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雪》 第264章 客栈命案 原本是要车夫载着二人,程寂觉得路程遥远有的地方马车不易通过,耽误行程,于是一人一匹马从上京出发,前往极为神秘的云城。 听闻那里治安严谨,百姓安居乐业,不仅是风水宝地,四季如春,更是汇聚了各种各样的人在此游玩。 姜雪时从未听说过此地,还是程寂断案时听说过,只远远看一眼,只觉到了人间仙境。 “真有那么夸张?”姜雪时半信半疑。 两匹马并排走着,夕阳西下,它们也跑累了,不远处就有客栈住宿,还能饱餐一顿。 程寂点点头,“那里地势低,整个城呈圆筒形建筑,四面环山,如诗如画。” “你说得我更好奇了,我常年在外,也见到过各式各样的房子,这种寨子到处都是也不稀奇!” 程寂笑了笑,“好吧,我还想留点想象的余地。” 姜雪时自觉失言,辜负他一片苦心,又接着说:“既是天下人之所向,必定有特别之处,你先别介绍,保留点神秘感!” 夫妻二人说着,已来到客栈,里面的客人寥寥无几,有借宿的僧人,有行商的一小队商人。 现在天色尚早,太阳还对这世界有所留恋,兴许有的人还没到。老板接待他们时也是垂头丧气的,店铺里的伙计没精打采。 “要两间上房!” 听到这,掌柜的眼睛竖了起来,“好勒,您稍等,楼梯右手边第三间和第四间,二楼伙计听从差遣,店内好菜现抄,保证新鲜!” 姜雪时扔了几个铜板:“给我们的马喂点草料,明日一早好赶路!” 草料这里有的是,早上他们去田里割回来的青草可算派上用场。 “莫非两位从上京来的?” 程寂淡淡答:“路过而已,帮人送信的。” 出门在外还是留个心眼,以免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开店的未必就是好的。 “那真是辛苦了!” 掌柜的见没好处收,心里有些失望。 等回了房,程寂忍不住问:“为何要两间房?” 姜雪时一愣:“相公,我在外边习惯了,都忘记……咱俩是夫妻了。” “也罢,只此一回!” 姜雪时思来想去这件事办的不好,趁他不注意又去掌柜那边把房给退了。 掌柜一听就炸毛了,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咋还退房。 “是不是来找茬的?” 姜雪时原本好脾气解释说房间位置不好,窗外有异味,这些也算正当理由。 “那你换间房即可,为何要退?” “我突然盘算着银钱不多了,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吧。”说罢又白给了点碎银。 掌柜的见状也不好再争执,只是姜雪时走了之后还在那嘀咕着:看着就夫妻偏要开两间房,存心耍我呢! 姜雪时跑回楼上之后,敲响了程寂的门,他这会已经洗漱一番,二人准备点菜。 见她背着包袱,程寂疑惑问:“怎么把包袱背来了?” “我刚去掌柜那儿退掉了!” 见她自己推门将包袱放进柜子里,程寂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在自己面前,她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夏夜绵绵,明月生晕,临山的客栈能听到蝉鸣声,山里更寂静了。二人开了窗,微风送来了混合的花香味,他们品尝着美酒佳肴,好不畅快。 本欲早早歇下好赶路,姜雪时刚躺入期待已久的怀抱,楼下又来了一批客人,听声音还来了不少人,俩人就说了会话。 “皇上身体如何,今天还没问你呢。” “没什么大事,不用操心。” 姜雪时也就放心了。两个嫡子还小,万一他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朝廷该由谁来统治,又有谁能像他一样明察秋毫,赏罚分明呢? 没躺一会,她就觉得身体躁得慌,冒了一身汗,于是提议道:“我替你更衣歇了吧,明日早些赶路,我都迫不及待到达云城了。” “嗯!”程寂淡淡应着,任凭她纤细的手划过肌肤,忍不住一丝颤栗。 轮到她自己时,程寂也说:“我帮你!” 这种事就连芳谷她们也不曾做过,姜雪时还带着几分羞涩。 旁边一盏灯火星摇曳着,她面若芙蓉,被褪去衣衫后只剩一件抹胸。待姜雪时低头一看,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立马捂住胸前:“怎……怎么会!” 刚刚她没注意,只当这衣服薄,穿着清凉。 巧葱交代过她:我给您做了许多亵衣,样式都特别好看,保准姑爷看了喜欢。既然小姐有意为姑爷生儿育女,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程寂看到这哪还坐得下,转身吹灭了灯,将她的双手拿开。 “原来你给了我惊喜!” 姜雪时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变故,刚刚洗完澡没掌灯,顺手就穿上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羞人。 “不……”她含糊不清的说着,已经被程寂攻城略地,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俩人这么久没见,干柴烈火一烧,那火怎么能灭得快,持续到所有人都睡下了,姜雪时才懒在他怀里喘着粗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她们给我做了这样的衣裳。” “不必解释,就算是你做的又何妨,我……很喜欢!” 一个堂堂君子,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他也并非表面上的正经。 俩人重新整理好,又沉沉睡去,管它良辰美景无人赏,自到日上三竿醒。 今日程寂起的比她还早,把随身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只等她起来用完早餐就离去。 姜雪时每天醒来习惯性开窗户,呼吸些山里的空气。 只听得楼下议论纷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 程寂也刚醒没多久,毕竟大家吃早膳都会嘀咕几句,他没往心里去,这楼后面挨着山竟然站了那么多人。 “要过去看看吗,似乎出了大事!” 姜雪时也觉得如此,“虽然耽误行程,不过不必着急,一程山水也值得欣赏。” 客房的侧面有店里的后院,唯独挨着山还有些岩壁不适合建房子,所以没选择此地建造。 姜雪时临近了一看,一群人围着头上流着鲜血的女尸,脸上已有尸斑,死的时间不长不短,也在五个时辰左右。 “就是昨夜……”他俩放松警惕的时候。 程寂竟然也没发现,毕竟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有彼此欢爱,这后山竟发生了命案。 “怎么着,你店里邪祟作案,还不快点赔钱!”一男子冲着那掌柜的说。 掌柜的实属无奈,命案已经让他瑟瑟发抖,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你……你想要多少?” “少说也要二百两银子,死者为大,这一百两银子丧葬费,一百两银子买卖费我都没多收!” 要二百两银子也不是出不起,可实在是有些贵了,他一年才挣几个钱。 “这位公子,您这也要得太多了,我们店开在这生意不景气,哪有那么多钱赔!” “那你是想蹲大牢吗?我的婢女昨天从你这店里掉下去的,我看着店里阴森森的,那后头全是野坟,指不定怨气冲天将我婢女吓死了,说出去你这店里闹鬼,怎么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掌柜的自知没理,大家听到后面许多坟墓也是议论纷纷,往后这招牌砸了店也得倒闭,官府查上来还得赔钱坐牢,今夜属实倒了大霉。 “好,就当破财免灾吧!” 他刚准备回头去拿钱就看见了姜雪时,相貌不凡的人他记性总是特别好,不禁埋怨起她:“昨夜若你不退房,我就不会给他们住了,唉!” 姜雪时越听越觉得有蹊跷,她不信鬼神怪力,只觉得那人似乎冲着钱来的。 程寂也不会让人这么不清不楚死在自己面前,便问掌柜的:“可有报官?一切由官府查看清楚再说赔偿之事!” 这么一听,掌柜的紧张心理也逐渐消失,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不明不白就赔了这钱,他说撞鬼就是撞鬼了? 这话传到那男子耳朵里,暴跳如雷,指着程寂就破口大骂:“你是哪来的穷书生,敢管我的事?我堂堂桃花庄二庄主,还会讹他钱不成?” 江湖上的事程寂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看见命案不得不管! 于是程寂拿出腰牌:“管你是谁,刑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那人一听是刑部的,立刻就要走,姜雪时拦住他:“这位老爷,别走这么快呀,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给你的婢女一个交代!” 他与刚刚判若两人,语气也柔和了许多:“算了,本大爷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一个婢女而已,她死了我才不关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雪时可没那么好糊弄?尽管他旁边俩人拦着姜雪时依旧打得他们四脚朝天,把那二庄主抓了回去。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无奈 听到程寂是官府的人,老板的立马变脸陪笑:“大人,您说得对,小店几百年来没开过先例,从我师傅那会起就没闹过鬼,这店里干干净净的,他俩一间房,有没有鬼全凭他一张嘴胡言乱语,我岂能认栽?” 那二庄主生得猥琐,又圆又黑的脸上长了个痣,眼珠子四处转着,一看就是在想什么坏事,姜雪时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他害的这女娃。 丁卯对二人路见不平很是不屑,他虽惧怕官府的人,可面前之人年纪轻轻,想必在刑部也不是身居要职,大哥与上京各路官员交好,那刑部尚书说不定也在其中,死了个贱籍女子又有何大惊小怪? “反正人就死在这了,我不找他找谁去?好歹也是我买来的丫鬟。” 他口口声声说买来的,就是打死官府也拿他没办法,但是诬陷这掌柜的他可脱不了干系。 一条人命,贱籍女子便没人为她申冤做主了,实在可悲。 “你诬陷这掌柜的,大家伙都看得清清楚楚,要么你就赔掌柜的二百两银子,要么你就等着蹲大牢。” 丁卯瞬间来了脾气,围着夫妻二人不怀好意的转着。他俩一个在看尸体,一个则头头是道企图为这丫头寻找死因,讨个公道,仿佛她能主宰人的生死一般,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真让人感到好笑。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请得动哪位大人物来管这桩小事,今日我就坐在这客栈里头不走了,纵使这丫头死于非命也与尔等无干,既然你们偏要多管闲事,便留下来吧!” “脖子上有勒痕,身上的外伤也不至于送命,头部没有出血,应当死于窒息!”程寂如是说。 死者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衣服已经凌乱不堪,死之时腰带还未系上,由此可见遭受凌辱。程寂脱下外袍,盖在女子身上,以示尊重。 姜雪时见状,手心暗暗握紧了拳头。 “说得不错!”丁卯甚至为他鼓起了掌,“一个小小仵作,想必也已经看惯生死,既然知道我有权掌握她的生死,还妄想用律令来缉拿我?” 掌柜的不知几人来历,不过在小店出了人命总归是不好的,况且桃花庄……好像还真惹不起。 刚刚他能置身事外已经算幸运了,现在不敢再奢求别的,诬陷就诬陷,反正他也没告到衙门构不成同罪,如此也只能放他一马。 于是在姜雪时身边劝说:“这位夫人,老朽很感谢你的仗义执言,事到如今还是小事化了让他走吧,把事情闹大了咱们也讨不到好处,昨夜一切花销就当免了,稍后我派人送到您的房间里。如今天气炎热,还是让死者入土为安的好,不然会发臭!” 程寂见她不肯罢休,先一步牵着她的手无奈道:“我们走吧!” 丁卯看着这两个人擦肩而过,歪着嘴讥笑:也不过如此! “如花一般的年纪,她的父母要是知道,该多伤心啊!” 程寂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她:“我们真不能拿他如何,若没签死契倒可以治他的罪。这种人一看就是横行霸道惯了,竟然敢讹人,回头该派人查查桃花庄究竟是什么势力。” 朝廷与江湖势力一直有所冲突,生死决斗,快意恩仇,很多事都无从查起,谁又会为那些暗地里消失的生命流泪呢? 姜雪时甚至都不知道女孩的名字,眼看着她被官府的人带走,这世间也并非所有事都能如她所愿。 本是一段完美的旅程,刚开始就出现瑕疵,以至于赶路时她都心不在焉。 昨日她若不退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昨日若她能听到动静,说不定也能救下这女子一命。到底是何缘故,他们俩都没听到动静? 程寂见她眉头紧皱,叹了口气:“别想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已托人带信给县令,务必调查女子身份,若丁卯所说属实,那我们也没办法替她申冤了。” 上午碧空如洗,下午就是和风细雨了,他俩身披蓑衣,在雨中牵着马缓慢行走。天黑得快,没走多远又得借宿在农家。 此处小镇人口众多,依山傍水,草木旺盛。 农田里还有劳作的人,孩童们踩着水坑无忧无虑的笑着。有个七八岁孩童屁股上的裤子还破了个洞,站在河边拿渔网捞着,兴奋的叫着同伴:“快拿桶来,我这里好多!” 这样无忧无虑的,也挺好。生在上京的孩子像这般年纪该读书了,不同的命运有不同快乐。 “怎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程寂狡黠的问。 姜雪时不假思索答:“我也想拥有这样的过去!” “等我们老了,一起归隐山林,也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老了……”她还没想过。如果能一直这样安定祥和,她现在就能退出朝堂,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她的眼神飘向远方,二人来到一家比较富裕的人家借宿,此地有一处院墙围着,家里打扫得干净,养着许多花,鸡鸭在里面啄食。 女主人见两匹马路过,好奇的来到院门口观看,姜雪时行了一礼:“这位夫人,我们夫妻二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女人看着天色已晚,不敢立马答应毕竟是陌生人。只是这俩人都不是一般人,不仅生得精致好看,就连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她心里顿生好感。 “夫人请稍等,我且去问过婆母,再来回复您!” 姜雪时点点头,“打扰了!” 不一会,那女子又出来了,主动打开了院门。 “我婆母腿脚不便,不宜接待贵客,请随我入内!” “不碍事,我俩有个落脚地就成,就算是柴房也无妨!敢问夫人贵姓,不知如何称呼!” “我夫家姓陈,您唤我翠雨就成。” “是陈夫人啊,今日叨扰了!”说完她又拿出一两银子来,“今日叨扰了若有闲粮,可随意给我们拿一些糊口,明日一早我们就走,绝不耽搁!” 翠雨哪敢接,忙推辞:“不不不,夫人您不必如此,我们这儿也不是客栈,家里空着许多房间,都是些粗茶淡饭,您不嫌弃跟我们凑合一顿就是,不必破费!” 姜雪时不愿占她们的便宜,“你还是拿着吧,我们出门在外住客栈也是要钱的,您这儿不仅干净而且还雅致,比客栈好了不知多少倍,家里还靠着爷们打拼,您婆母又腿脚不便,平日里也不少花销!” 没想到这对夫妇这么善良,她都不好意思了。 在半推半就之下,翠雨收下了银子,将她们带到正厅,用布将桌椅都擦干净了,尽管它们已经纤尘不染。 天色已晚,若是在上京不少地方都点上灯笼了,他们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我让我两个孩子去喊我男人回来,你们先坐一会,桌上的茶是热乎的,碗都洗过,一会我公公他们回来,就能开饭了!” “你去忙吧!”姜雪时如此说,眼睛打量着家里。 楼上堆满柴火,房梁下悬挂了几个篮子,墙上被熏黑了,堂下一个大坑,坑上方一张铁桌子,既能烤火取暖,也能祭祀烧纸用,还能看见剩余的烟灰。 程寂问她:“怎么样,这里行吗?” “这里已经是条件最好的了,村里好些人屋子都盖不全,屋顶没有青瓦遮着,不知道下雨天如何度过漫漫长夜。” 程寂也叹了口气,“你我二人能力有限,能帮一点是一点,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误入桃花庄 天气渐冷,程寂怕入秋了赶不上云城盛景,于是路上换了好几匹快马。姜雪时害怕他吃不消,“不必这般着急,沿途的风景亦可入眼!” “也好,不如在前面的山庄逗留一天,好过一直赶路!” 姜雪时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从大路绕到小路,一条小溪涓涓细流,有几位大姐在旁边浣洗衣物,一直在说笑,棒槌声响彻山谷,阵阵回响。 “咕咕咕咕,跟我玩呀!” 姜雪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心下想着当是个妙龄女子,在逗可爱的婴儿。 不料旁边树墩上,放在背篓里的小孩突然被吓哭了,姜雪时回过头去,只见满头编着小辫的女子,拿着手中的鸡腿塞到小孩嘴边。 “哎呀,你怎么哭了,我给你吃鸡腿,不哭不哭!” “傻大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拿着棒槌的妇女忙赶上岸吆喝。 “傻大姐”回过头,姜雪时愣了愣,竟已经满脸皱纹,年过半百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稚嫩,笑容也依旧纯真,拿着鸡腿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让人心疼。 “我……我不是故意的!” 妇人似乎认识她,碍于对方的身份,没有对她发脾气。 “娃娃睡着了,就不要喊他嘛!我知道大姐喜欢孩子,可是他还小不会走路,不能陪你玩!” 不知她有没有听懂,只是眼巴巴看着年轻妇女把孩子背走,她失落的折断了树枝,往一条杂草丛中去了。 姜雪时与程寂又继续上路,刚刚还担心有争执,这些淳朴的人们还是非常善良的。 秋季雨水量少,这里的河流却不曾枯竭,绕着山走了一个时辰,路上零零散散几户人家,在桃园的周围,中央有池塘灌溉,池中有小亭,石墩错落搭建在水里,真是到了陶渊明口中的桃花源。 山中鸟鸣声不断,与村里的鸡犬此起彼伏,一行白鹭从路旁边的小溪旁直冲云霄,垂钓的老人拿着篓子喊道:“喂~路过的公子小姐,要不要买鱼,新鲜肥美,甘甜滋补!” 程寂回道:“不需要了,看人家自个儿留着吃吧!” 这是姜雪时第一次听他这么大声音叫唤,有来有回还挺温馨。 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那人又叫:“我不收你钱送你们两条啊,鱼太多了吃不完!”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接着那老人穿着草鞋已经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条小黑狗,手上两条鱼足有五斤多,用草绳从鱼鳃里穿过,还在不断的挣扎。 “我平时没事就喜欢跑来钓鱼,那池塘里的鱼不能钓,小溪里面的可干净着呢。来,送你们两条,我跟我娘子也吃不完!” 这人太热情了,姜雪时这下不买都不好意思,于是也拿出二十文钱:“我们怎好意思白拿您的,您接着吧!” 那人推拒道:“说送给你们就是送的,我可不是为了卖它才送给你们,我看你们俩像商人,想必是向我们庄主买桃的吧!今年雨水充沛,桃用布包的严实,鸟儿都没吃几个,又大又甜!” 就这么白白拿了人家两条鱼,姜雪时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 “老人家,您住哪?” “看见没,对面那半山腰上门口有个大碾子就是我家!” 他如此自豪的说着,想必在村里也算得上富甲一方,他心情如此开朗,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这全村人都得去你那里碾米,一年也能挣下不少吧?” “诶,都乡里乡亲的,谈什么钱不钱。我和我老伴无儿无女的,攒那么多钱给谁用呢!春天播种栽种的时候,不都是那些孩子来帮忙,秋季挑稻子他们怕我累着,都抢着给我干活,跟我像亲人似的,其实我身体还硬朗着,没儿孙也享了儿孙福喽!” 听完他的话,姜雪时真的佩服他的心境开阔,没有传宗接代的子嗣,村里的年轻一辈都成了他的孩子,虽然没在一处住,却能日日相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姜雪时告谢后,准备向老者询问,又见一老人急匆匆赶来:“鱼伯,可见过我家小姐?” “你是说傻大姐?” “可不是嘛,我以为这桃林拦着她出不去,谁曾想她找桃从树上跳出去了,我睡个午觉的功夫就跑了!” “我钓鱼没注意啊,她平时也不来我这看鱼,说不定去稻场跟孩子们摘花生去了!”鱼伯安慰他。 他一身仆从模样,想必是看林子的,脸都皱成一团。抱怨道:“找过了,没有啊!” 姜雪时提醒道:“我们二人从山下过来时倒是见到过一个大姐,是不是满头扎着小辫子的?” “对对对!”那人听了急得拍大腿,手不停的颤抖,“这可如何是好,跑这么远必定要惊动庄主了!” 姜雪时便提议道:“我看这路还挺好走,我们一路走上来花了一个时辰,你骑着我的马去瞧瞧,就在那洗衣服的地方有个大树墩,她朝丛林小路走了!” 那仆从也不敢犹豫,随即抱拳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夫人且安心去园子里吃几个桃,鱼伯帮我好生招待着,回来少不了你的酒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鱼伯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也催促他赶紧去, 姜雪时惊出一身汗,还以为那傻大姐就是附近人家的,没想到跑了这么远,希望路上不要遇上什么危险! “鱼伯!”姜雪时也这么称呼,“这庄子叫什么?” “这满园的桃花,你还猜不出名字?” 程寂还记得那客栈的中年男子说过,他就是桃花庄二庄主,怎就来到这里了? 姜雪时一听,二人心照不宣,让她越发好奇这是怎样一个地方。 “桃花庄的确是山美水美人也美,鱼伯可知这庄主为人怎样?” 鱼伯一听他们就是来找庄主做买卖的,于是解释道:“我们庄主最是和气不过的,在江湖中颇有威望,不仅一身好本领,还乐善好施。你们刚刚借了马给了管家,如若他的姐姐找回来,定会给你们厚礼的!” “那庄主可有个弟弟?” 鱼伯笑了笑,不太想说话。 “你们见过了?定是干了什么坏事,又报了庄主的名字,我以为你们是来摘桃的,可是来找那丁卯兴师问罪的吧?一个拜把子兄弟,成天在外边不学无术,给庄主找麻烦,要不是他当年救过我们庄主一命,都不知被人杀了多少回了。” 那人叫丁卯,这地方出了那样一号人,真给桃花庄丢脸! 鱼伯将他们带到管家住处,就在桃园门前,里面养了好几只大狗,对着她俩狂吠不止。 鱼伯招手道:“黑虎,别叫了是我!” 那狗似乎能听懂人话,还真不叫了,只不过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陌生人。 他拿着两个成熟的大桃递给姜雪时:“解解渴吧,想来二位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庄主马上就要六十大寿了,那丁卯若有得罪二位之处,还请在中秋节后再讨说法。” “您多虑了,我们只是加游玩,并不为别的!” 鱼伯一愣,严肃的脸又变得舒展,哈哈大笑:“我说呢,若是寻仇早闹到庄主那了,您二位别客气,我替刘老弟看一会园子,给你们生火把鱼烤了!” 说着他将背篓放下,在水井旁喝水的娃里叫了一个光头小子,嘱咐了几句,那孩子就往他家里跑去了,想必是帮他送背篓捎话。 这种日子是上京里的人羡慕不来的,孩子们玩累了,去那井里打水,一会就无数双小手塞进桶里捧水喝,路边有伸出墙外的桃子,他们看见了也不会摘,还塞进竹笆篱里去。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认错人后的秘密 鱼伯完全没把他俩当客人,只拿了瓜果烧了一个火堆,从房梁上取下新鲜的兔子肉,让他们自个儿照看着烤熟,自己则在外面靠着摇椅吹风。 夫妻俩拿着炖好的鱼汤,手拿着烤得喷香的兔肉,吃得津津有味,就当做他俩的午饭,毕竟一路走上来肚子也饿了,光吃干粮也难以下咽。 姜雪时本要去叫鱼伯一起食用,程寂却先他一步出去了。刚刚还哼着歌儿喝着茶的老人,此刻已经眯着眼睡着了,蝴蝶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似乎在传达着什么消息,静静地轻扇着翅膀,赐予他一场美梦。 “睡着了!”程寂进门后无奈道。 姜雪时轻笑一声,与他共饮一杯酒。 “也不知那傻大姐找到没,这么大个园子就他一人看着,傻大姐又容易跑。” “这桃附近的孩子都不摘,可能知道大家都在帮衬着照看。我看那大姐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兴许一会就回了,你不必担心!” 姜雪时就是爱操心,这么一想也就痛快的吃肉喝酒了。俩人吃完又准备在园子里看看,姜雪时把碗筷收拾好,给狗喂了骨头,好在它给面子没把鱼伯吵醒。 他们又在乡间田野上转悠,这时已有不少人准备回家,看着两个陌生人,往来之人都会驻足打量许久。 姜雪时问一位大婶:“大婶,今年桃花庄的粮食收成如何?” “嗨,这位娘子不知打哪来,我们当是哪里来的贵人不敢开腔搭话。我们这收成好着呢,年年都是大丰收,除了偶尔雨水多了点,不过也不打紧。” 姜雪时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就好,我们从上京来的,就是奔着这里的名号,过来一探究竟,想不到我鹿琼有如此民风淳朴的地方,山水之美不如人心之美!” 那大婶听了就高兴,自豪的说:“那是,虽然我们穷了点,但人品没得说。以前啊,许多朝廷官员携家眷来游玩,有的微服私巡等着捉我们庄主的小辫子,可是啊,大家都挑不出半点错处,走时还说下回还要来这。” 这样一个风景优美,四处飘香,人情味浓的地方,谁不惦记呢? 姜雪时笑着与她作别,与程寂去看人家挖莲藕。 “我踩到了,好长一根!”一个孩童声音传来,水已经到他的腋下,他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想弯腰下去拿。 旁边与他长相相似的应该是他父亲,一手给他拎起来,“一边去,一会嘴巴进水了。” 虽然他满脸淤泥,却笑嘻嘻露出洁白的牙齿,正值换牙期,前面还缺了好几个。 看着他如此可爱的模样,姜雪时指着他给程寂看。 程寂的目光却锁定在岸边的妇女身上,她们去着淤泥,往车上装,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全是上坡路,十分艰辛。 她们生活在这世上比谁都不容易,如此勤劳的一群人,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做着同一件事。他们不关心明天是否会富有,孩子是否会有出息,只期盼一家人平平安安,吃饱穿暖。关心明天的太阳能否把衣服晒干,种下地的菜有没有雨浇灌,庄稼长得好不好…… 知足常乐,他们的快乐,似乎自己永远也体会不到。 直到天黑,仆人灰头土脸的回来,衣服都被刮破了,对着姜雪时说:“劳烦二位在此居住,我没找到大小姐,得立马向庄主禀报!” 正巧他们二人没有落脚地,姜雪时随即点头答应了。 “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吱个声!” 不过他们对本地环境如此熟悉,两个外乡人哪里帮得上忙? 管家走了两步,又折返将厨房钥匙给他们:“里面什么菜都有,二位随意使用,待我寻回大小姐,定让庄主亲自接待!” 说是随便,俩人也不会多拿人家的,只是随意炒了两个菜,早早上床睡了,只听见一片马蹄声,从山上下来,姜雪时看了眼窗户,还能看见火把。 “明日我们走吗?” 程寂在她旁边,给她捻好被子,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上。 “不走了,我始终觉得丁卯不是好人,想查他!” “正好我也不愿这么快走掉!” 那位傻大姐没找着,她心里也不自在,心里始终有些愧疚,当初应该问问她家在哪儿,护送回来才是! 到第二天,那管家果然回了,姜雪时出门就看见他在喂马。 “刘叔!”昨天听鱼伯称其“刘老弟”,姜雪时便如此称呼了。 “诶,夫人醒了,早膳要吃什么,我去准备!” 姜雪时忙摆手:“不必了,我们自个儿会做,只是贵庄的小姐找到了吗?” 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 “找是找到了,但是落在一个小人手里,他要我们庄主拿沧浪剑去换!” 姜雪时并不知沧浪剑是何物,但不惜用这种下作手段的,肯定是一把名剑了。 “没想到世上有如此卑鄙小人!” “夫人有所不知,那洪渊与庄主是旧识,他的弟子与本庄弟子切磋武艺之时,用沧浪剑将其剑斩断,因此他们认为我们胜之不武,发誓也要用沧浪剑赢回我们,毕竟是一品阁最厉害的弟子,心性高傲,必定要一雪前耻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庄主可换回你们大小姐了?” 刘叔默默点点头,“沧浪剑是桃花庄最厉害的宝剑,庄主虽不甘愿,可也无可奈何!” 如此明目张胆的绑架勒索,也真是为难这庄主了。 “都怪老奴疏忽,竟被一品阁的人捉去了小姐!” “不是今日也会是明天,您还是不要太自责了。” 说罢一人从桃林里的小路出来,看着姜雪时发呆。 一个年过五十的男子,就这么盯着似乎太不礼貌。 只见他慢慢走近,呢喃道:“心心,你是心心?你还没死!” 姜雪时不知他在说什么,躲在管家后面,“刘叔!” 刘叔这才发现主子到了,忙跪下问安:“庄主,小人知错了,庄主!” 原来这就是桃花庄庄主,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种深情又痴迷的眼眸,让屋子里出来的程寂满腔怒火,迅速挡在姜雪时面前。 “你是心心?”他再次问。 姜雪时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不,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心心,心心,你没自杀是不是,他们都是骗人的!” 程寂立马抓住他想靠近的手:“庄主,请自重!” 理智逐渐清醒的刘豫差点就要流眼泪了,只是想起心爱之人不可能还这么年轻,就突然失落的低下了头。 刘叔也在一旁安慰他:“庄主,您真认错人了,陶姑娘若在世,也已经人老珠黄了!” 姜雪时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也姓陶,“你说的可是陶心碧。” “你认识她?”他突然抬起头,非常激动。 “她是我娘!” 刘豫颤抖着嘴唇,笑着说:“都长这么大了,原来你就是姜雪时!” 听到这个名字,没有谁会不知,刘叔也吓得够呛。 “姜……姜将军,老奴有所冒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 姜雪时扶起他:“不知者无罪,还请——刘庄主将我娘的事说清楚!” 娘亲是出身名门的闺阁小姐,怎会与这种人有瓜葛! 姜雪时不想让死去的娘亲名誉受损,又当着程寂的面,所以想知道真相。 刘豫点头后,坐在外面的桌上,刘叔拿了茶水过来。程寂自觉的离开了,估计又是一段不可外传秘密。 姜雪时看着他的举动,心中一暖,他给足了自己尊重。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救丁卯 “那年兵荒马乱,处处遭遇饥荒,陶家上京任职,途中被流匪劫杀,你外祖母便是死于这场飞来横祸。” 刘豫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既有心疼,又有深厚的眷恋。 “当时的我只是一名剑客,但是对付流匪绰绰有余。护送你娘和你外祖父一路进京,你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品性温良,喜读书。她那样娴静美好,我只敢远观不敢亵渎。我本该去漂泊,却只想为她驻足上京,我试图跻身朝堂,从兵打仗,因此入了姜家的军队,可巧不巧,没等我功成名就,你爹已经向陶家提亲了!” 姜雪时听他说完,不得不感叹俩人之间的遗憾。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既然我娘已经嫁给我爹,你为何如此念念不忘?” 刘豫摇摇头,“忘不了,她是我这辈子发誓要娶的人,要追寻的目标,可是……”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命运捉弄人,我原本只想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儿孙满堂也无憾,却不想她追随你爹而去,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 姜雪时看着面前的桃花,突然想到什么。 “我娘坟前的桃花,是你放的?” 刘豫默默的点头,他只敢在天亮之前独自去祭拜,放一株她最喜欢的桃花。 姜雪时想明白了很多事,但还是忍不住告诉他现实。 “我娘对我爹是真心的,你这么多年来,早该放下的,也该成家立业了。” “我这辈子,没有娶到自己所爱,宁愿孤独终生!一把好剑没找到合适的主人,还不如生锈,至少它还是一把好剑。我对你娘的心天地可鉴,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 姜雪时说服不了他,只能说服自己,当做不知道。毕竟上一辈的事,她插手不了,并且爹娘也一定会在一起的,世间只是多了一个痴人罢了。 刘豫走后,姜雪时和程寂可随意在附近走动,庄户人知道她是庄主的客人,每天都抢着请他俩吃饭,姜雪时看着他们这么热情,也没有推拒,只是该出钱的必定不会少了他们的。 眼看着刘豫大寿将至,届时武林各派之人都会前来,场面也是极其盛大,现在已经有远处的朋友在此住下了。 江湖中人最不爱守规矩,她去山上时,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就像是到了集市,各玩各的。 可大声喧哗,可喝酒吃肉,吟诗作画,抚琴吹箫。也可烹茶摘花,迎风放纸鸢,当然也能舞刀弄枪,说上几句就开始刀枪棍棒齐上阵。只是大家并不会因为输赢生气,他们似乎习以为常,像是久别重逢的家人在一起切磋交流。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即使一年也见不上一面,这种检验自身是否进步的方法,就是跟朋友们交流一番,这就是他们的追求。这世上人各有志,有的人喜欢漂泊流浪,有的人喜欢安稳平静,有的人胸怀鸿鹄之志,有的人愿望很渺小,却都难以实现。 姜雪时刚要转身,“傻大姐”刘梦茹拉着几个女子吆喝着要一起玩,原以为大家会因为她智力低下婉拒,她们几个却围成一个圆圈,陪着她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这一切的画面都给姜雪时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是她想要的鹿琼,大家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人心向善。 程寂拿来两把弓箭,递给姜雪时一把:“要随他们去打猎吗?我许久不曾去过!” 姜雪时懂得他为公务放弃了许多,别看他成天拿着书本,不是琢磨药草就是琢磨案子,身为男子身上还是有血性的。 “好,山中野物多,不似皇家猎场那般温顺,咱俩不可分隔太远!” 程寂点点头,然后递给她一个信号弹。 “有猛兽就发射这个,不要单独行动。”又把佩剑递给她,“我给你换了个穗子!” 那穗子挂了多年是很破旧,姜雪时这才发现二人是一黑一白,上面还挂着一颗珍珠。 “好看!谢谢你!” 这座山上都种着果树,野兽一般埋伏在对面山,路也远比桃花庄这边崎岖,过去得花上两个时辰,甚至只能下马步行。 “咱俩还是一起行动吧!”程寂看着疯长的杂草,放心不下。 姜雪时为他的担忧感到好笑,“俩人分头行动找到的机会更大,你也太操心啦,我可是刀山火海都闯过,这点草算什么,一会我还能上树!” 程寂看了她一眼,带着宠溺道:“我知道你的能耐,是我多虑了!” 规划好寻找范围,二人立马开始寻找野兽经常会出没的地方。 还没走出一里路,姜雪时听到草丛里有动静,立马猫着腰上前查看,此时的程寂已经走远了。 一把弓拿在手里蓄势待发,随着动作越来越大,她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寻找高处,以求不打草惊蛇,眼看着瞄准给它致命一击,却不曾想,那里躺着一个人在抽搐! 姜雪时的脸色立马变得难堪,她绝对没看错,就是被绑着的一个人,浑身赤裸,下身被阉割,惨不忍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身上的鲜血已干,头上套了一个布袋,这种行径无非想让他在绝望与黑暗中死去。。 姜雪时不做他想,发出一枚信号弹,此人或有受伤,看他身上流的大量鲜血就知道。 她给那人翻了个身,丢掉被套头的布袋,却被一双血淋淋的骷髅眼吓得心颤。 “这……”她来不及多想,拿开塞住的布条,嘴巴里的舌头竟然也被割了去,他张着嘴巴想发出声音,只能听到一阵哭泣声。 那眼泪是哭不出来了,程寂很快也赶了过来,不知此人是谁,只是拿衣服蒙住了他的身躯,重新撕了布条替他的眼睛止血。舌头被割去,也会失血过多。 “你看着他,我牵马过来驮他回桃花庄,想必有人认识他!” 姜雪时点点头,这一次出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凶手究竟有何仇怨,要这么折磨他! 她看了眼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二人花了三个时辰才回到桃花庄,去打猎的地方人迹罕至,没有一条完整的路,马儿也走得艰辛,身上被刮破许多伤口。 很快刘叔看着他二人回来,宾客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夫妻二人,马上是一个死人?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的议论,还好程寂事先给人穿了衣服,不然铁定吓得那些女客魂飞魄散。 姜雪时镇定道:“刘叔,我们在打猎的山上发现的,你看看是不是桃花庄的人?” 刘叔张了张嘴,看到他脸上熟悉的痣,激动的跪下去扶着他:“二庄主,二庄主!” 那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嘴巴里也开始呜咽,心中的委屈愤怒也宣泄着,紧紧的抱着熟悉的人! 外人们见到这场面很是诧异,马上就是庄主大寿了,丁卯竟然被人害了,这声音一听就是哑了。 刘叔刚想揭开布条,程寂拦住他:“他的双眼被人挖走了!” 姜雪时也没想到会是他,本来还想调查他一番,现在看来,他已经生不如死了,调查下去也无异议。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三绝仙子 “那丁卯以前倒是仗势欺人惯了,刘庄主护着他无虞,如今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杀人,看来江湖中还有深藏不露之人!” 刘豫不论众人怎么看他,默默将这不成器的结拜兄弟给带了回去,众人纷纷猜测,这个寿辰恐怕要取消了。 此前还活跃气氛的人,现在也变得老实了,主人家里有难,哪有客人幸灾乐祸的道理。 程寂秉着公平断案的原则,还是选择调查此事,让真相大白。 夫妻二人回到客房,村民们还把他们当庄主的贵客款待,并不知晓他俩的身份。刘豫为了他俩安全着想,也并没有公之于众,因此白日里趁村民们做事,姜雪时与程寂准备往返调查案情,但是先向刘叔调了一个小队去案发现场寻找有用的线索。毕竟整个山那么大,凶手未必立刻离去,更是能从沿途血迹可以判断他的方向。 “凶手手段如此残忍想必是仇杀,与他结仇的人太多,从刘叔那都数不过来了。毕竟当时他身边还是有打手的,如果那些打手都遭遇不测,恐怕功夫也比我俩差不了多少!” “可惜他说不了话也瞎了,不然能给我们一些重要线索!”姜雪时叹了口气,“如果能找到他的属下就好了!” “到了山上就知道了!” 大家已经准备以发现地点为中心大范围搜索了,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找到了丁卯的衣物,甚至他的身上被剜去的部位,全都有迹可循。 程寂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几乎像是有人在特意给他们留线索。 “会不会有诈?故意引我们前去?” 姜雪时皱皱眉,“你是说——凶手是为了引刘庄主前去,亦或者是咱俩?” “咱俩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一个丁卯与我们毫无瓜葛,不值得我们大费周章去寻找真相,首先调查这件事的人肯定是刘庄主。” 那些触目惊心的肉就像废物一样被抛在路上,还好这里人迹罕至,不然铁定被吓个半死。 “你觉得我们是继续差下去,还是先禀报给刘庄主?”程寂担心前面有危险在等着,不愿让她犯险。 虽说是让她选,可明显当下情形,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姜雪时立马招呼人回桃花庄,并向管家刘叔详细说了案发地点以及路上的线索。 刘叔听完,惊讶的得出一个结果——三绝仙子白鬼伞! 姜雪时不知江湖上的事,便问:“三绝仙子是何许人也?” “她与我们庄主好像有些陈年旧账,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江湖上传闻,她年轻时不仅是武林中第一美人,还是用毒和救人的高手,因此有了三绝仙子的称号!” 程寂听到这不由心惊:“为何一个悬壶济世之人却用毒呢?” “这你就不懂了,她的解药也是由毒药配出来的,寻常人难以理解。她救人只论心情好不好,若心情不好,就是死在她旁边也不会看上一眼,凡是经她之手救治,必定十拿九稳。她用毒,是因为她的师傅本就是用毒高手,且只传她一人,凡事她看不顺眼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惨遭毒手!”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既是刘庄主的旧识,现在年纪也该大了,为何戾气这么重? “我看丁卯没有中毒迹象,恐怕不是她所为!” 程寂摇摇头,“不,我们当时没仔细看过,说不定因为他的外伤,忽略了某些重要细节!” 刘叔忙附和道:“对对对,您说得不错,她用毒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且很少有人能救活。” 程寂与姜雪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此时的丁卯在大夫的治疗下,强行使其入睡,望其避免许多痛苦。 就在刘豫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姜雪时等人已经从山上回来,正准备前来探望。 “庄主,我们回来了!”刘叔进屋禀报。 刘豫面容严肃道:“可查到什么?” 话刚出口,床上的人却突然动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传来,令众人感到疑惑。他都这样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刘庄主,请务必让我等进来!”程寂在外紧张道。 刘豫坐在丁卯床边,尽力安抚着他,刚才睡下,现下却不停的脱衣服,身上却冰得不像话! “快拿被子来!”他吩咐刘叔。 一旁的大夫见状,也急得满头大汗,赶紧过来把脉。可是……仍旧看不出任何异样。“庄主,属下无能!” 想起程寂也是出了名的医术高明,也顾不得礼义廉耻。 “开门!” 当程寂进来后,看着被剥得精光丁卯被几个人按着盖被子。身上的伤口全都在渗血,可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也不像开始那般哀嚎,竟是兴奋异常,肯定是不正常的表现。 “请让在下一试!”程寂毛遂自荐。 刘豫伸手示意,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已经这样了,即使救回来,也是生不如死! 刘叔趁程寂把脉看诊的功夫,将刘豫拉到一旁,悄悄告诉他:“庄主,二当家的遭遇,可能是三绝仙子所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刘豫一听,斩钉截铁道:“胡说,不可能是她!” 她再恨自己,也不可能杀一个无辜之人,况且……当年的恩怨已经两清,她没理由再找自己麻烦! 刘叔还想再说什么,程寂那边却传来噩耗,丁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这种毒药乃是至阴之物,昨天已经服下,现在正是濒临死亡的时候。 若是早一点,或许还有救。 刘豫听到这,再次折返问管家:“确定是三绝仙子所为?” 刘叔默默点头,想必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既然丁卯终有一死他必定要去鬼仙谷讨个说法! 姜雪时在外等候已久,见他面色难看,恐怕已经知道真相。她进去问程寂,才知道丁卯即将死去。 管家刘叔忙跑到姜雪时那求情:“姜将军,我家庄主一人去鬼仙谷恐怕会遭遇不测,还请将军助我家主人一臂之力!” “此次来的武林中人这么多,难道都不能帮你家庄主?” 她是朝廷中人,不是江湖中哪一派,不愿因为这些事不关己的恩怨卷入其中。本来朝堂里的人也是瞬息万变的,若在江湖中树敌,对自己可是大大不利!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庄主的秘密,后天就是庄主寿辰了,千万别出差错!” 姜雪时念在他对母亲的一片痴情,也同情他的遭遇,只看了程寂一眼,程寂便收拾收拾,准备和她一起去了。 “我也想知道真相!” 刘叔看着二庄主即将逝去,心中也叹了口气,并不是惋惜,而是一种累赘抛掉的轻松感,庄主终于不用再收拾烂摊子了。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自取其辱 沉默片刻过后,刘豫与管家交代着什么,便头也不回的上马走了。 姜雪时和程寂刚想一并前往,刘管家却拦下她:“将军,您还是暂住山庄吧,庄主吩咐过他要一人前往!” “他有危险!”姜雪时能够预感得到,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 “这是庄主再三交代过,鬼仙谷非常人能进,恐怕没见上那三绝仙子已经成为花肥了。” 江湖上还有这种地方,听着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程寂拉着她便离开,不等她再坚持一下。 很少有看见程寂这样面色凝重的时候,姜雪时担忧道:“这世上有你解不了的毒吗?” “太晚了,没那个时间去求得真相。虽然前路很凶险,作为刑部官员,必定要追查下去,待我做好准备,进谷一探究竟,你——不能去!” “不,要去大家一起,我功夫不弱!” 程寂不敢做没把握的事,“等刘庄主回来,我再去就好,你安心待在这里。” 虽说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姜雪时却不愿让他孤身犯险。 “你怎知庄主一定能回来?” “庄主与白鬼伞相识,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既然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活这么多年,想必没有深仇大恨。这丁卯名声不好,取他性命只是顺手之事,目的自然是见刘庄主!” 他说得有些道理,但是为了丁卯这样一个人去求没必要的真相,万一他自己染上毒物…… 她想都不敢想,自己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尽管程寂再怎么解释自己会做好万全准备,可她心里就是不愿他去冒险。下午她又收到飞鸽传书,西域使臣已踏入鹿琼国土,算算时间,一个月内会抵达上京。 接见使臣一事,她不出面也无妨,只不过希望皇上别像上次一样着了别人的道。自以为将计就计,殊不知危险无处不在。 上京的秋天来得格外的早,街道上的落叶纷纷枯萎了小半,被风吹散了满地,不管再怎么扫,总是会不停地旋转而下,缓缓摇曳,展现她唯美的舞姿,与树做最后的告别。 一辆青灰色马车也百无聊赖的走着,车夫以几乎要打盹的速度从小巷驶出,悄悄把车上的“姜”字给掩盖住了。 “枉我们筹谋划策几年,好不容易攒来的积蓄,竟如大梦一场,一穷二白!” 姜浩杰揽着怀里的人,面上胡渣脏兮兮的很久没打理过,一身青衣显得有些颓废。今日出狱除了管家派来的车,无一人接他俩。 周芙蓉内心极度不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雪时算计了他们。 “相公,雪时一向不吝啬给国库捐钱,这次不仅将省亲别院卖了,又将家里头值钱的给换成白银,一股脑的就这么拱手让人,说得好听充盈国库造福百姓,其实就是为了坑咱俩,怕兰儿抢了她的风头!” “经此一事你还这么糊涂,赶紧为青云以后打算打算吧。兰茝记恨当初咱俩没同意她和石家的婚事,一直不愿意待见咱,这次咱们捅了篓子,还得靠她说话,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青云才是正儿八经给咱养老的,再想从雪时身上搜刮点钱财,小心她记恨上,直接断送了儿子的仕途。” “都是一家人,她若有心帮咱们,何不直接给青云谋个一官半职,让他去走远路?” “是啊,青云他……”提到儿子,才想起来他今日没来接自己,这心里仿佛生了个疙瘩。 “这俩孩子没一个有良心的,好不容易养这么大,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不来接咱们!” 正当二人抱怨着,路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僮贵、巧葱以及他俩那宝贝儿子。 “巧葱姐姐,你说这副面具如何,看起来是不是很俊?”姜青云稚嫩的脸上涌现出一股羞涩。 巧葱立马换了一个更大的,“小孩子就该戴大胖娃娃!哈哈哈哈……” 僮贵也在一旁笑了起来,大家相处得融洽,丝毫没有地位之分。 姜青云调皮的看着她:“我可不小,这大胖娃娃头是以前不懂事才喜欢的,要不我晚上自己来买,等明日灯会我悄悄戴上,看你们认不认得出我来!” 这一幕出现在两个人眼里,宛如一根刺刺痛了他们的心。特别是秦宁,看着巧葱一个下人竟然能和儿子玩得这般开心,心里抵触。 她咽不下那口气,怒气冲冲得下了车,姜浩杰还未来得及阻止,防止她在大街上出洋相,给孩子难堪! 可她实在太快了,自己也不愿丢人和她一道。 果不其然,三个人看得尽兴,丝毫没注意背后的秦宁。 “巧葱!” 听到有人叫,巧葱下意识回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 众人原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刻被这响亮的耳光吸引了过来。 姜青云第一个冲到前面,皱着眉头用质问的口气道:“娘你……你为何打人?” 没人通知他今日爹娘会回,只知道他俩在牢里有人照拂,姐姐也说不必担心,他就没放在心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家里的钱财他是一向不管,平时也只读书,在得知姐姐散财免灾之时,他根本没觉得惋惜。 甚至他一度觉得只有这样,爹娘才会变成以前那般。 “你问问这个小贱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大街上这么跟男人眉来眼去,她是主子还是小妾?” 被打得脑子空白片刻的巧葱下意识辩解:“二夫人您误会了,是二少爷吩咐奴才不必拘束,奴婢才斗胆越矩!” “哼,误会?”看见她秦宁就不高兴,更何况她是姜雪时的婢女。“你还真当自己是碟菜,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敢对少爷们动手动脚。”她越说越上劲,甚至上手就拉她头上的花:“这什么?这是你能带的?小浪蹄子就知道用下作手段勾引主子!” 僮贵在一旁忍无可忍,将她的手拍了下去! 这一举动将秦宁看呆了,“怎么,僮大人要来插手我们姜家的家务事?这种贱货还值得你动手庇护?” 僮贵叹了口气,对她的用词感到厌恶! “大家都在看你们姜家的笑话呢!” 秦宁刚从牢里出来,里子面子都没了还管这点面子,“呸,我就是要大家伙看看,姜雪时教出来的婢女是个什么货色!” “住嘴!(不许你污蔑小姐!)”僮贵和巧葱异口同声道。 两个人都对她的胡搅蛮缠感到愤怒,他们两个有共同的主子,那样完美无缺的人,怎么能让她这种人羞辱! 秦宁见这么多人看着,她若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在上京立足? “我呸,你俩串通一气来祸害我儿子,说不定早就不清不楚了。怪不得这小贱人以前天天往僮府跑,原来是私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僮贵已经不再顾及姜雪时的面子,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这下旁边的人又沸腾了。 “哎哟,不得了啊,僮大人竟然打姜府的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坏自己家里人的名声!” “无知刁妇,就会为难一个下人!” “姜将军她都敢信口雌黄的辱骂,又骂姜府下人,说出去好像自己长脸了似的!” “真蠢!” “……”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僮贵不愿跟她纠缠,拉着巧葱就要走。 姜青云欲言又止,没想到僮贵这么暴躁,真为了巧葱打了娘亲,可是娘刚刚说话太难听了,他不打算继续这话题! 秦宁疯了般去打僮贵,被僮贵一把推开:“以后,她不是你们姜家人了,姜家也不是你姜二夫人做主,自己的一言一行也该顾及将军面子,巧葱是我僮贵的人,你再敢说一句不是,就不会是还你一巴掌这么简单!” 听完这句话,巧葱也惊呆了,脸上的红肿似乎也不痛了,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这一切都如梦似幻。 姜青云原本心里那点小小的悸动,此刻也荡然无存,他一直没看出来。 姜浩杰从马车上追了下来,扶着秦宁道:“可别再说了,我们回去吧!” “姜青云!”秦宁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缓缓转过头眼神犀利的盯着儿子:“你就看你娘被打吗?” 姜青云似乎没听到这句话,只是放下面具,默默离开了! 看到这,秦宁气得跳脚,只有路过的人还在看她的笑话。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家宅不宁 僮贵向众人宣布巧葱的事,很快就传到僮母的耳朵。当初僮福娶萤烛时,二人都未建功立业,她心里虽有抵触,也勉强接受了萤烛的身份。现在小儿子又要娶一个下人做正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巧葱羞于刚刚他那句话,早早回姜家去了,正好僮母与僮贵开门见山说个明白。 “我僮家男儿难不成都要娶一个婢女吗?你如今得了你哥的战功,官居四品,这上京有的是官家小姐任你挑选,何必因为短暂的新鲜感,给自己断了后路?” “娘,我也是认真的!”僮贵打心底里没有瞧不起巧葱的身份,与其找个不熟悉的女子共度一生,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巧葱的为人他可清楚了。 僮母没有恼怒,更耐心的劝他:“林将军与西域女子另立门户,无名无分始终被人诟病,难道你也要因为一个外人忤逆我,不顾娘亲的感受吗?她服侍你的确称心如意,可是那毕竟是下人应尽的本分,你喜欢她,我可以张罗着给你纳妾,可是正妻,必须是有头有脸的小姐,再不济,也该是书香门第!” “可我也是一介平民出身,没有将军提携,我们什么都不是!怎可因为当了官,就瞧不起贱籍女子?” 僮母被他一番说辞气得差点背过去,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僮贵见自己确实失言了,赶紧扶母亲坐下! “娘,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吵!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您着想,巧葱为人老实本分,日后定会像对我一样孝顺您,可是别的女子我就不敢保证,这个家可就是她做主了。若您有看不惯的地方,还不能说教两句,回头说错了话,让别人家看笑话,嘲笑我们没规矩没学识,何必闹了那些不快。这结婚生子,娶什么样的女子都不如自己争气来得实在,我不希望我的儿女以后像我一样征战沙场,只要能陪着您在上京安稳度过一生,找个教书先生好好培养,咱们僮家也不是上不得台面!”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变着花样讨她欢心。 僮母也看开了,就这一个儿子,还争什么体不体面,娶了谁都能生儿育女,只是那从小的教养做派不同罢了。 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却也愿意低头了。 僮贵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巧葱,可她刚离去,夜已至,不敢再登门拜访。 回家后的姜浩杰夫妇心有不快,跑去找周芙蓉闹了一顿,看不好府里的人。 周芙蓉刚从庄子上回来一身疲惫,不愿与这俩泼皮无赖纠缠,只坐在那一言不发。 秦宁以前没这副好嘴皮,现在越发小人得志,又拿兰茝说事。 “说到底自己没个儿子傍身,女儿又不及我的女儿出息,也就一辈子守着空房的劳碌命,眼看着别人好了,便纵容底下人教坏我儿子,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玩到一块!” 周芙蓉希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女儿这阵子过得好不好,今日被他俩耽搁了还来这说三道四,再好的性子都要被磨没了! “怎么,你们夫妻俩今日叫我不吭声,便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随着她音量拔高,怒拍了一掌桌子,刚刚下人倒好的茶水顿时四分五裂! 姜悦听到吵架声,不顾下人劝阻也要跑回来,“娘亲,不要生气,娘亲!” 作为府里唯一的男主人,姜浩杰又想起之前周芙蓉不给他面子,也帮着秦宁一块儿训斥。 “老三媳妇,雪时让你掌家,可没让你骑到我们头上,你把我这个二哥放在眼里了吗?” “哼!”周芙蓉也不跟他们客气,论什么长不长辈,“就是国舅爷到了我这落雨荷,也没你们这般过分的,这是我们姜家,我还是姜家的媳妇,你们凭什么来我的院子耀武扬威?青云是养在我眼皮底下的儿子吗?他学不好反倒怪我,养不教,父之过,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谁自己心里清楚,刚从牢里回来没把外面那些害你的人千刀万剐反倒窝里横,欺软怕硬的东西!” “你!” 秦宁说着就要动手,姜青云刚跟在姜悦后面,此时已是制止了这一荒唐的吵闹! “你们还嫌不够丢人,跑到三婶这儿来闹什么?我用功读书时你们在哪?我生病时你们在干嘛?说得好像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却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到处敛财,只有下人们陪着我。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有情绪的,我出去散散心怎么了?你们俩还不反思这次入狱给家族蒙羞,反倒让这个家早早四分五裂,三婶把这一家子事都让你管,只怕你俩会将整个姜家都葬送!若不是看在两位姐姐面上,只怕没个十年八载今日都出不来了!” 姜青云今日也似乎受了刺激,平时一向懂事内敛的他,突然说了这么多忤逆长辈的话! 一个响亮的巴掌在姜青云脸上,姜浩杰跨出房门走了。此刻他觉得自己这张脸被人踩在脚底,被一个妇人教训还得被自己儿子训斥,这气无处可发泄! 秦宁已经被儿子骂蒙了又受了气,说不过周芙蓉只能瞪了姜悦一眼,吓得姜悦赶紧躲进娘亲怀里! “青云……”周芙蓉也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姜青云笑了笑,跟没事人一样,向她行礼告辞!“三婶,我也走了!” 巧葱不识字,刚托人给小姐送去书信,回家时已经晚了。还好门房的人知道给她留门,便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家了。 此时的雪时晴一片寂静,除了上夜值守的丫鬟在窃窃私语,其余人都已经回各自房里缝缝补补了。 没等她开门,背后两道身影一棍子将她打晕了。 “都办好了?”秦宁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泡脚。 “妇人,人已经抓起来了,您看……” 她丢给他一个钱袋子,“一百两,给她送到北方的窑子卖了,一辈子都别想回来祸害我儿子!哼,还想做僮家的妾室,我偏不如他的意!” “任凭妇人差遣!” 一百两银子,他可就孝敬了。反正迟早是要卖到窑子的,他们二人还可以享受享受! 想起僮贵白日里的作为,脸上隐隐作痛。秦宁怀恨在心,便找这丫头片子出气。又是雪时身边的人,哪哪都看不顺眼。 收到钱的二人立马出去,将萤烛用麻袋装了,从后门悄悄赶着马车走了。 喜欢寂空雪请大家收藏:()寂空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郎情妾意 整个上京都没有巧葱的消息,那时候的僮贵急疯了,就算问姜家下人,也是一问一摇头,不知道一个人怎就凭空消失了。 没有被母亲认可的高兴,只有无尽的惶恐。 他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吓着她了,所以她便不出门了。他一直这么想着,还是去找了嫂子。 “嫂子,你最近可见着巧葱了?” 没办法,他只能求助萤烛。姜将军不在,巧葱也没一个知心朋友,还能去哪呢? 说出来怕人笑话,一个征战过沙场的男人,脸上突然有几分羞涩,几分焦急。 萤烛摇头道:“怎么,你这几日没见着她?她那天问我有没有什么话对小姐说,就去托人给小姐写信,估计让哨卫给送去后,又陪三夫人去庄子上了吧?” 僮贵听着觉得有道理,便把这事放了下来。或许自己太心急了,才白白操心这么久。 上京的中秋佳节,必然热闹非凡,灯火阑珊,雅俗共赏。从皇城门口,一路到市集,人山人海。 在破旧的柴房里,巧葱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蒙着眼睛只有无尽的黑暗,身上被两个禽兽轮番蹂躏,除了疼痛只有无尽的绝望。 口不能言,她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一瞬间仿佛到了地狱。 “这娘们真水灵,想不到竟然是个雏儿!”一人粗鲁的捏着她的肩膀,兴奋得停不下来。 “还好被我们俩捡着便宜,那僮将军竟做了这么久的正人君子,连个丫鬟都舍不得碰,这娘们也是倒霉,碰上二夫人,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人找我们算账!” “得了,你就甭操心了!咱们再也不会回去了,我们去的那地儿没人会去的!” 一听到这,巧葱的心沉到了低谷!现在的她,生不如死,再也没人能救她了! 今后不知要经历怎样的人间炼狱,正想着,身上传来剧痛,眼泪干了好多次,她只能呜咽着,再也没人能救她出这无底深渊。 中秋已过,桃花庄喜事变成丧事,并且庄主未回,四面八方来的朋友无趣的离开,送出手的贺礼都觉得可惜,头一回碰到这么晦气的事。 姜雪时和程寂也不再逗留,继续远行! 离云城越来越近,二人也越激动,她们有时就宿在路边的破茅草屋,有时就住在就近的山洞,或者就在留着清香的稻草堆里对付一晚。秋季来临,雨水稀薄,这样惬意的日子实在难得。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他们终于能理解王维对这种洒脱惬意生活的向往,一如这宁静的夜晚,面对漫天璀璨的星光,她们毫无招架之力,只是静静的背靠着背,指着牵牛织女星诉说着人间的美好,听风儿的呼唤,听鸣虫的嬉闹,对彼此讲着美丽的传说。 “咕咕……咕咕……” 天没大亮,叫醒她们的正是传信的信鸽。 俩人本应沉睡,程寂率先替她取下信鸽脚上的卷纸,又随手抓了一把米给信鸽。 “你替我看吧,我还想眯一会!”姜雪时困意正浓,声音带着鼻音露出小女儿的姿态,让程寂一愣。 “好!” 天幕低垂,晓风吹淡了星子儿,只有罩着蓝色面纱的月亮朦胧的倩影,无法识得字迹。 他离得草垛远了些,打开铁筒中的火折子,见证了一段青涩的郎情妾意。字里行间皆是巧葱隐晦又焦急的话语,她彷徨又卑怯,既有让雪时拿主意的意思,也有对僮贵的肯定,她一直清楚自己的地位,没有妄想当正房夫人,明显是愿意做妾也要陪伴在僮贵左右的意思。 在他看来,巧葱无疑是老实本分又十分循规守矩,雪时十有八九是会同意,妻妾虽有不同的地位,看在雪时的面子上,定不会轻视巧葱,能成全这段姻缘,雪时定喜闻乐见。 “谁?是谁在那?” 他专注于阅读书信,却没发现一个拿着镰刀的老农正在缓缓靠近。 察觉到对方的戾气,程寂拿出剑来抵御,姜雪时也被惊醒。 “发生何事?” 程寂不想她被人瞧见,只是拿衣服盖住她,并语气平和道:“没事,可能是路过的!” 待那人大着胆子走近了,仍旧隔着一段距离,看清了程寂的面容。 “你是哪里来的,我们村就那几个人,没我不认识的,怎么睡在这?” 程寂见他的打扮利索,手上还挽着袖子露出胳膊,想必是庄户人。解释道:“我随拙荆路过此地,见前无客栈,后无村落,只得在此处将就一宿,阁下又从何而来?” 老农听罢见他并无恶意,收起了镰刀解释:“我们村在那山坳里并不显眼,看你谈吐不凡怎能让女人睡在这里?这路边经常有驱车来往的商人,若遇上土匪实在太不安全了。” “我二人行走江湖专打土匪,此处只是草垛想必不会有人来,若是吓到阁下,请见谅!” 那人摆摆手,“不是坏人就行,我田里的谷子没收完先走了,你们一会若饿了,记得去前面那个山坳里找点东西吃。我们村都是好人,经常给往来的客商补给粮食,就是价格有那么点贵哈哈哈!” 程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里赞叹这老农是个实诚人。“应该的!应该的!” 姜雪时睡意全无,老农走后便立马将自己收拾妥帖,天没亮已经和程寂继续赶路了。 听完程寂讲述巧葱的事,姜雪时笑得合不拢嘴,打趣道:“这丫头该给他僮贵买去,早成家好了,在我身边白养这几年,到底是心不在主子身上!” 程寂不同于她的看法:“你征战沙场这几年,她可是隔三差五就来打听你的消息,若非不把你当主子,何必来要你点头,只叫僮贵来讨便是!” “瞧你说的,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这几年我不在家,你倒是与我生分了,书信里除了问我战事如何、身体康否,从未有多余的想法。” 程寂心里窃喜她的在意,可想起兰茝的说辞,心里些许苦涩,不过只是一瞬间。 很快他收拾好情绪笑着说:“娘子怎不识好人心,你在战场连生死都是瞬息万变,我怎敢让你对我用心,多说一句相思之苦,只会让你分心!” 姜雪时可不这么想总觉得当时受了委屈,没感受到夫君的情意心里只会更紧张不安,故而又冷落了他一段。 他什么都不懂,我姜雪时是那么为儿女私情不理智的人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现在不就是在斤斤计较? 等天大亮时,农家的烟火气弥漫在山间竹林,良田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姜雪时从翠竹林中摸索出一条小道,弯弯曲曲就到了村落中。 “这位大娘,可否行个方便,卖给我们两碗米饭?” 那人见多了来往的商人,二人郎才女貌很是赏心悦目,心里没有对外来人的敌意。 “好,不过你们得等一会,我得叫我男人回来吃饭才能带你们去我家!” 姜雪时点点头,有人帮衬已经很好,至少不用啃干粮。二人都不拘束,在一块裂开的石头上坐下,这时太阳已经冉冉升起。 还未等到那位妇人返家,就听见远处敲着铜锣的人大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还没从风和日丽的美景中走出来,姜雪时心先一沉,没有多余的话,二人的双脚已经急匆匆迈了出去! 第273章 白发女子 众人看热闹,没有顾忌他们外乡人的身份,一起围在山洞口。只听见有妇人和孩子的啼哭声,更有两个老人在打架。 姜雪时和程寂远远看了一眼,这才知道两边打架的缘由。死去的人是本村的一男一女,皆已成婚却不是夫妻,从二人衣不蔽体可以看出行了苟且之事,却没料到在这山洞里出了意外! “肯定是你儿子杀了我儿子,不然他怎么会和你儿媳妇死在这!” 另一个男人也不遑多让,抄起手上做事的扁担就要打,好在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你儿媳几年不下个男丁,净生女儿,说不定就是你儿子勾引我儿媳妇,你怎知她不是被迫的?” 事已至此,俩人都死了,事实真相谁也说不清,更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事实说出来! 程寂觉得出了人命,必不能轻易离开了,上前查看一二。 “大家请让一让,我是刑部官员今日路过此地,必然给大家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众人诧异的看着他举着腰牌的手,虽说许多人大字不识几个,这腰牌的质地还是认得的。 忽而一男子跑出来护住自己的妻子,此时他悲愤欲绝,不想让更多人看笑话,拦在了程寂跟前。 “死者应当入土为安,就算你是刑部的,也不许对他们不敬!” 另一位女子,应是死者的妻子,她的的反应与阻拦的男人截然不同,怒气冲冲的擦干眼泪,跑过来拍掉男子岔开的双手。 “查!为什么不查,你女人给你蒙羞,你还在乎她的名节,今儿个就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不是他俩暗地里勾搭上,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洞里?” 此话一出大家又从矛盾中恍然大悟,此刻刑部官员就在此处,俩人无故身亡,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姜雪时常年征战,对于医术也是耳濡目染,夫妻俩一人查一个,还是在隐蔽的地方,也算给了死者最大的尊重。 出来后,俩人都面色凝重,程寂向大家解释:“真相出来了,俩人都是中毒身亡,两个人脖子上都有掐痕,正巧为一个人的左右手,所以……杀死俩人的,很有可能是习武之人。” 姜雪时也说:“凶手是在现场的第三个人,因为洞中有人生火,灰烬残留的温度像是今早刚刚离去,两名死者身上已有尸斑,死亡时间起码有五个时辰。” 杀死了两个人,却还能在洞里待着,这种结果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一位拿着镰刀的老者出现,对着程寂指责道:“我们村除了你们两个,没人有这本事!我一大早就碰到你们二人鬼鬼祟祟在村口,说不定就是你们干的,贼喊捉贼!” 姜雪时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当成杀人凶手,并且是作为办案人在此处! 听闻老者的质疑,大家也纷纷盯着二人打量。 他们每天早起干活,若有别人经过,自然能察觉,这俩人肯定是杀了人没来得及出村。 大家瞬时间凶神恶煞的看着二人,里正在他二人面前来回踱步。特别是脑袋一片混乱的妇人刚经历失子之痛,爬起来就要打姜雪时。 姜雪时仅仅一只手就让她不能前进一步:“凭我二人的本事,早就能脱身,何必陪你们演这场戏?”姜雪时言语安慰她:“这位夫人,请稍安勿躁,现场肯定有更多的线索有待考察,现下还是将死者带回家中,我二人定给你们一个交代,由里正在此做个见证,还需县令大人帮忙搜寻凶手踪迹!” 如今出了人命,谁说了都没用,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两个人,当然得让衙门走一趟! 所有人都开始害怕起这场凶杀案,不知道凶手身在何方,一下子杀了两个人,他们庄户人能跟谁有深仇大恨? 此时天已经大亮,洞里也进了些许阳光,地上全是泥土干沙,还有许多动物和人的粪便臭味,兴许许多人干农活跑过来方便,也亏得那俩人能来这洞中苟合。 柴火皆是从外面拿进来的,洞里的地上铺了点稻草,除了一张灰色褥子是男性死者从家中带来,衣物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火堆里依稀能看得见衣服的边角料。 姜雪时盯着洞里的一块方形石,狭窄又光滑,除非有梯子,不然根本上不去,堪堪能躺下一个人。 盯着一丈来高的石壁,姜雪时只需微微蓄力,便飞上那高不可攀的方石。里正和两个壮汉看到这一幕,纷纷吓了一跳。 “小心点!”程寂柔声提醒。 姜雪时点点头,蹲在地上打量一只银色的发簪,这银簪看上去虽精致,却色泽深沉,许多磨损痕迹,表面似菊花形状,她甚至能看见白色的发丝。凶手竟然是一名老者? 姜雪时还从发簪上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这种香味令她非常不适,差点呕了出来。肚里空空,还好只是干呕! 待她纵身一跃,里正吓得不敢上前,只有程寂盯着那枚发簪,若有所思! “也许是前人所留,也许是凶手留下,我还找到了白色的发丝!” 光靠现场断案远远不够,程寂问里正:“此前可有类似事件发生?” 里正这才信他二人是官员,缓缓靠近,低头谦卑道:“回大人史无前例,并且此二人在村中从未与人有口舌之争,实在是死得蹊跷!” 姜雪时将簪子拿给他看:“可认识这支银簪?” 话毕,只听得外面一阵惊呼:“鬼啊!” 几人只得暂停思考,霎时一阵花香袭来,伴随着两个守门的壮汉一声惨叫,一身红衣的女人带着面具走来。 即使她不说话,二人已经确定她极有可能是凶手。 她戴着一副金面具看不清面容,一手背于身后,一手讨要:“还我!” 那双手苍白又褶皱,确实是一名老者,一名女子有这等本事,还年事已高,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她声音不大,却是不容反驳的命令语气!听得姜雪时愤怒不已,不答反问:“是你杀了他们?” “还我!”那人再没半点耐心,两只手似厉鬼的魔爪,朝着姜雪时攻去。 程寂的剑已出鞘,在她飞身袭来之时抵在姜雪时前面。 那老者虽赤手空拳却不落下风,只是不屑道:“找死!” 姜雪时指着洞的出口对里正说道:“你们先出去!” 红衣女子被程寂的剑逼至墙边,她一脚蹬上只闻得一声闷响,纵身使出浑身解数,凌厉的掌风朝程寂劈下,显然已经被激怒。 姜雪时没打算出手,只是静静看老者出招,从未攻击下盘,似乎非常急迫想要一招取胜,确切的说,她只为杀死对手,毫不留情! 很快,程寂的剑法渐渐慢了下来,她的速度惊人之快,似乎自己越来越慢! 姜雪时也察觉到这一点,空气中又弥漫出一股异味,姜雪时顿感不妙:“她会用毒,出去!” 于是,姜雪时扯出一块布蒙住口鼻,就算胜之不武,也要将其拿下! 程寂意识到这一点,与姜雪时二人夹击,再纠缠下去,只怕于二人不利。 夫妻二人很快退出洞口,到了洞外,已有许多百姓拿来镰刀锤子,钉耙铁叉的。 程寂身感无力,立马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颗药丸来,姜雪时也不再手下留情,招招毙命。她惯用长枪,舞起剑来没有程寂那般快,胜在她没有对敌人的仁慈,红衣女子喘着粗气就要逃走,不料姜雪时穷追不舍。 程寂歇息片刻后,身上的毒似乎有所缓解,加入到战斗之中,村民们看红衣女子慢慢招架不住,也团团将其围住! 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在姜雪时夫妇的围攻之下,已然体力不支,待她想要再次使出毒药,已被姜雪时一剑刺穿手腕,一声惨叫响彻山林! 凶手终于落网了,而她之所以去而复返,想必是为了这支银簪! 第274章 子嗣 “师傅!” 一声急切的呼唤从头顶响起,姜雪时和程寂二人被一鞭袭来,二人从中散开,只见一紫衣女子蒙着面飞驰而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 “紫衣,你快走!”红衣女子推着她,情急之下引得胸腔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这血竟是黑色! 这对男女武功高强,她就算武艺超群也是寡不敌众,她不过随手杀了一对狗男女,却不想凭空而出一对男女为他们申冤。 紫衣看到师父危在旦夕,怒火中烧,势必要这俩人付出代价! “是你们把我师傅打伤的!” 姜雪时再次作出御敌之势,“两条人命,她罪无可恕。如你执迷不悟非要救走她,我们也只好将你视作同党一并拿下!” 紫衣年轻气盛,压根不把眼前二人放在眼里,准备殊死一搏!从小到大,没人敢把师父伤成这样! 紫衣到底年轻,没与人交手切磋过,在程寂与姜雪时合击之下,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程寂招数复杂多变,看似轻巧灵动,实则以穴位攻击居多,稍有不慎便是手脚发麻,再无还手之力。姜雪时果断狠厉,招招毙命,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紫衣很快败下阵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人是我杀的,与我师傅无关!” “紫衣,你……”!红衣女子见状,心有触动,迅速吃了一个药丸。 那药不知有何功效,却让她迅速站了起来,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她似毫无痛觉! “咱们师徒俩杀出重围!” 姜雪时知道她师徒二人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为了不伤及无辜百姓,只让官府的人来帮忙! 姜雪时和程寂原本已经占了上风,奈何官府的人全是些畏手畏脚的鼠辈,只死了一人便不敢再上,于是又一番血战! 夫妻二人早已饥肠辘辘,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姜雪时的头突然开始昏沉。 程寂察觉到她逐渐缓慢的动作,只是尽快凑近她,替她抵挡杀招! “哎呀,你们还愣着干嘛,杀啊!” 县令紧张的看着四人厮杀,不知这对男女是何人,只是那一头白发的女子,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原本是要来验尸办案的,却没想到遇上熟悉的面孔。 红衣女子瞥了他一眼,暗忖实力不济,又受了重伤,再耗下去只怕真葬身于此。她朝紫衣使了个眼色,师徒俩一合计,紫衣直接向县令飞去,她则拖住程寂。 由于姜雪时身体不适,程寂未能阻拦,只能眼睁睁在众人的惊呼之下看着县令被抓! 县令心里七上八下,哆嗦的朝属下阻拦:“别……别过来,你们……赶紧退后,退后!” 程寂一边搀扶着姜雪时,一边看着县令,他没想到衙门的人竟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纵使刀剑在手,却让凶手如入无人之境,直擒县令。 姜雪时眼见凶手擒得人质,即将逍遥法外,内心焦躁又难受。 “放开县令,我们放你走!”程寂主动提出条件! 那女子笑了笑:“你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我需在十里之外放下他,如若你们即刻跟踪我们,就莫怪我杀人灭口!” 程寂没想到她这么狡猾,莫说是县令,就是普通人,他也只能力求人质的安全。“依你便是!” 紫衣这时松了一口气,看着师傅的伤口,主动拿剑横在县令的脖子下,慢慢往后退着! 为了县令的安危,程寂只能等她们走远了再悄悄跟上! 几个衙役本想献殷勤,程寂嫌他们粗心大意且无真才实学,全都是酒囊饭袋反倒误了大事,只拿出令牌命令道:“你们都别去,我去就行,你们照顾好我娘子,赶紧送点吃食来,她是你们的护国大将军姜雪时,如有半点差池,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众人一听,简直惊掉了下巴,原本以为只是刑部官员,没想到是姜雪时和程寂,这俩人在鹿琼家喻户晓,若早报出名来,谁还敢怠慢? 他刚刚给雪时把脉,不知是脾胃不和还是怀有身孕,需调养一些时日再观察。 “你还好吗,雪时?” 姜雪时轻轻点头,可能真的是饿了。“你去吧,日后自有通缉她们的时候,你自己要小心,救人要紧,切莫以身犯险!” “嗯!” 程寂把姜雪时抱到床上后,好生叮嘱一会劝她好好休息,随后在众人的担忧下跟上那俩女子前去的脚步。 县令被紫衣拎小鸡似的扔在马上,一路颠簸也吐了一路,就是想逃跑他都没力气。 “把他丢半路吧,毕竟……他也是为了我们才自愿被抓!” 紫衣不解:“师傅,真要放过他?日后我们肯定要被通缉的。” “我曾救他妻儿一命,他身居朝堂也是迫不得已,若非他支开随从,我们也不能轻易抓到他。” 县令匍匐在地上,听到这么多,可算没白费力气。 “恩人,你们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再被抓住了,一会他们问起,我只说相反的方向!” “我白鬼伞一向不欠人情,你上次付完银子,咱们算是两清,今日我重新欠下你的,日后官场之上,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是在老地方来找我!” 县令忙不迭点头,“您一路小心!” 她俩走后,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县令在地上躺着没动。 程寂赶来时,除了分叉口两边的马蹄印,就只有他一人。 人命关天,他首先叹了鼻息,这才开始把脉。看到地上的呕吐物,应是长期养尊处优,身体虚弱所致,他便不再追赶那师徒二人! 回到村子里,程寂这才知道那人就是白鬼伞。当初刘豫就是去寻她,不知后来如何,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十有八九非死即伤。 姜雪时听到她的名字,再也躺不下去了。刚刚吃了点米粥,这会好多了,只迅速坐了起来:“这人不能让她跑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在她手上,咱俩一定要把她抓捕归案!” 程寂忙扶着她的双肩,劝慰道:“你冷静点,找人固然要紧,你的身体更重要。你这个月葵水延期,十有八九是有喜了,待我禀明圣上,在整个鹿琼通缉。若事事要你亲力亲为,该何等的艰辛!” 姜雪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时有了子嗣。 “你别蒙我,我……” 程寂认真的盯着她,怎会有半句虚言! 姜雪时又惊又喜,更多的是惆怅。“有了身子,日后朝廷之事,我便不能效力了!” 程寂也满是心疼,可他也想有自己的家,忍受过这么多年的分离,日日担忧她死在战场上,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江上代有才人出,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享受这短暂的安宁。俩人一合计,打算结束这场游行,返回上京。 第275章 痴情总被无情伤 “师傅,您的伤势严重,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您养伤,我独自去云城取药就好!” 白鬼伞摇摇头,“这点伤不碍事!” 想起过往的种种,依旧是她心中的痛。她白鬼伞天不怕地不怕,杀过许多人,也救过许多人,从不分善恶,只求那一日的畅快。 偏偏爱上了刘豫,他刘豫武功平平,却痴迷于一位官家女子,自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被他无视。 谁人不知三绝仙子曾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偏偏对那个护着桃花的少年情有独钟。 她偶然一次下山,只见桃花如雪纷纷,年少的刘豫彼时还是一位翩翩少年,他怜惜桃花凋零,将花堆重新装入布袋,挂回树上,如此便可保留清白,亦能随风而去,抱香而死。 她笑他的痴傻,却不知这桃花只为一人所留。 她每逢桃花凋落之际,便会下山游历一次,只因那个少年每逢此时便会让桃花“重生!” 她说:“刘豫,我美吗?” 刘豫只是点头,又继续包桃花。 “刘豫,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刘豫依旧点头。 她不曾想一个人竟对自己的美貌无动于衷,于是她拿剑向他挑衅。“傻子,会不会说话,找打!”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刘豫却越来越兴奋,惊讶于她的武功。他很少跟别的女人说话,也不知这女子从何而来,只知道每年都能看见她背着行囊下山。 自此两个人成了知己,她这才得知——刘豫为了一个姓陶的女子,才这般爱惜桃花。 她笑他:“你真傻,心上人都嫁给别人了,要我就去把她抢过来,空留一副痴情她又不知。” “这世上的喜欢,并非需要什么名分,她做她的将军夫人,做她的千金小姐,我不会打扰,我无愧于任何人,只为守住那一份真情,她无意与我,我忠于她就足够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慢慢沦陷,慢慢对这个男子死心塌地。 直至有一日,她俩喝醉了酒。她知道自己酒量很好,并不会醉,而刘豫却把自己认成了心爱之人。 于是,她将错就错,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和自己在一起。可刘豫将她的自尊踩在地上,只说:“我可以娶你,但我的心,这辈子都会属于别的女人!” 于是,她发誓永不下山,她几乎变成了疯子。 那一日的错误决定,导致自己怀上孩子,而孩子却因为误食了山上的毒果死掉了。 她慢慢疯了,发誓要做这世界最狠毒的人,那一刻她觉得世上所有人都是欠她的。 因为师傅没看住孩子,她连自己师傅都杀了,为了不让自己孤寂,后来收了一名误入山间女子为徒。 她忍着无名无分生下孩子,忍着师傅平日里的谩骂,却不曾想,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都破灭了。 自此她尝尽百毒,青丝浣成雪,毒医无双,杀尽所有不喜欢的人,也顺手救了许多想救之人,这世上仿佛没有自己在意的东西。 直到那日徒弟紫衣为杀死妹妹的凶手报仇,她又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人。她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一直停留在了遇见他的那一年,那一刻! 他想为丁卯讨回公道,紫衣解释了实情,他这才罢休。 没等她把这些年的痛苦发泄,没想到他在来的路上被蜂蛰了,蜂毒能解,毒花的花粉难医,她亦不知是何种花。自恃毒医无双的人再次面临挚爱逝去的痛苦,她毅然决然地前往云城。 她不知道那毒花丛里埋下多少尸骨,她紧张的诉说着自己的爱意,怕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诉说着俩人之间有一个孩子。 “刘豫,这些年你欠我的都没有偿还,你不能死!” 刘豫听到真相的那一刻,已然有以命谢罪的冲动。 “伞伞,我这辈子只能对不起你了,我没想到自己会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他又笑着说:“对不起,我要去找心心了。请把我的尸体埋在我们的孩子旁,让我下辈子能找得到他,弥补他!” 刘豫看着她头上不再光鲜的发簪,这么多年她还一直保留,内心无尽悔恨。他不该耽误这个女子,如果时间倒流,他选择娶她,说不定成婚以后,就能爱上她。 白鬼伞终究是流泪了,她以为自己没心没肺,却抵不过这一刻的崩溃。 如果他也死了,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她倔强了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一刻,她的身体仿佛灵魂出窍。 紫衣看到她那么痛苦,便说云城有一味解百毒的奇药,又给了她希望。 她时刻也不敢懈怠,直奔云城。师徒俩本想找个清净之地歇脚,却遇到一对肮脏的男女,这对狗男女本就该死,她只不过举手之劳。 紫衣年纪还小,也受不得这种污言秽语,男欢女爱的场景。 “我一定要亲自去!” 白鬼伞回答紫衣,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如若他没挺过,自己也不会独活。下辈子还是不要再遇见他了,爱了一辈子,到头来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县令姓方,出身商贾,因外患期间捐了军粮,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昨天他断案却坐着一顶轿子,仿佛人之生死与他无关,又因他错失抓白鬼伞的机会,姜雪时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姜将军,您有身孕,不如移步寒舍,坐我的轿辇!” 姜雪时没有推辞,轻轻点点头。 众人在诚惶诚恐中护送姜雪时回衙门。方县令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跟在轿子旁奉承,竟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饰。 “将军,下官不会文墨,只有这种这些小玩意还能把玩把玩,请将军笑纳!” 姜雪时看见那一只金雀儿,满眼冰霜。 “县令有这心思,还是多关心关心民生疾苦,本将军并非受贿之人,也不在乎你们是否恭敬,只有政务清廉,勤恳实干的官,才有机会在本将军面前得到提拔!” 姜雪时最恨这种无真才实学之人,除了有几个臭钱,哪一点能配得上这一身官服? 果不其然,等她回到衙门一看,三个兵关上门,在里面赌钱! 方县令一看脸都变了,大声呵斥:“都给我重打二十大板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姜雪时早料到他不是当官的料,内心极度不满。 “方县令的衙门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想必此地百姓安居乐业,和谐共处,县令大人的衙门都闲得能开赌坊了!” 方县令吓得头冒冷汗,“误会!误会!” 旁边的师爷也窜出来解释:“将军,您误会我家大人了,他一向宅心仁厚疏于管理这些下人,他的桌上摆满了书,废寝忘食丝毫不敢懈怠啊,只看与民生疾苦有关的卷文,捐了许多钱帛乐施好善,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言下之意还就是花了钱的,得了民心,自己也不能揭他的短。 “这个师爷倒是不错,留你在这算是屈才了!” “小人惶恐,惶恐!”他傻傻的笑着,当将军真夸自己。 程寂和姜雪时最终没有选择住在衙门,与那种人在一起,只会令自己不快。只要没有贪污受贿之嫌,她一时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人罢免。只是在一处简陋的客栈住下,也不暴露身份。 第276章 回京路上 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程寂亲自打来洗脚水,帮她脱掉靴子。脚底上不仅有伤痕,还有厚厚的老茧,全是这些年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完全不像一个女子的脚! 姜雪时第一次被他这般服侍,紧张的阻止道:“臭,别~” 程寂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更多的是心疼。自己身为男人,理应保护她,照顾她,可惜她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不仅有她的使命,也有她自己的抱负。 “雪时,如今我们有孩子了,可否将战场上的事先放一放,让后辈们去顶替你的位置?我并非让你把兵权拱手相让,只想让你在家好好歇歇!” 姜雪时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为家她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做点什么,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一刻也不敢闲下来! “相公,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不敢懈怠,居安则思危。我答应你,先在家把孩子生下来!” 程寂开心的笑了,倒掉洗脚水后,又给她端来了漱口水,将自己全身烤热乎了,再抱着她入睡。 姜雪时第一次感受到当母亲的欢乐,晚上还有些兴奋,不敢相信有一条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和程寂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多么希望永远都不要再打仗了,也想过安稳的日子,守护自己的小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森林,百灵鸟便开始清清它的嗓子,一只、两只……此起彼伏,像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动听。 姜雪时坐在马车上,程寂缓慢的行走着,为了少些颠簸,他走得极慢。没去过云城总是有遗憾,可回家的心情,总是让人激动又迫不及待! “山一程,水一程,炊烟袅袅谁家门?晓风甘露理红妆,香腮比花娇。朝霞如灯,好梦未了,行车枫岸鸟催行,桔梗桔梗,快来柳城。” 听到歌声,姜雪时心情大好,且不说词曲如何,单这份心性,就知道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妙龄女子。 程寂也被歌声吸引,但是后面两句他思来想去不明其中意。 “爹,还有多久才到家!” “快了快了!” 父女二人从在河边架起了烤架,仆从为他们烤着刚抓上来的鱼,姜雪时吃了昨晚吃的干粮,此刻肚子不争气的叫了,竟被这香味刺激得味蕾有些发馋,她舔了舔嘴唇拿起水囊喝了口水。 程寂敲敲车门,温声询问:“娘子稍等,我去同她们买些过来,为了赶路让你受委屈了!” 姜雪时不想他为了自己这点小事去叨扰别人,“别去了,多难为情,等到了镇上,自有我们吃的。我包裹中还有饼,你若饿了拿来吃!” 程寂刚刚明明听到她肚子叫,想必拉不下脸。自己没有为她考虑周到,已经很自责了。 “我去去就回!” “诶?”姜雪时探出头来,男人已经跳下马车,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父女俩为了避开劫匪,不仅马车用破旧的青灰色,仆从也才带了俩人,这突然出现的一名男子,让他警惕了起来。 “你是何人?”仆从挡在父女二人跟前。 少女见到这样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只一眼便心乱如麻,似有一股无名的火窜上脸颊,她低着头紧张的蹲在爹爹身后,静静听着来人说话。 程寂怕他们误会,放低了姿态,问他们好。 “几位爷,我与娘子一路走来没碰上几个人,由于路上带了干粮不够,娘子又有孕在身,各位可否行行好,卖一条鱼给我?” 听到他随妻子一起出门的,女子瞬间有些失落。 中年男子,也就是女孩的爹,只挥挥手便有人拿来了烤好的鱼。 “老爷,这可是我们刚烤好的,您还没尝鲜呢!” 程寂也不好夺人所爱,“既如此,在下打扰了,多谢老爷美意!” 程寂原以为空手而归,没想到中年男子叫住他:“年轻人,请等一等!” 程寂回过头,心想着即使他们发善心自己也不该这般不讲情面,他们自己都饿着肚子,哪有强行买来的。 刚刚提娘子身怀六甲,只不过怕他们不肯卖,并非博取同情。 “老爷还有何事?” 那男子长着四方脸,嘴巴上有一撮胡子,眼睛圆鼓鼓的看起来不好相与,说话却很是和气。 “难得有你这样有君子风度的人,拿一串回去吧,别饿肚子!” “不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女不吃鱼,正好赠与夫人!” 程寂听到这样解释,便心安理得接下了。可是钱不能少,他感激的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留下碎银后,他兴冲冲的回马车去了。 “爹,你为何送他?”自己哪里不吃鱼了,爹爹真是烂好人。少女嘟着嘴,很是俏皮,心里全是不满。 刚才想着,若是送他,便是送了也值。可惜他有妻儿了,何必卖这个人情!自己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火,只是他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桔梗,出门在外,广交朋友,是做生意人的本钱!你若想吃,爹爹的让给你便是,你看,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说不定还是官宦人家,咱们此番回柳城,结交权贵都是不可避免的。他气度不凡,又有君子之风,出手阔绰,咱们可是赚了呀!” 桔梗冷哼一声,也不再接话。 八岁那年她便没了娘亲,爹爹是入赘到娘家的,一直打理着家里的生意。现在外祖父也去世了,爹爹在跟前尽孝五年已经够了。 时隔多年他们又回到了爹爹的家,圆了爹爹多年的心愿,所以才会在歌曲结尾唱一句:桔梗桔梗,快回柳城! 姜雪时拿到鱼后,心里很是甜蜜,俩人夫妻已久,聚少离多,似乎又回到少女时期的怦然心动。 如此慢吞吞的走了两日,真就到了柳城。姜雪时还以为此地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小县城,景色谈不上美丽,只那一望无际的棉花让她眼前一亮。自己托付二嫂打理家里的庄子,种的就是棉花。 里面有男男女女带着头巾,提着篓子采摘的,岸上全是孩童们在玩耍,有的在河边垂钓,半大点的已经帮大人采摘了,小的则是踢毽子,扔竹秋,还有爬树掏鸟窝的。 原本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却是听到了孩童的哭喊! “爹爹,哥哥挂在树上下不来了!” 那大树底下围了一圈小孩,都不知该怎么办。 “梯子——谁回家拿个梯子来!” 程寂也被这动静吓到,这树少说也有三丈高,已经有点年头,粗枝大叶。只见孩童的衣服挂在树杈上,离地面二丈左右,人悬在空中拽着树枝顶端。幸亏孩子不胖,不然承受不住重量。 “相公,我们快去帮帮他!” 此情此景,姜雪时急得跳下马车,已经忘了程寂让她静养。 程寂来不及停好马车,随便挡在路中间,随姜雪时一同跑往大树底下。 孩子还在树上哇哇大哭着,底下的人怕他掉下来都准备接着。这枝丫离主干甚远,就算有梯子也不容易搭救。大人上去只会让树杈断掉,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姜雪时忙道:“各位还请让一让,我和我相公会些功夫,可以帮你们救他!” 听到此话,大家自觉点让出一片空地。 程寂不愿她出手,嘱咐她,“你在下面等着!” 话刚说完,只见孩子又一声大叫:“我坚持不住了,我手好酸没力气了!” 程寂二话不说,叫了位个高的大哥,飞身上枝丫,一点点从旁边粗壮的枝丫落下。 可惜没等他伸出手,孩子的衣服已然破裂,手臂松开。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俯冲向下,姜雪时飞身向上企图接住孩子,夫妻二人一个抱住了腰,一个拉住了手,稳稳落在地面上。 刚刚若不是怕孩子胆小,直接让他跳下去了,经此一遭还是掉下来了。 众人的心原本提到嗓子眼,看到孩子得救都笑了。 “爹,娘!” 孩子的父母刚刚急得哭了,此刻紧紧相拥在一起。女人嘴里不断数落着:“叫你贪玩,吓死娘了!” 男的则拿出身上最值钱的一些碎银,有些卑怯道:“恩人,我……” 程寂忙推辞,“这是你的血汗钱,我不要,若要谢我们,借点茶水便好!” “有有有,茶水管够!” 众人议论纷纷,没想到今日碰上大好人,对着夫妻二人一通夸赞。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可不是嘛,不仅长得俊俏,而且怀着仁义之心!” 第277章 柳城危机 毛毛家住着独户小院,算是村里的富贵人家,门前两棵桑树,底下散养着一只黄牛躺着,只有几步的台阶,就到了他家用石头乱堆砌着泥巴糊出来的围栏,一口大井养着周围几户人家。 这里不似上京富贵人家养着几盆花,而是长得肥壮的小葱,只堆了一捧土在那,便是一片青绿。 姜雪时不敢耽搁太久,农家热情好客,不仅拿出了秋天做的茶叶,手艺说不上好,但确实味道醇香。 毛毛的爹又从墙后面的葡萄藤上摘下一串晶莹的青葡萄,“公子,夫人,我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最好再请你们吃一顿便饭,也好全了我这点心意!” 程寂急着赶路,也没推辞。只顺手拿了一小串:“吃饭就不必了,我们夫妻二人一路往上京,想早点回家,您的心意我领了。” 姜雪时也拿了一串,“我看您这葡萄养得极好,定是果肉酸甜,我怀着身子正是喜酸,一会我带着路上吃正好!” 毛毛爹听了很是欢喜,“夫人瞧得上就好,我这还有很多,一会给你再摘些!” 程寂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嘴角微微抽搐,实在是……酸得很。可是碍于场面,不得不迅速下咽。 姜雪时早就知道却没提醒,因为她喜酸,这点程度还不算什么,心里窃喜,总算让他那张脸绷不住了。 何时见他这么失态过,即使刚救下毛毛,毛毛把他一身衣服弄脏,他也没变过脸色。 强忍着谈笑风生,只问了毛毛家里情况,便匆匆作别。 “大事不好了,两位贵客的马车挡住了欧阳县丞的去路,正在路上发脾气呢,说是找人问罪。”毛毛娘焦急道,她一个女人也不会驾马车,这才赶回来报信。 毛毛爹一听,心下咯噔一下。柳城的县丞脾气暴躁,上回差点把一个挡道的倔牛给打死,这耽搁了可不得问罪! “两贵客不用担心,我去帮你们把马车挪过来!” 程寂站起身谢绝了好意,“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走了,正好我们自己去!” 毛毛的爹娘想送送他们,还是被姜雪时拦住了。“两位请留步,日后有缘再见!”忽而转向毛毛,“往后不可调皮了,多听爹娘话。若能读点书,来上京做客!” 毛毛也看得出他们是大户人家,只害羞的点点头,不敢应声。 读书谈何容易,笔墨纸砚皆是黄金,他们村里没出过秀才。除了几个有钱的,不过也都不成器。 刚刚走得急,程寂连马绳都没拴,见道路两旁有些青草,想必也不会跑远。那县丞也坐着马车,带了几个小厮,掀起帘子看外面的景色。道路狭窄,他们难以通行。 “哪个不长眼的,赶紧给爷滚出来。坐着个破车在这充大爷,挡着你爷爷的道了!”他开口就是粗话。 程寂理亏没有在意他的暴脾气,真诚的道歉:“这位官爷,对不住了,刚刚一时情急没停好车,我这就将它拉走。” 那人见程寂也不像是穷人,“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耽搁了爷爷我这么长时间,我去人家家里做客耽误了吉时。识相的还不拿点人事来孝敬你爷爷,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雪时恼怒道:“你这人怎得这般无理,我们不过耽误了你一些时间,且是因为突发状况,你这样与劫匪有何区别?” 那人一听,没想到这妇人这般貌美还一副伶牙俐齿,随即来了兴趣。 下车后围着姜雪时转了一圈,说着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被程寂一手抓住手腕,痛得他惊呼:“混蛋,放开本官,信不信爷爷弄死你你这刁民!” 几个小厮立马拔刀,姜雪时冷眼看着他们,此时不想要他们性命。 程寂一手给他扔出去,那信使被推倒在地,恶狠狠看着他:“你们是哪个村子的敢这样对我!” 毛毛的爹娘刚就担忧他俩遇上麻烦,快速的跑了过来,跪在那县丞面前:“官爷,他们两个江湖人不知道轻重,得罪了您,您若不嫌弃,这点钱拿去喝酒,权当给您赔不是了!” 看见那点碎银,他嫌弃的拍开他的手:“我呸,你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我舅舅是柳城的刺史,若识相的,让他俩给我磕头认罪,再赔我十两银子,不然这事——没完!” 程寂扶起毛毛的爹娘,将银子递还给他。想必这狗官也不是一次两次讹人了,后面有刺史撑腰,怪不得如此横行霸道。 “你舅舅是云城刺史邢远书?” “哼!”他冷哼一声爬起来,得意的鼻孔朝天炫耀:“现在才知道,晚了!” 毛毛爹急得火烧眉毛,再次下跪央求,“官爷,一切因我儿顽劣才耽误了您,求求您别与二位恩人计较。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我们欠您的,等粮食卖出去,我一年一年的还给您,您看如何?” 姜雪时实在看不下去了,毛毛爹娘心善,知恩图报,她本不想在这耽搁,眼下看来又有一堆麻烦事了。 她拿出令牌给信使看:“可认识?” 那人左右盯着,能拿出一块的金块,肯定来历不小。于是镇定道:“我又不识字别来哄我,你这块腰牌若归了我,我不仅大人不记小人过,还给你谋个官如何?” 姜雪时点点头,“好,我这块腰牌就送给官爷了,官爷若是将它献给邢刺史,我日后必定送您一份大礼!” 毛毛爹娘没想到他们这般富有,随手就是一块金牌,怪不得不收自己的碎银,果真是侠义心肠。 只是自己害他们破费这么多,这辈子都还不清。 毛毛爹急得快哭了,忙给姜雪时跪下,“夫人,使不得,我们俩没想到给你惹来这么大麻烦。” 姜雪时摇摇头,程寂的马车已经让了出来。 那县丞喊道:“还没问你们是哪家的,也好知道门户!” 今日得了这金块,这宴会不去又如何?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姜雪时笑了笑,“这块牌子上有我的姓氏住址,你拿给邢大人一看便知!” 可惜他的几个下属都跟自己一样是当混混的,目不识丁。自己只是娘和别的男人一起生的私生子,舅舅为了补偿自己才给了这个虚职,从此他便是一身轻松,只拿俸禄。 告别端村的人,姜雪时等人又往下一个地点去,柳城也有好几个县,一时间还回不到上京。 夜晚到了镇上,已经不便赶路,便找了最大的客栈歇脚。 “客官,可要吃点什么?” 姜雪时一脸疲惫,害喜有些不舒服,只说了句:“给我来一间上房,再来两个招牌菜。” 小二却一脸歉意的告诉她:“客官,小店已经住满了,而且都是长期住客,您得去别的地方问问!” 姜雪时一惊,都是些什么人都长期住? 结果吃饭的时候,她听到旁边桌的人在说:“听到没有,死人了!洪城的瘟疫死了不下万人!” 姜雪时和程寂皆惊,瘟疫?他们离开短短一个月就出现瘟疫? 程寂面色严峻,怕他们以讹传讹,“这位小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哟,你是外地来的?三天前就传来消息,洪城遭瘟疫,全城封死,大量药材短缺,现在连柳城都封了,就怕有被传染的又去了别的地方!”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你……你从哪儿来的?” 程寂慌忙解释:“我从桃花庄方向来的,没有染上瘟疫!” 姜雪时的心揪了起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时间竟死了一万人!怪不得客栈都满了,多数人被困在这出不去了。 程寂安慰她:“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明日你在这儿歇着,我去洪城打探消息,看有没有帮得上的!” 姜雪时欲言又止,她的私心不允许他去冒险,可他是医者不会见死不救。自己又是将军,一切都该以大局为重。 她惶恐不安的看着丈夫,“相公,无论如何,你先保护好自己,若情况属实,我们有责任为大家送粮食和药材!” 她在战场太熟悉那种无助感,军粮因天气恶劣晚到的时候,药材短缺战士苦熬着,甚至有自杀的,不治身亡的…… 第278章 混进邢刺史家 欧阳拓那日得了金块,当时就打道回府了。每日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生怕别人瞧了去,原是想跟舅舅推荐此人,日后能得到更多贿赂,但是这金块实在太精致了,上面一盾一矛,跳跃着一匹骏马,雕刻得栩栩如生,他都后悔咬那两排牙印。。 如此稀罕的金疙瘩,就连爹娘也不曾得见。 “拓儿,拓儿!” 听到娘的声音,他又赶紧收了起来。 “娘,什么事?” 欧阳夫人疑惑的看着他:“大白天的关什么门?你金屋藏娇了?”她猫着身子朝里面四处张望。 非常奇怪,近几日他几房美妾也不找了,在房间捣鼓什么呀? 欧阳拓笑着将她往外推,生怕她发现什么。“娘,您有什么事啊,这还没到饭点呢!” 欧阳夫人狠狠敲了他的头,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家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平时也就打着哥哥的名义欺压百姓,捞点油水。 “后天就是你舅舅生辰了,你准备好礼物没?平日里得你舅舅照拂,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为你掩盖罪行,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哪里会忘记,娘说哪的话呀!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给舅舅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么一说,欧阳夫人便好奇了。欣慰的摸着他的衣服整理几下,“我儿懂事了,知道孝敬舅舅,说说看,你都准备了什么?” “哎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娘,那天你们先去,我后到!” “好,你可别太晚了舅舅会不高兴!” 欧阳拓此时也不得不忍痛割爱,只求那对夫妇能给自己更大的回报吧! 姜雪时为了安静养胎,没有住在闹市,柳城已经封了,程寂此去洪城也不知何时能回,她很怕他也染上这瘟疫。 而住在农家她也没闲着,写了几封信报平安,又问了家里的境况。吹一吹口哨,跟随她的信鸽便飞到她身旁。 旁边篱笆墙上的男童直勾勾的盯着她,非常好奇这鸽子是怎么到她手上的。 姜雪时问道:“小孩,要不要过来看看?” 男童开心的连点几下头,并未回答。 等他过来时,姜雪时发现他脖子有些歪,并且腿还一长一短。看到这,姜雪时一阵心痛。想着自己马上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看不得小孩子受罪。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他盯着信鸽说:“我叫明朗!” “真是个好名字!”姜雪时随口一夸,又继续问:“明朗,可喜欢看鸟?” 明朗摇摇头,“我不看鸟,我是来看你的剑!” 姜雪时愣了愣,以为他渴望像鸟儿一样有一双翅膀,自由自在的飞翔。 “剑有什么好看的?” 明朗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腿才没那么酸痛。 姜雪时虽不知他有何用意,却还是将未出鞘的剑给了他。 “小心,剑很锋利,伤人也伤己!” 小明朗第一次见这把剑,不仅不轻巧,甚至因为它太干净又贵重,剑鞘做得精美,不敢拿自己的脏手去摸。 姜雪时笑道:“你若在家无事,我教你认字可好?” 明朗摇摇头,“我虽瘸,但是我想当盖世英雄,出人头地。” 如果他能识字,以后要是替人写信也是份不错的差事,可他偏偏喜欢习武。不是姜雪时看不起他,而是他本身条件不允许。 姜雪时叹了口气,“我在这住一段时间,你去问问你娘,可否跟着我学剑或者写字。” 没等她说完,突然出现焦急的女声:“阿财,阿财,你去哪了!” 阿财扭过头朝隔壁院子叫:“娘,我在这!” 儿子常年在家无聊得很,在外没人愿意跟他玩,甚至总是受欺负,这位不知来路的妇人…… 她警觉的拉回儿子,给姜雪时行了一礼:“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姜雪时摇摇头,“这位娘子,你等等!” 妇人疑惑的回头,不知所措。 “你儿子很是聪明,平日里在家可有学什么手艺?” 妇人听到这,不免难受又生气。 “别看我儿子这副样子,他很懂事的,什么活都抢着干。” “我不是这意思,大姐,我是觉着自己闲来无事,可教他一些基本的识字算术,将来谋个闲职,养活自己也不成问题,并非看不了你们!” 第一天见的陌生人就跟她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才不会上当! “不学!” “姑娘家家的,也敢在这摆桌子当先生……”她边走边嘀咕着,全是些不好的话,姜雪时听到了,也懊恼自己唐突。 相公才离开一天,她就开始担心。练武怕动了气,对上京的事一无所知,洪城的疫情干着急,不找点什么事做这日子实在难熬。 兜兜转转他去街上买了个车夫,价钱稍高些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常年习武本不必担心身体,但是要走几个时辰的路肯定也是有风险的。 阿财的事抛之脑后,她来到了刺史大人家的那条街。今日热闹非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十分拥挤,并且有鞭炮的响声。 姜雪时不明白此地为何有这么热闹的事,难道一点不怕洪城的疫情传染过来? “大姐,前面是有耍杂的吗?为何这么多人?” 肩上驮着孩子的妇女回过头,“哎呀你还不知道,今天刺史大人生辰,大家赶着吃喜糖,还能领福饼和粥吃!” “邢刺史想必是位大善人吧?” 她少来柳城,根本不了解此地民情,想来邢尚不至于同他外甥一般胡作非为。 “那当然,刺史大人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官,平日里各县有什么冤情,只需要来他这府上,那就有希望平反了!” 姜雪时舒了一口气,看来他管辖得还不错。本想来兴师问罪,今日又碰上他的生辰,她还是备了一份薄礼。 几个和尚从邢家侧面过去,姜雪时慢步跟上去:“几位大师可是来邢家祈福?” 一个老师傅带着五个小和尚,他们年纪尚轻,却似佛法精深,一律跟着老和尚行礼! “女施主,我等每年都来邢大人家领香油钱,今日也不例外!” 姜雪时笑了笑,“原来如此,看来邢大人的确是大善人。大师可否领我一同入内吃顿斋饭?我今日不请自来,只为了凑个热闹,绝对谨言慎行,不给大师添麻烦!” 大师知道有许多人找邢大人诉说冤情,还有私底下那些不敢直言的事,索性就帮人一把。 “那好吧,女施主请跟我来!” 姜雪时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不知这刺史可如传闻中那般慈善? 接着姜雪时又问:“为何选在邢大人生辰这天来要香油钱,邢大人竟不会怪罪?” 这香油钱除了官场家眷,那些每日烧香拜佛请求发财的富绅,亦或者抽签问运,求仕途的才子,求姻缘的佳人都不计其数。他邢大人捐个香油钱,还得大张旗鼓? 很快大师就打消她的疑虑解释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我那几个弟子皆是来收取礼品,我们寺庙与邢刺史有约,每年生辰这日收取的寿礼,无论高低贵贱,无论多与少,全归本寺所有。但是寺内所有僧人,任何情况下不得收取黎民百姓的香油钱。” 姜雪时惊愕的点点头,这个法子极好,怪不得大家对邢刺史一阵叫好声。 第279章 令牌被送人 姜雪时不能和几位大师一路同行,大师带她吃完素斋后,便催她赶紧离去,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随意观赏。 姜雪时笑着说:“不瞒大师说,我今日来找邢刺史,是为拿回一件东西,不知他有一个姓欧阳的外甥,今日有没有到场!” “欧阳?”普德大师仔细一想,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位县丞大人的确是邢刺史的外甥,只不过俩人平日里不大来往,若是今日这场合,必定会来!”他不由得揣度起姜雪时的身份,“女施主今日可是为了申冤?而且还与欧阳县丞有关?” “大师言重了,今日的确为讨回我的东西,且就在欧阳拓的手上,还望大师能在宴会之后,帮我引荐!” 原来如此,这位姑娘还算识大体,不咄咄逼人。这么重要的日子,怎能让邢刺史难堪呢? “女施主请稍等,老衲办完要事,一定会择时机向邢刺史传达你的请求,届时会有人来传唤你!” 姜雪时点点头,“那就多谢大师了!” 今日所来的宾客许多,不仅有邢刺史自家的亲戚,还有各郡县大大小小的官,凡是叫的上名号的世家大族,或者小有名气的才子佳人皆能入府,只要来祝贺过的都能喝上一杯茶,无论贫穷贵贱。 今日的邢府可谓相当热闹,那礼单厚厚的一摞,自然抵得上寺庙一年的吃穿用度,甚至还有富余。邢刺史自掏腰包宴请八方,可谓是官场的一股清流,鲜少有官员做到尽心为民。能两袖清风已实属难得,做到邢刺史这般,已是德高望重,心比丞相了。 约摸等了一个时辰,宴会方罢。歌舞声停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园子里走来,邢刺史家别的不多,竹子长得苍翠,小池边上有一块菜园子,姜雪时打开窗户扑面而来一股泥土的臭味,已有许多宾客掩面绕开那菜地往林荫小径而去,提墨诵词会佳人的场面屡见不鲜。 不一会就有家丁来传唤,姜雪时跟着他慢悠悠走着。 家丁时不时往后看一眼,似有不耐烦,哪个见自家老爷不是跑着去的,她倒好,不慌不忙的四处打量。 “我说,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你别到处瞧。” 姜雪时穿的一身简陋的纯蓝白边裙,她怕勒着肚子特意找人做大了腰部,穿起来很是舒适,今日也未盛装打扮,才遭下人嫌弃。 “就来!就来!” 姜雪时笑盈盈的跟了上去,迈着碎步进了一座阁楼,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共两层。 “自个儿进去吧!” 姜雪时鞠了一躬,“多谢!” 邢刺史并不如她想象中的读书人消瘦模样,而是矮小并且肥硕,挺着肚子背着手站在窗边,一旁的普德大师不知在说什么,俩人有说有笑。 “邢刺史!”姜雪时并未行礼,背着手走进房间。 大师首先见她,怎么与刚刚判若两人?这哪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她昂首挺胸,毫无畏惧之心。 邢刺史转过头,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姜……” 姜雪时抬手,“今日邢刺史大寿,不必多礼!” 姜雪时不认识他,可谁不认识她姜雪时啊! 大师在一旁指着姜雪时,又指着邢刺史,一脸不解。“你们……” 邢刺史再次到她跟前,“下官不知将军到访,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 大师听他这么说,也跟着行礼!将军,这全鹿琼还有几个女将军,只有姜雪时吧?难不成她就是? 姜雪时笑着虚扶一把,“邢刺史竟认得我,我有孕在身,不便吃你的喜酒,只是有件东西,在你外甥欧阳拓的手上,还请邢刺史令其归还!” “将军可是遗落什么?” 他说得一脸认真,似乎并不像在演戏。姜雪时猜测他根本不知道欧阳拓私底下的模样,才有此一问。 “大师可否回避一下?” 普德大师刚还蒙在鼓里,这回醒悟了,赶紧向二位行礼作别! “贫僧先行告退,今日事情了结,贫僧代表所有禅光寺的僧人向刺史大人道谢!” 邢尚与他作别,目送他离去后,这才问起来龙去脉。 “邢刺史有所不知,欧阳拓身为官土县县丞,平日里喜欢仗势欺人,我前几日在路上救一位少年,将马车随意停在路边阻碍了他前行,他张口要我们赔十两银子,我本想拿出令牌唬他一唬,不料他不识文笔,只懂金块的价值,毫不犹豫拿了去。” 邢尚听完瞠目结舌,“这……这,将军,下官该死,对其管教不严,没想到一时抬举养出了个祸患!” “本将军知你在柳城是名清风霁月的好官,想必他的所作所为你并不知晓,本将军只需拿回令牌,相信邢刺史会给那些被勒索的百姓一个交代!” 她没亲自过问此事,又私底下相见,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 邢尚又急又气,“多谢将军网开一面,下官一定公正不阿处理此事,待我将所有的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必将他革职谢罪!” 姜雪时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我的苦心没有白费,邢刺史近几年来政绩可观,千万不要因为他耽误了仕途!” “姜将军有所不知,下官因为长姐的养育之恩方有今日,我明知外甥不成器还是让他跻身官场,实在是姐姐担心他日后无所作为,又守不住家财,求我给他某一个生计。我无奈之下才用了个捐财升官的蠢法子,心想着有县令坐镇,不用担心他没真才实学,总有一日也会跟着熟悉政务,没想到他背着我搜刮民脂民膏,若不是将军出现,只怕我一直都无察觉!” 姜雪时不知他的过去,也懂得长姐如母的道理,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不一会,欧阳拓和欧阳夫人一起进这阁楼。 欧阳拓如进自己家门,未见人便先嚷嚷着:“舅舅,我送您的礼物如何,一定很满意吧!” 话音刚落,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美妇人实在太出挑,如此让人念念不忘,她竟能直接找到舅舅!跳过自己直接找舅舅,他损失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你这个……” 啪! 他指着姜雪时准备一顿骂,被邢刺史扇了一耳光。 欧阳夫人见儿子莫名其妙被打,护在他跟前,直呼弟弟名讳,“邢尚,你疯了!” 她心疼的看着儿子,又看向一旁的姜雪时,“是不是这妇人告拓儿状,我儿子可没抢过她!” 邢尚听到这,便知他暗地里肯定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心彻底沉了! “跪下!”他胡子都气得发抖,“你可知她是谁?” 欧阳拓什么也不知道,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妇人,这整个柳城还有谁比舅舅更有权势?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一顿,可知我为了你的寿宴花了多少心思!这妇人肯定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自愿将金块赠予我,到头来说我抢她的!” “金块?你说那头玉狮子嘴巴里含住的那块?” 欧阳拓点点头,“整个寿宴哪有我的礼物气派,你当时还夸我呢。” “哎呀!将军,那些寿礼被送往禅光寺,我得立刻派人追回您的令牌!” “将军?”欧阳拓疑惑道:“她是将军?” 邢尚没空搭理他,立马找管家去追普德大师,他们步行不会走远。 姜雪时真信了这邢刺史的人品,那些东西真就直接给了普德大师。 姜雪时看了欧阳拓一眼,“我住福家村柯二胖家,找到了差人送给我便是。” 欧阳夫人看着姜雪时这般目中无人,立马找到弟弟,“这是怎么一回事嘛,好端端的,哪来的什么将军?” “她是护国大将军,姜雪时啊!你拿她令牌时,怎么不找人看看!!!” 欧阳拓听到真相又腿软的跪回地上,目光呆滞的呢喃着:“完了,全完了!” 第280章 命运与愿望 秋意凉,寒风凛冽,今年的冬天似乎迫不及待赶上秋天的脚步。守着偌大的庭院,看满庭零落沉泥,绕枝三匝的枯藤依旧缠绕着,只是藤无叶,枝枯易折,乌鸦踩断后,一阵阴森凄凉的惨叫,让姜雪时心神不宁。 还好有一个车夫,一个老妈子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还是觉得日子特别的难熬,等不来夫君的来信,只听到疫情扩散的消息,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也断掉了。 明朗牵着牛吃着仅剩的一片青绿,一边拿着小棍子比划着,姜雪时时不时指点一二,在山坡上有一片草坪,她随意挨着老牛坐着,无聊的拔着野菊花,目光一直盯着程寂走时的路。 未想过等待的日子这么难熬,当初程寂等了自己那么久,现在换自己等他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阿财,阿财!你娘病了,你快回去!”村里人在田埂上叫唤着。 大家习惯叫明朗的小名,明朗听到这话拔腿就跑。 “师傅,你帮我看着老牛!” 姜雪时想都没想就应下了,只是替他担心他母亲的身体状况。 姜雪时等了许久,太阳快下山了也没见明朗再回来,风吹得更冷了,姜雪时牵着牛拿着小竹条赶回家。 牛嫂是一位勤快的妇人,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怕她回家饿着,炉火上煨着的鸡汤就没冷过。 “夫人可要开饭?” 姜雪时摇摇头,“你们饿了先吃着,我去阿财家看看。” 跟他们娘俩熟了之后,姜雪时也叫他小名。程寂走之前家里留了不少药材,兴许用得上。 听说她有心疾,时不时会发作,平时跟正常人没俩样,但发病时却像要死了一般。 “明家娘子,可喝过药了?” 阿财娘气息缓慢的答:“不碍事的,老毛病了,我们贱骨头,歇歇也就好了。听说阿财平日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前些天我还误解你的好意,真是不好意思!” 阿财平日里很是活泼,看见娘亲这样也慌了,安静的坐在那里流着眼泪。自从爹死了以后,每当娘一发病就特别无助,总怕娘亲会离他而去。 姜雪时给阿财的二两银子,“阿财,你去把镇上的郎中请过来瞧瞧,缺什么药,我让宁叔陪你买去!” 阿财娘却不愿无功受禄,“夫人,这使不得我们娘俩从不欠别人东西,看大夫买药钱得多少年才能还给你!”她一激动,心口又难受了。 这辈子都不曾欠过别人东西,丈夫死后不曾改嫁,听到过多少闲言碎语,她从未跟任何一个男人私底下说过话,非必要不向人求助,独自一人将孩子带大。 女人的力量还是有限的,耕地这种活她一个人很难完成,所以既不求人帮忙,只向主人家借牛来用。 这一年到头能活下来都不容易,自己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来挣银子养家,甚至都不曾再走出这个村子。 姜雪时见她这个样子,才彻底明白她的苦楚。所以她不再勉强,只是悄悄走出了房间,等她睡去后,悄悄请来郎中。 阿财见她又来了,紧张得差点大叫,幸好她带了灯笼。在他们这种地方没人用灯笼,那一刻他觉得灯笼特别美,师父也是除了母亲之外最美的女人! “你不要告诉你娘,等大夫开了药,派人去抓些来,若是你娘问起,你就说你每日给我扫院子挣来的。” 扫院子在这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们大户人家出手阔绰,一两银子也会有的。 阿财刚刚也急得哭了,本来为娘亲的病担忧,若再背着她欠下这人情,日后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到了第二天,阿财娘信了他们的话才放心喝了药,又嘱咐阿财懂事点,别给夫人添麻烦。 “她虽然待你我好,但娘看得出来她不同寻常,只是怀着身子被困在这柳城,你平日里做事还是留点分寸。” “我晓得,她人好,愿意教我练剑,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她的相公去洪城替人治病了,身边没个说话的人,我会尽量让她开心点!” 唉,这夫妻二人都是菩萨心肠!老天保佑,希望她的丈夫能平安归来,她也能一辈子健健康康,无病无灾!阿财娘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不一会儿,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阿财一出门,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师傅的院子外。 来人正是刺史邢尚,刚刚里正大老远就看见这群当官的了,这走近了看才知道是刺史大人。 这小村里有什么事值得刺史大人兴师动众? “小人拜见刺史大人!” 邢尚并不认识他,只是点头,“起来吧!” 姜雪时正打着哈欠出门,外边的太阳还没打照面,只有朝霞风风火火的出门,如同外面一群人一样,瞬时吸引了大批围观的人。 姜雪时命人打开院门,那人见了邢尚吓得一个趔趄,“刺刺刺……刺史大人!” 没等他反应过来,邢尚已经恭敬的举起双手将令牌奉上:“下官见过姜将军,如今令牌寻回,请将军降罪!” 姜雪时并不关心他的作为,只问:“怎么处理你那外甥?” “他已被贬为庶民,关入大牢,一切按律令实行,这几日为了安抚我那姐姐,所以迟了几天,请将军责罚!” 姜雪时满意的点点头,不顾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只是让他在庭院地石头上落座。 “家中简陋,我就不留你吃饭,粗茶倒是有。你的为人,我已经了解,有你在,实乃柳城之兴。刺史大人不必担忧我在皇上面前检举,洪城与柳城相邻,唇亡齿寒之理你也当知,所以在粮食药材和人员援助上,更需尽心!” “谢将军不怪之恩,洪城事发突然,下官得到消息当日已开始派人去了,柳城的库存充盈,一切所需定完数送达洪城!” 有他这句话,姜雪时也放心了,只盼望这场灾难能早日过去,百姓不再被病痛折磨。 里正看邢尚离开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院子里的车夫和牛嫂更是吓得不敢再直视姜雪时。 “夫夫夫……将军,早餐已备好,请移步!” 姜雪时看着牛嫂,温柔的笑着说:“不必惊慌,像以前一样服侍我便好。阿财他们也还没吃,你给他们送些过去,这几日阿财家的药材你也熬好了送过去,若再缺什么,就跟我说。” “唉!” 牛嫂应下,立马拿着食物去了阿财家,却得知阿财去田里背谷子去了。 大人们都是用草绳捆了挑回家,他才小小的个头腿脚又不利索,那头估计就是被压歪的。 姜雪时嘱咐宁叔,“宁叔,你吃完后将那板车套在马身上,帮忙拉些回来吧!” 宁叔连连点头,比之前都积极不少。 小小的人儿背着一小捆谷子从田里来回走,直到稻厂上的谷子铺满,他又拿起梿枷使出全身的劲拍打着,姜雪时看着心疼,去工具房也拿了一个布满灰尘的农具, 同他一起打着。 牛嫂怕她动了胎气,“夫人,您不能……” 姜雪时摇摇头,“我平日里舞刀弄枪,这点力气不算什么!” 阿财一边擦着汗,一边叫着师傅。“师傅您回去吧,我娘说怀了孕的女人头三个月要静养,等胎坐稳了才能出来!” 姜雪时笑着说:“那你娘有没有说她自己怀着你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干活?要不然,你生出来怎么会这么大力气?” 阿财笑了笑,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师傅,我昨夜想了想,我不想当什么盖世英雄了,我想跟着你读书识字!” 姜雪时疑惑道:“为什么呢,你明明那么喜欢拿剑。” “我娘身体不好,我若练剑离她而去,真打起仗来,谁替我照顾她啊!再说了,我这样的人最多只能当个烧饭的,若是跟着你写字,兴许别人能高看我一眼,每个月挣点银钱给娘买药!” 姜雪时听完他的诉说沉默了,她感受到了阿财的无奈,可生活在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 “嗯!” 当年自己绝望之下上了战场,又何尝不是对命运的妥协?与其带着仇恨和绝望活着,不如去拼搏一番,去走爹娘未走完的路,完成他们未完成的心愿,又何尝不是弥补人生的缺口?将来在地下与他们团聚,还能将这一切讲给他们听。 第281章 后宫之乱 洪城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朝堂也急成一锅粥,大臣们每日准时到达朝堂,皇上却罢朝五日,这史无前例的状况,让卧病在床的钱丞相心急如焚。 前两天刚宣布洪城近况,皇上也只是派太医前去相助,至于国库拨银赈灾用人等事宜,一应交给户部。以前为了安抚民心,也会派大臣亲自前去慰问,如今倒好,他一股脑进了温柔乡,一应步骤全忘了。 北亲王接见完使臣之后,已经回北方去了,而霍晏城还在皇宫里,陪着皇叔一起玩耍。 胡女风情万种,妖艳无比,不同于鹿琼女子的含蓄内敛,那坦荡的笑声和豪爽的性格,让霍毅行激动无比。 与其说送来了公主和亲,不如说让皇上的后宫更加绚烂多彩。她们有的能驯马挥鞭,有的能舞剑拉弓,有的能歌善舞,有的聪慧过人能想出稀奇古怪的玩法,总之,她们身上有数不尽的神奇力量,无一不吸引着霍毅行。 钱守梧年事已高,多年来呕心沥血精力有限,如今也落得个疾病缠身,缠绵病榻,若不是大臣们近日对皇上颇有微词,他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丁音姬身为后宫之主,原本也想劝皇上迷途知返,可皇上已然是醉生梦死,不知何时是清醒,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钱守梧来拜见丁音姬,并求皇后找来霍晏城。 霍晏城如今长大成人,也该为国出份力,日后总是要袭爵治理一方国土的。 “皇婶,有什么要紧事将侄儿叫来啦?”霍晏城一进门就请安,没想到钱丞相也在。 钱守梧捂着心口气若游丝,苦口婆心的劝道:“晏世子,这几日你与皇上在后宫把酒言欢,是能说得上话的,不说国事繁忙,就是长此以往,龙体有损,皇上如何有精力批阅奏章,处理国事啊!” 霍晏城笑着摇摇头,“丞相为鹿琼鞠躬尽瘁,到如今已是有心无力了,我皇叔好不容易经历这么多年的战火纷扰,如今不过歇息几日,说得好听您是为了圣体安康,说得不好听,您如此兴师动众的来皇宫,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沉迷酒色,不务正业了!” 钱守梧忙向丁音姬拱手道:“是老臣糊涂了,娘娘,这后宫有您在,皇上必定重返朝堂,老臣也是听信他人之言,一时失了分寸!” 霍晏城继续解释,“丞相言重了,谁不知道您是皇上最有力的帮手,贤臣之心家喻户晓。我近日观察那群新进宫的妃嫔不像是泰安那般间谍,只是听闻皇上似乎有意给她们建造建造一座金碧辉煌的西域式宫殿,在洪城疫情这个节骨眼上,只怕会让百姓心寒,应当由皇后娘娘和丞相劝阻一二。” 钱守梧见他心思这么缜密,又为国事操心,心里有所安慰。不过皇上这几日懈怠政务,难免会被那些女子迷了心智,若是日后清醒必定后悔这个决定,可君无戏言又不能让胡人嘲笑了去,只能由自己做这个扫兴的俗人。 “世子说得对,老臣不可操之过急,反倒让皇上心烦。待皇后娘娘引荐,老臣自然好言相劝!” 丁音姬看着对面屋的两个孩子,心里的苦涩又有谁能知。也不过风光了那几年,最终也是守着这座冰冷的宫殿,日日期盼着他能来看孩子和自己。可他终究是皇上,除了国家大事,还要维持各国之间的利益联系,君臣之间的荣誉与威信,她的丈夫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再一次带着丞相去往那座“欢乐场”,女子的娇笑声充满了整座宫殿,只见一女子在莲花台上起舞,而皇上躺在榻上,左右膝下全是美人相伴,美酒洒了一地,瓜果尽数倒在地上。 “皇后驾到!” 原本喧哗的宫里,顿时鸦雀无声。 霍毅行脸上酡红,嘴边还有美人用樱唇递过来的葡萄,只见他迷离的双眼,看向自己的皇后。 她一身正黄色的宫装戴着沉沉的凤冠,与这里格格不入,颇为不满的端坐着。直到他恍惚间看见了丞相,那个为自己鞍前马后忙碌的老臣慢吞吞的走进来,他才摇头清醒几分。 “都给我下去!” 一群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满的朝皇后行礼走了。 下人们立马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屋子,为钱丞相和皇后擦干净了两把椅子。 她闻着这酒味太浓,心里百般抵触却也只能像往常一样拉着家常。 “皇上这几日可玩得尽兴?” 本是好心问候,到霍毅行这儿听着却变了味,似乎在说教。 “皇后这后宫莫不是太闲了,来朕这里说教?” 丁音姬心里刺痛,死死憋住委屈的眼泪。她早就失望透顶,不惧这雪上加霜。 “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敢打扰皇上,只是臣妾作为后宫之主,也该维持好后宫的秩序,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而丞相大人见朝堂空了几日,心中不安,实则为皇上圣体着想,毕竟程大人临走之前还嘱咐臣妾服侍好皇上!” “丞相,你有何事要奏?” 钱守梧从未在意君臣之礼,一有事都是直言不讳,不过今日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信皇上也有这般玩物丧志的时候。 “老臣为洪城百姓担忧,如今伤亡惨重,又要损国之根本,还请皇上多为民生考虑!” 霍毅行脑子半分清醒半分迷茫,在酒色与国事之间选择了回避,“此事明日朝堂之上再议,你若身体不好,我直接调几名太医去你府上待着,等身体好了再回朝堂。” 钱守梧摇摇头,“多谢皇上垂怜,老臣如今年事已高也该退位让贤了,正好这次洪城之事最是考验百官的忠君之心,皇上可亲选一位年轻有为的后生接替!” 没想到钱守梧这般突然提出告老还乡,要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眼馋,换做别人早就培养得意门生或者族中亲人来接替,可见钱丞相从不偏私。 霍毅行叹了口气,“丞相……朕无法做下这个决定,又有谁能做到你这般呢!” 霍毅行揉着头,又吩咐丁音姬,“今夜留丞相在宫中休息,明日朕定上朝听谏。” 休息了这几日,也确实让人越发懒惰,人生如此逍遥,哪还想再挑起身上的重担呢? 玉兰宫比以前更加冷清了,那股子新鲜劲过了,皇上也不大来看望,上次来还是她生辰。 守着孩子在这牢笼里,心里越发思想少女时期同小石头一起度过的日子。 霍晏城看着她大晚上打理药园,嘲笑她:“贵妃娘娘真是勤劳,事事亲力亲为。” 看着从天而降的人,若不是听习惯了声音准要吓她一跳,这皇宫里能来去自如的自然只有他霍晏城。 “世子爷经常与后宫嫔妃来往,就不怕皇上知道?” 霍晏城一脸无邪的回避话题,“这宫里进了这么多美人,兰贵妃竟一点不吃醋,甚至还在想别的男人!” “你胡说什么!” “有没有胡说兰贵妃自己心里清楚,与其寂寞憋屈的过完这一生,何不与我敞开心扉聊一聊?” 这种事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即便是霍晏城查出什么,只要她不承认,就什么事也没有。 “世子爷请离开吧,这里并不欢迎你,小心本宫一声令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霍晏城越发无赖,将手里的盒子给她:“没有我,你岂不是更加寂寞?打开看看!” 姜兰茝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出它是一提绝美的风铃,在晚风下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可是她不敢直视霍晏城的眼睛,他还如少年一般热烈,总是带着猎人的眼光期盼的看着自己。 那些偷偷摸摸被无赖轻薄的日子,让她索然无味的生活添了许多色彩,她不认为自己有多漂亮、有多大的魅力能以后妃的身份吸引这么一位世子,只觉得他是因为男人的征服欲,越发对自己感兴趣了。 “你对我这么献殷勤,到底为了什么?” “真的想知道?” 姜兰茝指了指侧面的屋子,示意他进去说。 “你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霍晏城挑起她的下巴。 姜兰茝既羞涩又悸动的看着他,一颗心怦怦直跳,她一直不甘自己顶着姜雪时的影子入宫, 又埋怨霍毅行对自己的轻视,怨恨他破坏自己的姻缘,又痛恨皇权的霸道,于是她没有反抗,任由霍晏城吻了过来。 她久旱逢甘霖,一来因为寂寞,二来心中有报复霍毅行的快感,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她的灵魂得到了释放。 两个人吻得忘我之时,一声“娘娘”又将她拉回现实。 “给本宫准备洗澡水,一刻钟后就来。” 霍晏城也停止了解开她衣服的冲动,在她皙白的脖子间喘着粗气。 “我都快忘了,这里是皇宫。” 姜兰茝笑话他,“你这么有胆子,怎么不连你皇叔的位置也抢了?” 她这灭九族的言论,让霍晏城的眼睛燃起了火苗。很快他就带着怒气道:“你不怕死?” 姜兰茝轻快地解释:“我现在都不怕死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霍晏城笑了笑,觉得这游戏更有意思了,留下一句“明晚等我”便从窗户离开了。 姜兰茝抹了抹嘴唇,她脸上不再是动情的潮红,也不再是小女孩情窦初开的悸动,而是为自己挣开这束缚的枷锁拼一把。 只要能离开这里,在哪儿都好。命运待我不公,又无人为我做主,我就自己去寻找出路,挣开那荆棘的阻碍,绽放最美好的自己! 第282章 送粮 此时的洪城尸横遍野,无人敢抬,就连居住的地方都是哭天抢地一片哀嚎,程寂尽力为大家熬制汤药,他自己每天和病人一起喝着,就怕自己也已经染上。 秋季少雨,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大家看着野兽吃人也无动于衷,没有人会为一个死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每天都有人不断死去,程寂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每天只有忙不完的事,从问诊到熬药,调理纠纷,住所到发放食粮…… 夜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只见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写信。如今竟是连传信的人也找不到了,官府的人能将食物药材从高墙之上扔下便是他们每日期盼的。 在恶劣的条件下,他没有一刻不是为百姓担忧,可是闲下来时,他会无比渴望见到雪时,爹娘,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此刻疫情扩散,他只希望家人们都还好好的。上京是皇上住的地方,应当不会太早蔓延波及,柳城与洪城相邻,他最是担心,这一刻他无比渴望能活下来。 他八成也是被传染了,身体也在逐渐虚弱,只是从一开始就在服药的缘故一直撑着。上京传来的太医们都是些身体孱弱的老者,想必来之前皇上已经给了他们嘉奖并且准备了后事,分散到洪城的各个地方。那些自愿入城的民间大夫,名字被他一并记录,不管他到时候生与死,城里发生的一切和他的信能一并寄给雪时足矣。 “爹,我就说不必管他们,这些狗官跑得比谁都快,关键时刻无所作为,干嘛要救?”桔梗无比愤怒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听说城门只为这些狗官开,他们明知自己染上瘟疫还强行出城弃百姓于不顾,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白朮叹了口气,“那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行医问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吧!” “做人要有原则,爹,就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看天意了,咱俩进城给大家送药去。” 白朮看着女儿,深思熟虑许久。前面就是城门,他已经失去心爱的娘子,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万一…… “桔梗,有爹一人足矣,我送完药就回来!” 桔梗很明白她爹的性子,怎么会马上回来,况且,这城门见大夫进去还会放出来吗?听说有许多人也是抱着拯救苍生的心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都吓破了胆,只想回家见家人,那些官兵每天拿着枪对着城门口,连只苍蝇都不能飞出来,除非像这种背后有靠山的人作保。 “爹,桔梗不怕,没有桔梗在,你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夜里腿疼了,谁给您揉?” 他明白女儿的孝心,也知道她心地善良,见不得人间疾苦,从她叫桔梗的那一刻起,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 最后他只能退一步,“桔梗,咱们家大业大,万一药材不够,我还能让人给你传递消息,你在外面配合爹爹所需,好不好?” 桔梗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准。 “我们铺子都有人管理,来时也打好招呼了,爹休想抛下我。生死有命,我与爹或许功德无量百毒不侵,若是运气差,又有何所惧?下辈子,我们还做父女!”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城门走去。 “桔梗,桔梗,回来!” 白朮的面色顿时苍白,幸好守卫将她拦住。 “大哥,我们是来送药材的,请行行好,让我们进去!” 城守卫看她年纪尚轻,忍不住提醒她:“小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要送,程大人他们自会来城门口取,如果你们进去,我们是不会放出来的!” 白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先对着城守卫行礼,又拉着桔梗:“听话桔梗,我们没时间了,快回去!” “爹,你是大夫,我也是,且我的医术并不比你差多少。我们父女俩一路走到今天,我身体硬朗着呢,我都十年没吃过药了。我们没能救回娘亲,是我们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我若能凭我的能力挽救更多人,说不定娘下辈子还能做我娘!”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白朮犹豫了。众这丫头跟她娘一样倔强,不知该如何阻拦她。 没等他反驳,桔梗已去牵马车了。 白朮也没辙了,他可以有很多种方式留下女儿,可是,自己若死在这里,她一个人今后该怎么办呢?若进了这道门,今后说不定能给她寻个好归宿。权衡利弊之下,他最终默认了桔梗的行为。 夜晚的灯火还没熄灭,初入城还是一片宁静,直到去了避难所,人们看见她们竟像饿狼一般扑过来,桔梗和白朮被这场面吓坏了。 “吃的,我们要吃的!” “大家快来啊,有吃的了!” 桔梗和白朮害怕的跑到一边,一群脏兮兮又全身恶臭的人在那里哄抢食物,直到屋子里一声令下:“吵什么,大家都有份,不要把食物弄到地上,一会煮好了自然叫大家!” 声音不大,却似有魔力般镇住了他们。 “大家一起架火,搬东西!” 只因他作为城内的好官,最好的大夫,不仅管吃住,还能治病,人人敬他。 桔梗看了一眼那单薄的身影,还没披上外套就冲了出来,说完还有些咳嗽。 程寂也看见了这父女二人,漆黑的夜里已经过了子时,面容看不清。这一天才吃了一顿,许多人都在眼巴巴望着补给。毕竟这个地方,没几个人愿意来。 走得近了些,白朮疑惑问:“你是……” 这个人的样貌他肯定记得的,上次买鱼时印象深刻,没想到也出现在这里,似乎还很有威望。 程寂亲自接待了他们,“感谢二位为城内百姓送来东西,这边请!” 桔梗和他一起进了屋子,这屋子里除了他还住着孩童,他们有的在说梦话,有的睡得很香,睡不着的都去找家人了。 “孩子身体弱,我怕他们夜里出现状况,所以和我住在一起。两位若不嫌弃,请住在楼上,我是程寂,明日一早送你们出城!” 程寂!!! 桔梗没想到再相逢会是这种情况,他是大名鼎鼎的神医程寂,那他的妻子岂不是…… 白朮惊讶道:“程大人,草民那日眼拙,未能认出尊驾!” 程寂摆摆手,“我在楼上熏了香,你们赶紧上去歇着吧,那些事不足挂齿,我怕你们也被传染,还是远离这些难民!” “不不不,程大人,我们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桔梗也愣愣的点头,“我跟着我爹行医五个年头,我爹是东都有名的大夫,您可能不知。” 程寂一听,也犹豫了。忙让他们先留下名字,书桌上的字墨迹未干,桔梗只是扫了一眼,便看见那封家书末尾的日期写了明年六月。 程寂忙将它收到一旁,这时气急,迅速拿帕子遮住了嘴巴,咳个不停。 桔梗上楼时,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担忧的回眸瞧他,他的侧脸在烛光下分外好看。 一个医者抛下怀孕的妻子来救灾,是多么难得,他程寂,当得起鹿琼第一神医。 至于那封家书为何落款到明年,或许他怕自己葬身于此,为了让姜将军安心,传递着自己还活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