如今能威胁他身份的人几近杀绝,谁能阻挡他称帝?
虽是如此想,但苏隆始终有些心神不宁,随即吩咐暗卫将人头带下去,自己则往府中后院走去。
七拐八拐,他脚步停在了一间院子门外。
这里没有摄政王府应该有的假山石雕,也没有珍奇名贵的花卉。院旁有一片小型的竹林,根根笔直,风吹来摇曳多姿,晃眼竟感觉看不到那端的头。
这里独有的清幽宁静,让人觉得住在这个院子的人,定然也是超脱出尘的。
苏隆十分礼貌敲了敲门,开口道:“蔡大师。”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他又抬手准备敲门。
“进来。”一句阴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这嗓子像是被烟熏的一样,带着沙哑和凄厉的感觉,让人听着,无端一阵后颈发凉。
苏隆进门后,只见一个满脸黝黑的大汉正嗑着瓜子,上挑到额头的浓眉,一双眸子圆睁,身形魁梧,用凶神恶煞来形容此人也不为过。
这般清雅幽静的庭院,居然住着一个三大五粗的人。
苏隆先是假模假样,关心了一番最近吃穿方面可还顺心,那大汉似不吃这一套说辞,直接打断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见他不耐烦的语气,苏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后又立马隐了,将二皇子被杀一事告诉了这名蔡大师。
蔡大师捋了捋他那乱七八糟的胡子,掐指一算:“得位不正,你没有做皇帝的命。相反,你要是再一意孤行,后果你怕是难以承受。”
苏隆被这话一惊,眉头紧皱。他又思忖了好一会,才沉沉开口:“大师所说,是不是太过于夸张了些。”
蔡大师横眉一竖,“老夫再直白些告诉你,你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若是换了别人这般口无遮拦,说出这话后立即就要人头落地,但这人,有些不同……
大师叫做蔡郁垒,是从桃止山下来的,当初花了重金将他请回府中,自己遭遇的几次暗杀甚至于通阴阳都是历历在目
苏隆自然不信,疑道:“大师,如今本王将异己已经铲除,万人之上,何来危及性命之说?”
蔡郁垒冷哼一声:“老子又不是你的爹妈,什么都要管。你爱听不听,反正也提醒过你了。”
见他如此无理,苏隆不悦之色浮于面上。
让位简直是无稽之谈,他好不容易登上高位,权势滔天,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步步收紧,改梁号为苏。
苏隆也寒了语气:“本王敬你是个大师,和你商议是给你面子。你如今却要本王让贤,还说本王有性命之虞,简直是一派胡言,危言耸听。”
说完,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落了个不欢而散的局面。
等他走了,蔡郁垒悠闲磕着瓜子道:“不知死活。”
他也不愿理会,从桌上又抓了把瓜子,大掌一挥,眼前多了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的模样,而是像人间戏班,正演着一出好戏。
这镜子是蔡郁垒打发时间的,里面收集了这俗世凡尘中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正看得兴头上,那双圆睁的眸子突然一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3. 东方鬼帝
有猫腻,不对劲。
突然一道金色的莲花印在地上,他魁梧的身躯一愣,双目神光内敛。
须臾,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此人正是刚救了那稚童的苏满月。她的突然出现,吓了蔡郁垒一个激灵。
苏满月并未打算隐藏身份,导致蔡郁垒第一反应是吃惊,随后又变成了难以接受。
她长身玉立,看着满脸络腮胡子的蔡郁垒,眉尾挑了挑:“你不回桃止山?”
“回啊,怎么不回,这不是正准备走嘛。”蔡郁垒目光诡异。
随即又绕了个圈对着她一顿打量,厚唇紧抿,似要将来人盯出一个洞来。
消化不了,根本消化不了,她怎么是这个模样?
“你在看什么?”苏满月开口道。
蔡郁垒也是有话直说,道:“你怎么挑了个女相的身份?”
苏满月道:“男女之分,与我来说并无区别。”
蔡郁垒听了,小声嘀咕:“呵呵……也是,你真身我也弄不清是男相还是女相。”
“你和神荼又闹矛盾了?”苏满月坐在椅上,无视那道将她看个底朝天的目光,语气熟捻,像是问过无数遍了。
蔡郁垒一听她提到神荼,大脚一跨,踩在了椅子上。立刻不屑地道:“谁和他闹,我此番来只是因为鬼门陡然多了不少厉鬼冤魂,来探个究竟而已”
苏满月倒了杯茶,疑道:“可有探出什么?”
“你不是见到了吗,大梁内忧外患,这刚换了个人掌权,自然杀了不少阳寿未尽的人。”
蔡郁垒省略了自己一时烦躁,将所有接近苏隆的冤魂赶回了地府的事。毕竟他不是判官,没那耐心去调查冤屈不冤屈的。
苏满月敲着手里的白玉折扇,细眉轻挑,思忖半晌,开口道:“回你的桃止山,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蔡郁垒听到她这么说,嘴巴大开,似乎没听懂她话中含义。遂问道:“你要处理什么?”
苏满月侧目,道:“苏隆身边的冤魂,是你送走的?”
蔡郁垒暗道不妙,被她发现了了!
当初苏隆来桃止山寻找得道高人,他和神荼正在赌气。
赌气的原因有些幼稚,仅是因为他给神荼的老虎灌了点酒。
但蔡郁垒觉得,这事如何能全怪在他身上。埋酒的地方是老虎找到的,他只负责将酒翻了出来,随后浅尝了几口。
陈酿美酒,见者有份。那老虎也想尝个鲜,他哪有不满足的道理。
可惜老虎酒量极差,就只喝了一口,便醉了。有什么主人便有什么灵兽,酒量差,酒品更差。它居然趁着酒劲跑去调戏人家的仙鹤,结果被打掉了几颗牙,让人扔了回来。
都知这老虎是神荼的宠物,他丢了面子,外面不敢找回场子,却将罪责一股脑全部甩给他,简直……不可理喻。
随后两人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恰好苏隆来桃止山寻得道高人。蔡郁垒不欲再争,出现在苏隆面前,后随苏隆回了左相府。
那相府又有好吃好喝地侍候,他索性便一直住了下来。
谁知这大梁乌烟瘴气,枉死之人数不胜数。
死在苏隆手上的人都一个劲朝蔡郁垒面前钻,告状的告状,申冤的申冤,烦得他把所有鬼都打包送去了地府。
他本不干预人间事务,一切皆有因果,苏隆造下了因,死后自然会承担所犯的孽果。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是别人的自由,可他嫌烦,间接帮苏隆将冤魂厉鬼给收了,说不干预也干预了。
所以苏满月说他插手人间事,也不假。
而且,他不是什么劳什子得道高人,他是五方鬼帝之一的东方鬼帝。
不过鬼帝却不是一方称霸,司鬼帝之职,不仅他一人,而是有一群人!
五方分为东南西北中。
东方鬼帝是他和神荼那死人脸掌管,桃止山和鬼门关是世间小鬼游魂都要走一遭的地方。
两人上千年都一同共事,但总能因为一些芝麻绿豆的事吵起来,蛇每次都是蔡郁垒出气离山。
久而久之,只要在其他地方碰到了他,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问上一句:“又和神荼闹矛盾了吗?”
西方鬼帝由赵文和,王真人治理。那两人架子摆得比谁都高,特别是赵文和,仗着自己生前是帝王,改不了那颐指气使的毛病,他不喜欢与之打交道。
治潘冢山和罗酆山的乃是北方鬼帝张衡和杨云。
南方鬼帝杜子仁向来独来独往,自己守着那罗浮山;中央鬼帝周乞,稽康便是守着抱犊山。
居于五方之下,还有十殿阎王,四大判官。分为:
一殿阎王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幽冥凶吉。
二殿阎王楚江王,司掌大海之底,正南沃石下活大地狱。
三殿阎王宋帝王,司掌黑绳大地狱。
四殿阎王五官王,司掌大海之底,正南沃石下活大地狱。
五殿阎罗王,司掌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狱。
六殿阎王卞城王,司掌大海之底,大叫唤大地狱。
七殿阎王泰山王,司掌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热恼大地狱。
八殿阎王都市王,司掌大海之底,正西沃石下,大热恼大地狱。
九殿阎王平等王,司掌大海之底,西南沃石下,阿鼻大地狱。
十殿阎王转轮王,司掌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
蔡郁垒身为东方鬼帝能勘透人三世因果,那苏隆今世杀业太重,秦广王那里堆积着他的状词怕早已有数千件之多。
这人的命理原本很清晰,显贵皆是借了他人的命数,虽登高位,却也只能止步于此。
蔡郁垒本想看看此人之命数由谁终结,但他突然发现,堪不破了?
能让他也看不透的命数,怕是冲撞了哪路大人物。
他冥思一想,瞬间明了。
此世人间,可谓是一群大佬汇聚成团。
之前就听闻赢勾,旱魃,将臣受到地藏王菩萨的感染,纷纷学起下誓愿入世体验人间疾苦。
人家地藏王在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们几个在那学着又蹦又跳的。
这赢勾和将臣就算了,连女魃都入世凑了个热闹。
除了那无心无情的后卿,四位始祖聚了三,也不知投去了哪户人家,若是与世无争安度一生还好。
倘若心术偏差,只怕又得他们这些人帮着收拾烂摊子了。
思绪乱飘的同时,蔡郁垒又看了一眼静静坐着的苏满月,他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来了。
苏隆回到正厅,气恼之余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那蔡郁垒是桃止山上的人,自己本不信鬼神之说,但自从当上摄政王后,斩杀了不少大臣将领。
竟真的在午夜梦回看到了这些个被自己害死的人,那蔡郁垒见状,吹胡子瞪眼将这些厉鬼一袖扫完,开了鬼路,送去了地府。
他并不知道,蔡郁垒对于这些的看法是送冤魂回地府能落个清净,哪里是为了他。
但这在苏隆看来,就是大师成心帮助,有此人在,人挡杀人,鬼来杀鬼,他就可以安心稳坐高台,把持朝政。
他虽不信,但多少有些心神不宁。以致于随后几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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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了他的霉头,便又是血溅当场。
不知是血腥太多还是被那话影响,苏隆最近睡的不太稳,昨晚竟又有冤魂来找他索命。
想了想,还是命人去请蔡大师,打算和他心平气和的再谈谈。
“王爷,不好了,后院那位蔡大师,留个封信让奴才交给您,然后就消失了。”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消失了?苏隆大惊,连忙一把夺过管家手中的信,打开一看,果然是蔡大师所书笔迹。
“梁易主,归正位,造杀业,涂炭生灵。所造之劫难化解,满月盈之,取杀由此。”
苏隆看着信,心中若有所思。
如今梁皇子孙早已除尽,除了…西川赢王,那个早被梁皇送去做质子的梁赢王。
听说他在西川受尽欺凌,是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夜夜流连花丛笙歌,即使他能隐匿再深,也不可能从西川跑到大梁夺权。
他虽为摄政亲王,若是有梁帝后嗣活着,总归对他是一根如芒在背的隐刺。
苏隆看了看信中最后一句话:满月盈之,取杀由此?
这是何意,难道是破解之法?
满月?满月?
不知为何,苏隆脑子里对于这两个字有些记忆,但总抓不住为何熟悉。
他一遍遍念着满月两个字,却毫无头绪。
管家在一旁听到这两字,有些狐疑道:“王爷……前夫人所生之女,就叫满月。”
苏隆皱眉,秦氏?昔日秦氏所生之女,那个孩子似乎早就被送出府中。
沉吟片刻,他对管家说道:“去叫夫人和女眷到正堂来。”
此时,苏隆正端坐在正厅之中,面色有些严肃。
而一旁的王氏,则以当家主母的身份端坐其上。
王氏虽然已经育有一子二女,但保养的十分好,肤如凝脂,戴月弯眉配上她那副十分温婉的脸,显得十分端庄气质。
红色的蔻丹在指甲上相映相辉,身穿绯红色裙罗,银线绣着纷繁复杂的牡丹刺绣。
那罗裙下摆,绣着一只翱翔展翅的飞凤。
这牡丹飞凤都是皇后才能有的殊荣,这般明目张胆的穿着,真不知是摄政王不惧言论还是存心而之。
位下依次坐着几位姨娘,皆是花枝招展,体态丰腴。
“王爷将我们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王氏端庄的坐在左侧,静等着苏隆发话。
“当年秦氏被杖杀后,你将满月送去乡下村子,本王要接她回来。”苏隆看着王氏,一脸笑意。
王氏愣了片刻,立马温声笑道:“王爷,您说的是,那秦氏虽然恶行滔天,但满月始终是您的女儿,该接回来的。”
王氏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早已翻了天。秦氏那贱人死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要把人接回来?
若是人接回来,她的嫡子嫡女岂不都变了身份。
随后又道:“可季儿和檀儿她们那边,若是因为满月回来,就降了身份,我怕会影响他们兄妹。”
苏隆微微皱眉,思忖片刻道:“那便给她以庶出的身份即可。”
王氏听后,放下心来。大气地吩咐了管家找人去庄子里把二小姐接回来,顺便吩咐人把西苑碧落阁收拾出来,待找到二小姐便住过去。
她不知道苏隆突然行事有什么深意,不过不管是什么打算,和秦氏沾边的人都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苏隆听王氏这么一说,深觉她端庄识大体,不愧是当家主母。
苏隆畅快一笑,道:“还是夫人识大体,不,现在是王妃才对。”
他大手一挥,将王氏揽入怀中,心中已有了计较。
4. 两国联姻
摄政王府。
苏满月带着孩子来到摄政王府邸,门房见到蔡大师一喜,正要通报,随后瞥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和孩子。
心生疑惑:“怎生的出趟门,回来还拖家带口了?”
心中虽奇,但蔡郁垒可是王爷的座上宾,随即赶紧将三人请了进去。
叶廉一路跟着,头垂得极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握紧的拳头中看出那难掩的情绪。
他认得这里,苏隆的府邸。父亲,母亲……一想到这些,眼眶渐红,怒火和仇恨被瞬间点燃。
苏满月回头看他的时候,那孩子正沉浸在痛苦和愤怒之中,没察觉前面的人停了步子,直接撞了上去。
叶廉的个头刚刚到苏满月腰间,冷不防撞上去,惊得他立刻抬头。
四目相对,她神色冷淡道:“苏隆迟早要死,你不收收这幅表情,会比他死得更早。”
清冷的话传进了叶廉的耳中,他抬头看着拉着自己的女子。
她低头的时候,恰好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又似阳光本来就自她身上而来,光晕打在她脸上,闪着异样的光芒。
少年握着她的手,很暖和,就像四月的暖阳,当头不热,却也不寒。
他将眉宇间的痛苦隐藏了起来,许久,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少年的脸很清瘦,大大的眼睛下有些淡黑的痕迹,一滴泪从他光洁的下巴砸了下来,打在了苏满月的手上。
“你若是被人发现身份,我不会救你。”苏满月嘴角含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冷淡。
随即她又道:“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你要等着。”
叶廉道:“等什么?”
苏满月却不说了,只拉起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正厅之内,苏满月拉着少年在一旁站定,平静的看着苏隆,这就是将她打小抛弃送去边陲的父亲。
她心中毫无波澜,眸子像古井深潭,泛着幽幽冷气。
苏隆将蔡郁垒隆迎上侧位,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大师这是何意?”
蔡郁垒摸了摸胡子,道:“我将你女儿带了来。”
苏隆先是一怔,看向苏满月,随即恍然大悟,对蔡郁垒道:“我本以为大师是不告而别,不曾想原来是本王找破解之法去了。”
他说完,再看向苏满月时已换了一脸慈爱的目光。
蔡郁垒喝着茶,心中一头雾水,什么破解之法,她吗?
看向苏满月的嘴角一抽,心道:“这是一尊大杀神好吗?”
苏隆满脸慈爱道:“满月,你可还记得为父?”
苏满月看着苏隆,心道这十几年不曾见面,认识自然谈不上,她连这个父亲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何况,即使记得,那也是未苏醒前的她该记得。
她一边眉微微挑起,开口道:“记得。”语气冷冰冰的,也不叫人。
苏隆皱眉,心道果然是乡下长大的,连父亲都不会叫。
他面色不明,正准备发作,想要好好彰显一下作为父亲这个身份的威压。
不料管家这时却突然跑了进来,在苏隆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便听他大喜说道:“哦?快去请进来。”
“有人来拜访你,那我便回了。”说着,蔡郁垒起身就准备离去。
苏隆急忙拦住他道:“蔡大师您这是要走?”
蔡郁垒道:“那不然?”
苏隆道:“您先再等等,关于满月丫头的事,我还有事不明白,咱们之后再谈谈。”
正说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蔡郁垒看到来人,瞪了瞪眼睛,又缓缓朝椅上坐去。
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一身白色锦缎衣衫,宽袖对襟,眉如墨画,鬓如刀裁。
那双眸子在堂内扫过,随后落在苏满月的身上,似有清冷寒星的光芒,却不再移动半分。
苏隆招呼人入座,笑道:“姜公子怎么突然来梁国了,这也不先通知本王一声,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担待啊。”
看起来苏隆十分在意这位姜公子,又让丫鬟送了最好的茶来。不过丫鬟再上来,就换成了极为美艳的那种。
蔡郁垒吹胡子瞪眼,缘何他没有这般待遇。配上他那张脸,更显凶神恶煞。
那位姜公子从苏满月身上移了目光,对苏隆含笑道:“相爷……不,应该是王爷说笑了,冒昧来打扰本就不对,”
“那么姜公子此次来大梁是?”苏隆问道。
“自然是为了大梁和大月的国运而来,半月前,我国国师算了一卦,凰星初现,昭明归隐,观星阁卜卦昭示:大梁掌权宿星西南,缔结姻亲之好,启满月,耀星辰,大吉。”
说完,他就着茶轻抿了一口,等着苏隆回话。
梁国、大月、北周、西川一直属于四国鼎立之势,大梁此番换血,实权全落入自己手中,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大月国这次派太子只身前来,不上朝堂,只秘密来找自己,说没有其他居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苏隆问道:“姜公子的意思是,代表大月国来缔结姻亲?”
太子道:“正是。”
苏隆又道:“大梁有两位公主,不过都已……有了驸马。”
太子目光微敛,道“如今,王爷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他话里有话,耐人寻味。苏隆目色微沉,心道这联姻一说,恐怕大月早就盯上他了。
大梁地广,土地肥沃且丰饶,粮仓充盈。但军事能力相对薄弱,也无矿铁等山脉支持。
而大月,铁血手段,兵器和锻造技术首屈一指。虽强大,却在后备上浅显逊色。
西川,民风彪悍,尚武之风盛行。可以说人人皆可兵。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断扩大国土,吞并小国和滋扰大国边境乃是常事,可见其野心昭昭。
至于北周,那个一向独来独往,四国征战,也是能避则避的国家。
最有战力的便是大月和西川,两大强国互相厮杀多年,久争不下!
最近大梁换血,西川已经多次侵扰边境地带,隐隐有踏线之举。
可大梁自身实力,比不得西川铁骑之军,苏隆正苦恼此事,大月人便闻着味来了。
若是与大月结盟,并不算坏事,但西川定不会让其放任壮大。
但论实力,苏隆自问,确实没有问鼎一统的实力。若是和大月结盟,倒不是不可以。
“姜公子,既然是来联姻,那不妨在我大梁多住些时日,领略一番本国风光,咱们再慢慢谈。”苏隆想着,既然大月在打这个主意,不可能西川的人不知道,索性让他先住下,静观其变。
那位姜公子端着茶杯轻抿,动作不紧不慢,似乎对苏隆的话不太上心。
良久,他才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只是,能否让我先瞧瞧凰星究竟是什么样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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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隆眼睛微眯,随即向管家喊道:“王顺,先安排蔡大师歇息片刻,二小姐也一并安置下去,然后把夫人和两位小姐请出来。”
王顺低眉弯腰请蔡郁垒去院子歇息,蔡郁垒起身看了看苏满月,又看了看那男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大步迈了出去。
苏满月侧头看了一眼那位姜姓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拉着叶廉也随着管家下去了。
姜炎看着苏满月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爷,听说今日有贵客到,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王氏笑着走了进来。
“父王”
“爹”
王氏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到正厅,看到厅内的人,心中感叹竟有如此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在。
此人自家王爷平起平坐,心中思量这人身份不一般,想着便朝自己的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
两女分别是大女儿苏檀月,已经及笄。只见她华衣裹身,外披着一条白色纱衣,有意无意之间可见白皙的锁骨。
头戴蝴蝶玉钗,一缕青丝垂于胸口。待看到姜炎俊朗不凡的相貌,双颊边登上染上若隐若现的红绯。
三女儿苏辰月,正处于豆蔻年华,虽不及她大姐姐美貌妩媚,但养的很是水灵,圆脸饱满,双眸顾盼生辉。
只是却学着她大姐姐的模样穿了长裙,披了绿纱,粉黛施得有些重,轻盈不足,这种刻意而为的装扮,像是偷学大人穿衣打扮一般。
“见过公子。”苏檀月莲步走到姜炎面前,一脸我见犹怜,她看着姜炎那惊为天人的长相不自觉连耳根都红了。
姜炎看着苏檀月和苏辰月两姐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姜公子,这就是本王的两个女儿,”苏隆观他面色,似有不悦,心中疑虑,眼神随即投向王氏。
王氏笑了笑,道:“原来是大月国的姜公子,臣妾的两个女儿深在闺中,不曾见过您,如果有冒犯,请公子见谅。”
姜炎看了看一脸花痴象的苏檀月,面色温和,对王氏道:“冒犯从何而来,只是不知夫人是不是只有这两个女儿?”
王氏一听这话,心中一沉,她自然只有两个女儿,但秦氏那贱人所生之女已经回府,就算不得只有两位小姐了。
她心神一凛,复笑道:“姜公子,王府中确实不止两位小姐,还有一位庶出女,只因样貌品格都不及檀儿她们,入不得姜公子的眼,这才没唤她前来。”
王氏的话,显然就是告诉他,还有一个庶出的,但庶肯定是嫡出小姐天壤之别,自古庶出身份低微,说明白一些就是根本不具备主子的地位。
这种身份,怎么能往贵人身边带。若是要看,也只能看嫡出小姐,庶出的怕是看,也是污了眼睛。
姜炎哦了一声,敛了笑意:“入不入得眼,要我见过才作数。”
“姜公子已然见过本王的二女。”苏隆看着他,突然想起蔡郁垒的话,莫非?
姜炎道:“何时见过?难道在厅内的那位姑娘?”
“正是,本王的二女当年因为身染恶疾,不得不放回乡下庄子静养,今日本王刚派人将她接回来,刚和姜公子在正厅打过照面。”
姜炎想起苏满月那清冷的脸,沉吟片刻,笑道:“我倒觉得,比起这两位姑娘,更拔萃出群一些。”
王氏听了大惊,心道人竟然已经回来了?这边陲之地,如何前脚刚说完,后脚人就进了府?
5. 长生之秘
苏满月和叶廉被安排在了西苑的碧落阁。
院落虽不大,但门楼十分精致,池子假山皆有,不过空了很久,无人打扫便积了许多灰尘。
苏满月寻了两张帕子,打了盆水,无人打扫,那便得自己动手了。
面前的孩子看着她准备动手打扫,拉了拉她的袖子,道:“为何没有下人打扫,你可是他的亲生……”
一双明眸直视着苏满月,他其实还有话想要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我只是来处理些事情,住不了多久。”苏满月道。
叶廉沉默许久,一开口便是十分郑重的语气,问道:“那我如果杀了苏隆,你会不会恨我。”
苏满月眉梢微扬,“你知道我是苏隆之女,难道不想杀了我?”
叶廉迟疑了片刻,复又坚定道:“没遇见你之前会,现在不会。”
他一双拳头紧握,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苏满月来了兴致,擦了椅子后坐了下来,好奇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初衷?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叶廉摇头,道:“你和他们,不是同类人,而且你并没有参与其中,冤有头债有主。”
苏满月听后点了点头,语气赞同道:“我同意你后半句,冤有头债有主。”
沉吟片刻,她又悠悠道:“不过前半句不太认同,我和他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如果换作是我灭门,远要比苏隆做的更彻底。”
叶廉微微一怔,问道:“已经灭门……还能如何彻底。”
苏满月说得极轻松:“身死魂灭。”
叶廉听完,脸色剧变,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
见他如遭重击的神色,苏满月继续道:“你如何确定,旁人待你究竟是真是假,我或许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想要的罢了。”
叶廉不可置信道:“可我什么都没有了,能有什么图谋………”
苏满月摇头,道:“人活着,就有利用的价值。”
叶廉立即反问道:“那你为何救我?是因为我活着有利用价值吗?”
“你觉得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吗?”
叶廉听到这话突然就慌了,他黑色的眸光里充满了害怕。
如果人和人相处必须有所图谋,那他身上有什么她看得上的东西,如果没有,她是不是就要丢下自己……
苏满月不知他心事,只如实告诉他,“你死,或者活着,于我而言,并无二致。”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地没有一丝情绪。
叶廉手指不自觉握紧,他抿了抿嘴唇,紧张道:“那……你会丢下我吗?”
他表情诚挚,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摇尾乞怜,希望得到反馈。
这种眼神,苏满月没见过,她觉得十分新奇,世人为何会将期待寄托与另外的人身上?
她并不是独身一人,许多年,她身边都跟着旱魃一起。但旱魃从不会露出这种神情,她更多的是敛住情绪,一言不发。
苏满月想说,当然会,她不惯会和人相处。看着他又期待又担心的目光,苏满月又把话收了。
突然,她眼眸微闪,刹那间唇角勾起冷意。
“出来。”这一声厉喝起得突兀,叶廉循着苏满月的视线朝外看去。
从假山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先前在正厅碰到的姜炎。
叶廉立刻警觉起来,盯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敌意。这人是苏隆的贵客,不去前厅正院待着,跑到这常年无人的偏院做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姜炎走近苏满月,见她脸上毫无吃惊之色,似乎并不意外他这个不速之客来的突然。
姜炎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反而泰然自若地打量起苏满月来。
如今仔细看来,发现她与其他女子确有不同。
不施粉黛,一身白色布裙,乌丝高绾,不步钗不涂唇,远山的黛眉微微轻挑着,如此寡淡寒酸的装束却让人无法忽视。
此次国师确实算了一卦,但并不是说凰星在大梁,而是告诉皇帝长生之秘乃在大梁现世。
而他,作为大月国皇子,被秘密派来寻求长生之秘。
父皇年事已高,却不肯丢下朝政,一心要统一天下,若是能长生,统一四国的野心便能持续下去。
他对父皇追随的长生之道嗤之以鼻,他不相信如此荒谬的言论。
历代君王所追的什么道法仙丹,最后又何曾有人真的长生?
在姜炎看来,不过是人在惧怕死亡之前,所编造出来的愿景罢了。
更何况什么长生之秘,是娶一个女人就能获得?若那女子真有此番能耐,怎甘心屈居于旁人之下。
苏隆三女他都见过,除了这个庶出之女看着顺眼些,其余两个,看着就让人生厌。
见他打量半天,苏满月开口:“姜公子走错地方了。”
随即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赶人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姜炎笑道:“并未走错,刚在大厅见到小姐还未打招呼,便叫管家带我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望宽容一二。”
“既然如此,现在也算打过,请回吧。”苏满月敷衍他一句,便拿起一张帕子,擦起桌子来。
叶廉也有样学样的除尘,一时之间,整间屋子被两人弄得尘飞四起。
看着站那毫无动静的姜炎,叶廉扫尘的方向一转,那尘便尽数朝着姜炎扑去。
姜炎观苏满月模样,确实是在认真打扫屋子,他本想继续套套近乎,无奈她身边的孩子莫名其妙对他敌意不浅。
插不进去的他退了出去,就静静地站在院外看着,也不离开。他要喜欢在那当一棵树立着,苏满月倒也懒得开口赶人了。
苏檀月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这幅场景,姜炎一脸笑意地看着正在打扫的苏满月,他眼中不自觉流出的星光让她怒火中烧。
这个苏满月,才刚被接回来,就知道去勾引人了,还不知道以后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又将目光投向姜炎道:“姜公子,你怎么到西苑来了,您这种身份怎么能在这种阴暗晦气的地方来。”
说完,朝里面正在打扫的苏满月看去,眼中闪过杀意。
仅仅因为一个刚见过的男子,就对苏满月起了杀心,实在是难以理解。
姜炎自然是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怀好意,斜睨看了一眼苏檀月,笑容消失,沉声道:“那你说,本公子是什么身份?”
苏檀月当然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苏隆方才所言,让她欣喜若狂。
这人是大月国皇子,是来联姻的。她只知联姻,便先入为主想到对象是姜炎。
可却不知,那对象其实是快要入土的大月皇帝。
苏檀月娇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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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身份尊贵的客人。”
姜炎道:“既知我身份尊贵,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入我的眼。”
苏檀月闻言,又气又恼,又不能将气撒在姜炎身上。
她看了看正在打扫的苏满月,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管家,随后抬起一脚就踢在了管家腿上。
管家王顺吃痛顺势跪倒在地,额头隐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这又关他什么事?
王顺心中叫苦不迭,这个姜公子连王爷都不放在眼中,他想去哪就要去哪,自己只是负责带路,去谁的院子他怎么敢干涉。
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是奴才的错,不该带贵人来偏房,请贵人和小姐饶恕奴才。”力道不小,顷刻便将额头磕出了血。
苏满娇秀眉一拧,一脸怒气,手拿秀帕指着王顺道:“你这个奴才,原来是你带姜公子来的,好好的花园不逛,偏生往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带,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条狗命了。”
“要闹,出去闹。”
苏满月靠在门前,眼神不悦地看着姜炎和苏檀月,本来好好的院子就因为这两个人的到来,失了宁静。
随后,她将眼神锁定在了苏檀月身上,久久未挪。
“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教训人何时轮到你插嘴了。”苏满月秀眉一皱,怒目训斥着倚在门前的苏满月。
这个贱人,居然敢这样说她。
苏满月本身较为瘦弱,但身高却比一般女子高出半个头,一张白皙的脸上嵌着勾人的眸子,青丝束着,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多了两分英气。
当年母亲除去秦氏那狐狸精,就是因为她长着一张惑人的脸,即使她不争不抢,也容不得。
苏满月用帕子擦着手指,“你这面相,还是积些口德,口业太重,会入拔舌地狱。”
苏檀月嘴角微动,已是怒极。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
苏满月凝神细看,又道:“也不对,你入不了了。”
苏檀月气极:“你…你敢咒我,果然和你那死去的贱人娘一个模样,锦瑟,去给我狠狠的教训她。”
锦瑟得了命令,朝着苏满月走去,她和一般的丫鬟不同,当初就因为练家子被小姐瞧上,平时会充当打手的角色。
小姐的意思,是要先毁了她的脸。她手中细针藏于五指之间,快步走到苏满月面前,手一扬,便要扇上去。
叶廉准备去推开锦瑟,无奈却被苏满月一把拽住,拉到了身后。
他不禁焦急起来,这一巴掌下去,一定会破相的。
锦瑟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和苏满月四目相接,突然脑子一片空白,扬起来的手迟迟定在了原地。
见巴掌没有落下,苏檀月骂道:“你在干什么?还不给我打。”
苏满月一笑,唇角勾起:“谁叫你打,你就打。”
锦瑟像是得令,又动了。不过事朝苏檀月的方向返回去的,她五指成锋,对着苏檀月的脸就是一掌,掌风之凌厉,五道血珠登时冒出。
苏檀月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左脸吃痛,大声叫道:“来人,快传太医,快。”
管家跪在地上,被这一幕吓坏了,心道完了,要是破相,他也活不了了。
急忙连滚带爬,扶着苏檀月出去治伤。
等人走了,锦瑟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干了什么?
6. 孔雀求偶
锦瑟看着那两道匆匆跑出院子的身影,她心下一阵绝望,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姜炎眉头微皱,刚刚发生的事不过一瞬之间,这丫鬟明显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再看一旁连身都没挪的苏满月,无缘无故丫头怎么会调转枪头,去打自己的主子,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她神色,似乎也不担心后果如何。姜炎虽然好奇,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不好干涉。
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若是你父亲问责,我可帮你作证。”
听了他的话,倚在门边的苏满月“噗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炎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等他回神的时候,苏满月已经抄起一把扫帚,开始清理房间内的垃圾了。
姜炎见她不搭理自己,抬脚准备往屋里走,还没迈进门,就被她身边的一个小孩子给拦在了门口。
拦他的正是叶廉,个头不高,看着不到十岁,双臂撑开也只堪堪够挡住门的一半。
叶廉挡在姜炎面前,语气不善道:“你们大月人,难道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吗?怎可随意出入女子闺房。”
姜炎一笑,对着叶廉道:“说到礼义廉耻,我也很好奇,大梁未出阁的女子,也有这么半大的孩子了?”
叶廉一听,面色瞬间红温,气极道:“你在胡说八道……”
还未等他说完,一把扫帚放到了叶廉手上,他抬头看去。
苏满月扬眉道:“去扫地,只扫寝卧即可。”
叶廉瞬间闭了嘴,拿起扫帚走了进去,转头还不忘狠狠地瞪姜炎两眼。
门口,只剩下两人对峙般站着,苏满月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敛了眉。
苏满月开口道:“我看,大月的人,倒是很懂礼义廉三个字的。”
姜炎一愣,疑惑道:“为何只有礼义廉三个字?”
“因为无耻。”苏满月的声音很淡,一点都听不出在骂人。
反应过来被骂的姜炎顿时笑了起来,道:“好厉害的一张嘴。”
苏满月凝视着他,她没想到的是,这么容易就碰到老熟人,若非提前觉醒,她也看不出姜炎的身份。
因为姜炎同她一样,都是因地藏王的原因,一同入世的始祖之一:僵尸王将臣!
始祖缘何入世,旁人不知,连鬼帝他们也只当是几个实在忍受不了千万年孤寂,到人界来凑个热闹。
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一个赌约,而就是这个赌,将连地藏一起的五人都拉进现世。
地藏当时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这本与他四人无关。
可随即他又出惊天预言,说世间大劫来临,他一人之力无法化解,希望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
地藏是私下找的她,说明原始,希望她能一同入世。
思绪回笼,看着杵在眼前不走的姜炎,苏满月问道:“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她耐心即将耗尽。
姜炎耸了耸肩,随后靠在一棵树旁,没什么正形,笑道:“我这个人比较爱看戏,特别是美人演的戏,况且我还没弄明白那丫鬟的事,没个结尾岂不可惜。”
苏满月沉吟片刻,冷声道:“要看戏,去戏园子,你待在这里,很碍眼。”
碍眼?
姜炎何曾被女子这般嫌弃过,不说他的身份有多尊贵,就即使是仅靠他的形象,也不可能受到这种待遇。
他总觉得,女人不过口是心非,这或许是苏满月欲拒还迎的把戏。想有别于其他女子,特立独行,更惹人关注。
“我这个长相,哪里碍眼,不是养眼吗?”说着,姜炎朝着苏满月的位置走了几步,似乎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对于姜炎的靠近,本不欲理会他的行为。但不知为何,她想起后卿平日调侃将臣的话。
苏满月眸光微闪,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只急需求偶的孔雀。”
孔雀二字,非是想要膈应,而是她目前听到形容将臣最多的词汇。
姜炎入世之前的日子,和后卿关系不错,他二人大多时候都给人一种出双入对的错觉。
不知道是谁悄悄背后多舌,说这两人惺惺相惜,蜜里调油般,若不是性别所限,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他二人又常常出入人世,若得了好玩意,将臣免不了去后卿面前炫耀一番。
他这种行径,被后卿戏评为:孔雀求偶!
传得越来广,两人的“感情”问题就越大。什么将臣爱而不得,后卿作为花丛老手,一直吊着,从不正视这段关系云云……
如今看来,后卿这话不假。
姜炎靠近的脚步一顿,没想到,他的表现在她眼中,只是一只求偶孔雀。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瞬间正经起来,道:“苏小姐的误会还真是大。”
地府早就传遍的东西,有什么可误会的。
苏满月很少过问别人的事,这是她第一次,对某件事有了兴趣。
随即问道:“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亦或是二者皆可?”
姜炎:“?”
苏满月观他神色有异,一副理解的口吻道:“不好说吗?那我明白了。”
姜炎却觉她话里话外有别的意思,疑道:“你明白什么了?”
她正准备说话,管家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小姐请跟我走一趟,王爷让你去一趟正厅。”
姜炎在一旁看着,心中戏谑:“看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苏满月思忖片刻,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先是嘱咐叶廉自己收拾,又让管家准备些饭菜给孩子送过来。
管家本不予理会,但想到王爷对她的态度,还是俯首应了。
她刚走了两步,随后又想到什么,转首对管家问道:“府中有专人打扫吗?”
他哪里不明白这话的含义,连忙道:“小姐先随我去见王爷吧,我马上吩咐人来打扫。”
只是敷衍之话,当然没打算找丫鬟来打扫,夫人那边不可得罪。
走了几步,人又不动了。
苏满月又转身去井边净了手,不急不躁。
管家此刻沉不住气了,如此拖延已经有一会了,他觉得苏满月的举动分明就是害怕受责罚,所以才诸多问题。
如今王爷气极,人却一直没带到,就算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也免不了受一顿罚。
一想到这里,管家语气稍厉,提醒道:“小姐还是别磨蹭了,大小姐在院子里受伤,王爷怒火滔天,去晚了刑责更重。”
苏满月道:“既是有火要发,我过去做什么?”
见她居然不打算去,管家威胁道:“小姐还是赶紧同我前去比较好,不然很难保证等下来的人还会以礼相待。”
“王府的一个奴才,也能对主子甩脸色,稍后倒要向苏隆讨教一下,刁奴要怎么处理才好。”姜炎戏谑道。
管家听了姜炎嘲讽的话,咬了咬牙,心中对这他国贵宾极度厌烦。若非此人一定要来这院子,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心中不满,面上却只能做出伏小姿态:“小的该死,太着急了些,冲撞了公子,还求公子放小的一马。”
边说还边自己扇了几耳光,清脆响亮。
姜炎邀功似对苏满月道:“如何?”
管家那几个耳光并没留手,甚至将血都扇了出来,苏满月见了,凝眉不语。
沉吟片刻,却问道:“你们大小姐如今在哪,身体可有出现什么变化?”
厅内,苏满月随便寻了个位置坐,听着跪在地上的管家将整刚刚发生的事复述出来。
姜炎作为一个外人,也堂而皇之坐在厅内,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她以为这人离开了,没想到,真的又跑来正厅了,还给自己找个舒适的位置看戏。
“锦瑟现在何处?”苏隆一脸阴郁,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磕在了桌上。
管家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回王爷,已经命人将锦瑟绑进了杂库,大小姐说要亲自发落。”
“如此贱婢,还留着性命做什么。”
苏隆思忖片刻,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先下去。”
他刚从蔡大师那里出来,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对话。
蔡郁垒道:“你杀孽太重,气数已尽。若是不想早早进鬼门关,就多关心关心你的女儿。”
苏隆道:“你是说,满月那丫头,能助我?”
蔡郁垒嘿嘿一笑,神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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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助能助……”再多的,他没再说。
苏隆思绪转了回来,先是将目光转向苏满月,又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姜炎。心中奇道,他的家事,怎么大月的皇子也这么好奇吗?
还是说,姜炎看上自己这个女儿了,刚才的事,是出自他手?
管家所说,先前是因为檀儿去找姜炎,没想到和满月起了冲突,一时气不过,才吩咐锦瑟去教训人的。
可教训不成,婢女却像中邪一样,反而将主子伤了。
如今这个女儿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边悠闲喝茶。
苏隆心中有了计较,理所应当将这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归咎给了姜炎。
一道充满愧疚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寂静:“满月,是为父这么多年亏待了你啊。”
苏满月侧目,看着想努力表现出一副愧疚表情的苏隆。他疼爱的大女儿几乎毁容,他却一点不在乎,倒是对参与者嘘寒问暖。
他一脸慈爱模样,丝毫不提刚刚的事,看来在取舍方面,已有定论。
“挺好。”苏满月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并不想接苏隆再续父子情深的戏码。
苏隆听她这么一说,一愣,随即眼神咪起,开始真正打量起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
当年将她送去庄子时,尚不足十岁,母亲被杖杀,边境那些地方,风沙黄土,人烟稀少,没有锦衣玉食,甚至吃饱穿暖都是问题。
她说过的挺好,好从何来?
那在他听来,这话自然只是因为有姜炎在,说与外人道的。
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
虽然性子是冷了些,但胜在美貌和识趣,多培养培养,未必比其他两个女儿差。
苏隆微笑道:“你大姐今日所作所为,着实没有气度,待她医好,便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苏满月凝眉,沉吟片刻,道:“我没有大姐,你忘了,我比她们年长。”
苏隆一听,怔愣片刻,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这个女儿,似乎早已及笄。
他面色尴尬,轻咳一声道:“瞧为父这个记性,还总当你是小孩子。”
苏满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也没有妹妹。”
苏隆一听,刚想训斥她得寸进尺,迎面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后脊微微发凉,毛骨悚然。
这眼神,说不上来,就像沉在死亡堆里的凝视。他感觉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就会被卷进去。
苏隆避开她的目光,缓了缓心神,正待换个语气开口。
“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原来大月国师要找的人,在这里。”
姜炎一开口,两道视线都转向了他。
苏隆有些惊喜道:“姜公子口中的凰星,可是说的小女满儿”
姜炎道:“出发之时,国师曾说,此女并无兄弟姐妹,这不就对上了。”
苏隆诧异:“既是我儿,即使不同母,也该是有兄妹的,怎么会对得上….”
似突然想到什么,他话锋又是一转:“满月乃是昔日亡妻所生,说起来确无姐妹,姜公子所说都对得上。”
姜炎喝了口茶,道:“这凰星,果然是出自摄政王府,可喜可贺。”恭维的话显得有些随意。
凰星是谁,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罢了。
苏隆心中不喜姜炎态度傲慢,但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道“我这女儿,甚得我心,想必为会入您的心。”
姜炎摇头笑了笑道:“重要的不是对不对我的胃口,而是合不合陛下的心。”
“这,联姻是大月国主要人?”苏隆惊道。
“怪我先前没和摄政王说清楚,此次联姻,对象可不是皇子,而是大月的皇帝。”
姜炎说完,朝苏满月看去,他十分期待能看到她失望和震惊的神情,可惜四目相对下,一片寂静。
苏隆道:“哪里哪里,无论是大月国主还是他的儿子,对满月来说,都是她高攀才对。”
苏满月在一旁,听他二人轻松将她的未来一锤定音,不免觉得好笑,世间掌握别人的命运竟如此简单。
心中有了些想法,原来女子在这世道,地位如此低下,难怪后卿为她的新身份感到匪夷所思。
7. 僵尸现
“你这个丧门星,你居然敢给檀儿下毒!”伴随着一声尖利的怒喝,王氏一脸愤恨冲进厅内。
一见苏满月,王氏立马冲了上去,却在距离她一步不到的时候,被苏隆拉了回来。
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扭曲,显得有些癫狂,头顶的头面也因为跑得太急歪歪斜斜。
苏隆呵斥道:“放肆,我这还有贵客在,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不过他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夫人,一边呵斥一边用手在王氏后背安抚。
王氏却不管不顾了,之前的端庄大方瞬间消失,她扑到苏隆怀里,泪流满面,抬首看着苏隆控诉道:“檀儿她….。”
话未说完,像是气极,直接晕了过去。
苏隆抱着怀中的王氏,一脸茫然,檀儿怎么了?
随即他立马朝跟在王氏身后的婢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婢女跪了下来,哆嗦道:“小姐她昏迷不醒,御医说是中毒,所以夫人气急攻心,才过来的。”
苏隆皱眉道:“中毒?不是划伤了脸吗?怎么会中毒。”
“她丫鬟划伤她脸的银针,淬了毒。”回答他的是苏满月。
苏隆脸色一变,连带坐在一旁的姜炎都有些诧异。
姜炎心道,她怎么知道是那针上有毒?这样贸然说出来,岂不是给自己增加嫌疑。
“你是如何得知那针上有毒的?”姜炎对这个苏满月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忍不住问了起来。
“不仅中毒,她应该已经死了。”早在苏檀月被划伤的时候,苏满月就注意到不对劲。
若是正常被划伤,即使创口不大,也应该是鲜血直流,但苏檀月除了那血痕之外,却没有鲜血再流下来。
那道血痕呈乌黑状,不排除中毒可能,伤口的创伤面极长,瞬间凝固,就很值得怀疑。
而最值得她注意的,不仅仅是那道伤口,还有她脖子上似有若无的疤痕。
准确来说,应该是牙齿的咬痕。
想到这里,苏满月将目光投向姜炎。随后又觉不可能,姜炎还是姜炎,他不是将臣。
陡然接收到她探究的目光,姜炎微微皱眉,她这种怀疑的眼神怎么会用到自己身上?
“放肆,胡说八道。”苏隆登时站了起来,指着苏满月就发作。
苏满月凝眉,道:“若真如我所见,倒是麻烦了。我要现在去见见她,证实一下我的推断。”
苏隆听她说完,颇为失望道:“你和檀儿皆是姐妹,一回来就和她起冲突便罢了,如今还要咒她早死,真是不配为我苏家门楣。”
随即苏隆让丫鬟扶着王氏,阴郁的眼神盯了苏满月好半晌,才拂袖往外走去。
苏满月不想多说,站了起来,也跟着他出去。
秉承着看到故事落幕的姜炎,自然也跟了上来。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能光凭一道伤口,就直言人生死。”姜炎走在苏满月一侧,说出自己的疑问。
虽然他当时也在现场,但丝毫没去注意人受伤流了多少血,伤痕又是个什么颜色。
短短瞬息之间,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就将所有问题尽收眼底。
这女子的洞察力,不像养在深闺,更不像养在庄子上的。
不过按照她所说,苏檀月在受伤的时候,就表现得和常人不一样。没有鲜血固然诡异,但仅用这个断言人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姜炎脚步一顿,心中骇然,觉得这种想法实在骇人听闻。
他突然觉得,这个苏满月可能是个疯子也未可知。
像是感受到姜炎心中疑惑,苏满月停下来,转头对他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更颠覆你认知的东西存在,又或者,你自己都是认知以外的东西呢。”
姜炎语调稍扬,道:“你将我形容为东西?”
“若你不想,也可以不是东西。”苏满月说完,又跟着苏隆步伐而去。
姜炎一时语噎,心道果然是张厉嘴。
越朝目的地走,苏满月就越能确定,苏檀月果然有问题。
如今她已经能在四周闻到一股很浓郁的尸气了,还有血腥味,虽然很淡,但仍然被她闻到了。
这么说,这府里真的有僵尸的存在。
四大始祖中,只有将臣才会吸食人血,也只有他,能将这个习惯传承给了被咬的人。
除了将臣,她很难再联想到别人,自然不排除有以前被他转化过的僵尸作恶。但总的来讲,若是吸血僵尸,就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种吸血僵尸,不在六道之内,又无魂无魄,不死不朽,游离在三界之外的生物。
死前大多魂魄离体,已经没了意识,只能凭着僵尸本能吸食人血。
由于没有三魂七魄,受血液控制,性情也极为暴躁,只能杀,无法制。
“张大人,你怎么在这?”刚转过回廊,苏隆就迎面遇上了来给苏檀月诊治的御医,御医面色古怪,边走边嘀咕着什么。
苏隆见御医一脸凝重,又问道“怎么回事,说。”
“实在太奇怪了,下官看了划伤小姐的银针被淬了毒,而且上面所涂为鸩毒,剧毒无比,伤于面部,剧毒很快,本是无力回天…”
御医说了一半,抬头看了看苏隆身后跟着的两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苏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御医才又开口道:“但…但怪异的是,鸠毒并没有发作,下官清理完伤口的时候本来打算上药,不过转个身,大小姐的伤口,就…就自愈了。”
苏隆听到先是一惊,可他并未将苏满月刚刚那番话联想到一起。
随后他又觉得,先前的毒,本就是御医误诊,如今跑这狗东西跑到他面前来,编了个理由诓骗他。
苏隆眯了眯眼睛,语气低沉:“张太医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怎么还会前后不一,中毒都诊断出错?”
御医一听,腿脚有些打颤,想着摄政王视人命如草菅的性格,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下官…下官。”
下官两句,却没了下文,如苏隆所说,他在太医院几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得被当作妖邪抓起来。
可偏生这人是摄政王家眷,苏隆掌权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一个妖邪的帽子,想到这层,王石顿时后背冷汗涔涔,他还能活着回去吗?
在一旁的苏满月听完,对苏隆道:“我要进去看看。”
她这句话不是询问,只是告知苏隆,自己要进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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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隆盯着自己这个刚回来的女儿,摸不透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他思忖片刻,让御医先行起来,便继续朝苏檀月的院子走去。
“人现在醒着吗?”苏隆沉声问道。
御医王石回道:“醒过,说是想休息一下,所以下官就先出来了。”
姜炎突然出声,问道:“那伤,果然消失了?”
王石转头朝他看去,却不知姜炎是何人,不敢贸然作答,将目光转向苏隆,等待他开口。
苏隆心道,这个祖宗一直跟着,是打算把他的摄政王府当大街逛吗?
他沉吟片刻,随即敛了眸子,对王石道:“此乃大月贵客,你可知无不言。”
得到许可,御医才回道:“确实消失了,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
姜炎哦了一声,兴趣盎然道:“那真是玄妙,那伤口可是在我面前划的,我待会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消失法。”
对于姜炎的好奇心,苏隆选择沉默,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去得罪姜炎,毕竟关于两国的联姻之后还得和他周旋。
苏满月也选择沉默,只要姜炎的好奇不是针对她,那旁人她是不管的。
一旁的御医,也选择了沉默,他虽不认识此人,但看王爷态度,这人身份定不一般。
一行人终于到了院子外,还未进院内,苏满月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鲜血的味道。
她双瞳微聚,突然疾步起来,朝血腥味的源头找去。
几人紧随其后,直到脚步停在一间房门外,苏满月突然正色,细眉微凝,一脚踢开了门。
姜炎和苏隆见她突然整个人变得肃然,又突然踹门而入,面上都是一紧。
苏隆更是大声呵斥:“混账东西,你疯……”
话音未落,他视线落入房内,目光所及,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地上躺着的两名侍女,其中一具尸体双目圆睁,眸光早已涣散。
整间房,都充斥着血腥的气味。
死了……
苏满月朝着那两具尸体走去,其中一具尸体鲜血横流,胸前有鲜血还潺潺流出,心不见了。
血染红了尸体胸前大部分衣衫,心是活着生挖出来的。
而另一具尸体,翻转躺着,看不出究竟怎么死的。
她蹲了下去,将尸体翻到正面,果然不出所料,脖子上赫然是两个牙洞。
这一刻苏满月是觉得奇怪的,若是僵尸所为,那另一具尸体的做法完全不吻合,吸血杀人何必挖心。
如今只吸了一个人的血,另个却被白白浪费,是什么缘由。或者说不止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东西?
苏隆看着两具尸体,却没发现自己的女儿,焦急万分:“来人。”
管家和一众外院杂役,丫鬟全跪在了门口。
王氏脚步虚浮的被丫鬟扶着过来,看着这阵势,忙问:“王爷,这丫头刚回来就伤了檀儿,你现在不拿她问罪,竟跑到檀儿的院子来责罚人了吗?”
苏隆沉声道:“檀儿失踪了。”
王氏听完,大惊失色,丫鬟扶着她朝房内走去。
“别看。”苏隆话音刚落,王氏已经看到了房间内的惨状。
她登时一声惊叫,又晕了过去。
8. 杀意起
苏满月从袖中掏出一把白玉扇,对着那扇面一抹,那附在扇上的红光咻然飞出。
姜炎和苏隆只看到她莫名其妙拿了把扇子出来,又莫名其妙放了回去。
两人眼中皆是不解。
除了王氏,跟随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儿子苏季昇和小女儿苏辰月。
一听大姐失踪,两人皆是震惊,又见王氏晕倒,连忙上前扶人。
眼睛顺势朝门内看去,苏季昇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抽出一只袖子挡住的苏辰月的视线。
苏季昇抬头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声张,先扶你母亲起来。”
苏隆看着两个孩子,又道:“月儿先回去。”
苏辰月听到这话,瘪了瘪嘴,趁着二哥扶着母亲的空隙,她悄悄扒开他的袖子看去。
这一看,差点吓得她也晕过去,尖叫声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啊…有死人。”
丫鬟奴才跪成一地,众人都有些惊惧,没人敢抬头,王爷恼怒成这样,王妃又昏厥,小姐失踪,还有人死了。
有靠后的丫鬟好奇心起,悄悄抬头瞟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地上躺着的尸体吓得她惊呼一声,周边的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众人害怕地将头低得更下去了,生怕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丢了小命。
见王氏晕倒,御医连忙上前,从药箱里取出一瓶东西,凑到她鼻尖晃了晃。
须臾,王氏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唤了一声:“檀儿。”
苏隆将她扶起,背对着屋子,轻咳一声,对着跪在地上的管家道:“去把门先关上。”
管家忙不迭起身去关门,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把门给关上。
王氏想起自己的女儿如今生死不明,在苏隆怀里哭噎声嘶。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矛头立刻对准苏满月,指着她喝道:“檀儿先是在你院子里受伤,你一来,她便失踪。一定是你,是你妒忌我的檀儿,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又对跪在地上的众人叫道:“给我拿下她。”
苏满月眸光清冷,只说了四个字,“愚蠢至极。”
袖子的扇子轻微颤动,她点了点头,又朝院子扫视了一眼。
姜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如今只剩下苏满月和苏隆一家站着,院中奴仆跪了一地。
苏隆头痛,揉了揉眉心,道:“夫人,不是这丫头,我们一道来的时候,檀儿已经不见了。”
王氏立刻反驳道:“不是她还有谁,她是秦氏的种,秦氏当初还想要害你,你不记得了吗?”
苏隆皱眉,正要开口。
苏满月冷呵一声,对王氏道:“可笑至极。”
一句可笑至极,王氏怒火瞬间被她点燃,指着身旁的儿子苏季昇道:“季儿,去,给我杀了这个妖女。”
苏季昇皱眉,似乎在考虑这话的可行性。苏隆却立马喝止他,随后对王氏沉了脸:“你在闹什么,怎么指使自己亲子杀人,我看你是昏头了。”
苏隆只觉今日荒唐,女儿失踪,丫鬟惨死,自己妻子指使儿子杀人,还让满院子人都看着。
思及此,他目光扫向院中,思忖片刻,音量拔高,对跪在地上的众人道:“今天的事,都烂进肚子里,如果有一句不该传出去的话。”
苏隆的话在这,戛然而止。众人不知他在想什么,大气也不敢出。
他似极疲惫,让管家先带苏辰月回自己院子去,暂时不要出来。
他又看了看苏满月,张口欲言,想要说什么,又顿住。
待管家和小女儿离开,苏隆又对身边苏季昇道:“带你母亲也回去。”
“她还不能离开。”苏满月眸光一暗,冷声道。
“放肆,在这摄政王府,哪里有你反对的份?”苏隆摆手,示意王氏先离开。
“秦氏被冠上妖邪之名的原因,你可能比谁都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摄政王你宠妾灭妻,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王氏正待离开,听到苏满月的话,直接愣在原地。
苏满月的眸子很黑亮,盯着他的时候,像是能勘透人心底去一样。
苏隆整个人,都被拉去了回忆中。当年的秦氏,她的母亲,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不过对他,从没有这般冷淡过。
秦氏在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苏隆不过是内阁仕读学士,隶属从四品。
而她的母亲是镇国西北大将军之女,秦桑。
秦桑的父亲,战功显赫,功绩累累。为大梁子民洒热血,抛头颅。
苏隆也因为娶秦氏,一路官运亨通,变成正一品国相。
伴君如伴虎,当年的文德皇帝不可能任由任何一个臣子的功绩盖过他,若只是莽夫一名,拿捏倒是很容易的。
偏生秦桑的父亲太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即使是假的,听的人认为是真的,那就成了真。
一旨诏令,镇国将军通敌卖国,满族皆诛。秦家树倒猢狲散,一时之间所有和秦家有关的皆是草木皆兵。
而秦桑,因为嫁给当朝右相,幸免于难。
当时的秦桑,怀着苏隆骨肉六月有余,在苏隆的面前跪了下来,希望他能为自己的父亲翻案。
而苏隆知道,若是牵扯其中,定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连带着对秦氏也厌恶了起来,他仕途光明,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只能为他抹黑和绊脚。
秦氏整日以泪洗面,直到苏隆将王尚书之女,□□臣娶回。
这才是秦桑真正的噩梦到来,大梁律法,只允许有一妻四妾。
□□臣进门以夫人自居,将她身边老人尽数杖杀赶走,苏隆这个丈夫视而不见。
一个正妻,却过得连一个丫鬟都不如。
诞下苏满月,都是她一人忍痛分娩,后来王氏更是用巫蛊诅咒大梁国运为借口,生生将秦氏打死在了院外,尸体摆了三天三夜,最后一席草卷裹尸,了结了一生。
苏隆陷入回忆中,他不知道吗,他知道的,可是他更清楚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
怪只怪她错生成了将军之女,可若秦桑不是将军之女,他苏隆又如何能官拜一品。
苏隆这边陷入回忆,而王氏却像被踩住了尾巴,立马大叫起来:“贱人,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待对上苏满月的眼睛,王氏一脸惊慌,看着苏满月的眼睛不自觉避开。
曾几何时,在她吩咐人打死秦氏的时候,秦桑也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犹如新事,历历在目。
“苏隆,若你感念秦氏当年对你的情分上,就不该让她暴尸荒野,怨气横生。”
苏隆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他心中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王氏,一脸不可置信。
苏满月继续道;“这次,我便是为了秦氏而来。”
苏隆一脸惊诧:“你说为了你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满月看着苏隆满脸困惑,大抵明白了。
苏隆对秦氏的死,睁一只眼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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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眼,或是有些情分在,并未真正参与,那么下手的,必然就是王氏!
“当年死时,她胸中怨气不息,而又在乱葬岗吸收了日月精华和邪魅之气,我怀疑,她已经变成了僵尸。”
“僵尸?这种邪祟真的存在?”苏隆不信。
苏满月道:“自然存在,你的大女儿现在就是。”
王氏听她讲的荒谬,气极:“王爷,她掳走了我们女儿,现在编个莫须有的东西,就想撇清自己,你快命人抓住她,严刑拷问,找到檀儿啊。”
苏隆信鬼神,但却不知僵尸,那种传说中吸血杀人的怪物竟真有?
房中还躺着两名丫鬟的尸体,死状又确实诡异万分。
若是檀儿真的被那怪物掳走,或者说檀儿本身……
他沉默许久,大手对着空中一挥,“来人,传本王口谕,全城秘密搜索,务必找到大小姐。”
暗处树影闪动,有暗卫飞了出去。
苏满月道:“带我去看看秦氏的坟。”
苏隆看着她,心中有些恍然,当年到底是他对不起秦桑和她。
苏隆开口对王氏道:“夫人,你带她去看。”
王氏大惊失色,她不曾想王爷真的要看那贱人的坟,当年只是命人抬到乱葬岗,哪里有坟地一说。
“王爷,臣妾……”
苏隆见她闪朔其词,心下一寒:“混账,人都死了,你竟然连坟都不肯施舍的吗?”
随着苏隆的一声怒喝,王氏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她应该是有坟地的,若无坟地,早就肉身不保,或许有人帮她建了一座。”
她说完,从袖中掏出白玉扇,那道红光早飞了回来。
苏满月问道:“你帮我感应一下,哪里阴气和尸气最重。”
那白玉扇透着一丝丝青光,渐渐浮在空中,示意方向。
“准备马匹,要麻烦王爷同我一起走一趟了。”
苏隆看着那漂浮在空中的白玉扇,对自己这个可以刚回家的女儿又惊又怕。
她是桃芷山神人蔡郁垒大师寻回来的,自己竟未对她的身份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如今才顿悟,回府之时,蔡大师对她似乎有些毕恭毕敬。
她的言谈举止间,哪里像是从小被养在乡下庄子的人。
极有可能,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苏满月,而是蔡大师请回来的高人。
苏满月看着苏隆一脸天人交战,便吩咐管家去准备马车。
“那本王能帮什么忙?”片刻,苏隆问道。比之先前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
苏满月目光投向远处,道“随我前去就行。”
随即又道:“不过,此去寻坟,只需要我们两人足矣。”
苏隆有些担忧,他出门都是带上暗卫和禁军的,两人只身前去,太危险。
苏满月淡然道:“我一人,可保你安全无虞。”
“不行,你一女子,若是遇上的人多,纵使有些本事,怎么顾得上我。”
苏满月冷笑道:“既如此,你便带着你那些杀人武器吧。”
苏隆心中计较,对着空中又是展袖一挥,数名暗卫出现,手起刀落,一地血色。
一声令下,院内奴才皆没了生息。
苏满月看着离体的生魂,一言不发。第一次,她对人,起了杀意。
良久,她敛了心神,踏上了寻找秦氏坟墓的路。
王氏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指尖狠狠的掐在了扶着她的丫鬟手上,鲜血像蔻丹一般,染上了她的指甲。
9. 地狱空不了
马车里,苏满月闭着眼睛,有节奏地敲着手里的白玉扇。
每敲一下,扇中发都能出诡异的凄厉之声,这种现象,莫名让坐在马车对面的苏隆打了个冷颤。
那凄厉的嘶吼像风一样灌进了苏隆的耳朵,他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了,问道:“这扇子,是什么邪物?”
苏满月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很怕?”
说着,她将扇子打开,苏隆看着那闪着青光的白玉扇,诡异的很。
那把扇子的扇面,居然印着无数挣扎的人形小人,形态各异,但多是挣扎之态,那嘶吼声,似乎就是这些人形画发出来的。
苏隆立即生了打道回的念头,他觉得如今最危险的人,就在眼前。
苏满月手抚上去时,扇子里的叫声便停了。
四周终于归于平寂,苏隆咽了咽唾沫,转头却发现苏满月正斜眼看着他,笑意渐浓。
他心顿时提了起来,对着马车外吼道:“快回府。”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苏满月嗤笑道:“周身冤魂缠绕,要找你索命的鬼魂数不胜数,你死人都不怕,怕一把扇子?”
苏隆一听冤魂索命四个字,脸色瞬间煞白,之前不怕是因为蔡大师在,现在怕是因为她在。
他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眼神阴暗,原本应该控制缰绳的马夫消失了,随即他又伸出右手,做了几个暗号,却迟迟不见暗卫回应。
苏隆颓然坐了回来,如今再看她,眼神中都带着惊惧。
“你…你将我的人弄到哪里去了?”
“先回答我,你在怕什么?”苏满月似乎极其在意,又问了他第二遍。
苏隆道:“当然是怕死。”
苏满月却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她摇了摇头:“我见过那些濒临死亡的人,你的眼神里,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苏隆被她意有所指的话,问的遍体发寒。
苏满月面色平静,低喃道:“再等等,我就能知道了。”
苏隆急切接话:“你说了,保本王性命无虞的。”
“自然是能保你性命无虞。”她说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性命无虞,谁能保谁性命无忧呢?
她见了因为生存而求神的普通农夫,也见了因濒死而求神的马贼,还有苏隆这样手眼通天的达官显贵,也会因为害怕,去桃止山求神拜佛。
她想起那个赌,人有难就求神拜佛,那满天神佛又该求谁?
有人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苏隆这样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夺走数条人命,如此乱世,你的誓愿如何达成?
她心中叹道:“地藏,地狱空不了。”
马车驶出城外的一个西山边,她捏着白玉扇下了马车,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铁铲,递给了苏隆,随即示意他跟着自己。
苏隆拿着铁铲问道:“你确定她葬在此处?”
苏满月看了他一眼,并不作声,继续朝里面走去。
尸气的味道很重,从她踏入这座山便闻到了,所以她敢肯定,里面确实有僵尸,至于是不是秦氏,她不下妄断。
两人穿梭在杂草丛生的路上,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苏隆从步步紧跟,再到后面落后苏满月一大截。
他一停,前面的人也停,前面的人停,他却不敢停了,立马追了上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许久,“就在这”苏满月终于停了脚步。
两人面前,是一座没有墓碑的土包,坟却已经开了。
泥土朝里面深陷,明显是从里面破开的。
“恶鬼冤魂不断,现在又有僵尸作乱,果真是乱世。”她抬手捏了个结界,将苏隆笼罩在其中。
苏隆陡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有些悚然,却也不敢乱走动,他只能看到苏满月似乎在讲话,至于对话的,是人是鬼,他不敢想。
“后卿,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又是一阵红光闪现,后卿一身白衣,手上正拿着酒壶,正在和十殿阎王酣饮畅快,却被突然叫了上来。
“这里又有新魂,若是有,你直接唤他们就好了,我不是常常都有空来帮忙的。”后卿喝了口酒,咂舌道。
他所说的他们,即是勾魂使者。
人间有人大限,魂魄离体,自然会有勾魂使者依册查看,若是无疑,便会引路,将魂魄带去地府。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顺利入府,登记在册再次轮回。
地府也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容纳,所以,有几类是被明令禁止的。
枉死之魂不可入,因为寿元未尽,需在凡世待到寿元尽,才能再入。
不知死因的不可入,因为三魂七魄皆迷茫,不知如何放下前尘,需要自己找到死因,放下执念,方可入地府接受轮回。
执念深重不可入,比如苏满月扇中冤魂,皆是执念颇深的修罗恶鬼,需得道法超然的高僧超度,才可入地府。
大功绩者不用入,因为往往这些人都会直接飞升。
还有一类,也不入地府,不进轮回——那就是摈除于六道以外,被始祖们转化的产物,人间,称他们叫僵尸。
“我唤你,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新魂。”苏满月指了指那座孤坟。
后卿朝她所指方向看去,眉头微锁,有些困惑,“这坟,怎么了?”
苏满月道:“我想知,她是如何变成的僵尸。”
后卿大惊,“怎么可能还会有僵尸存于现世?”
后卿见她神色肃然,一脸不可思议:“你叫我来看,不会怀疑我咬人吧?”
“不是。”她抿嘴沉思。
苏满月明眸微转,指尖摸着白玉扇的扇头。良久,“旱魃和将臣入世多久了?”
“如今我只知将臣先入,比你早了三年。但有些奇怪的是,天女魃在入世前给自己设了结,我查不到她在哪里。”
后卿摸了摸下巴,想着原来不是怀疑我,是怀疑天女魃和将臣。
“她不是说和你一起吗?你为何现在问我?”
后卿突然想到,将臣入世之后,赢勾曾找过自己,让他看住天女魃。
赢勾先行,天女魃按理应该紧随其后,可惜当时后卿哪里看得住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他甩得远远的。
他当时想着,反正都是入世,又没了本体和记忆,翻不出什么花样。
现在想来,天女魃究竟有没有去找孟婆都是疑问。
他从不去轮回台,和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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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攀谈,这也造成了他如今完全不知道天女魃的行踪。
“也就是说,她消失了。”苏满月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但后卿感觉,她生气了。
后卿尴尬打着哈哈:“应该是吧。”
那天女魃和他同生,同为上古神之子,却因为一场大战,神力尽失。
未免元神俱灭,上古神将她带到了赢勾面前,希望能够用始祖的力量救救自己的女儿。
赢勾救了,用始祖最原始的办法,将她变成了一样的东西。
之后的天女魃顺利的从一位神之子变成了六道众生之外的异类。
她性情变得阴翳怪诞,更是将僵尸吸血的天性发挥的比他们几个还好。
一时之间,六道之中,被天女魃变成僵尸的数不胜数。
而后,三界之中,由盘古墓的出现多出了一名执掌三界法度的人:龙女!
盘古龙女家族,历经千年,将所有僵尸收服斩杀。
未免天女魃为祸人间,龙女找到了赢勾。
她希望赢勾能管好天女魃,不然她不会顾念天女魃曾经的身份,作为三界法度者,一定会将她泯于天地之间。
往后的千万年,在赢勾的规训下,天女魃再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一直乖乖地呆在赢勾的身边深居简出。
如今赢勾已经化身苏满月觉醒,而将臣听说在大月投身成了一国皇子。
唯独天女魃不见踪迹,又或者,她根本没有入世,而是在某个地方偷偷藏了起来。
赢勾毕竟变成了凡人,一时之间无人制她,难道她又有了新打算?
所以赢勾这次怀疑,僵尸出现是天女魃的杰作?
苏满月道:“我进王府之时,发现了一只等级不算低的僵尸,与常人无异,能思考。她之前想要杀我,应该是感觉到了危险,被我发现,很快便逃了。”
她接着又道:“秦氏暂时找不到尸首,我怀疑将苏檀月变成僵尸的是她。”
“你的母亲?可她已经死了十九年,不可能尸骨不腐,即使是天女魃,也不能将一副白骨变成僵尸的。”
苏满月挑了挑眉,看着他:“谁说她是变成一具枯骨了,可能死前就有人盯上她了呢,也可能,盯上的人是我。”
后卿听完一惊,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盯上你……”
后卿眼眸瞪大,觉得这个猜想简直骇人听闻,“你是说,有人在你去世的时候,想设计,将你做成鬼胎?”
如果说这个猜想成立,那天女魃就有最大的嫌疑了,她知晓赢勾入世的方位,她也有能力实施这一切。
苏满月面色平静:“未尝不可一试,那时的我,是最薄弱的时候。”
后卿听完,喃喃道:“简直是…太大胆了。”
僵尸因为不入轮回,乃六道众生之外的异物。
而且僵尸产子,天道不容,又生下始祖鬼胎。赢勾虽未觉醒,但力量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若她真变成了鬼胎,势必要掀起整个人鬼神三界动荡。
苏满月的脚踢上一块泥土,她蹲下翻看看了看,土有些湿润,被扒开的坟的土才翻开不久,照这样说来,确实和猜想无二致。
良久,她才又道:“找找天女魃吧。”
10. 旱魃
后卿点了点头,看了眼在结界中一脸茫然的苏隆,渐渐隐去了身影。
苏满月撤了结界,苏隆没了暗卫,又身处荒山,面对苏满月时就成了一只鹌鹑。
见她走过来,跟见鬼一样,不停朝她身后瞧。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你母亲吗?”
苏满月拿眼睨他:“她早就死了。”
“死了,我知道死了呀,不是还有鬼魂和僵尸一说吗?”
苏隆对着那座被破开的孤坟,看了许久。
苏满月见他有些愣神,问道:“你是怕她来索命?”
“索命?她的性格,恐怕做不到。”
苏隆语气不复之前,听着有些唏嘘感慨之意。似乎对秦氏索命一说,也不太相信。
随即又对着那空土包喃喃了一句,“如果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吧。”
苏满月也将目光投向那个小土包,随后轻笑一声。
苏隆的神伤来得突然,她倍感疑惑,世人的感情都是如此吗?拥有时并不珍惜,人死后才怀旧与旁人道。
苏满月眸光一暗,随即在手上结了个印,她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在山林一处,直接打了出去。
突然,一声吼叫划破了山林之间的寂静。那叫声仿佛来自地狱野兽之口,令人毛骨悚然。
直直地刺进苏满月和苏隆的耳朵,苏隆听罢,更是整个心瞬间揪紧。
这声音回荡着,久久不散,整个山上都被这恐怖的吼声所笼罩。
“这是…什么…声音?”苏隆整个人都懵了,说话也不太利索,举起手中的铁铲,边问边朝苏满月的身后躲去。
“僵尸的叫声。”苏满月目光转向远方,手中白玉扇微微颤动。
这颤动并非来自苏满月,而是来自这扇中冤魂。
这白玉扇,附着的不仅有先前左相府的厉鬼,还有许多她觉醒后,遇见的,无法投胎的冤魂们。
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高僧,她就一并先收到扇中,若在中途,有能够放下前尘往事的,就送去地府,不能的就继续在扇子里呆着。
其实她也可以不管,任由这些冤魂恶鬼存于世间,掀起一方波澜也好,做孤魂野鬼也罢。
即使能入地府,也可能投不了胎,这一点正和地藏宏愿相悖。
她将其搜罗了起来,是打算用最原始的办法,尽可能帮地藏实现所谓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罢了。
苏满月将扇子拿了起来,问道:“你是说,是那只僵尸杀了你?”
扇子闪过一点猩红,从那扇中飞了出来,幻化出一个人影,是一名女子。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它…杀了…我。”那女子期期艾艾地说着。
那女子一现身,苏隆就从苏满月身后窜了出去,吓得连连惊呼,丢下铁铲连忙往外跑。
苏满月凝眉,折扇一开,一条青色的光直冲苏隆,片刻便没入他的身体。
很快,苏隆回来了,举止怪异。
他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摸了又摸,“哈哈哈哈哈哈,好久没有实体了,我都快忘了有身体是什么感受了。”
苏隆此刻并不是苏隆,而是苏满月扇子中的一缕孤魂附身。
见他附身,无数凄厉的声音从扇中争先恐后传来:
“我也要试试。”
“可以让我也感受一下吗?”
“天呐,这可是大梁的摄政王,你快让我上一次身。”
“他快死啦,你看他眉头额心黑雾缭绕,马上就要和我们作伴啦。”
“要死了要死了。”
“死之前不能让咱们都当一当社摄政王吗?”
苏满月觉得吵闹,将扇子收了起来,放回袖子里。
她眼神示意,希望附身的鬼魂醒目一些,不要给她添乱。
附身苏隆的鬼魂立马噤声,低眉垂首站到了她身后。
随后她又问了那女鬼两句,便带着苏隆和那个女鬼继续朝深山内走去。
随着那僵尸的嘶吼声近了,苏满月将女鬼收了起来,带着苏隆独自前往。
两人行至到一处山洞外便停了下来。山洞口密布无数杂草藤蔓,附近阴气聚集,山洞过去便是峭壁悬崖,这个地方,简直是藏匿踪影的好去处。
身后的苏隆眼神四处打量,不禁打了个寒颤,“真是可怕,这四周连条蛇虫鼠蚁都没有,难道都被吃光了?”
苏满月朝他看了看,苏隆顿悟,心道,原来是找我干苦力来了,难怪让我带着铁铲。
他活动了一下关节,又转了转手上的铁铲,直接抄起铁铲将那藤蔓都劈了下来。
三下五除二,藤蔓便被砍了个精光,苏隆肩上扛着铁铲,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苏满月扫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苏隆咂舌,这都不再观察一下吗?
万一进去,扑个正着,人不就直接死翘翘了。
随即又觉得这些考量有些多余,她能收服那么多厉鬼冤魂,该害怕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他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跟进去,里面尸气重的很,恐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随即又转念一想,害怕个什么劲,反正他都是孤魂野鬼了,还能再死一遍吗?
要死,不也是这具身体死!
他嘿嘿一笑,随后抄着铁铲,也跟着她的脚步迈了进去。
山洞不大,一眼就能扫完,不过无光,倒是有许多黑暗的死角是看不见的。
苏满月站定在山洞中央,目光对着那黑暗的地方看了许久。
他认为她应该会去查看一下,没想到她却突然转身了。而就在她露出后背的时候,突生异变。
一道身影冲着苏满月后背扑了上去,苏隆倒不含糊,手中铁铲立马对着那飞扑的身影打了上去。
虽然这一下给他吓得够呛,但他死前毕竟是个马贼,对于这种临危反应来说,属于深入骨髓了。
随着“铛”的一声,铁铲断裂。那东西不似常物,这么大力道不闪不避,硬生将铁铲都给震断了。
苏隆大惊,心道完了,天堂有铲你不跑,地狱有鬼你偏行。
苏满月并未回头,脚下一踏,轻吐一句“起”,一个金色的卐字浮于地面,随即足尖轻点,转了一圈。
那东西扑了个空,来不及反应,直接站到了那卐字当中。金光大起,一声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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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的叫声传来,想逃,却无法移动半步。
苏满月等她恢复过来,良久才问道,“是何人将你变成僵尸的?”
偷袭她的,正是失踪的苏檀月。
她一言不发,警惕地看着苏满月,目露凶光,眼中嗜血的光芒丝毫不遮掩。若没有这道卐字,恐怕现在已经要将苏满月撕个粉碎。
绿僵,最低级的僵尸,按说不应该有人智。可她的行为,一点都不像低级僵尸能做到的。
她凝眉,又问了一遍:“是谁,将你变成僵尸的。”
苏檀月嘶吼着,想要冲破这道术法,每撞一次,那金光便更暗一分。
苏隆在角落看着那僵尸凶狠的样子,担忧这金光不太牢靠,提醒道:“她不会冲出来吧,要不你再加一层。”
“这卐字咒,是盘古一族所留,专门为僵尸所做之囚笼,她冲不破的。”
话毕,黑色雾气笼罩在苏满月周身,她眸光瞬间变得赤红凌厉,无形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山洞内。
苏檀月抱头嚎叫,趴在地上痛苦蜷缩着身体,颤抖着不敢抬头。
连带一旁的苏隆也吓得躲了起来,心脏直跳,第一次作为鬼魂,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苏满月蹲下,将手摁在了苏檀月的头上,她无意识挣扎着,嘴里吐出一个名字:“女魃”
她垂眸,看着手里挣扎的人,“可知她现在何处?”
苏檀月却不回她,只是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良久,苏满月才站了起来。
看着地上一脸恐惧之色的人,她神色漠然。
须臾,那道金色的卐字渗透到苏檀月的身体里,她从挣扎到颤抖,再到平静。
地上的人彻底成了一具尸体,她看着那具尸体,陷入沉思。
苏隆见阵中人已经死了,苏满月也撤去了周身黑雾,他才哆哆嗦嗦爬了出来。
看着地上顷刻间没了性命的苏檀月,他心中生惧,生怕她看自己不顺眼,说杀就杀了。
苏满月抬头之时,就看见一脸欲言又止,又一惊一乍的苏隆,觉得好笑,便问他:“你怕我?”
苏隆先是疯狂点头,随即又疯狂摇头。
苏满月不明白,问他:“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苏隆摇头“我突然顿悟了,我不该杀滥杀无辜之人,我觉得我尘念已尽,可以去地府报道了,能安排吗?”
苏满月没料到这只恶鬼会突然提出要往生的话题,她想了想道:“暂时先等等,现下,你用着很顺手。”
说完,留下一脸懵的苏隆,独自走了出去。
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疑道,什么叫用着顺手,是他那一铲子铲她心尖上了?
又觉得自己想法荒谬,人已经出去了,他也只有跟着。临走之前,又转头对着尸体嘱咐:“下辈子要学会见机行事。”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僵尸作为六道之外的异类,即使死亡,也不受地府接纳,所以根本就没有下辈子。
两人又顺着山路继续走了一段,却无所获。就扇中女鬼所言,杀她的僵尸,并不是苏檀月。
那阵嘶吼,也非她发出,还有一只,在哪里?
11. 孟婆的汤
两人又沿着山路走了许久,一无所获。
苏满月抬眼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沉吟片刻,对苏隆道:“你先回去。”
苏隆瞪大眼睛,惴惴不安道,“你要去哪?”
苏满月一向不爱解释,这时却破天荒的把行踪告诉了他,“去一趟地府,要去吗?”
苏隆腆着脸笑了笑,做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他还有事未了,不想这么早下去。
“那便去坟前等我。”苏满月说完,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黄泉冥海,一条赤红翻滚着的水域,咕噜咕噜像熬煮的汤。上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残骸断肢,从水域中央,不时候传来低低的咆哮声,还有乱人心神迷乱的呼唤声。
水域被一条黑色的独路隔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生魂游走。
其中一只鬼因为走神,走的太靠边,被那冥海里的残肢瞬间拖入翻滚的海域里,一阵尖声惨叫传出,吓得其余鬼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被拖了下去。
除了这些生魂,冥海路上还有一个人,素衣白裙,正是苏满月。
她一路走过,那原本还翻滚着的海水,却慢慢静了下来。残肢异怪们不敢造次,纷纷藏进水里。
那些生魂见她脚下的路,畅通无阻。叽叽喳喳讨论后,都凑到了她身后,整整齐齐排成一列。
苏满月也不理会,就这样走过长长的冥海之后,四周阴魂逐渐多了起来。
又是几个拐弯,她来到了轮回台,这里是孟婆的地盘。
许多等着轮回的魂魄都排着队,等着那碗忘却前世今生的孟婆汤。
她从众鬼面前走过,有鬼魂见到她直接朝深处走去,一副视如无鬼的样子,忙对一旁管控秩序的阴司嚷道:“快管管,这里有人插队。”
这一声插队,将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一块。
阴司手拿一根黑色的幡棍,一听有人插队,立马对着快上台阶的苏满月吼道:“哪里来的小鬼,这么不懂规矩?咦,怎么是人?”
阴司立马朝前奔去,就要将苏满月抓起来。
还没碰到她,孟婆先来了。
孟婆一身黑色长袍,对着阴司挥了挥手,一瞬间,阴司同所有排队的鬼魂都消失了。
苏满月对她笑了笑,道:“许久不见,女英。”
孟婆静静地站在苏满月面前,微笑道:“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随后,孟婆手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碗,碗里热气腾腾,她递到了苏满月面前,满脸期待的模样。
苏满月避开汤,“我这次来,还有其他事找你。”
孟婆见她不接,又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瓶子,将那汤又一点一点往瓶里灌去。
灌完后,她又递了瓶子过去,问道:“什么事?”
苏满月无奈,接过她的瓶子揣进袖中,道:“旱魃来过吗?”
孟婆迟疑一会,眉毛微皱,回忆了起来,“记不清了。最近老是有鬼说我汤的味道淡了,我尝得多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苏满月对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这确实是孟婆能干出来的事。
她常常没事改进自己的汤,好喝还会自己盛两碗尝尝鲜,导致很多时候,头脑都不太清醒。
刚刚给她的那碗,恐怕就是孟婆的新创。
“算了,再给我一瓶能忘掉短期记忆的汤。”
孟婆在袖子里掏了好一阵,才又摸出一个瓷瓶,她问,“你用还是别人用?”
苏满月从她手里拿过瓷瓶,温声道:“我用和别人用有什么区别。”
孟婆眨了眨眼,“给你的东西,药效都大一些,如果别人用,可能会有后遗症。”
苏满月听了一笑,不置可否。
凡人之躯,不能在地府待太长时间,她拿了东西,告别孟婆,便即刻回程了。
苏满月回来人间时,就见苏隆对着不知从哪碰到的女鬼调笑,女鬼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正说在兴头上,冷不防一只手搭上他肩膀,女鬼脸色一变,瞬间消失。
她将附身的鬼收了回去,又拿起孟婆给的药,给苏隆灌了半瓶下去。
等了许久,苏隆终于醒转,他捂着头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为何会昏过去,我记得…”苏隆一阵头痛,他想不起自己为何昏倒,只记得当时自己正站着坟前感怀。
看着苏隆一脸懵然,苏满月语气淡淡道,“你觉得有愧于秦氏,所以想要和她死同穴。”
苏隆立马反驳道:“不可能…”
对于他的回答,苏满月浑不在意,视线聚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须臾,她勾了勾嘴角,对苏隆道:“走吧。”
苏隆指着那空坟,“走?我们什么都还没有找到。”
“你想在这待着,我不拦你。”
“走走走。”苏隆当然是片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他恨不得立马下山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但不知为何,苏满月回程走的很慢,直到天色已经整个暗了下来,两人才慢悠悠走到马车面前。
苏隆惊诧地看着守着马车的马夫,明明来时,马夫不见了……
苏满月先他一步入了马车,只听苏隆在外询问马夫何时消失的,又去了哪里,又何时等在此处的。
那马夫被问得一头雾水,只一个劲说自己一直都在。
见问不出所以然,苏隆也钻进了马车,苏满月和来时一样,依旧坐在一侧闭目养神。
就在马车准备调转回去的时候,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苏隆被吓了一跳,他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正想大喝一声,却发现来人竟是姜炎。
饶是再能忍,如今也压不住了,他冷声问道:“姜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姜炎看着依旧闭目养神的苏满月,有些失望,她怎么老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都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姜某去哪里,还不需要向梁国的摄政王汇报吧。”姜炎斜眼看着苏隆,语气淡然道。
瞅了瞅马车座位,他不想挨着苏隆坐,苏满月又不睬他。
两相抉择,他依旧选择坐到了苏满月身边,顺势将那双长腿搭在了苏隆位置上,好不惬意。
苏隆见他如此随意,竟然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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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腿伸到了他的旁边,心中顿生火气。
又见他挨着苏满月如此之近,出声提醒道:“太子,你这坐姿可否调整一下,毕竟这不是你自个的马车。”
姜炎眉一挑,没想到苏隆这般沉不住气,他把腿收了回来,语气挑剔道:“你马车太小。”
一旁的苏满月睁开双眼,她侧目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子,镶在马车四角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打在他鬓如刀裁的脸上,多了有温润的感觉。
姜炎上挑的凤眼闪着光芒,眉梢微扬,典型的狐狸模样。
将臣这一世,像个骚包。
须臾,苏满月淡淡开口:“太子视力是否有些不好?”
“本太子目光如炬,璀璨夺目,怎会视力不好?”说完,还对她眨了眨那双灿若星眸的眼睛。
苏满月凝眉,吐出一口浊气,扯了扯身上裙摆,道:“那就请你把脚挪开。”
姜炎一愣,下意识抬脚,再低头一看,果然见她的裙罗口有一只黑乎乎的脚印,印在白色的棉布裙上,甚是扎眼。
看样子是刚刚收脚的时候踩上的,姜炎报以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明日赔你百件。”
苏满月头也没抬,直接回绝了他,“不需要。”
姜炎仍不死心,又道:“是这些都不合心意?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出来,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玉器书画,想要什么都送。”
苏满月问道:“太子为了送礼,经常踩女子裙摆?”
姜炎反驳道:“自然不是,我一般不轻易送东西给别人。”
苏满月一针见血,“只在有所图谋之时,才送礼。”
他被说中心事,有些尴尬,旋即轻咳一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暮色灰暗的天道,“今日天气极好,月明星稀。”
苏隆也掀开帘子,随后又重重放下,心中暗道:“睁眼说瞎话。”
大月的皇子,却随时跟在他身后神出鬼没,若说没有图谋,实难让人相信。
他一直跟着,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苏隆试决定试探一番,“不知太子大晚上还在这荒郊野外干什么,莫不是跟着本王来的。”
姜炎倒是十分泰然自若,语气悠悠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摄政王多心了,我跟着你做什么。”
苏隆嘴角扯了扯,心中却对他的行径十分不耻,各走一边你钻进别人马车做什么。
苏隆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月太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心中计较,面上却不显,直接转了话题:“不如我们再谈谈联姻之事?”
姜炎却笑道:“不急不急,此事还待好好打算。”
听他话里有话,苏隆眯了眯眼睛,“不知太子所谓好好打算,是指什么?”
姜炎道:“方才路过一座荒山,正巧又碰上摄政王带着铁锹上山。”
他笑了笑,决定不绕弯子,“我本想打个招呼,不想你们走的太急,我废了好大劲,最后这招呼还是没打上。”
姜炎确实是跟着二人上的山,可也没完全跟上。
等他找到之时,正好只瞧见了苏隆摸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场面。
12. 和始祖论长生
他原本跟随二人脚步一路上山,然而行至半山之后,面前的两人却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原本的山道也由一条,突然岔分出了三条。姜炎招手,立马涌现出几名黑衣人,分为三路,朝那岔路分头行动。
诡异的是,这三批人,都在一炷香后又回到了原点,不是因为回来复命,而是无论怎么走,都殊途同归。
姜炎眉头轻轻一皱,寻不见苏隆和苏满月的踪迹不说,他们倒是兜兜转转在此处耗费了不少时间。
他心中生疑,莫非这是遇见了鬼打墙?
他驻足望天,发现这天也处处透出古怪的意味,明明前一刻还日头正好,现下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大团阴云,一切都像是要阻拦他前行,不过片刻功夫,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炎蹙额沉思,心道定然是苏隆发现有人尾随,搞了个什么障眼法。可当时上山,只有苏隆和苏满月两人,并未见他还带了其他人。
正想着,姜炎脑子里突然闪过苏满月那张清冷异常的脸,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被拦在此处,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满月,你居然还是一位能人异士吗?
他沉吟许久,嘴角渐渐上扬,越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就越有趣,也让他越想深挖。
随后,他唤来了一名黑衣人,吩咐了两句,那黑衣人领了命,人足尖轻点,跃了出去。
不得不说姜炎此人,十分耐得住性子,硬生在这山道上等了足足两个时辰,黑衣人才又折返回来,还带了另外一人。
来人是一个道士,一身素色道袍,衣袂翩翩,面容清瘦,看起来一派仙风道骨。
他走到姜炎面前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姜炎摆了摆手,指着那岔路问道:“这路是否另有玄机?”
那道士眸光精亮,先是拿出一个罗盘,在周围走动了一圈。随后在每条路边都捻起一块土,在手指上轻轻搓了一下,那泥土中显现出淡淡红色,他瞳孔骤然一缩,“太子殿下,这地方不对。”
姜炎挑了挑眉,语气中似有不耐烦之意,“这地方对劲还要你来做什么?”
道士见他不当回事,又俯首对姜炎解释道:“此山阴气太重,殿下看那东南位,黑气弥漫,戾气冲天,有不好的东西在那盘踞,不建议再往前行了。”
他手指一个方向,姜炎看去,果然黑气缭绕。
听他说的如此玄乎,姜炎狭长的眸子微眯,“给我破了这障眼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里面。”
“这...倒也不是障眼法。”道士有些为难道。
姜炎问道:“那是什么?”
“是附近几只孤魂野鬼作祟,待我替殿下先擒了再说。”那道士说罢,从身后背包中取出一张符纸,双指一夹,无火自燃。
只见他手中符纸燃尽后化为一道金光,冲向附近的草丛内,紧接着就听到几声凄厉惨叫声,见已伤了那孤魂野鬼,道士连忙手中结印,嘴里呵道:“诛”
灭掉游魂后,周遭景象果然起了变化,那三条岔路渐渐汇聚成了一条。见路已开,姜炎迈着步子准备继续前行,那道士却伸手拦住了他,“殿下。”
姜炎眼神冷凝地盯着他,道士有些惶恐,却还是劝说道:“那山中恐不止游魂野鬼,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在。”
姜炎侧首,对着其中一名黑衣人道:“送道长下山。”
见他不听,道士欲言又止,还打算继续劝说,迎头又对上杀气四溢的黑衣人,吓得他直接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死道友还是死贫道的区别他还是明白的。
姜炎到时,却已接近尾声,他正巧见苏隆从地上爬起来,本想藏匿在树后,听听两人能说点什么有意思的话来,没曾想他们竟直接下山了。
如此来说,今日之举,只是在山里做了大半日无用功。他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于是便有了共承马车的事。
苏隆听他说完,面色一变,心道果然是跟着一道来的。
心中对这个大月国太子越发的不欢喜,面上却还是没露出厌恶,想着不如趁这事,提醒一下这位不知分寸的太子殿下。
旋即开口道:“太子既是为两国联姻而来,还是专注做好大月国主交代的事才好,否则本王不保证这事最终能不能皆大欢喜,毕竟联姻,和大月可以,西川也未尝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姜炎,他若是联姻就好好联姻,不要有别的想法,若是大月诚意不足,他也可以将这个打算顺势转移到西川那边。
若是将女儿送去西川,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至少也可免很长一段时间西川的滋扰。
听罢,姜炎冷哼一声,心道这个老匹夫当真是天真,以为掌握了梁国就能和大月平起平坐?
莫说没有梁国的结盟,即使没有这次联姻,这梁国迟早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王爷刚登上万人之上的位置,有些气性,能理解,不过我劝你还是要多思量思量,祸从口出啊。”
两个人一言一语隐晦曲折,苏满月听着深感难受,直截了当的话是一句不提,拐弯抹角的警告是层出不穷。
不过她知道,苏隆这话也不过是说给姜炎听听罢了。大月军力强悍,若是开战,以大月的兵力军事,梁国实在像是螳臂当车。
即使苏隆想暗度陈仓西川,转投奔西川,大月也不会放过梁国,且西川太远,远水止不了近火,怎可能真的与大月交恶。
苏隆也不会那么傻,因为联姻一事,弄得要两国交战的地步。
四国如今局势动荡,西川蠢蠢欲动,无非是因为梁国易主,意欲趁这次发动战争,好一口一口吞掉梁国。
而大月似乎也觉察到了,先发制人,秘密以联姻的托词,想要将梁国拉为盟友。
内政不稳,苏隆此人为了权利什么都做得出来,大月想得到的,西川未必就想不到。
苏隆那番话,也十分具有迷惑性质,联姻一事,并非他大月可行。可不就是告诉姜炎,可能西川也派人来梁国了,他不是仅一个选择。
唯一一点,苏满月不明白,一国联姻,怎会让顺位的太子只身前往他国。
梁国如今乱作一团,苏隆更是看谁不顺眼就杀,若是这太子在这出了事,又当如何?
那如果,联姻只是一个幌子呢,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满月看着姜炎,她不懂如何拐弯抹角,许多事还是明面上直接说比较问比较好,“说出你真正的目的吧,大月和梁国联姻,我看不过是个幌子,你应该还带着其他任务在身上吧”
苏满月的直球开口,让两个男人顿时停止了语言上的较量。
姜炎看着她,不知怎的,心中爬起了一丝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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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感觉。
这两次接触下来,给他最大的感受就是,苏满月虽极为聪慧过人,但实不懂何为伪装。
她是不懂,还是不屑,他觉得,苏满月此人更倾向于后者。
良久,姜炎才开了口,“你可知永生?”
他倒是,十分想听听苏满月,对于永生的看法。他一边想,一边觉得匪夷所思,国师一言,他怎么就当真了。
苏满月听到永生一词时,眉眼稍微上扬了些,随即又敛了眸子,指尖开始在膝盖上轻点。
对于永生?还有谁比她更加了解吗。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出现于这片天地之间,总之是很久之前,那时候连后卿、将臣、女魃都不在。
她独自度过了千千万万年,看到了这片天地慢慢变化,直到后卿找到了她,解释给她听,什么是六道众生,什么又是周而复始。
她起初不懂,现在也不太懂,因为她对这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苏满月神色如素:“世间万物,因缘和合而生,因缘离散而灭,一切皆为虚幻罢了。”
“虚幻?你也觉得长生一说,并不存在。”姜炎在试图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
苏满月微笑摇头,道:“长生,的确存在。”
姜炎不明白了,前一句话告诉他虚幻,后一句话又讲长生确实存在。
他一言不发盯着苏满月,仿佛她脸上早有答案一般。
此时车角夜明珠的光打在她略显清瘦的脸上,密卷的睫毛轻颤着,空气流动都变得有些缓慢,像是为了留住此刻静谧而柔和的人。
姜炎觉得,这一刻的苏满月让人觉得有种远别重逢之感,但他却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且她一脸正色的模样,像极了一种人,一种传经颂道的人。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准备朝苏满月的脸上摸去,仿佛这样才能证实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说他是有别的私心,现下他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他手即将抚上去的时候,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打掉了他正在延伸的弧度,苏隆一副早就知道你小子居心不良的表情。
这一个小小插曲,并不妨碍他们的交谈。
姜炎继续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长生存在,既然存在,为何先人现世遍寻不果。”
苏满月侧目看他,“大月皇帝信奉长生之道,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时间无一人可以逃脱。”
姜炎眸光一震,她知道多少?
他突然回想起国师的话:“你此番去大梁,可前去摄政王府,按照这卦象来看,你要找的人,就在那。”
“若你想知道自己所找之人,是否正确,你便问她,何为长生。”
“问了又待如何?”
国师笑了笑:“她一定会告诉你,轮回才是真正的宿命,是世人周而复始的根本所在。”
父皇所求长生,所以找来了国师,但这个国师不炼丹不画符,只是告诉他,要长生,需要寻到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姜炎迷惑,苏满月是国师要寻的那个人吗?
他思忖片刻又道:“你还没回答我,如何获得长生?”
苏满月道:“为何一定要永生?生死是众生最大的烦恼,但却是轮回的根本所在,若人人追求长生,便再无轮回可言。”
13. 杀了她
姜炎眉心微动,是她!
国师的话历历在目,“你找到后,若是人不肯跟你回来,我这倒还有个其他法子。”
姜炎问道:“什么法子?”
国师笑了,阴恻恻地说:“杀了她,再带回来。”
姜炎着实被国师的这个法子惊到了,“荒谬,你让我带一个死人回来?”
“杀了便杀了,她又不会真的死。并且还不能只杀了就了事,你得用上其他东西,保证她半路不会醒过来。”
姜炎觉得荒谬至极,人怎么可能不会死,不死的人,那还算得上人吗?
苏满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疑惑问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让姜炎瞬间思绪回笼,他直视着苏满月那双清冷的眸子,“我刚刚在想,你年纪虽轻,但对世间的生生死死参透得这么淡然,如果将长生的办法摆在你面前,你会如何选择。”
他的话题,翻来覆去,还是围绕着长生。
苏满月很清楚,此刻的姜炎并未苏醒,但他此行的目的如此精准,直指摄政王府。
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毫无疑问,目标是她。
她想起在大厅时,他说的那些话,她对大月国师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苏满月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大月的国师,是男是女?”
姜炎虽不解,但还是回答了她,“我大月国师,乃是男子。”
男子?旱魃十分憎恶男子,她会用男子的面目视人吗?
“我回答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姜炎问道。
苏满月却直接闭上了眼睛,道“有点累,不想回答。”
姜炎被她这个举动弄的哭笑不得,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女子。
话题是她展开,她不想说了,所以就直接结束了,她甚至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
苏满月确实没有把现在的姜炎当成一回事,她的态度来自于这么多年的习惯使然,对谁,都是如此。
苏隆看姜炎吃瘪,心下有些畅快,他丝毫不担心苏满月会不会冲撞到这个大月太子,毕竟,他也挺讨厌姜炎此人的。
三人皆再无话题可以延伸,马车内,一片寂静。
他们很快就回了摄政王府,王府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灯笼,灯火明亮,却无人出来迎苏隆的马车。
这,很不对劲!
苏隆没看到王氏和管家的身影,心中生疑,忙准备进去,却被姜炎给拉住了。
姜炎看着这死寂一般的府邸,觉察不对,这才拉住了他。
苏满月驻足在府门口,蹙眉微皱,这府中毫无人气,尸气倒比之前更多了。
之前她来,只在苏檀月的身上嗅到了隐约的尸气,如今苏檀月已死,这摄政王府不应该还有尸气,还如此浓郁。
她想起山中的那阵阵嘶吼,秦氏。
如今并不知是不是秦氏回来了,她朝院内迈入,一只手立马按住了她的肩膀。
姜炎道:“别进去,里面不对劲。”
苏满月道:“就是不对劲,所以才要进去。”
姜炎一怔愣,觉得她说得很在理,他不也是觉得不对劲,所以才执意上山吗?
片刻,他松了手,顺便将苏隆也放开了。
苏家的事,他拦不住,也不该拦。
苏满月回头看了看苏隆,道:“可能是秦氏,她来寻你了。”
随后,她又看了看姜炎,想着还有半瓶汤药,倒不用刻意避着他。
苏隆听完脸色大变:“秦…秦氏?”。
秦氏回来了?以什么形式,是她所说吸血杀人的僵尸吗?
他一想到此处,急忙走了进去,苏满月和姜炎跟在他身后。
姜炎一头雾水,秦氏,苏满月的生母,苏隆不是说人已经死了吗?
刚一进门,大门砰得一声就关上了,三人目光回转,无人关门,门却紧闭。
突然,一阵凄厉诡异的风在耳边呼呼响着,细听之下,那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声声哭泣,叫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苏隆心急如焚,他们快速穿过回廊,灯火透亮,诺大的摄政王度,却没有一个人。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管家呢?”苏隆大声喝道。
苏满月鼻尖微动,指了一个位置。苏隆立马朝那个方向走去。
为何苏满月一指,他就毫不犹豫地去了。因为苏隆压根不觉得苏满月是自己那久未相见的女儿。
相反,他觉得这女子定然是蔡大师要走,所以替他另寻的高人。
又穿过几个回廊,他们到了。
此处是苏隆就寝的院子,院外阴风阵阵,无数厉鬼徘徊在院子上空。
他们都是被苏隆所杀的冤魂,没有报仇,心愿未了,无法下地府,更遑论轮回。
没有蔡郁垒的镇守,这里聚集的魂魄越来越多,见有人出现,上空的鬼魂纷纷侧目望去。
一见是苏隆,都争先恐后飘了下来,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可一见他身边还站着苏满月,众鬼虽不认识,但却从生出莫名的惧怕,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有东西找你。”苏满月说完,在苏隆眉间轻点,一道白光闪进他的额头。
随即又转头问姜炎:“你想看吗?”
姜炎啊了一声,苏满月微笑,食指印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你做了什么?”姜炎没感觉哪里不同,他问道。
苏满月道:“我给你们开了眼,能看到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隆顿时吓坏了,他左顾右盼,却没发现什么。
姜炎听到这话,看着吓到面色惨白的苏隆:“这种荒谬之言也信,开眼?莫非能见鬼不成。”
苏满月道:“没错。”
姜炎信鬼,却不信普通人能够这么简单就看见鬼他语气质疑,“何处有鬼,叫出来我看看。”
苏满月示意两人:“你们朝上看,就能见到了。”
两人听罢,同时朝上望去。
那院子上方,密密麻麻挤着无数冤魂。
这些冤魂保留了死时的样子,千奇百怪,只看一眼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这么多的鬼魂聚在天上,眼神皆凶光乍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们撕碎吃了。
苏隆被这一幕吓得直接晕了过去。鬼魂们见他晕倒,准备趁此机会杀之而后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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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厉鬼再也忍不住,冲了下来,苏满月却一扇将厉鬼给收了进去。
姜炎是害怕的,他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又如何形容苏满月这个人,带给他的震撼。
那把折扇带着红光,有厉鬼认出了这把扇子的来历,大声喊道:“你们地府的,都助纣为虐,他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为何你们都要护着他?”
苏满月手持折扇,那扇中微微颤动,像是表达不满。她道:“会有人取他性命,但不是现在,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厉鬼们不听,只一个劲叫嚷着地府不公,收了苏隆的好处,先是有五方鬼帝相护,如今又出现一个苏满月。
蔡郁垒的相护,她倒是不太清楚,她如今留着苏隆的性命,不过是因为秦氏。
若秦氏确实死后变成了僵尸,那她一定会回来寻苏隆的。
她还有些疑问需要解答。
厉鬼的怒气大涨,整个院子都被怨气侵蚀,看起来,今天他们势要取苏隆的命。
苏满月凝眉思考,秦氏究竟在哪?
她眸子一沉,决定还是先处理这些怨魂。
姜炎虽害怕那漫天的鬼魂,但发现这些东西都极为忌惮苏满月,于是,他很识时务地现在了她的身后。
刚站到她身后,就听苏满月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随即,只见她的身边出现了一道红光,那道红光中,渐渐化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姜炎正好站在两人身后,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同是白衣胜雪,并肩而立。他剑眉轻皱,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他心头刚爬起的异样,还没回过神,便感觉身边的景象在变化。
眼前的王府开始变得模糊,他似乎不是站在王府,而是被转移到了别处。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翻滚着岩浆一样的海映入眼帘。
他面前早已没了苏满月的身影,看不见尽头的海,水面散发着阵阵寒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定睛看去,海面有无数断肢残骸一样的人在挣扎着,尖叫着。
偶尔被海水打旋浮起来的,是一截一截的森森白骨,耳边的风还在呼呼叫着,像是成千上百个凄厉惨叫的声音叠在了一起。
恐怖如斯,这已经超出了他能想象的范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姜炎吞了吞口水,他娘的,苏满月把自己扔到什么地方来了。
另一头,苏满月正对后卿说着话,“冤魂太多,地府怎么没人处理?”
后卿看着围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鬼魂,“不知道啊,那边的鬼门关,不是蔡蔡的地盘嘛,你得问他呀。”
“鬼魂告他,助纣为虐,帮助苏隆。”
“不可能吧,他这人你还不了解?谁找他,他扇谁,肯定是有鬼向他告状,他又不管事,直接给人家扇飞了呗。”后卿随后将视线转移到了那群鬼的身上。
“你们为何不下地府?要徘徊在摄政王府?
有鬼开口:“不知道,我们死了,没人领路,说我们寿元为尽,不准下来。”
又有鬼道:“后来有个人告诉我们,只要找到杀我们的那个人,杀了他,就可以下地府了。所以我们就聚在了一起,想着找机会杀了苏隆,转世投胎。”
14. 地府二十站
“这些游魂野鬼一直飘荡在一处也不是办法,我将他们交于你,接下来的事,你来安排就好。”说完,苏满月转身就走,也不管后卿有没有答应。
后卿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将那群孤魂野鬼收了起来。
苏满月准备离开之时,陡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还少了个人。
姜炎呢?
她带着这群孤魂野鬼直接到了鬼门关,当时苏隆晕倒在地,在她视线范围之内,姜炎,当时又在何处?
而此刻的姜炎,正在黄泉冥海和海里的东西互相对视,半晌,他先开了口:“需要帮忙吗?”
海里的厉鬼本来还在嘶吼,听了他这话,也不做出那副痛苦翻滚的模样了,四目相对:“你愿意帮助我?”
姜炎摇头道:“不愿意。”
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善茬,恶鬼的心思无非都是杀人取乐或者寻找替身。
当然,莫说是恶鬼,好鬼他也不会帮的。
“不帮忙,你问我做什么?”厉鬼继续抱着一只胳膊,在沸腾的水里翻滚。
“客气一番,没料到还真需要帮助。”
那厉鬼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钻进水里。
又有另外的鬼替上那块位置,不过这只鬼看起来更惨,森森白骨的手上,抱着一个脑袋,那脑袋上连五官都快融没了。
姜炎很自觉,他没打算去寻找苏满月,毕竟这里,他不熟。
于是,他开始到处找鬼聊天。
姜炎对着一个看起来五官还挺清晰的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清晰鬼:“咕噜咕噜…咕噜…”
不会讲话,下一个!
他又看到那个抱着脑袋的鬼:“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脑袋回他:“你不是鬼。”
答非所问,下一个!
他又看到了一只正飘在浪上,荡过来荡过去的鬼:“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浪瞬间打了起来,姜炎站在路边,有少量水扑了上来,又立马缩了回去。
“这里是黄泉冥海。”那鬼继续赶着浪玩。
“黄泉?这里是地府?”姜炎问道。
“阴曹地府离这还远着哩。”那冲浪鬼顺着浪消失,半晌才又出现在姜炎视线里。
没看到身体被浪打到了哪里,但声音还能传出来:“阴曹地府是轮回的第十一个关卡,哪有那么容易就去得了的。”
姜炎继续问他:“一共十一关吗?”
“可不止。”
那冲浪鬼先是朝姜炎的方向游了几下,又游了回去,“这人一死,需要经过二十个站,前十个站你过了,才能到达阴曹地府。后十个站过了,你才能入轮回。”
又是一阵浪涌了起开,那鬼的身体被浪高高抛起,又重重跌下。
他咕噜噜吞了几口,又浮上水面,“这第一站,得先去土地庙拿路引,不过听说现在不用了,若是正常寿元尽了,会有鬼差上来给你路引的。”
“这第二站,乃是鬼门关。鬼门关是人间与阴间的交界之处,这样的地方,有鬼王镇守,若是没有路牌,孤魂野鬼是不可能过得去的。”
姜炎沉吟片刻,问道:“这引路牌,倒像是个身份牌,若是牌子被其他鬼抢了去,也能用?”
那冲浪鬼漂浮在水面上,悠悠道:“当然能,毕竟我的牌子就是抢的。”
这鬼倒是……挺实诚。
“第三站,就是你现在身处的黄泉路,本来是黄沙漫天的道路,听说后面主人换了,被改成了冥海。”
此时,又是一个大浪打在了那鬼身上,他哈哈笑道:“海也不错,至少可以浪着玩。”
等海面又平静了,他继续说道:“第四站,是望乡台,顾名思义,那是个缅怀生前的地方,有许多鬼止步于此,他们放不下生前,也就走不下去了。”
“你可听过三生石?”那鬼突然问道。
姜炎听出他想聊这块石头,顺着他道:“不曾,可有何玄妙?”
那鬼哈哈大笑,“第五站,就是这三生石,若是将自己或他人的名字刻在这石头上,就能看到天定姻缘之人的名字。”
姜炎没听出什么特别,遂问他:“这也值得你开怀大笑?”
那鬼卖弄神秘,在浪里游过去游过来,就是不说话。
姜炎作为一名听众,催促他道:“你快别卖关子了,继续说。”
那鬼游累了,又开始说书:“那三生石,跑了。”
姜炎微微有些诧异:“石头长脚跑了吗?”
那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那三生石在地府千万年,看了太多凄美坎坷的爱情故事,生了心智,最后化了人形,躲过了孟婆,偷偷跑去投胎去了。”
“石头动了心?那还真是匪夷所思。”
“可不就是,那里本来就光秃秃的,如今连石头都不见了。”
冲浪鬼感慨了一番,问道:“我刚才说到第几个站了?”
姜炎:“……”
“三生石不是一个站吗?”
那鬼一拍脑袋,哦哦两声,又继续之前的话题:“第六站,是恶狗岭。恶狗岭是真的名副其实存有恶狗的,路过此地需谨慎小心,不能太急也不能太慢,若是被那群恶狗扑上,最后恐怕连断肢残骸都留不下一点。”
说完,冲浪鬼在水面上打了个哆嗦。
随即他又开口:“第七站,是金鸡山,此处静悄悄的走便罢了,莫要惊扰了金鸡,若它一打鸣,太阳一出,只有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说完,在水面上做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
“第八站,是野鬼村,那里可藏了些虎视眈眈的厉鬼的,他们没了进地府的资格,就等着你去呢,然后想办法将鬼吃掉,自己顶替上去。”
等他说完第八站,姜炎开口:“为何下个地府,如此危机四伏,人死后还要经历诸多考验,那些自缢的人恐怕知道后,都要后悔了。”
冲浪鬼嘿嘿笑道:“地府本来就不好走,自缢的人,嘿嘿嘿,更不好走。”
说完,鬼拿出一个瓶子,在水面上灌了些红色的海水进去,喝了一口,眼神顿时清明:“第九站,是迷魂殿,我倒觉得,不如称之为真话殿。若要过迷魂殿,就得喝下真言水,防止后面审判的时候,拿话糊弄官爷们。”
不知什么时候,水里的残肢们都纷纷跑了出来,围着那鬼七嘴八舌,不能开口的,则拿身上的器官丢他。
这个场景,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人间说书先生和看客的互动。
“第十站,是酆都城,这里就是所有鬼魂会聚集的地方,十殿阎罗们的居所。
“第十一站,是阴曹地府,到了这,才算是真正下到了地府,前尘罪孽功绩一律在此审判,鬼魂得到受报后,就开始继续前行,入轮回的轮回,下十八层的下十八层。”
“第十二站,是十八层地狱,有罪过的鬼魂会由分类,被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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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不同的刑狱。不过即使你是好人,生前有功德在身,也是要来这走一趟,于此震慑一番,方可再度前行。”
“第十三站,是供养阁,若是滞留地府的鬼魂,在短期可从此处拿到家人给的供奉。”
“第十四站,是鬼界堡,鬼魂的休息所在,若是经这长途跋涉,想要暂缓脚步,可在此处歇脚。”
“第十五站,是莲花台,这地方可不得了。地藏王菩萨超度之处,恶念仇恨,痛苦执着,皆在此地化解。”
“第十六站,是望川河,过了这望川河,就不远了,可惜许多鬼执念过重,那河不渡,就只有沉寂此处。望川河的鬼魂们可比冥海的多多了。”
“第十七站,是奈何桥,过了这奈何桥,马上就能到头了。”
“第十八站,是新生谷,这里鬼魂最多,这里排队的鬼多了起来,都等着喝孟婆那一碗汤水。”
“第十九站,是还魂崖,这就是取孟婆汤的地方了,前尘往事皆在喝完这汤后一笔勾销,爱恨嗔痴通通都在此消散。
“这最后一站,就是轮回殿了,六道轮回,各凭造化。”
姜炎听冲浪鬼讲完这一整条路途,他没想到,地府竟这么长。
随后,他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冥海停滞不前,你并未身体残缺,不应该过不了。”
那冲浪鬼正待开口,突然瞥见了一道身影,越来越近,它定睛一看,随即一个猛子扎进了红色的海水里,不见踪影。
随即,它身边其他的鬼们也像发现了什么,一个猛子都藏了起来。
怎么突然跑了,姜炎诧异回头。
只见苏满月身后跟着两名阴司,一左一右架着苏隆,而她此时,正在寻找弄丢的姜炎。
地府很大,不知道他会不会醒来之后到处乱跑,她不知道具体方位,只能先江鬼门关找了一遍,又寻到了黄泉冥海。
姜炎见是她,正准备朝她走过去,却又看到了她身后两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他脚步一顿。
等走进了,苏满月示意将人放在地上就行,那两位阴差点了点头,对着苏满月一笑,咧着嘴吐着舌头慢慢消失了。
苏隆依旧没醒,倒是省事,人一晕,连路都不用自己走了。
苏满月道:“你一直待在这里,没动过?”
姜炎本来十分惊喜,她终于来找他了,可又想到,将他扔到这里的人,也是她。
于是摆出一副臭脸,问道:“你将我丢在这里,不怕我被这些恶鬼吞了吗?”
苏满月眼中闪过惊讶,她刚才似乎看见,他和恶鬼聊得很投入。
随后指着那海面道:“他们很听话,不会随便吞人。”
她说完后,那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涌动了一下,似乎在肯定她那句很听话的意思。
既然人已经找到,那就可以回去了。
随后,苏满月单手结印,四周的画面开始再度模糊起来。
姜炎看着周遭事物变得模糊起来,知道她是要带他回去了。
他思绪有些乱,有太多疑问了,这是黄泉冥海,刚刚架着苏隆的是阴差。
那她苏满月,是谁?地府危机重重,戒备关卡比宫门更多,为何她可以直接将人带到地府?
他正思考待会要问的话,却突然感觉后颈一痛,晕倒之前,他想到,他背后站着的,只有苏满月。
场景一变,三人回到了摄政王府,如今地上躺了两个人,一个姜炎,一个苏隆。
15. 秦氏出现
苏满月从袖子里拿出了剩下的那半瓶汤,给姜炎喝了。
两人都还未转醒,她正待四处看看。
突然,“哐当”一声,苏隆的寝房传来物件摔碎的动静。
苏满月目光一凛,循着声响打开了苏隆的寝卧门,一只碎掉的花瓶掉落在窗户边。
她鼻尖微动,朝屋子深处走了过去。床被帷幔罩住,苏满月不急不缓,信步走了上去,撩开床帘一角,王氏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死了!
她抬手打算掀开被褥,看看王氏的脖子,是否是有被咬的痕迹。
已近在咫尺,苏满月却突然调转了位置,那只手掐住了王氏的脖子,而王氏也在此时陡然睁开了双眼,入目一片白色。
僵尸!
王氏虽然被扼住了脖子,但一见到人,嘶吼一声,瞬间张牙舞爪,准备暴起。
苏满月眼神微眯,手上用力,只听咔嚓的断裂声,竟直接拧断了王氏的脖子。
屋内没有,她踏出房门后四下扫视,随即对着一间耳房厉声喝道:“滚出来。”
那耳房没有动静,倒是这声厉喝,直接将昏倒的姜炎和苏隆都给喊醒了。
姜炎摸着后颈站了起来,他眉头微皱,在想自己为什么躺在地上,脑中却一片空白,甚至…很痛。
而在里屋的王氏,虽然断了脖子,却没死,她挣扎了一番,竟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她拖着半歪的脖子,浑身僵直地走了出来。
苏隆刚清醒,睁眼便看到王氏耷拉着脑袋,步伐诡异,朝他缓慢走了过来。
“丹儿?你这是怎么了?”
王氏一言不发,只是朝着苏隆走去,白色的瞳仁印不出人的影子。
就在苏隆刚触碰到王氏的时候,一双手从她的背后穿入,没有惨叫,王氏只顿了一瞬,便倒了下去。
苏隆接住了王氏,看着她满身是血,有些呆愣。
随后他迎头看去,只见苏满月满手鲜血,手上还抓着从王氏胸口掏出来的心脏。
苏隆脚下一软,扶着王氏的尸体一起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道:“啊…你,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杀了她。”
对于僵尸,她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龙女一族自有他们的解决之道,她也曾在龙女那学得一星半点。
僵尸的弱点在于心脏,所以在道教中,桃木剑刺中心脏即可消灭掉僵尸。
又有纯阳,请神,符咒结印诸多,大多的,她都限制了,所以也只学了些结印咒法。
可惜苏满月毕竟不是天师,也不是正统术士血脉,用此咒法等皆极耗心神。
刚从鬼门关回来,心神不稳,便直接用上了她的老办法。
苏满月皱眉,满脸厌恶地将手里的心脏丢到了地上。看着一脸惊慌的苏隆,她眸色一沉,果然,还是龙女的术法更适合一点。
姜炎在一旁盯着苏满月,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眼神中掺杂了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随着王氏的死亡,耳房也在此时有了声响。一道身影从房中慢慢走了出来。
是名女子,绾着偏髻,十分温婉的模样。
姜炎盯着她,那双透亮的眸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将目光投向苏满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女人竟然和苏满月长得有八分相似?
苏隆还没从王氏的死中缓过神,就见到耳房出来的女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哑然无声。
“是谁将你变成的僵尸,告诉我。”苏满月朝那名女子走去,右手还滴血鲜血,压迫十足。
那名女子盯着苏满月看了许久,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她神色似惊似喜,眼里瞬间凝了泪,“你是….谁?。”秦桑语气颤抖,抑制不住的情绪。
“苏满月。”
“我…我是你的母亲。”
秦桑的嘴角扯出一道像哭似笑的弧度,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那个人明明告诉她女儿已经死了。
“当初发生了什么,你是何时变成这样的?”苏满月的神色有些淡漠,她没有秦桑那么惊喜,相反,她表现的太平静了。
秦桑将视线转向苏隆,回想起当年的事,恨意大增。
“当年刚生下你,因为没有稳婆,大出血不止。身边的丫鬟看不下去,去找了苏隆。可我左等右盼,等来的却是□□臣。”
“她将我拖在院子里的时候你在哪里?说我诅咒大梁,诅咒苏隆,一顶帽子扣下,我被她用私刑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我不甘心,我秦氏一族忠君爱国,为了大梁牺牲了多少。”
秦桑看着跌坐歪地上的苏隆,双眸眯起:“苏隆,你好得很,你杀我一族还不够,你还要让那个女人来取我和孩子的命。”
苏隆不知是害怕,还是默认,只听他在嘴里重复说着,“不可能。”三个字。
苏满月看着秦桑恨意大涨,隐隐有控制不住的意头,她思忖片刻,开口道:“苏隆的确该死。”
秦氏听了,含泪继续说道:“他将我秦氏一族斩尽杀绝,却独独留下了我。我以为他是因为念在夫妻一场,可我错了,他为了撇清和秦氏的裙带联系,不日就将王尚书之女迎娶回来。我本不想苟活于世,但我肚子怀了你,我不敢死,也不能死。”
苏满月道:“所以,有人找上了你。”
秦氏点点头:“那时我只剩下一口气,丢去乱葬岗也不过是落得野狗分食的下场,但我在死之前,遇到一个女人。她说,可以助我报仇。”
苏满月问道:“所以,那个女人将你变成了僵尸?”
“对,她咬了我。之后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都不重要,只有活过来,我才能手刃仇人。”
秦桑说着,朝苏隆慢慢走了过去。
苏满月继续问她:“已经十多年了,要报仇苏隆早就该死了,你为何现在才出现?”
秦桑神情激动,“她说我的孩子已经被王氏害死,但她可以想办法复活你。”
“什么办法?”
秦桑道:“杀人,杀很多很多人。”
苏满月呼吸重了些,“你这十多年,一直为她卖命杀人。”
秦桑道:“我不知道,我只想我的孩子活着,我将许多人都变成了僵尸,他们又去了很多地方,我不管她有什么计划,我只相信,她能救活我的孩子。”
“愚蠢。”
苏满月想了想,又道:“你一直藏于暗处,现在是她让你现身吗?”
秦桑道:“她之前一直阻止我先杀了苏隆,可这次她说,我可以复仇了。”
原来如此,她回了苏家,秦桑也就出现了。
女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秦桑明显是旱魃刻意为之,之前猜测是想要将今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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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满月变成一个僵尸魔胎,引起世间大乱,但最后也只是在母体脱离后,才将秦桑变成僵尸的。
那这个猜测,便也不成立了。
如今她觉醒,旱魃应该也知道了。所以才会将秦桑送到她面前,可让她知道,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计划,又是什么意思?
谜团太多,信息太少,辨无可辨。
苏满月前行一步,语气冷漠道:“将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在哪里?”
秦桑感觉到她突然的杀起,有些吃惊道:“她说,若是有人问她的行踪,就说,她在西川等。”
苏满月问道:“等什么?”
秦桑道:“等老朋友。”
苏满月沉吟片刻,对秦桑到:“办你自己的事吧,苏隆跟你的冤孽,现在就可以了断。但你杀了这么多人,等你了断,我也会动手。”
秦桑点了点头,早已满脸泪水。她朝着苏隆一步步走近。
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坐着的人,随即蹲了下来,将苏隆怀里的□□臣一把抓住,扯了开。
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扯,苏隆大叫一声:“丹儿”,而身体却在不住后退着,嘴里呢喃着“不要过来”。
“不爱我,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求娶我?因为嫁给你,我害了父兄,害了母亲,害了我们边关的战士。”
秦桑说着,一只手扯住了苏隆的腿,不让他往后退去。
他本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
见苏隆一直动弹,秦桑从身上摸了把匕首出来,直接插进了他的小腿。
苏隆大叫,发疯一样挣扎,想要将腿上的匕首取下来,却又不敢,只能痛苦嚎叫着:“放开我,快放开我,我的腿……啊……”
秦桑当然不理他,看着苏隆小腿鲜血横流,她只觉刺激。
她痴痴笑了两声,手又握上那把匕首,将刀直接拔了下来,又得到了令她愉悦的惨叫声。
第二刀,她扎在了同一个位置。
“啊……求你。”苏隆上半身蜷缩在一起,疼的发抖。
“求我什么?”秦桑握住匕首问他。
苏隆面色苍白,哪里还有做摄政王时的威风,他不住求饶:“阿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阿桑,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丹儿,不,□□臣说你已经难产死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桑听着她说话,顿了片刻。
苏隆见她有了反应,忍着疼痛立马又道:“阿桑,我真的很爱你,我是被那个贱女人蒙蔽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你叫我做什么,我都照办,求求你,不要杀我。”
秦桑听完这句,突然发狂似地笑了起来。
她目光看着那具尸体,摇了摇头:“□□臣,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死前都还不忘的男人,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费尽心思,到头来不过是得来一句贱女人的称呼……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苏满月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秦桑近乎癫狂的模样,不解,为了一个男人。
姜炎则盯着苏满月,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关于亲情和同情的情绪,她就像一个局外人,静静等着自己的母亲,杀掉自己的父亲。
秦桑笑着笑着就停了,她手上用力一扯,将苏隆扯到了身前,她盯着苏隆,问道:“你说你很爱我?什么都可以为我做?”
16. 了结
苏隆抱着自己大腿颤抖着,对着秦桑不住点头:“肯,我什么都愿意,我今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秦桑嗤笑一声,指尖轻点着他腿上插着的匕首,道:“那你,拿着这把匕首,将□□臣的头割下来给我。”
苏隆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腿,又望向一旁死得透透的王氏。
秦桑站了起来,给苏隆空出地方,冷声催促他,“你最好快一点,我不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改变想法。”
苏隆一听,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小腿的剧痛,挣扎半天都起不来。
秦桑厌恶道:“这么蠢,起不来不会爬过去吗?”
苏隆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拖着腿朝王氏尸体爬了过去。
他爬到了王氏面前,匕首还在腿肚子上插着。
苏隆握住匕首,闭眼咬了咬牙,啊的惨叫一声,他将匕首拔了出来,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全身都在打颤,鲜血流失让他有些意识涣散。
他双手握住匕首,朝着王氏的脖子使劲地划了下去。
没有鲜血,苏隆感觉像割在了一块猪肉上,匕首太精巧,做不到一刀割断整个脑袋,他只能不停地在王氏脖子上拉扯。
秦桑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苏满月看着这一幕,沉吟片刻,她侧目对姜炎道:“出去吧,让他们自行处理。”
姜炎点头,他确实也不太想看到这种事情,对苏隆的下场也不太好奇。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秦桑见他们出去了,她心下一松,她也不想让孩子看到这种场面。
院子里的人走了,苏隆无暇去看,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他快疯了。
越崩溃,他手上的动作就越快,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割掉,只要割掉,他就能活下来。
苏隆看着已经快要断掉的脖子,心里不住想着:丹儿,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已经死了,就当帮为夫做最后一件事。
终于,他将王氏整个头颅都割了下来,苏隆一只手抱着头,另一只手支撑着他爬行。
他爬到了秦桑的面前,举起王氏的头,面露喜色道:“阿桑,我做到了,我帮你把她的头割下来了,你答应我的,你不会杀我的对吧。”
秦桑看了那头颅半晌,抬起脚,直接将头踢飞出去。
几乎是没有考虑,他立马抱住了秦桑的腿,手指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太过疼痛还是紧张造成的。
秦桑动了动腿,发现被苏隆抱的太紧,她嘴角微弯,对着苏隆道:“我不杀你,你先放开我,你的伤口不处理吗?“
苏隆见她如此温和,甚至关心他的伤势,面色一松,惊喜道:“阿桑,是我对不起你,我今后一定......”
“出来吧。”秦桑打断了苏隆的话,转首对着耳房叫了一声。
苏隆也望向耳房,心中诧异,不知道她叫的是谁。突然心头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那耳房传来两声嘶吼,随即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步伐缓慢,行动诡异。
苏隆瞳孔一缩,抱住秦桑的手越发紧了。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他的一众家仆和下人。
下人们闻着血腥的味道。缓步朝着苏隆的方向走来,他心中害怕极了,抱着秦桑的腿问道:“阿桑,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饶你不死,但别人要你死,就怨不得我了。”秦桑说完,单手提着苏隆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目光对视,苏隆这才发现,秦桑的眼中,全是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的恨意。
他心中大骇,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秦桑带着他转了个方向,直接将他丢了出去。
那群下人是最低级的僵尸,没有意识,只能循着血的味道冲了过来。
苏隆冷不防被丢出去,摔倒在地。也不知是求生本能激发了他的意志,还是痛得已经麻木,他竟然立马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朝着院外跑去。
边跑边吼道:“不要过来,都滚开。”
眼见就要出了院子,他刚看到一丝希望,下一秒就被人扑倒在地。是他的管家,一双白色的瞳仁,和王氏的并无二致。
管家张开嘴,嘴里发出阵阵吼叫,尖牙呲了出来,就要朝着苏隆的喉咙咬去。苏隆整个人都被压着,他无法挣脱,只能抱住管家的脑袋,不让他咬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将苏隆包围在里面。须臾,苏隆在圈内传来阵阵惨叫和哀嚎,看来是脱力再也抵挡不住了。
秦桑不想再听,也走出了院子。
惨叫声很快停止了,四下又恢复了寂静。那群下人也没有出来,大概是因为被秦桑所咬,所以受秦桑所控,并不到处乱跑。
秦桑在院外看着苏满月的背影,本想唤她一声,却恍然发现叫不出口,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眼泪倒是先流了下来。
苏满月似有所感,转过身,“你处理完了。”
秦桑扯出一个笑容,温声道:“大仇得报。”
虽然报了仇,但秦桑的语气中却并无畅快之意,倒是显得更落寞了些。
苏满月道:“摄政王府上下,都是为你所杀?”她话一完,一朵金莲从地底下慢慢浮现出来,金光将秦桑笼罩在内,顿时让她现了原型。
秦桑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凶狠。她嘶吼了一声,瞳仁完全变成了绿色,居然是绿眼僵尸。
苏满月眸子一沉,更加确定秦桑很可能是被旱魃所转化。
以怨为生,以血为食的吸血僵尸也有等级之分,若是要分辨僵尸究竟是强是弱,除了从行动上判定,最为直观的,就是那双瞳仁。
按照转化的僵尸来看,一共有五个等级,始祖是赤红色的,若是被始祖咬后转化,眼睛一般会变成绿色。
若是被绿眼僵尸所咬,那接下来便会转化出黄眼僵尸。
以此类推,黄眼僵尸会转化出蓝眼的僵尸,蓝眼僵尸又会转化出白瞳僵尸。
如今这样看,秦桑确实是被始祖所咬无疑,将臣最先入世,她是第二个,后卿......后卿无心尘世纷争,一心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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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看戏。
是谁将秦桑变成的僵尸,昭然若揭。
苏满月看着圈内一言不发等死的秦桑,道:“守正辟邪和消灭僵尸这种维护秩序的事,应该是龙女一族的职责,我曾在她手里学过一星半点,如今我会用他们一族的力量收服你。”
顿了顿,苏满月又道:“如今乱世重现,僵尸为祸人间,你将这么多人变成了僵尸,使许多人不死不灭,误了轮回之道,也让地府失了秩序,你认吗?”
秦桑点点头,温声道:“认。”
认便好了,苏满月没有话再说,朝秦桑走了过去。她边走边在手中结印,那金莲的光变得越发强盛了起来,秦桑的面容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诛。”印已结,她唇轻吐一声,那圈中突然幻化出一条金龙,在天上翱翔了一圈,直接穿身而过,秦桑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须臾,倒了下去。
金莲消失,苏满月走过去,蹲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一朵开得正艳的紫色小花,放到了她的胸口。
僵尸身死,即是等于消失在了这六道之外,秦桑始终比苏隆苦一些,至少苏隆,还能再入轮回,或许是三恶道,但总该不会烟消云散。
苏满月站了起来,身形有些不稳。一只手突然出现扶住了她,侧目看去,是姜炎。
苏满月站稳后,对着姜炎说了一句:“你不怕?”
姜炎道:“不知道,整件事的发展,都是我从未预料的走向。不过如今倒是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苏满月问道:“什么事?”
“僵尸,是否就是国师所说,长生不死的方法?”
苏满月抬眉,将手抽了出来,回道:“没错。”
“僵尸乃是众生之外的异类,不被六道认可,也很难消灭。得到永生后,人无法克制僵尸本能的欲望,杀戮!如果僵尸现世,也就意味着乱世即将出现。而乱世也会让三界动荡,地府不宁。”
姜炎不解:“永生,岂不更好,若想做出功绩者,无一不向往,寿命总有期限,但永生,就能完成得更好。”
苏满月道:“永生一词,听起来是优点,你可以有无止尽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但你压制不了因僵尸的转变所放大的所有情绪。人一永生,便会索取更多,若是身边有人命悬一线,是否就要将人变成僵尸?”
姜炎沉吟片刻,继续道:“有何不可,这样无论是亲人,爱人,朋友,皆不会离自己而去。”
苏满月突然看向姜炎,眼中尽是凌厉,她似乎知道了旱魃的目的是什么。
随即,她厉声道:“荒谬,那若是亲人、爱人、朋友,都有所爱之人,想要将他们留住,那便一传十,十传百,人间再无寿已尽之说,地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届时三界大乱,天地不分。”
“而且,你以为僵尸就是什么无敌的存在?他们在变成僵尸的那一刻起,即将伴随的,是被龙女一族,生生世世追杀的命运。”
姜炎没想到,苏满月竟然直接发了火。相处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她语气中有了情绪。
17. 最清闲
“我还以为,什么都牵动不了你的情绪。”
姜炎看着苏满月,她眼底流露出的温怒不是假的,看来这个话题,她很忌讳。
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就杀掉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发火。
苏满月沉吟片刻,语气平淡:“摄政王已死。”
姜炎有片刻仲怔,他明白她的意思,苏隆已死,若是还要讨论两国联姻之事,就要去大梁皇宫,而不是待在这里。
可他联姻并不是最终的目的,他如今的目标,是苏满月。
姜炎心中沉吟,不...或许是一只可以永生的僵尸?那为何国师要他将苏满月带回大月,那句她又不会真的死,不会死的人?
莫非......
想了许久,姜炎才开口对苏满月发出邀请:“和我去大月国吧,苏隆秦桑已死,你没有留在这的必要。”
他心中自顾想着,即使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也很乐意带她去大月居住。如果国师要对她最什么,他也一定能保护她,虽然她这一身本领诡异非常,大概用不上他的保护。
苏满月侧目,冷声道:“我不去大月。”
闻言,姜炎先是有些失望,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他惊道:“你要去西川?”
“没错,去西川。”
随即苏满月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姜炎:“喝了它,你就可以不用忘记今天发生。”
姜炎没接,反问她道:“为何要忘?”
苏满月道:“你很想记住这种事情?”
“我不喜欢喝陌生的东西,而且我发现,除了一时难以接受以外,我并不是很害怕这东西。”
苏满月看了看天,心道这里的事,还没有完。
里面还有一大堆低级僵尸,虽然容易杀,但也要耗费不少体力,她如今不是真身,只能一个个杀。
“你应该走了。”苏满月再次开口,先前只是礼貌,如今就是下逐客令了。
姜炎自知他留在这里确实没有理由,主人又直接下了逐客令,当然,已经没有主人了。
他朝苏满月拱了拱手,心里却想着,干脆趁现在把她打晕带回大月得了。
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他动作极快,右手成掌,朝着苏满月的颈脖之处就是一刀,正待落下,眼前之人却突然消失了。
没错,苏满月不见了!
下力点一空,他立马收住力道,转首看去,却突感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苏满月看着躺着地上的姜炎,拿出刚才那一瓶药,给他全灌了进去。这瓶汤药,本是孟婆为她亲自调配的新品,如今给他喝了,倒算是便宜了。
孟婆给她的药,剂量都过于夸张,寻常人她倒是不敢随意全给,但姜炎,应当是死不了的。
随后她又将折扇拿了出来,须臾,一缕青烟飘进了姜炎的身体里。
“哇,这人的身体,可比那老头好太多了!”又是那一只鬼。
苏满月看着眼前人道:“你将他带去驿站。”
“他是谁?”那鬼问道。
苏满月道:“大月的太子,你将他送到驿站,自己回来,然后等我料理完,启程去西川。”
“我们要去西川了?”那鬼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这鬼,正是之前附身在苏隆身上那只。他叫宋广,西川人,生前是个马贼,一个过于仁慈的马贼,他死后一直和别的鬼这么形容自己的。
宋广因为之前在扫荡村子的时候,不愿意杀掉那一家老小,结果自己就丧了命。
要说他作为一个马贼,杀人如饮水,本来就不该同情心泛滥,可他一看到那女子还怀着孩子,心中就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家里的妻子,也怀着孩子。
要是知道这个逆反的决定,会让宋广再也见不到老婆和自己孩子出生,他决计是不会再这么选的。
可惜选了就是选了,他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后来他四处游荡,但始终出不了村子,问了许多鬼才知道,若是尸骨在这,那魂魄也得留在这。
战死,横死之人无数,大多数尸骨肯定都不能回归故乡,但是许多都自己想通了,早早拿上了引路牌去地府报到了。
可是他不同,他既不想去地府报到,也不想被困在这个破败的村子里。
他想老婆了,想孩子了,很想很想......
鬼差曾经来过,也没有给他发引路牌,说他执念太深,让他先去了却执念,再到鬼门关去。可他离不开这里。
若是要投胎,就要了却执念,他的执念无非是再和妻子话别,再看看自己的骨肉。若是要去寻妻子,他就得先出去,而没人收捡尸骨,他根本出不去,于是乎,恶性循环。
就在他在这片荒败的村子呆了几年后,苏满月到了。
宋广不知道她是谁,只听附近的鬼说,她可以帮助有执念不肯轮回的鬼。
他觉得希望来了,他找到了她,希望她能帮帮自己,他好想回去。
苏满月见到这只鬼的时候,他浑身戾气,越发急躁,若是晚碰到她三五个月,大概就能变成盘踞一方的大鬼了。
奇怪的是,这种怨气冲天的恶鬼,一般不会主动现身到她面前。
那鬼说明来历,苏满月才知道,这鬼不太聪明,即使变成恶鬼,也是一只没脑的恶鬼。
宋广道:“我听方圆二里地的鬼提起你,他们说你能帮我完成心愿,特别是我这种执念很重的鬼。”
苏满月问他:“是的,我确实能收服执念深重,却不肯投胎的厉鬼。”
宋广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要收服我?可我来时,他们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让他变脸色的,不是欺骗他的鬼魂,而是他以为苏满月是个骗子。
当时苏满月所说的收服,并非现在收进扇子或者带下地府那般仁慈。她刚苏醒的时候,情绪极为不佳,所遇之鬼,统统在她手里魂飞魄散。
她才不管你有什么悲惨的身世和执念,若是鬼,不肯轮回,那就没必要留在这世间的必要,而宋广遇到她时,正是她杀鬼最盛的时候。
此时的苏满月有了兴趣,她随意搬了把凳子坐着,问宋广:“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宋广思考了片刻,答道:“他们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天师,你一路巡上,只为了帮遗留在尘世的孤魂怨鬼化解心结,等他们达成所愿,你就会送他们入轮回。”
苏满月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天师,也不能为孤魂怨鬼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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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达成所愿,若是反抗,也入不了轮回,因为我会让他们魂飞魄散。”
宋广一听,却不以为然,什么身份不重要,谁魂飞魄散也不重要,因为他觉得这番话,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又问道:“那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苏满月道:“你为何要离开这里?”
宋广道:“我想回家去,看看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死的时候孩子还没出生。”
苏满月沉默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
“你在此处,困了多久?”
宋广开始掰着指头数,须臾,他答道:“六年。”
苏满月道:“那你的妻子,或许已经改嫁,你的孩子,或许已做他人子孙,这样你也要去吗?”
宋广沉思了良久,才郑重答她:“当然,我倒希望阮娘改嫁,但她那个性子,一定是苦等,我就是回去劝她的。”
随即,宋广又似自言自语:“我和她相识到成亲,总是让她感觉朝不保夕,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出意外。
每次我迟几日回家,她都会站在家外不远的桥上等我。我记得有一次被官府追,我受伤了,只能藏在一个山洞里,过了大半个月才辗转回家。
她见了我,又哭又笑,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我哭,后来我才从邻居们的口中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我。
可是我不知道,这六年,我害怕过,怕她会寻短见,后来我又觉得她不会,如果见不到我的尸体,她恐怕会一直等下去。”
苏满月听完,说了一句:“你倒是,与众不同。”
回去,只是为了劝妻子改嫁的鬼,的确与众不同。
后来,她答应了宋广的要求,毕竟她也很想见一见他口中那个执拗的妻子。
于是宋广和她到过了很多地方,也看见过她杀鬼,但他也从来都不问,和他口中的妻子一样的人。
宋广从回忆里醒了过来,他快步走出了摄政王府,朝着驿站走去,他终于,要回家了。
苏满月送走了姜炎,抬脚进了苏隆的院子,还要处理掉这些僵尸。复又想起,她走之前,那个还在院子里打扫的孩子,不知是死是活,一会还是去看看吧。
院子里。
苏隆已经死了,看起来死的并不太体面,身体已经有了残缺,看来去地府,他这段路很不好走。
那些低等的僵尸,有些正围着王氏的尸体,有些在院子一角蹲着,也有些在苏满月进门之后,就逃进了耳房。
她有些头痛,粗略一看,至少有十来个。低头看了看右手,血迹早已干了,她将所有视线范围能看到的僵尸都赶回了耳房,关了门。
手里结印,须臾,后卿的身影又出现了!
红光还未消散,从那光内就传来后卿爽朗的声音:“我说大哥,能不能稍微,少一点叫我的频率,我俩如今见面的次数,都赶上面几百年了。”
苏满月靠着墙,声音淡淡地,听起来有气无力:“唯你不入世,最是清闲,不叫你难道叫将臣来处理吗?”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后卿说完才看到地上躺着的无头女尸和男尸。
又见苏满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眯了眯眼:“有僵尸?”
18. 威慑力全无的赢勾
“有,数量不少。”苏满月目光转向耳房,里面静悄悄的。
后卿快步走了过来,没急着进去看,问道:“都是女魃咬的?”
“不是,将他们变成僵尸的,我已经杀了,这些都是低级僵尸。”
后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苏满月又道:“我没什么精力处理了,觉醒得太早,身体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消耗。”
后卿大概明白,这次上来,不收鬼,改收僵尸了。
“他们可入不了轮回,受了这滴僵尸血,冤孽就此种下,若是强行勾魂,毫无意义。”随后他瞳孔收缩,瞬间转为一片赤红,那双眼中,杀气更浓。
后卿推开了耳房的门,走了进去,房内瞬间响起一片绝望的嘶吼声,一瞬之间,又归于寂静。
须臾,后卿才一脸不满地走了出来,他颇有怨言:“果然是低级僵尸,这样的,都不配我出手。”
苏满月抬脚想要进耳房查看,后卿迎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随即他道:“我怎么没看到将臣,他不是来大梁了吗,人呢?我倒要看看,入世得他是个什么人样。”
苏满月没动,凝了凝眉:“你来迟了,若是早上一分,还能看到鬼魂附体的将臣。”
后卿大惊,他错过了什么?
“什么鬼魂附体,他被鬼上身了?”后卿顿感挫败,这种有意思的场面,为何他不在场。
苏满月道:“说明你并不关心他,枉他这么多年,和你交情最深。”
“交情?我们能有什么交情,他和地藏交情最深,没事就去听地藏讲法超度冤魂,场场不落,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
这话,听起来十分吃味。
若不是后卿常常去人间红楼,听他所说,近女色那叫捧红颜知己的场,苏满月都要认为,他对将臣是否有别样的意思。
她推开了后卿,踏进耳房,片刻又退了出来。
苏满月面露寒色,冷声道:“我让你处理,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僵尸他确实都处理完了,但处理的方式过于恶劣。
苏满月进门后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十多具尸体,尸体自然没什么好意外,但意外的是后卿的恶趣味。
那十多具尸体被扯成了几十具残肢,堆积如山。看着这堆小尸山,才有了苏满月立马退出来的场景。
后卿看着苏满月的眼神,耸了耸肩,一脸无畏道:“横竖都是死,又入不了轮回,残缺不残缺没什么所谓。”
苏满月不再讲话,是懒得说。若真要说杀戮最多的,她可以占一把手,但若说杀戮中手法最恶劣的,属后卿当仁不让。
他一向如此,面上是个翩翩如玉的公子,而他那些红颜哪里知道,这人比起完整无缺,更喜欢大卸八块的感官。
“好了,我走了,今日约了蔡蔡喝酒。”后卿叹了口气,一副好人难当的语气,随后略过苏满月身侧,迈着潇洒的步子消失在院子里。
摄政王一死,大梁物归原主,说不上又是怎么一副光景。
苏隆大概没想到,右相死前所说,竟是一语成谶,他确实没有这个气运掌握大梁,大梁势必只会落在梁皇子孙手中。
如今他死得突然,梁国那小皇帝,又要如何稳住这一国局势。不过苏满月不知道的是,西川,还有一名梁皇血脉。
她快步在摄政王府内穿梭着,僵尸果然是不止这些,她一路都能碰到两个,只好又徒手解决了,免得跑出去继续咬人。
西苑—碧落阁。
苏满月站在院内,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孩子大概活不成了。
她走到门口,用手先推了一把,门被抵住。随后抬手扣了扣门,淡淡地唤了一声:“叶廉。”
等了一会,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就在她准备再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叶廉一把抓住了苏满月的袖子,想要将她往屋子里拉。
苏满月不明所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快进来,外面不安全。”说完,用了双手。
苏满月由着他拉,人顺势跟着进到屋子里,见他再次将门闩横了起来,又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两根粗木,抵在那门闩上。
等确保门又恢复原状后,叶廉才心有余悸地回头,满脸欣喜看着苏满月。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她出事,外面的怪物实在可怕,来撞了好几次门,她又一直没有回来。
苏满月四下环顾,发现屋子已经打扫干净,床褥等也叠得整整齐齐。
“很聪明,知道离那些东西远远的。”苏满月夸赞道。
“这些...是什么东西?”叶廉想起当时的画面,只觉浑身汗毛直立。
当时他见苏满月迟迟不归,便打算出去寻找她,在回廊转角看到两三个将另外一个人压在地上,疯狂撕咬。
他没忍住叫了一声,那几个人就突然站了起来,嘴里长出了獠牙,还带着红色的液体,这血,就是地上那个不断挣扎的人身上的。
叶廉看到这一幕,转头就往回跑。
那几个怪物一样的人见到他,就和猫见了老鼠一样,追着他不肯放。
他先是关了院门,又逃进了房里。立马将门关上,忽觉不妥,拖着桌子抵到门口。
才刚喘了口气,那外间阵阵嘶吼传来,接着便是用身体撞击房门,若不是因为他拖了桌子抵着,恐怕这门就被撞倒了。
他在这一刻是害怕的,一个九岁的孩子,虽然见过生死,却从没见过有如此可怕的人,就像是一头头野兽,要将他拆吃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在恐惧中,叶廉蹲在墙角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偶尔还是会传来嘶吼声,但都离得很远,渐渐地,又听不见了。
他不敢出门,只能静静呆在屋子里,期间又从某处角落找了两根木头,一并抵在了门口,已作稳妥。
直到他听到苏满月的声音,他第一时间是想开门的,但他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变成了和那些怪物一样。
可是她没有砸门,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等了许久,寂静的环境使他的神经紧绷。
最后他还是选择开了门,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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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他没有死,她也没有变成怪物。
“那个东西,叫僵尸。他们以吸血为生,若是再遇见,记得躲得远远的。”
苏满月将那木棍抬了起来,又道:“不过暂时遇不到,这府里的,都死了。”
都死了,是谁杀的,那些僵尸...那么凶狠的样子。
叶廉上前帮她搬木头和桌子,他抬眼时,突然瞥到她的手,右手满是干涸的血迹,他心中一震,手上也脱了力,是她杀了这些僵尸吗?
苏满月见他突然愣住,目光又聚在她的手上,对此她不置一词,自顾将木头和桌子都搬离了门口,随即又用那双带血的手开了门。
夜已经深了,月亮悬挂在空中,照得整个院内有些惨白的明亮。
叶廉也走了出来,他并没有因为苏满月满手鲜血而避开,反而是盯着那只手看了许久。须臾,自顾自地从屋子里拿了个盆出来,朝井边走去。
苏满月看着他打水,又看着他将盆端到了面前,拿出一块胰子,对她道:“你先将手洗了吧。”
她将手伸进盆里,手上的血遇到水,融了起来,直接将水也染成了红色。
苏满月接过他递来的胰子,洗了起来,一盆水很快脏了,叶廉将水倒了,又去打了一盆,让她冲洗。
等到完全净了,他才又将水端走。
在某个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嘶吼声。
叶廉朝着那黑暗中走过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来,将叶廉扑倒在地。他拿起盆挡在身前,在看清是僵尸后,吓得他整个后背都渗出了一层汗,不断挣扎着。
就在那僵尸想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一只素白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僵尸动弹了两下,侧身倒了下去。
苏满月将那颗心脏随意丢了,蹙眉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嫌恶,又脏了。
于是,前面的步骤,他们又进行了一次。
当苏满月再次将手洗净,心中却生起了疑虑。怎的如今,碰到的无论是鬼,是人,还是僵尸,都不怕她了。
宋广算一个,秦桑也算一个,如今这孩子,在见到她杀人,也能做到面无惧色。
“为何不怕我?”苏满月问了出来。
叶廉刚放下盆,闻言脚步一顿,似在思考她的话,随后道:“你刚刚是在救我,如果不杀,我就会变成那样。”
说完,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苏满月笑了笑:“如果有朝一日,你变成了这样......”
话未说完,叶廉飞快抢答:“变成这种不通人性的东西,倒不如早死了事。”
苏满月又道:“并非所有僵尸都不通人性,只有最低级的僵尸才会这样。越往上,就越能留住七情六欲。”
她停了一瞬,稍微弯腰,直视着叶廉的眼睛道:“当然,你还会拥有更大的能力。”
她的这句话,对于一个有血海深仇的孩子来讲,十分诱惑。
叶廉一听,垂眸许久,又抬眼望着苏满月道:“有多大?”
“僵尸由怨而生,你的仇恨和怨气有多大,力量就会有多大。”
19. 活着的意义
不过僵尸最大的力量并非源自于仇恨和怨气,曾经有人证实过了,比起仇恨,爱才是僵尸终极的力量。
但是苏满月并不打算告诉叶廉这点,她故意说出僵尸的力量可以复仇,完全是因为她不明白,秦桑为何面对死亡能够如此坦然。
因为仇恨,秦桑变成了一只僵尸,但她大仇得报后,并不开怀。苏满月在杀她之时,明显感觉到秦桑赴死的决心。
是人便会对长生抱有渴求,何况秦桑并非低级僵尸,她拥有了更多的力量,也拥有了不死不灭的身躯。
她完全可以杀了苏隆后逃离,但她为何不逃?
苏满月沉吟片刻后,又对叶廉道:“我遇到一名女子,和你一般,身负血海深仇,但是大仇得报后,她却想死。”
叶廉一愣,反应过来才发现苏满月是问自己,他想了想道:“可能支撑她活下去的意义,已经消失了,所以她才会想死。”
苏满月不解,问道:“人活着,还需要意义?”
叶廉道:“我只知道,我活下来那一刻,就早已经和复仇缝合到了一起,这便是我存活的意义。”
苏满月幽深的眸子飘到远处,沉吟中突然想起一事,她还没告诉他,苏隆已死。
如果他所说活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那他会像秦桑一般,求死吗?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若是人失去其支撑活下去的意义,就会想要离开,那她是否不应该告诉叶廉苏隆身死的消息。
苏满月问道:“你报了仇,会寻死?”
叶廉低头不看她,良久,苏满月才见他摇了摇脑袋,低低的声音从下方传出:“不会,因为我还没报恩。”
苏满月闻言,诧异问道:“报恩?”
叶廉再次抬头,那双黑亮的眸光里充满了坚定之意:“对,再生之恩。”
再生之恩,便是说苏满月将他带出左相府的这一遭。
苏满月虽一时有些惊异,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这很符合人间事实。施救和报恩本就是因果循环,既是如此,她勾唇一笑,那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苏满月将手掌覆上叶廉的脑袋,缓缓道:“苏隆已死,你不必再执着于仇恨。”
闻言,叶廉猛然一怔,身体也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死死捏住了拳头,眸中闪过了许多情绪,仇恨,欣喜…以及怔仲失神。
脸上也呈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若说是喜极而泣的模样很好理解,恍然失神又是为何?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苏满月将放在他头上的手收了回来。
叶廉语气迟钝,声音又轻又细,似乎是嗓子被噎住了一般:“他...死了?”
苏满月淡淡应了一声:“死了。”
叶廉急忙又问:“如何死的?”
苏满月道:“被僵尸杀死的。”
他沉默良久,转首看了看地上的那具尸体,才又开了口:“死得惨吗?”
苏满月想起苏隆被撕扯的七零八碎的身体,“死前颇受了些磨难。”
叶廉却咬了牙齿,满目仇恨道:“应该让他身死魂灭才对,仅仅是被僵尸杀死,简直太便宜他了。”
苏满月却不这么觉得,像苏隆这样死前犯下累累罪行的人,死后才算是劫难的真正开始。
这种罪孽太深的魂魄,在地府岂会好过。等到了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可能要他呆上百年,等十八层受遍刑罚后,若是还能熬下去,或许还有机会能入畜生道或者恶三道。
想了想,她对叶廉道:“他的归宿是十八层地狱,每一层的刑罚都足够他切身感受身死魂灭却不得死的痛苦。”
叶廉问道:“那他熬过了罚,岂不是就可以顺利投胎?”
苏满月轻声一笑,若是恶鬼如此容易能从十八层地狱走出去轮回,那地藏就没有必要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了。
“不太容易,里面关了不少千百年都没走出去的厉鬼修罗。”
“我有机会看到他受刑吗?”
苏满月沉吟片刻,摇头道:“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里面恶念太重,杀戮和痛苦永不停歇,唯有地藏王能做到在里面自如。”
不知是苏满月说苏隆死后的遭遇不会太好,还是他确实无计可施,一时之间,也不再问了。
见他不再问,苏满月也不打算再和一个龆龀之年的孩童讨论这些,她把还在失神的叶廉推回屋里,让他躺在床上先睡一觉。
陡然间情绪经历大起大伏,前面又因为僵尸受了惊吓,叶廉躺在床上盯着苏满月,执拗的不肯闭眼。
苏满月想起在村子里见到哄小孩睡觉的手法,也学着将手放在被子上,拍着他的背,这套倒是有效,不过盏茶功夫,叶廉便合上眼,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正准备出门,袖中的折扇震动了起来。
苏满月将折扇拿了出来,那红光立刻飞了出来,幻化成了一个女子,正是叶廉死去的母亲,叶氏。
依旧哭哭啼啼的模样,苏满月眼神示意她噤声,人刚刚才哄睡着。今日叶廉也算是死里逃生,这种情况,若是她再赶,确实有些不通情理。
想了想,随后走了出去,把这极少的时光留给这对母子。
出门后,一打眼望去,院子的一棵榕树下,飘着一道身影,是送完人回来的宋广。
苏满月走了过去,站在宋广身旁,见他望着圆月,问道:“人送到了吗?”
宋广望天道:“送去了,他的手下找到他,我才走的。”
“他可醒了?”苏满月问道。
宋广想了想,道:“醒是醒了,但人好像傻了。”
“我走之前,听他对自己手底下的人问,为什么他们会在大梁,来这里做什么,以及他要回家找母亲捉迷藏。”
苏满月想着,应该是那药效的原因。孟婆这次给的药,药效不明,姜炎作为始祖,当然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如今尚未苏醒,就是不知道会对如今的他造成什么影响。
“然后呢?”苏满月又问道。
宋广又道:“他手下吓坏了,连夜启程,回大月了。”
苏满月得到答案后就不说话了。宋广见她不问了,挠了挠头,抬头望天,不知道想起什么了。
苏满月也抬头,须臾,她道:“你在看什么?”
宋广飘了上去,在半空中伸手,抓了抓那圆月,扑了个空。
他又飘了下来,面上显现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看月亮,不知道家里的月亮是不是也一样,阮娘现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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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也盯着月亮。”
随即他表情又欢快起来,但又不完全欢快。因为苏满月见他的鬼脸,一半沮丧一半欢快,也知他是装出来的。
随后苏满月拿出折扇,将宋广收了进去,道:“明日,就启程去西川,先去你的家乡。”
折扇中有隐隐红光和青光交替闪着,似乎是还想挣扎着出来说些什么,但苏满月已经收了折扇,放进袖中。
她想起秦桑的话,也不知西川这位故人,是否就是旱魃......
而在皇城外,有一支来自西川的精密部队,正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悄然而来。
此刻的摄政王府,有几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站在苏隆院子里。
“爷,已经处理完了。”一名黑衣人正对着为首的男子汇报着。
“将苏隆的首级斩下,明日悬挂于皇城门口示众。”为首的男子戴着面具,声音从面具下方传出,声线平和却散发着幽幽寒意。
“是”
为首的面具男侧首,眸色凝聚朝着府邸某个地方望去,无人可见他目光中闪过的一丝玩味。
很快,其中一名黑衣人将苏隆的人头斩下包裹起来,静静站在一旁等待主子的命令。
须臾,为首的面具男又吩咐了一句:“其余归附摄政王的余党,统统杀了,一并挂上去。”
得到指令的黑衣人们纷纷四散跃去,只剩下那面具男独自站在这院内,一阵寂静无声。
他一直不走,是在等人。
人很快就到了,苏满月手执折扇,走了进来。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黑一白,地上还有两具尸体,都没了脑袋。
苏满月盯着苏隆更残缺的身体,凝眉问道:“你是谁?”
那面具男子负手而立,语气从容:“大梁三皇子,左离。”
苏满月不知梁国还有其余皇子,若真是西川回来的皇子,那他今晚,是特意来杀苏隆而来?
“你将苏隆的人头拿去何处了?”
左离准备抬脚将苏隆的身躯踢开,但下脚后又在半空顿下,随后转了方向,朝着苏满月而去。
不是他不想踢,而是想起刚换的新鞋,踢了尸体,就脏了脚。
他在距离苏满月两步之遥站定,“拿去皇城楼上挂着,示众。”
苏满月沉吟片刻,道:“大梁竟命数未绝。”
那面具男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苏家人,似乎还没死绝。”
苏满月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杀我。”
左离伸出一只手指,摆了摆,道:“开个玩笑,不用当真,我还要谢谢你,提前替我铲除逆臣。”
苏满月终于正色,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次,她问的不是他左离的身份。
没有等到左离的回答,却见他足见一点,轻轻一跃,便立在了围墙之上。
那墙边并无灯火,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我不杀你,你怎么反而想要对我下杀手。”
苏满月收了手,目光聚在那团黑暗之中,冷声道:“你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答过你了,等我们下次见面,你会知道的。”声音传来之时,人已经走了。
20. 吃心妖怪
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摄政王府,苏满月先是进了耳房一趟,随后又四处转了一圈,她盯着地上仅剩的两具尸体,目露狐疑。
左离,先梁帝的第三个儿子,由于母家没有显赫的背景,在西川提出送一名质子之时,尚在襁褓的他就成了首选。
这次先帝驾崩,诏书更是奇怪,不是将王位传给服侍身畔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而是将皇位传给了远在西川的质子。
有人道这是大梁皇帝临死为了让质子回国的办法,毕竟西川再强,总不能扣着一国新君不放。
也有人猜测,大皇子已死,二皇子不见踪迹,恐怕也凶多吉少。苏隆一跃变成了摄政王,辅佐一个根本不在梁国的君王,那天下究竟姓左还是姓苏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管别人的猜测如何,如今的左离能只身回到大梁,并且带着精锐夜刺苏隆,其想法不需外人道,昭然若揭。
他是梁皇子嗣,且是个成年亲王,不管人是不是他所杀,将苏隆首级斩下并悬于皇城之下的是他,那正大梁血脉的功臣也是他。
左离回来继承帝位,名正言顺。
苏满月不关心梁国未来掌权者是谁,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左离有问题。
正常人看到苏隆死于非命,和屋内堆积的尸山,都会第一时间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个左离,居然还抽空让人收拾掉耳房的尸体。
于理上,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苏隆的死,功劳归于他,是功绩,梁国子民会欢呼。但其余人的死,归于他,就是残暴,梁国子民会议论他。
左离此人或许早就出现在大梁了,原本准备伺机而动,可惜撞见僵尸寻仇,又悄悄隐匿了起来。有人代劳杀人,求之不得。
而后,猜不出那人身份,苏满月回到碧落阁,就见叶氏魂魄独自待在角落。她抬眸看去,床上的叶廉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皱,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须臾,苏满月道:“叶氏。”
叶氏连忙答道:“天师有什么吩咐?”
她不是天师,但扇子里的鬼魂都爱这么叫。且她行事手段确实出自天师龙女,久之,她也就默认了这个新身份。
苏满月略顿了下,问道:“你可愿意留下来?”
叶氏先是一喜,想着是不是说她可以留在廉儿身边,又想起苏满月之前所说,她一个冤魂厉鬼,待在活人身边只会损耗他的阳气。
还未等她开口细问,苏满月又道:“我要去一趟西川,这孩子跟着我不方便,若是你和他分开,免不得执念更深,我可设法让你留在他身边,只是你入轮回的时间,需要推后。”
闻言,叶氏立马朝苏满月跪了下来,喜极而泣:“我愿意,我愿意,多谢天师.....多谢天师。”
苏满月点头,四下一扫,想要找一个可以容纳鬼魂附身的容器,叶氏要跟着活人,就需要容身之所。
她目光瞥向梳妆台,苏满月走过去拿起一把木梳,对叶氏道:“你便栖身此物之中,我会施法阻断你的阴气,不可害人,不可造杀孽。”
叶氏忙不迭又是点头又是作揖,苏满月凝眉不语,朝着床边走去。
直到天空泛出暖黄的光亮,叶廉才擦干眼泪,手里捧着一把梳子,目送苏满月离开。
行走三日,一片丛林之中。
“生人勿近~活人回避。”
林间的某个方向,有尖锐的嗓音回荡,不断重复着“生人勿近,活人回避”的话,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一声声清脆的铃铛撞击的响动,穿透力极强。
起初那声音忽远忽近,直到入目可见发出声音的主人。
一名身穿黄色道袍道士模样的男子朝着她走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排成一列,双手伸直向前,一蹦一跳,场面诡异。
说是走,又不算是走。
那黄袍道士亦不在地上行走,反而骑坐在领头男子身上,扯着嗓子,手持铃铛,每隔一段时间便摇铃出声,配上一句警示生人的话,一路前行。
那些排成一列跳着走路的,人间叫做肉尸。这种,其实连最低级的僵尸都算不上,随便来个道士,画张符咒或者用桃木剑都能轻松杀死。
山林中,料是谁看到这一幕,也得惊出一身冷汗来。不过见到这一幕的不是别人,正是往西川方向走的苏满月。
那黄袍道士也见到了站在十米开外的苏满月,一个姑娘,独身一人,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穿着朴素的棉布白裙,突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岂不更加诡异。
他是一名赶尸人,也拜得某个道士门下,学了些皮毛功夫。古来这行都是有些讲究和禁忌存在的,禁忌是指给死人的,而讲究是给活人的。
每次出门,他那半吊子师傅都会选择给他算上一卦,求平安,问归期。
出这趟门的时候,他那师傅例行算了一卦。与以往不同,这次师傅特意嘱咐,让他此行换路赶尸,否则会遇到不好的事。
他当然没听,这路他走了多少年,从未出过岔子,突然换道,他才更怕出事。
而如今苏满月的出现,实在太过诡异。黄袍道士停止摇铃,那些尸体没了指挥,也停在原地,他和苏满月遥遥对望上了。
苏满月不解,他为何不走?
道士也不解,她为何要拦?
于是,片刻后,苏满月动了,她朝着那道士走了过去。
黄袍道士见她迈了步子,反而有些心慌,怎么不让还要往他面前凑,这姑娘,是人是鬼?
越想后背越发寒,他立马跳了下来,从领头那具尸体身上扯出一角黑布,哗啦一展,手里拉着那黑布朝后奔去,黑布一罩,将那一排尸体盖了个严实。
随即他又从背后摸出了一面八卦镜,挂在了前胸。想来觉得不够保险,又从身后布包中抽出一把铜钱剑,右手拿剑,左手拿铃,胸前挂了八卦镜,看着苏满月靠近,逐渐进入警戒状态。
而苏满月,只是迎头看了他一眼,便错身而过。
等她经过后,黄袍道士才卸了力气,拍了拍胸口的八卦镜,心道: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又等了片刻,确定苏满月的身影完全走远,黄袍道士才将八卦镜和铜钱剑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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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起来,准备掀开黑布,继续摇着他的铃铛前行。
这手刚触上,从天而降一滴鲜红色的液体滴在了他的手背上。道士手一缩,眯眼仔细一看,是血!
他缓缓抬头,一道黑色的身影掠了下来。
“啊。”
一声惨叫从林中的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究竟声音在哪个方向。
苏满月顿足凝眉,转首看着刚刚走过的方向,这声惨叫,是刚才那个道士发出来的。
随即她转了身,朝着遇见那道士的路往回走去。等她回到刚刚经过的地方,发现道士倒在地上,身上还盖着一块黑布,苏满月蹲下掀开了那块布,道士已死,胸口被人洞穿。
苏隆府邸被杀的那个丫鬟,这个道士,都是一个死法。手法熟悉,是因为和她杀僵尸的手段一样,区别仅在于这个人用在了活人身上。
莫非,还有人一直跟着她?
就在她思考之余,一道大网从天撒下,将她围困在了网中。苏满月站了起来,看着身上的粗网麻绳,面露狐疑之色。
“抓住了抓住了。”有人从树丛后钻了出来,不止一个,有很多个,看起来是附近的住户,还有人手里拿着耕种的工具。
他们看着苏满月,个个面露仇恨,这种表情她见过,叶廉看到苏隆时就是这般,这种状况,倒像是她同这些人有血海深仇。
他们的突然出现和奇怪的神态,让苏满月很不理解,他们为何要埋伏在这,又为何要抓她?
“张道长死了。”有人朝那网中看了一眼,高声惊呼叫了出来。
“一定是这个吃心的妖怪,她杀了张道长。”人群中,有人举起斧头,群情激昂地喊道。
“快杀了她,杀了她就再也不会有人死了。”还有人附和道,说要杀了她。
苏满月站了起来,那网也因为她的动作被顶了起来。那群大汉见状连忙拉住大网,生怕她从中挣脱出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给她强加了一个吃心妖怪的称呼,但她看出来了,这些人,的确跃跃欲试,想要杀了她。
苏满月不急不缓地问道:“你们见到我杀人了吗?”
有人手持弓箭,将箭尖对准了她,厉声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又有人叫道:“我们一听到惨叫声立马就出来了,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你。”
话中显而易见,因为她在现场,所以人是她杀的,心是她挖的。
苏满月摇了摇头:“仅仅是因为我出现在此处,所以我就是杀人者吗?”
“当然是你,你手上还沾有张道长的鲜血。”
“普通女子,怎会在这深山,又怎会见到死人如此淡定,你定是那妖怪所幻化出来的。”
没等她继续开口,好几名猎户打扮的人都搭起了弓箭,竟是不打算查,直接先杀了事。
苏满月想动,却发现网子被绷紧,原来这网的作用是罩住她的同时,也顺便困住她的行动。
箭在弦上,瞬间必发。
箭从四方袭来,她的行动被限制,避无可避。
21. 真道士,假道士
无数流矢射了出去,可就在朝她飞去的时候,那箭矢却停在了半空,似乎被什么屏障给阻隔住了,即刻都掉了下去。
不死心的弓箭继续搭了起来,还是同样的结局,飞出的流矢始终没有伤到她分毫。
苏满月沉默着,站在网中一动不动,良久,才听到她淡淡的声音传来:“既然我是妖怪,你们为什么觉得区区几支流箭就能杀了我?”
她说完,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此时,有人拿出了一沓符纸。见状,所有拿着弓箭的都将符纸插在箭上,又在箭尖上抹了血,朝着苏满月又是数箭射去。
果然奏效,加了符纸的箭矢犹如破空利刃,飞过了半空,没再掉下去。
就在即将近身的咫尺之间,那箭却还是失了力道,停了一瞬,最终掉在了地上。
“妖邪,这绝对是妖邪。”握着斧头的一名大汉朝着苏满月走来,手有些抖,上下滚动的喉结说明了他此刻的紧张和害怕。
他小心翼翼走到苏满月的面前,见她还蹲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紧握斧头的手略微颤抖着,既然弓箭碰不到,那就直接手起刀落,送她归西。
苏满月抬眸看他,目光已不复最初的沉静,神色中迸出一丝警告的意味,以及她已经不耐烦的杀意。
拿斧头的人被这样盯着,脑门和鼻尖都布上了点点汗珠,他有些害怕了。
骑虎难下,却不得不下。
他眼一闭,朝着苏满月一斧头砍下去,没有预料到斧头进到皮肉骨肉的触感,他感觉自己砍空了。
再一睁眼,他把那斧头拿在手上掂量了起来,目光移到苏满月身上时,顿时喜笑颜开,开始狗腿起来,一斧头下去,竟然砍在网上。
砍了两下,那斧头就被随手扔到了地上:“这什么破玩意,连绳子都斩不断,还不如之前使的那把铁锹。”
说出口的声音也变了,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那些住户顿时心中起了寒意,有几人聚到一起窃窃私语,打算将网收起,将两人一同捆了再说。
就在他们谈论之时,周遭天色也起了变化,大片乌云飘了过来,那阴沉的天似乎要压下来一般,丛林之中也是凭空刮起一股阴森的冷风来。
众人准备行动时,那网却仿佛有了生命,自行扭动了起来。几名抓住网绳的人反被绳子缠住手腕都被绑了起来,高高吊起,没被束缚的人都大惊失色,慌乱中想要再搭弓时,却发现箭也没了。
他们想跑,却发现腿像生根了一样,挪不动半分。
网被一股力量掀开,苏满月拍了拍裙角走了出来,站在一旁的斧头大汉笑嘻嘻道:“他们真是胆子大,连你都敢惹。”
苏满月侧目看他,道:“你遇见我的时候,也是个刺头,被我打个半死,也不死心。”
宋广一愣,想起自己以往的光荣历史,乐呵道:“那时年轻,着了那几个鬼的道,有眼不识泰山,好在我做鬼也实在,你最后没让我个魂飞魄散。”
苏满月但笑不语,抬头看着被吊在半空的人,还有几名站在原地一脸惊慌失措的。
这杰作,自然是她那白玉扇里的那群厉鬼所为。
有鬼将人缠起来吊半空的,打算将绳子朝人的脖子绕,苏满月盯了一眼,那鬼讪讪笑了笑,顿时打消了念头。
也有钻地下拉脚不让走的,不仅拉脚,还死命朝地底下拽,导致松了手,那些人也小半截身子被拽了下去,更加动弹不得了。
苏满月问道:“这个道士死之前,还有人也是这么个死法?”
她问的是被困在土里的几人,他们见她面色沉静,又看了看站在身边嘻笑的宋广,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广笑呵呵地给他们介绍起来:“这不是什么妖怪,她是天师,知道吗?比那劳什子的黄袍道士厉害百倍。”
闻言,天上地上的人都面露惊诧之色,天师?
其中一名大汉眼睛转了又转,叫饶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明珠,不知道您是除魔卫道的天师,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
越来越多的声音都开始求饶:“对,我们不知道,实在是最近被那吃心的妖怪给吓怕了。”
“天师来了,那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女天师,您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
苏满月凝眉问道:“吃心的妖怪,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杀了多少人?”
其中一名被悬挂在天上的大汉道:“是半月前,我们是林下外围村子的,那吃心的妖怪杀了村里起码一半的人了。”
有人立刻接道:“那妖怪每次杀了人,都往这林子钻,我们不敢贸然进来,张道士倒是经常走这路,他说妖怪见了他也得躲,可惜他说大话,也死了。”
宋广却觉得有些疑点,遂问道:“你们说不敢贸然进来,可是你们这网子,还有那箭那符,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他眯了眯眼,脸色的笑容瞬间消失,对着那群大汉恶狠狠地道:“你们不说实话,天师也救不了你们,我等会就把你们全杀了。”
宋广说完,陷入地里的村民们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又拉进去了几寸,整双小腿都已经没入土里。
而吊在天上的,不知何时,那活动的麻绳悄然缠上了脖子,缠在手腕上的麻绳一松开,只要换个地方使劲,人可能就没了。
那被缠上脖子的大汉吓坏了,立马否定道:“没有,没有骗人,是张道长说,可以逮住那个妖怪,他还告诉我们怎么杀掉妖怪,符箓也是他给我们的。”
宋广对他们的话不太相信,这张道士虽然他没正面接触过,但他在扇中所见,明显是个草包怂货,人家站那他都能腿脚哆嗦到把身上所有东西都用上,这种人,怎么可能鼓动别人来抓妖怪?
苏满月的目光不在这些人身上,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聚集到了别的地方。
“胡说八道,直接杀了。”宋广目光中的认真,不似吓唬人所说。
“他们没说谎,确实还有个道士。”苏满月将视线转了回来。
宋广一愣,问道:“什么?还有一个?”
这下,不止他愣,所有被鬼缠住的村名都愣住了。不止一个张道士?
苏满月道:“我刚刚看见了一个道士,从那边走了。”
她刚才的目光就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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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吸引住了,在宋广质问村民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和张道士一模一样的人,一闪而过。
那人本来远远站着,像是在观察这边发生的事,随后和苏满月四目相接,被发现后立马便逃了。
这些村民说是张道士鼓动他们来抓妖怪,那里,正好还有一个道士,鬼鬼祟祟,不是他还有谁。
宋广转身看着那盖了半身黑布,胸口空空,已经凉透了的道士,挠了挠头道:“两个道士?真是奇哉。”
确实奇哉,但奇就奇在,他们怎么一口咬定苏满月即是掏心的妖怪。
苏满月对那群村民道:“你们靠什么认定我就是妖怪的。”
有人道:“张道士说,那妖怪最爱幻化成美貌女子,且年龄较小,还...还喜欢穿一身白。”
其中一个大汉有些惴惴不安的接道:“天师,您这些特征实在都太贴合,加上您面对死人那般波澜不惊,我们才以为...”
“是啊,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一听到能抓到妖怪,就信了那道士的话,没曾想他是假的张道士。”
被吊在天上的大汉战战兢兢地恳求道:“天师能不能先放了我们,这绳子,怪吓人的...”
“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们怎么知道那是假的道士,地上这个是真的道士?”话毕,宋广捡起地上的箭矢,朝那名大汉扔了过去,那大汉大惊失色,在空中乱扭一通,生怕这箭扎到了自己。
苏满月沉吟片刻,道:“放他们下来。”
那绳子顿时软了下去,吊在半空的四人跌了下来,摔在地上哎哟几声,又立马闭了嘴,愣是没一人敢多吭一声。
宋广耸了耸肩,觉得他做人时没跟对老大,做鬼后倒是跟对人了。别看苏满月年纪很轻,但是只要她站在这,无论是人是鬼,都能瞬间乖乖听话。
地上跪了一群,其余鬼在她身后站了一群,宋广站在她身侧,觉得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宋广这边正为能和她并肩感到荣幸的时候,苏满月问了他一句:“上身成瘾了?”
他疑惑地啊了一声,苏满月侧目扫了他一眼,宋广的殊荣不到片刻就被剥夺了,他认命地从那名大汉的身上退了出来。
众人看不见宋广和其他鬼魂,他们只见到同伴倒了下去,死活不知,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苏满月思忖片刻,走到他们面前道:“领我去你们村子看看。”
那些村民听了如获大赦,连忙爬了起。一人在前面给苏满月领路,刚走一步,又犯了难,对苏满月讪讪问道:“天师,那...那个张道长的尸体,和他的那些玩意怎么办?”
苏满月淡淡道:“随你们处理。”
那发出疑问的大汉双目一瞪,惊讶到嘴巴大开,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心道天师不都应该有一套解决的方法吗?
既然天师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也是不管了,但肯定不能让人暴尸荒野,大不了回村里报个信,让那老道士自己上来。
那领路的大汉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这是遭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些。真道士死了,假道士逃了,如今还有个来路不明的天师……
22. 蛊雕
于是,一行人从各自为一路,变成了声势浩大的一群。大概过了一两柱香不到的时辰,他们便出了林子。
没有树荫的遮蔽,日头变得有些炽烈,众鬼也纷纷躲回了扇子里。不远处有高高低低的房屋伫立,再远些便没了,这一处,只有这一个村子。
这村子,小得很,在村口一望就能一览无余。原本刚出林子时还日头正烈,如今到了村口却发现,这村子不知什么时候飘来大朵乌云,投下的暗影直接遮住了阳光。
没人出来劳作之类的,家家户户的大门也都紧闭,苏满月的扇子动了动,扇子里的宋广出声了:“这里阴气真重。”
约莫又行了一段路,那领路的大汉将苏满月带到一处供人休息的棚子下,讪讪道:“天师您在此处等等,我先回家放好家伙什。”
那大汉说完,背着弓就朝其中一间大门紧闭的屋子走去。
苏满月不置一词,她低头看着简陋的棚子中央,那放着一张桌子,桌上布满了沟壑,但却不是因为岁月所致。
因为那上面,是人为所刻的符印,生硬的笔法,暗红的痕迹。她手抚了上去,用手捻起一点木屑,随后又撒了回去。
这应该,是血迹,这个村子怎么还会画招魂符?
她还在沉思,就听到又杂沓的脚步声朝她走了过来,夹杂着女人和男人的争辩声:“你怎么不把人请回来,既然是天师,那肯定有些本领......”
“我也怕啊,张道士刚死,我还得去报个信,放她进家门,你一个人不怕?”
这样的对话,在迎头对上苏满月的时候就停止了。
刚刚的那名大汉,带着一名女子又过来了。女子皮肤稍显暗沉,但是面庞又看着十分明艳美丽,虽然穿着一件棉麻的裙子,但四周边角都用丝线勾了简单的花纹。
挽了发髻,还插了根玉簪子,除了肤色能和这大汉沾上一点边,其余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个子看着娇小,但是从刚刚两人的对话中,能感受到她绝对是一个爽利的性格。
此刻她正一脸热情,走到棚子里,对苏满月道:“我那家子不懂事,每次来客也不知道招呼,天师不要见怪,如果不嫌弃,就去我家喝杯粗茶吧。”
她的这句话,一瞬间就冲掉了大汉的行为。一脸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苏满月点了点头,那大汉的妻子更是心花怒放,连忙代替了大汉的位置,在前面给苏满月领起路来。
那大汉凑到她身边小声嘀咕:“你怎么都不先问问,直接往家带?”
妻子柳眉一弯,手朝大汉手臂使劲拧了一把,道:“问问问,一看人家那姑娘的样子,就算不是天师也是哪家的贵女。就你,听那道士一句话,就跟人进林子要打要杀,我在家里差点急死,你要是想死了,就直接先和咱离了,别整得我还要当寡妇。”
那大汉显然并没有被拧痛,但也一脸委屈巴巴道:“我错了娘子,下次不敢了。”
苏满月在后面跟着,随着他们夫妻二人进了门。
入目一扫,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陈设,一张吃饭用的桌子,几根木凳,一些垒在台面的碗筷被分门别类放着。
大汉娘子示意苏满月坐下,好给她倒杯茶水喝,细看之下,只觉这凳子也很新颖,因为它被人精心铺上了一层棉布,说它简陋,又不太简陋了。
茶水用一个简单的碗装着,苏满月笑了一下接过。随即她侧首看着窗台上,一个泥瓶中插着几支开得正好的野花,为这个家又增添了些许美丽。
随后大汉和他的娘子也坐了下来,那名貌美的娘子先是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又给大汉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喝茶别说话。
也不磨叽,直接就开了口,问苏满月:“姑娘是天师吗?”
苏满月道:“不是。”
“可你的同伴说你是天师,而且你的本事....”大汉话没说完,觉得事情不简单,立马跳了起来,准备拉着妻子就跑。
苏满月继续道:“学过一些皮毛,倒不是专门守正辟邪天师。”
妻子一扯了,将立到一半的大汉扯回了凳子上。
“不是说还有同伴吗?”试图扯开话题的妻子问道。
苏满月一笑,眼神如月色一般沉静:“你们看不到他们。”
两口子对视一眼,大汉点点头,证实她说的话不假,毕竟隔壁屋的赵老四,好像就是被那玩意附身的。
妻子朝大汉的身边挪了挪,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天师们偶尔手里有些小鬼,也是正常的。”
苏满月却摇了摇头,目光移到他们身后:“不是小鬼,他死时已有妻室。”
宋广正站在那大汉身后,时而叉腰时而展臂,果然越往西川走,他就越兴奋。
八卦之火瞬间冲淡了她的恐惧,听苏满月这么一说,那貌美的娘子先是一愣,随即问道:“那他死了,娘子怎么办?”
宋广曾经所说,阮娘不会另嫁,只会痴等他回去,苏满月沉吟片刻,回道:“等他回家。”
貌美的娘子眼神中急切,又问道:“他娘子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苏满月正要答她,却有听她叹息了一声,“既等他,怎么会觉得人死了,恐怕是一直坚信还活着。”
这话,倒也在理,也是苏满月从未设想的方向。
突然愁思上头,美貌娘子又是一口茶水一饮而尽,“若是我家这口子死了,我决计是不会为他守寡的。”
大汉啊了一声,没想到怎么就说到了自己身上,他立马拉住自己娘子的手,五大三粗的形象却偏偏撒起娇来,“娘子,我要是死了,你就....你就改嫁吧。”
他娘子将手一抽,眨巴眼睛道:“那是自然,你还指望我为你守寡,立个贞节牌坊不成。”
大汉更是一脸委屈了,又拉住了他娘子的手道:“娘子,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守寡的。”
“我还没死,你都已经开始肖想第二个了?”大汉的娘子柳眉一扬,似乎打算上手,没想到被手被大汉提前抓住了,挣脱不开。
“不,如果你死了,我就殉情。”大汉的情真意切,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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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他身后的宋广一阵恶寒。
不过他娘子倒是十分受用,冷哼一声,也不抽手打人了。
苏满月的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神色平淡道:“我们还是说说这个吃心的妖怪吧,我想我知道那是个什么妖怪了。”
大汉问道:“什么妖怪?”
苏满月道:“你可曾听说过:蛊雕。”
那大汉挠了挠脑袋,疑惑道:“蛊雕?”
苏满月却不理他,目光和大汉的美貌娘子对上,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娘子神色有一瞬间凝固,看向苏满月的眼神充满防备之色,全无最初的和善。
苏满月笑道:“蛊雕,是一种专门食人心的妖怪,它有一个本领,就是会发出婴儿啼哭声蛊惑人前去,然后再将人吃掉。”
那大汉一惊,随即问道:“可我们村中这个,似乎不会用这个法子杀人。”
苏满月缓缓道:“那是它早期并未开智时的手段,后来蛊雕发现人的身体中,人心才是最精华的,所以又改了只吃人心,吃的人心多了,开了智也能幻化出人形了。”
大汉更是惊恐万分,化成人形,岂不是辨无可辨?
苏满月继续道:“不过这个妖怪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应该是栖息在水泽之中,你大可想想,你们村附近,可有什么较大的水源地?”
那大汉细想,却不曾想到哪里有些什么水源,他们吃水都是自己打井,那蛊雕难道还能住在井里不成?
苏满月道:“或许化成人形的,已经不需要日日呆在水里。”
“天师姑娘,你可要帮我们除掉这个祸害,我们村里已经死了二三十个人了。”那大汉握着他娘子的手,一脸紧张地望着苏满月道。
“为何不选择离开这里?”
那大汉道:“若是再抓不住,确实要离开的......”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门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欢呼雀跃大声道:“抓住了,抓住了,老许快出来。”
话音伴随着敲门声,大汉立马站起来去开了门。只见之前的几个熟面孔一脸欣喜,对着大汉道:“我们果然是误会了那姑娘,咱们几个回来后,路过李家那小子屋外,就发现了一个黄袍子一闪而过。”
苏满月也站了起来,外面几个大汉一看有人,凑前一看,发现是她在屋子里,纷纷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她一个劲道歉。
老许看苏满月似乎想听,也让开道让她一并站着,随后问道:“然后呢?”
“我们寻思不对劲,悄悄绕到了屋子后面,正好看到那小病秧子正在煮东西,你猜猜他煮的啥?”
老许道:“煮的啥?不会是人心吧......”
“没错,他从锅里捧了个人心出来,被我们几个当场逮了,还在他房间里搜出来一件道袍,和之前张道长穿的一模一样。”
苏满月问道:“煮人心被你们当场抓住了,如今人呢?”
那大汉一拍脑袋,“哎,就是让你们去看呐,人都捆起来了,害了这么多人,村长说,等会直接烧死。”
23. 一叶障目
那大汉一说完,其余几人连忙伸手相招,让他赶紧一道去村里的祠堂。这边说着,却无人注意后面老许娘子神色有些不对劲。
倒是宋广看出有异,在苏满月身边提醒一声那美妇是不是有问题。
苏满月侧头,嘴角勾了勾,又偏头回来,假装没看见。
老许正准备和自家娘子说一声,却被人攀住肩膀,连拉带拽拖了出去。他想着自家娘子胆小,恐怕也不会去看,便嚎了一嗓子,“娘子我去去就回。”便也顺着一道走了。
苏满月在他们身后,缓步跟着,也不是很着急。
宋广在她身侧问道:“这些村民见着人就抓,这回该不会又抓错人吧。”
苏满月道:“如果是抓妖,那确实是错了。”
宋广疑道:“果然又是抓错了?救吗?”
想了想,又叹了口鬼气:“被烧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是被烧死的?”苏满月侧目问道,她倒从未问过他是怎么死的。
宋广目光一顿,思忖片刻道:“不是,但也差不多吧。”
苏满月道:“说来听听。”
宋广的思绪飘回了他死的那一年。
马蹄声响,只见村落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谁都知道,马贼过境意味着什么。
那马鞭在空中虚击一声,马儿扬首长嘶,朝着村子冲了进去,须臾再听,四处都是哭喊和恐惧的绝望之声。
踏入这个村子之后,所有马贼都分散下了马背,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哀嚎声和求饶声,还有打砸搜刮的声音。
宋广也在里面,不过他此时跟在马贼老大身后,并未参与,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
马贼里有人小声问了一句:“老宋,嫂子是不是快生了?”
宋广肩上扛着刀,眉毛皱在一起叹了口气,“就这两天吧,原本不打算出来的,啧...”
他说到一半,又闭了嘴,目光聚在领头的老大身上。他这老大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他娘子快要临盆了,又非让他跟着出来。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期望孩子能迟一点落地。
那问他的马贼看出他的不满,又小声宽慰他道:“没事,很快的,咱们这片地收拾完了,马上你就能回去抱着大胖小子咯。”
宋广沉吟片刻,想了想道,“不能是个闺女吗?”
那人一愣,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笑道:“管他是儿郎还是娇娥,反正你回去得请大伙儿吃顿好的。”
一想起家里还有娘子等,宋广的不满顿时被冲散了许多,他也笑了起来:“少不了大家的,这趟回去,都到我家里饱餐一顿。”
又有人出声打趣:“还得有酒才行啊。”
宋广哈哈一笑回道:“喝,喝个够,不醉倒谁都不许出我家大门。”
众人这边笑着,跟着老大,扛着刀就朝其中一户走去。他们几人来到那户农家,有人一脚踹开了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
只听屋内传来低低的惊呼,是一女子发出,戛然而止,原来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屋内有人,两个老人和两个年轻的男女,那农夫捂着女子的嘴,看样子是夫妻。宋广看去,那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竟是有了身孕,看程度,应该快要分娩之态。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领头的老大伫立在原地未动,其余马贼开始抢劫打砸起来,翻了个遍,只找出一些糠粮和几罐子自家酿的酒水。
随后,马贼头头又吩咐他们几个去其他地方搜搜,唯独将宋广留下了。
宋广当然求之不得,他如今整颗心都是想要尽快回去。他原本没动,但看到老大的刀动了,他也动了。
“你做什么?”领头的马贼阴恻恻地问他。
鬼使神差地,宋广就挥刀拦住了老大要见血的白刃。
“能不能放过这家人?”宋广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他们也不一定要杀,反正多杀一个和放过一家都没什么大问题。
马贼老大冷声道:“不行,我看着不顺眼。”
宋广还没出声,那捂住自己妻子的男子突然暴起,从身后抽出一把砍刀,就朝着宋广背后劈去,嘴里喊道:“我和你们这些马贼拼了。”
宋广感知危险,侧身反手刀一劈下,那男子的砍刀坠地,人立时倒地不起。他没想到是这个结局,一时之间愣了,他这一愣神,迎面对上的便是马贼头领的一刀入腹。
宋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自己人所害。
“刺啦”一声,刀被抽了出来。宋广失去支撑,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忍痛问道:“为什么?”
马贼首领见他已经重伤,随即又四处扫了一眼,这才道:“大当家说你做事妥帖,让我学着点,不然我这个位置迟早得让出来。”
宋广抬首看着他,“就为了这个。”
那马贼头领冷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跟着出来?”
随后那头领将那把砍刀捡了起来,拿到了那怀孕女子面前,指着宋广道:“杀了他,杀了他我就放过你们。”
那女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丈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宋广,呆呆地接过了刀。宋广艰难转头过去,脑子一阵眩晕。
心中只觉得今日恐怕是回不去了,可是阮娘还在家里等他,怪他一时大意。
那女子慢慢朝着他走来,领头的马贼在一旁看着,不断催促她:“快,杀了他,他刚刚可是一刀杀了你的丈夫。”
宋广想逃,他撑着手艰难站了起来,后退两步,有些站不稳。“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女子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眼泪也不住地开始流了下来。那马贼头领缓缓走了过来,凑到那女子面前道:“我可没杀你丈夫,你应该更相信谁?”
一提起这话,那女子瞬间有了力气,抬手就准备朝宋广的头砍下去,那头领笑意未达,只觉后背一痛,他转身,后背又挨一刀。
原是那男子并未死,宋广那一刀只是划伤了他的腰,后又见两个马贼内讧,干脆装死,伺机而动。
待另一个没了还手之力,领头的又分散了注意力,他抄起宋广遗留在地的弯刀就朝领头的刺了过去。
可惜的是,他也受了伤,这一刀又失了偏颇,没中要害。而他娘子毕竟是个孕妇,能有多大力气砍人。
宋广一见,捂着腹部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领头的马贼虽然背上挨了两刀,但毕竟是马贼,硬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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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一挥,正要挥刀劈向那男子,没曾想迎头直接被泼了满脸。
液体顺着他的脸流下,他心下一惊,是酒?
见那男子拿起桌上的煤灯,领头的马贼连退两步,啐了一声,“等着。”便朝着门口逃去。
宋广没死,但是他快死了,他感觉有酒泼到了脸上和身上,一点火星,随后整个屋子都燃了起来。
刀伤已经不痛了,因为他现在正被火焰灼烧着,身体每一寸的皮肤和筋骨都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他在地上滚了滚,目光看到那一家四口从屋子后面准备逃跑,但是被赶来的同伴一刀了结。
等同伴赶来,宋广已经快死了,他全身都被火焰包住,有人拿布将他罩了起来,那火依旧没熄,反而撩上了布,越烧越猛。
一桶水泼了上来,他现在彻底死透了。
宋广的魂魄即时地飘了出来,他的几个朋友在原地待了一会,有人提议将他的尸体带回去,但被马贼头领以还要去下一个点拒绝了。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又给他盖了层布,便算不得暴尸荒野了。
听完宋广说的,苏满月停了下来,“如果不是这场火,你可能不会死,你不怨恨那一家子?”
宋广无谓耸了耸肩:“他们都死了,有什么好怨的。”
苏满月不语,那便是怨的,只是因为人死了,没有可以倾注的对象而已。
宋广说完,他们也跟着那群人七歪八拐到了祠堂。祠堂的外面,架着一堆木柴,木柴上绑着一个男子。
苏满月眸光一怔,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宋广也是一怔,他看着这地方啧啧了两声:“这地方阴气好重,好多鬼,还都围着那个人。”
“我就说这小子不对劲,当初可怜他没地去,才收留他留在这,没想到他竟然是妖怪。”
“怪吓人的,赶紧烧了吧,别到时候起了岔子,被他跑了。”
“是啊,杀了村里这么多人,赶紧烧了他。”
“对对对,烧死他。”
有人拿着火把跃跃欲试,一点都不怕绑着的妖怪突然发难吃人。
苏满月扫了一眼,虽然村子很小,人却不少。
按照老许所说,死了二三十个,这里围观都还有好几十号人。女子较少,恐怕是都留在屋子里不敢外出。
宋广在一旁道:“这是个人,不是妖怪。”
苏满月点头道:“确实是个人。”
“怎么办,救不救?”
苏满月沉吟片刻,抬首看了看天,道:“他死不了,至少烧不死,马上要下雨了。”
宋广也望天,发现乌云密布,看起来是场大雨。
老许这时也凑了过来,对着苏满月问道:“这小子,真是妖怪?”
苏满月道:“你们不是亲眼见到他煮心了吗?”
老许挠了挠头,“他是我们当初打猎的时候发现的,看着怪可怜,又不会说话,辟了间屋子给他,偶尔我还会送些吃食过去,所以...”
“所以,你觉得他不像。”
苏满月觉得这个村的人都很奇特,他们一叶障目,无需管制,觉得自己所见即是真相,便不管真假,先杀了再说。
24. 想当村长
对于苏满月抛出的疑问,老许也拿不定。
他只知道,村里不断死人,大家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即使不是,也会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
可让他信是这小子杀人,老许看向那被架在柴堆上的人,突然拉住了苏满月的胳膊,一脸期翼:“还请天师帮我们找出那吃人心的妖怪。”
苏满月瞥了一眼抓住自己的手,她思忖片刻,淡淡道:“你会后悔自己刚刚说了这番话。”
老许一愣,“怎么会后悔,那妖怪杀人无数,若是能让我手刃,也是丝毫不退却的。”
苏满月不答,只是让老许和主理此事的人一起,把绑着的人放了,妖怪她会帮忙抓,但无辜之人不可伤。
老许点了点头,立刻朝着一个人群扎堆的地方走去,不多时,就有几人朝着苏满月的方向走了过来。
“姑娘这般年纪竟然是天师?”说话的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十分矮小身材,所以只能仰头看着苏满月。
苏满月俯视着那老者,不置一词。
对于这些质疑的语言,她并不想解释,觉得也没有必要解释。
老许弯腰那老者耳边私语着什么,随后就听那老者道:“你们都没见过她的本事,怎么能轻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
苏满月闻言,问身旁的宋广:“什么是黄毛丫头?”
宋广哈哈大笑,打趣道:“说你太嫩,没有真本事。”
说完,围着苏满月一顿打量,嘴里还边笑边道:“现在看确实是嫩的,怎么我没发现,你其实这么年轻呢?”
苏满月目光清冷,对着宋广道:“你好像很开心。”
宋广脚步一顿,立即收声,快速合上了大笑露出的后槽牙。
其余人看不见宋广,但却能看见苏满月的自言自语。那老者见到这副场景,又皱了眉,头上的纹路抬得更深。
“天师怎么会养小鬼?”那老者目光中探究更深,但是他眼中并无害怕之意。
苏满月转首,道:“寻常村子,也不会到处刻着招魂的符印。”
那老者闻言,目光一震,眼珠在眼眶左右转动着,对于苏满月投来的目光更有些躲闪的意思。
实际上招魂符不仅仅是刻在纳凉的亭子内,她一路走来,发几乎所有房屋的门口,都刻着符印。
“啥是招魂符印?”老许问道。
苏满月道:“你们房门口刻着的便是。”
那老者却立刻出声大叫道:“什么招魂符,那是祈愿的符印,为了保佑村子的。”
众人被他的厉声都吓了一大跳,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越是反应激烈,就越是有问题。
“此处没有庙宇,也无供奉的话,仅用招魂符,如何达到祈愿的效果?若是没有这些,适得其反,只要你们刻的符够多,村子够偏僻,就能招来更多灵异志怪。”
听苏满月这么一解释,给一旁的几个大汉都听得汗毛竖立。
随即她又道:“这村子阴气不散,我一路过来,反而没见鬼魂没有四处游荡。”
她看了看那架子上的人:“几只鬼聚在一起还能理解,所有鬼怪都聚在一起,就很有问题。”
老许咽了口唾沫,忙问道:“你是说,这有鬼?”
苏满月点头:“你可要看?”
老许瞪大了双眼,语气不定:“普通人也可以看到吗?”
苏满月道:“若你想看。”
见她回答得如此轻松,老许连忙摆手,“我不看。”
他既不想看,苏满月也不打算为他开眼,只是问道:“你们这符咒,是何时所刻?”
众人都开始回忆了起来,半晌,有人才犹豫说道:“好像...刻下祈福咒就开始死人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到那老者身上,似乎在等他给一个解释。
老者把着手里的拐杖重重在地上一磕,眯着眼看向苏满月,语气中充满警告:“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村不欢迎你,赶紧离开这里。”
苏满月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是先要解决的是那个吃人的妖怪。”
“妖怪已经抓住了,不需要你解决。”老者指了指高台上绑着的人,还是打算继续对苏满月下逐客令。
她将目光移到那柴火堆上,正好迎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是那个被绑的少年。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没有慌乱,只有恰好对上苏满月的少许惊讶之色。
苏满月在仔细打量他,那少年看起来比她还要清瘦,体不胜衣。
明知道可能会面临被烧死的结局,绑在那里看起来很窝囊和羸弱,但在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怯懦的神色。
这个人,倒是有几分胆色。
“他是不是妖怪,不是你说了算。”苏满月回首对那老者道。
“荒唐,难道由你说了算?”
那老者应该是这村中有些名望的身份,突然被苏满月这么一呛,又中气十足地吼了起来。他这一句话,彻底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苏满月淡淡道:“若不是由我,应该由谁?你这村中,应该无人能辨真假了。”
她的实话实说,但听在别人的耳中就变成了狂妄之语。
老者气极,对着身边的人发号施令,“把她给我赶出村子,谁再带这些人进村,就一并搬出去。”
苏满月是老许带回来的,这句话自然就是直接点到了他。
老许见这阵势,低头凑到他面前道:“村长,这姑娘真是有些本领的,不若......”
“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
老许话还没说完就碰了壁,挠了挠头,投给苏满月一个尴尬的目光。
除了老许,其他村民对于这个老村长的话还是十分信服的,那几名之前参与围杀她的大汉看着苏满月,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他们知道,她真有点本事。
也有不少人都从另一个圈子围了过来,他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既然是外来人惹了村长,那就是不欢迎。
老村长看着苏满月的眼神阴翳,“你是自己走,还是让人“送”你出去?”他将送字咬得十分重。
苏满月再一次被围,她思忖片刻道:“我不参与你们的生死,那个人不是你们要找的妖怪,我倒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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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他一些。”
那老者闻言,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冷声道:“我说怎么好端端来了个什么除魔天师,你们俩原来是一伙的。”
苏满月:“......”
宋广:“?”
老许:“?”
众人:“!”
他这话直接将苏满月和那架子上绑着的人划到了一起,吃心妖怪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村民身上。
如今好容易抓到了,又发现还有同伙。人群中立即有人抄起家伙,准备将苏满月一并拿了,绑上去烧死。
一时之间,拿家伙什的人越来越多,以苏满月为中心,直接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老村长还在不断煽风点火:“她还养了小鬼,哪个天师会和鬼怪作伴,这人一定是和妖怪一伙的。”说完,拄着拐杖朝着人群外退去。
老许本想替苏满月解释,但群情过于激愤,他刚一开口,不知被哪个同伴拉扯捂住了嘴。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家娘子,她不由分说,直接将老许连拖带拽拉扯出了包围圈。
见已经被围住,宋广在苏满月身边道:“看他们这架势,要把你也架上去烤了。你对付鬼神的本事必不用我担心,但这些是人,总不能全杀了吧。”
宋广顿了片刻,又道:“要不,让兄弟们出来先控制住他们,我怕等下真把你逮住给烧了。”
苏满月狐疑地偏头看了一眼宋广,虽没讲话,但眼神中颇有些复杂。
宋广迎着她的神色,左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讲的话,不知道是哪一句有错,然后也回以同样疑惑的目光。
苏满月道:“你是担心我被人杀了,还是担心人被我杀了。”
宋广一愣,脱口而出:“我当然是担心你,呃...不对,担心他们。”
心中却道:“我在担心个什么劲,杀僵尸都跟摘菜似的人,还能被这些凡夫俗子伤了不成。”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的对话,直接让围住她的人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若村长之前不说她养鬼,那他们指定不会往那方面想,只会觉得她脑子多半是有些问题,但如今看来,是在和鬼商量对策。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句“抓住她,村子就安全了”,有人起头,就有人动手。
包围圈变得越来越窄,前排的人都手持砍刀铁锹等东西,如果苏满月要反抗,那就会立刻变成刀下亡魂。
苏满月对宋广道:“你想当村长吗?”
宋广被她这么一问,恍然大悟:“哎,怎么忘了这茬,我去去就来。”
旋即,一缕青烟飘出人群。
那老村长正被人虚扶,冷眼在圈外看着,宋广寻着机会,一头朝他身上扎进去。
只听哎哟一声,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灼烧和一股力道撞了出来。
宋广捂着脑门,不死心又试了一次,依旧是近身就被弹飞了出去。
“奇了怪了,莫非身上戴了什么法宝?”宋广见事不妙,立马又飞回苏满月身边。
“没成功?”苏满月问道。
宋广捂着额头,龇牙咧嘴道:“那老小子身上有东西,我近不了身。”
25. 龙神
苏满月将折扇握在手中,面对挥刀冲向她的村民们,目光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站在她身侧的宋广也是一副凝神细思的模样。
宋广的心思很直白,虽然他对苏满月的能力很放心。但觉得自己既然跟了她,就应该出一份力才对。
这么想着,宋广厉喝了一声。
那折扇中的鬼魂立刻躁动了起来,一呼百应,就要从扇中纷纷涌出来。
苏满月见状,对他摇头。
随即右手轻轻按了一下扇面,那躁动的扇子瞬间平静了下来。
随即她又将手抬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手指挥舞在空中顿时显现一张符箓来。
苏满月口中迅速念咒,“天地门开,五鬼速来,现!”
宋广一惊,脱口而出:“你能凭空画符!”
他只知道苏满月有些道行在身上,却不知她已经到了能隔空画符的地步。
一般的道家,最多都是利用朱砂,鲜血之类,手写在黄符上进行法咒的完成。
苏满月说自己并非修行道术的道士,如今看来,能隔空画符,本就远超于一般修行的道士。
围攻他们的村民们,也只见到苏满月对着空气念叨并画了几笔,空中隐隐有符箓之光显现,待到符箓之光隐去,四周的天也变了。
宋广凝了眉,迟疑道:“你这是......”
苏满月语气淡淡:“我在招魂。”
宋广又道:“可扇中恶鬼们远比周边游荡的魂魄厉害的多,何必多此一举。”
她的目光透过人群外,似乎在看着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这个村子,连同村民,都不对劲。”
突然之间,几股邪风从四周朝着人群刮了过来。
邪风又转瞬变成狂风,肆虐地像是要将人周身都席卷一遍。
以苏满月为中心没被波及,但那些想要靠近她的村民,都被风卷起的泥沙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纷纷拿手挡了起来。
除了她所处的位置,还有一个地方没被这股邪风侵扰。
苏满月眉梢一挑,看向祠堂的位置,手指方向一转,对着祠堂的位置道:“五方雷神,呼之即至,万神咸听,破!”
“轰!”
一声惊雷从祠堂的上方传来,伴随着一道白色的雷龙显形。
之前的法咒,只能说是运用符箓的力量,想要将周遭所有游魂野鬼吸引而来。
而游魂不来,一定是被什么更大的力量给阻拦住了。
而这第二句咒法,苏满月则是借用了龙女一族的力量,让她们家的守护龙神出面,将那道屏障给冲破罢了。
若是龙女在此,一定会气急败坏苏满月如此大材小用自家龙神,原本可以与僵尸始祖抗衡的龙神,居然被拿来冲破一个小小的禁制。
宋广看到凭空出现的雷龙惊得目瞪口呆。
不仅是他,所有村名都被这一场景给震慑住了。
有人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对着正在空中蜿蜒盘旋的雷龙磕起了头。
见状,其余村民皆是齐刷刷跪倒,不敢冒犯半分。
龙,一直被视为天神的化身,普通人所见,只会觉得是天神下凡,又惊又惧。
那龙神在空中盘旋,四处搜寻龙女一族无果。
转了个头,发现鹤立鸡群站在人群中的苏满月,它朝着她的方向低沉吟了一声。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在天地间炸开。
那些村名感受到威压,惊恐地跪倒一片。
都紧紧将身体贴在地面,双眼禁闭,生怕龙神发怒,惊雷会降到自己身上。
苏满月亦察觉到它生气了。
笼罩在村子上方,那条巨龙在不断蜿蜒游动,将原本厚重的云层搅得分散。
龙神既然是龙女一族的守护神,自是只服一家。
它满心欢喜被召了出来,本以为是本家血脉终于肯面世了。欣喜寻找,却没有发现龙女后人。
这便罢了,随即又发现地面上站着一女子,身上鬼气浓郁,似有千万冤魂环绕。
且她身边,还有一男鬼。
它能看出本相,而宋广,正是只厉鬼。
苏满月不知龙神心思,她思忖片刻,对龙神发出指令:“去祠堂,破了那禁制,放出镇压其中的冤魂。”
话一出口,那空中盘旋的龙神突然变得狂躁起来。
这凡人,是在命令它做事?
龙神朝着天空沉闷嘶吼一声,随即朝上腾飞绕了一圈。又转了个弯,径直朝它认为有邪祟的的方向俯冲而下。
苏满月自觉身份并未被看穿,天地有秩序,龙神也不能滥杀......
它俯冲下来的间隙,周身还伴随着迅白的闪电,经过村民时,果然没有人受伤。
验证了心中想法,苏满月对宋广道:“躲起来。”
宋广本张着大嘴,看着那雷龙神正惊叹。
陡然听到这话,立刻和苏满月四目相对,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随即又抬头看天,那道即将劈过来的闪电,能把魂魄渣子都给他劈没。
他脑子一懵,指着空中那条龙,又指了指自己,道:“冲我来的?”
苏满月平静道:“不错”。
宋广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他可不想被雷劈得七零八碎,立马化作一溜烟钻回扇子里。
“放肆,不认主的畜生。”苏满月看着那暴躁冲下来的龙神,手腕一转,一道金色莲花印从脚下盛开。
她手再一弹,面前也瞬间绽放出一道莲花印,那印记冲着龙神飞去。
一白一金两道光芒,在空中碰撞之后,随即炸开。
紧接着就是龙神身躯完全被那道莲花印给包围起来,它扭动着,想要挣扎出来。
苏满月抬头,望着已经被束缚住的雷龙,“你非我对手”。
龙神被控于莲花印中,它没从这个凡人身上发现端倪,但却可以肯定,此人并非龙女血脉。
原本就火大,又听到苏满月一句轻飘飘的描述“你非我对手”,瞬间怒火中烧。
倒是睡了太久,不知道原来,一个凡人也能狂妄至此。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风雨欲来。
苏满月抬首看着这遮天蔽日之景,看来,这只守护龙神,并不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回去”!苏满月素手一抬,口中吐出两个字命令雷龙神回去。
那包裹住龙神的金光大甚,片刻,龙神在不甘心的咆哮声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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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那就换一条龙来用用。
苏满月口中再次念咒:“龙神敕令,木神显形,出。”
“敕令汝即刻,破了那阵法。”
龙神并非一条,而是有六条!
它们象征着这天地间不同的自然力量,本盘踞在各方地盘,互不来往。
后来因为龙女一族,被契约为族中守护神。
之后代代相传,守护着世间的平衡。
凡人无法目睹它们的真容,但苏满月却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她还对龙神们十分了解。
以烈火焚烧的火神龙,以前盘踞神火山之巅,可化万物为焦土灰烬。后面被龙女收服,取名赤渊。
可惜脾气和属性太像,过于暴躁癫狂,龙女也最是不喜。
以风暴为名的风神龙,翱翔九天,天空是它的主宰场。与飓风一体,行踪莫测。也是最后一只被收服的神龙,取名:天飏。
冰神龙是龙女收服的第一只龙,它本是栖息于极寒的冰川深处,吐息间可冻结一切生物。后取名为玄霜。
潜于深海的水神龙,可操控除黄泉冥海以外,所有的江河湖海,既是源泉,也是深渊。
不知是否因为冥海操控不了,龙女直接替它取名冥。
木神龙,可唤精灵一般的存在,也是龙女最为喜爱的一只。
听闻其本事为枯木逢春,亦可超度亡魂,得以叶归之名。
后被地藏借调镇守十八层地狱,净化恶鬼怨念。
龙女一族之所以能与始祖抗衡,很大因素是契约了这六条龙神。
最后一只,便是刚刚的法咒召唤出来的,作为雷电为力量的其中一条龙神,龙女收服后取名:霆霓。
可凭空引雷电,遮天蔽日即是降雷之兆。
传说霆霓所引之雷电,甚至能劈开混沌天地的程度。所以苏满月在破阵时,才会第一时间召它出来。
可是这条龙性子不太好,桀骜不逊的架子十足。即便召唤它的人是龙女后代,也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但苏满月,不会惯着它。
送走了霆霓,她沉声再次施咒。
话音一落,就听一声龙吟声从天际传来。
与之同时,那声龙吟传来后,众人都感觉从四周渗出了冷飕飕的感觉。
宋广听到龙吟声也起了鸡皮疙瘩,在扇子里发声问道:“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苏满月伸手,接住了从空中掉落的一片晶莹之物,“五感不错。”
细一看,原是大朵的冰雪,不过手上的温度很快就让那朵冰雪消散了。
宋广做鬼许久,五感早就和人不一样了,哪里还能像人一样知冷知热。
只是这村子,虽然因为冤魂所聚被阴气笼罩,日光很难透进来,有些阴森很正常。
但陡然夏日飘雪,才是真正违背常理。
苏满月抬头望天,眸色微沉,来的不是木龙。
那祠堂四周,不知何时被冰雪完全覆盖住了。
从明晰的房屋,变成了一座被冰雪包裹住的建筑,在整个村里显得格外醒目。
在云层中的玄霜,并未打算现身。
反而是盘旋在空中,神色复杂地盯着地面的苏满月,似乎有些忌惮。
26. 祠堂的七魄
它隐匿于云层中,旁人自然是看不见的。但不知为何,玄霜却总觉得有道目光透过云层,正在直视自己。
玄霜是有些自负的,得力于他被召出的次数高于其余几只。
倒不是因为自己属于龙女收服的第一只神龙,而是在某个时间,他遇到了一个奇人。这个奇人授一秘诀,能做到随意穿梭法门。
他第一次没抢过霆霓,正在懊恼之余又再次出现敕令。召的不是它,而是木龙那小子。
抢不过雷电,难道还抢不过在地府的叶归吗?如此,便有了苏满月召木龙未出,反倒是冰龙出来的情况。
玄霜悄悄吐息着,透过云层的缝隙,他看到了许多跪倒在地的人,他们中心,仅余一名女子站立。
显而易见,刚刚是那名女子起的咒,不过玄霜心中却疑惑:为何龙女会将敕令交给一个外人?
此女身上并无神龙契约,可见并非龙女亲传血脉。并且她身边鬼气环绕,也于常人不同。
玄霜心中嘀咕片刻,除了有些遗憾不是龙女亲召,也并没有打算去深究她是什么人。思及此,他转首盘旋一圈,对着祠堂直冲而去。
龙身穿过祠堂后,再次冲上云层,瞬间隐了身形。而冰封的祠堂外部渐渐龟裂,须臾,冰层轰然倒塌,祠堂依旧完好无损。
不同的是,那座原本并无异样的祠堂,肉眼可见的冒出灰黑色的一缕缕阴魂。
阴魂们似乎是从一道缝隙中挤出来的,他们飘在空中,遮蔽原本就暗沉的天。
苏满月眉头微皱,这乌压压的一片,数量庞大,地府却毫无察觉。
而他们,为何被困于这村落祠堂,遍地的招魂符,又是什么用意?
如果某地聚集大量冤魂,勾魂使者和阴司会上来查探究竟是何缘故。
地府司责监管,稍有问题,就会出现鬼吃鬼的事件发生。不仅扰乱地府秩序,对人间来说更是后患无穷。
群鬼聚集,若是其中有更厉害的鬼,极有可能会造成鬼吞鬼增进修为的情况发生。
食百鬼很容易化作恶修罗,此物的诞生集怨恨和痛苦于一体。
恶修罗的产生可分为两种:一是生前遭受无尽折磨,死后化怨为力量,吞噬周围恶鬼游魂,才会从一个普通的阴魂变成强大的恶修罗。
二是像最初的叶氏一般,集杀戮、痛苦、吞噬百鬼三者同时出现,也可化作修罗恶鬼。
前者是有目的性的预谋,后者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巧合。
有食百鬼,就有食千者之说。所以,恶修罗之上,还有罗刹!
若是吞食千鬼以上,便被称为罗刹。再往上便是盘踞一方的鬼王或者鬼帝的存在。
罗刹族本不食鬼,食啖于人肉。但有少部分的罗刹却很特殊,他们有一个很独特的信仰。
便是追崇僵尸始祖:后卿。
追随和钦佩有实力的人本身没有问题,但错就错在,后卿有个很有意思的传闻。相传在几位始祖中,唯有后卿最初并非实体,而是灵体怨念的化身。
他的力量源自吸食其他灵魂来增强自己,后来成为僵尸始祖后,即便不需要增强实力,但已经将吞噬魂魄作为一种乐趣。
而后卿本人,不仅不澄清,反而阴差阳错坐实了这个传言。
他因地藏原因,去地府常驻,无聊之余还揽了个闲差事做。
一次得空,去世间帮着勾魂使者收魂,给他的是一百个魂的数量,他最后收下去的,却只剩下八十左右。
这边勾魂使者对不上册子,忙不迭恭恭敬敬地去问后卿,哪知他只是摆了摆手,并不想多解释:“不知道,许是被什么大鬼吞了呢。”
明明前一刻监测到还有一百只鬼,后卿上去一趟便只剩下八十来只,只叫人怀疑究竟是被大鬼吞了还是他吞了。
此后,只要是他上去,鬼魂的数量就一定对不上。偏生连十殿阎王都不敢招惹,勾魂使者敢怒不敢言,只能重做册子。
外界便以为是他为了那口爱好,将厉鬼吞了。之后,便渐渐有了后卿吸食魂魄的谣言。
苏满月知道这是谣言,为何说是谣言?原因是她清楚后卿的怪癖,但这个怪癖却不是吸食魂魄。
他喜欢破坏掉完整的东西,无论是人是魂。
要是遇上执迷不悟的厉鬼,就一把撕个魂飞魄散,就像在左相府解决屋子里的僵尸一般。
也不知道哪只罗刹鬼信了这个传言,还发展成了一个信仰,导致后面越来越多的罗刹开始吃鬼。
后卿知晓此事后,只是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他特意澄清的地步。
因为他,这种罗刹的数量陡增不少,因为杀戮太重,他们很难投胎转世。
后来十殿阎王找了后卿,既然是他的信徒,势必要由他拿出个解决之道来。后卿觉得人家信奉他本就没有什么错,用什么方式不重要。
拗不过阎王纠缠,他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地府将罗刹收为己用,录为狱卒,职司呵责罪人。既不大动干戈,也不任其发展。
苏满月思绪转了回来,又看了看地上匍匐着趴在地上的村民。寻常人若是见了此异象横生的场面,恐怕早就吓得四散而逃。
而这里的村名......非常奇怪。
除了村长之前发号施令时,感受到他们的愤怒情绪,到如今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恐惧。
苏满月眼神一冷......不是恐惧,是麻木!随即了然道:“原来如此!”。
宋广在扇中疑惑道:“什么如此?”
苏满月没回答宋广,将白玉画扇放入袖中。随意走了几步,在一个方向站定后,对着那乌央一片飘在半空的魂魄念道:‘三魂归位,七魄成形,敕令:缚!’
金光自她手中飞出,直射向祠堂半空。在靠近那些魂魄后,立马又形成一张缚网,将整片祠堂上空笼罩了起来。
“小丫头,家里人没教过你,闲事不能多管吗?”一道沙哑阴沉的声音从苏满月的斜后方传来。
她转首看去,说话的正是拄着拐杖的村长,此时正一脸诡异地看着她。
苏满月问道:“集七魄,留三魂,挖人心,都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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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将手里的拐杖重重一抬,仿佛下一刻就会招呼到苏满月身上的意思。不过他连位置都没挪,毕竟心中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对手,还是十分警惕的。
他拒不承认,只是威胁道:“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苏满月却道:“起初,我以为这村里只是误入了一只小妖,为了维持人形,才要杀人吃心。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许那蛊雕什么好处,它居然肯为你所用。”
村长一听,布满褶皱的脸上更加诡异了,他阴恻恻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说完,突然执杖朝苏满月的方向冲了过来,老态龙钟的人跑起来却瞬间刮起了一阵风。
他向苏满月面门袭来,不过一瞬,那拐杖劈头砸下,势必要将她一击毙命。苏满月侧身反绕到了他身后,村长见局势不对,半蹲反手朝苏满月的脚狠狠打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哼,但这声却不是来自于苏满月,她站定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根拐杖。
她挑眉,又“啪”的一脚踢在对方后腰的位置,直接将人踹到了地上。苏满月踩着后背不让他起来,冷声道:“这句话说的不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去过地狱吗?”
村长整个人都被压在地上,他试图挣扎脱身,却发现那脚犹如千斤坠一般,踩得他毫无翻身机会,只能侧过脸朝苏满月道:“快...快松开,喘不过气了。”
苏满月淡声问道:“告诉我,你集七魄做什么?”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村长说完,便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模样,似乎并不害怕。
苏满月思忖片刻,拿起手中的拐杖摸了摸,一道金光便覆在了棍子上。她手一挥而下,“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惨叫响起,竟是一棍子打到了村长的腿上。
先前她下手的时候发现,这人的身体似乎非同常人。覆了层诛邪印再试,果然十分有用。
应当是跑不了了,苏满月抬脚,放开了他。
虽然身上的钳制消失了,但此时村长已经顾不得叫嚣或者逃跑了。剧痛从腿上传来,疼得他整个人都蜷缩到了一起。
“不说就挨个敲打一遍,你总有一块骨头是软的。”苏满月连恐吓人的口气听起来都是淡漠的。
语气听着虽淡,却像是某种酷刑的宣告一般。
村长刚想尝试逃跑,那拐杖就又挥下了。他喉咙里的那个“等”字还没有发出来,猛地一阵剧痛从他的另一条腿袭来,随即窜遍全身。
他瘫倒在地上。干枯的手指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几乎要痛到无法呼吸。
“不要想着逃跑,不然下一次落力点就是你的手。”苏满月拿着拐杖在他面前晃了晃,面露微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村长因疼痛而口齿不利,喃喃道:“反正...反正这具身体我早就不想要了,你随便....怎么打,我也不会说的。”
苏满月点头,随手将拐杖扔到了地上,半蹲下来,将他衣服扒开。如同预料中所想,这是个活死人。
27. 冤孽血
活死人:非人,非鬼,亦非僵尸。但这个东西,却也和僵尸有些渊源。
这种东西,本该是身死后魂归地府,但却因某种介入,让其魂魄封于体内,导致他不入轮回。
而苏满月看的分明,让他魂魄不离肉身的,是一滴冤孽血!而能够拿出冤孽血的,就只有超脱三界六道的:僵尸。
他们集天地怨气而生,相传只要能拿到一滴僵尸血,就能同样变得永生不死。
这话不假,但也不全对。
活人受了那滴血,就需要身死一次,再醒来后即可成为僵尸。而若是人先身死,再受那滴血,就只能保证魂魄不离体,成为一具活死人。
村长,正是死后才沾染的冤孽血,所以他只能变成活死人,而不是僵尸。造他出来的人命他拿人七魄,究竟有什么用意?
苏满月提起村长的领襟道:“若是有大批人同时魂魄离体,定然会被地府觉察,阴司也会立刻前来查异,但如果只是丢了七魄呢?”
村长上半身被拽了起来,断骨之痛让他面部都有些扭曲了。他不知道为何苏满月那两棍子能够打得他痛不欲生,又听她口中猜想,心口无端有些发颤。
浑浊的双眼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他咬牙发狠道:“我们只差九十九条魂魄即可大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自身难保。”
苏满月缓缓站了起来,顺势将人提溜至半空,疑道:“我们?”
思忖片刻,她又道:“每七日抽一魄,七七四十九天便能抽完人的七魄,剩下的三魂不稳,只需要静等十二个时辰,避开鬼差的眼睛,即可收掉三魂。”
三魂七魄,乃是一个人的核心所在,缺一不可。
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三种。
天魂代表人的灵性与天地的联系;地魂则主人的情绪和情感,而人魂代表了人的生命。三魂若失,人会立刻处于假死状态。
七魄代表人的外在状态,有人失去某一魄后,开始变得呆滞;有人又会变得麻木,失去感知等。
所以他们选择先抽取人的七魄,再拿三魂。表面上人还活着,但行为举止都与常人有异,若是期间某人正值霉运,碰撞了些东西,三魂便会立刻飞出去。
说完她又望向被罩住的生魂,刚开始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现在细看却能发现,里面还有许多不完整的三魂七魄。
村长像条死鱼一般任由她提溜着,“我是不会说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说让她杀了自己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得意,似乎是笃定自己不会死。
苏满月道:“不过是个受了滴冤孽血的腐尸,给你血的人没告诉你,要小心谁吗?”
听到这里,村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嘲讽道:“小心谁?据我所知,龙女血脉传到如今,早就没人了,你休想用他们诓骗我。”
他笑得口鼻唾沫乱飞,苏满月眸色一沉,嫌恶地将人扔回地上。
村长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试图动了动腿,发现早就没了知觉。身体不能动弹,但嘴还是十分硬气,对着苏满月继续癫狂道:“我们根本不需要惧怕谁,只要咒法大成,神阻诛神,佛挡消佛。”
苏满月但笑不语,一个被封在一团腐肉里的活死人,居然如此狂妄。
诸天神佛各自为政,确实没有空管这种杂物能闹出个什么名堂。万物相生相克,什么都有天敌,而他们最害怕的,也就是龙女一族。
也只有神龙一族的天师才秉承守正辟邪的宗旨,一代又一代。不过正如他所说,龙女一脉,基本死绝。
苏满月伸出左手,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咒法,能让你如此轻蔑神佛和龙女一族。”
村长冷哼一声,颇有些得意道:“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考虑不将你的魂魄放进咒法中。”
苏满月不想和他废话了,翻手覆上村长的头。他原本想挣扎,却不知为何,在那掌心接触他颅顶瞬间,突然浑身汗毛都竖起了。
他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喘。虽然作为一个活死人,根本没有气可以喘,但就是突然,无端生出的害怕......
又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不停四处逃窜,似乎是被追逐,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苏满月想的比较简单,谁给的这滴冤孽血,收回去便是了。
僵尸始祖有四位,也就意味着有四个族类,若是这滴僵尸血出于她这一脉,她自然可以随时收回。
不过这千万年间,除了女魃,还从未有人在她手中转化。
如果......她能收回这滴血......
须臾,苏满月将手收了回来。
不是女魃的血!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苏满月手脱离他头顶后,村长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被什么威压逼到了墙角,他刚刚......是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苏满月拿出一张棉布帕,细细地擦了擦手,在确认不是女魃后,突然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了起来。
半晌,她开口道:“你如果不打算说幕后主使是谁,我就将你扔下十八层地狱,那里自然有人掌刑,撬开你的嘴。”
扔下十八层地狱是不可能的,受过僵尸血的魂魄,怎么可能还有下地府轮回的资格。说这话不过是唬唬这东西,若是他骨头依旧这么硬,比起十八层地狱,其实还有更好的人选。
村长目露惊悚,面上却强装镇定,“你凭什么......你不可能勾得出我的魂魄,勾魂使者都不行。”
苏满月平淡地道,“他们无用。”
无用并非是说勾魂使者不行,而是指对于他这种和僵尸有牵扯的东西,勾魂使者也不会管。
她迈开步子在周围转了一圈,又随意挑了个村民仔细观察,“抬起头。”
那名汉子顺从地把头从地上抬起,不知是因为龙神镇压的原因还是惊吓,目光已经变得呆滞起来。
她指尖点在那人的额头上查探,果真!七魄已少了六魄。那么阵中困住的七魄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苏满月手中掐诀,嘴里无声说着什么,像是与什么人正在攀谈。瘫软在地上的村长只听到零星两句“不在”“其他也行”的字眼。
随后又见一处空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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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泛起如水波的纹路,慢慢探出两颗头来,如陡然冒出的春笋一般。
见此情景,连远在云层里躲起来看戏的玄霜也“疑?”了一声。
从头到身体,再到脚,直到两道身影完全显现出来。那两道身影整个包裹在一团黑雾中,许是因为有生人,他们便刻意遮挡,模糊了五官。
村长并非正常寿元已尽的人,所以他并没有见过鬼差,见有人从地底下冒出来,自然而然认为这两个,便是勾人魂魄的勾魂使者。
他本要死,弥留之际,家里来了一位“天神”,给了他一滴血,才让他有命又活了这么几年......
“爹,儿子不孝,害您缠绵病榻。”床边跪着一中年汉子,目光中尽是痛苦之色。
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如今被苏满月断了双腿的村长。
村长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拉着儿子的手道:“莫要......自责。哪有当爹的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用爹这条命换你的,值了.....”只是两句话,似乎从他嘴里蹦出已经耗尽了极大的力气。
他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已大限将至,随后又艰难将目光移向另一处,道:“你拿了我的心,就要救我的儿子。”
那个方向,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赫然就是之前所见老许那貌美的妻子。她舔舐着手指,上面还凝留着丝丝血迹,想来村长的心,已经被她吃了。
她啧啧两声道:“若不是我需要自愿献上的心,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不过我既取了你的心,就一定会治好你儿子的病。”
“好了,趁我心情不错,我可以现在就救你。”貌美的妻子勾了勾手指,要那跪在地上的儿子到她面前来。
村长手指微动,喃喃道:“快去,儿子...去。”
儿子顺从地站了起来,他一起身,那蛊雕幻化出的女子就朝后退一步。一进一退,倒像是在引诱他跟着走,直到两人完全消失在屋子里。
村长盯着儿子消失的背影,眼睛半眯,没了心的他早就该死了。如今未断气,不过是因为一口气吊住,为了看自己儿子病好罢了。
那口气支撑不了多久,魂魄即将离体,他又自愿将心给了小妖。自己因不是寿元已尽,即使死了,也要等到时辰,才会有鬼差来接引他。
后又因魂魄被封,更加无缘看到鬼差。此时看到两人,不屑道:“你以为叫了鬼差来,他们就能奈何得了我吗?”
那黑雾中的两道身影一顿,模糊可见两人对视了一番。随后其中一人语气不善道:“何人鱼目,竟将我们视作罗刹鬼差?”
片刻,另一个声音回道:“非也,并非类比,许是你更胜一筹。”
“和卿!”那人语气稍肃。
被叫做和卿出声回应:“夸你更胜一筹,莫非有什么问题不成?”
那黑雾中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兴致搭理叫他们来的人。若不打断,两人大概率还能就这个问题“探讨”许久。
苏满月敛眸听着,又过了会,发现两人并没有停下的意图,随即微咳一声,打断道:“两位先现身吧,我有些话要说。”
28. 祭品
话音一落,那黑雾中的两人立马停住交谈。
他们自然不会因为苏满月一句话就现出真身,但她这句话,也成功的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正投向苏满月的方向。
须臾,其中一人发出质疑:“好大的胆子,何时轮到你说话?”
言语中满是被打断话的不悦。
苏满月道:“你不需要以敌相待,找你们来的正是我。”
那人却不管她说了什么,只冷笑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现形。”说着突然一道暗光飞出,又快又利,直接冲着苏满月拦腰而去。
说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是有原因的。只因她觉醒后,收了太多厉鬼在身边,导致周身鬼气,难免不让人误会。
面对他突然发难,苏满月不闪不避,立刻抬手迎上,只听“轰”的一声,那道暗光被她轻易化去。
见她轻易接下这一道暗力,黑雾中的两人皆是诧异,随之而来是对方还回来的力道。出手之人更是谨慎了起来,他如今还能清晰的感知到手掌被回击的震感。
“此人果然有问题。”话一说完,两人同时跃起。有人绕至苏满月身后,看这阵势,是打算分进合击。
一人手握一柄看不清的长剑,朝着她面目刺来,另一人手握拂尘状的东西,准备向她脚下削去。
苏满月目光微敛,倒似不甚在意他们的攻击。近在咫尺,她才身子微侧,轻易便躲过了那剑。随即嘴角一勾,右手朝着那浓雾中一抓,转而摸上了剑柄。
那人看出她想要抢剑的意图,哪里会让她轻易得手,立马朝后一退,那剑刃又荡到了她的身前。
夺剑不成,苏满月右手成掌,击在那剑柄上。立时剑刃倒转,朝着正要勾她脚的另一人袭去。
另一人缠脚未遂,却感觉头上剑影,顿觉不妙,立即斜跃转身。
那团黑雾又合二为一,准备正面再敌,苏满月看出他二人再战意图,道:“两位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本王管你是谁。”另外一刚人附议的“对......”字脱口,又戛然而止。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扯住身边人的袍子,附到他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难怪......非要让我们过来。”
须臾,黑雾不再遮掩两人面目,改为在他们身上环绕起来。原来这黑雾也并不是为了遮掩真实面目,而是由无数阴气组成,在他们周身打转罢了。
那两人,一紫一青,现出了真身。
身穿紫色袍子的人,正是方才开口便斥责苏满月的人。此人形象十分威严,身量又极高,面目冷峻,眉宇间还透着肃杀的气息。
他双目宛如深渊一般,朝着苏满月拱手道:“西方鬼帝,赵文和。”
另一位的形象看着就要随意多了,他身着青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面容清瘦又一脸平和。见同伴已经自报家门,随手将拂尘插入背后,亦拱手道:“西方鬼帝,王真人。”
苏满月手指一抬,定在祠堂半空,道:“西方属二位管辖之地,如今有人在你们地盘上施以邪法,取活人魂魄,我觉得这件事,该你们来处理。”
闻言,两人又一同转首看去,果然看到被困于网中大片阴魂正在挣扎。
赵和文一眼就看出这阵中名堂,一脸肃杀,立马怒道:“卍字魂咒?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本王的地盘搞这种邪术。”
苏满月眉头微皱,沉默了半晌。
既是有人处理,之后她便将自己如何到的这个村子,发现村里祠堂有问题的事告知了两人。
王真人摸了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道:“原来如此,出现这么大批阴魂,是我们的疏忽。”
随后拂尘一扫,发现那网把魂魄捆得结实,遂放下心来,四处打量起来。
回首时瞧见了地上不能动弹的村长,他走了过去,蹲了身疑道:“和卿来看,这还有个活死人。”
又听还有活死人,赵文和将目光对上苏满月,皱眉道:“僵尸为患?”
苏满月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答道,“不错,僵尸。”
赵文和立即道:“僵尸可不归我们管,那是你们自己的烂摊子。”
苏满月道:“做你职责之内的事便可,活死人的问题,我会自行处理。”
“还没人敢指使我做事。”赵文和脸上露出难堪的神情,似乎是想起刚刚差点被夺剑的耻辱,这话,更像是气话。
因为无论她说不说这话,发生在西方,这趟子事他们都要管。
苏满月还未同西方鬼帝打过交道,如今人是来了,不过看这情形,别人也似乎并不想买她的帐。
她话头重提,却是转向了王真人:“王真人,此地的冤魂交给你了?”
王真听了,一甩拂尘,仰面笑道:“那是自然的。”
赵文和这边架子还未放下,又听同伴答应得爽快,自觉脸上无光,对王真人嗔道:“没有出息。”
王真人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忘了地藏入世前说过什么?”
赵文和本不大高兴,听他提起地藏,眉头紧皱起来。又想起入世前地藏所述之事,脸色才有所收敛。
见他不再执拗,王真人拉扯他到了那阵下,开始处理这些阴魂。
“卍字魂咒我记得早就失传了,这搜集的阴魂,未必就是用来做这个的。”王真人手中拂尘一动,地上跪着的村民都倒了下去。
赵文和手持,道:“肯定是卍字咒,你看那阴魂,都是寿元未尽横死的。粗略看来,这里关的阴魂快够了。”
卍字咒: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献祭一千个阴魂。而这阴魂也是需要讲究的,不能是厉鬼,不能是生有执念的冤魂,亦不能是寿元已尽的。
且必须是要横死,但却不知道自己怎么横死的冤魂,有道是糊里糊涂不明不白,才最好炼。
王真人感叹道:“若真是,这幕后之人也太不谨慎了,怎么偏生就被那位发现了?”
赵文和走到祠堂门口,手指触上那门框道“你来看这是什么?”
王真人走了过来,眯着眼仔细观察着门上的纹路,“四方阵,不对,这里面怎么还套了个四象?”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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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有些不解,皱眉道:“这禁制,没那么容易被人轻易发现,还这么容易被破。”
王真人赞同道:“布阵的应该是个高人,四方困人道,四象困人鬼道,他是想万无一失,可惜碰上硬茬了呗。”
赵文和停了一瞬,立马问道:“他的本事,你我又不是不知道,破阵并非她的强项。”
王真人指了指藏在天上的神龙道:“她请了神龙来,当然好破。”
赵文和摇头,道:“她又怎么会懂得请神龙,龙女会把看家的本事都交给她吗?”
王真人感叹道:“谁知道呢,这些人的事我们还是少打探为好。”
赵文和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他心下想到:“那么巧合走到林子里,就被村里的人包围,又那么巧合,有个道士冤枉她说是妖怪。随后又因为此事来到村子里,碰巧发现了祠堂的问题,这一切倒像是引她来一样......”
王真人见赵文和出神,拍了下他肩膀,道:“想什么呢?”
赵文和陡然转醒,问道:“你可还记得卍字血咒,祭品是何物?”
王真人想了想道:“怎会不记得,我可曾经差点被那东西害死了......卍字咒以血为祭,以魂为引。但此咒能够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因为想得到祭品,难如登天。”
“一般咒术法阵最多要活人血,或者是根据特性要哪一类人的血,但卍字咒,它要的是僵尸王的血......”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苏满月,这不就是,现成的祭品吗?
苏满月见他二人停了手上作法,开始交头接耳,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不明所以,正当她准备过去询问是何缘由之际,却听身后发出一声及微弱的“啊”声。
她回过头,却发现空无一人。不仅没人,连带着无法动弹的村长也消失了。
两位鬼帝似乎也发现了她那边的异常,对望了一眼,即刻快步走了过去。
苏满月还目露疑色,心中想着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人带走了。
待行到苏满月面前,王真人出声道:“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随即想到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她,又问道:“如今要如何称呼,总不能还是叫真祖吧。”
苏满月看了一眼王真人,道:“苏满月。”
王真人似乎现在才注意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惊讶道:“怎么会是女相?”
苏满月道:“你发现的问题,就是这个?”
王真人立马道:“当然不是。”
赵文和推了他一把,沉声道:“苏姑娘知道卍字血咒是冲着你来的吗?”
苏满月皱眉不解,将目光望向赵文和,问道:“有何依据?”
赵文和道:“你莫名其妙被人喊打喊杀,又跟随他们来到这个村子,随后那么容易就让你找到祠堂。”
王真人接着话继续道:“卍字血咒,祭品必须是始祖之一。其余三位我们不知在何处,但目下西方,仅你一人现身。”
苏满月沉默了,须臾,她开口道:“原来如此。”
29. 油炸鬼
如果目标是她,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苏隆府上的神秘挖心人,秦桑变成僵尸,西川的老朋友,故意引她进村的村民,压着大量冤魂的祠堂.....
最初她以为策划这一切的是女魃,可这活死人的血并非出自她之手,那幕后之人便不是女魃了。
如今活死人已经被人带走了,她没办法再找人挨个试究竟是出自哪一方的血脉。
若是来人确实将她当做目标,那总归是会现身的。
收回心绪后,苏满月手捂住半边脸,看起来颇为恼火的模样。
赵文和同王真人见她这幅样子,以为她受伤了,两人对视一眼,王真人问道:“苏姑娘这是受伤了?”
苏满月把手放下,淡淡回道:“心神消耗太大而已。”
她朝天际望去,对云层中的玄霜开口,“回去”,可它却不想这么快就被收回去,还准备窜一窜,逃一逃。
见它也是不太听话,苏满月手指利落结印,金光一闪,便将一直躲起来的玄霜收了回去。
龙神归位,苏满月这才感觉好了许多,不是真身,连支撑龙神多待片刻的力气都没有。
随即她又让两位鬼帝无需多想,让他们先去处理掉那些阴魂,尽量让三魂还在身体的人,七魄归位。
而她,接下来还要去会一会那只小妖。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人,需要看看。
这次分配,赵文和倒没再多言,转身就去收拾残局去了。
苏满月则是看向远处架子上,依旧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人。
因是鬼帝使了法子,周围的村名都倒了下去。那人也晕了,头耷拉了下去,天色亦沉,看不清面目,只能从身量和穿着上判断年纪不大。
她快行至高台,那人突然动了,随即将头抬了起来,苏满月脚步一顿,心中诧异:“竟然清醒了?”
也是此时,才算是真正看清了此人长相。是个同她身体一般年岁的少年,?清癯俊秀,看着十分赏目。
两人四目相接,苏满月一语不发。
须臾,那少年微咳一声,音色温和道:“可不可以帮我解开绳子?”
苏满月点头,走了上去,她看着那绳子陷入沉思。
少年又咳嗽了一声,道:“我的小腿上,绑了一把匕首,用它就好。”
苏满月探身掀开他外袍,果然见他腿上有一把黑色匕首,拿起时顺势帮他割开身上的绳子。
那少年少了绳索束缚,却重心不稳,身躯晃动几下,差点跌倒,苏满月立时将他扶住。
她见这少年模样,也不像能持刀伤人,随即问道:“你带了匕首,他们绑你的时候,没用它自保吗?”
少年啊了一声,道:“我没想过用它自保啊。”
他站稳后,轻轻从苏满月手上挣开,朝后退了一步,行了个礼,又道:“不过就算我自保,也没什么用,他们还是能把我绑上来,烧死的。”
这话不假,想要从那么多人围堵中自保或者逃走,非一般人能为。
不过,苏满月总觉得这少年有种熟悉感,她思忖片刻,道“我看你,很是面熟。”
那少年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其实,我也觉得姑娘面善。”
苏满月道:“如此说,我们或许真的见过。”
她在扶住此人时早已探查过,他身上除了人气,别人气息便一点觉察不出。若非实力在她之上,就只能说明,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那少年先是自顾自吹了吹被勒出红印的手腕,想到面前还有人,有些尴尬地将手放下。
又不知如何搭话,手足无措的憋了半天,才温声出口:“我姓宋,名观南。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的名。请问姑娘......”说了一半,似觉不妥,又收了声。
而宋观南与她目光相接后,只觉得她神色间清冷淡漠得很,看不出喜怒颜色,于是急忙解释道:“我与姑娘初见,冒昧问其名讳想来不太好。”
苏满月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她没打算告知自己的名字。此人看起来人品和举止都和这村子里的人格格不入,定然不是这村中的原住民,又为何会被人当做妖怪抓起来。
虽有疑问,但她还有别的事要办,随即淡淡道:“没人会再把你绑起来烧了,你还是早走为妙,最好是离开这个村子。”
告知了宋观南,苏满月提步往老许家走,她还要去看看那只小妖,逃了没有。
老许家门口,前门紧闭。
苏满月盯着大门,心道若是自己直接闯进去,无非就两种结果:小妖早就逃了;小妖见她闯进来再逃,不过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细想之下,还是叫了宋广出来,让他先进去查探。
若是蛊雕还在,她便设个结界,将此地圈住,瓮中捉鳖。但若是早就跑了,那便算了。
宋广一出来,听苏满月说要进去对付一只妖怪。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满月道:“老大,我总觉得跟着你,得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苏满月幽幽道:“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叫别人。”
宋广耷拉着一张脸,叹了口气道:“愿意,我十分愿意。”说完,化作一缕青烟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屋子里很安静,他四下转悠了一圈,没发现有人的迹象。刚打算开门让苏满月进来,却陡然察觉哪里不对劲,一转身,一团黑雾袭来,将宋广笼罩其中。
宋广想挣扎呼救,却一丝动静都发不出,就被那团黑雾吞噬了。
苏满月迟迟没有等到宋广出来,她眸光一闪,抬脚就踹在了门上。那大门不堪一击,“砰”的一声响,随后轰然向内倒下,尘烟四起。
屋子里干干净净,不仅没有小妖的影子,连宋广的踪迹也不见了。
先是趁她心神不稳带走活死人,如今又在她面前带走宋广。
苏满月再次回到祠堂时,上空的阴魂已经收拾完了。赵文和和王真人正在画阵,将缺少七魄的人都挪到了阵中,然后念咒让这些人的七魄归位。
宋观南也已经离开祠堂,不知道是听她的话离开了村子,还是躲到了某个地方。
她无暇多想,原本的打算便是收拾好这些阴魂和那只小妖继续上路,如今宋广被抓,她突然发现,很难丢下这事独自前行。
让她无法接受的,并不是来人从眼皮子底下绑走了宋广。而是如今的她,似乎做不到丢下宋广独自离去。
这一转变,若是让其他始祖见到,肯定会觉得难以置信,连她自己,都觉得滑稽。
林中,某一处山洞。
宋广感觉浑身都燥得慌,想睁眼,却发现眼皮重得很。他晃了晃脑袋,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依稀记得,当时好像是要去开门........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个激灵,强行睁开了眼睛。
“小鬼头倒是醒的挺快。”
有人在说话,但是宋广却看不见是谁在说话。看不到是因为,他被人封进了一个罐子里,他所能目视的唯一,只有光秃秃的罐壁。
宋广尝试冲破那罐子,但发现自己根本冲不出去。尝试几次无果,他冷声朝罐口叫道:“你是什么人。”
他问话后没有人回答,像是刚刚那句话是他产生的幻觉一般。过了许久,才又有人声传了进来,音色低沉,还带着诡异的神秘道:“不是人。”
这下换做宋广沉默了。
他心下想到:“难道这东西,就是老大说的小妖蛊雕?也没提过这玩意还能收鬼啊……”
那道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小鬼,你说她会来救你吗?”
宋广想说当然,却没说出口。
他其实并不确定,苏满月会不会来救他,相处时间也不算少,她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步伐,被一只可有可无的鬼拖累。
沉默良久,宋广的声音才从罐子里传出来:“我没那么有价值,她不会来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又在罐子里小声嘟囔道“老子又不是没死过……”
罐子外又传来声音:“放心,无论她来不来,你都有价值。”
宋广怔愣片刻,他好不容易到了西川地界,老婆孩子都没看到,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魂飞魄散。
可如今被关在这屁大点的罐子里,他束手无策,只能求他人相救。
宋广对外面喊道:“你抓我究竟要干什么?”
“当然是通过你,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宋广继续道:“通过我?你的目标是她?”
“自然。”
宋广道:“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痴人说梦,白日做梦……”
“你实在…很聒噪。”
宋广突然感觉罐子被提了起来,随后失去重心,又重重落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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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随着这力道被抛了起来。
片刻,又落了下去,直到“咚”的一声,他感觉罐子摇摇晃晃,他在里面也站不稳了。
不仅如此,伴随着摇晃,还有轻微的嘶嘶声,就像水分接触热油的声音。
宋广用手摸了摸罐身,感觉似乎有些不同了。不多时,那嘶嘶声被噼啪声取代,如果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那就太蠢了。
他踹了罐身一脚,冷声对外面的东西道:“你想把我拿锅里煮了不成。”
那声音笑道:“听说过油炸鬼吗?”
宋广道:“没听说过。”
那声音继续道:“这是地府十八层地狱里衍生出来的东西。一般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死后才能到油锅地狱走这一遭,我这口锅自然比不上地府那口,没什么温度,炸也炸不透。”
宋广听着周围噼里啪啦的声响,无声地咽了咽口水,道“你要真想杀我,何尝多费力气架口锅。”
那东西又道:“那是自然,纯属无聊,不知道等的人什么时候来罢了。”
片刻后,宋广已经能感觉到油已经沸腾了起来,罐子被油泡顶得四处乱荡。
随之而来的,是罐本身开始出现裂痕,最开始是他面前裂开,直到他脚下也逐渐拱起,开裂。
“啪嗒”一声,罐子四分五裂。宋广重获自由,正准备飞出去,没料到头顶一暗,他被压进了油锅之中。
压他入油锅的,只是一个门板做的锅盖而已。
油还在沸腾着,宋广双手用力顶着那盖子,想要逃出去,可惜那盖子就像千斤坠一般,他根本推不动分毫。
不知又过了几刻,他觉得整个身躯都快被这油给熬化了,说不上痛苦与否,总之全身难受。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脱的力,感觉整个身体都融了进去,油锅也恢复了平静。
锅盖被掀开,油已经不再沸腾了。一团黑色雾气的人形用一根棍子在锅里打捞,随后对着某处戳了戳,将宋广捞了起来。
嘴里啧啧了两声:“果然锅不行,可惜了我从地府偷来的油。”
那团黑雾又变出了一个罐子,将宋广塞了进去。
被炸晕了的宋广,正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
他来到了一片四周全是黑雾弥漫的地方,周遭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哀嚎声,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嘶吼声似乎就在耳边,他用手摸了摸,一个粘稠而蠕动的东西正贴着他的手舔舐,吓得宋广连忙后窜了一步。
他不敢再靠近,只能直愣愣往前走。越走视线便越好了些,这也让他看清了刚刚舔他手的是什么玩意。
四周全都是墙壁,而墙壁上嵌入了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嘶吼声也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他抱着膀子,打了个哆嗦,继续朝有光亮的地方走去,直到他的脚步被一口大锅挡住了。
这是一口巨型的铁锅,大到起码十人以上都围不住的程度。
而锅底,正烧着火,青色的火苗跳跃着,连那火苗中,都有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正在挣扎嘶吼。
锅中的油正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锅的四方,还站着八名面如夜叉的人,手持长柄铁叉,狰狞地看着宋广。
不知何时,他身边多了两名夜叉,架起他就往前走,宋广不停挣扎,却逃不开夜叉的钳制,一句“下去吧。”他就被丢了进去。
他听到自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体都在沸腾的油锅中挣扎着,他的皮肤和血肉都开始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样便不行了,她身边何时多了这种废物?”
恍惚之间,宋广听到有人说话,他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完好无缺的关在罐子中。
宋广听了,在罐子里笑的前仰后翻,引得罐子左右晃动,随后有些癫狂地道:“异想天开,她要是会来,我愿意倒立吃屎。”
“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
这话说完,空气有片刻凝固,四下都变得沉寂起来。
那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吃吃笑了两声说道:“有趣。”
宋广定在罐子里,苏满月那句话犹如一阵清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难以置信,她居然真的来了。
苏满月一身白衣,清丽貌美,一双眸子清冷如溶月。她盯着被人抱在手里的罐子,淡淡道:“如你所愿,我来了。”
30. 第 30 章
‘我来了’三个字出口,在宋广心里,简直犹如神邸降临。
他刚刚才遭受了非鬼打击,苏满月肯来救他,简直能让宋广感动得热泪盈眶,酝酿两句后,语出惊人的爆发:“老大你真的来了,果然只要你在,我就是吃屎也能赶上热乎的。”
神秘人:“......”
苏满月缓步走了进来,语气平淡:“......”“你是不是还带走了那个活死人?”
西方两位鬼帝之前皆是黑雾附体,她能看得分明。而如今这人身上的黑雾,缠得严严实实,她竟只能分出是个男相。
那黑雾里的人形道:“我带走他时,以为你会追上来,没想到你压根没有兴趣,我只好再多抓一个,加注一些筹码。”
苏满月点点头,又道:“那挖心的小妖,你藏起来了。”
黑雾里的人形将手里的罐子抛着玩,伴随着宋广的咒骂声道:“没有藏起来,我也在找那小东西呢。”
苏满月顿了顿,继续问道:“将我往西川引的人,也是你吗?”
黑雾里的声音拔高了些,道:“可不要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引你去西川的不是我。”
逢问必答,不管这东西说的是真是假,总归是对了她的胃口。
苏满月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被高高抛起,随即又重重跌在黑雾手中的罐子。沉吟片刻,道:“既不是引我去西川,那便是要阻止我去。”
黑雾里的人形一愣,见它出神,苏满月指尖一弹,那罐子在空中炸开。
只听得意的哈哈两声,一缕青烟飘在苏满月身侧,不消看,也知道是重获自由的宋广。
苏满月侧目看了宋广一瞬,又将目光转了回去。随后听她沉声问道:“你弄成这副模样了,你妻子还能认得出吗?”
宋广愣了一下,心道:“有那么难认?”
他疑惑道:“我现在,什么样?”
苏满月凝眉思考良久,半晌才开口,只说了八个字:眼珠爆裂,血肉模糊。
随即又补了一句:“若是与油锅地狱出来的比较,应该算火候不足,略输一筹。”
宋广抬手,看见的是自己两只手都几乎没了皮肉,只有胳膊上方还有一丝焦黑的血肉挂在上面,其余地方早就化成了森森白骨。
他甩了甩手臂,嫌恶一般把剩下那点皮肉全给抖掉了,满不在意道:“那玩意炸我的时候说锅不行,没炸透。”
苏满月点头,神色淡淡的回忆道:“的确如此,十八层地狱里面的锅,材料特殊。”
两人有来有往,完全将对面的黑雾给忽略了。
那黑雾中的人形终于听不下去,开口道:“你们似乎太旁若无人了。“
宋广冷哼一声,举起自己的白骨爪,指着黑雾人形叫嚣道:“刚才是小爷我大意了,如今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油炸的滋味。”
苏满月劝诫道:“打不过人家,就不要耍嘴皮子功夫。”
宋广嘿嘿一笑,用手指骨勾了勾苏满月的袖子道:“老大,你打得过啊,你替我把他抓住,我也炸他一回。”
苏满月盯着那团黑雾不语,良久才缓缓道:“我也打不过。”
宋广脸上皮肉抖动,一脸不可置信道:“不……不会吧,老大你不用这么自谦,你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
不过,由于他面部表情过于扭曲,眼珠子被挤掉了一颗,骨碌碌滚到地上。
随即宋广小心翼翼地用没皮没肉的指骨将眼珠戳了起来,宝贝似的镶进已经凹陷的眼眶中,苏满月闭上眼道:“回扇子里去,养养你这一身。”
宋广却拒绝了苏满月的好心,他甚至有些喜欢现在这副枯骨的形象:“我很满意如今的样子,我决定在回家之前,都以这个模样示人。”
苏满月没给他开口说不的机会,她将折扇拿了出来,一张一合之间,宋广便化作了一缕青烟飘了进去。
宋广猝不及防被收了回去,在扇中大叫:“老大,放我出来啊。”
苏满月呵斥道:“少说话。”
“我都看得出,那个小鬼不放心你一人,是想与你共进退。”黑雾中的人形踏前一步,调笑道。
苏满月冷声道:“我不惯与别人共同进退。”
黑雾人形调侃道:“啧,真祖还是那么孤高傲气。”未等苏满月开口,他说完这话突然发难,身边的黑雾瞬间动了起来,奔着苏满月面门直去。
苏满月手持折扇抵挡,那黑雾顿时被隔绝在半空。
她双眸微沉,一手抵御黑雾,另一手立时伸进那黑雾中去,竟然是打算徒手抓住那不是实体的雾气,“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苏满月翻手为掌,那掌中顿时泛出金光,对着那人形轰去。
人形黑雾嗤笑道:“用那半吊子的修为,也想抓我?”
苏满月不语,她手执折扇,脚步轻灵地避开黑雾的缠绕。在行至他三步之遥时,陡然换了方向,偏锋侧入,朝着那黑雾侧面拦腰打去。
黑雾中的人形被打中,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如今的你,只能使出这种绵软无力的手段了吗?”
就在她蹙眉之时,那黑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柄扇子,猛地一带。若是不松手,便是连人带扇一起拉过去。
苏满月微微一笑,张开了手掌,折扇瞬间脱手,她凝视着那团黑雾淡淡道:“你很不错,能从我手里抢东西。”
黑雾略感惊讶,没料到她放手如此之快。他将折扇平放于手掌之上,笑道:“岂非不错,我还从你眼皮子底下,带走过两次。”
苏满月嘴角微勾,“你确定有些东西能拿吗。”
“什么意思?”
“斩妖缚魔,万鬼降服,围。”苏满月不答,口中迅速念咒。在她念完后的一瞬间,整个山洞内,都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那黑色雾气完全被一朵金色莲花围住,隐藏于雾气中的人形也被束缚住了。那折扇也从他手中脱落,飞回了苏满月手中。
见此,她脚下一沉,以手为笔,画出一道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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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灿灿的隔空符,口中咒术不停,冷声道:“诛邪!”
随着诛邪二字落下,那金光化作一条巨大的金色神龙。神龙嘶吼一声,在那黑雾身边盘旋一圈,随后直击黑雾中心的人形胸膛。
黑雾人的身体被神龙一击贯穿,开始崩解,黑雾迅速消散,连带着那人形也逐渐化为乌有。
苏满月手撑着石洞墙壁,有些支撑不住。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真祖入世不久,倒是学会了凡人的诱骗手段。”
“你还没死。”苏满月冷声道。
空气中充斥着嘲讽的话:“不过是个分身罢了,就将你耗得快要趴下,也不知道主人怎么会觉得你是个威胁。”
苏满月扶着墙壁站稳了,道:“你的主人吩咐你来探探我的虚实吗?”
那声音道:“不,是让我来杀了你。”
这山洞本来是空气不畅的地方,如今却突然狂风大作,吹得苏满月衣摆乱飞。
苏满月道:“我并不好杀。”
那声音阴测测的,无处不在,辨不清具体方位:“知道,你是真祖嘛。不过,虽然你死不了,但我可以先挖了你的心脏,把它藏起来,再斩下你头颅也藏起来,不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一般僵尸的消亡,无非就是遇到了守正辟邪的龙女一族,死于龙神之下。
也有比较残暴的方法,比如之前在苏隆府,被她直接挖了心脏,也活不了。
而僵尸真祖,也就是他们四位始祖,是真正的不死不灭,龙女的守家神龙也无法用术法将他们杀死。
不过,如果能够掏出他们的心脏并斩下首级,并分别藏于不同的地方,始祖们就会陷入沉睡,等待身体归位才会再次复苏。
当然,这种办法并不可取,也很难取得了。
始祖能力强悍无边,除了他们四人互相屠戮,亦或是佛祖插手,又有谁能做到挖心砍头之举。
苏满月听完,嗤笑一声,道:“看来,你背后之人,并不是让你杀我来的。”
空气有短暂凝固,接着那声音再次传来:“别以为你自己很聪明。”
苏满月道:“是你太蠢罢了。”想要让她陷入沉睡,总要找对身体才行。
如今苏满月不过附身于此,要让她真正沉睡,砍下的头,挖出的心,必须是她的真身。
“那就试试。”话落,空气中一道风刃袭来,苏满月弯腰躲了过去。
那风刃撞上石壁,发出巨大的声响,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槽痕迹。
见没击中,那风刃一分为二,左右夹击再次袭向苏满月。
她右手持扇化去其中一道,另一道她一手劈下,虽是挡下了,但左手乃是血肉之躯,徒手接下,左手已经鲜血横流。
两道风刃都被苏满月截下,那藏起来的东西似乎恼怒起来,空中无风又起。此时已经从两道变成了六七道风刃,前后左右,让她避无可避。
“咣咣”数声,预见的血肉分离没有发生,风刃也随着声响消失无踪。
31. 魑魅
先前她用手探过,这玩意并非实心,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是鬼怪这一类的东西。
他身上缠绕的黑雾由鬼气形成,除了地府之人,能鬼气环绕到这个程度,恐怕是以吃鬼为生。
而且那东西言语中,对她的了解,可以猜测应该在世间活了很久了。
不过,在这世间活得再久的大鬼,也是鬼。
而苏满月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鬼。
若两位鬼帝再不来寻她,而这不敢露面的东西还要动手,她就只能靠其他法子了。
“站不起来了吗?”那声音嘲讽道。
苏满月沉吟片刻,道:“累了,不如坐着。”
似乎是真累了,她随后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半跪变成了席地而坐。
之后又在裙摆的边缘撕下两道布条,开始慢悠悠地处理伤口。
她面色平淡,又表现得太过悠闲,仿佛刚刚根本无事发生。
那声音又阴恻恻地传来,似乎有些被轻视的怒意:“你在干什么。”
苏满月道:“给你机会,取我性命。”
说完,她合上眼,一副放弃挣扎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即使她已经给伤口包扎了一下,但受伤的地方太多,根本止不过来。
山洞里此时也变得静悄悄的,那鬼魅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寂静无声。
又过了片刻,苏满月缓缓睁开眼睛:“你不杀我,岂不是错失良机。”
她刚刚,给两位鬼帝通了消息。
良久,那声音再次出现,“你猜对了,我不能杀你。”
他接着道,声音此时带着得意:“但可没说,不能重创你。”
看来是准备打着她玩。
苏满月自然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她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连面都没见到的鬼魅打得还不了手。
而对方,则是将始祖打得半死不活的战绩,无论怎么讲,都是极好的炫耀资本。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从这鬼魅的行事来看,不像是为了要一个所谓碾压始祖的荣誉。
倒更像是以前在她手里吃过苦头,所以如今逮着机会想要报复回来。
那凌厉的风刃再起,密集的围住了苏满月,若是全招呼在身上,和凌迟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苏满月眸光微寒,“想再打,可没有机会了。”话落,她将目光转向山洞口。
只见鬼帝王真人和赵文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王真人语重心长地边走边道:“和卿,又不是叫你来干仗的,不要做出一副吃人的模样。来,跟着我笑一个。”
赵文和正准备堵住王真人的嘴,“别废话.....”他前脚踏进山洞,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厉喝一声,“什么妖孽,躲躲藏藏,现形。”
随即一掌轰向山洞某一处,紫色灵光一瞬即发,那山洞被击中的地方直接被打得塌陷一块。
随即目光一凛,转身又是一掌。这次山洞无损,却听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居然是那鬼魅被击中了。
王真人看着一处坍陷哎呀两声,让赵文和斯文一些,别把洞直接给打塌了。
他目光在四下转了一圈,发现苏满月正在地上坐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渗着鲜血。心中想到有赵文和这个冲动好战的在,他也不必要去掺和一脚。
见苏满月的周边凝着凌厉的风刃,心道:“难怪如此紧急求助,若是他二人晚些来,不死也得被削掉一层肉了吧。”
王真人一甩拂尘准备打散那刃,刚一出手,本来还包围着苏满月的风刃顿时改了风向,朝着赵文和急射而去。
他一凝眉,语气中有些谨慎,对赵文和道:“和卿小心些。”
那刃袭来之时,赵和文浑不在意,只冷道:“连实体都凝不出的东西,有什么好小心的。”
王真人却道:“伤不到你,但那刃上,似乎有血。”在听到沾血之后,赵文和身上便亮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是他自己的护体灵光。
“她受伤了?”赵文和有些惊讶,风刃朝他身体各处劈了过去,皆被他护体的紫光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苏满月也被王真人扶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大了,手臂上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涌了出来。
王真人见她一脸菜色,回道:“伤的严重,看起来快死了。”
苏满月出声道:“不至于。”
王真人一脸严肃,道:“你如今不过凡躯,若是再让这血流上半刻,可不就是要死了。”
赵文和听罢,打算速战速决。随即一展臂,亮出了自己的巨剑,将飞来的风刃全部打散。
身体内的紫气渐渐凝聚起来,随之转变成了一只巨手,朝着那空中一抓。巨手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那被捏住的东西也渐渐显形。
这东西呈现出半实体的形态,模样怪异,像人又像兽,看起来修为还支撑不上他随意化形。
赵文和定睛一看,嘲笑道:“原来是只不自量力的魑魅。”
苏满月将扇子拿了出来,道:“帮我收起来罢,留着有用。”
赵文和剑眉一皱,不过也没问其缘由。又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根及细的丝线,将魑魅捆了个结实,接过那扇子将邪祟收了进去。
收进去的瞬间,那扇中鬼魂就开始欢呼了起来。
宋广正躺在一边静静思考鬼生,却陡然听到群鬼乱嚎,随即他又被拉了起来,半推着他去了群鬼之中。
众鬼示意他瞅地上,宋广眼珠一转,蹲了下去。
原因无他,眼睛没恢复,太远了看不清。不过这气息,他可太熟悉了。这玩意不就是把他放油锅里炸的那团黑雾吗?
“嘿嘿,你还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苏满月这一伤,在村子里一躺就是好几个日头。
她没有离开村子,鬼帝当初本想带她回幽冥殿,但两人商议后又觉得不妥。幽冥殿是西方鬼帝的府邸,坐落于西方极阴之地,阴气森重。
没受伤倒无碍,只是如今她陷入昏迷,贸然将人带去,要真出个三长两短的事,岂不要将错落到他们身上。
两人一合计,干脆将人带回了村子。那些村名能救的都救了,恢复七魄的普通人也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先是给她治了皮外伤,随后幻化成两名普通人,给其中一个愿意收留她的村民些银钱,吩咐好生看护,留下一句过几日再来便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交给的村民是宋观南。
苏满月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还是那个衣服,已经被风刃刮得破破烂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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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透过那些破烂处看去,身上的伤口倒全好了,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想来应该是两位鬼帝替自己治过,她看了看身处的农家小院,四下无人,也不知道是何处。
苏满月走了出去,看着隔壁屋子有缕缕炊烟从房顶冒出。于是就有了她一语不发看着,和在灶台上忙碌的宋观南一动一静的场景。
他一转身,正对上苏满月的目光,莞尔一笑道:“我炖了汤,等等就可以喝了。”
苏满月道:“我睡了多久?”
宋观南道:“今天是第五日。”
他接着说:“有两人把你送进村子,我正好要上山采些草药就遇上了。他们说你过几日就醒,还给了我些银钱,让我照顾你。”
苏满月眼眸一抬,随口道:“倒是巧。”
宋观南有些惊喜道:“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满月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宋观南立马追了出来,拦住了她,“你要走吗?可你身体还没恢复。”
苏满月看着他,从容道:“你不是说汤炖好了吗,我先回屋等着。”
宋观南怔了一会,见苏满月真是回了屋子,才想起自己锅里的鸡汤,忙又跑回了灶台。
没有阴魂和咒术的村子,再没有她初见时的阴郁。
此时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正好照在摆放好的饭菜上,苏满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意外觉得不错。
宋观南见她动筷,又拿碗盛了鸡汤给她。
苏满月接过碗,喝了一口,夸赞道:“你做的菜,很不错,汤也不错。”
宋观南受了夸奖,笑道:“我也只会这个。”
苏满月点头不语,算是礼貌应了他的话,又继续吃饭。
她如今是肉体凡胎,吃东西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之前往西川来时这段路,饿时便啃些馒头或者野果充饥,对饮食并不讲究,果腹即可。
不过如今,连吃了三大碗还要继续添的人,也是她。
可惜的是,米桶内已经见底,苏满月把手收了回去。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了桌上的鸡汤,香气扑鼻,勾的人味蕾大动。
直到所以东西都被她吃完了,才停了筷子。
宋观南放了筷子,道:“你还饿吗,要不我再去给你做一点吧。”
苏满月道:“不用了,晚上再吃吧。”
宋观南有些惊喜,那就是说,她今天不会离开。他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连洗碗都显得有些兴奋。
苏满月替他将盘子拿到灶台上,问道:“据我所知,这村子里的村民之所以绑你起来,是因为你以心为食,被逮个正着。”
宋观南面上的笑容一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拿过灶台的盘子洗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诡异,我起先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一颗心。”
“我当时明明拿的就是一个萝卜,结果冲进来一群人,直接就把我按在了地上。”
苏满月问道:“然后呢?”
宋观南继续道:“后来他们再从盆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就变成心脏了。”
说着,他指了指烧火的洞口,“他们又从这里面搜出来一件道袍,说是我挖了道士的心,是妖怪。”
32. 人情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满月的目光移向那黑漆漆的烧火洞,里面的火早熄灭了,仅剩下点点星火还在挣扎。
苏满月又抬眸看他,问道:“那颗心呢,最后的去处是哪里?”
宋观南摇摇头,叹息着继续洗锅:“不知道,他们不记得了。”
身边村民三魂七魄归位后被鬼帝抹了记忆,对于之前所发生的事,没人记得很正常,但宋观南是个漏网之鱼。
他没有被抽掉七魄,唯一的危机就是差点被人烧死。苏满月救了他之后,曾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他不仅没有走,甚至还主动和村民攀谈过,知道他们没了那段记忆。
其实内情具体如何,对她来说毫无相干,她本不用理会,不过此人做饭......的确不错。
宋观南将灶台收拾干净之后,本想让苏满月换个地方再聊。一抬头,就见苏满月对着他目光灼灼的样子。他心头一颤,突然感觉自己面红心跳,难以自持,遂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满月见他脸色微红,眼神躲闪,不明所以盯着他道:“你面色异常。”
宋观南“啊”了一声,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这灶台离得太近,被热气熏的。”
解释完后,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实在想的太多。宽慰自己将泛起的那一点点涟漪平复。
苏满月不语,只是将手覆上灶台,早已冰凉,何来热气一说。
她思忖片刻,换了个问题道:“日前我听村子里的人说,你并非这村子里的原住民。发生过这种事,你怎么还能泰然自若的继续在这里住?”
宋观南神色有些落寞,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旋即跨步朝院子的方向走去。
苏满月也跟着出去了,两人站在院中,只见他指了指远处的房子道:“那是刘二牛家,那是和我一个姓的老宋家,那是柱子家......”
他一一把能看得见的房子念了一遍,又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我唯一的记忆就是来自这个村子,日复一日,我也无处可去。”
苏满月倒是有些意外,“你失忆了?”
宋观南点头,不过语气有些不确定:“应该是吧,我的记忆里只有这个村子,再以前的事一并想不起来了。”
苏满月沉吟片刻,:“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忆起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宋观南一惊,立马问道:“真的?”
苏满月点头回应:“真的。”
她的确能够帮宋观南找回记忆,办法很简单,把人带去地府的望乡台即可。
这尘世间每个人的记忆都储存在了望乡台,从出生到死亡,前尘往事,巨细无遗。
宋观南怔愣了片刻,心中想到:“即便是医师,也要稍微看看患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她竟然答应的如此随意。”
苏满月见他没说话,不知他的意图,便问道:“你不想?”
宋观南欲言又止,半晌才尴尬道:“想,只是有些不可置信。”
如果直白些,就是并不太相信她的话。
苏满月道:“我笃定只是因为我确实有这个能力,但对你而言,也并非那么容易。”
宋观南有些疑惑,问道:“对我而言?”
苏满月道:“我可以帮你将记忆找回来,不过有个条件。”
宋观南道:“什么条件?”
苏满月道:“我要你日后跟着我去西川”她顿了一下,“并且途中的饭菜都由你来准备。”
醉翁之意不在酒,从她吃完那顿饭后就开始盘算,如何让这个厨子能够跟着她一起上路。她要满足口舌之欲,他要找回记忆,各取所需。
他反应了好久脑子才绕回来,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我可以吗?”
此刻却轮到苏满月愣了,“你应该回答同意,或者说不同意,可以是什么意思。”
宋观南听她讲完,心中有些激动,立即答道:“就是同意的意思。”
直接便答应了,预想是否要费些唇舌功夫,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多。
两人谈妥后决定次日就出发,苏满月目送他去屋子里收拾行李,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心想要去哪里另外找一身换上。
宋观南在收拾行李期间,还哼出了两声歌谣的调子,听起来心情不错。苏满月在外面站着,只当他是因为可以找回记忆,有些激动。
不过只有独自在屋内的宋观南自己知道,他开心的并不是可以找回记忆,而是可以与她同行。
苏满月不知这点,就在她纠结去哪里再买两身衣裳的时候,王真人来了。这或许就是人间俗语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王真人手捏拂尘,一脸笑意向她走来,“苏姑娘何时醒的,我昨日来都看您还躺在床上?”
苏满月客气道:“今早,说来还要多谢两位鬼帝相助,才有命见今天的太阳。”
王真人哈哈一笑,拂尘也跟着他的手左右摆动:“真祖入世十八载,如今竟也会开玩笑了。”
苏满月显得一脸正经,缓缓道:“并非玩笑话,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王真人听她如此郑重一说,想来是始祖也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也不多礼,拱了拱手,算是承情。
见他不再推辞,苏满月开口道:“既然情已欠下,不如再赊两套衣物给我。”
王真人站直了定睛一看,他似乎才发现,苏满月就穿着那条被割得破烂的裙子站在面前。脸上尴尬之色顿现,怎的自己刚刚丝毫没有发现这个事?
他心里直犯嘀咕:“始祖入世成了女子,如今衣不蔽体的样子被他给看见了,刚刚的人情不说,她日后会不会因此找他麻烦?
苏满月看出他的顾虑,淡声道:“先前用了术法遮掩,只是一路上不可能一直这么做,所以还请鬼帝帮忙,替我寻两身衣裳来。”
王真人恍然大悟,随即长吁了一口,他说刚刚怎么没发现,原来是使了障眼法。
“这个好办,我去给你找两身好衣服来,保证不错。”说完,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苏满月解决了衣裳问题,下一步便要开始解决扇中魑魅。
她先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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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屋子,对宋观南说自己要出去走走,今晚想吃一些比较重口的菜,随意他做,好吃即可。
宋观南在屋里也是一口答应,跑出来想要再问问她想喝什么汤,却发现人不见了。桌上摆了一把扇子,他认得,这是苏满月放在腰间的那把。
他将扇子收进屋内,放到她的床上,又继续开始收拾东西。
苏满月此时,人已经在扇中。
扇中究竟有多少只恶鬼,实际她是不记得了的,从她觉醒,杀了无数,也关了无数,还有一些了却执念去轮回的。
这扇子本是一片虚无,之后收的鬼多了,就有不少鬼魂开始提出意见。以宋光为首,要她帮忙在扇中建一个世界。
起初被苏满月拒绝,之后总是有鬼悄悄往她梦里钻。有时候是在梦里一通乱哭,又或者在梦里上演家徒四壁没的苦命人,死了之后还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恶鬼。
就他们这么不厌其烦的骚扰,终于有一天,激怒了苏满月。
不过她真的用障眼法,给厉鬼们变出了一个城镇。当然,也是照搬尘世所构成的,于是就有了如今扇中的世界。
扇内鬼声喧闹鼎沸,有鬼叫好声,也有鬼似乎被吓得哇哇大叫之声,她竟然在里面,还听到了下注打赌的对话声,像是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正在上演。
这样看,不知不觉间,这城里恐怕已经有数以千计的恶鬼存在了。
不过苏满月刚进来,就有鬼发现了她。
她朝着声音最多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的喧闹,因为她的出现都渐渐哑了,变成了小声的嘀咕声。
有鬼小心翼翼问道:“老大今天怎么有空进来了。”
苏满月道:“我丢进扇子里的魑魅呢?”
那鬼立马用手指了个方向,正是最嘈杂的演武场。
等她走近,最外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家都以她为中心,重新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这扇中的演武场,像一个巨大的圆形斗兽场。除了大门,整个场地都被高墙束了起来。鬼魂们将路让了开,好让她畅通无阻的去到中心地带。
演武场的中心,架着一口很大的锅,生着火,沸腾的滚油正在锅里扑腾。宋广坐在中央一把椅子上,他的身体还未恢复,头上依旧是光秃秃的,手上的皮肉也只长了一半。
“妈的,这都烧了几天了,还没死。”宋广骂了一声。
苏满月走到他身后,看着那锅里被捆得像个粽子的魑魅浮在油面上,闭着眼睛,倒像是在泡澡。
“你在做什么?”苏满月问宋光。
宋广一听声不对,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他眼睛好像有些不聚焦,凑近苏满月看了好久,惊喜道:“老大,你怎么进来了?”
苏满月步子朝后一退,似乎没眼看宋广如今的模样,“我不进来,你是准备把他炸了吗?”
宋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指着那口锅道:“除了锅,炸鬼是不是油也是专用的才行?”
苏满月答道:“不错,尘世的油连对小鬼都没有伤害,遑论魑魅这种山精鬼怪。”
33. 我最强
宋广心中愤愤:“果真如此,那自己这几天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想起自己被丢进油锅滚了一遭,又想到那个噩梦,那个梦的程度可比现实被炸还要可怕。可恨他头发到如今都没长起来,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宋广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他嘿嘿一笑,把苏满月推到椅子上坐下,问道:“那山洞里的油还在吗?”
苏满月侧首看他,道:“还在吧,怎么你要?”
宋广道:“我要让这个半人半兽的鬼东西也体验一下没毛的感受。”
苏满月道:“你炸他没有用的,他不是鬼,而且魑魅由山林异气所化,想杀哪有那么容易。”
宋广垮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着那魑魅咬牙切齿一阵,“那如今怎么办,刑也用不上,杀也杀不了,他从进来就一个字都没说过。”
苏满月道:“无妨,先将他捞出来。”
宋广听她意思,似乎是有办法,立马应声朝着那油锅走过去。
油锅里的魑魅早就听到了苏满月的声音,听两人交谈似要问他话,冷笑一声,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
问话?无非就是想要知道背后主使是谁,有什么目的,不过这些他都无可奉告,他也没那么容易死,他走前主子给过他一滴血,若是危及他性命,这血能救他。
就在他闭目思考的时候,一只手将他捞了起来。
是宋广,他将魑魅捞起来后丢到地上,随即又拉着绳子拖拽到了苏满月面前。
群鬼七嘴八舌:“有好戏看了。”
“原来是只想要化人的山精,难怪这么丑。”
“人有什么好化的,还不如不当人。”
“别挤啊,挡着鬼看好戏了。”
苏满月侧目看了那吵闹的地方,群鬼立即噤声,心道老大今天心情一般,桀桀桀......
魑魅这种东西,不是人死后魂魄所化,它们生于山林异气,不属于鬼魅系列,更接近于人面兽身的精怪,基本栖息在深山之中,与人保持着距离。
不过魑魅也分几种形态,人面兽身,兽首人身,又或者直接幻化为人形。
苏满月这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看到魑魅这种山精鬼魅,以前是不屑看,上次又因为失血晕的太快,也没细看。
而这一只,头颅像是一只野狼,皮毛浓密分布在脸上,但却能看清他深陷的眼窝,里面两颗不似人的黄色眼珠,正死死盯着苏满月。
他的獠牙有些外翻,不过已经和野兽有了区别,虽然是参差不齐,仔细看倒有些趋向于往内收的状态。
这东西,果然在往人形的方面转化。
过了许久,久到周边围着的鬼魂们都乏味了,暗自找人窃窃私语,苏满月还是没打算开口。
那魑魅本来打定也是死不开口,他幻想了许多种苏满月会如何套话,又会用什么酷刑逼他开口说话,但他左等右等,什么都没等来。
最终倒是他自己憋不住了,“不问我,也不杀我,你还在等什么,等这个废物撬开我的嘴?”
他口中的废物正叉着腰,瞪着摇摇欲坠的眼珠子站在苏满月身后。被人骂废物,宋广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心道:“看你嘴硬到几时。”
苏满月思忖片刻,缓声道:“我猜,你觉得我一定杀不了你。因为你和那腐尸一样,都受了那人一滴冤孽血。”
这话一出,魑魅立马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苏满月靠在椅子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满月再次说道:“山精,我可以助你化形,不过我需要知道你背后之人是谁。”
原来是想来软的?魑魅冷笑一声,“你还不如把我丢给那个废物。”
苏满月没理他,“你的主子许你的好处大过我,又或者你手上有什么弱点在那人身上。”
魑魅在地上滚了滚,并不接她的话。
苏满月见他并无表现,心中有数,接着又道:“山精虽然凶恶,但一般很少掺和人世,何况是你这种即将化形的魑魅。一旦入世,我想,无非就是报恩或者报仇两个缘由。但你们天性狡诈惜命,为了报恩丢掉性命,不值得。但为了报仇,就说不一定了。”
说到报仇二字,魑魅的身形微微一顿。
她继续分析:“你知我真实身份,背后之人应该是让你从我身上拿些东西,我猜想是血对吗?”
“但你不顾背后之人的命令也要将我重创,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人与你有恩,而我,与你有仇。”
魑魅明显不动了。
宋广接道:“居然是想来报仇的?那我得好好想想办法,看如何撬开他的嘴。”
苏满月却道:“算了,我想知道的,他也未必知道,让他回去给背后的主子回个信吧。”
宋广和群鬼都“啊”了一声,似乎被惊掉了下巴,什么时候,她这么好说话了,而且居然要放了这东西。
“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他离开,他伤了你,总要付出点代价吧”宋广愤恨道。
那魑魅回过神来,有些大喜过望,哈哈笑道:“她都说要放了我了,你在这废什么话,赶紧给我解开。”魑魅催促着要宋广解开绳索,还问起苏满月需要带什么话。
苏满月却道:“不必带话。”
魑魅一愣,没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望向苏满月,却只能看见她眼底一团冷意。随即只听她淡淡道:“活着回去和死了回去,都一样能达成目的。”
还没等他回过味来,就见苏满月缓缓站起,信步朝他走了过来。
“别白费力气了,凭你如今的本事,是杀不死我的。”那魑魅仰头,艰难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苏满月站在他头顶的位置,拇指和食指对接一划,食指立刻渗出鲜血。她蹲了下来,宋广立刻会意,将魑魅那张狼脸死死掰到正面按住。
魑魅开始不安分地挣扎起来,随后又有自告奋勇的鬼魂们冲了上来,一个飞扑,压在了魑魅的身上。一个接着一个,像叠罗汉一般,给他来了个鬼压床。
他动弹不了,宋广掰着他的嘴,苏满月则是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等到血已经喂了进去,苏满月起身,害怕他不咽下去,有只鬼还从锅里舀了一勺油灌进了他嘴里。
魑魅被迫咽下那滴血,其余鬼魂才挨个撤了。
“你喂我喝了你的血,你想干什么?”
他说完正想翻身,才发现身上一松,原来不仅是失去鬼魂的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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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也不知不觉消化了。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苏满月,他心中杀心大起。
他支手爬了起来,周身黑雾再次凝聚,这次凝聚的风刃变得更多更大。群鬼立即起哄,但没有打算上手的,连宋广都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
苏满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知道吗?始祖之间也是分强弱的。”
魑魅目光阴沉,脚步离地立在半空,双手托起那些风刃道:“可是你现在很弱不是吗?”
苏满月转首,那些风刃近在眼前,原来已经逼近了她的后背。
她随手一挥,那风刃瞬间被打散,魑魅有些不可置信,立马想要再次凝刃,可是无论他用多大的气力,风不再来。
苏满月一步一步又朝着魑魅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魑魅的身躯就矮上几分,他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从半空回到地面,直到苏满月再次站到他面前。
苏满月面对他:“弱的是这具身体,而不是我。你体内肯定有别的始祖血吧,他吩咐你取走我的血,你都不多问问,为何吗?”
魑魅捏着拳头,不知为何身体不受控制,他不甘心的跪倒在她面前。
此刻体内犹如冰火交替一般,时而灼烧他的心肝脾,时而冰封他的全身。
他已无法自控,骨头也像被人抽去了一般,他感觉自己在这一刻经历了嘴撕齿咬,肠穿肚烂,不过瞬息,整个身体都瘫软在地上。
疼痛,无法言喻的痛......整个身体因为疼痛抽搐了起来,他瘫倒在地上,弓着背,双目已经从黄色充血成了赤红色。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种疼痛却逐渐消失了,魑魅蜷在地上喃喃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满月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始祖之血,可救人,亦能杀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杀我,他说我不会死的,我已经是僵尸的一员,我不可能死。”魑魅有些癫狂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上已无可以支撑他站立的力量。
苏满月道:“因为,三界六道以外,我最强。”
三界六道之内,无论是人鬼神,都有实力高低之分,僵尸王也一样。
他们虽看似四足鼎立,同为始祖,但只有四人内部知道,论实力,当属赢勾实最为强大,不然当初也不会找她来转变女魃。
仅次于始祖的便是将臣,再下来就是后卿,最后是女魃。
对方给了一滴僵尸血,苏满月也给了一滴僵尸血。不论背后之人是某一位始祖,还是其他的僵尸,两滴血不能融合,只会在他体内打架,或者不是打架,更多是单方面碾杀。
苏满月的血,霸道至极。那血被她灭了只剩自己这滴,想要自毁还是听命于她,都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
不过她没必要收一个时时想要自己命的山精,倒不如让他传递一个信息。而且,死掉的山精,应该会更具说服力。
魑魅就这么多死了,周身的骨头好像也没了。
宋广有些嫌恶地拿东西把那张皮肉挑了起来,装进了一个桶里。
“这玩意怎么处理?”
苏满月道:“打哪来送哪去吧,放到那山洞里去,会有人去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