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爬错床:侯府世子心尖宠》 第117章 睚眦必较 不露相的真人,此时面条一般,软趴趴的趴在梅久的身上。 可谓是风度尽失,面比纸白。 梅久此时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她不但要带着傅伯明逃命跑路,沿途还要不时的摘取果子,以便填饱肚子。 两人此时走到一处相对平坦的林地。 梅久看到了熟悉形状的叶子,顿时眼中一亮,兴奋的冲了过去。 这叶子她可太熟悉了! 儿时她淘气和邻居小伙伴们跑到外婆房后的教师小楼的园子里,那里种着花花草草,就有这些叶子。 当时她蹲在栅栏下,钻栅栏的小伙伴一一指着叶子告诉她:这是地环,这是地瓜,咱们一起挖。 梅久小哪里分的清地环和地瓜的区别。 但她听懂了“挖!” 半大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也不管什么是杂草,什么是萝卜。 该挖的不该挖的;该掐的不该掐的;该踩的不该踩的……通通祸害了一遍。 主人气急败坏,扛着锄头过来,到底不能将一群豆包孩子怎么样。 只是轰鸭子一样给他们轰走。 她们嘻嘻哈哈作鸟兽散,手里捏着拇指大小的地环、地瓜。脸上满是泥土,笑的十分开心。 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相约明天继续来玩。 谁曾想,晚上回家,被拿着鸡毛掸子的外婆拉着手,拎回地环主人家。亲自道歉不说,还上缴了地环地瓜,外带赔上了自家一篮子鸡蛋…… 并保证以后再不祸害人家的园子。 小小的梅久当时就意识到:大人哪里会拿小孩子没办法。办法有得是,告状不止是小孩子的权利,大人也会。 而且告状更积极,险些让她挨了顿打。 此时梅久看见熟悉的叶子,兴奋的弯下了腰,深山老林的东西,总不该有主人了吧! 她兴奋的拿着石头,在地上挖了挖,不多会挖出来婴儿手臂大小的地瓜。 晚上的饭有着落了! 她乐得合不拢嘴,转头拿着地瓜笑嘻嘻的向傅伯明挥舞着:“你看,地瓜。” 此时她的笑容,真切,真实,丝毫做不了假,是单纯饥饿之人遇到食物的兴奋与开心。 傅伯明定定的看着她,嘴角不由的勾起。 他转头看了看,正打算找工具一起帮忙挖,就听见林间似有鸟鸣声惊起…… 叽叽喳喳 梅久低头,正专心致志的挖着地瓜,就觉头上方出现了阴影,接着额头一热—— 她不以为意,以为是林中气候多变,天上下了雨,谁成想又是一下。 吧嗒。 落在了她的脑门上。 梅久正感慨:这山间的雨,说来就来,还挺特别,下的雨都是热乎的…… 抬手一摸,才发现是鸟屎。 她原以为是偶然,暗道一声倒霉。屁股一挪,转了个身,换个地方继续挖,刚挖两下。 又是一声,吧嗒! 她懊恼抬头,就看到自己头上方,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像是指着她正对她骂骂咧咧。 两只鸟儿毛色鲜艳。 梅久捂着额头,暗道一句不和鸟儿一般见识。 再次大步一迈,换个地。 谁曾想…… 吧嗒,吧嗒! 头上继续落着鸟屎。 梅久大怒,捂着额头愤怒道:“喂,你们两只傻鸟儿,拉屎不找地方吗?我的额头又不是你们的粪桶。” “噗嗤。”一声,却是傅伯明指着与傻鸟对峙梅久,笑得前仰后合,肩膀都跟着抖。 他笑着笑着,心尖仿佛电触,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顷刻间,仿佛无数钢针同时在扎—— 疼得他顿时额间热汗变冷汗,再笑不出来,深呼吸几次,又恢复成平淡无波玩世不恭又厌世的模样。 他抬头,眼含眷恋的看着躲避鸟儿抱头鼠窜龇喳乱叫的梅久。目光温柔,将这一幕深深映入眼底。 他脸上惨白,眼角米粒大小,不知是汗还是累的水珠自脸庞划过,坠入土里,仿佛是一声叹息。 梅久此时已经窜到他身旁,捂着脑袋跳脚道:“这两只傻鸟,怎么回事?追着我不放。” 傅伯明转头抓起地上的两个石子,对梅久淡笑道:“睚眦必报,没听说过吗?” “睚眦鸟,小气又记仇,能识别气味儿,会追踪…… 嘴尖喙长,与缘攀蛇是天敌。专吃缘攀蛇蛇胆。 百步之内两种生物,相生相克。 缘攀蛇同样识别气味儿,擅追踪,也记仇,专吃它鸟蛋,所以鸟窝都建在高树之上,横无枝叉……” 说到这里,梅久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 横无枝叉,高树之上,鸟窝,鸟蛋…… 梅久捂着头,顿时明了,她掏了人家的蛋,人追着她拉。这波鸟屎挨的委实不冤! 傅伯明见梅久耷拉着脑袋,理亏的模样。 闷声一笑,食指在手间颠了颠,”早就说过鸟蛋要掏尽,赶尽要杀绝,你掏鸟窝留下了气味儿,被追踪至此,看我——” 他正准备扬起石子,刚一抬手,胳膊被梅久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 “别,眼下咱们不缺食物,别伤它们。” 傅伯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吧嗒一声,丢下手中的食指,背身往前走。 梅久以为他生气了,追上来解释“人家生蛋也不容易,无故被抄了大半的家,岂能不生气,咱大人不记鸟儿过,别生气。” “拉的是你,我有什么好气的。” 傅伯明说了这句,却又被她口中的''咱''这一字,成功取悦到,嘴角微勾。 他弯腰自地上草丛抓了一把草,转头递给她,“嚼了。” 梅久接过一看是薄荷,将信将疑的在嘴里嚼了嚼,莫名其妙脑里响起一句话:口气清新自然? 再抬头一看,两只鸟儿早已不见踪影。 ”对付傻鸟,你还挺有办法。”梅久与傅伯明相视一笑。 就见傅伯明脸色顿时一变,看向她的身后 “小心——” 原本静谧的林间,忽然响起破空声以及肃杀的寒意。 下一瞬,傅伯明已将她推到在地。但见他整个人窜起,足尖在树干一点,腾空跃起。 叮当几声,破刃声起,接着是重物坠地声音,这一切电光火石,不过是几息。 梅久都没看清傅伯明是如何动作,地上就躺了三个一动不动的尸体。 梅久惊愕地睁大了嘴,刚想助兴给傅伯明鼓掌,就听吧唧一声,他头朝下,趴在了地上,吐了一口血。 典型的帅不过三息。 第118章 你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心善还是心狠。” 梅久赶忙跑过来,扶起傅伯明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傅伯明胳膊上青筋暴起,一突一突的,整个人都在抖,此时唇色都是白的。 ”我没——”话没说完,又喷了一口血。 他靠在树干上,一下又一下地调整呼吸,面如金纸。 他余光见到梅久此时弯腰,捡起了杀手散落在一旁的钢刀,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傅伯明眼睛微眯,手指握拳,将一旁的石子捏在了手心…… 大口地喘息着,若是往常他并不担心安危,只是此时……脆弱的他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他也敌不过。 他额头的汗滑落,手指微顿,只需一弹—— 便能顷刻要了她的命。 他眼看着梅久朝他越走越近…… 钢刃在阳光底下泛着白光,石子在他的手上转了又转,尖锐的石尖戳在他手心,几欲出血。 这一石子终归是没打出去。 他冷硬的心,不知何时,变得柔软。 竟许自己如案板上的肉。 任人宰割。 他缓缓闭上了眼,听到脚步越走越近…… 然后是噗嗤一声,钢刃穿破皮肤发出的沉闷。 痛感迟迟没有传来。 傅伯明睁开眼,循声望去—— 原来竟是梅久拿刀,在对地上的尸体补刀! 这一刻,傅伯明的脸色有些复杂,眼也不眨地看向梅久,眸中有许多情绪流过…… 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惭愧; 有对她想到性命攸关之时及时补刀的意外; 更多的是钦佩以及……欣赏。 梅久此时心跳如鼓,拿着刀的手,有些轻微颤抖,可抓刀的手越攥越紧, 接连在地上的尸体,心脏的位置上补了三刀,这才丢了钢刀。 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杀人了! 她如狗一般喘息一会儿,等身体恢复了气力,又再次手脚并用上前…… 竟是对尸体摸索了一番。 杀都杀了,打扫战场! 她从第一具尸体的里怀扯出来一个布袋。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五十两的银锭,一些碎银和铜钱。 她看得两眼顿时冒光。 觉察到傅伯明的扫过来的眼神,她赶忙轻咳一声,大声说:“见者有份,平分,平分。” 说完又从这具尸体上拽出水囊,火折子和一些干粮……等等零碎。 随后奔向第二具尸体。 在第二具尸体上,摸出三瓶药,以及一张薄薄纸。 她打开一看,又乐了出来。 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小心翼翼对折好,揣回怀里,想想不放心,又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揣到右边靴子里, 一想到走路右脚出力多,别再踩破了……想了想,又再次拿了出来,改放左鞋底。 她这番动作十分连贯,都被傅伯明悉数收入眼底。 他微微喘息着,嘴角上扬,看她这见到宝贝的开心样子,仿佛会传染一般,没忍住,也跟着笑出来。 眼看着梅久走到第三具尸体旁。 兴许是前两具尸体给了她意外的期望。 第三具尸体胸前也有一张纸,这张纸还很大。 梅久拿出来的时候,上翘的嘴角已经压都压不住了。 打开一看—— 笑容僵住。 她面无表情将这张纸合上,又塞回了尸体上,转头呸了一口。 再次起身,将第一具尸体拖向林子里,掩盖好。 人死后,身体会发沉僵硬,梅久拖完第一具,累得气喘吁吁,又来拖第二具…… 傅伯明对第三具尸体怀里的那张纸有些好奇。 其实更好奇的是梅久的表情。 他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于是,趁着梅久掩盖尸体的时候,摇摇晃晃起身,走到第三具尸体旁。 从尸体怀里掏出那张纸,打开一看—— 瞳孔放大,整个白无血色的脸瞬间仿佛灌入了沸水,瞬间变成烧红了大虾,耳鼻都仿佛在冒烟…… 有些手足无措。 纸从他白皙的指尖掉落下来…… 阳光下,纸上的人影活灵活现。 ——是一张春宫图。 还不是寻常的体位,女上男下。 女子背部朝前,坐在男子身上,乌发垂肩,腰身不堪一握,回眸一笑,媚眼含笑…… 活色生香,十分地……生动。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带起了纸,轻飘飘的落于返身回来的梅久脚下…… 梅久弯腰,将纸捡起。又对折了一下,夹在指尖,递给傅伯明—— 她轻咳了一声,压住唇角的笑,“你若喜欢,这个归你了。”钱归我。 金钱铜臭之物,哪里入得了二公子的眼。 万万料想不到:二公子竟然是好这一口! 傅伯明被吓得险些原地跳了起来。 脸色有些红,“不,我不要。” 梅久去拖第三具尸体,没忍住,踹了一脚。 这尸体是个虬髯大汉,汗毛很重,体格比前两个大了很多。 想不到,不带钱不带干粮不带药,净带这些不中用的玩意儿…… 什么东西,狗男人! 她懒得再拖,一脚将尸体踹下了不远的山坡。 这一切干净利落。 转身回来的时候傅伯明已经神色如常,似乎为了找回面子,他嘲讽一笑,“杀鸟不舍得,杀人倒是干净利落,你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心善还是心狠。” 第119章 这就是你说的山洞? 梅久将东西悉数包好,将地上挖出来的红薯也包好,过来搀扶傅伯明。 语气十分自然,“睚眦鸟心眼再小,也没招我惹我, 这些杀手可是奔着我的命来的,我怎么可能对他们心软。” 她说着忽然疑惑的抬头问道:“睚眦必报……睚眦不是上古神兽吗?怎么是鸟?” 梅久说着,怀疑的看向傅伯明—— “骗你的。”傅伯明笑出了酒窝,耸耸肩:“说什么你都信,你这个女人……天真得很!” 梅久此时心情好,懒得理他。 刚要拎起包袱,眼角再次看见土里的地瓜叶,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 先是煮水遇到破了口的坛子;再是傅伯明发热遇到的遍地锦…… 就算没有她去掏鸟蛋,还有地瓜叶…… 仿佛瞌睡就会遇到枕头。 三月份的地瓜……就已经成熟了? 时令不对呀! 梅久看向傅伯明—— 想到梦中他是主角之一,难道是主角光环,不许他有恙? 正想着,就见丛林里簌簌响动。 梅久以为还有杀手,正如临大敌,横刀在前。 就见一只肥硕的白兔子,自林中窜出,笔直的撞到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一动不动了。 梅久看得瞠目结舌: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守株待兔? 她转头再次看向傅伯明—— 傅伯明眼中闪过意外,但他行动快于梅久。 已经快速过去拎起了兔头,咔嚓一拧,动作迅速而又干脆。 即便刚才兔子只是撞晕了,此时也已经死透了。 傅伯明这才抬眸看向梅久道:“兔子虽没招你惹你,但是招惹了我……” 顿了顿,他道:“我会饿。”这是肉。 梅久不是娇情的人,又不会说兔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她走到傅伯明身边,本想用手肘顶他一下…… 一想到他主角光环,变成了用手指,轻轻拉了他袖角一下。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 她颇为认真的看着傅伯明,道:"你说……你说你想吃鹿肉。" 她想看会不会也有一只傻鹿从林子里出来,撞到树上,送给他们做晚餐。 谁成想,傅伯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显然在嘲笑她异想天开。 他凉凉道:“你可真会想,鹿肉?我还想吃熊掌呢!” 梅久惊大了眼:哥们儿你可真勇,别胡说八道,熊可不好打啊! 到时候谁吃谁,谁是谁晚餐可就不一定了。 可此时树林里安安静静地,既没有鹿,也没有熊。 只有两只可畏满载而归的呆头鹅,此时正互相注视着彼此。 最后还是傅伯明脸色微红,率先移开了眼,开了口, “刚才的杀手显然是从断崖落下来的,不知还会不会有支援, 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一下。” 梅久也正有此意,转头看了看,在不远处的石壁上,看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她激动地拽了下傅伯明的袖子,“快看,哪里有个山洞,正好藏身!” 她激动之时,用力过大,傅伯明的半拉肩膀都要被露出来了。 从小到大,所有他身旁的女人,无论是谁,对待他都小心翼翼,仿佛是对易碎的瓷器…… 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 偏偏梅久敢,使唤他跟使唤狗一般,“东西太沉,银锭分你一半,你现在要是好点了,拎着这些,我扶着你。” 傅伯明从容接了过来,心里哂笑:偏偏他纵使被使唤,还甘之如饴。 两人亦步亦趋,一路上又捡了柴,背了水,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山洞附近。 不过到了洞前,两个人犯了难。 这山洞的位置……有些高。 远处能看到,显然不是落地的山洞,而是距地有些距离。 两个人仰头看着山洞,半响没动。 最终还是傅伯明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这就是你说的山洞?” 梅久啊了一声,抬手将傅伯明身上的包袱拿了过来,用力一甩—— 包袱率先比人先进了山洞。 “走吧,没旁的选择了。”深山老林的,找个四面头顶遮风挡雨的地方那么容易? 有就不错了,要饭还嫌馊。 梅久低头在手心呵了两口气,准备手脚并用往上爬,不过山崖不比树好爬。 有的石头没有缝隙,没有着力点。 梅久手脚并用如乌龟爬了两下,就又划着笔直地掉了下来…… 还是身后的傅伯明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一手拖住了她的后腰,将她脚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声地道了句抱歉,一手忽然擎住了她的屁股,往上用力一托—— 梅久瞬间如一只灵活的壁虎,攀进了洞里。 她喜笑颜开,转头看向傅伯明,目光落在他的伤脚上,笑容凝住了。 她上来了,他一只腿受伤,如何上来? 她将手递了过来,“来,我拽你。” 傅伯明仰头盯着眼前有些白皙,但是大部分脏乎乎的手,摇了摇头。 梅久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手,以为他嫌弃脏,有些尴尬的擦了擦。 再次递了过来,“来,上来。我拽你。” 傅伯明其实是在想动用轻功的可能。 他今日已经动了内力,若是再用轻功,筋脉难以承受,几个时辰之内内力再无法聚集…… 若是这个时候,再有杀手摸过来……她自己一个人,如何抵挡? 还是要保存些实力。 他低头,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踮起脚尖,矜持地,将手递给了梅久…… 随即一脚踩上了岩壁,他另外一只腿受伤,使不出力,好腿只爬了一下,整个人就要下坠,眼看着就要坠下—— 梅久双手抱住了他的腋窝,朝上使劲儿。 他再次脚下用力,梅久向上一擎,傅伯明终于进入了山洞。 却是大头朝下,如栽葱一般,扎在地上。 什么侯门公子的教养礼仪,风度形象…… 傅伯明无奈的闭上了眼: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早知如此狼狈,还不如用轻功! 第120章 路过的狗都想听 梅久却没有注意那么多,人都活不成了,形象有个屁用。 她只觉大功告成,身子瘫软,朝后一倒—— 不偏不倚,正压在了准备起来的傅伯明的后背上。 傅伯明没提防,本可侧身避开,脑里智慧犹在,身体又不愿。 于是,玉面公子再次无怨无悔地手脚摊开,乌龟一般,贴脸趴了地。 梅久大口喘气,将他当成垫子般靠了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转头一看,人呢? 她赶忙起身,将傅伯明给拉了起来。 这个山洞挺大,两人栖身足够。 梅久很是欣喜,起码晚上不用挨冷风了。 她往前走了走,手腕被傅伯明一把拉住。 “小心——”正说着, 山洞里传来嘶嘶沙沙的声音。 紧接着数条蛇从山洞里窜了出来! 有只甚至贴着梅久的脚面爬过……隔着布帛也能感受到那份寒冷,让人脊背发凉,战战兢兢。 梅久怕蛇,吓得一动不动。 可这些蛇反而像是怕梅久,四散逃出,眨眼间便跑没了影儿。 梅久正暗自纳闷,忽觉傅伯明的目光落在她头上…… 她抬手摸了摸,碰到了头上发硬的鸟屎。 顿时了然:蛇不是怕她,怕得是她头上睚眦鸟的鸟屎。 梅久没再继续往里走,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就着地上的稻草,引燃了柴火。 在山洞粗略的看了看,放了心。 刚要席地而坐。 傅伯明又道了一句,“小心——” 接着他轻嘶了一声。 梅久转头才发现,竟有一只蛇并没有同同伴一起逃走,而是偷偷隐藏在了暗处。 像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一击发难,袭击了她。 要不是傅伯明抬手挡了一下,受伤的就是她! 那蛇并不恋战,咬了一口,迅速逃离,很快窜没了影子。 可傅伯明白皙的手背上赫然留下了清晰的牙印。 正清晰的冒着血。 梅久心中一惊,怕这蛇有毒,刚要过来帮他吸毒血,却被傅伯明拦住,“没事,我百毒不侵。” 梅久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心里却在想:男人就是会吹牛逼,我信你个鬼。 心里默默在数一,二…… 一般中了蛇毒也就七步倒。 她刚刚默数了七个数,就听见咚地一声,傅伯明倒在地上。 梅久快步走到他身前,嘴里埋怨着:“让你嘴硬!还百毒不侵,装逼装大了吧!” 她刚要伏身,作势要给他吸蛇毒。 肩膀被人按住。 傅伯明倏地睁开眼,朝着梅久莞尔一笑,露出深深的酒窝。 径直坐了起来,一条腿支着,姿态优雅。 竟真的半点事没有。 他悠悠问道:“我何时同你说过假话,又何时装逼,对了,装逼是什么意思?” 梅久被问住,“没事你刚才为什么倒下?” “逗你玩儿。” 梅久:……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梅久揉揉肚子,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翻出包裹,拿出刚才搜来的干粮掰开,咬了一口。 饼子很硬,有些涩口,她艰难的嚼了嚼,咽了下去。 又掰了一块,递给傅伯明。 傅伯明嫌弃的摇了摇头道:“什么干粮……狗都不吃。” 刚刚吃了一口饼子不如狗的梅久:…… 傅伯明说完,将刚才的兔子拎了过来,走到洞口。 熟练的放血、剥皮、割肉,动作利落地一气呵成。 梅久也熟练地掏出木材,搭了架子。 又拿出坛子,刚才坛子封在包裹里扔上来的时候,瓶口又裂了一块,可神奇地是,坛子居然没碎。 她将水囊打开,将里面的水倒入坛子里。 挖来的地瓜,放在火堆旁。 此时傅伯明已经将兔肉串了起来,架在了篝火上,兔肉被火烤的滋滋冒油,香气弥漫…… 梅久馋得直咽口水,不得不说,什么干粮都比不过肉。 有一瞬间她居然有点恍惚:他俩是在逃难吗? 有吃有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度假。 梅久眼巴巴的看着兔肉,又转头看向了傅伯明。 他斜靠着墙壁,姿态慵懒。他不时的翻动着兔肉,让肉烤的更加均匀。 思及之前他连毙三人,百毒不侵,剥皮烤肉又很娴熟…… 这一时厉害,一时窝囊的样子…… 感觉是个迷。 她眨了眨眼,没忍住问道:“你师承何人?” "说出来吓死你!" 一般敢这么说的人,后台都很厉害。 梅久立刻配合做出洗耳恭听状—— “无尊道人。” 梅久立刻做恍然大悟:”啊……原来是他!”没听过。 傅伯明低声笑了一下,“你认识我师傅?” 梅久想了想,如实道:“倒是想有幸认识……只不过我的人脉圈,暂时还没这么广,帮我给他老人家带个好。” 傅伯明双眸看向火堆,也如实道:“带不了。” 梅久一怔,不明所以。 傅伯明垂下了眼帘,“我的人脉倒是广,只不过眼下暂时还没通到地府的阎王殿……你只能等一等,等我以后死了,下地下见到他,帮你带好。” 梅久:…… 原来他的师傅已故了。 话题起得有些沉重,梅久真诚道歉:“对不起。惹你伤心了。” 傅伯明笑了笑,“你对不起我什么,杀他的又不是你。” 他难得情绪有些失落,耷拉着脑袋,叹息道:“杀他的,是我娘。” 梅久震惊地抬头,满是不可置信! 傅伯明将兔子拿下,隔着布扯了个兔腿递了过来—— 双眼戏谑地看着梅久,眉梢一挑,“想听?” 梅久接过兔腿,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 暗淡的双眼被好吃的食物点亮,听到又有八卦,内心纠结了一下…… 自己的授业恩师被自己母亲给弄死…… 梅久矜持了一下,“会不会有些冒犯……” “其实很无聊,不听也无妨。” “想听。” 这八卦太稀奇,路过的狗都想听! 第121章 佟氏的初恋 见梅久瞪大眼睛的样子,傅伯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真说起来就是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 “等等——”梅久反而叫住了他。 傅伯明烤的兔肉很好吃,咸淡正好,隐约还有甜味儿,是从搜刮来的零零碎碎纸包里找的调料。 梅久很快把兔腿吃得差不多,叼着骨头,将搜刮来的三个瓷瓶,推在傅伯明面前。 她手上还有油,瓶身上都沾着指印。 傅伯明捏住瓶口,打开嗅了嗅。 “第一瓶是金疮药,第二瓶是生肌膏。” “第三瓶……没有味道。” 他倒了几粒出来,捏了捏, “这个应该是休熄丸。无色无味,投入火中燃烧,却能给人放倒,是江湖流行的一种迷药。” “哦。”梅久嗯了一声,心道是伤药就好。 她此时侧头吐了骨头,倒了水仔仔细细的洗了手,又抬手拿起了帕子。 将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擦个干净,这才过来拿起瓷口。 对傅伯明道:“来,我先给你上药。” 傅伯明一怔。 刚才她的手脏兮兮,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洗手…… 可见是饿急眼了,根本不注意细节。 但是轮到给自己上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洗手…… 他心里滋生了一股暖流,流过冰冷的四肢百骸。 嗓音发堵微哑,“好。” 梅久将药小心而仔细地撒在他的伤口上,小心翼翼的包扎好,她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神情……眼里仿佛看到的不是可怖的伤腿,而是刚出炉的青瓷。 傅伯明侧头静静地凝视着她,周身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分外温柔,嘴角的笑容浮现。 山洞篝火,熏兔烤瓜…… 外加一个心生爱慕的美人相伴…… 心中竟然一时萌发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静是不可能安静的。 梅久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兴奋地拍了巴掌,“好了,来吧,快,八卦!” 侯府里谁人说的八卦能有侯府公子亲自说的保真?更何况,谁人敢说侯夫人的八卦。 梅久见地上的地瓜已经好了,飞快拿起,刚出炉的地瓜烫手,她左右手倒了倒,烫得龇牙咧嘴,大力掰开,分给傅伯明一块。 傅伯明双手接过,小口的吃了一口。 随即道:“说到恩怨……要先说我的祖父。” “祖父不喜我,小时候我总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一些,用功一些……总有一天祖父能看到我。” “只可惜,祖父吝啬多看我一眼。” 孩童的心思最敏感,受伤后只能独自躲在角落里伤心。 那时,佟氏过来轻拍他的手,心疼地安慰他:“不要伤心,你祖父并不是不喜你,他不喜欢的只是我……” “祖父不喜我母亲,缘于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父亲第一次议亲的时候,曾被我外祖家拒绝了。” 梅久:…… 原来佟氏一开始没看上如今的忠勇侯。 “祖父虽是忠勇侯,却是泥腿子出身,爬到这个位置,全靠豁出一条命……我母亲佟氏,出身世家,外祖是荣信伯,当时虽说伯府的爵位是最后一代,要收回,可母亲有更好的婚事…… “侯府虽然尊贵,不过是新贵,侯府上面,还有开国三公,定国公,肃国公,荣国公府。” 梅久瞬间明了:这三个国公府里肯定有人看好了佟氏,是以佟家拒绝了侯府。 后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亲事黄了。 “肃国公一生忠义与夫人恩爱,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多年也没曾纳妾,许是上天垂帘,不想李家绝后,肃国公夫人高龄之年诞下了双胎,还是龙凤胎。” “双胎是为不详,龙凤则不然,肃国公大娘子后来成了太子妃,那对孪生兄妹,哥哥李霁然是为小国舅,那妹妹李云婷,与我母亲生辰是同一日,两个人偶然结识,一见如故,是手帕交。” 梅久顿时想到,这佟氏和小国舅,说不定有一腿。 “那年,是戌子年,母亲去肃国公府赴生辰宴……” 傅伯明叹了口气道,“因为两家交好,席间又多饮了几杯,一时高兴,母亲便在席间姐妹的起哄下,即兴跳起了舞。” ”可能你想不到,母亲少年成名,尤擅琵琶和竖箜篌,而且不但能正弹,还能反弹。” 梅久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身姿曼妙的贵女,随着激情澎湃的音乐,跳舞旋转,身姿曼妙灵活,倩影婀娜…… “一曲终了,不知是哪个冒失鬼,不小心传菜的时候带倒了屏风——” “当时我父亲正在席间最前处,正低头准备饮尽杯中酒,闻声抬起了头……” 京中贵女反抱著箜篌,旋转定格的画面便真切地印在了他的眼中与脑海,深深定格,便是一眼万年。 “酒杯坠落,撒湿了裤子,父亲犹然未绝,满脑子都是美人定格的画面,当即便成了痴,立誓非卿不娶。” 梅久听了,半响无言,原来这就是多年忠勇侯心中眼中唯有佟氏的缘故。 一直求而不得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终于得到了,搁谁身上也是宝贝得很。 梅久叹了口气,“想必当时爱慕夫人的,不仅仅是侯爷。” 如此女子,为此倾心的不可能只有忠勇侯一人。 傅伯明笑着点头,“当时忍不住抚琴为之和声的,是肃国公府的小国舅。” 果然。 梅久想到这儿,不由得想到,忠勇侯长得斯文俊俏,也不知这小国舅长得如何…… “看二公子的模样,想来这国舅爷长得不如咱侯爷。” 傅伯明嗤笑了一声,“肃国公府的小国舅,年少成名,温文尔雅。是京中人人想要嫁之的美少年。当年,父亲的风华不及其之万一。” 梅久愕然,侯爷居然会被秒得渣都不剩? “那——” 这门亲事肯定是没成,否则佟氏也不会嫁入侯府。 “当年,我母亲爱吃菱角,听说肃国公府后花园特意开辟了湖,专门种菱角……” “乞巧节,母亲本与肃国公小姐越好放河灯,谁曾想那日小国舅在自家府邸捞菱角,坠了湖,过世了……” 梅久:…… 第122章 无尊道人 “那年……是庚子鼠年,鼠年历来不祥,不是有大疫,便是大涝。 当年肃国公上朝,因被参军中吃空饷与人争执,气怒攻心,倒下中了风……不多日便驾鹤西去。 太子八月被废,太子妃生产一尸两命,小国舅离奇溺死在自家池塘…… 都是在这一年发生的。” 傅伯明叹息道。 梅久啃了一口地瓜下肚,心里则在想:鲜花织锦,烈火烹油的权势,家里这么倒霉一般都是后台要倒。 绝非偶然。 “当时两家只是口头定亲,定亲议程没有走完,母亲不管不顾要守约,与牌位成亲,完成亲事,嫁入公府—— 被爱女心切的外祖扇了耳光,将她送去了家庙……” “祖父不喜我母亲的第一件事,便是她的亲事,至于第二件——” “当时因肃国公案子,朝中彻查军中。 祖父大字不识多少,也被参吃空饷。当年外祖在御史台任职,参祖父的奏本,也有他迫于无奈的落款签名。 于是,在祖父眼里,外祖家虽是高门,实乃嫌贫爱富,趋炎附势之流,平日里嘘寒问暖,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朝出事,只图自保。 旁人若是挖坑,外祖继而落井下石…… 两家因此结下了梁子。” “所谓军中空饷,便是名单上徒有其名,没有其人。历朝历代,这其实都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朝廷军饷经常欠发…… 战死倒好,一了百了,重伤重残,朝廷的区区几两慰问银,杯水车薪…… 祖父为人义气,哪里舍得出生入死兄弟下半辈子遭罪…… 空饷的钱,大多送到了这些伤兵的手里。 事发之后,祖父被牵连险些下大狱。 当时出事的将领很多,法不责众,陛下下了旨,只要把亏空补了,钱还回户部,朝廷既往不咎。” “这笔钱若是没错,是大哥母家掌管两淮盐饮的谢家平了这笔帐。 而且谢氏嫁入侯府,带了丰厚的陪嫁。 同样的儿媳,若我是祖父,也喜谢氏。” 有些事,为人子女不便说,当时侯府已经娶了谢氏,可得知佟氏被送到了家庙,要出家为尼。 忠勇侯屡次三番去家庙探望,虽然被赶走,但也有风言风语…… 谁知会不会传入到谢氏耳中。 傅伯明叹息,实在没办法揭自家老子的短。 梅久叹了一口气,她曾在方嬷嬷口中听过,侯爷对已故的谢氏不好,成日外出沾花惹草…… 所谓良人,对旁人可能是良人,对你可能就是负心人。 “后来谢氏亡故,母亲被外祖逼着嫁入了侯府……后来有了我。怀胎八月时,偶然得知肃国公府小郡主李云婷偶感风寒,不治而亡。 惊怒之下,见了红……因此早产,常言道七活八不活,我虽活了,自幼体弱多病。 大哥头脑聪慧,骨骼清奇,被圆通大师看中,收入门中。 祖父欢喜他也欢喜得紧,恨不能走哪带哪,栓在裤腰带上。 外出打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哥搂入怀里,也不顾及外面多少人,恨不能扒开裤子看他鸡儿还在不在……” 梅久想到如今的傅砚辞,以及被老侯爷扯开裤裆看鸡鸡的小时候的傅砚辞,没忍住笑出了声。 傅伯明看了她一眼,眼含宠溺,继续又道。 “祖父喜欢大哥本无妨,无视我,令我伤心,母亲接收不了。她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与祖父置气,便为我寻无尊道人为师。" 傅伯明顿了一瞬,陷入了回忆,长长叹息道:"我那个师傅啊…… 人往往不能太过聪明,太过聪明,天妒英才。 奇门遁甲,五行秘术,文章武功……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武功路数,是他看一眼学不会的。” 梅久打了个哈欠,有些不信。 因为她见识过傅砚辞的厉害,难不成这天无尊道人比他还要厉害? “比大公子如何?”梅久问道。 傅伯明被问得愣住,“你是问能耐,还是长相?” “论能耐……大哥应是比不上他,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他。” “但若是论长相……当年我见他时,他已是黑憋干瘦的小老头,长相不及大哥,不过听他自己说,年轻的时候貌若潘安。” “师傅此人性子极左。 举个例子,在街上走着,旁人看你一眼—— 你不会觉得什么。 顶多是多想一下:今日的衣服是不是没穿好,扣子是不是扣错了。 我师傅则不然,他会想:满大街这么多人你不看,你偏偏看我,几个意思? 难道是想和我较量较量,还是谁派来跟踪我的,是不是想要害我?” “男人一生追求,无非是钱、权、女人。 我师傅虽未多说他家境,但他阅遍天下奇书,想必家境不差,不缺钱。 当年南方大涝,朝廷调拨赈.灾银,由京中赫赫有名的长远镖局负责押送。 其中一路有一百四十五名高手押送银子到武家坡时,已到傍晚,谁曾想竟仿佛入了鬼阵,兜兜转转,原地打转。 后又稀奇古怪,吸入了迷烟…… 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众人大吃一惊:丢了银子,可是涉及身家性命。 一个个惊愕起身,才发觉押运箱子还在,打开一看,只丢了几枚金子。 多了一张纸。 上面书曰:无尊道人路过于此,因手头拮据,借金子两锭。长远镖局,不过如此。以一对百,全当教训,武义需加强。 据说长远镖局老镖头,看了纸条,当场气吐了血。 因此我师傅无尊道人的称号,也一夜间在江湖成了名,变成了圆通大师并称的南白双煞。 至于权……听他说,他少时读书,随意翻看,过目不忘,文采风流,娓娓道来。 与夫子辩论,怼得夫子哑口无言,不过二十出头,便高中三甲,被圣上钦点了状元。 当时实行榜下捉婿,丞相亲自设宴,要将独女嫁给他……” 梅久眼睛一亮:“竟有这等好事?” 傅伯明摇头叹息:“对旁人兴许是好事,可我师傅思路清奇,旁人都认为的好事,他偏偏往坏处想。 丞相府酒足饭饱之余,他竞想:我与这丞相见面不过两次,对我人品、文采一无所知,竟要把独女嫁给我,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梅久撇了撇嘴,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惜才若渴之心呗,还能是什么心。 “于是,他做了登徒子的行径,一个跟头翻到了内院,寻到了小姐的闺房…… 打开房盖,偷窥人家小姐。 要说这个丞相惜才若渴之心是真的,只是小姐不是美若天仙也是真的, 这小姐儿时出了天花,脸上留了几个痘印…… 寻常人若是看不上,婉拒便是。 偏我师傅少年义气,夜半翻梁而下,提笔沾墨写了三个字:丑八怪。 放到了小姐额头上。” 梅久目瞪口呆:“真是有才任性啊。” “后续放职,同榜所有进士大多留在京中,或留六部,或翰林院编纂…… 唯有他,以历练知名,外派穷乡僻壤。那名字他说过,我当时年少没记住,只记得那地名偏的,在大曦舆图上,恐怕要拿放大镜找。” “噗嗤。”梅久没忍住笑了出来,心里暗道活该,可脑海里却活灵活现地出现了一个恃才傲物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男人,何等的意气风发。 “这样的男人居然能被说服当你的师傅,真是你的荣幸。”梅久真心道。 傅伯明自嘲一笑,“是我的幸还是我的不幸。” 谁知道呢,都变成了捋不清的债。 第123章 三岁稚子何辜? 梅久看了他一眼,“有本事的人本就不好驾驭,侯夫人还是有魄力的。” 傅伯明深深看了她一眼,“女人总是以为自己可以驾驭所有男人,漂亮女人尤甚。殊不知,有些男人是风,根本抓不住,也驾驭不得。” 梅久不由的好奇:“像你师傅这样性格不羁的,最后还不是从了?到底是怎么答应做你师父的?” ”这世上,但凡是人总会有弱点短处,就算他本身没有,但他总会有家人朋友。 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安慰生死,可亲朋好友的呢?” 梅久想了一下,傅伯明颔首道:“我师父……有个儿子。” 梅久震惊:何方女子如此大胆? 傅伯明讲得有些口渴,梅久将水递给她,他仰头喝了一口,将水袋还给梅久。 再次道:“那年,师父奉旨去当了县令,那地方偏僻,光走就走了两个月,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百姓们无所事事,整日里在衙门转悠告状,今天你告我顺了你家的鸡,明日我告你牵了我家的鹅…… 狗屁倒找之事层出不穷,每日升堂升不过来。 我师傅哪有时间与他们闲扯淡,不过两日就挺不住了。 下了一道政令: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闹上衙门可以,先各打十大板再说。 这令一出,百姓齐齐咒骂,打被告使板子还合理,原告本就是苦主,告上衙门还要挨板子,是何道理?” 梅久想了想,“的确是个奇葩的人。” 傅伯明唇角一勾,“我师父自有他的理由:能告到府衙门前的,定是有天大的委屈,连十大板都受不住,这个委屈显然也不是那么大,非要告官不可。” 梅久:…… 虽说是歪理邪说,但是居然莫名觉得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傅伯明继续道:“政令一出不过两日,百姓们就消停了,暗地里齐齐骂他狗官,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吴十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为齐齐骂他,同仇敌忾,原本看不顺眼的百姓们居然和谐了许多。 政令上恼人的事少了,应酬上的事情烦不胜烦…… 他但凡善于应酬,早成了丞相的乘龙快婿,又岂会沦落至此…… 即便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同僚之前还是要互相应酬,对上锋溜须拍马…… 我师父心底十分郁闷,不过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恰好有人送他上锋一盆菊花,上锋设宴,请他们一同观赏,饮酒赋诗,毫不热闹。 到了我师父这,直言不讳:“诗就不做了,今日做了,明日旁人来看,题不对版。 这花被黑心花农打了药,催了熟,活不过明日。” 众人:…… “不会捧上锋的臭脚,该批的款项迟迟批不下来,该收的税一分不少。 我师傅憋气,但他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恰逢县里出了个采花大盗…… 旁的县令都是发号施令,自己做壁上观。 我师傅倒是好,终于觉得自己一身武艺有了用武之地,给衙役捕快们放假……自己半夜独自追了上去,将那菜花大盗给绑了回来…… 这还不算完,因为追采花大盗跟着飞檐走壁,他还偶然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梅久被勾起了好奇心,听得眼睛都不眨, 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 谁曾想,傅伯明下一句,“这上锋喜欢勾引下属的妻子,与好几个同僚的妻子都有一腿……” 梅久这一口水,没咽下去,喷泉一般径直从鼻孔喷了出来—— 连呛了两声,“你师傅和你说这些事的时候你多大?” 傅伯明想了想道:“七岁还是八岁。” 梅久:…… ”这些事还和小孩说。“真是不靠谱。 “我师父说他行的正,坐得直,没什么说不得的。” “自从飞檐绝壁看到了不该看的,他好像来了兴致,于是又多了一项癖好,夜半上房专门看上锋和旁人行房之事……” “看就看,他还将情形画了出来……然后书信送与同僚。有的女子背后有痣,有得身姿丰腴,他还写评语,红痣不错……该减肥了……” 梅久听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师父真乃奇葩中的战斗机啊。” 傅伯明也跟着笑,“当时那同僚们还以为上锋得了便宜还卖乖,逼着献上妻子还遭嫌弃……夜半时分套了麻袋打了那上锋一顿……” 梅久心道:活该! “这些都不过是日常小事,不过我师父看到百姓们衣不果腹,寻常人家穷得一件裤子换着穿,政令朝令夕改,苛捐杂税巧立名目,官僚们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顿时心灰意冷,同朝廷递交了辞呈。” 梅久沉默片刻,多少年前便是如此,这么多年了,并没有改善。 “偏巧那年发了洪水,朝廷赈.灾银还没下,本地的粮仓却迟迟不放,囤积居奇,等着到时候卖高价……” “他老人家索性放出风声,纵容百姓抢了粮……” “大水还没等冲到他们县,百姓都带着粮食躲到深山老林了……” 梅久一方面震惊他的胆大,一方面又心生钦佩。 “不怕朝廷责怪?” 傅伯明摇头,“我师父说,他都已经辞官了,朝廷也已经批准了,新县令也在赶来任职的路上了。百姓抢粮,与他何干?” 梅久:…… “我师父被通缉,并不是纵容百姓抢粮。 而是后来他们辖区九县知州,与粮商勾结,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利饿死了三县的百姓…… 民怨沸腾,被人参到了京中,可他朝中有后台,革职查办都没罚,只一个轻飘飘的留职察看。” “没曾想,一夜之间,家里被屠,满门一百二十九口,就连三岁大的孩童都没放过……” 梅久不可置信地看着傅伯明,“是你师父的手笔?” 傅伯明语气淡淡,“是无尊道人的手笔。” “那三岁稚子何辜?” 梅久觉得狗官该杀,可孩子没做过什么。 “我师父说,他家的孩子无辜,百姓家的易子而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了?” “他本也一念之仁,打算放过这孩子,与大人对峙时候,听到孩子说了句,他们死有余辜。” “根子已经烂了,留着何用?索性除干净了。” 梅久沉默了半响,此时看向傅伯明,想到他之前说的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无尊道人性子桀骜不逊如此,牛不饮水强摁头,被侯夫人逼着收傅伯明为徒。 连三岁孩子都不会放过的人,会轻易放过傅伯明么? 他该吃了多少的苦? 第124章 背影是那么孤独,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师傅从人人艳羡打马游街的状元,到人人喊打全国通缉的囚犯……历时不过两年。 不过朝廷到底是要脸面,打马游街用的他真名,缉捕要犯用的是无尊道人。 通缉的图画,用我师父原话是用脚画的,生怕寻到了他…… 他曾经捉拿采花大盗,飞檐走壁上了瘾, 如今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自己也爱当梁上君子…… 偶尔画了春宫卖一卖。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一日,他刚蛤蟆蹲,上了梁,掀开房盖,正看到美人入浴, 那女子身材纤细,皮肤发着荧光,头发如瀑布,诚然美极。 他阅女无数,一时之间看直了眼。 等那女子转身抬头,看过来时—— 他浑身的血脉顿时凝固,身子有了反应。 蛤蟆功最忌讳的就是运气凝滞。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子一沉,全身重力都压在了足尖…… 瓦片碎裂,他就这么直不笼统地从房顶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入浴桶之中。 乔装易容沾了水,络腮胡子掉了下来,整个人很是狼狈。 料想中的尖叫却迟迟没来。 那女子见到他的真容,眨了眨眼睛,不但没有惊叫,反而倏地一笑。 她长得如天仙下凡,双眸英气,鼻梁挺直,笑起来明媚大气,让人忘了呼吸。 她手指微微抬起,却是反手拉住他,凑上来吻住了他。 我师傅是画风月的老手,并不是风月老手。 一时间手足瘫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从了……”丢了童子身。 傅伯明后续的话停在了嘴边,用他师父话,那一夜……极尽缠绵。 除了第一次他不过几息就交代了,有些丢脸。 后续他振作起来,感受到了个中曼妙,竟然直到了天色将明。 “所以说,对于男子,钱权之关好过,美人关难躲。美人计何时都好用,只看出的是哪个美人——” 傅伯明说着,眨了眨眼,看向梅久,戏谑道:“美人计,旁人对我不好用,若要是换你——” “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梅久撤了嘴角,“谢谢哈。” “不用谢。” 梅久看向傅伯明,忽然问道,“你师父这样的人,你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傅伯明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我母亲拿了他儿子要挟,明面上他自然不能怎么样。 起初教的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本看不出什么。 后来学习内功心法…… 我身子弱,他教我七伤拳。 七伤拳威力大,今日我用你也看到了,不过七伤拳的要义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梅久愕然:就算她是外行,也知道,傅伯明本就身子骨弱,习武其实应该循序渐进,内力养筋骨,外力强健体魄…… 傅伯明道:“学武应该循序渐进……内功心法他直接教我到九成, 起初看不出什么,后来学得日子越多,我的身体越加不堪重负……” 这也就是为何,说他强,他趴窝,说他弱,他炸窝。 梅久忽地问道:那你这一身武艺内功若是全散了去呢…… 傅伯明道:师父此人性情虽乖张,做事却自有他的道理。 他虽是和我母亲较劲儿,教我的武功路数也不对……让我遭了许多的罪。 但他平生所学的确悉数教给了我…… 如今他不在,我又岂能散尽他这一生的修为?” 梅久看着火光下的傅伯明,心中叹了口气。 只能没话找话到道:“你师父……遇到那个女子,虽说是天意,不过依着他的秉性脾气,想来不会这么平静。” “你说对了。”傅伯明咬了一口兔肉,咀嚼吃光了,擦了擦手才继续道:“他虽知那女子是处子,动作生涩,可翌日起来,又想左了。” 梅久心道果然,她接了一句,“觉得女子轻浮。” 男人就是如此,女人凑上来,就是轻浮,得自己千辛万苦追到手,才觉得珍贵。 “他留下一张银票,就走了。” 梅久叹息一声,“嫖资。” 傅伯明轻咳一声,想来也觉得师父有些不靠谱,赶紧找补,“后来他暗中查了此女子,知道她是本城的女户。之前与县太爷的独子定了亲,不知何故,忽然决绝地退了亲,他查了日子,正是他们换好后的第二日……” 梅久听到女户的时候,双眸亮了一下,心想女子也能单独立户,她本想问傅伯明,又怕有痕迹。 只能静静听着,“后来两个人就好了?” 傅伯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师母此人,也是奇女子。” “我师父后来仍是断则月余,长则半年不着人影,回来仍旧跳窗而入,直奔床帐……” “我师母产业也多,后来与县太爷儿子悔婚,生意受到了众创,换了城市,夜晚只是在房檐外挂串铃铛……我师父总是能寻到她……” 梅久不得不佩服,古代PY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男子倒是无妨,女子委实不易。 当然,她可能是穿书,书中的世界,说不定是小黄文限制的世界。 “两人蹉跎了多年,后来……”傅伯明低头将瓷瓶拿起来,“还是多亏了这个。” “后来有一年,师父月余归来,鏖战一夜第二日正打算起身提裤,发觉动不了了。” “此物无色无味,放入火盆,我师父一时不察,着了道。” “女子牵起我师父的手,置于腹部,问他是要妻子孩子,还是要继续独子逍遥,若是后者,以后两人不必见面了。” “师父选了前者。” 这也是后来他屈从于佟氏的原因。 “我师父一生,没遇到过困境,骤然得妻得子,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他白日起来,才发觉师母的唇色是紫色的。” 梅久想到那女子多年不曾要求…… “唇色发紫,想必是有心疾,不久于人世……” 傅伯明抬眸看过来,“果然,奇女子的心思只有奇女子懂。” 梅久:我哪里懂,胡乱猜得。 “两个人在山间隐世,后来……恰好遇到致仕还乡的丞相……就是那个榜下捉婿的丞相。” “我师父愕然,那丞相捋着胡须,道了句果真还是我家女婿……” 梅久以为是丞相的套路深,傅伯明摇头,“当初那丞相本想说亲的对象,就是师娘,师娘是他与前妻所生,自幼常居外祖家……” “没曾想师父心急,贸然去了后院,看到的是另外一个小姐……还写信羞辱人……” “丞相只觉得他如此心性,纵然贸然坐了高位,一丝隐忍都没有,也迟早要跌大跟头! 所以给他派了外放……想历练下性子…… 师父的案子,当初也是丞相求了圣上,后来才不了了知……” “没曾想,兜兜转转,丞相于朝堂心灰意冷辞官归家,想来看看女儿,没曾想遇到的女婿还是师父。” “当初发水,师娘在外经商,惦记老家的外祖外祖母,昼夜兼程归家,到了颍川,水没半身腰,再前进不得……” “她心凉透了,本以为外祖外祖母年迈体弱,这一场灾难恐无法逃脱……” “直到有百姓告知,她们家乡的人,在旁边山头……” “她带人赶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山洞门口安然无恙的外祖外祖母,以及洞口拔刀毫不留情地斩杀了一个抢夺乡亲恶霸的师父。” “当时,他一席官袍都是泥土,脸上渐了血,可他这一刀下去,百姓里秩序井然,再没有人恃强凌弱。” “当时他收刀之后,独自走出了山洞。 立于苍茫山间,微蒙细雨打湿在他肩膀上,发冠上,可他没回头,独自看向灰蒙蒙的天……背影是那么孤独,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令人心折。 第125章 做个好梦,我的姑娘 那时候的惊鸿一瞥,便已入心。 只可惜,两人相遇的不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 在她眼里看到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可在他眼里看到的,是黎民苍生。 脑海里心心念念的是:这一场雨何时能够停下来…… “师母从香囊里掏出了一只树叶编织的草蚂蚱,时隔多年,那树叶早已酥了,碰一下,稀稀落落,碎成了渣……可曾贴心地放在了随身香囊里,一放就是好多年……” “那是师父带领百姓转移到山上时,一个女娃不停地哭, 若是旁人,他没耐心拿刀就砍了,可得知女娃父母双亡,只有祖母相依为命了……师父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从一旁扯了个树叶,乖乖地编了个蚂蚱,陪着笑送给了她,才让她止住了哭……” “谁曾想,山洞里女孩显摆的时候,被师母发现了,用了一袋子松子糖,与她换了这只师父编的草蚂蚱……” “师父得知这一切时,师母已到弥留之际,他自诩生平所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全才,可穷尽生平所学,也没能从阎王爷手里救下师娘……” “师父后来一直在想,若是当年不年轻气盛,同意了丞相的婚事,会不会……就没蹉跎这些年……” 梅久叹了口气,语气坚定道:“不会。” 这世上,每个人的性格,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 无尊道人生性就是桀骜的性格,却又有悲天悯人的底色。 虽然亦正亦邪,骨子里还是正居多。 当初开仓放粮之后,他便没有做活下来的打算,这才一不做二不休,又杀了九州知州…… 可若不是这样的他,也不会令人倾心…… “你师娘喜欢的,是风雨飘摇之中,在众多尸位素餐,浑浑噩噩的官员之中,能以一己之力,舍却自身安危,为百姓遮风挡雨,独自面临风暴的县令。” 并不是文采出众,打马游街的状元郎。 傅伯明看着梅久,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梅久眼皮子有些发沉,“都说女人物质实际,其实女人心中永远爱大丈夫。” 她说完,身子一晃,径直靠在墙上睡着了。 她这一日真的是太累了,体力早已经透支,手中还剩下小半块的地瓜,从她手中将落未落。 眼看着就要坠地—— 被一只手果断接住,随即抬手吃掉了。 也是奇怪,同样都是一簇火苗烤出来的地瓜,可她手中的吃完半块的,就是比之前的所有都要甜。 傅伯明吃完擦干净了手,又看向睡沉的梅久,想了想,将帕子再次浸湿,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脸擦了擦。 头上的鸟屎,他用湿帕子摁住了一会儿,才全部擦掉。 许是微用了力,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红,火光映衬下,纵然遮挡了一只眼睛,也还是好看。 安静得有些好看。 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傅伯明的心,骤然跳快,手指颤抖,他四肢百骸起了酥酥的麻意,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手中的伤口,那是缘攀蛇咬得。 缘攀蛇之所以带个缘,是缘分的缘,它的蛇毒催情。 他对毒百毒不侵,可对催情药……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讲起师父当年的凤艳之事,还是因为之前看得那春宫图作祟,此时他身体窜起了热流。 脑海里疯狂地叫嚣着占有。 他深吸了几口气,可抬眼的时候,眼珠子通红,甫一睁眼,便是女子出浴图。 他眼神恍惚,余光见地上有什么东西滑动,他低头捡起,却是白日的那张春宫图。 当时他被梅久打趣,随手将图接过来揣在了怀里…… 后来进山洞,他是倒栽葱,那纸掉了出来,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在一旁,并没惹祸。 可偏偏此时,夜深人静,美人入梦,它才突然出现,贸然跳出。 傅伯明怔怔地打开,黑暗中,自不比白日阳光耀眼。 这火光摇曳着,连带着春宫图上的美女都跟着火光动了起来…… 那刺客随身携带这春宫,想来妙处便是如此。 傅伯明抬起了手,本想将图置于火上,付之一炬。 没曾想,这图中女子随着火光转了脸—— 媚眼如丝,脸却变成了梅久的脸! “这蛇毒的致幻毒性还挺强。”傅伯明说着,还是将图付之一炬。 转头看向沉睡的梅久,心中暗道:有真人相陪,要图何用? 他凑近了梅久,于性别来说,他是男她是女,他若用强,她敌不过只能屈从。 于身份来说,他是主,她是仆,他若是用强,她也只能屈从。 可从男子对待女子来说,若是真心在意之人,怎会舍得用强。 若是真心尊重一人,也不会罔顾她的意愿。 傅伯明此时脑海里嗡嗡作响,欲念竟然比熊熊烈火还要旺盛。 可最终,他欺身上前,只是在梅久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 “做个好梦,我的姑娘。”他轻声道。 说罢,将衣服盖在了她身上,又将身子转了过去,用身体给她住洞口吹来的风。 他仰头看向洞外的明月,忽然想到一句话,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自然应该像疼爱明月那般心疼。 “主子——”一人请示道,“前方是沼泽群……” 傅砚辞上前一步,山林深处,一般不该夜间行走。 “停下。”他命令道。 墨风有些急,抬眼看过来—— 傅砚辞道:“你们的命也是命。” 他说着,看向远处:“他们没那么傻,晚上肯定会找安全地方歇下。” “你们在丛林边上休息几个时辰,天明时分再继续寻找,不过在这几处要设伏,咱们的人没进去,其余人等,也不能放进去!” “是!”几个侍卫大声道,心里十分感动:主子珍惜他们的性命! 傅砚辞说完,自己却转身朝着沼泽之处走了过去…… 墨风大惊:“主子——” 傅砚辞抬手道:“无事,我能看清。” 他话音刚落,脚下一软,踩到了不该踩的地方。 墨风:…… 主子是不拿他们的命开玩笑了,却是拿自己的命当儿戏。 第126章 再次做梦 “我儿的命岂能儿戏?” 侯府内,佟氏平生第一次和傅澈发生争吵。 随着夜幕降临,已经是落水后的第二日了,人还没寻到…… 佟氏坐不住了,逼着傅澈动用军队搜。 向来对佟氏百依百顺的傅澈,此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是我不想救,明儿也是我的儿子,我岂会袖手旁观…… 只是圣心叵测,兵符老夫手里只有半块,副统领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但凡动用了军队,被圣上知道……以他那个性子……事关阖府上下,凡是不能冲动啊!” 任凭佟氏哭的梨花带雨,眼睛都肿了。 傅澈仍是不为所动,“你也别担心,老大已经去寻了,他那个人虽说性子是个犟驴,可办事是妥帖的,你且等一等——” 等一等,等一等…… 大火里掉入到了冰冷的水中…… 她儿身子畏寒,身子骨本就不好,兵贵神速,再等下去……莫不是等到她儿的尸体…… 被愤怒冲破了理智,佟氏愤恨地瞪向傅澈—— “你能等,我等不了!除了明儿你还有老大和老三,你若是想,还能有许多双十年华的姑娘继续前仆后继给你生老四老五老六……“ “夫人——”傅澈感觉一腔深情受到了侮辱, “什么叫还有双十姑娘给我生……老三……那是个意外!当初不是说过不再提这茬……怎么又翻旧账……简直不可理喻!” 话赶话到此,佟氏原本哭得直哆嗦,此时气得笑了,她抬手狠狠擦着脸颊的泪。 见她如此,傅澈十分心疼,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作势要给她擦,被她一把弹开了手。 “我的儿子只有明儿一个!若明儿有个三场两短……呜呜呜……我也不活了。”说完,掉头就走。 “夫人,你听我说……” 院子里两个洒扫的小丫头,正在清理落叶,手上的活差不多了,四看无人,立着扫帚站着,有些偷懒儿。 正在闲聊天,其中一人道:“也不知道二少爷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救回来……” “嘘!你不想活了!”话刚起了头,赶忙被另外一个人打断:“这是咱们能议论的吗?” 她说着,赶忙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祖母的病怎么样了。” ”你别说,这法源寺属实灵验,新来的住持讲法经,经常开法会,免费布施。 每月初一十五,都有三炷香可以求。 我祖母先前都病得都水米不进,眼看着要咽气了。这个月初一我家去,一大早赶着去求了一签, 还是住持燃济大师亲自递给我的。 是上上签,回来以后,祖母能吃下饭了,如今病体痊愈,已经能在院子里溜达了……“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嘘——” 正说着,佟氏急匆匆从花园经过—— 俩人吓得脸色一变噤若寒蝉,连忙请安。 佟氏脸色极其不好,长着眼睛都知道不能惹。 她径直在俩人面前走过,本已走了过去, 两人刚松一口气,又见她返身走了回来。 两个人心提到嗓子眼,“夫人,奴婢错了。”再不偷懒了。 佟氏眼眶通红,狠狠的瞪着俩个丫鬟:”刚才你们说的寺,叫什么寺?在哪?我怎么没听过?” 一个丫鬟道:”法源寺,离咱们侯府不远,是个小破庙,香火没有皇家寺院鼎盛,平常只有百姓去……” ”好好好,”佟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离开了。 后跟上的侯爷刚走到门口,就吃了闭门羹,随即管家传话,说夫人明早要去法源寺求香拜佛。 求香?拜佛? 傅澈一脸的无奈,女人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烧香拜佛能寻到明儿,那还不如在梦里指点他一二,简直是痴人说梦! 梅久做了个梦。 她再次回到了之前的书房里,光线撒下来。 显得周遭一切有些朦胧,博古架上的书金光灿灿。 她一时有些怔忪:之前都是跟傅砚辞亲密欢好接触,才能做这个梦。 如今—— 她赶紧低头找书,可打开书一看,愣住了。 原本写着剧情走向的书籍,此时字迹都没有了,变得一片白。 她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还会做这样的梦。 正发呆就听到悠长的号角吹响—— 似乎是什么仪式。 她循声往外走,外面阳光正好,她推开了门—— 顿时自上而下看清了周遭。 自己所在的位置是高楼,还是个洋楼,可从洋楼窗户往下看,能看到下面的红墙碧瓦…… 以及汉白玉广场。 此时遥远的广场上,人群密集,肃然有序。 长长的奏乐鸣声响起,令人大气都不敢喘。 ——是新皇登基! 梅久隔着远远看着一人自平台缓缓前行,金黄色的龙袍在身上闪闪放光,前襟是坐龙。 随着他每一步前行,阳光下那龙仿佛能振翅高飞—— 这人…… 因为带着皇冠有流苏遮挡,看不清颜面,只是看着风姿步伐,是个极为年轻的帝王。 梅久知道傅砚辞得当今圣上的厚爱,换了新君,恐怕就失宠了吧…… 她刚想着,骤然又下坠—— 她心想该醒了。 可揉了揉眼皮,周遭一片黑,仿佛在一座安静的宫殿里。 她缓缓坐起身,看到烛光下的……春桃? 不,不是她熟悉的春桃。 此时的春桃,桃花粉面,像是比现在大了几岁,显得成熟了些,长开了更加的明艳,主要是那一身气势。 她此时静静端坐在梳妆台上,身上着金丝银线绣成的九重莲开襟,下面是玄色蹙金百鸟裙,暗纹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头上插着鎏金鸣凤步摇,随着她缓缓转头,流苏微微而动—— 她就这么转头看了过来,浑身上下的气势,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事情如何了?”她的嗓音平静而有尊严。 梅久被看得定住脚步,她视线望来—— 穿过梅久,看向了她身后。 “娘娘……陛下驾崩了!”一个女婢带着哭腔道。 刚登基就驾崩了? 梅久愕然回头—— 看到宫娥的脸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坠儿!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脚步身传来,一群内侍疾步进门,手里端着几个托盘,有金壶,有匕首,有白绫…… “奴才参加容妃娘娘,奉先帝遗训,四大妃随葬乾陵,德妃惠妃宜妃娘娘已经先行…… 圣上可怜容妃娘娘岁数小,心有不忍,本欲网开一面…… 若容妃娘娘愿意,可以同其他低阶嫔妃一起,前往怀恩寺出家为尼…… 宜妃娘娘可带发修行,为先帝祈福!” 领头的太监高昂着下巴,抑扬顿挫地将来意禀明,本以为会收到感激涕零。 谁曾想,“不必了,四大妃尽皆殉葬,我亦该如此。” 梅久震惊过来要栏—— 一同要拦的是吓坏了的大监,“娘娘——” 许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声音都喊破了音。 春桃已经先其一步,仰头将整壶的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分滴不剩。 她撂下酒壶,擦了擦嘴,“圣上不宜,本宫不欲令他难做。” 说着,身子摇晃着,人栽倒在地。 太监吓傻了瘫软倒地:“哎呦娘娘喂……” “其他妃子都是拼命要活,被仆从七手八脚摁住,白绫‘体面’给送走……您老人家倒是好,自己巴巴找死……也连带了老奴……” 这大太监哭得撕心裂肺,哪还有刚才的趾高气昂。 梅久转头看向春桃,却见春桃将手递了过来—— “梅久……” 梅久心痛如刀搅,她之前试图阻止可手却只是穿过了春桃的身体,根本不是实物。 此时她抬手试图触碰春桃的指尖,居然奇迹地碰到了。 春桃笑了下,随即重重地垂下了手。 第127章 春桃为何会成为容妃,又为何会殉葬? ”春桃——”梅久径直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 可这梦吓得她心惊肉跳。 满头大汗,不停地喘息着。 那登基之人,她虽然不认识,可确信不是三公子。 春桃为何会成为容妃,又为何会殉葬? 以往的梦是书,虽说很多东西要猜,可字迹是清清楚楚的,多少年,何人登基,起码信息是准确的。 可这次的梦像是电影,全是画面,梅久走马观花,根本没抓到有用的信息。 “怎么了?”傅伯明也被吵醒了。 “无事,”梅久正摇头,隐约听到外面稀奇古怪的鸟叫声,似鸟似雀。 叫声有些犀利…… 她一时振奋,刚要起身出去,却被傅伯明阻拦了下来。 “为何?”梅久不解。 “大哥此人护短,爱护手下性命。夜里丛林危险,他不会命人夜里搜寻……” “当心有诈!” 梅久热血也渐渐冷静下来,直到那鸟雀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层峦叠嶂的山野里。 平湖居的一处厢房里,床上层峦叠嶂,床内人影交错……暧昧声音不止。 恍惚间傅远筝问了春桃一句:“你是想做我的人,还是做我的物?” 春桃毫不犹豫回答:“奴婢自是三公子的物。“ 人有喜怒哀乐,物品没有,因为不配。 三公子若是拿她当人,不会多嘴问她这一句。 看似有的选择,实则没得选。 果然,傅远筝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果然懂事。” 说着,压了上来…… 两情相悦自然是鱼水之欢,可一方强势一方劣势,便只是一场豪夺强取。 春桃嗓子喑哑,”三公子我渴,给奴家来杯水……” 傅远筝尽了兴,心情正好,闻言点了点春桃的鼻尖,”刚说你懂事,倒是使唤上我来了,行,等着。” 说着他下地斟茶,可拎起茶壶才发觉是空的。 别说是热茶,冷茶都没有。 茶盏里也没有水。 ”来人,来人,”他接连喊了两声。 直到喊第三声时—— 萍儿才姗姗来迟,,三公子过来,春桃提前将她给支走了,她并不知道三公子在。 她怠慢惯了,根本不以为然,慢悠悠进来,还打着哈欠,根本没注意是男声,“大半夜的叫什么叫……啊——” 谁承想,三公子将茶壶整个砸在了她的身上。 ”来人,拖下去。” ”三公子——三公子饶命,三公子饶命啊,奴婢没想怠慢三公子,奴婢今日不知三公子过来啊……” 萍儿一边磕头求饶,一面抬头,凄凄惨惨的看向傅文筝—— 同样是奴婢,同样是模样俊俏,凭什么春桃梅久可以,她不行? 想到这儿……她手指缓缓抬起……刚想抓住傅文筝的衣摆。 却被他抬脚踢到了一旁,“别碰我,脏!” “来人,拖下去,全家发卖了!” “三公子——唔。”萍儿刚要哭喊,就被人堵了嘴。 此时,床帘里原本躺着的春桃,缓缓坐起。 她在傅文筝的身后,看着跪地求饶的萍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得逞的笑。 她收拾人,从来不心急,慢慢来,一个个的。 只要她活着,有耐心,总会一个个除掉。 萍儿直到被拉下去才恍然大悟:她是故意的。 春桃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纵着她,然后趁她不备,在关键的时候给她上眼药! “唔唔……”春桃,你这个贱人! 她想要为自己分辨一二,想说自己不是的,以前也是本本分分做工的奴才,是春桃,是春桃害她! 可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不死心地巴着门框,眼含热泪看着春桃:饶了我这次,我知道错了。 窗幔上的春桃眸中似有水光闪过,竖起手指在唇前,示意噤声。 纤细的手指缓缓摇了摇,面上带着的笑容讽刺。 萍儿哪里架得住几个大力婆子,扒着门框的手被扯了下来,人也被架着拖走……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里面站着三公子的房门,在她面前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自己只能看到逼仄的穿堂,黑夜里侯府的穿堂风呜呜刮着,连带着她的心也一片冰凉。 “满意了?”傅远筝关上了房门,将新端来的茶盏递给春桃。 春桃刚要抬手接过,傅远筝却没撒手,“不是让我喂你么?” 春桃心下一凛,只能乖乖张嘴,傅远筝手指在她嘴里动了动,一手将茶盏毫不客气直接灌下—— 呛得春桃咳嗽出声。 “我最厌恶得,就是替人当出头鸟。” 傅远筝扔下了茶盏,抬手捏住了春桃的下巴,“耐心也不好,我只说一次,可记得住?” 刚沏的茶很烫,春桃嘴角都感觉被烫红了。 她只能连着点头,小声道,“奴婢省得。” 她之前还跟梅久说过,三奶奶跋扈,三公子模样倒是俊俏,个性风流…… 谁曾想,私底下却是比三奶奶还要可怕的存在。 她是真眼瞎啊。 门被人叩响,有人轻声道:“主子,临淄王府派人来了信——” 傅远筝闻言有些意外,神色高兴了不少,“果真?” 第128章 一碗绝嗣汤 傅远筝心情顿时大好。 春桃虽不明白三公子所图何事。 但心情好是骗不得人的,于是她打蛇尾上,登时下床跪倒。 仰头恳求道:“奴婢有事想求三公子开恩,明日奴婢想出府一趟……去看看坠儿。 坠儿到底是因为我才受伤中毒,奴婢这些日实在放心不下……” 她先前一直不明白梅久为何会被三公子看中。 可随后想明白了,女人之于男人,一定是有被高看一眼的地方。 侯府这么多丫鬟,美色居多,梅久做了什么令人高看一眼? 唯一不同的,是她危急时刻,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三小姐…… 春桃骤然发觉,傅远筝此人看重义气。 之前尽管她爬了床,被他吃干抹净,可她出事他对她爱理不理…… 仿佛是用过的一条抹布,丢了也不在意。 可当她跪倒求他救梅久的时候…… 三公子傅远筝才高看她一眼,再次来了她的房间…… 果然,闻言傅远筝脸色缓和,痛快答应了:“难为你还有这份心。去吧。” 说完,抬脚离开了。 门口侍卫正和他低语:“先到的是信,人随后到。” 傅远筝颔首,眼含激动,兴奋的握紧了拳头…… 他刚走,门再次被人敲响。 “春桃姑娘,三奶奶有请。”一个令人骨头发寒的声音响起。 虽早知有这一遭……但是还是比预想中的快了许多。 春桃哪里敢让三奶奶等她,抬手简单拾掇了下,便跟了上去。 到了正院,依然是料想中的罚跪。 这些她习以为常,径直跪下。 不过这次三奶奶本尊缓缓从里屋走了出来。 脸上似笑非笑,语气不辨喜怒:”府里这些丫鬟婆子,还是属你胆子大,有想法。” 梅久磕了个头,恭敬道:“奴婢不敢。” 心里却平静如水:既然宠与不宠都是要罚跪,为何不争宠。 三奶奶于婉秋招了招手,一仆从端了避子汤过来,上面还冒着热气。 春桃微微一笑,抬起手指,目光坚定,将凑到面前的避子汤,轻轻推了开。 于婉秋凤目一厉,刚要发作。 春桃沉声道:“奴婢从来不想与三奶奶为难,奴婢不过是一个物件,三奶奶身份尊贵,何必同一个物件生气呢。” 春桃笑了笑,“奴婢想要一碗绝嗣汤。” 此话一出,不光是三奶奶,屋里的人都愣了。 三奶奶眨了眨眼,倒抽口气,半响才道:“绝嗣汤……我只是不想嫡子出生之前,有庶长子…… 并未想对你们赶尽杀绝。如今你竟是自己斩草除根,你这是以退为进,在逼迫我?” 春桃再次叩首:“奴婢不敢。” “没有。”三奶奶不客气道。 “我没令人备过,也没做过这么绝的事。 你如今年纪小,不懂将来没有子嗣可傍的悲哀。 绝嗣汤喝了,没有反悔的余地。我是直肠子做事虽狠,并不绝。” 春桃再次叩首道:”三奶奶仁慈。” 三奶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乐不可支,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哎呀,阖府上下都道我泼辣跋扈,唯有你这个小丫头,说我仁慈……倒是稀罕事。 今日我放你一马,把避子汤喝了,回去吧。” 春桃却执意不走:”奴婢并非以退为进,奴婢心意已决。” 这下换三奶奶于婉秋皱眉劝她,”你还年轻。何必——” 春桃垂下了眼帘:“奴婢粗鄙,见识浅薄,此生不配有子女。” 于婉秋默然不语,同为女人,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旁的嬷嬷却见不得这样逼迫自家主子又勾人的小娼妇。 她黑下脸,狠下了心:”你等着。”说着转身出了门。 不多会儿回来时,手中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黑汁。 嬷嬷道:“寻常人家手里哪有勾栏用的虎狼猛药……不过避子汤药是有的,这药极寒,是老婆子我自己所用,你可敢饮?” 婆子儿女都大了,不想要孩子拖累。家里的汉子却是个急色鬼……又不能断了房事,只能备着寒凉药避子。 没曾想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不喜春桃,本是想吓唬她一番—— 没想到春桃利落地抬手,一个仰头,毫不犹豫咕咚咕咚将药一饮而尽。 最后擦了擦嘴角,将碗倒扣过来,竟是一滴不剩! 三奶奶和嬷嬷同时惊愕地张大了嘴,半响,迟迟无言。 萬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决绝。 此时,另外一个婆子进来禀告,说春桃娘家来人求见。 ”又是那个没皮没脸的上来打秋风……”三奶奶对此人,早有耳闻。 此时看向大汗淋漓的春桃。 竟一时产生了同为女子的怜悯之情。 ”这人你要是不想见,我派婆子打发了去——” 春桃肚子里此时正较着劲,寒凉药喝下去,心肝肺腑都仿佛跟着搅动,疼得她脸色惨白。 她闻言,却缓缓的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娘已病逝,小姨如今是我唯一依仗的亲人了…… 如今她是双身子,肚子里还怀着我未出世的弟弟……我若是不见她,岂不是令她寒了心。” 这话反而令三奶奶于婉秋十分无语。 她定定的看着春桃,恨铁不成钢的道:”这帮眼皮子浅的,扒皮吸髓的亲戚,有了还不如没有。” “你这个人我怎么看不透呢,说你心软,你连绝嗣汤都敢喝! 说你心硬,你却被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拿捏搓扁,叫人看着来气。 人若是自己是个软面捏的,不硬起来,挨旁人欺负都是自找的!” “走吧。从今往后,没有事就不要来了。” 三奶奶挥着帕子,别开了脸。 春桃柔柔弱弱地起身,还是屈膝跪礼慢慢退了下去。 直至走到门边,脸上的柔弱换成了狐狸般地狡黠,她仰头看着天边的月亮,嘴角一勾。 鱼儿,要咬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