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 第203章 高大人是一品平章政事。 也就是俗称的宰相,掌丞天子,平章万机。 他送嫡女高蔓兮进东宫,为的就是太子妃之位,日后为一国之母,高家便可至高无上。 他最忌惮的人,就是眼前的宁侧妃。 太子留给朝廷的旨意,居然是放在这位宁侧妃手上,足以说明,宁侧妃在太子心中分量很高。 但现在,不重要了。 太子生死未卜,皇上眼见着要驾崩了,朝廷都要乱了,各个世家大族连站谁都不知道…… 他不太懂,宁侧妃找他聊什么。 宁喜儿开口:“如果太子能回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太子难逃这一劫,高大人可有下一步筹谋?” 高大人眯起眼睛:“怎么,侧妃娘子这是要参政?” “大晋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若无必要,女子不得干政,如今皇上病危,太子失踪,太后老人家更是一病不起,我若不站出来,谁站出来?”宁喜儿缓声开口,“后宫亦是朝堂一部分,若真能分割个清清楚楚,想必,高大人也不会将嫡女送进东宫了。若不是高良娣位分太低,且还怀着身子,我说什么,都得让人请高良娣一块儿过来喝喝茶。” 良娣与侧妃之间,隔着良媛,太子嫔,庶妃,整整三级,确实是太低了。 高大人哑口无言。 宁喜儿继续道:“若太子薨,高大人得拿出一个章程,选出下一任储君人选。” 这几天,高大人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 几名皇子都死了。 要么立始作俑者二皇子,但二皇子不得民心,狼子野心,若为帝君,大晋怕是气数将尽。 要么,立皇太孙,但萧云州年龄太小了,刚四岁,这么小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很容易大权旁落……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主意。 只能祈祷,太子殿下能活着回来。 “若高大人追随二皇子,那么,怀着太子血脉的高良娣,必死无疑。”宁喜儿说着残忍的事实,“所以,请高大人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高大人这才抬起头:“所以,侧妃娘娘叫臣来此,是为了挑选皇太孙?” 宁喜儿垂眸:“高大人乃一国宰相,应当知道此事的急迫性,太后娘娘天天为太子殿下忧心,没有长远计划,这些事,就得靠高大人断决了,无论高大人选择谁担任皇太孙,我都全力配合。” 她说完,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高大人头疼。 他肯定是倾向自家血脉做皇太孙。 可! 这个时机太不妙了。 第一,高家血脉还在肚子里。 第二,这个血脉不知道是男是女。 第三,他是宰相,一旦选了高家血脉,他得被御史台骂到撞柱。 宁喜儿回落月阁。 两个孩子一脸惶然坐在屋里。 “母妃,父亲会平安回来吗?”萧云野满眼担忧,“如果我大点就好了,可以去救父亲。” 萧云州抿了抿唇开口:“母妃,可以写信给镇南大将军,让他回京支援吗?” 宁喜儿摇了摇头。 她现在怀疑,南疆出乱子,极可能有二皇子的手笔。 故意引开江聿风,逼迫太子亲自上阵。 这个局面,很难解。 她蹲下身,按住萧云州的肩膀:“小州,现在你皇祖父昏迷,父亲失踪,如今能镇住朝野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云州满面惊疑不定:“我、我吗?” “是。”她牵起他的手,“我们先去见太后。” 赵太后已然病入膏肓了,完全是撑着一口气,满脸蜡黄,呼吸粗重。 “老祖宗……” 两个孩子凑上去,声音哽咽。 第204章 “云州,云野……”赵太后摸着孩子的脑袋,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以后没人护着你们了,可怎么办……” “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小野。”萧云州握住太后的手,“老祖宗,早朝停了五天了,该重新开朝了。” 赵太后一愣。 她从萧云州眼中看到的不是野心,而是担当。 在朝廷最需要的时候,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站了出来。 这,才是萧家骨子里,一脉相承的勇猛和无畏啊。 “好孩子,哀家没白疼你。”赵太后撑着身子坐起身,“明早,哀家同你一起上朝。” “老祖宗好好养病,别再强撑着了。”萧云州眼泪滚出眼眶,轻声道,“我一个人可以……如果老祖宗实在是不放心,让母妃陪同,如何?” 赵太后的视线落在宁喜儿身上。 她老人家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宁喜儿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步步为营,精心筹谋,不到一年时间,从一个三等宫女,晋升成为了太子侧妃。 这是何等的心机城府? 以前,她不喜这种手段颇多的女子。 但现在…… 也就只有这种有谋略的女子,才能协助云州,稳住朝堂。 赵太后缓声开口:“传哀家懿旨,太子出征,国不可一日无主,哀家慎重思虑,特命东宫大公子萧云州暂代监国之职,总理朝政。宁侧妃贤良淑德,才识过人,特许垂帘听政,辅佐大公子,共襄国事。百官当尽心辅佐,不得有违!” 宁喜儿抓紧的五指,缓缓松开。 她和萧云州一起跪在床榻前:“是,谨遵太后懿旨!” 大晋皇城,一片死气沉沉。 天还没亮,萧云州就早早起来,宫人为他穿上黄色衣衫,宁喜儿为他戴好束发,牵着他的手,走出东宫,走向太和殿。 文武百官早已列位。 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四岁皇孙监国,这、这不是儿戏吗?” “那你说,除了皇孙,还有谁能监国,总不能让公主吧,那更儿戏!” “我看了那么多史书,向来只有太后、皇后垂帘听政,这是第一回,看到太子侧妃监国,哎……” “难道,我大晋气数将尽吗?” “慎言!”高大人冷声道,“我大晋正值盛年,还不到亡国之时,上朝了,各位大人莫再言语。” 众人这才禁音。 大殿上,四岁的萧云州端坐在龙椅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被宽大的龙椅淹没,他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裳,头戴玉冠,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宁喜儿坐在珠帘之后。 她看得出,萧云州很紧张,小手紧紧攥着,说话十分谨慎。 一朝官出列:“江南水患严重,损毁了许多田地房子,导致灾民流离失所,请皇孙定夺。” 萧云州思索了一会开口:“我听闻江南多湖泊河流,水能流入大海,为何还会闹水患?” 宁望川满眼欣慰,这个外孙才四岁,竟连这种事都知道,他出言道:“是湖泊淤塞,才导致水患频发。” “那为何不疏浚湖泊?”萧云州道,“我在书上看到,大禹治水,疏而不堵,当然,书上过于片面,还得因地制宜。” 高大人十分意外。 四岁的孩子,能提出这样的见地,已经很出色了。 难怪,太后能放心让大公子监国。 他踏出一步:“皇上所言极是,老臣以为,当立即着手疏浚湖泊,修筑堤坝,方能根治水患。” 萧云州小手一挥:“准。” 接下来的几项议程,萧云州表现的极为出众,让许多朝臣刮目相看。 早朝快结束之时,高大人突然转过身,看向大殿内文武百官,高声道:“大公子天资聪颖,老臣斗胆,请立大公子为皇太孙,以安社稷,不知众位大臣意下如何?” 第205章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宁望川愣了下。 高家与宁家向来不和。 云州是宁家血脉,照理说,高大人宁愿保持沉默,都绝不可能主动提议立云州为储君。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到了珠帘后的宁喜儿。 难道,是宁喜儿说服了高大人…… 礼部尚书立即道:“不可,储君该由皇上来立!” 高大人开口:“皇上昏迷一月有余,若不在皇上驾崩之前立下储君,大晋将大乱,礼部尚书大人,是想眼睁睁看着大晋灭亡吗?” 这个罪名,礼部尚书担不起,默默低下了头。 赵大学士走出来:“立储乃国之大事,不能这般儿戏,该与太后娘娘商议后再决定。” 霍大人国公爷转过身,拱手道:“既然太后娘娘下懿旨让大公子监国,那就说明,太后认可大公子。” 底下的人,吵嚷成一团。 但这种时候,高家,霍家,宁家,三个世家大族,悄然之间,拧成了一股绳。 与此同时,东宫后妃的家族,杜家,周家,金家……也站在了高大人身后。 因为,只有东宫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他们的女儿,才不至于死在新任帝君手上…… 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萧云州的小脸紧紧绷着。 宁喜儿悄悄从珠帘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别怕,娘亲一直都在。” 终于,朝廷安静下来。 高大人开口:“诸位!如今太子生死未卜,国不可一日无主。大公子虽年幼,却已显明君之相。若不及早立储,恐生变故!” 宁望川拱手:“高大人所言极是!” 霍国公爷:“臣也认为该立大公子为储君!” 杜大人:“臣附议!” 大势已成,局面再难改变,反对的那些人只能保持沉默。 百官下跪。 “吾等叩见皇太孙!” 萧云州小手轻抬:“众位爱卿,请起。” 与此同时。 京郊的山谷之中,正在进行一场酣战。 萧止淮带领的两万之众,死了一万,剩余一万蛰伏在密林丛中。 山谷中一片死寂,萧止淮站在高处,望着远处连绵的林子,眉头紧锁,他们已经在这里困守六日,粮草断绝,士气低落。 “殿下,不能再等了。”副将低声说道,“再等下去,大家都得饿死,不如今夜突围……” 萧止淮抬手打断他的话。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处境,老二熟悉地形,一万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传令下去,子时突围。”他沉声道,“让将士们吃饱最后一顿饭。” 副将欲言又止。 所谓的饭,不过是些树皮草根加最后一点粟米罢了,但他还是领命而去。 子时将至,萧止淮翻身上马。 “杀!” 一声令下,一万将士如离弦之箭,冲向敌军营地,喊杀声震天动地,马蹄声震破苍穹。 萧止淮一马当先,长枪所向披靡,他必须尽快突破重围,否则等敌军反应过来,他们就要葬身于山谷之中了。 “太子皇兄,别来无恙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太子猛地抬头。 月夜之下,二皇子,萧止肃骑在大马上,手持长刀,嘴角带着嗜血的笑容。 他拉开唇角,“太子皇兄这个太子当的有点儿太失败了一些,失踪五六天,朝廷竟然无动于衷,啧啧!” 萧止淮眼神中满是阴霾。 他被围困在山谷之中时,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怕太后下懿旨,让朝廷支援。 一旦剩余的驻军被调走,那么,燕京失守,二皇子定会立即带人破城,攻进皇宫,逼宫登基…… 好在,太后并没有感情用事。 萧止淮手中的长枪直指二皇子:“当年我母族上下百口人,因你含冤而死,该用你的血,来告慰亡灵,看枪!” 两马交错,枪刀相击,火花四溅。 萧止淮招招致命,二皇子毫不示弱,两人你来我往,战得难解难分。 当年的场景一幕幕在萧止淮面前回放。 外祖父死在大殿上。 舅舅舅母被斩首。 年幼的表兄弟被流放。 表姐妹不知去向。 母后自缢。 他被困幽台…… 那些痛苦的过往,成了手中长枪的养分,他猛地从大马上一跃而起,枪头直指二皇子的面门。 二皇子满面惊骇,翻身就要下马避开。 但,还是太迟了。 长枪尖锐的头,戳进他的左眼,继续刺入,直接穿过了他整个头颅。 “殿下!”副将浑身是血的跑来,“我们突围成功了!” 萧止淮却感觉一阵眩晕。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 他的右腿,插进了一根箭,整条腿好像都要废了。 “立即回京!” 他强撑着拉紧缰绳,狠狠踹向马腹。 第206章 夜深,寂静。 宁喜儿睡不着。 脑中翻来覆去是各种事。 忽的,外头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是有人来落月阁传消息了。 紧接着,门被敲响,叶桃欣喜的声音传来:“娘娘,太子殿下深夜回京了,马上回东宫……” 宁喜儿猛地坐直身体。 失踪五六天的太子,竟然活着回来了! 叶桃已经进来了,点了灯,看到宁喜儿一脸煞白,她忙上前:“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宁喜儿挤出一个笑容:“起来太急了,有点头晕,给我更衣,去迎接太子。” 东宫四处都亮起了灯,热闹起来。 众女梳洗打扮后,一同朝东宫门口走去,一大群人,等在那。 宫道上,太监提着灯在前方。 萧止淮坐在轿辇上。 他身上还穿着战甲,身上全是血。 罗宇站在边上劝道:“殿下不如先去御医房处理一下伤口,万一留下后患,就不好了……” 萧止淮低眉,借着昏黄的灯,死死盯着手中的令旨。 上面每一个字,都那么的熟悉,仿佛,就是他亲笔所写。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并没有留下这么一道旨意。 宁喜儿…… 宁知晚…… 他一直以为,宁喜儿只是像阿晚。 却原来,并不是。 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一回相遇的场景,浮现在脑海。 他哂笑一声。 原来,他一直是个傻子,被耍弄的团团转。 是了。 她恨他。 恨他毁了她一生。 她换成另一个人来复仇,他能理解的不是吗? 轿辇停在了东宫门口。 “恭迎殿下回宫!” 众女和宫人们齐齐屈膝。 萧止淮的目光落在宁喜儿身上。 宁喜儿始终低着头。 他咬着牙,从轿辇下来,伸手就抬起了她的下巴:“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说,为什么?” 宁喜儿垂眸:“殿下身受重伤,来人,请御医,为殿下治疗!” “都给我滚!” 萧止淮蓦的发怒。 连罗宇都摸不着头脑,更别说其他人了。 高蔓兮默默看了一眼,护着小腹赶紧走了,其他女子也不敢多留。 方才还热闹的东宫门口,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萧止淮静静看着宁喜儿。 就是这样一副,不死不活,无所谓的样子,最像他的阿晚。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伸手就抱住了她。 “阿晚……”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宁喜儿浑身僵硬站着。 她没办法否认。 因为否认不了。 当有些事浮出水面之后,从前所有行为都成了证据。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甚至没想好,该如何以一个复杂的身份,重新面对太子。 宁知晚,是冷漠避开。 宁喜儿,是曲意逢迎。 那么,现在的她,该如何…… 还不等她想明白。 萧止淮突然松开了她。 他带着血腥味的大掌握住了她细嫩修长的脖颈。 “阿晚,我那么爱你,可为什么,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阻止朝堂派兵,拥立云州为皇太孙,垂帘听政……你就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阿晚,你从前不是这样,现在的你,使手段,斗心机,天天筹谋,你不累吗,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宁喜儿的气息瞬间乱了。 她是真的被气笑了。 她真以为,他算爱她。 原来,所有一切都建立在权势之上。 当她染指了权,那么,即便满心愧疚,他也能,毫不留情掐断她的脖子。 只是,她身份暴露了。 连演戏装可怜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没关系,你大可以杀了我。”宁喜儿唇角带着冷漠的笑,“反正,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介意再死一回。” “阿晚,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萧止淮艰难启唇,“我毁了你上辈子,你也算计回来了,我们之间,就当扯平了好吗?” 第207章 宁喜儿看着他:“好。” 话音刚落,萧止淮就栽倒在了地上。 他大腿上的箭矢一直没有处理,方才大动作,导致伤口崩裂,鲜血狂涌。 宁喜儿默默看着伤口。 她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拔出箭矢,插进他的心脏。 当她死了的时候,男人心存愧疚。 可当她活着出现,一肚子筹谋算计时,这个男人,绝不会真的跟她扯平。 只有他死了。 云州才会成为下一任君主。 所有事,才不会产生任何变数…… 是了,只能这样! 宁喜儿慢慢蹲下身,伸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握住箭矢。 正要拔出来。 旁侧,罗宇的声音响起:“侧妃娘娘,万万不可,贸然拔箭,会损伤筋脉,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太医也终于到了…… 宁喜儿抿了抿唇。 几个太医协作,拔出箭矢,连忙上药,止血,领头的太医摇头道:“侧妃娘娘,殿下腿上的伤拖太久了,伤及了主要筋脉,就算好生静养,以后、以后怕也是会留下后患……” 宁喜儿追问:“什么后患?” “就是、就是……”太医大着胆子道,“恐会影响步行……不过影响并不大。” “那就劳烦诸位好生医治了。” 后半夜,宁喜儿没有睡,就坐在萧止淮床边,面容淡漠。 时不时听见他说梦话,一口一声阿晚。 嘴里倒是挺爱她。 可实际行动,全是笑话。 天还没亮,皇宫突然响起钟声。 宁喜儿一愣。 是皇上,还是太后薨了? 很快,传话的太监哭着跪在东宫门口,大喊:“皇上,驾崩了!” 萧止淮猛地起身。 宁喜儿忙将他按下去:“殿下的伤刚处理好,太医说不能行动,还请殿下好生躺着。”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么?”萧止淮眸光复杂,“我若出事,你是最大受益者,不是吗?” 宁喜儿抿着唇:“殿下昨夜不是说扯平了吗,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萧止淮沉默的起来。 穿上鞋子,站起身,缓声道:“父皇驾崩,朝中所有事都需要我处理,不必拦着我了。” 宁喜儿没有再劝。 劝多了,这个男人只会认为她别有用心。 先皇驾崩,需要守灵一个月后,新帝方能登基。 这一个月,萧止淮早出晚归,宁喜儿同东宫女眷天天哭灵,二人很难见一面。 灵堂内,白幡低垂,烛火摇曳。 天刚亮,就要出殡了。 宫人们将皇帝的灵柩缓缓抬出,那具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椁上,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起驾——!” 随着礼部尚书一声高喊,七七四十九人抬着灵柩缓缓前行。 宁喜儿在后宫女眷之中,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太子萧止淮。 一个月前,萧止淮治伤不及时,留下了隐患,再加上这些天来,天天守灵,天天跪着,大腿的伤反反复复,走路时有些跛行。 送葬队伍绵延数里,最前方是禁军开道,其后是六十四名手持白幡的礼官,灵柩之后,太子扶灵而行,妃嫔、皇嗣紧随其后,再往后是文武百官,最后是三千名御林军…… 一直要送到皇陵。 宁喜儿扶着叶桃的手,跟着人群慢慢走。 送葬队伍行至皇陵,已是正午时分,秋阳当空,却驱不散那股压抑的气氛。 一匹马突然出现在了皇陵。 众人齐齐看去。 “是镇南大将军!” 江聿风一个翻身下马,跪在了棺椁面前:“臣来送皇上最后一程!” 皇上死讯传到南疆时,战事正酣,他没办法脱身,等击退叛军之后,立即启程归京。 还好赶上了。 第208章 “落棺——” 灵柩缓缓落入墓穴。 全场人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宁喜儿跟着流泪。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身侧。 她错愕抬头。 是江聿风。 “师父!”萧云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江聿风嗯了一声,看向宁喜儿:“先皇下葬,即将办登基大典,若不出意外,你应当为后?” 宁喜儿摇头。 就算太子不知她从前的身份。 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她坐上皇后的位置。 而今,她身份暴露。 因为她上了朝堂,垂帘听政,沾染了权势。 那个疑心重的男人,一定会防着她。 又怎么会把凤印交给她? 她转开话题:“将军击退叛军,平安归来,待得登基大典结束,新皇定会备薄酒为将军洗尘。” 江聿风笑了笑:“无所谓。” 这一个多月在外征战,翻涌的情绪早就慢慢平和了。 她选择这条路,他帮她就是了。 远远的。 太子站在高处,看到人群中,宁喜儿和江聿风站在一起。 虽然旁边都是人,虽然这不是私会,但不知为何,他眼底只能看到这二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这二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熟稔一些。 他迈步朝下走。 每走一步,大腿处就传来疼痛,像是走在刀尖上。 他刚走过去,江聿风就朝后退了一步,明显是避嫌。 之前不避嫌。 他来了就拉开距离。 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江爱卿再一次击退叛军,立下奇功,孤会论功行赏。” 江聿风拱手:“这些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不过这回战场上,有个小兵表现出众,望皇上能提拔一二。” 萧止淮来了兴趣。 江聿风高声道:“宁山,你过来!”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快步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地上:“卑职宁山叩见皇上!” 萧止淮抬手:“你叫宁山?” 少年点头:“卑职是宁侧妃的弟弟。” 萧止淮愣了一下。 宁喜儿的弟弟,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江聿风手下的兵? 这些事,为什么他从不知道? 他的视线,静静看向江聿风,带着深思。 宁喜儿心口一沉。 糟了。 这个男人起疑心了。 她率先一步开口:“宁山从小喜欢打架,村里没一个小孩打得过他,正好镇南将军在我们村那儿招兵,宁山符合条件,就参军了,好在,他没有辜负朝廷的培养。” “自古英雄出少年,是个好兵!”萧止淮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江爱卿看重你,那朕自然得给江爱卿这个面子,就,封你为四品勇武将军吧。” 宁山整个人呆住。 他从没有品阶的百夫长,一跃成为了四品勇武将军? 像一个大馅饼掉下来,把他给砸蒙了。 宁喜儿心情沉重。 这不是什么好事。 国丧结束,登基大典就在第二天举办。 回宫路上,好些个夫人都在议论皇后的事。 “大概是宁侧妃吧,她是东宫位分最高的女子,且膝下还有两个嫡子,其中一个是皇太孙,她不当皇后谁当?” “这话不对,那两个嫡子,并非宁侧妃所出,谁当皇后,对皇太孙都没有任何影响,我反倒觉得,应当是高良娣做皇后。” “那得看高良娣腹中孩子是儿是女,如果是儿子,倒能争一争。” “我还是觉得宁侧妃可能性大一些,霍家公开认下的嫡女,当亲女儿一样,且有宁尚书支持,胜算很大。” “……” 众说纷纭。 后宫女子也在各种猜测。 “高姐姐,我觉得你更合适。”杜韵轻声道,“那个宁侧妃,她是洗衣婢出身,她做皇后,那不是贻笑大方吗?” 高蔓兮淡淡道:“不管皇上封谁为皇后,都跟我等没关系。” 杜韵说着无趣,也就没再说了。 众女还是住在东宫,要等登基大典时,封了妃位之后,再搬到各个宫殿之中。 宁喜儿坐在窗前,手里把玩着头茬桂花,思绪阵阵飘远。 “叩见皇上!” 门口响起行礼的声音,她立即起身迎了出去:“皇上。” 萧止淮跛着脚进来,坐在了榻上。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猝不及防开口:“你和江聿风,何时相识?” 宁喜儿面容没有任何变化:“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我就来帮你回忆回忆。”萧止淮一字一顿,“去年,江聿风班师回朝,先皇大办庆功宴,那场宴会上,宁意蕴死了,应该……就是死在了你手上,而,江聿风替你做了伪证,也就是在那之前,你和他就认识了。” 宁喜儿:“非得说我和他认识的话,那应该是在我还是宁知晚的时候,确实见过一面。” 她笑了笑,“殿下到底怀疑什么,不妨明言。” 第209章 萧止淮的右腿又开始疼起来。 一疼,他就满心烦躁,眼神都有些阴鸷。 他压下负面情绪,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手勾起她的下巴:“阿晚,明日是登基大典,同样,也是封后大典,你就没什么可说?” 宁喜儿看向他的眼眸。 多天的熬夜,让他眼底满是鲜红的血丝,眸光幽深,如没有光亮的深潭。 她缓缓开口:“我想要皇后之位,皇上会给吗?” 萧止淮靠近她的脸:“取悦我,若让我高兴了,你便是朕的皇后。” 宁喜儿满心嘲弄。 看吧,男人所谓的爱,就是这么廉价。 不管她是何人。 都不会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 不就是取悦男人么? 她会。 她伸手,替他解开外衫,俯身上去,吻住了他的下巴。 可她的吻,太僵硬了。 不如宁知晚温柔。 不如宁喜儿小意。 她仿佛在亲吻一个木头,没有任何情感。 萧止淮眼眶赤红。 他是那样清晰的感觉到,她不再爱他了…… 曾年少相依为命的人,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发疯一样的将她压在了床榻上,疯了一样的扯开她的衣裳。 “阿晚!” “阿晚!” 他喊着她的名字。 宁喜儿忽然胃部翻涌,觉得恶心。 这个男人,真令人恶心啊。 身体的反感,她真的难以控制…… 萧止淮松开她,起身,拂袖而走。 “娘娘!”叶桃从门口冲进来,替她掩上了衣裳,“皇上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宁喜儿开口:“他一直都是这样。” 他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彻底看清了他。 又是一夜难眠。 第二天凌晨,整个皇宫就忙碌起来了,为登基大典做准备。 宁喜儿和东宫众女,一同前往金銮殿。 金銮殿上,百官位列,金龙盘柱,祥云缭绕。 萧止淮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缓步走上御阶,他的伤势还未痊愈,脸色略显苍白,明显有些跛行,但,并不影响威仪。 礼部尚书走上前,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即皇帝位……” 冗长的诏书宣读完毕,萧止淮缓声开口:“朕祗承天命,绍续丕基……” 一番话,慷慨激昂。 朝臣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萧止淮坐上龙椅。 他开口:“朕今日登基,当册立皇后。”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竖起耳朵。 这些日子,朝中关于新后人选的猜测从未停止,有人说是宁侧妃,有人说是高良娣,甚至有人猜测新帝会重新迎娶一位皇后…… 萧止淮的视线,扫向跪在下头的女眷。 清冷的眸光落在宁喜儿的身上。 声音从他的唇瓣慢慢溢出:“宁氏……” 这两个字一出来。 高蔓兮就掐住了掌心。 果真是宁喜儿…… 杜韵羡慕的看向宁喜儿。 一个洗衣婢,能成为一国之母,前世究竟修了多大的福气…… 周英轻轻握住宁喜儿的手。 旁侧还有,被禁足了许久的赵如雨。 这半年来,赵如雨被关在屋子里,骄纵的性子早就磨平了。 她对谁是皇后并没有任何兴趣。 萧止淮的声音继续传来:“宁氏宁知晚,秉德柔嘉,持躬淑慎……式弘柔教,可立为皇后……然斯人已逝,特追封为孝贤皇后!” 金銮殿倏地安静。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声音。 “宁氏宁知晚?是何人?宁侧妃吗?” “非也,是宁家嫡长女,和先太子妃,是姐妹,死了很多年了。” “东宫两位皇孙,就是此女所出……” “为东宫开枝散叶,追封为皇后也可理解,应该还会再立皇后吧?” 第210章 然而,新帝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赵如雨满脸讥讽看向宁喜儿:“真以为殿下宠爱你么,你错了,你不过是宁知晚的替身罢了,我们,没有人能能比得过一个死人。” 宁喜儿垂眸,没有言语。 田总管站在高台上,打开圣旨,代替新帝封东宫后妃。 “宁侧妃贤良淑德,深得朕心,特封为贤妃。” “赵侧妃端庄秀丽,恪守本分,特封为淑妃。” “高良娣出身高门,德才兼备,特封为德妃。” “杜良娣……为杜嫔。” “周承徽……为周嫔。” “余奉仪……为余贵人。” “……” “臣妾叩谢皇恩!” 不管众女是什么心思,这会都齐齐下跪叩拜,双手接过圣旨。 赵如雨满眼嘲讽。 那洗衣婢,机关算尽,最后,也没得到什么。 在场的所有女子,都不如那个死人,争来争去,真没意思。 宁喜儿默默站起身,拿着圣旨,回东宫,内务府安排人来帮忙搬东西,给她安排的是未央宫。 这是仅次于椒房宫的宫殿,巍峨大气,很是空旷。 她身边伺候的人,按照规制,又增加了十几个人。 当一切安排妥当下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三天,萧止淮并未露面。 小德子带来消息:“娘娘,方才,皇上招周嫔前去养心殿,将凤印交给了周嫔。” 周嫔,就是周英。 宁喜儿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三个妃子,她被怀疑,赵如雨有前车之鉴,高蔓兮怀着身子,也就剩个周英能协理六宫了。 刚得到消息,周英就过来了。 她刚要给宁喜儿请安。 就被宁喜儿握住了手:“周姐姐这是跟我生分了吗?” 周英一笑:“宁妹妹。” 二人坐下来。 “宁妹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皇上让我协理六宫。”她叹了口气,“论家世,周家不算什么,论才情,我也不算出众,论子嗣,我什么都不是,论宠爱,至今我也就侍寝过一回罢了,这、究竟是为何?” 她手里还拿着凤印。 对她而言,就像个烫手山芋。 宁喜儿开口:“皇上这是信任你,你好好打理六宫就是了,总归还是这几个姐妹,没什么太复杂的事。” 二人聊了会天才分开。 这会,萧止淮刚忙完。 田总管呈上一个托盘,里头放着好几个牌子,牌子上写的是各宫娘娘的封号。 萧止淮的唇线绷紧。 在封后大典过后,他特意三天没有去找她。 他希望,她能主动来见他。 只要她再次提出要皇后之位,他一定会拱手相送。 因为,皇后之位本就为她而留。 可她没有。 夜幕慢慢降临。 双红走进来,低声道:“娘娘,方才奴婢听说,皇上翻了月华宫的牌子。” 月华宫,是赵如雨居住的宫殿。 叶桃安慰道:“太后娘娘重病不起,赵淑妃是太后娘家人,皇上此举,大概是为了让太后娘娘宽心吧。” 宁喜儿低低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她让叶桃吹了灯。 刚关上门。 窗户那儿闪过一道黑影。 这座新宫殿重新修缮过,窗户并没那么容易被打开。 她走过去,轻轻推开。 “这里不比东宫,守卫更加森严,你冒这么大风险过来做什么?” 江聿风翻身进了窗台。 他皱起眉:“出什么事了吗,皇上竟然派遣你表兄出使西域去了,西疆那边戎族活跃,频频制造混乱……” 宁喜儿的心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散朝后,在御书房,皇上亲口下的旨。”江聿风道,“本来想早点来告诉你,但寻不到机会。” 他顿了顿,探究的看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211章 宁喜儿垂眸。 许久才慢慢道:“皇上知道了我的身份。” 江聿风一愣。 随即又觉得正常。 连他都能从细节中猜出她是宁知晚。 皇上这个枕边人,自然也能猜出,虽然,知道的晚了一些。 “那不是更好?”江聿风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苦涩,“当年你难产血本而亡后,皇上天天发疯,恨不得跟你一块儿去了。如今知道你还活着,而且主动回到了他身边,我想,他一定会将你视若珍宝。” “恰恰相反。”宁喜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因为我蓄意接近,因为我手沾了人血,他觉得我可怕,他怕我染指他的权势……他排遣表兄去西域,大概是为了报复我,让我放低姿态,取悦他,讨好他,让他永远凌驾在我之上。” “他是爱我,但他更爱权势,爱自己,他无法接受任何人站的比他高。” 她喝了口茶,满嘴苦味。 曾步步为营,走到了高位。 因为身份曝光,所有一切都瓦解了。 好像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多谢将军告知我这件事。”宁喜儿笑着道,“夜深,我就不多留了。” 江聿风漆黑的瞳仁浮出光亮:“阿晚,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走,离开燕京这个是非之地,好吗?” 他握住了宁喜儿的手。 她没有挣脱,声音清淡:“我有需要保护的人,将军,抱歉。” “奴婢叩见皇上!” 门外,传来叶桃大声请安的声音。 “娘娘已经歇下了,皇上请留步……” 萧止淮皱起眉:“退下。” 叶桃惧怕他的眼神,却还是坚持站在门口:“娘娘这些天来夜夜难眠,今夜喝了点安神汤,好不容易才睡下,求皇上心疼一下娘娘吧。” 萧止淮的面容缓和了些许:“她每天做些什么?” 叶桃低声道:“娘娘每天练字,抚琴,赏花,也会和皇太孙殿下,二殿下一块儿读书。” 萧止淮颔首。 转过身,跛着右腿,走下台阶。 忽然,他脚步一顿。 既然她已经睡下了。 那么,方才叶桃请安时,为何要那么大声? 这屋里,难道有旁人? 男人猛然转过身,一把将大门给推开。 屋里一片漆黑。 宁喜儿从床上坐起身:“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赤足而下。 萧止淮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阿晚和喜儿。 他立即上前,将她抱了起来,身上重力增加,右腿有些支撑不住。 他快速走到床边,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皇上不是翻了赵淑妃的牌子么?” 宁喜儿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 萧止淮距离她很近。 隐隐约约,似乎闻到了一股旁的气息,这气息,似乎在哪儿闻过。 宁喜儿已经起身了,点了灯,倒了杯茶过来,是桂花茶,浓郁的香气,遮掩了那丝不该存在的味道。 “晚上就不喝茶了,睡吧。” 萧止淮躺在了榻上。 抱着她。 闭上了眼睛。 这是知道她的身份后,二人第一回同床共枕。 在听到他呼吸渐渐平稳之后。 宁喜儿转个身,离他远了点。 这时,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一力促成云州为皇太孙,但在我看来,他还欠缺些火候,我为他找了一个名师,在青州,明天会送他去青州学习五年。” “另外,云野善战,我也为他找了个武学师父,在冀州,明天一同启程。” 宁喜儿猛地坐直身体:“调派我表兄去西域,又送走小州和小野,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止淮也慢条斯理跟着坐起来。 他静静看着她:“崔钰的事,你如何得知?” 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寒凉,“朕下这道旨意之时,御书房仅有四个人,孤,崔钰,江聿风,还有赵大学士。” “赵大学士同你没什么交情,那就,只剩下江聿风了。” 萧止淮慢慢抚摸她的脸,“你们什么时候见了面?” 宁喜儿心口一缩。 她直视他的眼眸,转开话题,一字一顿:“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将两个孩子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个去青州,一个去冀州,兄弟分开,远离家人,他们才四岁,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我知道,你恨我蓄意接近,恨我对你用尽手段,你可以尽情报复我,为什么要拿孩子当棋子!” “因为,你只在意孩子!”萧止淮满胸腔愤懑,“为了孩子,你就不能妥协一下吗?为什么不能像阿晚那样爱我,为什么不能像喜儿那样取悦我……” 宁喜儿唇瓣绽开笑容。 她的笑,让萧止淮心口仿佛被挖走了一块。 他忽然抱紧她:“阿晚,我只是,太怕失去了你……你做了皇后,那我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我怕你丢开我……阿晚,你能理解我,能理解我的对吗?” 宁喜儿沉默着。 她不想说话。 多说一个字都是侮辱自己。 第212章 一大早上。 萧止淮一走。 宁喜儿就立即前往钟粹宫。 她刚到,就见二位乳娘正在给两个孩子收拾东西。 “母妃,我要去冀州学武啦!”萧云野显得十分开心,“我还没去过冀州呢,一定很好玩,就是要和母妃分开一段时间了,我会很想很想母妃的!” 萧云州抿唇:“我不想去青州。” 冀州离京城近一点。 青州在南方,一来一回都得走半个多月。 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学习。 宁喜儿鼻尖一酸。 是她没有保护好孩子。 原以为,母子团聚了。 却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被分开。 “大哥,你还不如我懂事呢。”萧云野嘚瑟极了,“我们都长大了,离家学习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嘛。” “你们才四岁,不算长大。”宁喜儿开口,“小州,你不想去就不去。” 一听这话,萧云野立马道:“大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他本来就不想去,不过是为了装乖巧,才装作很愿意的样子。 既然可以不去,那肯定是留在燕京呀。 田总管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开口道:“贤妃娘娘,皇上下令,今天辰时之前必须出发,圣令不可违……” 宁喜儿牵着两个孩子,声音清淡:“你去告诉皇上,本宫身子不适,需要小州小野陪伴在侧,去青州冀州学习的事,过些时候再说。” 也不管田总管什么表情。 她牵着两个孩子就回了未央宫。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孩子离开她身边。 同时,她写了一封信,光明正大让叶桃找人送去崔府。 秋天阳光正好,她坐着喝茶,两个孩子在旁边读书…… 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阿晚,违抗圣意,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萧止淮站在她面前,阳光照在他后背,阴影落在她身上。 她慢慢起身,从发间取下那名为怜心的簪子,缓声开口道:“皇上,我之所以能活着回来,就是为了孩子,如果孩子不在我身边了,那我可以不要这条命。” “你!” 萧止淮顿时大怒。 “阿晚,你威胁我?” “皇上不也是拿两个孩子威胁我吗?”宁喜儿将簪子抵在了脖子上,“威胁是下策,但现在,我只能用下策。” “好好好!”萧止淮气笑了,“你不就是笃定我爱你,笃定我舍不得你,所以,才敢如此拿捏我吗?” “父皇!” 不远处的萧云野听见动静,蹬蹬蹬跑了过来。 他站在宁喜儿面前,一脸防备盯着萧止淮,“父皇,是我和大哥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学习,跟母妃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和大哥!” 萧云州护在了萧云野身前:“父皇,我出生以来,是第一回这么任性,我想留在燕京。” 萧止淮拂袖就走。 刚走出未央宫,他就在外头碰见了江聿风。 他眼神一沉:“江爱卿怎到了后宫之所?” 江聿风满脸肆意:“臣想找皇上聊南疆之事,养心殿没看到皇上,御书房也没有,就来这儿碰碰运气。” “走吧,去养心殿。”萧止淮朝前走,擦过江聿风的肩膀。 忽然,一股独特的气息钻入鼻腔。 这一缕气息……昨天夜里,他似乎闻到过…… 宁喜儿后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浑身松懈,跌坐在椅子上。 为了控制她,那个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 “小州小野,这段时间,你们先留在永寿宫陪伴太后。” 她亲自送孩子去永寿宫,太后喝药睡下了。 宫女告诉她,这段时间以来,太后一天有十个时辰在昏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去了…… 第213章 从永寿宫出来,回到未央宫。 没看到叶桃。 双红低着头道:“娘娘,半个时辰前,罗统领请叶桃去了养心殿。” 宁喜儿眸子一眯:“皇上召见叶桃?” 双红点头。 宁喜儿猛地起身。 她快步朝外走,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径直朝养心殿而去。 这会,田总管守在养心殿门口。 里头只有两个人。 萧止淮,和叶桃。 叶桃跪在地上,浑身在发抖:“皇上,娘娘和镇南大将军之间并无任何交情……只在宴会上见过几回……” 萧止淮满脸阴鸷盯着她:“你父母健在,两个兄长,一个姐姐,一个幼弟,若蓄意隐瞒,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奴、奴婢知道……”叶桃声音在颤抖,“对了,奴婢记起来,娘娘有一回去幽台陪二殿下习武,也见了镇南大将军一面,就在操练场上,并未私会……” “你还是没有说实话。”萧止淮抬脚,将她的下巴勾了起来,“昨天夜晚,在朕到未央宫之前,镇南大将军是不是在你们娘娘寝宫待了一刻钟。” 他这话一出。 叶桃的瞳仁顿时一缩,手指也不自然的蜷缩起来。 “没有!”她猛地摇头,“娘娘身子不适,早就歇下了,娘娘的寝宫,除了殿下,再无其他人进去过……” 萧止淮一脚踹去,正中叶桃的心窝。 他在刑部待过,审问犯人对他来说最简单不过,叶桃这种没什么心机城府的婢女,什么都写在脸上。 也就是说。 江聿风,阿晚。 这二人的确有私情。 他躺过的那张床,江聿风也睡过。 他亲吻过的唇,江聿风也揉搓过…… 萧止淮的心脏好像中了一箭,鲜血四溢。 “哗!” 满桌子奏折,被他全部掀在了地上。 砸在叶桃的身上。 叶桃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萧止淮才冷静下来,冷冷盯着叶桃:“下回,他们再私会,你第一时间传消息给朕。” “皇上,娘娘没有跟任何人私会……”叶桃战战兢兢,“奴婢用这条命发誓,娘娘和将军之间,清清白白,绝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 萧止淮唇瓣浮上残忍的笑:“既如此,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宁喜儿刚到养心殿。 就见叶桃被两个侍卫架着走出来。 “放开她!” 她厉声呵斥。 两个侍卫不为所动:“见过贤妃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吾等不得违抗!” 宁喜儿吸了一口凉气:“皇上下了什么命令?” “杖毙。” 宁喜儿头晕目眩。 她冲上前,一把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刀,横在了两名侍卫脖子上。 “放手!” 这是两名御林军,听从皇命,并未松开叶桃。 宁喜儿刀起刀落,一个侍卫脖子出血,倒在了地上。 “贤妃好大的胆子!”萧止淮阴沉着脸走出来,“在养心殿杀人,怎么,你要刺杀朕吗?” 宁喜儿反手将叶桃拉在了身后,扔掉大刀,跪下身:“臣妾不敢。” “传朕口谕,贤妃行为不端,恃宠跋扈,禁足于未央宫,无朕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田总管走上前:“贤妃娘娘,请吧。” 他也不懂,贤妃和皇上,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宁喜儿站起身,扶着摇摇欲坠的叶桃,回了未央宫。 宫门被合上,增加了守卫。 叶桃眼泪落下:“娘娘,奴婢该死,是奴婢害了娘娘……” “跟你没有关系。”宁喜儿让她坐下,解开她衣服一看,胸口淤青了一大块,她抿紧唇,让双红拿药膏来,亲自给叶桃抹匀,轻声道,“禁足也挺好,静一静,休养生息。” 因着是周英协理六宫,哪怕她禁足了,失宠了,分例各方面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第214章 一连半个月过去,宁喜儿依旧冷静在写字。 双红都快急死了:“娘娘就不想想办法复宠吗?” 叶桃默默垂眸。 这已经不是复宠不复宠的问题了。 皇上若能忘了娘娘,倒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若哪天皇上记起来,记得后宫还有个与人私会的妃子,怕是…… 虽然娘娘和将军之间,实际上并未发生任何事。 “双红,凡事不要急躁。”宁喜儿写了一幅字,放下毛笔,“机会应该马上就来了。”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了。 那就,只能破釜沉舟。 想要最高的那个位置,就得,狠下心,斩断一切。 双红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叶桃却心惊肉跳。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了暴风雨的前奏。 这天夜晚,未央宫来了不速之客,竟是高蔓兮。 怀孕有五个月了,腹部隆起了些许。 高蔓兮笑着开口:“贤妃姐姐这儿倒是清净。” 宁喜儿倒了杯茶递过去:“皇上竟然会允许德妃来我这儿?” “原是不许。”高蔓兮开口,“皇上自然不知。” 她在宫里有眼线,很清楚,宁贤妃之所以被下禁足令,完全是因为自己作死,恃宠而骄,竟在养心殿杀人。 这么大胆的妃子,亘古未有。 “未央宫虽然清净,但待久了,迟早疯掉。”高蔓兮并不喝茶,继续道,“我想和姐姐做个交易,若姐姐能劝说宁家与霍家,上奏请皇上立我为皇后,那么,我会在皇上面前替姐姐美言,解除禁足令。” 她成为皇后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宁霍两家。 霍家支持宁喜儿就罢了。 不明白,宁尚书为何也站宁喜儿,就因为都姓宁? 宁喜儿轻声道:“成了皇后又如何?” 高蔓兮一笑。 这话说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后宫中的女人,毕生追求的,不就是这个位置吗? “好。”宁喜儿点头,“但我现在禁足,不得见任何人,书信也传不出去,等哪天有机会了,我定好生劝劝我干爹和宁尚书。” 高蔓兮缓声道:“太后,大概熬不过今晚了,等太后薨逝,机会就到了。” 宁喜儿轻声应下。 当天夜里,钟声敲响,外头传来宫人们的痛哭声,大晋赵太后,薨逝了。 宁喜儿默默垂泪。 在她死后,全靠太后护着两个孩子,不然孩子们根本不可能平安长大。 第二天,她跪在了未央宫宫门口,请求给太后哭灵。 大概跪了一上午,侍卫才过来解除禁足令。 宁喜儿一身素衣,走到永寿宫,同宫妃们一起,跪在大殿外。 萧止淮在最上方,他抬眼,默默看向她。 她瘦了很多。 下巴削尖,身形纤瘦,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 他眼神一转。 看到了跪在朝臣之中的江聿风。 江聿风并没有低头烧纸,而是静静看着宁喜儿的方向。 萧止淮刚生出来的些微心疼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他冷冷道:“罗宇,盯紧贤妃,不允许她离开视线范围。” 罗宇领命而去。 宁喜儿一直规规矩矩跪着哭灵,直到出殡那天,都没有任何异动。 她更瘦了,和一群妃子一起,送太后去皇陵。 慢慢走出宫,走出燕京。 高蔓兮走在宁喜儿身边,轻声道:“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去劝劝宁尚书和霍大人。” “霍家这边,我已经找机会同我干娘说过了。”宁喜儿抬眼,“宁尚书是外男,我不太好去找他单独说话,除非能远离人群。” 高蔓兮颔首:“这简单,我叫人支开宁尚书,贤妃直接过去就是了。” 宁喜儿摇头:“罗统领,一直盯着我,我走不开。” 高蔓兮惊愕回头。 果然看到罗宇,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视线紧紧盯着宁喜儿,像是守着犯人。 “那我先带你离开队伍。” 高蔓兮挽着宁喜儿的手腕,从送葬队伍走出来。 罗宇跟在后头。 走的离队伍远些了,高蔓兮突然捂住腹部蹲下身:“好疼,我肚子好疼,贤妃姐姐,快,帮我请御医……” 罗宇立即上前:“德妃娘娘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