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直男穿到古代冲喜》 1、第 1 章 “听说王老栓家的二小子投河了!”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捞上来的时候都没气了!” “哎呦,天可怜见的,怎么想不开就投河了呢?” “还是不是他爹娘偏心,要将他许给镇上陈家大郎冲喜,听说那小子病得都起不来床了,弄不好嫁过去就得守寡。” “好好的孩子给逼成那样。” “谁说不是呢,十贯钱就把亲儿子卖了,哪有这么当爹娘的。” 哎……”老妇人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日子再不好过也没得拿孩子当出路的,这王人家真是够缺德的! 此时被议论的人正混身湿漉漉的躺在院子里。 王瑛听见耳边好像有人说话,像隔了层玻璃似的听不真切,想要睁开眼瞧一瞧,但眼皮仿佛有千金重一般,怎么都睁不开。 过了半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吐了一大口水这才清醒过来。 “哎呀,二哥活了!”旁边传来一个尖叫声。 周围人立马凑了上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粗布做的短打,皮肤黝黑,脸上留着八字胡,一脸怒气的瞪着王瑛。 另一边是个身材矮小的妇人,同样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头发挽在脑后,满脸刻薄的看着他。 “小畜生胆肥了,竟然敢去投河,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中年男子骂骂咧咧伸手就要扇他。 王瑛吓了一跳,转身想躲,却不小心从木板上摔了下来,一阵天旋地转,半晌才发现不对劲。 放眼望去,简易的篱笆院子,低矮的茅草屋,身边全都是灰头土脸的人,好像古装剧里背景板的群演。 明明自己上午去试验田看作物,不小心掉进路边的井里,那周边虽然也有村子但都是宽敞的砖瓦房,跟这里完全不一样,自己到底在哪?! 旁边几个人拦住中年男人劝道:“老栓哥别打孩子了,老二能活过来就是好事啊!” “是啊,英子只是一时想不开,那陈家是地主,家里几百亩田地,嫁过去这辈子吃喝不用愁了。” 王瑛还没听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只觉得脑袋里面乱糟糟,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是小半天,总算是把原身的记忆捋顺了。 原身比自己小五岁,今年刚满十八,两人同名同姓都叫王ying,但却不同命。 小王英在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大哥,下面有一个弟弟,按说他也该是男孩,但这个朝代却有个不一样的性别就是哥儿。 哥儿表面上跟男孩一样,但却没有男性该有的功能,反而像女人一样可以生孩子,王英就是个小哥儿。 打小他在家里就不遭爹娘待见,如今更是直接将他作价十贯卖给镇上一户地主家冲喜。 原身不愿嫁过去,苦苦哀求了几日,见爹娘无动于衷便绝望的投河自尽了。没想到自己也刚好掉进井里淹死,这才借尸还魂活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王瑛更郁闷了,他一个笔直的五好青年,居然要去给人当媳妇,这事搁谁身上不憋屈。 不过看王家这这样子,根本不可能退那十贯钱,让他再死一次是万万不能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不就是给人当个媳妇,忍一忍就过去了。 听说陈家是地主,兴许自己可以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要是真把对方冲好了,给自己一块田种地为生也不错。 接下来的几日王瑛安安静静的在家待嫁,王老栓不放心,怕他再起什么幺蛾子,干脆让小儿子跟在他身边看着。 王家三郎发现自己二哥好似变了个人,前段时间还天天要死要活,这几日安安静静,要么坐在床上发呆,要么一个人对着墙说话。 有时还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例如现在是什么朝代,一年四季气温如何,家里有几亩地,都种的什么作物,庄稼一年几熟,产量多少等等…… 他一个半大孩子哪知道这些,只觉得二哥好像被精怪附了身,吓得都不敢跟他待在一个屋里。 * 又过了四五日,终于熬到成亲的日子。 一大早王瑛就被原身的娘亲拽了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一身草绿色的长衫,按照当地习俗成亲当日男穿红女穿绿,红官绿娘子跟宋朝差不多。 大概上午七点左右,外头响起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接亲的队伍来了。 陈家看着倒挺重视这门亲事,竟然雇了八抬的大轿子来接人,十里八村都是头一份。 妇人孩子们好奇的围着花轿转圈,喜婆婆说着吉祥话进了院子,因为陈家大郎病得实在起不了身,只能由弟弟陈三郎帮忙接亲。 陈三郎今年才十岁,穿着不合身的喜袍,忐忑的跟在喜婆婆身后等着新嫂子出门。 前几日他听人说,自己这未过门的嫂嫂因为不想嫁给大哥投了河差点淹死,原以为今日对方也不会安生上轿。 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屋里的人就出来了,那人眉眼柔和长相俊朗,身穿嫩绿色的长衫如一株绿柳般,好看的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连喜婆婆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赞,怪不得陈家舍得花大价钱把人娶回家,王家哥儿竟然生了一副这样的好相貌! “喜鹊登枝贺新婚,并蒂连心降福来,小郎君请上轿~” 王瑛走到陈三郎身边,抓起他手里的一截红绸道:“走吧。” “哎,哎。”小孩连忙低下头,面红耳赤的拉着另半截绸子朝轿子走去。 直到上了花轿,王英的娘亲才象征似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嘱咐他到了夫家听话不许耍小性子。 随着轿子起驾,晃晃悠悠的朝镇上走去,王瑛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天知道这些天他怎么过来的,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换了芯子被当成精怪烧了。 不过倒也打听出一些事,比如他所在的村子叫王家寨,按照上一世的地理位置来说,应当是地处在华北一带。这里一年四季分明,眼下正值六月,炎热多雨。 华北平原地势平坦,不算肥沃,不过气候适宜,农作物多以黍(黄米)、菽(大豆)、麦为主,当然也有水稻,但那都是贵族老爷们才有资格享用的,普通百姓可吃不上。 上辈子王瑛是农学院的大四生,好巧不巧研究的课题方向就是培种育田,如今穿到古代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其次这个朝代叫武朝,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朝代,自武皇太祖打下江上以来,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余年,按照古今历史来看,这个王朝刚发展到鼎盛的时期,近期不会有太大的战乱。 王瑛有些庆幸自己穿到一个和平年代,不用担忧战乱,这要是穿到兵荒马乱的年景,指不定刚来就嘎了。 胡思乱想间轿子已经抵达了镇上,这一路颠簸的他屁股疼,胃里也一个劲的往上反酸水,因为早上没吃东西,连吐都吐不出来。 终于到了陈家大门口,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陈三郎再次拨开轿帘,“嫂子,下轿吧。” 王瑛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声嫂子是在叫自己,大老爷们居然成了嫂子,没忍住笑了一声,赶紧拿扇子掩住嘴,牵着红绸朝陈家院里走去。 跟村子里不同,陈家的宅院很大,多用砖石木制结构,不过总体而言还是破破旧旧的,跟现代的建筑有天壤之别。 拜堂时也是由三郎代替,看得出这陈家大郎确实病得不轻。 因为陈家老爷子前几年就去了,高堂上只有陈老夫人一个人,她年岁不算大,但鬓角已生华发,眉心更是抹不去的忧愁,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王瑛,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也难怪她忧虑,自从家里老爷去世后,大儿子也跟着一病不起。眼见着大儿子越病越重,镇上的郎中全都束手无策,陈夫人慌了神,病急乱投医找了道观里的老道帮忙。 那老道给她指了条路,说陈大郎五行缺水,需得娶个水命的娘子才能续命,刚巧王瑛五行属水,这才花钱把人娶回来冲喜。 一通流程折腾下来,王瑛被一群妇人婆子簇拥着进了洞房,总算是见到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躺在床上的陈家大郎今年才十七岁,比原身还要小一岁,因为久病在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他见到王瑛脸色并不算好看,大概心里不满意娘亲随意给他找了个哥儿成亲。 亲戚们怕惊扰了病人,也没敢怎么闹,只说了几句吉祥话,让他们早日开枝散叶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王瑛赶紧拿帕子把脸擦干净,早上涂抹的胭脂都被汗晕花了,粘在脸上黏糊糊的让人喘不过气。 见桌子上摆着点心,掀起衣摆坐下就开始吃。 点心有些干,吃一口脖子伸出二里地,因为吃的太急把王瑛噎住了,桌子上没有水,捶胸顿足半天才把那口干粮咽下去。 “噗嗤……”躺在床上的陈青岩没忍住笑出声。 王瑛闻声转过头,见床上那小子正好奇的看着他。 “你笑啥呢?” “柜子上有水壶。”许是很久没说过话就,他声音有些沙哑。 王瑛拿起水壶打开盖子闻了闻,里面是凉开水倒进碗里咕咚咕咚喝起来。 一口气喝了半壶水,肚子里总算不再空荡荡了,见床上的人嘴皮干裂,王瑛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陈青岩舔了舔嘴唇,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怕喝了水尿在床上?” “粗,粗鄙之言!”陈青岩没想到他会猜出来,窘迫的涨红了脸。 王瑛一见他这副模样,瞬间更安心了,“你有的东西我也有,再说咱俩都成亲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青岩耳根都烧起来了,扭过头小声嘟囔着,“不,不知廉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见这小子脸皮薄,王瑛便没再逗他,自己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卧房装饰的很简单,一张架子床,侧边是几个矮木头柜子,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书架和书桌,上面稀稀拉拉摆着几本书。 书是金贵的东西,村子里可没有,王瑛走上前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这书应当是自己抄录的,上面还有墨汁涂改过的痕迹,竖排的繁体字看起来有点吃力,不过慢慢看也能看懂,应当是四书之一的《中庸》。 躺在床上的陈青岩半天听不见声音,忍不住回过头,却见这人正翻动自己的书,一怒之下竟然从床上坐起来. “不许动我的书!咳咳咳……”紧接着咳的嘶声裂肺,好像要把五脏都咳出来一般。 王瑛吓了一跳连忙把书放下,端着水碗递过去,“别着急,我不看了还不成吗。” 陈青岩挥手打开他手里的水碗,“娶,娶你并非我本意,一会儿我便跟娘亲说,把你送回家去!” 那哪成啊! 王瑛可不想再回那个家,搞不好还得被那黑心爹娘再卖一次。 眼珠子一转,心道这小子身体不好,自己别把他气死了,还是哄着来吧。 “我都嫁到你们家了,这么不明不白的送回去,以后还怎么嫁人啊?若真想撵我走,那我还不如干脆一头撞死算了!”说罢假意朝墙边走去。 陈青岩见状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几番折腾下来出了一身的虚汗,看着脸色更苍白了。 “我不是要撵你走……” 王瑛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扶着他躺回床上。 “我既然嫁给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甭拿我当外人,就把我当成兄弟,以后咱们也以兄弟相处,我来照顾你生活起居如何?” “胡说八道,你是哥儿……又怎么能称兄道弟。” “你瞧不起哥儿?” “并非……” “那不就结了!”王瑛再次端起水碗递过去。 陈青岩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渴极了,就着他的手不换气的把一碗水都喝完。 然后便红着脸,吞吞吐吐道:“帮我叫陈伯来。” “你想上厕所啊?” “……” “上厕所多费劲,有没有尿罐子,接了尿我帮你倒。” “不必!咳咳咳……”陈青岩窘的脸都快滴血了,谁家哥儿这般粗鄙,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行行行,我去叫人。”真是,这小子脸皮也太薄了。 不多时陈三郎带着一个老伯进了屋,背着陈青岩朝后面的茅房走去。 半晌又把人从茅房背回来,一来一回这小子又出了一身的虚汗,简简单单上个厕所折腾小半条命,怪不得他宁愿渴着也不愿意喝水。 帮他把被子掖好后王瑛跟着两人一起出了屋子。 “三郎,你等一下。” “嫂,嫂子。”小孩有些腼腆,低着头拿鞋碾着脚尖。 王瑛被这个称呼雷了一下,“能跟我说说你大哥得的是什么病吗?” 提起这个三郎的话多了起来,“去年大哥县试落榜,回来的路上刚巧下雨淋湿了衣服,到家便发起病来。” “刚开始只是发热咳嗽,后来发热好了身体却愈发虚弱,郎中给开来许多药都不见效,到今年春天都站不起来了,只得躺在床上修养。” “你哥参加过科举?” 陈三郎点点头,他哥可是镇上有名的才子,十四岁就考中了童生,原以为去年能一鼓作气考上秀才,却不想直接落了榜。 知道了前因后果王瑛心里有了数,看样子这小子的病多半是心病引起的,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上辈子王瑛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前些年外公得了重病,他在身边照顾了很长时间,对待病人非常有经验。 像陈青岩现在这样不吃不喝肯定不行,他本来身体就虚弱,饮水量又少,身体代谢缓慢,没病也会拖出病来。 自己以后要依靠陈家生活,不如帮忙把人养好了,对方念他的人情说不定能多送他几亩地。 想好出路后回到卧室,床上的人已经闭上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懒得搭理他。 王瑛琢磨着怎么把窗户打开,屋子里空气不流通,对病人身体非常不好。 古代的窗子跟现代不同,非常简陋,例如王家的窗户就是几块木板,白天拆下来到了晚上再装上去。 陈家的窗户稍微高级一点,上面还糊了窗纸,白日不用开窗屋子里也是明亮的。 躺在床上的陈青岩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睁开眼看过去,见那哥儿把屋子里的窗户都支开了。 “你在干什么?” “打开窗透透风,这屋里一股馊味儿。” “郎中说我的病见不得风。” “听他放屁,你刚才去上茅厕的时候不也吹了风吗,有事吗?” 陈青岩不语,对这哥儿的印象又差了三分。 乡下来的野小子,没读过书,不懂的礼仪,自己不同他一般见识。 窗户打开,微风吹进来,屋子里的空气瞬间清新了不少。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翠绿的树枝,随着着微风摆动,不远处是一群客人正在吃饭。 一想到这些人在参加自己的喜宴,王瑛就觉得魔幻。 遥想几天前他还在母胎solo,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试验田里的庄稼苗。谁承想一眨眼就结婚了,还是穿到古代嫁给一个男的冲喜。 王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嘶了一声,做梦可梦不到这么邪门的事。 过了一会儿外面宾客的声音越来越大,听上去好像有人吵起来了。 王瑛转头看了眼睡熟的陈青岩,轻轻把窗户合上,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刚走到前院就看见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坐在地上撒泼,“爹娘偏心……分家时把地都给了大哥,嗝~只给了我几间破铺子,如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嫂子要是再不拿钱接济……我们可活不了啦。” “老二你先起来,岩儿大喜的日子你别闹。”婆母李氏满脸愁容的让下人拉他,奈何这人身宽体肥,拽了半天也拽不动,眼见着吃饭的宾客们都凑过来看热闹,急的她一脑子汗。 坐在地上撒泼的不是别人,正是陈青岩的二叔陈表。 陈家上一辈兄弟姊妹一共四人,除了嫁人的三姑娘,老太爷去世时候给几个儿子分了家。 老大也就是陈青岩的父亲,分了田地守着祖宅生活,老二陈表一家分了镇上的铺面经营生意,老四陈展分了最多的银钱,考中举人后去了外地做官,已经许多年不曾回来了。 说起陈二叔一家,早些年经营铺子日子过的非常滋润,奈何儿子染上了赌,短短数月就把家里败了个干净。 原本五间铺面卖的只剩下一间,勉强够一家人糊口,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他们日子不好过就跑来大哥家里打秋风,大老爷活着的时候,他也不敢这么闹,至多哭哭穷让哥哥可怜可怜。 大老爷去世后,开始欺负孤儿寡母,变本加厉的来讨钱,不给银钱就坐在院子里撒泼,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李氏脸皮薄没法子,只得让女儿进屋去拿钱。 陈青芸气的啐了一口,扭头跑进屋里,陈三郎则把娘亲护在身后,满脸怒气的瞪着眼前的人。 陈表也不恼,厚着脸皮等侄女拿钱过来。 不多时陈青芸拎着两吊钱过来扔在地上,“我们家也没钱了,二叔下次别来要了。” 陈表见只有两吊钱继续撒泼,“唉哟我的亲哥诶~~你走了可没人管弟弟了,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今弟弟饭都吃不上了嫂子也不管,给这么两串大子够干嘛的?” 围观的宾客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李氏涨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拉着女儿道:“小芸再去给你二叔拿点。” “娘,咱家真没多少钱了,上个月您就给了二叔三贯钱,如今大哥娶亲花了二十多贯,再给他咱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那不是还有嫁妆么……” 陈表一听哭都不哭了,满眼精光等着嫂子拿银子出来。 “娘,你糊涂了!那钱是给大哥留着考科举用的!” “可,可青岩他现在病成那般模样,还怎么考科举啊……” 陈青芸急的眼圈都红了,“大哥治病也得要银子啊,都给了他们咱们家怎么办!” 坐在地上的陈表见状,冷哼一声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大哥不中用了,三郎还年幼,以后这个家还得指望我和你两个堂哥,快去把银子拿过来!” 陈青芸气的跺了跺脚,转身又跑进屋里。 正当陈表以为今天能满载而归的时候,突然从后院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大伙被这声音吸引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衣,模样俊朗的少年从后院走出来。 “嫂子?”陈三郎惊叫出声。 李氏不知儿婿突然出来做什么,又怕他看了笑话,紧张的两只手抓紧衣摆。 王瑛见她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反击,早晚得被这些亲戚剥皮抽筋吃干抹净。 “今儿真是开眼了,我还从未见过谁家小叔子这么不要脸,惦记着大嫂陪嫁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坐在地上的陈表看清来人后并未放在眼里,一个冲喜的乡下小哥儿,晾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我们陈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管。” “哎呦,二叔这话从何说起,我是外人?您是打算替陈青岩休了我不成?” 陈表愣住,没想到这小哥儿嘴皮子还挺利索,一时间找不到话应付,干脆坐在地上装死。 “二叔怎么不说话?是嫌婆母的嫁妆少,不若把我的嫁妆也给您吧。” 陈表满脸不屑道:“你一个村子里来的穷小子,哪来的嫁妆。” 王瑛呲牙一笑,“二叔说的对,婆母应当让儿子娶个富贵人家的娘子,好供养二叔一家,省的你们有手有脚吃不上饭。”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听,哄得笑了起来,议议论声更大了。 陈表脸皮再厚,被这么多人说道也有些挂不住面子,粗声粗气道:“大嫂这就是你娶的好儿婿,跟长辈这么说话,不懂礼仪廉耻,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氏吞吞吐吐不敢接茬,转头看向旁边的儿婿。 王瑛收起脸上的笑意,“二叔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按理说公爹去世,当叔伯的应当照看孤儿寡母才对,怎得反过来索要钱财?不给钱就撒泼,我看你才不懂礼义廉耻!” “你!” “你什么你?山上的野犬都知道帮同族照看崽子,你连畜生都不如,逼嫂子拿嫁妆养你们,多厚的脸皮啊?” “我……” “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得了,不然将来九泉之下怎么面对死去的大哥。” 陈表气的倒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王瑛扑通跪在地上,拿着帕子捂着脸假哭,“明知道自己侄子身体不好,大喜的日子还跑来家里闹,您这要逼死我们吗?这可没活路啦~~~” 看着被气的脸色煞白的人,王瑛在心里暗爽,上辈子外婆斗了那么多极品亲戚,他跟在身边学出一身的本领,没想到今天倒是全用上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陈表见占不到半点便宜,甩着袖子落荒而逃。 席面吃的也差不多了,客人也陆续离开,王瑛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 转过身就见弟妹两人满脸激动看着自己,就差抚掌高呼嫂子牛x了。 “太解气了!就该这般狠狠的骂他们几次,省的月月来咱们家打秋风!”陈青芸激动的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天知道她想骂二叔一家多久了!要不是顾忌着身份,早就跟他们撕破脸皮了。 “不得胡言乱语。”李氏满眼担忧的看着儿婿道:“今日家里这么多客人,定会把这件事传出去,怕是会损了你的名声。” 王瑛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名声值几个钱。”况且他骨子里又不是真的哥儿,根本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李氏是书香门第,从小被长辈教导的知书达理跟本不会跟人争吵,但心里怎能不气,如今终于有人帮她出了这口恶气,真是畅快极了。 原本还有些嫌弃王瑛的出身,如今越看这孩子越顺眼。 “还没吃东西吧,我让人给你留了一桌席面,青芸,青松快带你嫂子去吃饭吧。” “哎。” 王瑛没想到自己仗义出手,给陈家人刷满了好感度,特别是这俩孩子,对他简直是喜爱极了。 陈青芸今年十二岁,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说话像倒豆子似的又急又快,拉着他将家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陈二叔这几年从他们家拿了五六十贯钱,这些钱名义上是借的,但没有借据,多半都不会还了。 陈青岩病重,看病吃药也花了不少银子,陈家虽有良田百亩,但种地是靠天吃饭,加上李氏不会掌家,如今家里是真的快没钱了。 换句话来说,地主家也快没余粮了。 “今日多亏有嫂子帮忙,不然娘的嫁妆就保不住了。” “嗯嗯!”三郎陈青松在一旁点头附和。 王瑛打了个饱嗝道:“放心,下次他再敢来,我拿扫帚打他出去。” 两个孩子噗嗤笑出声,谁说村子里的哥儿上不得台面?这哥儿可太好了! * 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在没有娱乐生活的古代,基本都是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地主家也不例外。 王瑛踱步回到后院,站在卧房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屋里陈青岩点着油灯正在看书,烛光下少年的脸色好一些,但脸颊还是瘦到凹陷,一双薄唇轻抿,看起来有些刻薄。 他抬头看了王瑛一眼没做声,只是把烛火稍稍挑亮了一点。 刚才陈伯过来,将下午发生的事都跟他讲了。 二叔来借钱的事他早就知道,奈何娘亲脸皮薄,性子软,每次都没办法拒绝。弟弟妹妹又太年幼,偏偏自己身子不争气,连出去分辩的力气都没有,这小郎虽然粗鄙倒也不全然无用。 忙碌了一天,把王瑛累的够呛,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道:“晚上我睡哪?” 按说成了亲自然应该睡在一起,但两人都没有想要同床共枕的意思。 “明日我让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你睡那边。” “那今日呢?”王瑛走到床边伸手丈量了一下,这架子床挺宽敞,应当能睡下两个人。 陈青岩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一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王瑛就忍不住想逗他,“睡觉啊。”说着脱掉外衣和鞋子就往床上爬。 “下去!你知不知羞!” “哎?我都嫁给你了还羞什么羞,咱俩睡一块不是合理合法的吗?” “你,你你你寡廉鲜耻!”陈青岩脸红的都快冒烟了,岂有此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轻浮人,哪有哥儿主动往男子床上爬的! 王瑛笑的直打跌,怕自己真把这小子气死了,赶紧抱着被褥下了床。“得嘞,少爷消消气我睡地上。” 陈青岩深吸一口气,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愤恨的吹灭油灯,扯着被子把自己盖个严实。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蛐蛐的叫声,王瑛翻了个身脸上的笑意散去。 借着窗缝看着外面的月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穿越这种事说不害怕是假的,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身后了无牵挂,不用担心死后家人没人照顾。 上辈子他父母离婚后又各自成家,六岁的王瑛被扔给了外公外婆抚养,两个老人都是没文化的农民,但却把他养的很好。 一直供到大学,两位老人先后离世,王瑛开始了独自生活。 大概受外祖父的影响,他很喜欢土地,所以报考了农学院。也不知道自己死了那片试验田怎么办,今年的产量能不能增加。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脑子里突然弹出一个声音,“试验田绑定成功。” “谁,谁在说话?!”王瑛吓得扑棱从地上坐起来。 床上的陈青岩也被他吓了一跳,声音冷冷道:“发癔症了?” 啧,这倒霉孩子,小嘴抹了蜜? “做梦了。”王瑛躺回被窝,刚闭上眼一阵白光闪过,原本漆黑的卧房竟然变成他熟悉的试验田! 王瑛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没变,还是那片试验田! 他激动的跑了过去,看着郁郁葱葱的麦苗,简直跟看见亲儿子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自己这是穿回来了? 不对,身上的衣服还是古代的衣裳,手也比原本小了一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瑛满脑袋问号,但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顾不上胡思乱想,赶紧跑去看起自己的麦苗,他这次研究的课题是抗旱冬小麦。 传统小麦比较依赖气候,冬季多雪来年涨势才好,但近几年天气干旱严重,尽管经过人为干预还是有不少地区减产甚至绝收,所以才选择这个研究方向。 他培育的冬麦名为长丰·3号,这种麦子高产大穗,分蘖成穗力强,全株抗干热风,生育期只浇一水,亩产稳过千斤。 但唯一不足的是口感欠佳,原本今年打算再跟其他品种杂交一下,看看能不能培育出口感更好的小麦,可惜突然掉井里了。 “呦呵都抽穗了,这株也不错可以当种了。”王瑛像老父亲似的,在试验田里来回穿梭,满脸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麦苗。 累了坐在地头上,听着微风吹动麦子发出飒飒的声音,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动人的音乐。 记得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去田间干活,他就这样坐在地头听着风吹麦浪,金黄的麦穗宛如晃动的沙锤,谱奏出这是千百年来厚重的旋律。 眼前一黑试验田突然消失了,王瑛惊恐的坐起来,发现自己还在陈家的卧房里。床上的陈青岩已经睡熟,唯有月色透过窗纸映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试着在脑海里再想起试验田,但毫无动静,刚才发生的种种恍如黄粱一梦。 困意袭来,王瑛在疑惑和不安中陷入沉睡。 翌日清晨,被一股强烈的尿意憋醒,王瑛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梁,半晌才想起自己昨天嫁人了。 “法克!”骂了句鸟语套上衣服朝后面的茅房跑去。 脱裤子的时候突然一根青黄色的草叶从腰间掉下来。 王瑛瞪大眼睛,这,这这这不是他的宝贝长丰03吗!难道昨晚不是在做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王瑛捏着那根草叶心事重重的往回走,如果说昨晚不是在做梦,那自己的试验田是不是跟着一起穿过来了? 尽管这种事有些匪夷所思,但他都能借尸还魂了,还讲什么科学? 王瑛试探在心里再次默念“试验田”没有任何反应,难不成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内才能进去? 今晚再试试! “少郎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王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照顾陈青岩的陈伯。 “您老这么早就起来了?” “年纪大,睡不着。”这老头对王瑛的印象还挺好的,昨日二老爷一家来打秋风,多亏了少郎君帮忙解围,不然又被那厮占去了便宜。 “少郎君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啊,没,没事。”王瑛推开门,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屋子里陈青岩已经醒了,面色不善的看了眼王瑛,然后朝陈伯招招手,示意他背着自己去后面上茅厕。 半晌后回来开始洗漱、更衣、束发,一通折腾下来累的他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王瑛暗自道:啧,都病成这个德行了还挺讲究。 早食是婆子端过来的,两碗小米粥,几个灰面馒头以及一叠小咸菜。 之所以叫灰面是因为这个时代磨面技术比较落后,磨出的面粉杂质太多呈灰白色,做出的馒头并不会像现代那般雪白。 不过灰面也是寻常百姓家吃不到的好东西,原身的记忆里,在王家只能吃豆饼和豆饭,那东西吃多了涨肚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灰面。 王瑛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一碗粥,再看旁边的陈青岩,半天功夫一碗粥都没吃完,只喝了点米汤就摆摆手不吃了。 陈伯忧心道:“少爷再吃一点吧,不吃东西您这身体怎么能好啊?” “把我的书拿过来。”陈青岩性子执拗,他说不吃一般情况下基本上一口都不会再吃。 陈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书架上拿书。 王瑛突然站起来,伸手端起他吃剩的半碗粥走到书架旁边。 陈青岩疑惑的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这粥你还吃不吃?” “不吃。” “不吃我就喂给你的书吃。” “?!”陈青岩瞪大眼睛,好像没听懂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只见王瑛从书架上掏出昨天看的那本中庸,打开书便把粥往上面倒。 “岂有此理!把书给我放下!咳咳咳……” 陈伯在旁边都看傻了,急的满头大汗,“少爷,少郎君……” 眼见着一本书都糟蹋了,陈青岩气的脸色铁青几欲昏厥,王瑛又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论语》,“还吃吗?” “吃……我吃……” “陈伯去给少爷盛粥。” “啊?哎!”陈伯赶紧端着碗去盛粥,不一会儿端着热腾腾的小米粥过来,看着陈青岩一口口喝下去,这才放过了《论语》。 王瑛拿帕子擦擦手道:“你看这不是挺能吃吗?” 陈青岩顾不上生气,赶紧让陈伯将那本糟蹋的书清理干净。 结果陈伯打开才发现,少郎君哪糟蹋书了,刚刚不过是用了招障眼法,在书中间夹了张白纸,米粥并未脏污字迹。 陈青岩恼羞成怒,指着王瑛道:“给我滚出去!” “啧,吃饱饭声音都大了,下次再不吃饭我可真把你的书都喂饱。” “滚!” 王瑛哈哈大笑,赶在他把碗扔过来的一瞬间把门合上,只余下陈青岩怒气冲冲垂着床板。 陈伯站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无事老奴也出去了。” 陈青岩烦躁的摆摆手,自己拿起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一闭眼就是王瑛耀武扬威的模样。 可恶,待会就写休书,一定把他休了! * 屋外陈伯笑呵呵道:“还是少郎君有这法子管用,少爷已经许久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 “办法虽然糙了些,能让他多吃东西就好。” “是这个道理。”陈伯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庭院。 王瑛有些疑惑,“我看他并非吃不下东西,为什么每次吃饭只吃那么一点?” 陈伯回头看了眼卧房,压低声音道:“这事本不该乱嚼舌头,不过您二人已经成亲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去年秋天少爷染了风寒,身体愈发差了,到了年根的时候下不来床了,有一次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尽管陈伯已经照顾的很周到了,还是让陈青岩便溺在了床铺上。 这种事对于自尊心比命还强的少年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家里人都安慰他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陈青岩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好几日不吃不喝眼看着人都不行了,还是李氏以死相逼他才吃了东西。 但从那以后每次吃东西都只吃一点,这样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人是铁饭是钢,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王瑛突然想到个东西——轮椅。 此轮椅并非是传统的那种大轱辘轮椅,而是类似婴儿推车样式的小推车。 上辈子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王瑛就给她买过一个小轮子推车,平日里可以推着出去买菜,累的还能坐在上面休息一会。 有了这东西,陈伯就不用再背着他去茅厕,想来陈青岩也能方便许多。 “陈伯,你认识木匠吗?” “认识,不知少郎君想要打什么物件?” “我想做个带轮子的小推车,具体样式我给你画出来。” “成,您画好给我就行。” * 陈三郎来后院的时候见嫂子正在院子里画画。 “找我有事?” “娘,娘说让我跟陪你回门。”这孩子性子腼腆,一说话就脸红。 王瑛抬起头,“回什么门?” 陈三郎挠着头道:“就是回你的家里看看。” 王瑛这才想起当地的风俗,女子和哥儿成亲的第二天要带新婿一同回家拜访。 陈青岩病病歪歪的自然没办法陪着王瑛回去,李氏便打算让三儿子陪着回去一趟。 “我去跟夫人说一声,今日不回了。” “为何不回呀?” “跟你说了也不懂。”王瑛吹干墨子将画好的图纸先给陈伯送去,然后去了正房屋里。 来的时候李氏正命丫鬟帮忙收拾回门的东西。 要说这婆母也够实在的,准备了半扇猪肉、四盒点心、粗布两匹,细布一匹,这些东西加起来差不多值四五贯钱。 昨日还说地主家也没余粮,看来这瘦死的骆驼比还是马大。 “瑛儿你来的正好,看看还缺什么,我再让人去买。” “娘,什么都不用准备,我不打算回去。” 李氏愣住,“那怎么能成,这不合礼数。” 王瑛走上前看着地上的东西道:“我那爹娘可比二叔更舍脸面,亲儿子都能卖了,别说攀上有钱的亲家。” 李氏一听瞬间明白过来,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个陈表都够她头疼的,要是再来一家日子不用过了。 “那,那你看着办吧……总归是要回去一趟的。” 王瑛想了想道:“是该回去一趟,东西就不用带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 原身在家里吃了那么多苦,自己用了他的身子,总归要帮他“报答一二”。 “让陈伯送你,早去早回。” “好。” 陈家养着几头骡子,这个时代骡车就是富贵人家日常出行的代步工具。 陈伯是老把式,车赶得很稳当,两个时辰就到了王家寨村,王瑛让他把车停在村外头,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走到王家门口,王瑛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院子,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涩。 记忆里原身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伺候一大家子却捞不着好,最后十贯钱被爹娘逼死。 光是想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胸口道:“小王瑛别难受,我帮你讨回公道。”说着把头发揉乱,然后弯腰从地上扣了一块泥巴,抹在脸上和衣服上,扯着嗓子就进了门。 “哎呦娘亲诶!我可活不了了~~~” 他嗓门本来就洪亮,又拖着长音,把屋里喂孙子吃饭的王家老太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碗扔了。 “谁在外头号丧呢?!” 王平跑进来道:“是二哥回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王老太眉头一皱,放下碗穿鞋迎了出去,只见二儿子像个乞丐似的,坐在自家门口拍着大腿哭嚎。 “王英,你干啥呢!” “娘啊,那陈家太欺负人了,根本不把我当人啊!这日子可没法过了!”他哭声太大,把附近的邻居吸引出来。 有人好奇的开口询问:“王英你这是咋了?” “早上不过多吃了几口饭,就被婆母抓着头发扇了四五个嘴巴子,你看脸还肿着呢。”王瑛拿舌头顶起腮帮子让人看。他脸上抹了泥本就看不清楚,旁人也只是看热闹的大呼小叫。 “哎呦,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王老太沉着脸道:“快进屋去,在门口哭哭啼啼像什么话?”看昨日成亲时陈家的做派,原以为可以当亲家走动呢,如今却是歇了心思。 王瑛不为所动,继续坐在地上哭诉,“那陈家大郎看着也活不长了,昨日嫁过去连洞房都洞不了,他要是死了婆母就让我守活寡,这可咋办啊?” “我有什么办法?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自然要听人家的话。” “娘你把钱还给人家吧,我不想嫁了~~~”王瑛哭的肝肠寸断,他知道原身爹娘的德行,必不可能把钱还给陈家,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断了这些人打秋风的念头。 王老太咬牙上前拉他起来,在耳边压低声音说:“赶紧滚进屋去,再哭我揭了你的皮!” 王瑛吓得发抖,这不是装的而是这幅身体的应激反应,之前他娘打他打的太狠,即便是换了芯子听到这话也觉得恐惧。 搁在过去王英早就乖乖的跟着她进屋了,可如今身体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人,再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小王英了。 王瑛拔高音量,“同样是一个娘生的,为何您对大哥弟弟偏心,唯独这般厌恶我,难不成我是捡来的?” 这话也是他想替小王英问的,明明是一母同胞,只因为性别不同就偏心成这样?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说起这个王老太一股火蹭的起来,“呸!你生来就是克我的,把你养大就算我心善了,早知你这么不中用,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便桶里!” 这事还得从王老太怀王英的时候说起,有一次村子里来了个老道,路过王家门口时想借一瓢水喝,偏偏王氏是个嘴毒心黑的妇人,非但不借水还骂那老道是个骗子。 老道气的够呛,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个刁妇,肚子里怀了个不男不女的孽种,将来必把你克死!” 王氏气的拿扫帚把他打跑,可老道的话却在心里结了个疙瘩。 好巧不巧生产那日难产,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把小王英生下来,接生的婆子一看道:“是个哥儿。” 王氏差点气死过去,要不是那会王家的老太太活着,保不齐王英刚生下来就溺死了。 只可惜后来老太太去世再没人能照拂小王英,爹不疼娘不爱,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吃尽了苦头。 了解了前因后果,原本颤抖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这一刻小王英大概才真的死去了。 一阵落空感袭来,王瑛突然想起前世自己的父母,虽不如王家爹娘狠毒但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生而不养把他丢给年迈的祖父母,没尽过一点为人父母的责任。 还记得有一年暑假,祖母把他送到父亲那边,试图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 结果到了才发现,他早已有了新的家庭和新的孩子,看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王瑛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般。 他想叫爸爸却张不开嘴,还被埋怨越大越不懂事。 最后只在父亲家待了三天就被撵了回去,原因是弟弟撕坏了他的作业本,他吼了弟弟两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父母身边,过往的种种在眼前闪过,原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如今再次被这么对待那股沉寂已久的怨恨瞬间爆发。 他愤怒道:“老道的一句话就让你把自己亲儿子当仇人对待,你既不把我当儿子,我又何必拿你当娘亲!” “刚好今个诸位叔伯婶子都在,大家来评评理,到底是我没良心还是这他们做的太过分!” “打我六岁起就给这一家人做饭,那会儿还没灶台高,踩着板凳将将能够着锅。 有一次不小心烫了手,她非但不心疼我还骂我没用,连着三天没给我东西吃,饿的我啃草叶子。” “八岁开始下地干活,爹娘把我当牲口似的使唤,大热的太阳连口水都不给喝,晕倒在田埂里还是老叔看见把我抱回去的。”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王二海闻言连连点头,“是有这回事,英子这孩子可怜嘞。” “冬天大哥和弟弟都有棉衣穿,我连件厚衣裳都没有,只得蹲在灶台旁边取暖,手脚冻的流脓钻心的疼。”王瑛把记忆力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听得邻居们摇头咋舌。 “哪有这么当爹娘的?” “就是,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连畜生都不如!” 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亲生的,何必如此对待呢。” 说话间王老栓和大儿子从田里回来了,听到邻居们这一声声议论,两人脸红的抬不起头。 王瑛见人都到齐了继续道:“我知道银钱你们拿不出来,这个家也容不下我,索性今日断个干净。” 王氏愤恨道:“你到底想干啥?” “大伙帮忙做个证,咱们去里正立个契书,打今日起我王瑛跟你们家没有半点关系,以后生老病死再不往来!” 王老太啐了一口,“乐意立就立,没了娘家依仗,看你在婆家能蹦跶几日!” 王瑛冷笑一声,“就算再不好,也比死在冰冷的河水里强。” 话说到这份上骨血的情分算断干净了。 王家人商量了一下觉得立了字据也好,以后王英跟他们家没关系了,万一陈家大郎死了,找他们退银子可没门。 一行人朝里正家走去,说清来意后里正劝了几句,见没有缓和的余地帮忙写下了断绝书。 王瑛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按下手印,今后他跟王家人再无干系,即便是闹到官府也没用。 从里正家出来,正巧碰上陈伯赶着骡车过来。 陈伯在村外等候许久的也不见王瑛回来有些不放心,便赶着车迎了上来。 见他头发乱了,衣服也脏污了,连忙上前询问:“少郎君这是怎么了?” “没事,咱们走吧。”说着在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上了骡车扬长而去。 * 坐在骡车上,王瑛掏出那张契书仔细看了两遍,越看越高兴。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跟王家断绝关系了,原以为还得跟他们胡搅蛮缠一些日子,看来自己的演技精湛啊! 陈伯赶着车悄悄打量他,没忍住还是问出口:“少郎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嗨,这事说来话长。”王瑛掀起衣摆坐在前头絮絮叨叨跟他讲起原身的身世。 尽管陈伯见多识广,还是被他的遭遇惊的不轻,看着王瑛的目光不由的带了些怜悯。 陈伯家里也有两个哥儿都嫁出去了,在他看来无论是哥儿还是儿子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如此区别对待? 回去可得跟少爷说一声,以后好好善待少郎君。 从村子里赶回镇上天色已经不早了,晌午没吃饭这会王瑛饿的前胸贴后背。 刚进院子李氏身边的婆子就过来叫他去正房吃饭。 “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就过去。” 婆子上下打量了王瑛一遍,满脸疑惑的点了点头。 回到卧房,陈青岩依旧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书。 王瑛翻找自己拿的包袱,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出嫁的衣服,来的时候带了一身旧衣,打算换下来洗一洗。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小包袱,“喂,看见我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就是我昨天来的时候拿的那个小包裹,里面有我的衣服。” “我让陈伯丢了。” “丢了?!那可是我仅有的两件衣服啊!” 陈青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是抹布呢,“柜子里有我没穿过的新衣裳,你随便挑一件穿。” 听他这么一说王瑛立马不气了,笑呵呵的拱了拱手,“谢谢相公。” 陈青岩被这声相公弄得满脸通红,冷哼一声赶紧埋头继续看书,可眼神却控制不住的飘到王瑛的身上。 他衣服怎么脏了,头发也乱了,眼睛红肿着似乎哭过,可是回家受了委屈? 待会儿得问问陈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见王瑛脱掉外衣、内衫、连亵裤都要脱了…… “住手!你,你在干嘛?” 王瑛扯着一件藏青色的袍子往身上比划,“不是你说让我随便挑吗?这件怎么样,好不好看?” “岂有此理,你,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王瑛低头捏捏自己的胸肌道:“咱俩的都一样,害羞什么?” “你给我滚出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王瑛在一声声伤风败俗中走出卧房,笑的浑身颤抖,逗陈青岩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这小子读书读傻了,张口礼义廉耻,闭口岂有此理,骂人连脏字都不会,还动不动就害臊,简直好玩极了。 只可惜身子骨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嘎了,这么一想还怪可惜的。 来到正房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李氏询问了几句他家里的事,饭都没吃便扶着额头进了里屋,两个孩子脸色也不大好,闷着头一句话不说。 王瑛试探的问了句,“可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青芸张张嘴刚要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 王瑛吓了一跳,连忙掏出帕子递过去,“没事没事,慢慢说。” “上午你刚走,大哥就昏过去了,郎中来施了针才把人救回来,呜呜呜……” 王瑛一愣,回来的时候看他精神还挺好的,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郎中还说什么了吗?” 陈青芸点点头,“说大哥怕是没多少日子了,多则三个月短则……短则半月,让我提前做准备……”陈青芸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旁边三郎也抹着眼泪,看的王瑛心里不是滋味。 “别听那阆中胡说八道,我看你们大哥没什么事,兴许养养就好了。” 两个人孩子顶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会吗?” “会的,一定会的。”虽然王瑛刚来陈家两日,跟他们还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也得为自己打算。 陈青岩要是死了,他名义上就成了寡夫,而陈家也失去了顶梁柱。 李氏的性子根本不是能顶起家业的人,陈青芸和陈青松年纪又太小了,到时候多半还得依靠陈家二老爷。 看那人的德行,不把陈家生吞了才怪,况且自己昨日刚得罪过他,以后难保他不会报复回来。 这么一想王瑛开始着急起来,陈青岩可不能死了! 回到卧房时,陈伯正在伺候陈青岩擦脸,大概得知了白日发生的事,陈伯显得满脸愧疚。 老爷临走前嘱咐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大少爷,自己不中用,没照顾好不说,如今竟然…… 听着陈伯压抑的啜泣声,陈青岩叹了口气,“你下去休息吧。” “老奴今夜留在这伺候。” “不用,你白天赶了一天的车。” “我不累,您就让我留下吧!” 眼见着两人要争执起来,王瑛咳了一声,“那个,要不我晚上照顾他如何?” 陈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二人已经成亲,自己留在这确实不太妥当。 “那就有劳少郎君了。” “没事,陈伯快回去休息吧。” 王瑛把人送走,关上门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喂,听说你白天昏过去了?” 陈青岩冷哼一声,闭着眼睛躺在枕头上,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是不是又没吃东西?” 陈青岩惊讶的睁开眼,不知道他怎么猜出来的。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要真想死我教你,这床帏就不错,缠在脖子上都不用下地就能把自己吊死。你要觉得吊死不好看,这茶杯茶碗也行,摔碎了割手腕也能割死,再不济一头撞死……” “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瑛收起嬉皮笑脸道:“你想死就死得利索点,这么磨磨唧唧的让所有人跟着你伤心难过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 “你既然不想死为何不好好养身子?还是觉得脸面比命还重要?” 陈青岩抿紧嘴不说话,眼里却有水光闪过,“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你那点面子值几两银子,我只知道你要是死了,你二叔一家明日就能搬进来,占了你家的房屋田地,欺辱你的娘亲,苛待你的你的弟妹,没准青芸也得给人做冲喜娘子。” “不可能!我不会让他这么做!” “你二叔什么德行你还不了解吗?再说你都死了又怎么拦得住?” 陈青岩气的胸口起伏,双目怒视着王瑛。 “别跟我发脾气,我只不过是把将来发生的事提前跟你说一下。” “知道又如何,我已是将死之身。” 王瑛一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来气,“好端端的就非的这么要死要活的,不就是科举落榜了吗?一次考不中再考第二次啊?我见过有人考到五六十岁才中举的呢。” “你根本不懂!你以为我不想考吗?!若只是一次失利我又何至于此!”陈青岩突然像泄了气似的瘫软在枕头上,“我考不了科举了,我再也考不了……” 说着哽咽起来,抽噎声逐渐变大,最后嚎啕大哭,似乎要发泄出心中的委屈和愤怒。 王瑛怕他晕撅过去,连忙伸手扶住,将人靠在自己肩膀上拍着后背顺气。 “深呼吸,慢慢哭啊!” 陈青岩哭了将近一刻钟才慢慢平息下来,伸手推开王瑛,再次死气沉沉的躺回床上。 “你说你不能考科举了是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 “说说嘛,咱俩好歹也算是夫夫一场,你要是死了还得指望我给你烧纸钱呢。” “不知羞……” “是是是,我不知羞耻,你要是不想我当你媳妇,咱俩以兄弟相称,我比你大一点你就叫我大哥。” 陈青岩目光怪异的看着王瑛,怎会有这样的哥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不成乡野的哥儿都这般大胆? 不能考科举这事他从未跟家里人说过,一直憋在心里成了心病。如今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有了想要倾述的欲望,结果刚张开嘴,屋门突然被敲响。 “叩叩叩,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陈伯听见屋里哭声,连忙跑过来询问。 王瑛连忙道:“没事没事,陈伯你早点睡吧。” 等人走后陈青岩什么都不肯说了,任凭王瑛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闭眼装死。 “得,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若是死了你娘肯定是最伤心的人,万一想不开跟你一起走了,偌大的家业可就全都拱手让人了。” “况且不能参加科举也没什么,你有手有脚,又会读书认字还能干别的。” 陈青岩惊讶的看向他,“干别的?”从六岁开蒙起,他就把考科举当成了人生的唯一目标,还从未想过自己能做其他事。 “比如种地,你家不是有上百亩良田吗,把地种好了也是本事啊。” “种地那种事自有佃户去做,何须我亲自动手。” “别人种和自己种是两码事,看着自己埋下的种子在泥土里生根发芽,长出绿叶开出花朵,最后结满果实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陈青岩摇了摇头。 “嗨,跟你说了也不懂,经商或者学几门手艺也不错啊。” “那都是下贱的职业,我怎么能做这些事?” 王瑛被他这封建思想创得不轻。 “职业哪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是人们的主观意识赋予了他们的高低。要知道南方的大商贾富可敌国,即便是达官贵人对他们都要礼让三分。至于工匠,朝廷亦有工部,工部之首也位居二品,跟其他六部不分上下,怎么能说它低贱呢?” 陈青岩被他这番话震惊的目瞪口呆,很难相信这是从一个村子里的哥儿口中说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王瑛支支吾吾道:“我们村上有个私塾,我以前上山捡柴的时候经常偷听夫子说话,不光听到这些,还认识不少字呢……” 陈青岩没怀疑,毕竟除了这个解释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知道外面的事。 毕竟这个朝代信息闭塞,交通不便,普通人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所住的地方。 王瑛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起身抱起被褥准备继续打地铺。 “你……你要不到床上睡吧,地上寒凉……”原本打算让下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让他住,结果白天昏了半日,家里乱糟糟的便没来得及安排。 “没事,这么睡就行。”王瑛还惦记着实验田的事,不敢轻易挪地方,谁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固定地点触发的。 吹灭灯烛两人各怀心事的躺下,一柱香后王瑛眼前再次闪过白光,一滴水突然滴在脸上。 他睁开眼,只见自己再次回到实验田,只是这次头顶上乌云密布正在下着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小雨细密如织,浇在人身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衫。 王瑛不觉得冷,只觉得热血沸腾,激动的在田里跑来跑去,原来实验田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自己做的梦。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赶紧去检查田里的麦子。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这会应该是四月中旬,试验田的麦子差不多到了挑旗期也叫孕穗期,再有一个月就能收获了! 看着长势喜人的麦田,王瑛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紧接着心里升起许多疑惑。 这个试验田的进入要求到底是什么?自己每天可以进来多长时间?它是永远存在的还是有使用期限的? 然而这些问题没有答案,这座试验田好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 想不通就算了,王瑛掐了两株小麦穗放进怀里,看看待会能不能带回去。 看完麦子王瑛朝实验田的边缘走去,每当他靠近边缘的时候,总有无形的力量将他弹回麦田中央,就好像鬼打墙一般。 看来自己没办法通过实验田回到原来的世界。 雨渐渐停了,天空又变成湛蓝的颜色,微风拂面,这里只有麦子晃动的声音。 雨后的麦田泛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王瑛深吸一口气,心里逐渐接受自己没办法离开的事实。 眼前再次闪过白光,王瑛重新回到卧房里。 “呼……”他喘着粗气从地上坐起来,胸口的麦穗也跟着一块掉下来。 “果然如此!”这次他在心里计算了时间,刚才在实验田里待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进去,带着种种疑问王瑛进入梦乡。 * 转眼穿到这个朝代已经过了小半个月,王瑛也逐渐跟陈家人混熟了。 婆母李氏是个甩手掌柜子,性格温和而懦弱,每日吃斋念佛为儿女求平安,空闲的时候绣花写诗,完全没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妹妹陈青芸倒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小小年纪管着一家子的事宜,可惜年纪太小,经常被下人哄骗。 三弟陈青松年幼,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去学堂读书,听说书念的还不错,明年打算下场试试。 至于陈青岩,依旧每天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王瑛变着花样的逼他吃东西,身体倒是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上午,陈伯终于把那副轮椅推车拿回来了,按照图纸画的样子,做的八/九不离十。 王瑛推着试了试,跟现代的小推车没什么区别,连后面的万向轮都仿制出来了! 他高兴的推进屋里,“哎,陈青岩看看这是什么!” 床上的人抬起头瞟了一眼,“木车?木椅?” “这叫轮椅,快让陈伯抱你坐上来,我推你出去溜达溜达。” “不行!”陈青岩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好不容易帮你做出来的,好歹坐上试试啊。” “我又没让你们做。” 陈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敢擅自上前去抱少爷下床。 王瑛啧了一声,挽起袖子一个健步冲过去,把床上的人抱了起来。别看原身是个哥儿,之前在家的时候没少干重活,身上有一把子力气。 陈青岩整个人都石化了,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半晌才怒喝道:“你,你在做什么!” “走,出去晒晒太阳,你都快发霉了。”王瑛把人放到轮椅上,不由分说的推着他出了屋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耀眼的阳光扑头盖脸的洒下来,照的陈青岩睁不开眼,他举起胳膊挡住脸,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好的太阳了,好像自打科举失利那日起,他的人生就陷入了湿漉漉的阴霾中。 过了许久陈青岩才慢慢放下手,任由阳光浇洒在身上,暖的浑身颤栗。 陈伯跟在后面悄悄抹了把眼泪,幸好有少郎君在,没有他少爷怕是这辈子都不愿再出门一步。 外面的日头太大,王瑛怕把他晒中暑,推着车走到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下。 “你在这坐着,我把菜园子收拾收拾。” 原本后院有三块花圃,种了月季芍药和海棠,王瑛对花没什么爱好,跟李氏商量了一下,直接将花铲了重上了菜。 菜园子不大,里面种的品种倒是不少,有小葱、芫荽、大蒜和香芹,另一边则种了可以爬墙的胡瓜、吊瓜和豆角。 这些是这个当地百姓最常用的蔬菜,当然除了这几种,在角落里还有几株陌生的菜苗,分别是番茄、辣椒和几颗西瓜苗。 这些菜苗是王瑛从实验田里移植过来的,要问试验田里为何会有辣椒和番茄苗?这不得不从这块地说起。 当初租这块实验题的时候,王瑛顺便跟附近的人家买了一些农家肥。 农家肥也就是粪便,里面有人的也有牲畜的,大概是粪便里夹杂了一些没消化的种子在试验田里长了出来。 天气炎热菜苗被晒的有点蔫,拎了两桶水,拿着水瓢挨着浇水。 浇完菜还要做架子,像胡瓜、吊瓜、豆角这些植物都要向上爬涨势才会好。 他熟练的用茅草搓出绳子,将几根木棍插在地里,上面绑好。 上一世他从小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学了不少种菜的常识和办法,有些东西甚至在书上都学不到。 陈青岩坐在树下看着他忙碌着,从开始都枯燥无味逐渐有了兴趣,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何要把那枝丫绑在木棍上?” “因为这些属于藤蔓类植物,进入牵藤期一定要进行搭架,不搭架子它就会在地上乱长遮住阳光,被遮住的叶片就会腐烂,影响产量。” 王瑛站起身继续道:“搭了架就不一样了,藤蔓会顺着架子爬上去,减少了叶与叶直接的距离,通风透气光线充足,这样才能结出更多的豆角。” 陈青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种菜也有这么多学问。” “你看植物尚且需要阳光和新鲜的空气,人更是如此,以后天气好的时候我推你出来转转。” 这次陈青岩没再拒绝,“只限后院。” 王瑛闻言笑起来,看来这小子也不是无药可救。 “大哥?你出来了!”陈三郎刚下学,看见坐在树下的大哥,满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嗯……今天天气不错,出来透透气?” “早该如此!这小木车是什么?” “王……你嫂子鼓弄出来的叫轮椅。” 王瑛洗了把手走到三郎身边,“今天在学堂里都学了什么?” “学了论语为政篇,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知道什么意思吗?” “孔圣人说,用政令治理百姓,用刑法约束百姓,百姓虽然会服从管制但却不会感觉做错事是可耻的。但如果用道德感去约束百姓,用礼乐教导百姓,让他们有了廉耻之心,就会纠正自己犯的错误。” 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大哥,“我说的对吗?” 陈青岩微微点头,“你只说了这句话的表面意思,但却没有理解其更深的意义。”他引经据典,把短短的一句话引申到更深的层面,听得陈青松满脸敬佩。 不得不说这小子认真讲书的模样还挺有魅力的,一板一眼像个老学究。 人品也不错,虽然动不动就生气,但从没苛待过自己,把衣裳送给自己穿,怕睡在地上冷,还让下人多准备两床被褥放在屋里。 试问如果换成自己,突然跟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结婚,肯定做不到像他这般从容。 上辈子王瑛没谈过恋爱,高中的时候忙着学业,好不容易考上理想的大学,外祖父母相继病倒。 大二的时候倒是有个女生追过他,但那会儿他正忙着兼职赚钱给老人看病,根本没时间谈恋爱就错过了。 一晃到了大四,朋友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还没跟对方相处就穿到了这里。 目光再次落回陈青岩身上,见他呼吸有些粗重,王瑛连忙起身道:“好了,把你哥推进去休息吧,他身子虚弱经不住久坐。” “哎!”三郎听话的推着木轮椅进了屋,和陈伯一起把人抱回床上。 今日大概累着了,陈青岩食量比往常都多了一些,足足吃了大半碗汤饼。 古代的汤饼跟现代的面条差不多,里面还加了菜叶和肉条,吃起来味道不错。 “今日,多谢你。” 王瑛闻言抬起头,“谢我做什么?” 陈青岩耳根有些泛红,“轮椅很好,我很喜欢。” “嗨,好歹咱俩也是夫夫一场,我可不想太早当寡夫,” …… 陈青岩气哄哄的掀起被子盖在身上,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叩叩叩,嫂子在吗?”门外忽然传来二妹陈青芸的声音。 打开门见她面色焦急的使着眼色。 王瑛赶紧拉着她走了出去,“发什么什么事了?” “不好了,二叔一家又来了,娘要把嫁妆借出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都这个时辰了跑来借银子?” 陈青芸边走边道:“二叔说大堂哥在外面赌输了银子,被赌坊扣下了,若是再不拿银子赎人,就把他的手砍下来!” 王瑛脚步一顿,“你先等我一下。”他转身回了卧房,不多时脚步匆匆的出来。 “走吧!” “嫂子你干什么去了?” 王瑛狡黠一笑,“待会给你看出好戏。” 此时正房里,陈表哭天抢地嚎着:“嫂子,这次你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青峰被压在赌坊,再不赎人可就保不住手了啊!” “可,可我上哪给你找这么多银子啊……” “嫂子不是有嫁妆吗,你是田阳李氏的闺女,家中出了好几个当官的,嫁妆自然不菲,这么点银子肯定能拿出来的。” 李氏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直到看见门口的二女儿和儿婿,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叫二人进来。 “芸儿,瑛儿快进来。” 陈表一见王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成亲那天的事他还记在心里,对这个侄婿十分不满。 “这么晚了二叔过来所谓何事啊?” 陈表冷哼了一声,“长辈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王瑛鸟都不鸟他,径直走上前扶着婆母坐下,悄悄捏了捏她的胳膊。 李氏了然的点点头,虽然她性子软但却不傻,知道这事自己处理不了,干脆由着儿婿发挥。 陈表见李氏不接话,咳了一声,站在他身后的二儿子陈青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伯娘,求您救救我大哥吧,我给你磕头了。”说着砰砰磕起头,连带着他娘张氏也擦着眼泪跪坐在地上哭诉。 “嫂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他可是你亲侄子啊!” 这一家早就摸准了李氏的性格,若是硬要钱可能不容易要出来,但是这么软刀子剌肉,一剌一个准。 “你们先起来……小岭别磕了……”李氏面露不忍,转头看向二女儿,打算让她去拿银子。 眼见又要重蹈覆辙,王瑛一嗓子吼了出来,“都在这号丧呢!” 大伙都愣住,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哭哭哭就知道哭,既然是来借钱的,二叔不妨先说个数,要是能帮忙自然会帮。” 陈表伸出一只手。 “五贯钱?” “五百两银子,赌坊限我们三日内还清,不然就要砍断青峰的手。” 王瑛气笑了,“五百两?你疯了吧!当我们家是钱庄吗?” 李氏听到这个数字也是眼前发晕,就算把她嫁妆全送出去也凑不上这么多银子啊…… 要知道陈家一年的收入不足一百两,除去日常花销和人情往份,几乎剩不下什么钱,这老登可倒不客气,一张嘴就是五百两!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本事一家人,有了困难自然要鼎力相助!”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敬你是陈青岩的二叔才跟你说几句话,换做旁人早拿大棒子打出去了!” “你!你翻了天了!。” 王瑛掐着腰道:“怎么着,你还想打我啊?这可不是你家!要逞威风回家教训自己的儿子去,少跑到别人家里充长辈!” “大哥不在,我这个当二叔的替他好好教教你!”陈表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打人。 王瑛可不是吃素的,有都是力气和手段,一只手招架住他,底下还拿脚踹了回去。扯着嗓子大喊,“快去报官,二叔子欺负到寡嫂家里来啦!真是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 守在外头的陈伯闻声冲进来拦住他,陈表打不到人气的破口大骂。 “小贼夫,等陈青岩死了没你好日子过!倒时把你发买到窑子里,让你这辈子翻不了身!” “你说谁要死了?你才要死了,你们全家都要死了!”陈青芸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毛,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加入战局。 陈表的娘子也冲上来撕扯,王瑛护着二妹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打的对面滋哇乱叫。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李氏吓得捂着胸口几欲昏厥,场面乱成一锅粥。 有下人跑去报了官,陈家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多时就来了四名衙役。 陈表一家人见官府派来人,一下子就老实了,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反观王瑛这边,不知何时揉乱了头发,扯破了衣服,连脸颊也青紫了一片! 明明刚才挨揍的是自己,他脸上的伤是哪来的?! 正当时陈表疑惑不解时,王瑛拿着帕子压着眼角哀哀怨怨的哭诉:“官爷,您可得帮我们做主啊~” 为首的衙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误会,官爷我们是一家人,家主是我亲大哥。” “你先闭嘴,你说。”官爷指了指站在旁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瑛。 “我们之前确实是一家人没错,但早已分家多年,我入门晚之前的事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打我成亲那日起,这人就上门欺负这一家孤儿寡母,张口闭口的哭穷借银子。” “我婆母良善,不忍心拒绝,每次都被他们骗去几贯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两银子了,却是一分都没还过。” “你胡说什么!”陈表急切的想要反驳。 衙役瞥了他一眼道:“你继续说。” 王瑛抽泣道:“今日他们一家来又要借钱,我相公重病卧床不起,弟妹都还年幼,家里十多张嘴就指着地里那点收成过日子,实在是没钱借给他们了。” “没想到这二叔竟然要婆母拿出嫁妆接济他们家,一开口就是五百两银子!天爷啊,便是把我们家底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银钱,见我们拿不出银子便要打人,你看把我打的。” “胡说八道!” 王瑛擤了把鼻涕,“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叫我出门被雷劈死!” 捕快听明白了,原来这家人是打秋风的,厌恶的看向陈表一家道:“可有此事?” “没,没有像他说的那样……” “那你们在这又哭又闹的是做什么?” “我们就是想借点银子……” “五百两银子,你当别人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陈表低着头不敢说话,别看他敢在王瑛和李氏张牙舞爪,面对官府的人质问,连个屁都不敢放。 “赶紧走!再不走抓你们回衙门!” 陈表跺了跺脚,“嫂子,峰儿还被人押着,你当真不管了?!” 李氏别过头,就算之前想管,打他说完那番话也不能管了。 “好,好好!”他指着李氏恶狠狠的连说三声好,甩着袖子走了,张氏和儿子也跟着一起溜了出去。 待三人离开后,王瑛连忙让青芸去拿来两吊钱,双手递给衙役头领,“劳烦大人这么晚了还跑一趟,这点钱拿去吃酒。” 二百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足够这几个衙役吃顿好的了,为首的人摸摸鼻子接了钱,“我姓黄叫黄三,再有这样的事直接让下人去叫我们就行。” “多谢黄三爷。” 把人送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了蜡烛。 “瑛儿今日又多亏你了,不然……”李氏哽咽的说不出话,伸手抚着他脸颊的青紫道:“好孩子疼不疼,青云快去拿伤药来。” “不疼,这是假的。”王瑛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青紫蹭掉不少。 “来的时候我在青岩画画的染料里扣了一块青色染料,刚才趁乱抹在了脸上。” 李氏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还怪有主意的,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 “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用不要脸的法子,你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的。” 李氏面色不安道:“也不知陈表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青峰真让人砍断了手……” 陈青芸愤愤道:“那也是他活该!堂哥自己出去赌钱输了能怪谁?再说就算咱们借了他银子,也不见得二叔感谢咱们。” “青芸说的对,升米恩斗米仇,之前就是你们借钱借的太多了,让他们产生理所应当的心理,如今突然不借便恨上了,这样的人最没良心,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哎,你们说的对,我就是太心软了,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李氏叫了身边的婆子拿来库房钥匙。 “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打理吧。” 王瑛愣住,“这,这怎么能行?” 李氏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是掌家的料,再这么下去这个家迟早要败在自己手里。 芸儿虽然能帮忙管家,但到底还年幼,许多事抹不开脸面,时常被老仆哄骗。 王瑛却不一样,他性子泼辣,为人坦诚率真还十分精明,让他管家肯定错不了。 李氏将钥匙塞进他手里,“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娘都看在眼里。自打你来后,岩儿身体一日比一日见好,我听说他今日还出来了?” “嗯。” “阿弥陀佛,看来那道长真没骗我,冲喜果然有用!” 王瑛欲言又止,阿弥陀佛跟道士压根就不沾边吧! 这在他们那个时代,这婆母高低要被骗去买保健品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王瑛从前院回去的时候,陈青岩已经醒了,沉着脸道:“二叔一家又来借钱了?” “嗯,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被吵醒了。” 王瑛见他平躺着不舒服,伸手帮他在后面加了个靠枕。 “谢……谢谢。”两人靠近,陈青岩脸颊微热,还好屋里烛光暗,不然肯定又得被他打趣。 王瑛:“你那个二叔忒不要脸了些,过来一开口就要借五百两银子,我说了几句,他就充长辈要帮你爹修理我。” “岂有此理,他敢!”陈青岩气的拍了一下床铺。 “他有什么不敢的,还说等你死了就把我卖进窑子里,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呢,要不是报了官,指不定今天把家里闹个底朝天。” 陈青岩气的胸口起伏,以前只知道二叔不着调,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当即爬起来要出去理论。 王瑛连忙按住他,“你连路都走不了,快好好歇着吧。” “咳咳咳,你拿轮椅推我去……我要去他家当面问问,咳咳咳……哪有当长辈咳咳咳……能说出这种话的,简直是无耻至极!” 王瑛赶紧端来水扶着他压下咳嗽。 “他敢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看你重病在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人依靠吗。” “你若真替家里人着想,就将自己的身体养好,我看着这次没借他钱,多半要恨上咱们,以后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陈青岩平复了半晌,“你说的对,过去是我想窄了,总觉断了科举路便没了希望,却从未考虑过家人的处境,王瑛,谢谢你。” 他这话说的郑重,让王瑛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道:“你能想开就好,时辰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他还惦记着试验田里的麦子,今天应该就能收了。 这段时间王瑛摸出一个规律,就是试验田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太一样。 刚开始没注意,但最近几次进去,他发现原本还需要一个月成熟的麦子,竟然已经提前进入成熟期。 这让他有些惊喜,是不是意味着在外面一年两熟的麦子,在试验田里可以一年熟三次四次或者更多次? 亦或者自己可以带一些蔬菜种子进去,一年四季都可能种植? 吹了蜡烛王瑛躺在床上,正准备进试验田,陈青岩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想知道我为何不能再考科举吗?”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能让一个人心性大变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王瑛虽然好奇但也做不到揭人伤疤这种事。 陈青岩声音顿了顿,轻叹一口气,“睡吧。” * 翌日一早,王瑛刚睡醒就被婆母叫去了前院。 来到正房,李氏拿出历年的账簿递给他看。 “瑛儿能看懂吗?” 王瑛点点头,“略识几个字,看得懂。” 他翻了一下往年账簿记录,基本上收支平衡,每年还能余下一些钱,只是从去年的三月起就没了记录,也就是陈青岩科举失利后。 “后面怎么没有了?” 李氏在一旁小声解释道:“那会岩儿病重,我哪有心思管这些东西,索性便不记了……” 陈青芸也没学过记账,娘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管着这一大家子过日子。 王瑛放下账簿,清点了一下家里的银钱,陈二老爷借走的那些姑且不算,如今家里满打满算只剩下六贯钱。 “只有这些了?” 李氏和青芸点点头。 王瑛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青芸小声道:“库房里还有不少东西,若是钱不够用也能拿去典当。” “先去库房看看吧。”王瑛拎着钥匙,带着李氏和二妹妹一起去了陈家的库房。 所谓库房不过是间不住人的空屋子,里面摆了七八个箱笼。 “这几个箱子里装着布匹,平日钱不够用了,拿去西关的典当行当掉就行。”陈青芸在旁边介绍着,看样子她当了不止一次了。 王瑛蹲下数了数,里面粗布六匹,细布十三匹,另有绸缎三匹,锦缎一匹。 这些日子略微了解了一下这个朝代物价,普通的粗布匹大概三百文一匹,一匹布有四十尺长也就是一百多米,足够做好几身衣裳了。 细布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一匹,至于丝绸那些就更贵了,而且还有价无市,在镇上想买都买不到。这几匹绸缎应当都是以前留下来的。 布料拿去典当价格会缩水,粗布一匹最多典当两百文,细布典当七百文,算下来亏了不少。 其他的几个箱子装着两大套瓷器,这些瓷碟瓷碗都是家里有大事的时候拿来用的,比如前些日子陈青岩成亲的时候用过一次。 瓷器价格不菲,但却不能典当,这是家里的门面轻易动不得。 还有一个箱子里面专门装着笔墨砚台和墨条,李氏解释道:“这些都是在外做官的四叔,每年托人送回来的,岩儿和松儿念书要用不能动。” 这个时代,笔墨纸砚价格更贵,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这箱子东西才是整个库房最值钱的。 盘点完库房王瑛心里有了点数,目前来看陈家现有固定的资产在一百两银子左右,库房里的东西暂时他都不想动,手里能用的钱只有那六贯钱。 “咱家有多少人?”王瑛拿出笔墨开始登记。 “除了娘亲和我们兄妹三人外,另有仆人八人。” 陈青芸掰着手指数起来,“伺候大哥的陈伯、照顾娘亲的田妈妈,还有我屋里的小翠和照顾三弟的秋安。灶房陈婶子,负责采买的六子哥,养牲口的田老汉,再就是门房小林仔了。” 这些仆人也是有工钱的,每个月加起来大概要一贯多钱,四次花钱的大头就是吃喝,节省一些一个月也要五贯钱,陈青岩那边还得看病吃药,姑且就算三贯,还不算其他人的人情往份。 不当家不知道,这一当家王瑛才知道家里竟然已经到了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程度。 李氏看出他的为难,“再有一个月庄子上的佃户就该交租子了,那些粮可以卖上七八十贯钱。” 眼下六月中旬,已经过了麦收的季节,每年佃户都是等麦收结束,先交完官税再给地主家交粮,往往剩到自己手里的只够一年的吃喝。 “咱们庄子上都种了什么粮食?” 李氏怔住,“左右不过是黍、麦、稷之类的。” “那每年的收成有多少?” “过去这些事都是老爷管……” 王瑛扶额,行吧一问三不知,“明日我去一趟庄子上。” “我也去!”陈青芸两眼亮晶晶的道。 “行,一起去看看也好,省的被下面的人哄骗了。” 王瑛之所以要去庄子上看看,除了调查自家的田地的农作物,还想找一块地试试自己带出来的种子能不种。如果可以种,那麦子的产量会增加不少。 要知道这个朝代的麦种还没经过人工培育,老百姓用着最原始的水漂发选种,每亩产量也是低的吓人。 就拿原身来说,王家有良田八亩下田六亩,所谓良田就是土地平坦且比较肥沃的地,即便是良田每年一亩地也只能收三石的粮食。 这还是赶上风调雨顺的年头,若是遇上旱涝,一亩地能收一石粮都是顶好的,弄不好就会绝收。 至于下田,都是偏僻的山头坡地,因为存不住水分所以产粮更少,多半种些豆子自家吃用。想来陈家的庄子上多半也是这种情况。 * 第二天,王瑛早早起来换了身耐脏的深色衣衫,今天得去地里转转,穿的太好容易把衣服刮破。 陈青岩醒的也挺早,换好衣服坐上轮椅,让陈伯推着去茅房。 不一会回来道:“我听说你要去庄子?” “嗯,看看家里的地。” “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不知道庄子上的人怎么样,好不好接触。” 陈青岩道:“小时我曾跟着爹爹去过几次田庄上,庄头的人品还算信得过,他也姓陈是一个远房的表叔。早些年闹旱灾,他们一家子从厉县逃荒过来的。那会儿爷爷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下来,放在庄子上。” “这几年父亲去世,我忙于科举没有时间,算下来已经三四年没去过了,要不是身体不好,今日合该跟着你一起去的。” “没事,小芸和田妈妈跟我一起去。” “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行,你在家也多吃东西,别把自己再弄晕了。” 陈青岩尴尬的扭过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陈家有两架骡车,一架是平板车,平日拉东西用,另一架是上面带木头罩子的,跟电视剧上的差不多。 上次回王家村赶的就是这驾车,今日陈伯没来,负责采买的小六子在前头赶着车,王瑛和陈青芸、田妈妈坐车上。忘了提的是,小六子是田妈妈的儿子。 骡车晃晃悠悠行走在泥土路上,因为没有减震,颠簸的人身上发痒。 陈青芸却不觉得难受,满脸兴奋的扒着车窗朝外看,她还没去过庄子上呢。 “姑娘,快过来坐下吧,小心一会摔着。”田妈妈扶着车厢,脸色苍白的劝道。 “没事没事,摔不了。” 王瑛也向外看,放眼望去全都是绿色,山是绿的,水是绿的,田里也绿色的青苗。乍一看还好,看久了感觉眼睛都花了。 眼下正是青苗生长的季节,当地百姓一般都是在五月收麦后,在麦田上种黍(黄米)和稷(小米)菽(黄豆),不过一年两熟比较费地力,同一片地每隔一两年就要修养半载。 这个朝代的人已经学会使用人和动物的粪便做肥料,但粪便有限,能施上肥的地都是少数,大多数人还都是靠着地力和老天爷吃饭。 “青芸,你知道这田里种的都是什么吗?” 陈青芸摇摇头,“嫂子你知道吗?” “看那片颜色较深的田地,种的就是黍,旁边颜色较浅的则是稷,那种圆圆的叶子是菽。”华北地区气候干旱种植水稻的比较少。 “哇,你怎么分别出来的?” 王瑛上辈子就是专门学这个的,当然他不能说,“以前在家里种地种的多了,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田妈妈瞥了眼王瑛,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这么个村子里来的小哥儿当上家了。瞧他这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就来气,怕是以后六子采买的活弄不到好处了。 前头马车突然路过一个大坑,把三人瞬间颠了起来,王瑛和陈青芸还好,这田妈妈没注意一下摔了个脸着地。 两人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她骂骂咧咧的掀开车帘,“小瘟生,怎么赶得车,要把你老娘颠死啊!” 六子挨了骂也不敢还嘴,只得把速度慢下来,快到晌午了一行人才赶到庄子上。 来之前没打招呼,进了庄子并未有人来迎接。这个田庄就叫陈家庄,跟王家寨差不多大概有上百户人家。 周围的田地都是陈家所有,因陈家四老爷考中举人,所以这些田产都免了地税,但庄子上的丁税还是要自己交的。 去年一个男丁是二十三文,别觉得这二十文钱不多,一户家里若是有五六个男丁,那就得拿出去上百文钱。在对于靠天靠地吃饭的佃户们来说,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了。 骡车停在庄头家门口,透过低矮的篱笆院墙能看见里面土培房子。 院里坐着一个老妇人,正在切草喂鸭子,看见骡车后先是一怔,连忙立马起身迎了出来。 “可是东家来了?” 六子牵住绳子,“吁~二小姐和大少爷的夫郎来了。” 老妇一听,匍匐在地上就要磕头。 王瑛见状,连忙跳下车将人扶了起来。“使不得老人家,快起来。”这老妇人是庄头陈喜的娘亲,若是按辈分算起来,还得叫她一声阿婆呢。 老太太站起身,浑浊的眼睛悄悄打量王瑛和陈青芸,“这么远过来,二小姐和少郎君还没吃东西吧,我让孩子去叫人,给二位做点吃食。” 王瑛还真有点饿了,早上吃的东西这一路都消化的差不多了,便没拒绝。 “简单做点就好。” 老妇高兴的点头,“我这就让孩子去叫人回来,大丫,虎子快去地里叫你们爷奶回来!” “哎!”从房子里跑出两个四五岁的娃娃,甩着草鞋哒哒的朝田里跑去。 “快进屋歇着,我去给你们倒碗水。” “麻烦老人家了。” 茅屋低矮里面有些昏暗,但收拾的很干净,正房一共三间,中间是灶房兼堂屋,左右两边则是他们居住的卧房。 灶房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卧房里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和几个箱笼,墙上挂着不少草绳,估计是农闲时搓的。白日里摘了窗户倒是通风透气,屋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陈青芸还是第一次来乡下,东张西望看哪都新鲜,王瑛拉着她坐在木板床上。 他发现个问题,按说华北一带冬季寒冷气温都在零下,盘火炕更暖和一些,但无论是王家寨还是陈家庄的百姓都用着木头床。 富贵人家冬季大多用火盆取暖,穷人只能盖着被子待在床上,难不成火炕还没从北方传过来? 思考间陈阿婆端着两碗水进来,“小姐、郎君请喝水。” 陈青芸接过陶碗刚放到嘴边,就被一股馊味熏得差点吐出来,“这什么味儿啊?” 老妇吓了一跳,连忙道:“可是水不好喝?要不待会让喜子给你摘果吃。” 王瑛连忙安抚道:“没事,芸儿可能喝不惯庄上的水。” 其实是陶碗粗糙,上面难免累积一些食物残渣,夏季天气又炎热发酵出一股馊味。 乡下的人用习惯了并不觉得异样,但陈青芸用惯了瓷器,哪受得了这个味道。 王瑛轻轻拍了拍青芸的胳膊,“忍着点吧,村子上都是这样的。” 等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庄头陈喜和娘子杨氏回来了,同二人一起回来的还有三个儿子和大儿媳。 “东家来了,怎么没派人说一声,家里什么都没准备。”陈喜满脸笑容的走进来,他个头不算高,因为常年在地里干活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身上穿着粗布短打,看着敦厚朴实。 王瑛和陈青芸站起来,“陈庄头。” 陈喜一听连忙要跪地磕头,王瑛伸手扶住他,“不必行此大礼,论辈分我还得称你一声表叔呢。” “不敢不敢。”他没见过王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 田妈妈清了清嗓子道:“这是咱家新入门的少郎君。” “少郎君。” 王瑛点了点头,“庄头不必拘束。” “哎。”陈喜嘴上答应,但身体依旧紧绷着,因为不清楚王瑛什么性格,生怕得罪了主家。 站在门口的陈喜娘子小声说:“东家还没吃饭呢,我先去把鸡杀了。” “别,不用那么麻烦。” 陈喜连忙道:“不麻烦,都是当年的小鸡,有两刻钟就炖软烂。” 王瑛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农家人养几只鸡不容易,都指着下蛋卖钱补贴家用呢,自己来就给吃了实在过意不去。结果外面响起凄厉的鸡叫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大顺去把仓房里那块腌肉拿出来,待会一块炖上,老二你去李庄沽半斤酒。” “酒就不用了,我们仨都不会喝酒。” 陈喜见三人确实不能喝酒,这才作罢。 “怎么大少爷没一起来?上次见他还是在老爷的葬礼上,一晃都过了三年了。”庄子上消息闭塞,他还不知道陈青岩得了重病。 王瑛随口扯了个谎,“青岩染了风寒,下次再一起来。” “少爷可得保重身子啊,待会走的时候拿点地龙回去,这东西洗干净泡水喝,治风寒可管用了。” 王瑛点了点头,“庄头坐下说话吧,我们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想看看田里的庄稼怎么样,这几年家里忙,婆母身子骨弱一直都没来,如今换了我掌家,自当亲自走一趟,也算是认认脸。” 陈喜搓着裤子坐在小木墩上,“少郎君派人通知一声就好,我们前去拜见您才是,劳烦您这么远跑一趟。” 提起田地他神色稍微放松了些,开始给王瑛介绍,“咱们庄子上如今有良田二十七倾零六十亩,下田十倾零十七亩。” “这么多啊。”王瑛一直以为只有二百多亩地,一倾地是十亩算下来有三百多亩地呢! “是,这些田地都在册子上的,每年可以免去土地税。庄子上也有不少人家开采了额外的荒地,这些地不在册子上,地税就得自己交,咱们也不收这些粮。”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自留地,农民自己开采出来的地多半都是下田,只能种些豆子产量很低,除去地税余下不了多少,再收租子就过分了。 王瑛了然的点点头,“良田都种的什么?” “麦和黍。” “只有这两种?” 陈喜道:“麦子可以秋后播种,来年春天就能收获,黍的产量比稷高一点,所以大家都愿意种黍。”还有个原因是因为黍做成饭软糯,老人小孩都能吃,稷只能熬粥。 说完上田他主动提起下田,“下田多种菽,这良田和下田不是固定不变的,有的地种久了就没了地力产量会降低,就会归类到下田里,养上一年两年,等养得差不多了就又成了良田。” 王瑛了然的点点头,老百姓千百年来摸出来的自然规律,远比书本上要扎实的多。 “今年春麦照比往年收成略差一些,因为冬季少雪春天又旱,不过咱们庄子的上田多,比其他几个庄子收成好一些。” 王瑛欲言又止,他的长丰3号正适合这样的气候,可惜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麦子还没晒干,过些日子镇上收粮的商人来了,卖完粮我就将钱给东家送过去。” 刚收的麦子不能直接食用,需要经过脱粒、晾晒后才能装袋储存。古代没有先进的机械,老百姓多用连枷(木制的农具)将麦子敲打下来。 聊了一会儿锅里的饭菜熟了,农家人不会做什么像样的菜,鸡肉加上白菜和萝卜炖一起,就是一道硬菜。 杨氏挑着肉撑了满满一大碗端上桌,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灰面也拿了出来,揉成面团贴成饼子,最后还用猪油炒了三个鸡蛋,这一桌菜简直比他们年夜饭还丰盛。 “少郎君,二小姐请上桌。” “怎么不见其他人?这么多东西叫大家过来一起吃吧。” “锅里还有饭菜,婆娘孩子们在外头吃就行。” 除了田妈妈只有庄头和三个儿子坐在下首陪着他们。见二人动了筷子,陈喜才敢夹菜,只挑里面的萝卜和白菜吃,沾了油腥味道比平时不知好吃了多少。 陈青芸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她还在膈应那个馊了陶碗,以至于看着什么东西都没胃口。 王瑛倒不挑食,这种大锅炖出来的菜最香了,以前外婆就这么给他炖鸡吃,连味道都差不多。 吃着吃着,外头突然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以及妇人压着声的咒骂,“饿死鬼托生的?等客人走了再吃不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奶,我想吃肉,我想吃肉!”小孩尖锐的哭声传进屋里。 陈喜面色不虞的瞪了眼大儿子,让他出去管管自家的崽子。 陈大顺连忙起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听见啪啪的拍打声,以及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 王瑛放下筷子呵斥道:“别打孩子,他这么小懂什么?这么多鸡肉我和青芸也吃不完,给他们夹几块吃。” 陈大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陈喜也心疼两个孙孙,挥了挥手道:“让你媳妇拿碗夹两块鸡肉回屋里吃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哎。”陈大顺的娘子闻言高兴的跑去拿碗夹菜。 看见碗里的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到底顾忌着公爹,没敢挑好的地方夹,只夹了个鸡头、鸡爪和几块鸡脖子。 陈家虽然是庄头,但日子也只是比村里人好一点,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肉,大人孩子肚子里都缺油水。 王瑛道:“把两个鸡腿也夹去,给孩子们吃。”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小妇人高兴的夹起鸡腿端着碗跑了出去。 陈喜羞的老脸通红,“让少郎君见笑了,孩子们眼皮子浅,闻到肉味就馋得慌。”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人久不沾油水还馋得慌呢。” 陈喜没想到新来的少郎君这般通情达理,对他的印象不免又好了几分。 吃完午饭十分热情带他去田里转一转。 这正合王瑛的意,他也想看看田里的作物生长的怎么样。 陈青芸受不住太阳晒,跟田妈妈留在了陈家,王瑛则跟着陈喜以及他三个儿子一同去了地里。 陈喜家住在村里,田地多在村外,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碰见不少人,大家纷纷上前打招呼。 得知王瑛是东家的少夫郎,各个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陈喜怕村里人冲撞了贵人,挥手将他们驱赶到后面,不让跟得太近。 “这一片地是家里种的,都长出青苗了。”陈喜家跟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一样,一家人都下地干活,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家不用给主家交租日子要好过些。 王瑛踩着空隙下了地里,弯腰拔了一株黍苗放在手里翻看。 “这苗密了些影响涨势,每株苗间隔半尺左右为佳,还有这叶子上有白色粉末,应该是害了白粉病,若不早些分苗会影响后期拔穗。” 白粉病是植物常见病,主要由真菌引起的,通常是因为夏季空气湿热,加上黍苗过于茂密通风不良导致的。 “二两硫磺兑上五十斤水,搅匀了洒在这些黍叶上就能防治。” “少,少郎君还懂得种地的事?” “略懂一些。” 陈喜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他种了四十多年的地了,还从未听说个这些,打心底不太相信王瑛的话。 王瑛也没勉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要想让庄子上的人信任他,除非自己种出效果他们才会相信。 继续往前走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刚没过膝盖深,有孩童光着屁股在里面摸鱼捉虾。 这地方真不错,有山有水,以后把陈青岩的身体养好,他就搬到这里生活,颇有种归隐山林的感觉。 “待这茬黍收获后给我留一块地,三五亩就行,倒时我会来亲自播种。” “成,我一定给少郎君留着。”留一块地不算大事,虽然陈喜也不知这少郎君要搞什么,但总归是个和善的人,相处起来也不困难。 * 另一边,陈家的两个孩子不知从哪摘了一把果子给陈青芸吃。 “阿姊快吃,这个可甜了。” 杨氏闻声赶紧跑过来将孙儿们撵走,“去外头玩,二小姐见谅,孩子不懂事。” “没事。”陈青芸也不大,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那个果子给我尝尝。” 小丫头一听高兴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红色果子全都递给了陈青芸。 这东西村里人叫红山丁,其实就是后世樱桃的一种,没有经过人工培育,结出的果实比较少,味道跟后世的樱桃差不多,都是酸酸甜甜的。 吃了几颗陈青芸就不吃了,打算留着给嫂子尝一尝。 坐在旁边的田妈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芸姑娘,你说这少郎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田妈妈?” “好端端的非跑庄子上一趟,也不嫌累得慌。” 陈青芸以为她累了便安抚道:“以前爹爹在的时候,每年都要来庄子上两趟,嫂子当了家过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田婆子撇了撇嘴继续道:“我看小姐持家也挺好的,夫人为何非让个外人来掌家,谁知道他会不会偷着接济娘家……” “他嫁给大哥就是一家人,何来外人一说?再说如今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便是咱们自己过的都捉襟见肘,要不是这两次有嫂子帮忙拦下二叔,家里早就没钱了。” “二小姐……” “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让嫂子听见心里肯定不好受。” 田婆子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把陈青芸也恼上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自己在陈家伺候了十多年,不抵一个刚入门半月的外人。 陈青芸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田婆婆只是瞧不起嫂子的出身不好。 其实一开始,她也以为嫂子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哥儿,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嫂子不仅识字,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根本不像普通的农家小哥儿。 还有大哥在他的照顾下,身体一天天见好,他们一家人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他。 * 王瑛从田里走了一遭回来,发现陈家院子里来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庄子上的佃户,得知东家来了特地过来拜访的。 有的拿了山菌子,有的带来几个鸡子,有人摘了野果子,还有人自己编的耍子和柳条筐,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都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东家良善这些年都没涨过租子,他们日子过的照比附近几个庄上好多了。听说黄庄子上都吃不饱饭,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王瑛见东西都不贵便收下了,他要是不收这些人没准心里更不安。 看着时候不早了,赶紧让六子套上骡车,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陈喜还不忘给他拿了几根地龙,“拿回去给大少爷泡水。” “多谢庄头。” 坐在马车上,陈青芸趴在车窗向外张望,看着陈家庄的人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久久都不曾离开。 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候,衣裙不喜欢了就扔掉,饭菜不可口就倒掉。 如今看来自己不愿吃的食物,可能是他们觉得最好吃的东西,自己嫌弃的衣服他们可能这辈子都穿不上。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铺张浪费了。 “嫂子给你尝尝这个。”陈青芸从布袋里掏出小孩给她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好挺好吃的。” “居然是樱桃?” “嫂子认得这种果子?” “嗯,樱桃又叫荆桃,虽然好吃但不好种,最好从山上移植成株才好,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来咱们挖一颗种在院子里。” “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还想吃什么回去嫂子一起帮你种上。”后院的花圃被王瑛铲的差不多,除了种菜空余的地方还想种点果树,一直没选好种什么。 “我想吃柿子、秋梨还有橘子!” “橘子恐怕不行,有句话叫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橘子喜欢温温暖湿润的天气,咱们这太干燥了,冬季又太冷会把橘子树冻死的。” 不知道他的实验田里能不能种,若是可以种,以后就能吃到不少南方的果子了! “哦~嫂子你懂得真多!” 王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姑娘真可爱,应该说陈家的三个孩子都很不错,婆母掌家不行,但教养孩子这方面倒是有点本事。 回去的路上速度快了一些,赶在天黑之前进了镇上。 还没进家门就看见李氏和门房打着灯笼在门口等着他们。 “娘,你怎么出来了?”陈青芸在车上高兴的挥手。 “这么晚了见你们还不回来,心里急的慌,这一路可还安全?” 王瑛下了车道:“安全,路上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那就好,那就好,快进来梳洗用饭吧。” 一家人进了屋子,王瑛惊讶的发现陈青岩竟然也在,他坐在轮椅上面色焦急的等待着,直到看见王瑛和妹妹回来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过来了?” 陈伯笑呵呵道:“少爷担心你们,特意让我推他……” 陈青岩咳了一声,制止陈伯继续说话,“陈伯送我回去吧。” “哎。”陈伯刚要推他回屋子就被王瑛拦下。 “既然出来了就在这多待一会儿,我们从庄子上带回来不少东西。” 陈青岩想留下又抹不开面子,别别扭扭的说:“不必……” 王瑛不由分说把他推进了堂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一家人围坐在一桌,饭菜已经热过两次,这会儿温热正好吃。 陈青芸饿坏了,端着饭碗头都抬不起来。 李氏帮她盛了碗汤,“慢点吃,可是乡下的饭菜不合胃口?” “唔,饭菜还好,就是碗脏的很。” 王瑛道:“陶碗不比瓷器,容易藏污纳垢。” 陈青岩想起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似乎也经历过这样的事,结果被爹臭骂了一顿,看着妹子也是这副模样,忍不住莞尔。 李氏正色道:“你没做出失礼的事吧?” “那倒没有,就是吃的少了点。” 旁边陈青松满脸好奇道:“姐,庄子上好玩吗?”要不是今天要上学堂,他也想去转转。 “没什么好玩的,一路上都是树和草,到了庄上已经晌午,太热了我没出去,就在庄头家待着了。” 王瑛道:“我同庄头去地里转了转,今年的麦子收成还行,地里已经种上黍米了,过段时间麦子晒干,卖完钱就送来了。” 李氏点点头,她对田里的事不了解,既然交给王瑛管家,自然信得过他。 吃完饭王瑛让六子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样样的给大家看。 “这山菌子是好东西,等冬天炖鸡放一些,味道十分鲜美。”是一道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 “山枣子味道也不错,路上我和小芸吃了几个。”说着拿起一颗递给旁边的陈青岩。 陈青岩接过青枣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咬了一口,顿时酸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忘了说这枣子放软了才好吃。” 陈青岩吐出枣子瞥了他一眼,这人就是故意的。 王瑛神色狡黠的眨了眨眼,继续往外拿东西。 草编的雀儿给了陈青松,到底是个孩子,虽然平日里看着老成,但拿起玩具还是爱不释手。 东西都不值钱,胜在一个新鲜,大家都很喜欢。 分完一家人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山野精怪上,王瑛给他们讲了一个聚宝盆的故事,这还是上辈子外婆给他讲的。 “说以前有户人家日子过不富裕,有一年赶上旱灾家里没了粮。爹娘为了孩子活命,自己活活饿死了。然而孩子们也没吃食,眼见着都要饿死了,最大的那个孩子只能端着盆出去要饭。 旁人家里也没粮,自然是没人施舍,走了一天又累又饿,他便坐在河边哭泣, 这时不知从哪来了一个老乞丐,见他哭的可怜便上前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便将自家的事说了出来,“爹娘饿死了,家里已经没有粮了,再有几日弟弟妹妹也会饿死。” 老乞丐一听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陶碗递给他,“你回去找一粒粮放进去,明日一早就有饭吃了。” 男孩半信半疑的端着陶碗回了家,从米缸里找到最后一粒米扔了进去,原以为那乞丐是在哄骗人,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第二天醒来,那碗里居然装满了粮!” 大伙惊讶的吸了一口气,古代娱乐项目太少了,冷不丁听到这样新奇的故事,一个个听都入了神。 王瑛继续道:“有了粮就不用饿肚子了,男孩煮了一锅粥跟弟弟妹妹吃了顿饱饭。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又放进去几粒米,第二天陶碗又满了。” 青芸忍不住道:“哇!这可真是个宝贝!” “是呢,四个孩子撑过了饥荒,日子也越过越好。终有一日大家都长大各自成了家,为这个陶碗争执起来。” 陈青松道:“这是大哥得来的陶碗,理应给大哥才对。” 陈青岩有些不赞同,“既是兄弟姐妹,理应一起用才好。” “人心都是贪婪的,这样好的聚宝盆自然谁都想要,为此兄弟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恰逢此时那个老乞丐再次经过,看见他们打的头破血流,忍不住摇头叹气。” 李氏紧张的抓着帕子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老乞丐在门口唱了首《骨肉离》放在柜子里的陶碗突然就碎了,从此里面再也生不出东西。” 大伙听完忍不住叹惋,若是不吵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日子企不是越过做好?偏偏这世道多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什么都落不到。 李氏见大儿子脸色有些疲惫,“时辰不早了,都快回去休息吧。” 青芸和青松两孩子还不困,非要试试家里有没有聚宝盆。 李氏拗不过二人,让田妈妈去灶房拿碗。 王瑛起身推着陈青岩朝后院走去,一路上月明星稀微风徐徐。 陈青岩突然开口道:“若是把银钱放进聚宝盆里,第二日会不会装满一碗银子?” 王瑛噗嗤一笑,“你还想着这个呢?” 陈青岩尴尬的咳了一声,“只是觉得新奇而已。”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多半是人杜撰出来的,就算有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陈青岩抬起头,望着朗朗明月道:“世间真的有因果报应吗?” “我觉得有,种什么因结什么果,终有一日会应在身上。” 王瑛又一次想起自己的父母,两人离婚后各自结婚,对他不闻不问。小时后觉得很难受,但是等他逐渐长大后才发现,兴许这也是件好事,至少自己不用赡养年老的他们,没有生活负担和压力,这何尝不是一种因果呢。 回到卧房,王瑛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陈青岩臊的两个耳朵都红透了,“这,这种事,下次叫陈伯就好……” 王瑛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想逗他,“我是你的夫郎,抱抱你怎么了?” “向来都是相公抱夫郎,哪有反过来的……” “不是我瞧不起你,让你抱,你抱得动吗?” 陈青岩羞愤道:“等我养好身体肯定可以。” “那就好好养着吧。”王瑛拿着布巾和干净的亵衣去了浴房洗漱。 今天去地里转了一圈,身上沾了不少尘土,流了汗黏糊糊的实在难受。好在陈家洗澡方便,有专门沐浴的房间,烧了热水就能泡个澡。 洗完澡都快虚时了,王瑛惦记着实验田,赶紧回了卧房。 陈青岩还没睡,见他回来了才吹灭了油灯休息。 王瑛钻进被窝,刚闭上眼就听见陈青岩小声道:“你说我不读书了做什么好呢?” “要不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一时间王瑛还真想不出来,主要是古代不比现代,几乎所有行业都被家族垄断。 比如城中卖粮的两家粮铺就是兄弟俩,粮铺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基本上可以满足整个镇子的需求。市场已经饱和了,如果再开其他的粮行,生意肯定不如人家。 其次古代能售卖的东西也有限,想要在这方面分一杯羹属实有些困。 倒是也有赚钱的门路,比如从外地进货,拿到镇上卖肯定能赚钱,但在古代进交通是个难题,没有老商人引路,连方向都找不到,更别说路上还有劫匪,劫财害命。 “经商有点难,对了,你会读书写字要不如开家私塾如何?可以教孩子们开蒙。” 陈青岩眼睛一亮,这倒是可行,他在读书上很有天分,要不是遇上那件事…… “好,以后我就开一家私塾,教人读书!” 王瑛打了个哈欠,“好好好,那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房间安静下来,王瑛闭上眼睛,昨天实验田里的麦子收了一些,今天把余下的收完,等入了秋拿到庄子上播种。 心里默念着开启试验田,眼前闪过一道光,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在另一个空间。 田里的麦子基本上都成熟了,昨天割的堆在旁边,余下的尽快割完再种些其他作物。 王瑛挽起袖子,用从陈家顺来的镰刀开始收割麦子,正干着活呢头顶突出传来陈青岩的说话声! “私塾开在哪好呢?在家里怕是不妥,娘亲喜静,若开了私塾定然会吵闹,不如在外面单独找间屋子,你说呢……睡着了吗?” 没人回答,屋子里静的吓人。 陈青岩翻了个身,看向床下的地铺,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呆滞住。 借着月光他清晰的看见被褥底下空无一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扑通!”陈青岩从床上掉了下来,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朝王瑛睡觉的地方爬去,被褥里还是温热的带着皂角的味道,明明刚才还在这,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尽管他心里惊惧交加,但没有声张,面色凝重的坐在地上。 此时待在试验田里王瑛也是焦急万分,老天爷他只知道怎么进来,还不知道怎么出去呢! 试验田的周边仿佛有一张透明的玻璃罩,将他扣在其中,任其撞破脑袋也找不到出路。 待会回去该怎么跟陈青岩解释? 如果把试验田的事告诉他,他会不会相信? 还是把自己当成精怪?让官府一把火烧死……或者直接一纸休书把他休掉,这怕是最好的结局了。 幸好试验田里的麦子已经熟了,就算离开陈家也不会饿死。 该死,早知道自己就等他睡熟了再进来啊!现在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没有声音传进来,王瑛连收麦子的心情都没有,坐在田埂上只觉得度日如年。 终于在一阵白光闪烁后,他重新回到了屋里。 黑暗中四目相对,王瑛紧张的说不出话。 “我……” 陈青岩突然抱住他,一滴泪滴在脖子上,让他打了个冷颤。王瑛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结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说起来陈青岩也不过十七岁,按上一世算还是未成年呢,多半是被自己吓着了。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哭了,听我解释……” 陈青岩尴尬的把他推开,扭头擦掉眼泪,“你是精怪吗?” “不是,不过我身上确实有个秘密,你要是想听我慢慢讲给你听。” 王瑛没说穿越的事,毕竟这有点超纲了,一个古代人很难理解千年后的世界,只说了自己身上的实验田。 “你知道我在成亲前跳过一次河吗?” “听陈伯提起过,说是因为不愿嫁我……” 王瑛咳了一声,“当时确实不想嫁的,结果跳了河没死成,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块田地。” “田地?” 王瑛突然想起自己怀里有麦子,掏出来递给他道,“没错,就是一块田,大概三亩左右,我在里面种了些麦子。” 陈青岩拿着麦子,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想不通这块田到底藏在哪里。 “这块田跟外面的农田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里面的温度比较稳定,不会太冷或太热。每晚我都能进去,不过只能待上半个时辰。” 陈青岩有些不可思议,“那地方只能你自己一个人进去吗?” “目前看只能带些工具、种子之类的死物,活的带不进去。”前几日王瑛睡觉前偷偷捉了几只蛐蛐揣进怀里,试图把它们带进试验田。结果进去之后发现那几只蛐蛐都死了,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几乎成了二维平面图,完全不是人力所为,吓得他不敢再往里携带动物了。 “所以刚才你只是进了那个田里?” “对,我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沉默了半晌,陈青岩打了个哈欠,爬着要去床上休息。 王瑛连忙起身扶着他上了床。 “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你……也不要对外人说。” “我晓得,怀璧其罪嘛。” 陈青岩侧目道:“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村里的哥儿,竟还知道怀璧其罪。” 王瑛摸了摸鼻子,“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一点见识。” 陈青岩没再追问,“既然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我把我不能科举的事与你说说吧。” “我之所以不能再参加科举,是因为……我作弊了。” “啊?!”王瑛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当然不是我本人作弊,而是被人陷害了。” 王瑛没了困意,“我靠,到底咋回事啊?” 陈青岩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自己被人坑害的始末。 “去年二月份我去参加县试,当时同我一起去的还有镇上的三个童生,有一个叫张时邱的与我年纪相仿,主动找我结交成了朋友。” “他家中贫困,到了县里租不起房子,只能睡在便宜的通铺。我见其不方便读书便主动邀请来我住的地方,二人一同读书练字谈古论今。” 陈青岩眸子一暗,“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日我发现此人心术不正,竟然偷拿我的东西出去典当。 那是一块上好的徽墨,四叔专门托人送回来的,我自己一直舍不得用,他拿去当了三百文钱。 这件事被陈伯知晓,当即就要撵他离开,结果张时邱跪地磕头道歉,说自己身上的钱实在不够用了,这才起了歪心思,求我原谅他这一次。 我那会儿不知人心险恶,只觉得能遇上一个朋友不容易,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将墨条赎回来便原谅他了。 此后的半个月里我们继续读书习字,他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同我称兄道弟。直到县试那日,我们俩一同前去赶考……” 陈青岩仿佛想起什么恐惧的事,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王瑛握住他的手,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那日他们排着队去报名,刚巧陈青岩排在最后一位,前面的人检查完考篮依次入场,到了他这负责检查的衙役突然将他扣住。 搜查考篮时竟然在他毛笔的竹管中间抽出一张纸,上面用米粒大小的字抄录了四书…… 陈青岩瞪大双眸宛如晴天霹雳,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最后被取消了考试资格,从此再不能参加科举。 那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考场走出来的,感觉整个人生都灰暗了,回到家后大病了一场,身心上的双重打击让他一病不起,好几次差点寻了短见。 “那张纸是姓张的放进去的?” “应该吧,毕竟那段时间除了他没人能接触到我的笔墨纸砚。” 王瑛看着面容消瘦的少年心里不是滋味,大好的前程被歹人害没了,难怪他会病成这样。 “这件事你娘知道吗?” 陈青岩摇摇头,“我谁都没说过,就连陈伯都不知道,大家以为我是因为没考中才这变成这样的。” 原以为这件事难以启齿,没想到如今这么轻松的说了出来,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挪开。 “你后来没找那个姓张的问问?” 陈青岩苦笑道:“问他也不会承认,何必再去自讨没趣。” “没关系,考不了科举咱们就干别的,你不说想开私塾吗?到时我帮你找地方,若是能教出几个举人也不错。” “好……” 黑暗中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限暧昧,陈青岩猛地抽回手,“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嗯。” * 转眼夏天就要过去了。 七月立了秋,白日里虽然依旧炎热,但早晚凉爽许多。 这几日陈青岩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能扶着床自己下地了,就是腿上没劲儿走几步路就得坐下休息。 长期躺在床上肌肉都萎缩了,要想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跑跳,至少还得锻炼几个月。 李氏看着儿子振作起来,心里别提多高兴,爱屋及乌对王瑛喜欢的不得了。 唯有王瑛焦头烂额,因为家里的钱快花光了! 距离上次盘库房仅仅过去十余日,这六贯钱花的就只剩几百文,王瑛看着账本脑袋就疼。 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李氏将掌家权交给他后便什么都不管了,每日除了看书绣花,就是跟相熟的几位夫人去佛寺礼佛,每次去还要捐点香火钱。 今早吃完早饭,王瑛忍不住开口道:“娘,您前日从账上支了两贯钱做什么了?” 李氏像犯了错的小孩,揪着帕子吞吞吐吐道:“去,去佛寺捐了香火……” “一次捐了两贯?” 旁边的田妈妈一听顿时不高兴了,“两贯怎么了?这钱又不是花你的,再说哪有晚辈数落长辈的?乡下的哥儿一点教养都没有!” “田妈妈,你别这么说……” 王瑛把手里的账本往桌子上一拍,“您老倒是挺有能耐,要不你来掌家,看看能不能养活这一家老小!” 田妈妈一哽,撇撇嘴道:“夫人让你管家是看得起你,你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田妈妈,你住口!”李氏动了怒,她这人平日最是好脾气,还从来没发这么大的火。 田妈妈也吓了一跳,“我这不是为了您好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瑛儿管家是我允许的,他自然有权利过问。” 王瑛道:“我不是反对您去礼佛诵经,可如今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青岩吃药得花银子,青松念书也得花钱,还有一家子吃喝拉撒哪里不用钱?地里的钱还要过段时间才能送过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我,我那有嫁妆,不如先拿去用……” “嫁妆早晚也有花完的一天,您不为青芸考虑吗?难道将来她成亲的时候空着手嫁过去?” 李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捐钱确实不妥,过去大手大脚惯了,由奢入俭难。 “以后我不去佛寺了,田妈妈把能推的帖子都推了吧。” “夫人!” 古代女子本就为难,王瑛不愿剥夺她这点爱好,“您要是愿意拜佛,不如请一尊小像供奉在家里,也可以邀请其他夫人来家中礼佛念经。”一捆香才十文钱,就算天天烧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钱。 李氏眼睛亮起来,“你说的对,过几日我便上山请尊菩萨小像回来供奉!” 没人注意,站在角落里的田妈妈眼神像淬了毒,恶狠狠的瞪着二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竟然骑到我头上来了!”田婆婆骂骂咧咧的推门进了屋。 “怎么这是?”六子和田老汉不满的看向她。 “还不是王瑛那个小贱人,当了几天家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今日竟劝着夫人不再去山上礼佛了!” 爷俩坐了起来,“当真?” “还能有假?自打他当了家,日日记账本,六子采买一分油水都捞不到,如今又断了咱们跟寺庙的回扣,以后怕是日子难熬了。” 原来这些年田妈妈一直跟寺院里的僧人有往来,每次跟李氏上山礼佛的时候都劝她捐赠香火钱,这钱有一半会落入自己的口袋里。 陈家老爷活着的时候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每次最多捐两三百文。 自打老爷去世,大少爷重病,李氏把精神都寄托在神佛上,她便开始变着花样的劝夫人多捐钱。 明面上是为三个孩子祈福,其实是背地里跟僧人商量好了,将香火钱一分为二。短短一年时间就赚了几十贯钱,家里的日子愈发滋润。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她能不气吗? 田妈妈一个月月钱二百文,小六子是一百五十文,田老汉养牲口的也不过一百文钱。寻常人家这些钱足够用了,但他们滋润惯了,哪过得了穷苦日子,更别提田老汉日日喝酒,小六子天天吃肉了。 “不行,咱得想个法子,若事事由着他来,以后这家里怕是没咱们的容身之处了!” 田老汉道:“你说咋办?” 坐在旁边的小六子突然开口,“前几日我去采买,猜我在街上碰见谁了?” 老两口转过头,“谁啊?” “二老爷家的青峰少爷。” “他不是让赌坊的人绑去要剁手剁脚吗?赎出来了?” 六子道:“可不是出来了嘛,听说花了好多银子,家里的铺子都卖了,还被人剁了三根手指。” 老两口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他说是咱们家夫人见死不救,才把他害成了这样,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干场大的……将来陈家的田产分我一半。” “干啥?” 六子压低声音,“他想要弄死陈青岩……” * “慢慢走,对,继续往前走。” 陈家后院,陈青岩推着小木车像蹒跚学步的幼童般一步步往外挪。躺了一年多的腿像两根木头,每走一步都有千金重,不一会儿就累的满头大汗。 “歇会。”王瑛扶着他坐回轮椅上,推到树下乘凉,自己继续侍弄种的那些菜。 再有几日番茄就要熟了得留好种子,这东西是稀罕物,这个朝代还没从海外传过来呢,多亏了实验田里的人工肥料。西瓜也结出拳头大的果实,过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吃了。 蔬菜结了不少,他从黄瓜架上揪下两根小嫩瓜,搓搓上面的刺递给陈青岩一根,这种没用药的黄瓜最好吃了,咬一口脆甜脆甜的。 “下午我打算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你想开铺子?” 王瑛咬着黄瓜,鼓着腮帮子道:“光靠地里那点出息吃喝倒是够用了,有事的话又捉襟见肘。” 昨日陈喜将卖粮的钱送过来了,一共八十六贯,等到秋后卖了黍还能送来一笔钱。这些钱看着不少,但真用起来也不禁花,王瑛想找点其他赚钱的营生。 “开铺子卖什么?” “我想等过阵子天冷了,卖我田里种的新鲜蔬菜。” 试验田是个宝贝,拿来全部种麦子有点浪费了。在这个没有暖棚时代,入了秋老百姓就只能吃储存的干菜和萝卜白菜度日。 王瑛收完麦子打算种一些菜,等入冬的时候高价往外卖,肯定能大赚一笔。 “确实是个不错的买卖,就怕有心人打听这些菜的来历,万一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就麻烦了。” 王瑛也考虑过这件事,所以心里早有打算,“你不是有个叔叔在外地做官吗?” 陈青岩点点头,“四叔在莱州任州牧。” “我打算借用你四叔的名头开铺子,就说菜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 “不妥……这事要是传到四叔耳朵里,肯定会生气的。” 王瑛噗嗤一笑,“莱州离这有六百多里地,往返一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传过去。况且你四叔不可能为这么点小事同你生气,咱们借用他的名头也不过是省的被人找麻烦罢了。” 陈青岩有些犹豫,“那我给四叔修书一封,若是他同意我们再开铺子。” “行,刚好过阵子就到中秋节了,我去买些礼品一块送过去。” “好。” * 下午王瑛便带着清芸和青松一起上了街。 俩孩子一听嫂子要带他们出门高兴的又蹦又跳,少不了又被娘亲唠叨了半天。 王瑛自打穿过来,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原因是没什么好逛的。 就拿长兴镇来说,算是周围十里八乡的大镇子,但只有一条主干道,两边的商户加起来不过三十几家。平日里街上都没什么人,只有在逢五的集市上才热闹些,乡下的百姓趁着农闲来镇上赶集卖点山货野味。 今天刚好是七月二十五镇上的大集,街上比往常热闹多了。 一路上看见不少村子上的人在街边摆摊,卖什么的都有,有鸡蛋、鸭蛋一文钱一个,自家种的菜和果子,价格便宜三文五文能买一堆。 两个孩子看什么都稀罕,王瑛干脆给了二人一吊钱,让他们想吃什么就去买,自己则转了转街上的铺子。 镇上的铺子大多都是往外租赁的,一个月租金三百文到五百文不等,要是盘下来价格可就贵多了,一间铺面至少百八十两银子,因为买下来可以一辈一辈的往下传。 走着走着转到陈表他们家的铺子,这间铺面之前是卖香烛的,为了赎儿子转给了赌坊,如今挂了牌子正往外卖呢。 价格倒是不贵,买下来才六十两银子,但王瑛懒得跟陈表家打交道,怕买完铺子这家人过来胡搅蛮缠,影响自己做生意。 继续往前走,突然看见家里负责采买的小六子鬼鬼祟祟的拐进一条巷子里。 王瑛开口想要叫住他,结果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熟人,其中一个就是陈表家的二儿子陈青岭,另一个虽然素未谋面但看他的长相应当是陈青峰没错。 六子怎么跟这俩人混到一起了? 王瑛心里疑惑悄悄跟了过去,这仨人脚步匆匆并未发现跟在身后的王瑛,拐了两个弯进了一户人家。 这里是陈表一家如今居住的地方,之前住的大宅子也被赌坊占去了。 “六子来了,快进屋!”院子里传来陈表的声音,他热情的拉着六子的手把人招呼进屋里。 屋子里乱糟糟的,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很难想象这是曾经那个富足的陈家二老爷。 “二老爷。”六子局促的坐下。 陈表对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满意,摇头叹息道:“那赌坊的人太可恶,砍掉我儿的手指不说,还将宅院都霸占去了,如今只能现在这里凑合一段时间。” 因为没关窗户,屋里的声音格外清楚,王瑛躲在墙角冷笑,心道这人也够不要脸的,自己儿子出去赌钱竟怪起别人来了。 “上次青峰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六子有些为难道:“二老爷,不是我不肯办,而是这件事实在……实在太危险,万一东窗事发可是要人命的。” 王瑛连忙竖起耳朵,什么事这么严重居然还要人命? 陈表道:“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跑腿的?听说新入门的哥儿可不好相与,连你娘都不放在眼里,等李氏死了怕是更没你们一家的位置了。” “谁说不是呢,我娘也气的够呛,实在没法子了才让我来找二老子,希望给指条明路。” 陈表瞥了眼儿子,陈青峰拿出提前拟好的契书放在桌子上。 “待事成之后,那陈家偌大的家业还不是都落到我手上吗?庄子上的田地分一半给你们,足够你和老子娘亲养老了。” 六子识几个字,拿起契书仔细看了一遍,激动的心跳加速。 田庄上的地分一半足足有一百多亩,每年光租子就有六七十贯钱,够他们一家人过得滋润了! “二老爷,您说怎么做?” 陈表笑起来,眼底藏不住如狼似虎的凶光,“我那侄子身子骨弱得很,突然病死也算不上稀罕事。” 陈青峰从腰间摸了摸,用仅剩的两根手指捏出一个纸包递过来,“这里面装得是砒/霜,让你娘下在陈青岩的饭菜里,吃完保管他一命呜呼!” 田小六颤颤巍巍的接过毒药,又将那份契书折好一并放进怀里。 “今日就不多留你了,待事成之后咱们再喝酒庆祝!” 此时站在外面的王瑛手脚冰凉头皮发麻,没想到这群畜生竟然在商量谋财害命。 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跟过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家里的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王瑛赶在小六子出来前跑出巷子,找到街上闲逛的兄妹二人。 “别买了,快同我回家去。” “怎么了嫂子?” 王瑛没回答,只催促他们快点走。 青芸和青松都是懂事的孩子,见他面色不对没有继续追问,脚步匆匆的朝家里走去。 进了门王瑛便让门房将大门插上,“青芸你去把娘叫到后院来,旁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我给她买了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哎!”陈青芸朝正房跑去。 陈青松则忐忑的跟着他来到后院,此时陈青岩正在屋里午睡,陈伯坐在门口搓麻绳。 “少郎君回来啦?” “陈伯麻烦你点事。” “少郎君请说。” “待会帮我们看住这个院的门,谁来都不许放进来!” 陈伯面色一变,立马起身道:“好,少郎君请放心,我一定把门看的死死的!” 王瑛面色沉重的进了屋,躺在床上的陈青岩闻声睁开眼睛,“这么一会儿就回来?” “再不回来,你就被人药死了!” “什么?”陈青岩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外面陈青芸拉着李氏到了,李氏还真以为王瑛给她买了东西,笑呵呵的进了屋,“你这孩子给我买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青芸,去把门关上,青松把窗子也插上。” 两个孩子连忙行动,李氏察觉出不对劲了,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瑛声音有些抖,毕竟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碰上过这样的事,缓了半天才将自己今天遇见的事说了出来。 “今天我上街碰见小六子了,本想叫他帮忙照看青芸和青松,结果却见他跟陈表家的两个儿子混在一起。” 陈青岩皱起眉头,“大堂哥赎出来了?” 王瑛点头,“我悄悄跟了上去,结果听见……听见陈表一家人正谋划着要毒死你呢!” “啊!”李氏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陈青芸和陈青松连忙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你可听清楚了?” “一清二楚!陈表给了六子一包砒/霜,让他找机会下到你的饭里,等你死后他们霸占家里的田产分一半给六子。” “竟,竟真有此事!咳咳咳……”陈青岩怒急攻心,气的咳了起来。 王瑛赶紧倒杯水递给他,“我也没想到会碰见这样的事,吓得我急忙跑了回来。” “这可怎么办呐……”李氏什么主意都没有,拿着帕子只知道哭,两个孩子太小,偏偏陈青岩身体还没好,大家把目光都放在了王瑛身上。 “眼下不是哭的时候,这件事幸亏被我发现的及时,咱们赶紧想办法应对。” 李氏一听连忙把眼泪擦干,“你说的对。” 陈青松道:“咱们去报官吧,田小六意图谋害主子,这样的人留不得了!” 谋害主人的罪名可不小,轻者流放重者是要打一百脊杖,几十斤的刑具能把人打死的。 李氏弱弱道:“田妈妈怎么办,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您可真是活菩萨啊!人家都快要你儿子命了,你还惦记着仇人怎么办?” 李氏被王瑛骂的缩了缩脖子,自己确实考虑的不周,只是田妈妈伺候了她十多年早已超出主仆情谊,原以为面上过得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吃里扒外竟干起害人的勾当来。 “眼下报官不妥,万一六子死不承认,说砒霜是买回家毒老鼠的我们也奈何不了他。 还有陈表一家,你二叔是铁了心的想要霸占咱们的家产,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只有日日做贼的哪有天天防贼的,要不能一次解决了此事,怕会后患无穷!” 陈青岩非常认同他的观点,“阿瑛,你觉得该怎么办?” 王瑛被他叫的一愣,上辈子只有外祖父母这么叫他,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也有人这么叫他,心中蓦得一动。 “这几日先不要轻易妄动,尽量拖住小六子和田妈妈,不要让他们这么快下手。其次吃食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用银器测过才能用!” “好。”大家齐齐点头。 “娘,特别是你,千万别让田妈妈看出端倪,田小六敢这么做背后少不了田婆子的撺掇。” 李氏欲言又止,点点头道:“哎,我省得了。” “青芸和青松你们俩就跟平常一样,该去念书念书,该绣花绣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好,我们听嫂子的!” 陈青岩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我打算让你假死。” “假死?”大家惊呼出声。 “对!我要给你办一场丧事。” 陈青岩嘴角抽搐,刚想说岂有此理,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什么,“你是想来个将计就计,把他们的阴谋戳穿?” “聪明!不把戏做全了,怎么能让陈表一家露出真面目,这件事光靠咱们不行,你快给你四叔写封信……” * 李氏从后院回到正房,刚巧碰上田妈妈从外头进来。 “夫人这是去哪了?刚才到处都找不见您。” 李氏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半晌才稳住情绪,“去后院看了看青岩……这孩子前几日还好好的人,今天又不太好了,一直没精神吃东西。” 田妈妈见她眼圈通红像是哭过,眼珠一转道:“看我说什么来着,之前夫人去山上拜佛大少爷身体日渐康复,如今不去了就不行了吧,请来的小像哪有寺庙里的灵验!” “是……是吗?”如果不是知道她儿子要毒害自己儿子,李氏可能就真信了。 “肯定是!王……少郎君年纪小不什么都不懂,那拜佛岂能只拜初一不拜十五的?要是让佛祖怪罪下来,怕是大少爷的命都保不住喽!” 李氏心头一颤,看向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之前还顾念一丝主仆情谊,如今见她这幅嘴脸心里恨极了。 “你说的对,这几日劳烦田妈妈陪着我上山去诵经吧。” “哎!”田妈妈眼底藏不住的欣喜,她知道庄子上已经送来了钱,这次上山高低让夫人再捐几贯香火钱! 李氏疲惫的走进卧房,田妈妈熟练的帮她解下钗环,换上睡觉穿的绸衣。 “素梅,你在我身边伺候多久了?” 田妈妈冷不丁听夫人叫自己的闺名愣了一下,“已经十七载了,您生大少爷那年我被夫人派来照顾你的。” “是了,十七年。”李氏轻叹了口气。 田妈妈眼皮猛地的跳起来,心中有些不安道:“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可是从哪听到了什么话?” “没事,就是觉得咱们之间相处的够久了。” “只要夫人不嫌弃我年纪大不中用,老奴便一直服侍着夫人。” 这话说的多好听,谁能想到竟是佛口蛇心的人,李氏不敢再跟她聊下去,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质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摆摆手道:“我困了,今晚不用在我这守着,回去休息吧。” “哎。”田婆婆带上卧房门,脚步匆匆的回了家。 她住的地方离陈家宅院不远,出了胡同往西走,一间齐整的两进小院。这也是前几年李氏出资帮忙买的,若细算下来这些年李氏前前后后赏给她的东西不少了,只可惜有的人养不熟也喂不饱。 “娘,你回来了!”一进门小六子便兴奋的迎了上来。 “老婆子快来看看这是什么?”田老汉喝了酒,红光满面的将那张契书递给她。 田婆子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这是陈表给的?” “嗯!今日青峰少爷邀我去他家商议那件事,说事成之后陈家的田产分一半给我们,到时咱们就是地主了!” “稳妥吗?” “白纸黑字都按了手印,他们想抵赖也不成啊!” 田婆子心中窃喜,“好好好,他要咱们怎么做?” 田小六拿出那包砒/霜,“您找个机会将这药倒进大少爷的吃食或汤药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 “哎哟,我可不敢!” “娘,我在外院轻易接触不到后院的事,您要是不帮忙这事怕是成不了!” “这可是杀人呐……” 田老汉拍着桌子道:“难不成你打算让小六当一辈子奴才?再说那陈家现在哥儿当家,半点油水捞不到以后怎么过日子?” 田婆子咬了咬牙,“夫人让我明日陪她去山上拜佛,估摸着又能捞点钱,要不等几日再说?” 田小六道:“二老爷那边不着急,只要咱们把事办妥就行!” 田婆子这才接过毒药,藏在贴身的亵衣口袋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时间一晃来到八月。 这段时间李氏天天拉着田妈妈去山上礼佛,每次田妈妈让她捐香火钱,她都以儿婿不让的借口糊弄过去,心里隐约猜到田妈妈跟这寺庙有关系。 晌午吃完斋饭李氏去禅房休息,田妈妈悄悄溜了出去,找到之前分赃的和尚两人闲聊了起来。 “你家夫人这几次来怎么都不捐钱了?” “还说呢,家里换了掌柜,银钱都被新进门的郎君把持住,夫人不敢捐。” “原来是这么回事,要不你问问你家郎君拜不拜佛,让他上山捐点香钱?” 田婆婆啐了一口,“我可劝不动,那小哥儿有主意着呢,前阵子还让我们夫人请了尊观音小像回去供奉,以后再想分钱怕是难喽~” 两人没注意,柱子后面李氏抓着帕子差点咬碎牙,怪不得田妈妈总撺掇自己上山礼佛,没想到自己这些年捐的钱都便宜了这俩人! “田妈妈,田妈妈!” “哎。”田妈妈吓了一跳,连忙跑了回来,“夫人怎么了?” “刚才我做了个梦,吓得我醒来心里还难受。” “夫人梦见什么了?” 李氏注视着她道:“梦见我养了一条狗,好吃好喝的喂它,却不想这畜生吃饱喝足转头咬了我一口。” “哎呦,这可不是好梦,夫人快去捐些香火让师傅给你化解化解。” 李氏差点气笑,人要是不要脸皮可真是无敌。 “那就捐一吊吧,省的说我们在这白吃白喝。” “一吊是不是太少了?” “这次出门身上没带多少钱,下次再说吧。”田妈妈接过钱脸色铁青的走出去。 * 后院陈青岩推着木头轮椅在院子里锻炼身体。 他现在真着急了,自从知道二叔要谋害自己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锻炼,如今已经可以推着轮椅在院子里走上一圈。 “歇会吧,衣服都湿透了。”王瑛从菜园子里摘了个西红柿边啃边说。 “不累,再锻炼一会儿。”陈青岩扶着轮椅越走越吃力,汗水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刺得他嘶了一声。 王瑛连忙掏出手帕帮擦干净,两人离得有点近,陈青岩低头瞧见他刚吃完果子的嘴唇水润润的,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抬手抚开道:“不用擦了。” “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既然已经做好准备就不怕他出手。” “此事全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没病这么久,二叔就不敢肖想我的家业,若是不把身体养好怕是以后还会招来别人。” 王瑛竖起大拇指,“可以,有点男儿担当了。” 陈青岩面红耳赤,“聒噪。” “你等我一下。”王瑛走到柳树旁边,掐了几根枝叶茂盛的柳条,三两下就编出一个环状的帽子扣在陈青岩的头上。 “这是什么?” “遮阳用的,小时候我外祖父就这么给我编,是不是挺管用。”王瑛也给自己编了一个,戴在头上晃了晃。 “不伦不类。” “啧,你要不喜欢就晒着吧。” 陈青岩没把柳条帽子摘下来,微微翘起嘴角推着木轮椅继续溜达,这东西遮阳确实挺管用。 * 午后天色阴沉下来,看着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李氏和田妈妈赶紧下了山,走到半路还是淋了雨。 大雨滂沱,顺着车厢的缝隙流了进来,不一会就把衣裙都沾湿了。 田妈妈一边咒骂老天,一边拿披风帮李氏遮雨,往常李氏体恤她年纪大,早就不让她这么劳累了,今日愣是让田妈妈举了一路,到家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两根胳膊又酸又痛。 原以为可以回家歇着了,结果李氏说自己头痛,让她晚上留在这守着,田妈妈敢怒不敢言在心底把李氏骂了个遍。 换衣服的时候,一直揣在怀里的砒/霜突然掉出来吓了她一跳,赶紧捡起来揣回口袋,眼神突然一变,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灶房走去。 因为下雨晚饭是分开吃的,陈伯拎着食盒去灶房取饭菜拿到后院。 王瑛照旧用银簪挨着试了一遍,试到陈青岩常吃的一道滋补汤时,原本银白的簪子突然变黑了。 “轰隆隆——” 外面雷声响起,惊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现在该怎么办?” 王瑛勉强冷静下来,“别慌,先把这碗汤倒掉。” “陈伯!” “哎,老奴在!” “把前几日我买的那只鸡杀了,接碗鸡血进来。”鸡是偷偷买的一直养在后院,旁人并不知晓。 不一会儿的功夫,陈伯便端着一碗鸡血进来,“少郎君,鸡血拿来了。” 王瑛拿手指沾了一点,抹在陈青岩的嘴唇上,剩下的鸡血倒在地上。 “去叫郎中,就说大少爷吐血了。” “好!”陈伯早已知晓装死的计划,脚步麻利的跑了出去。 王瑛扶着陈青岩躺到床上,“接下来的几日,就辛苦你了。” “无妨,不过是躺几日,你和娘要操办后事还要应付陈表才是更累的。” “那倒没什么,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开始就没了回旋的余地,到时候你二叔一家怕是要坐大牢了。” 陈青岩冷声道:“别人已经要害我性命,我若还以德报怨与猪狗何异,这件事我必须让他们一家付出代价!” “好,咱们就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陈青岩突然吐血的事很快在陈家大宅里传开,李氏连鞋都没穿就跑了过去。看见满地的血脸色瞬间就变白了,要不是提前知道是装的,这会儿多半就晕过去了。 一起跟过来的田妈妈见状也是吓得够呛,捂着胸口在心里一个劲儿念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是陈表要害你跟我无关。 没想到这毒药这么厉害,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发作了。 “青岩!”李氏蹲在床边,看着儿子消瘦的面庞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过去在梦里好几次梦见儿子这样,吓得她醒来涕泪不止,如今虽知道是假的可依旧难受的要命。 王瑛也拿着帕子擦眼泪,那帕子上提前涂了姜汁,辣的他一边哭一边道:“下午还好好的,刚才吃完饭不知怎得,突然就说肚子疼,呕出好多血便不省人事了。” “郎中呢?去叫郎中了吗!” “去了,陈伯刚去的。” 陈青芸和陈青松也来了,看见大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王瑛对他们眨眨眼睛,俩孩子才放下心,看来已经开始实行计划了! 一刻钟后,陈伯带着郎中回来了。 王瑛将旁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李氏和两个孩子。 那郎中扣住陈青岩的脉搏,半晌满脸疑惑的看向众人。 “他身体怎么样?” “虽虚弱,但脉象有力,不像是濒死之人……” 王瑛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赛到老郎中手里,“多谢您这么晚跑一趟,若是有人问你我家相公身体如何,您什么都不用说,只摇头叹气即可!” 白给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老郎中揣起银子满口答应下来。 陈青芸哇的一下哭出声,“大哥,大哥你醒醒啊!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没想到这孩子还有点表演天赋。 田婆子听见这哭声就知道此事多半是成了!她寻了个去茅房的借口悄悄出了门,一路飞奔跑回家。 * 东下街胡同,田小六踩着一路烂泥敲响陈家的大门。 半晌陈青岭打开门,“六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来给二老爷和两位少爷报喜的!” 屋里点着灯,陈表激动的问:“陈青岩真不行了?” “我娘亲眼看见的,吐了一地的血吓死人了,叫来郎中只待了一会儿就送走了,肯定是没治了。” 陈表高兴的拍着大腿,“好,太好了!可算死了!原以为这病秧子年前就能死结果拖了这么久,李氏还专门给儿子冲喜,这不也是白忙活一场。” 武朝的风俗若是家中无成年男丁,兄弟可帮忙支撑家业,也就是说陈青岩死后,陈表可以名正言顺的占陈家大房的家产。 “行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六子起身道:“二老爷可别忘了小的帮忙。” “放心吧,答应你的肯定不会忘。” “那就好,那就好,小的提前祝贺二老爷得偿所愿。” 等人走后陈青峰一脸不屑道:“爹,你还真打算给他一半的田地啊?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 “安抚他罢了,事成之后把他们打发到庄子上种地,若敢出来乱说直接乱棍子打死。” “合该如此!” “好了别耽搁了,快去收拾东西,明日咱们去主宅看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翌日一早北街陈家挂上了白幡。 更夫路过的时候上前打听了一下,“这是谁没了?” 负责挂白的门房林仔叹气道:“我们家大少爷,昨个夜里害了疾病,突然就没了。” “哎呦,天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没了……” 两人正说着话,陈表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离老远这就看见大门上明晃晃的白幡,三人激动的够呛。 刚要进门就被林仔拦住,“三位请回吧,今日家里不见客。” 陈青峰一把推开林仔,“瞎了你的狗眼,我爹都不认得了!” 林仔自然认得他们三个,年年来打秋风哪能不认得,可上次少郎君吩咐过,下次再遇见陈表一家上门就撵出去。 三人堂而皇之的进了院,刚巧碰见王瑛在前院安排丧仪,他穿了一身白衣,头发用白色的发带束起,整个人宛如一支素白的百合,看的陈青峰眼珠子都直了。 陈青岩成亲当日他不在,并不知晓这姓王的哥儿这般长相,当即便起了心思。 王瑛也看见他们三人,心道来得还挺快,立马装着悲伤的神色走上前,“二叔来了。” 陈表哼了一声,直接越过他进了正房。 陈青岭跟着一起进去,唯独剩下陈青峰脚步一顿停在他身边,“弟夫没见过我吧,我是青岩的大哥陈青峰,你们成亲那日有事没来。” “见过青峰大哥。” 王瑛的声音有些沙哑,昨晚一家人商议了半宿,早上起来嗓子都快说不出话了。可落在陈青峰的耳朵里,仿佛带了钩子似的,拨弄的心头发痒。 “我这兄弟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了,以后剩下你一个人日子怕是难熬。” 王瑛不知道他对自己说这些话啥意思,拿出帕子假装擦泪,“多谢青峰大哥关心。” 正房里,李氏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昨夜熬了一宿这会儿困得够呛,还要装出悲伤的模样应付陈表,颇有几分心如死灰的感觉。 “二叔来了……” “嫂子节哀,青岩走了我知道你难过,可也得保重好身体。” “哎……”李氏打了个哈欠,连忙伸手捂住嘴,假装呜咽着哭起来。 陈青岭道:“岩哥病了这么久,活着也是遭罪,如今去了算是解脱,大伯母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陈表瞪了眼二儿子,说话不过脑。 这话说的李氏都想骂他了,不过做戏还得做全,敷衍的点了点头。“眼下我也没精神招呼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青岩丧事结束再说。” “那哪行?”陈表自顾自的坐下,“丧事是大事,大哥不在了,我这个当二叔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青岩的丧事理应由我来操办!” 李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按照昨晚王瑛嘱咐的说辞道:“那便有劳二叔了,眼下家里能动的银钱不多,我那些嫁妆一时也不好转手,花费二叔先帮忙垫上,等丧事结束后……再自行安排吧。”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把整个家都交给他处置了,陈表高兴的差点笑出声。 连忙咳了两声掩盖住脸上的笑意,“嫂子放心,我肯定把大侄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三妹和四弟那边送信了吗?” “还没呢,这么突然哪来得及……” 陈家的三姑奶奶嫁到县城去了,离着镇子上有两三天的路程,轻易不回来一趟,四叔在莱州任官离着更远。 “要我说只给三妹送信吧,四弟公务繁忙就别折腾他来回奔波了。” “二叔看着办吧。”李氏实在坐不住了,扶着额头站起身去卧房休息。 陈表神清气爽的带着两个儿子朝后院灵堂走去。 此时后院里,陈青岩正躺在棺材里看书,王瑛怕在里面不舒服,铺了干草和厚厚的褥子,躺一天也不累。 青芸和青松则披麻戴孝的坐在蒲团上烧纸钱,这俩孩子前几年给父亲烧过都烧出经验了,怎么烧不冒烟烧的快,还不往外飞灰。 “姐,你说咱们现在烧这么多纸钱也没人收着,能不能先存在地府等以后死了再取出来?” 陈青芸翻了个白眼,“你当地府是钱庄呢?不如……把这些纸钱烧给爹,让他拿去花也成。” 陈青岩皱眉,“你俩别胡说八道了,好好干活。”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陈表装出来的哭声,“哎呦我的大侄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陈青岩赶紧把书压在屁股下面,整理好衣服闭上眼睛装死。 陈伯见到三人紧张的上前拦住,“你们怎么来了?不,不许进去打扰大少爷。” 陈青峰道:“啧,老不死的你还当现在陈家是大伯做主呢?也不看看什么情况,等发送完陈青岩就等着卷铺盖滚蛋吧!” “你!”陈伯气的脸色涨红。 陈青芸和陈青松也起身怒视着他。 陈表拍拍大儿子的肩膀,脸上挂着虚伪的表情:“我知道青岩去世你们心里难受,我何尝不难受呢,但日子总的过下去不是,大哥已经不在了,嫂子一个人独木难支,你们俩偏偏还未成人,以后只能二叔多费心操劳了。” 说罢推开陈伯径直走了进去,陈青松扑过去想要撵人被青芸拉住,姐弟俩抱在一起气的浑身发抖。 三人进了灵堂也没敢上前去看死人,毕竟毒是他们给的心虚没底气。 陈表点了一炷香递给小儿子,“去给你堂哥上柱香,告诉他家里的事不用担心,他娘亲和弟妹以后我们帮忙照看。” 陈青岭笑嘻嘻的接过香插在香炉上,“堂哥一路走好啊。” 躺在棺材里的陈青岩握紧拳头,幸好这一切都是假的,幸好有阿瑛在,不然以后的日子不知道多艰难。 陈表搬了把椅子坐下,“去叫你们当家的哥儿过来商量丧事怎么办。” 陈伯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不多时王瑛走进来,只见他神色哀伤,面容憔悴(熬夜熬的)不复以前嚣张跋扈。 “丧事你打算怎么办?” “娘信佛,想叫几个和尚诵经七日,让他走的安心一些。” 陈表盘算着光诵超度经应当花不了多少钱,“行,待会儿我叫人去找,别的呢?” “别的我也不懂,过去没操办过丧事,还是二叔做主吧。” 这话正中陈表下怀,他既然要谋大房家产自然得把面子做足,不然在三妹和四弟那边不好交代。 “此事交给我来办,先把库房钥匙给我。” 王瑛犹犹豫豫的从腰间解开钥匙,“娘前阵子日日去山上礼佛,捐了好些香火钱,如今家里的银钱不多了。” 陈表不以为意,带着两个儿子直奔库房。 结果一打开门傻眼了,库房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匹不值钱的粗布,还有半箱卖不出去的墨条。 “爹,这,这怎么办?” “定是那个贼夫郎把东西都藏起来了,别着急咱们去凑钱把丧事办完,过几日有他好看的!” * 古代办丧事同现代不同,既繁琐又耗时,光是选坟地就花了三天时间。 因为陈青岩不算正常死亡,属于横死,陈表怕以后缠上自己,特地花钱请了个阴宅先生找了一处镇压魂魄的风水坟地。 念经的和尚也请来的,好巧不巧就是李氏常去捐香火的那个寺庙里的僧人,一天一贯钱七天刚好七贯。 这些钱王瑛拿不出,陈表硬着头皮去借了一笔带腿的利钱,等事成之后再还回去。一家人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多热心肠呢。 八月初九,三姑太太陈容从县城回来了,自从大哥去世后她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没想到再次回来竟还是奔丧。 马车停在陈家大门口,看着门上随风摇摆的白幡陈容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路哭着进了院子。 “青岩啊,我可怜的大侄子欸~” 李氏听见声音,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三妹你回来了。” 陈容哭的说不出话来,拉着李氏的胳膊眼泪决堤般往下掉,哭的李氏心都虚了,“可不敢这么哭,这么大老远来仔细别伤了身子。” “怎么这么突然?去年青岩去县里考试不还好好的嘛,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就没了……” 李氏掐着帕子擦眼泪道:“那次落第后回家就大病了一场,叫了许多郎中来看都不管用,身子便落下了毛病。” “大嫂糊涂啊,怎么不把孩子送县里,我这个当姑姑的就算卖锅卖碗也得把他治好啊!” “孩子不愿去……”这话李氏倒没说谎,当初陈青岩病的时候,李氏也想过把他送去县里医治,奈何他一听要去县城就绝食寻死,最后只能歇了心思。 “孩子呢?让我再看他一眼……” 李氏领着她直接去了后院的灵堂,这三姑太太也是实在人,进去趴在陈青岩的身上就开始哭。 偏巧压在陈青岩的痒痒肉上,痒得他实在受不住了,便伸手推了推。 这下可不得了,吓得陈容嗷一嗓子晕了过去。 王瑛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姑太太悲伤过度哭晕了,快把人送屋里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这,这可怎么办?”李氏在旁边急坏了,万一小姑子醒过来将这件事告诉陈表,他们的计划可就白折腾了。 王瑛瞪了眼旁边偷笑的两个孩子,转身安抚李氏道:“娘,你去守着姑太太身边,要是她醒了问起来,咬死了说是她看错了。” “哎!”李氏连忙点头应下。 “她要是还想再过来查验,务必拦住她,就说孩子走的不安生,吐了好多血,你把怀疑有人下毒的事说出来。” “嫂子我们俩呢?”青芸拉着弟弟一脸激动。 “你俩给我安安生生的烧纸,哭的认真点。” “哎,好嘞!”两个孩子跑到灵堂前面继续烧纸钱,刚巧陈表从外头进来,“我听说老三回来了?” 李氏磕磕巴巴道:“回,回来了,刚才看见青岩太激动哭晕过去了,安置在西厢房里休息呢。” 陈表撇了撇嘴转身走了,他跟妹妹没什么感情,前几年大哥去世回来,本打算跟她借点银子,没想到一分没借到反而让她数落一通。自以为嫁到县里尾巴就翘上天了,只生了两个闺女,没有婆家撑腰看她以后日子怎么过! 老的前脚刚走,小的就来了。 陈青峰这几天来的可勤快,白日里有空就过来转转,弄得陈青岩都不敢轻易去上茅厕。 “王瑛,你在这啊,找了你好半天。” “堂哥找我有事吗?” “晌午看你没吃多少东西,刚好我出去办事顺路买了盒点心,拿去吃吧” “多谢堂哥,我不饿。”中午之所以吃得少,是因为他悄悄拿着饭菜来灵堂跟陈青岩一起吃的,这会儿胃里还撑着呢。 陈青峰以为他害羞,硬将点心塞到他手里,“怎么会不饿呢,快拿着垫垫肚子。” 王瑛嘴角抽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子究竟想干嘛? 陈青峰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王瑛,看见他衣服下面丰满的臀部,不动声色的吞了口口水。 “青岩走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先帮着娘将弟弟妹妹抚养成人吧,别的没想过。” “你才十八岁正是好年纪,难不成要给陈青岩守一辈子寡?” “也未尝不可。”王瑛可没想过再找个男的嫁的,毕竟他心理上是直男。 陈青峰意味深长的说:“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等年纪大就该后悔了。” 王瑛心想:我后不后悔跟你有啥关系? “堂哥心疼你,想好了就来找我。”说完留下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背影踱步离开。 管材里的陈青岩终于躺不住了,等人一走立马爬了起来,“竖子尔敢!” “快躺回去,别让人看见。”王瑛连忙把人推回棺材。 陈青岩气得鼻子都歪了:“岂有此理,陈青峰这个人居心险恶又好赌成性,你千万别轻信了他的话。”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陈青岩越想越气,自己尸骨未寒陈青峰竟肖想起自己的夫郎来了,真是狗彘不若! “日后再见到他离他远一点,这人没安好心。” “没事没事,他才剩七根手指,真打起来未必能打过我。” “你……”陈青岩被他神奇的脑回路弄得说不出话来,气鼓鼓的闭眼装死。 * 傍晚三姑太太才醒过来,看着坐在旁边绣花的李氏,扑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三妹,你醒了。” “大嫂岩儿没死,他没死啊!” “三妹这是伤心的糊涂了,岩儿已经走了。” “可下午的时候,分明……” 李氏放下绣活叹了口气,“怕是他走的不安呐……” “这话从何说起啊?” “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青岩成亲上说。 这孩子从去年得病后身子日渐衰弱,过完年都不能下床了,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病急乱投医找了个老道帮忙。 那道人说岩儿五行缺水,偏生金火旺盛快将他精血烧干了,需得找一个水命的女子或哥儿成亲才能化解。 没法子,我便花了十贯钱在村子里找了个哥儿给岩儿冲喜,婚事办的匆忙便没给你们送信。” 陈容道:“是刚才在灵堂上戴孝的哥儿吗?” “对,他叫王瑛是个好孩子,说来也怪了,自打他进门后青岩的身体真的日渐好了起来,前阵子都能下地了。” “那怎么会突然……” 李氏拿出帕子这回是真的哭出来,“我怀疑青岩是被人暗害了!” 陈容怔住,谁会害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况且还是在自己家中,思来想去突然瞪大眼睛。 “不,不会吧……二哥不可能这么做。”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便知他这个人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他家的情况你有所不知,自打你大哥去世后,月月都来家里打秋风。 前阵子青峰又赌输了钱,被赌坊扣下要拿五百两银子赎人,不然就剁掉手脚。 他找我来要银子,我去哪给他找这么多银子啊?不给钱就在我家闹,儿婿帮忙辩解了几句他听不惯便要下手打人,实在没法子报了官。陈表一家因此便记恨上了我,说早晚有一日要我们好看……” “不可能,二哥再糊涂也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陈容还是不相信,毕竟她久不在家,对二哥的了解仅限于成亲之前,陈表虽不招人待见,但也断做不出这种事啊。 李氏哽咽道:“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眼下无凭无据我们孤儿寡母又能怎么办呢,以后还要仰仗他才能过活。” 陈容抓住李氏的手,姑嫂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 晚上两个孩子不用守夜,都各自回房睡觉去了,只剩王瑛自己拿着本书坐在长明灯前翻看。 “仔细着点,别把我书点着。”陈青岩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放心吧,我眼睛又不瞎,不会离那么近。” 陈青岩在棺材里翻了个身,“我饿了。” “不是刚吃完饭吗?” “没吃饱,给我拿块点心。” 王瑛放下书,“大半夜,哪来的点心?” “陈青峰不是给你送了一盒吗,舍不得给我吃?” “他送的你也敢吃啊?让我倒泔水桶了,要想吃自己去捞!” 陈青岩心里的火嗖的灭了,“倒了好,他给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吃的。” “神经病。”王瑛拿起书继续看。 “叩叩叩。”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这么晚了还过来。”王瑛起身打开门,居然是陈青峰站在外头。 这几日陈表一家借着办丧事的由头全都搬了过来,就住在没分家之前的那间院子里。 “堂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这……不太方便吧……” 陈青峰不由分说的挤了进来,拿起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上,悠悠开口道:“下午我说的话,你可考虑清楚了?” “啊?”王瑛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应该考虑什么。 陈青峰突然抓住他的手道:“我不嫌弃你是寡夫,以后跟着我吧!我虽给你不了你名分,但至少保证你吃喝不愁,将来若是能生个儿子,我会将他过继到正房夫人名下,定不会亏待你们娘俩。” 卧槽…… 王瑛人都傻了。 他没事吧?让人砍手指的时候脑袋也一并砍没了?自己什么都没说,他自己补脑出一部电视剧了! “等一下,我好像并未答应过你吧?” “我知道你害臊,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不如我主动说出来。” 此时躺在棺材里的陈青岩已经气的快炸了,没忍住咳了一声,好巧不巧门外吹来一阵风,将堂前的长明灯给吹灭了,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 “刚才是什,什么声音?!”陈青峰吓得浑身发抖。 王瑛干脆跪坐在地上假装哭起来,“青岩呐,是你回来了吗……” 哭声夹杂着风声,隐约中似乎还有男人的咳嗽声,吓得陈青峰头皮发麻,跳起来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闹鬼了!闹鬼了!!!” 这一吓把陈青峰吓破了胆,自那日后再不敢打王瑛的主意。 * 时间一晃到了第七日,也就是陈青岩该下葬的日子。 清早起来,王瑛悄悄出了门来到镇上一个食铺里,不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一个熟人,正是衙役黄三。 “郎君托我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您家四老爷昨日已经抵达长门镇,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家。” “有劳黄三爷了!”王瑛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 黄三笑着接下钱道:“郎君太客气了,还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尽管说!” “我这还真有一件事求三爷帮忙,这几日家里乱糟糟的,什么都顾不上结果出了家贼,有个叫田小六的奴才偷了家里的钱不知跑哪去了,劳烦您帮忙找一找。” “得嘞,这事就交给我吧!”黄三满口答应下来,陈家郎君说话爽快出手又大方,他最爱帮这样的人办事。 交代完正事王瑛急匆匆的回了家,陈青岩的棺材已经被抬到了院子里,上面搭了灵棚,再等一刻钟就要钉棺了。 李氏焦急的扯着帕子,见王瑛回来连忙跑了过去,“现在该怎么办呐?” 王瑛在她身边耳语几句,李氏放下心里来。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就等着好戏开场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辰时一过,纸牛纸马先行,这是祖辈留下来的规矩。 因为陈青岩没有子嗣,弟弟陈青松在前面摔盆打幡,陈青芸和王瑛在后面哭灵。 今日族里的亲戚都来了,回想起两个月前才参加完陈青岩的婚礼,如今喜事变成丧事了,一个个摇头叹气无不为这个年轻的子弟惋惜。 陈表站在一旁,指挥下人和雇来的帮手在院子里忙活,一副当家主人的模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以后这陈家大房,怕是要易主了。只可惜这种事就算告到官府也没办法,谁叫大房如今没有成年的男丁撑门户呢。 陈容陪在李氏身边偷偷掉泪,看二哥这做派,只怕那孩子真如大嫂所说是被人害死的。 时辰差不多了,陈表立马让人去盖棺了出殡。 “不许盖棺,不能把我哥带走!”陈青芸站出来拦住那几个人。 田妈妈赶紧上前把人拉住,“二小姐别闹了,别耽搁了时辰。” 李氏一看女儿拦不住,自己扑到棺材上哭了起来,“哎呦我可怜的儿啊,娘舍不得你啊……” 三姑太太也跟着哭,“嫂子这又是何苦呢?让孩子安生的走吧。” 陈表心里焦急,陈青岩一日不下葬他一日占不了大房的家产,连忙让雇来的几个帮手将李氏拽开。 眼看着棺材就要盖上,王瑛掀起衣摆直接跳了进去,“我看今天谁敢盖!” “哎哟这是做什么呢?”亲戚们吓得大呼小叫,还从未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竟然敢往死人的棺材里跳! 陈表心里已经不耐烦,但面上依旧装出慈祥的模样,“人已死,你们拦着不让出殡是闹得哪一出?总不能让岩儿走不安宁吧?” “四叔还未到家,等他回来再下葬也不迟!” “你们通知陈靖了?” “是。” “那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莱州离着六百多里地,等他到了岩儿尸身都腐了,快出来赶紧把人抬走下葬。” “二叔这么着急做什么?是怕自己做的丑事被人知道?” 陈表脸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砒/霜不是你给田小六的吗?这才多久就忘了,要不然我把小六子叫来问个清楚?” 旁边围观的亲戚一听顿时炸开了锅,“什么砒/霜?陈青岩不是病死的吗?” “这,这也太过分了!他这么做对得起早死的大哥吗?” “怪不得这么忙前忙后,原来是没安好心啊!” 躲在后面的田妈妈早在王瑛刚说完就吓得要跑,结果还没出二门,就被早早等候在这的陈伯和秋安拦住。 二人一个捂嘴一个绑绳子,悄无声息的把人拽进了柴房,里面关着的还有田老汉和田小六。这俩人藏在家中被黄三逮住,直接绑了送到陈家。 此时陈表已经满头大汗,他不知道王瑛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人埋了,否则报官叫来仵作验尸就麻烦了! “他怕是得了失心疯,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人拉出来出殡啊!”那几个雇佣来的帮手,上前要拉扯王瑛。 王瑛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子竖再身前,“我看谁敢动!今儿个把话撂在这,谁敢动一下我跟他拼命!捅死一个不亏,捅死两个赚了!” 都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王瑛这副模样还真把人唬住了,人们纷纷向后退去,为那仨瓜俩枣不值当把命搭上。 躺在棺材里的陈青岩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一身白衣被风吹的肆意张扬,雪白的发带随着头发飞舞,清秀的脸庞冷峻又坚毅。 脑海里浮现出“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1心脏仿佛突然被人捶了一拳,乱了节奏。 眼见着事态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陈表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我好心帮青岩操办丧事,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污蔑我,实在太过分了!” 王瑛冷笑,“如果不是为了贪图我们家的产业你会这么热心肠?你敢不敢在灵前发誓,以后不沾大房一分钱?” “王瑛啊,你要是乖顺听话原本还想留你在陈家给口饭吃,如今看来怕是留你不得了,待丧事过后定将你送进庵堂清理门户!” 庵堂是犯了大错的女子和哥儿待的地方,一旦进了那里若没有亲人花钱赎人,一辈子都出不来。 王瑛怒极反笑,“就凭你也配?” 陈表摊开手,“你不情愿这个家不还是得我来做主吗?可惜陈青岩不争气啊,他要是好好活着也轮不到我不是?” 陈容看不下去了,“二哥,你这是什么说的什么话?!岩儿尸骨未寒你怎能如此对待他的夫郎?” “闭嘴,你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娘,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陈容气的倒仰,没想到陈表丝毫不顾年兄妹情分,也是,为了钱财都能谋害亲侄子的,眼里哪还有亲情。 “一个没有娘家依仗寡夫,还想跟我作对?就算那毒是我下的又怎么样?你们能奈我何啊?” 王瑛微微翘起嘴角,“二叔可算是亲口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陈表!”灵棚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吓得陈表浑身一颤,他不可置信的转过身。 灵棚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他个头不算高,留着山羊胡,身上穿着深棕色的窄袖长袍。 此人正是陈家老四——陈靖。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走到陈表身边,不等他开口抬起手便扇一个耳光,直接将人打的向后趔趄。“这一巴掌是替大哥打的。” 接着又抡圆了给了他一巴掌,把人打得鼻口流血。“这是一巴掌是为青岩打的!” “你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畜生!” 陈表被抽的脑瓜子嗡嗡直响,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陈青岩死了不过七日,从莱州到镇上也要七日,难不成他未卜先知,提前赶了过来? “四,四弟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青岩的死与我无关呐!” “无关?青岩你出来,亲口说说你的好二叔都干了什么!” “是。”棺材里传出陈青岩的声音。 这回所有人都怔住,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坏了,怎么死人还能说话呢? 只见陈青岩扶着棺材从里面缓缓坐了起来,朝陈敬作了作揖,“侄儿见过四叔。” 陈表瞪大眼睛,“你,你没死?!” “让二叔失望了,小侄命硬死不了。” “那你们这是……这是在干什么?” “自然是搭了戏台给您唱戏啊。”王瑛笑着将陈青岩扶出棺材。 陈表瞬间全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毒害陈青岩,所以特地演了这么一出戏,一瞬间脸上的血色褪尽,整个人失力瘫坐在地上。 “大哥去世时你你答应我什么了!是不是要帮忙照顾好寡嫂和几个孩子,你就是这般照料的?!” 陈表依旧摇头否认,“不,不是我干的,都是他们诬陷我。” 陈伯压着田小六过来,一脚将他踹到灵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田小六早就被吓破了胆,闭着眼睛大喊,“砒/霜是他们给的,二老爷说等少爷死后将田产分我一半,小的鬼迷心窍干了蠢事,求主子饶命啊!” “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这些话!” “小的有证据!”田小六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那张契书。 陈靖扯过看了一遍,怒火瞬间烧到头顶,抬起脚踹在陈表身上,“彘犬不如的东西!” “不许踹我爹!”陈青岭冲过来要打陈靖,被几个侍卫按住。 眼见事情败露,陈青峰吓得转身就要跑,结果刚走出灵堂发现外面围着一圈衙役,又悻悻的转身退了回去。 陈表知道自己今日说什么都没用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涕泪横流道:“你凭什么打我?这家产本就有我一分,爹娘偏心当初分家将银子给了你,主宅和田地分给了大哥,唯独到我这只有五间不赚钱的破铺子!”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凭啥不能给我?” 陈靖咬着牙道:“爹倒是想给你,你守得住吗?五间铺子如今还剩几个?” “那是青峰赌钱输去的,我有什么办法?” “子不教,父之过,早在他第一次进赌坊的时候你怎么不管教他?哦,如今把家业输没了就想着谋取大哥的家业,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大侄子好手段,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你要打要杀随便吧。” 王瑛紧张的看向陈靖,一边是自己的亲二哥,另一边是自己的亲侄子,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知道他会向着哪一边。 陈靖喝道:“陈表意图谋害他人,来人将他带回去问罪画押!” “老四,你,你你你要干嘛?”陈表有些慌了,他紧张的爬起来抓住陈靖的胳膊,“青岩没死,这事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这次是他运气好提前发现了你的阴谋,没发现怎么办?” “我发誓再也不会干这种事!我知道错了,四弟,四弟我是你亲哥啊!” 陈靖甩开他,“带下去!” 王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陈容和李氏含着眼泪走上前,“四弟……” “大嫂,让您受苦了。” 陈青岩跪地磕头,“侄儿多谢四叔帮我讨回公道!” 陈靖赶紧把他扶起来,看着他消瘦的病容不禁羞愧难当,“我对不起大哥,没能照顾好你们。” 李氏哽咽道:“这怎么能怪四弟呢,你公务繁忙这么远还跑回来,嫂子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这便是瑛儿吧?” “见过四叔。”王瑛学着陈青岩的模样给他作了一揖。 陈靖托住他的胳膊,“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信中他已经知晓前因后果。 “这是瑛该做的,四叔此行路途遥远,快进屋喝杯茶再叙话吧。” “好,进屋说。” 只有三姑满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进了屋王瑛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听得三姑连连咋舌。 “我和青岩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当时惧怕极了,本想着直接去报官,但无凭无据官家也不可能轻信我们。娘亲性子柔弱不知如何处理此事,家中又没有信得过的长辈倚仗,思来想去只能给四叔写信,求您帮忙主持公道。” 陈靖捋着胡子点点头,目光带着审视看着王瑛。这哥儿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设计这么大个局,胆大心细,将二哥一家套在其中,其心思非同常人。 陈容哭笑不得的拍了侄子一把,“臭小子,你可吓死我了!” 陈青岩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事情发生的太急,没能跟姑姑说明,还望姑姑莫要怪罪。” “怎么会怪你。”陈容红着眼眶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你没事姑姑比什么都高兴。” 李氏端着茶水放在桌子上,满面愁容道:“如今二哥一家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难题,若按武朝律法,陈表害人不成,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应杖八十流放千里,他这个年纪打完八十杖怕是命都没了。 陈靖就算再气这个哥哥也下不了这么重的手。 王瑛给陈青岩使了个眼色,陈青岩连忙开口道:“二叔虽然做的不对,但到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骨血亲情难断,还望四叔从轻发落。” 陈靖见侄子这么懂事,愈发对二哥一家厌恶不已。 “此事你不用担心,四叔肯定会给你个公道!” 有他这句话王瑛就放心了,如今两家已经彻底撕破脸,若不能将他们彻底按死,将来肯定还得祸害人。 陈表一家暂且不提,田小六一家人可就没人求情了。 毒药是田小六拿回来的,毒是田婆子下的,此等背主忘义的仆人没办法再留了,直接押送到衙门,该打该杀按律严办。 衙门过来抓人,田小六当时就吓晕过去,田婆子跪在地上磕头求夫人饶命。 隔着几道院门都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夫人饶命啊,看在老奴服侍了夫人十七年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李氏扭过头拭泪,她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十七年的朝夕相处就算养只猫狗都有感情,更别说人了。 偏偏感情越深越难原谅,李氏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对田妈妈那么好,她为什么会伙同陈表一家来害自己的儿子。 外面哭喊声渐渐远去,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陈伯指挥下人将灵棚拆解下来,大门上贴的黄纸也都撕干净,送走了宾客院子里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 唯独那几个诵经的老和尚没走,等着主家给结银钱。 “阿弥陀佛,施主请把这几日诵经的钱结一下。” 陈伯假装疑惑道:“结钱?找我结什么钱,谁请的你们你找谁去要钱啊。” “这……陈二老爷已经被衙门抓走,我们怎么要钱?” “他不是还有儿子吗,管他儿子要去。” “可我们是为你家少爷诵的经啊!” “这话说得,我们家少爷好着呢,用得着你们诵经?” 正好王瑛从屋里出来,几个和尚连忙凑了上去。 “施主,这经没有白念的,多多少少也得给我们一些钱呐……” 王瑛冷声打断道:“差不多得了,这几年你们从我婆母身上捞了多少油水,念几天经也不算过分,若再计较下去,不如去官府分辨个明白!” 几个老和尚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吃下这哑巴亏。 * 吃完晚饭,王瑛推着陈青岩回到后院。 “你说,你四叔会不会偷偷把陈表放了?毕竟那可是他亲哥哥。” “应该不会,四叔为人正直,他说过帮我讨回公道肯定不会轻拿轻放。” “那样最好,就怕把人放了,以后还得提心吊胆过日子。” “多谢你。”陈青岩转头看向身后他王瑛。 “嗨,谢什么。”王瑛也不全是为了他,如今自己依仗陈家生活,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该谢的,如果没有你,怕是我早就死了,娘和青芸青松的日子不知得多难过。” “你要是真想谢我,能不能送我几亩地?” “什么地?” “庄子上的田地,不用多三五亩就够用了。” 陈青岩有些疑惑,“庄子上的地都是咱们家的,你随时可以用。” “那不一样……算了以后再说吧。”眼下陈青岩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自己的铺子也没开起来,还要帮他搞个私塾。等他什么时候想另娶妻的时候,自己再主动让贤管他要几亩地离开。 晚上王瑛总算是有时间去试验田里看看了。这阵子忙着处理家里的事,也不知道里面的作物怎么样了。 同往常一样搬着被褥打算在地上打地铺。 陈青岩轻咳一声,“天气这么凉就别打地铺了……” “也对,正好西厢房收拾干净了,今晚我就搬过去睡。”王瑛抱着铺盖卷脚步匆匆的走了。 陈青岩欲言又止,听着门声失落的叹了口气。 王瑛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呢…… 这桩婚事并非他所愿,当初为了拒绝嫁给自己还跳过河,若实在不愿意,不如早早放他自由,也省得耽误了他。 陈青岩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着空荡荡的地上,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 虽说与他只相处了两个月,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如今搬出去住,屋里没了往日说话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安静的让人烦躁。 “呼!”陈青岩掀开被子,扶着床架坐起来,打算点着油灯看几页书。 却不想房门突然被敲响。 “叩叩叩,陈青岩,你睡着了吗?” “没,没睡着。” “那我进来啦。”王瑛抱着被褥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你不是要搬西厢房睡吗?”黑暗中陈青岩察觉不到自己的语气轻快带着笑意, “说来也怪了,在那屋我怎么都进不去实验田,我怀疑开启试验田的条件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陈青岩眼睛一亮,原本沉闷的情绪一扫而空。“那还是回来睡吧。” 王瑛看了眼地上又看了看床,总打地铺也不是个事,一天比一天冷了还不得睡出风湿病。 “打个商量,咱俩睡一起行吗?”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陈青岩激动的语无伦次,“自,自然可以……你我本就是夫夫,睡,睡睡在一张床上天经地义。” “谢啦!”王瑛自动忽略后面的话,脱了鞋直接爬上床。 “我睡里面,晚上你起夜方便点。” “好……” 王瑛四仰八叉的躺上去,“这床还挺大的,我睡相不好,要是晚上打呼噜你就踹醒我。” “无妨。” 王瑛开始脱衣服,脱完外衫还想脱亵衣。 陈青岩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别,别脱了,就这么睡吧!” “咋了?你还不好意思啊?哥儿跟男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明明你有的我也有。” 陈青岩红着脸道:“明日我给你找本书,看完你就明白了。” 王瑛挪到他身边,“你直接跟我说呗。” “不行。” “不好意思?” “没有……” 王瑛伸手摸了他脸一下,“热的烫手,还说没不好意思。” “王瑛!你要是不睡觉就滚出去!” “嘿嘿嘿,我先去试验田,明天记得给我找书。”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不见了。 陈青岩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把手放在扑通乱跳的胸口上,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这个坏东西。 * 此时站在实验田里的王瑛发出了惊天的卧槽声。 这,这是他的实验田?! 原本平平无奇的田地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巨大的电子触控屏。 上面有实验田的名称,详细的介绍这块地的由来,以及开启的方式。 [实验田003号] 绑定者:王瑛,陈青岩 实验田等级:1级 使用时限:60分钟/日 开启方法:成亲后即可绑定开启(使用时二人不可分离太远,否则造成实验田加载不全。) 注:此实验田为时空管理错漏补偿,请绑定者妥善使用。 没想到试验田竟然同时绑在两个人的身上,怪不得自己搬出去就开启不了了,那以后岂不是都离不开陈青岩了? 王瑛抓着头发一脸郁闷,不过很快就放到一边。因为他发现个更牛逼的东西,实验田竟然可以调节天气、温度、风力和植物的生长速度! 老天,这跟造物主有什么区别? 温度最高可调节到42c,最低零下30c,阴晴雨雪随意调节。 至于植物生长速度目前只能调节到1.5倍,那也够变态了!正常120天的生长周期的番茄,在实验田里只要80天就能熟透! 天呐,这才是开挂了吧! 但是开启倍速后会快速消耗实验田的经验,正常速度种植的话下面的经验条会一点点增加。 目前实验田等级才一级,不知道二级会有什么新功能。 王瑛激动手舞足蹈,不行,就算为了实验田他也得把陈青岩拿下! 不就是搞基吗,多大点事?搞!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搞基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主要王瑛上辈子都没有过恋爱经验,更别说跟男人处对象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别扭。 但为了永久使用试验田,不行也得行! 翌日吃完早饭,陈青岩照例同往常一样开始锻炼身体,这几日躺得他腿上没了力气,原本能绕着院子走一圈,现在走半圈都很吃力。 见王瑛坐在树下挑种子,犹豫了半晌掏出怀里的小册子扔了过去。 “这是什么?”王瑛翻了两页。 上面没有多少文字,都是简易的图画,类似中医经络似的,标注着各个穴位。 陈青岩神色不自然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王瑛仔细的看起来,原来书上的红色的小点不是穴位,而是标注着哥儿的孕痣,其中朱红为上佳、嫣红次之,绯红最下。 哥儿又称雌男,身体比男子多了孕腔所以具有怀孕生子的能力,但却无法让女子或哥儿怀孕。 孕痣的颜色深浅也代表了哥儿的生育能力,颜色越深说明越好生养,颜色越浅则越难怀孕,有的哥儿甚至一辈子都不能生出孩子。 王瑛看的直咋舌,自己身上好像确实有枚红痣,就长在脖子旁边,“哎,陈青岩过来过来。” “何事?” 王瑛扯开衣领道:“你看我的痣红吗?” “咳咳咳咳咳……”陈青岩吓得直咳嗽,嘴里一个劲儿嘟囔:“白日宣淫,伤风败俗!” “得,你去继续锻炼吧。” 王瑛越看越不对劲,书上竟然详细的画了男子孕育孩童以及分娩的过程,简直堪比恐怖漫画。 翻到最后一页竟然还有一张阴阳和合图,看得出画师水平很高,将两个人物画的栩栩如生。 下面的哥儿衣衫半解,眼神迷离,张口吐舌,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上面的人虽然只画了个背影,但宽肩窄腰双手青筋虬起,紧紧抓握着哥儿的腰臀。 就连二者交合的部位都画的一清二楚…… 王瑛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合上书,尾椎泛起陌生的酸麻感,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目光移到院子里走走停停的陈青岩身上,平日礼义廉耻挂在嘴边,没想到还看小黄书。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青岩。”门外突然传来陈靖的声音。 王瑛吓了一跳,连忙把书藏进袖子里。 “四叔来了。” 陈靖背着手走进院子里,“去岁端午,你寄信说自己科举失利又身染恶疾,当时我刚调任莱州不久,公务繁重无法回家看望你,如今正好有机会,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莱州?” “莱州府学人才济济,若是过去我可以保荐你一个名额,待学成后再回来参加县试。” 陈青岩咬着唇,半晌才摇头道:“多谢四叔美意,小侄愚钝,就不去添麻烦了。” “可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没有……” 陈靖失望的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你能同我一样走科举路,既然你无此意那便算了。” 王瑛焦急的踩了陈青岩一脚,这小子怎么不把真相说出来啊?他四叔是大官兴许能帮忙解决! 陈青岩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待人走后脱力的瘫坐在轮椅上,整个人没了神采。 “你刚才为什么不跟四叔说啊?” 陈青岩道:“武朝从未有过被罢考后继续参加科举的先例,即便告诉四叔他也无能为力,还是算了吧。”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与你无关。” “你以为谁愿意管你,爱说不说!”王瑛掏出袖子里的书扔在他身上转身就走。 陈青岩气的够呛,握拳锤了一下轮椅,半晌起身推着继续锻炼。 站在角落里的陈伯笑了两声,自从少郎君到来,少爷真是越来越有活力了呢~ * 陈青岩碍于脸面不愿意让陈靖帮忙,王瑛可没那么多顾忌,连忙追上去叫住人。 “四叔请留步。” 陈靖脚步一顿道:“侄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打算在镇上开间果蔬铺子,怕日后有人来找麻烦,将能否借用四叔的名头?” “只要不干违法的事当然没问题。” “多谢四叔!” 陈靖边走边道:“我这次来的匆忙,不日便要回去了,以后这个家还望侄婿多多照看。” “四叔说笑,瑛一个乡野哥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敢用假死布局,这样的胆量和心机,怕是我也未必能想出来。” 王瑛心里咯噔一下,陈家四叔不愧是当大官的,心思果然缜密,一眼就识破了。 陈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慌张,“青岩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有余却随他爹一般固执。大嫂性情优柔寡断,自然想不出这种法子,除了他们也只有你了。” “有心计不是坏事,只要用对地方比那蠢人强百倍,同我说说青岩科举作弊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这件事?” 也对,自家子弟就这么几个读书的苗子,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瑛便将陈青岩被人诬陷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事本就是个误会,青岩根本没作弊,有没有办法能帮他恢复考试资格?” 陈靖捋着胡子摇摇头道:“科举这条路怕是难再走了,不过除了科举还有别的法子,若是对朝廷做出巨大贡献,也有资格被举荐入仕。” 王瑛一听便歇了心思,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哪有能力做出巨大贡献,看来陈青岩真得当教书先生了。 * 陈靖此行来的匆忙,身边没带家眷只带了几个随从,他如今任六品州牧公事繁忙,离开久了很容易遭受上级弹劾,所以只在老家待了三日便离开了。 临行前判了陈表八十臀杖,一家人流放沧州,这一去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顾忌到他年纪大了,这八十板子打完估计命都没了,最后让两个儿子代父受罚,一人打了四十板子。 这个结果在王瑛意料之中,毕竟是亲哥哥,陈靖要是真把他打死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除了陈表一家,还有田婆子一家也一并被判了刑罚。 这一家人虽不是主谋,但助纣为虐被判了六十杖。 田婆子这么大年纪哪扛得住,才十棍子下去人就昏了,六十棍子打完人早就咽了气。 田小六和田老汉虽然没死,但也剩半口气,没了陈家依仗,二人又没有生活收入,早死晚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王瑛第一次感受到古代封建社会的可怕之处,跟现代的法律比起来,刑罚重的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件事总算是画上了句号。 李氏得知了田婆子的死讯后好几天吃不下东西,眼看着瘦了一大圈。 王瑛知道婆母这是心病,她性格温和良善,对待下人都是出了名的好,更何况与田妈妈相处了那么多年。 好在有三姑太太在身边开解,“嫂子,为那样的人伤心难受不值当的,你得为了孩子着想,你若病倒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我知道,可我心里难受……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才让她背主忘恩。” “不是你不好,是你对他们太好了。人都是这般贪得无厌,得了金簪想玉簪,得了千钱想万钱,最后落得这般地步都是自己找的,你莫要为别人的过错伤害自己。” 李氏擦了擦眼泪,“人死了,就只记得她的好,不提了。” “你呀就是太闲了,什么时候添了孙儿忙起来就不胡思乱想了。” 提到这个李氏打起精神道:“说起来岩儿成亲两个多月,一直还没动静呢,之前身体不行,如今日渐身子骨好起来兴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做奶奶了。” 三姑太太拍着她的手道:“可不是!王瑛这孩子我是真稀罕,长得俊俏,说话办事也没得挑,比那县城里大家族里养出的哥儿都强上几分,你从哪娶来这么好的儿婿?” 李氏含笑道:“我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能干,当初托人介绍的时候只说要个水命的姑娘或者哥儿,长相齐整就行。你也知道那会儿青岩病得都下不来床了,就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哪还有功夫挑三拣四。 三堂叔陈十品的娘子帮忙介绍的,只说是个可怜的哥儿,长相没得挑就是家里条件不好,我便花了十贯钱半买半娶把人接回了家,谁承想竟是这样一个伶俐的孩子。” 陈容拍着腿道:“真真是一桩好姻缘。” 此时被议论的两个人正尴尬的坐在床上。 自从王瑛看完那本书后,那副画仿佛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单独跟陈青岩相处都别扭起来。 陈青岩脱衣准备睡觉,王瑛吓得立马站起来。 “不睡吗?” “不,不困我先去试验田!” 陈青岩以为他还在为那天没跟四叔说实话的事生气,“你先去吧,等出来我再与你说。” 王瑛坐在田埂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脸烧的跟猴屁股似的,搞基这种事果然还是很吃天赋啊! 过去外公外婆总担心自己没爹妈娶不上媳妇,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直接给人当媳妇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 22 章 话说回来他对陈青岩并不反感,这小子除了性格有点固执外,没什么缺点。 论家世,人家是地主家的公子哥,家里有几百亩田地,自己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乡下哥儿,如果不嫁他多半嫁个农民,在田里奋斗一辈子。 论长相,陈青岩长得还真不错,之前得病瘦的脱了像,这阵子养回来一些,打眼一看就是个模样周正的帅小伙,搁在上一世,多多少少也算是小鲜肉,拉出去可以原地出道。 论才学,人家才十七岁已经通读四书五经,三史、明算。自己这个大学生勉勉强强能跟他比一下。 而且他没有坏习惯,早睡早起,不喝酒不赌博还爱干净,每天除了读书练字就是锻炼身体。 这么一看还真是个不错的伴侣。 算了,顺其自然吧,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自己眼下也离不开他,兴许慢慢就适应了。 王瑛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开始侍弄田里的蔬菜,。麦子成熟后他将试验田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继续种麦子,另一片种了几种常见的蔬菜,还有一块地空着,王瑛打算往里移植一些果树进去,这样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水果了。 他在里面忙的热火朝天,陈青岩则再外面辗转反侧。 这两日总觉得王瑛在躲着他,那件事之所以没跟四叔说并非是他好面子,关乎他的前程大事怎么可能会因为面子就放弃了? 自从他被罢考后,查阅了很多书籍和史料,历朝历代因作弊被罢考的学子基本上都没有重新考试的机会。 例如武和十二年,苏州大才子梁柳芳因遭人陷害乡试被罢考,结果再没了参加科举的资格。因此他写了四十七首诗怒斥陷害自己的朋友和朝廷。 那样有名气的才子都不能复考,自己这样籍籍无名的童生又怎么有机会重新考试呢。 陈青岩烦闷的叹了口气,起身点着灯,扶着墙慢慢走到书桌前打算找本书排解心中的郁闷。 刚巧桌子上摆着那本关于哥儿的书,这书还是从父亲书房找来的,不知放了多少年月了,大抵是娘亲怀孕时买回来的。 拨了拨灯芯,烛光亮了些,陈青岩仔细翻看起来。 前面都比较正常,介绍了一些哥儿的常识,看到怀孕图画时陈青岩也只是脸红了红,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这是什么? 陈青岩猛地将书合上,脸红的都快冒热气了,简直下流无耻至极!怪不得王瑛看完书后就开始躲着自己! 正当陈青岩羞愤交加时,王瑛从试验田出来了。 “你,还没睡啊?” 陈青岩宛如惊弓之鸟,手忙脚乱的要把书藏起来,人往往越紧张越容易出错,非但没藏好反而从桌子上掉下来摊在地上,好巧不巧打开了最后一页。 …… …… ……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王瑛咳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我都明白的眼神,“你身体刚好,注意节制。” “你误会了……” “早点休息,我先去上个茅房。”王瑛贴心的给他留了隐私空间。 过了半刻钟回来时,陈青岩已经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不知睡没睡着。 王瑛蹑手蹑脚的爬上床,衣服都没脱直接睡在最里面,两人中间至少还能睡俩大汉。 陈青岩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不愿意嫁我,如今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想离开随时可以去合离。” “谁说的?没有的事!”离开他自己还怎么用实验田啊! “王瑛,你其实不是这里的人吧?”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让陈伯打听过,他说你未出阁前,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哥儿,很少与人交流更不识字。” 靠,原来这小子竟然早就怀疑自己了。 陈青岩继续道:“我见过村子里的人,他们大多老实木讷说话粗鄙,你与他们完全不同,甚至与这里的人都不太一样。” 王瑛翻过身吓唬道:“说不定我是精怪变的,害怕吗?” “我知道你不是。”陈青岩在心里默默道:就算是精怪那也是好的精怪。 “我确实不是精怪,上次没跟你说是怕吓着你,我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在我们那里我还是个学生,比你大几岁专门学种田的。” 陈青岩:“类似农部的学子?” “差不多吧,结果在看田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井里,再醒过来就到这里,变成了另一个王英。” “我明白了,我曾在话本上看过类似的故事,有个人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跟家里的牲畜换了魂,牲畜成了人,而人成了牲畜。” 王瑛苦笑一声,“我比那好一点,我是从男人变成了哥儿。” 陈青岩哑言,怪不得他总想跟自己当兄弟。 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若……是想与我兄弟相处也可以。” 王瑛高兴的蹭到他身边,“就知道你小子人不错!” 看着放下芥蒂的人,陈青岩微微翘起嘴角,无论什么关系,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 这一夜王瑛睡的不安稳,半睡半醒间做了好几个梦。 先是梦见自己回到之前的世界,外公外婆的房子要拆迁了,赔偿了上百个w还有额外的一套房子。 拆迁这件事上一世还真有过传言,外公他们住的地方据说要修建度假村,说了好几年要拆迁,但没有开发商接手,所以一直都没拆,没想到在梦里竟然真拆了。 一时间过去从未联系过的亲朋好友都跟他热络起来。 母亲和父亲也先后打来电话,询问他的生活和学习怎么样。 王瑛觉得可笑,过去没钱的时候他们怎么不问问,如今自己长大了,不用为钱发愁了,反而知道关心自己。 他又不傻,肯定不会搭理这些人,把钱存好继续上学。 很快他妈妈就以家里买房钱不够来借钱。 王瑛不借,她竟然直接起诉了,说那是自己父母的房子,自己应该是第一继承人。那副无耻嘴角简直令人恶心。 当初外祖母重病,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照顾,她各种推脱说自己工作忙没有空,如今争房子倒是有空了。 幸好祖父去世前提前将房子以赠予的方式给了王瑛,房子归王瑛所有她自然是无权继承。 他妈妈见要不到钱又开始去学校发疯,日日坐在宿舍楼下骂王瑛不孝,试图道德绑架,逼得他没办法最后搬了出去。 紧接着父亲也开始管他借钱,说自己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病化疗,这俩人真跟蝗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王瑛在梦里气的直掉泪,真实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 梦境里的场景慢慢变化,从现代又变成古代,他发现自己好像坐在浴桶里沐浴,白色的雾气遮眼,让他看不真切。 突然有个人从身后抱住他,肌肤相贴刺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那人嘴唇微凉,顺着他耳鬓厮磨,带着湿意和搔痒。 王瑛察觉自己乱了呼吸,想要转身推开那人,却被人将手腕按在头顶,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深吻。 王瑛控制不止张开嘴,湿热舌头趁机探了进来,搅动得他口水连连,眼角都溢出眼泪。偏偏在梦里没有力气挣开,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个吻。 上辈子他从来没接过吻,不晓得原来亲个嘴都能把人亲成这样,浑身上下仿佛触电一般又麻又爽。 他感觉那只手顺着腰线向下滑动,就在即将握住的时候,突然被一声鸡鸣惊醒。 王瑛睁开眼睛,看了眼旁边熟睡的陈青岩,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 把手伸进被子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完了,他怕是真要弯了。 * 三姑太太在老家待了几日也回了县城,家里一下冷清下来。 王瑛抽空准备去庄子转一圈,地里的黄米快熟了,他打算把试验田里麦子拿出来一些,让庄头他们种上,看看在古代原始种植环境下,自己培育的小麦产量如何。 过些日子自己盘了铺子,怕是没时间再去了。 陈青岩也要跟着一起去,李氏有些担忧,“你的身体行吗?” “无妨,我在家闷着也是无聊,跟阿瑛去庄子转转透透气。” 陈青芸去过一次就不想去了,庄子上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家绣花呢。 陈青松要上学堂,这次又没机会去,王瑛答应给他带草编的耍子,他才委屈巴巴跟秋安去了学堂。 为了陈青岩到庄子上方便把轮椅也一并带上了,陈伯驾车二人坐在车上。 王瑛看着车窗外忍不住又想起昨晚那个梦,余光偷偷打量陈青岩的嘴。 这小子嘴唇长的还挺好看的,粉粉嫩嫩不知道亲起来什么感觉……啊啊啊啊啊啊!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王瑛抱着头框框撞车壁。 陈青岩皱眉,“坐没坐相,你要不想坐车下去跟骡子一起拉车去!” …… 好了,他又直回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 23 章 从镇上到庄子差不多有三十多里路,平时赶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陈伯怕陈青岩颠的身子受不了,这一路走得很慢临近晌午才到。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王瑛带了不少吃食,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吃点心吗,三鲜斋的酥皮。” “不吃。”看到点心就想起陈青峰,连带着对吃食都厌恶上了。 “那番茄吃吗,早上刚摘的。” 陈青岩看了一眼接过来,他吃东西很讲究,先拿帕子将番茄包裹住,然后咬开一个小口,慢慢吮吸里面的汁水。 王瑛盯着他的嘴唇看得出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突然爆红,嘴里点心呛的喷了一地。 “吃东西就好好吃,莫要弄得哪都是。” “哎,是是是!”王瑛赶紧把身上的点心渣拍掉,拿起水囊咕咚咕咚灌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自己之前对男人没什么感觉的。 王瑛性格算是比较开明,上辈子朋友里也有同性恋,但确实没对哪个男生有过不一样的感觉。 一定是昨晚那个奇怪的梦。 终于到了庄子上,距离上次来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田里的黍已经变成了变成了红棕色,田间地头能看见不少收粮的人。 骡车在庄头家门口停下,刚巧今日陈喜在家,连忙迎了出来。 “可是东家来了?” 陈伯与他相熟,笑道:“大少爷和郎君一起来的。” “唉哟,竟是大少爷来了!” 王瑛掀开车帘率先跳下车,陈伯半蹲在车前背着陈青岩下了车。 陈喜一见陈青岩就要跪地磕头,“见过少东家!” “快请起,阿叔莫要行此大礼。” “上次我听少郎君说少爷染了风寒,如今可大好?” “好多了,多谢阿叔送的地龙骨。” 陈喜腼腆的搓着手道:“山沟沟里刨出来的东西,值不当谢,能帮到少爷就好。” 一行人进了屋子,陈青岩环视一周,“记得上次来还是同我父亲一起,家里没什么变化。” “村子上能有什么大变化,一晃都过去三年了,老爷多好的人呐,可惜走得那么早。” 提起父亲陈青岩面露伤感,王瑛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婆婆和两个孩子呢?” “去地里给大顺他们送饭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是前几日干活扭了胳膊这才闲在家里。” 正说着陈婆婆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看见院里停着的骡车就知道是东家来了,“东家来啦!还没吃晌午饭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 陈青岩连忙道:“不必劳烦,我们来的路上吃了。” “不麻烦不麻烦,哪有来一趟不吃东西的道理!” 两个孩子瞪着眼睛亮晶晶道:“太婆,咱们又要吃鸡了吗?” 王瑛想起上次的事,忍不住笑道:“吃,今个儿一起吃。” “少郎君莫要搭理他们,俩馋猫儿。”陈喜挥了挥手把两个孙儿撵出去玩。 “我们这次来有一件事,咱们庄子上可有会饲养牲口的人?”自从田小六一家被抓后,家里一下子缺了好几个仆人。 如今陈伯一边照看陈青岩还要伺候家里的骡子,他年纪也不小了,王瑛不想他太劳累。 镇上虽然也能招到仆人,但不如庄子上招的知根知底。 陈喜想了想道:“还真有这么个人,他叫石墩子是个鳏夫,原先在军营里当过马夫,伺候牲口是一把好手,少郎君要是要用,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不着急,家里还缺一个采买的下人,我想着问问大顺二顺想不想去,工钱是一个月一百五十文。” 陈喜一听又要跪地磕头,庄子上忙活一年手里也剩不下几个钱,能到东家身边帮忙,指缝漏下来的那点也比在地里刨食强。 “这,这求之不得啊!丫头,虎子快去叫你爹回来!” “哎。”两个孩子甩着草鞋跑了出去。 其实选陈家小子当采买这件事,王瑛早就有打算,上次来的时候对陈喜一家人的印象不错,大顺和二顺这俩人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加上他们父母妻儿都在庄子里,心里有顾忌才不会办错事。 不一会儿陈家的人都回来了,路上大顺和二顺就得知东家要招人的消息高兴的够呛,看见陈青岩和王瑛结结实实的磕了两头。 大顺今年二十二岁,二顺十八岁,本来王瑛更属意大顺,但他是长子又成了家,妻儿老小的离开他不行,最后决定让二顺去镇上。 晌午陈婆婆又炖了一只鸡,尽管王瑛一再让孩子和妇人一起上桌吃,她们还是拒绝了,只盛了一碗肉菜娘几个围在灶台吃起来。 席间免不了又提起了陈老爷,“老东家这人没得挑,十里八村都羡慕咱们陈家庄,有佃户愿意交七成租子搬来呢。” 王瑛惊讶,“交那么多,家里的粮还够吃吗?” “不够吃可以自己垦荒地啊,咱们庄子的荒地不收租子,种点豆子贴补着都能吃饱饭。旁的庄子可不行,就算是自己垦出的地也得往上交粮。” 王瑛了然的点点头, “有一年闹春寒,田里的麦子差点绝了收,大伙日日发愁怕交不上租子。结果老爷来了一趟,得知收成不好竟直接免了那一年的租子。 隔壁几个庄子可就没那么好的主家了,租子一分都没少要,山上的树皮都快扒干净了,最后饿的人都吃土,那一年饿死了好多人呐。” 提到倒春寒王瑛倒是有点防治经验,“这倒春寒也不用怕,下次遇见提前将麦田里的苗压下去,降温前往地里灌水,待气温下降后覆盖麦秆保温,能避免或减轻冻害。” 陈喜一听正色道:“往地里灌水,岂不是把麦苗都冻上了?” “田里灌溉后水分的增加,土壤的导热能力就会增强,近地层凝结成霜的时候会发生凝结热,能保护麦芽不被冻坏。” 这知识对古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陈喜听得云里雾里,“下次再遇上按您说的试试,对了,上次您说地里的黍害了白粉病,我照您的办法减了几亩地的苗,撒了硫磺水很是管用!” 王瑛道:“其他没撒药的地收成少了吧。” “是的,没用药的那几亩黍穗又小又干瘪!” “待会过去瞧瞧。” 陈青岩看着身边的人,一聊到种地上的事王瑛就像变了个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很让人信服。 吃完饭王瑛推着陈青岩一起去了地里,这一代的地势很平坦,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熟透的黍田,沉甸甸的穗子将杆子压弯腰,看着就让人欢喜。 “这片地就是撒过药水的,穗子结的多饱满!旁边两片没撒过药的地穗子就小了不少,还有很多里面是空心的。” 王瑛走过去掐了两个穗子对比,身后的陈青岩突然小声了啊了一声。 “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咬了我一下。” 陈喜忙道:“不会是被蛇咬了吧?这田间地头总有蛇出没!” 王瑛一听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蹲下要去查看伤口。 “没事……” “万一是毒蛇就没命了!”王瑛不由分说的卷起他的裤腿,小腿上果然有两枚细小牙印,上面冒出血丝。 王瑛跪坐在地上,抱起他的腿,直接用嘴将伤口血吸出来吐掉。 柔软温热的唇覆在腿上,好像羽毛轻轻搔动一样,陈青岩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一只猫官儿。 那小东西撒娇的时候就会绕着他腿边,用尾巴轻轻蹭动,痒的让人心乱。 陈青岩喉结上下滑动,把头转向一旁,心跳却如敲鼓一般轰鸣不止 直到吸不出血了,王瑛才放开他,“怎么样,这条腿疼不疼?有没有麻木的感觉?” 陈青岩赤红着脸摇摇头。 “也不知道咬你的是什么蛇,但愿不是毒蛇,不然这医疗条件多半治不了,下次再也不带你来田里了。” 不远处陈喜突然喊道:“找到这条蛇了,是菜花蛇没有毒!” 王瑛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陈青岩从怀里掏出帕子,帮他擦嘴角上的血迹。 “这蛇也真是,专挑弱的欺负,你说你本来走路就困难,这下可好被咬成跛子了。” 陈青岩将帕子扔给他,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第 24 章 陈青岩伤了腿自然不能留在外面了,王瑛赶紧推着他回了陈喜家。 陈伯得知他被蛇咬了吓得够呛,要知道古代的毒蛇跟财狼虎豹并列的,一旦中毒基本上就没活路了。 还好是只菜花蛇,被咬的地方红肿起来看着有点吓人,但没有生命危险。 陈喜叫来村子里的赤脚郎中,给涂了点捣碎的绿叶草药就完了,王瑛还是不放心,回去再去镇上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原本想要往实验田里移栽的樱桃树,也没时间弄了,只能等下次再来。 大顺叫来那个马夫,问他是否愿意跟着去镇上干活。 这马夫三十出头,皮肤晒的黑漆漆的又瘦又矮,早些年他娶过一房哥儿,结果生产时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之后便一个人在庄子上生活。 因为家里人口少地也少,日子过的紧紧巴巴,还经常被庄子上的人欺负。 得知东家要带他回去帮忙,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立马回家收拾了行李。 二顺也同样收拾好衣裳和铺盖,跟着一起回镇上。 临行前陈喜和娘子拉着二儿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镇上一定要听东家的话,手脚勤快些不可贪玩惹事。 陈二顺道:“爹娘,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给东家办事!” 上车时王瑛才想起带来从试验田里拿出来的那袋麦种,叫陈喜拎了下去,“上次来让你留的那几亩地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 “这些麦种是我提前挑好的,等黍收完了同其他的麦地一起种下,过段时间我再来看。” “郎君放心,一定给您种好!” * 陈伯着急少爷腿上的伤,回去的速度快了些,天还没黑就到了家。 李氏一听儿子被蛇咬了吓得直哭,王瑛只得不停的安慰她别担心那蛇没有毒。 等了一刻钟,陈伯把郎中接来,给陈青岩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事后开了一付滋养身子的方子,李氏这才放下心来。 “下次可不许再去庄子上了,那里虫蛇多万一咬坏了身体怎么办?” “娘,这次是个意外。” “意外也不行,你身体日渐好了,还得去学堂念书考科举呢,别总往地头里跑。” 陈青岩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变白了。 王瑛赶紧岔开话题道:“青岩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再养养也不迟。” 李氏也是这么想的,拉着王瑛的手拍了拍,“等他养好身体,你俩抓紧要个孩子。” 这会轮到王瑛变脸了,尴尬的抽回手道:“折腾一天青岩也累了,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快去吧。” 到了后院王瑛忍不住开口,“你打算啥时候跟你娘坦白?” 陈青岩闷着头不说话,虽说他早慧但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性格固执又要脸面,这么耻辱的事一直不愿告诉家里人。 可如今不说怕是不行了,拖得一日,拖不了一辈子,难不成要一直装病? 这……这不是让人瞧不起吗! “待会儿我就去同娘亲说。” “也不急这一时,你先考虑好以后的章程,娘没主见要是知道你以后不能考科举,肯定又得哭一场,总得让她知道你不考科举了还能做别的。” “那就开私塾教书。” 如今镇上有两家学堂,一个是老秀才,另一个也是童生,二人的学文都一般,算起来还不如陈青岩。 “你考虑好明日我便去帮你找房子,早早把私塾定下了。” “好!” 安抚好他王瑛又去了前院,把从庄子上带来的两个人安排上。 石墩子负责伺候牲口,包吃包住,每个月一百文工钱,住在之前田老汉休息的地方,他性格憨厚寡言,王瑛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相比之下二顺就活络一些,跟在王瑛身后手脚很勤快。 家里采买的活不重,平日里买些米面粮油,再就是帮主家跑腿买东西,只到了年节的时候才忙一些,要给亲戚们准备节礼。 王瑛打算把二顺带在身边多教教,以后开了铺子身边正好缺这么个人帮忙。 * 陈青岩终于跟家里人把开诚布公,将自己不能考科举的事说了出来。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看见娘亲失望的模样,还是难受的厉害,瞬间红了眼眶。 王瑛见状从桌子下握住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能鼓起勇气说出来就不容易,可千万别刺激的再犯了病。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呢?快给你四叔写信,让他帮忙问问!” “四叔能帮忙的话我早就跟他说了,没办法的……” 李氏一听差点晕过去,眼泪决堤似的往下掉,怪不得儿子从县试之后便一病不起。 王瑛:“遇上这种事谁心里都不好受,既然考不了科举就干别的,咱家不是还有二弟呢吗,等过几年他考中举人也是一样的。” 陈青松一听小脸煞白,他学业不比大哥,加上年幼贪玩,如今连个童生的身份都没有,一时间压力如山。 过了好半天李氏才止住哭声,“罢了,既然没办法再考科举,岩儿可想好做什么了?” “我想开一间私塾,教孩子们开蒙认字。” 王瑛道:“我也打算开间铺子,到时候家里的日子也宽裕一些。” 李氏叹了口气,“娘年纪大了也帮不上忙,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若是银钱不够我给你们拿。” 王瑛松了口气,幸好婆母没再纠结这件事,不然陈青岩心里肯定更难受。 * 翌日一早,王瑛便去镇上开始打听有没有往外盘的铺子。 卖蔬菜需要的铺面不用太大,毕竟试验田里能供应的菜有限,卖的就是个稀缺。 冬季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吃不上一口新鲜的蔬菜,王瑛能拿出来卖,价格肯定不会便宜,照比平常都要翻好几倍。 其次铺面的位置得显眼,最好一开门路过的人就能看见,让大家都知道店里是卖什么的。 挑来选去,竟然又找到陈表他家之前输给赌坊的那间铺子。 赌坊老板往外卖了一个多月都没卖出去,价钱已经从六十两银子降到了五十两。 思来想起王瑛决定买下这间铺面,这里位置好,铺子大小也合适,没人跟银子过不去。况且如今陈表一家已经流放到沧州,买了也不怕有人来闹。 买铺子的时候王瑛很谨慎,特地找了个懂行的人帮忙过户,生怕被人哄骗了。 交易倒是简单,提前打好招呼去官府立好契书交了银子,这铺子就算正式过户到自己家了。 去衙门的时候正巧碰上黄三和的几个衙役,上次的事王瑛还没来得及谢他,这次便要请他去酒楼吃顿饭。 “陈郎君太客气了,这么点小事哪值当专门请我们吃顿饭的。” “应该谢的,要是没有三爷帮忙,那起子人也不能吓得什么都招了。” 这话衙役们都爱听,各个挂上笑脸。 黄三见他手里拿着地契道:“陈郎君这是要买铺子?” “刚把东街那间空铺子盘下来,打算冬天卖些南地的鲜菜和果子。” “南地的鲜菜?” “我家四叔在莱州做官嘛,那边气候比咱们暖和,有农户专门搭了暖房种菜,我想着运来一些在咱们镇上卖。” “哎呦,那价钱肯定不便宜吧?” “冬天能舍得吃这几口青菜的人家,也不差这点钱。” “这话在理,那就提起祝陈郎君生意兴隆了!酒就不喝了,下午还有公务,喝多了耽误事下次有机会吧。” 王瑛连忙让二顺从褡裢里取出二百文钱让他们拿去喝酒。 黄三爷笑着收下,“郎君有事尽管叫我就成!” 买完铺子不着急装修挂牌子,眼下气温还没降,等过几日冷了再开始卖菜,先帮陈青岩找私塾的屋子。 私塾用的房子就不讲究了,偏僻些也无所谓。 毕竟开学堂讲究的是真才实学,铺子开的再大也没用。 找了几个房子都不太满意,要么太过破落,要么地方狭窄,挑来选去最后决定还是在自家外院隔出两间屋子。 王瑛按照记忆里教室的模样,找木工做了十套桌子板凳和一张平坦的大木板。 板子涂上墨汁挂在墙上就是黑板,写字有天然的白灰笔,手感虽不如现代的粉笔,但用起来也十分顺畅。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王瑛还让人围着墙砌了一圈地龙,这样冬天屋子里也不会太冷。 陈青岩推着轮椅来看教室,被黑板吸引住。 “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王瑛捡起一块石灰笔在上面写了陈青岩的名字,“怎么样,清楚吧,以后你可以写在上面教孩子认字,不用了拿抹布擦掉就行。” “妙哉!这东西简直太好用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嗨,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们那边上学都用这种黑板。” 陈青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地方,“这东西应当普及,让私塾学府都用上,这样买不起书的孩子也能学会认字。”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越是学识渊博的人,性格越固执,怕是普通人劝不动,两人对视一眼,放弃了对外宣传的想法。 眨眼就到了九月底,陈青岩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推轮椅自己能走路。 一切安排妥当,私塾开始正式招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第 25 章 私塾招生的对象很明确,就是刚开蒙或未开蒙的孩童,用陈青岩自己的话说,他还没学到知无不尽的地步,不能误人子弟。 镇上的孩子不少,但能上得起学的却寥寥无几,为此愁坏了两个人。 王瑛干脆开始拿纸写传单,出去招揽学生。 “招生简章,陈家私塾开始招生了,年纪五岁至十五岁。 你曾因大字不识被人哄骗过吗?你曾因不会数数被人坑害过吗?你还想让你的孩子重蹈覆辙吗? 快来让他们认字吧!学好文化,走遍天下, 金牌讲师,童生夫子授课,包教包会,免费试学三日!” 吹干墨汁,王瑛抖了抖草纸道:“看看怎么样!” 陈青岩捂着脸窘的耳根都红了,“那个重蹈覆辙要不要改一改,我怕他们听不懂。” 王瑛提笔将几个字划掉,改成像你们一样,“这样如何?” “嗯嗯嗯。”陈青岩胡乱的点了点头,不敢再看第二眼,实在是太羞耻了。 “学费定价多少?” “我不懂,你看着安排。” “青松现在念的学堂一个月是两百文,咱们把价格定低一些,一百五十文如何?” “可以。” “那就这样定下来,我再抄几张一会儿让二顺拿去贴在显眼的地方吆喝。” 招生的纸贴出去,第一日连上前询问的人都没有。 第二日倒是来人了,问了问束脩,得知一个月一百五十文也摇头离开了。 直到第三日才真正迎来了第一位学生,这孩子姓冯,叫冯章,是城中粮铺家的孩子,今年刚满七岁。 冯掌柜把孩子送过来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指望他考举人状元,就让他学学认字数数,以后能看懂账本就行。 之前把孩子送到另两个学堂,老夫子日日教孩子之乎者也,学不会还挨手板子,打的孩子厌学死活都不愿去。 得知镇上新开了一家私塾便过来打听了一下。 王瑛拍着胸脯打包票,“肯定不打孩子,你可以让他先来试三天,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不来也没事。” 冯掌柜的听完满意的点点头,告诉明日便带着孩子过来。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陈青岩便开始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裳。 “这件黑色的怎么样,会不会太老成了?这件绿色的呢?是不是太跳脱了,还有这件蓝色……万一学生的父母见我年轻不信任怎么办?” 王瑛躺在床上支着下巴道:“放心吧,你穿哪件都年轻。”才十七岁的毛孩子,确实有点太年轻了。 陈青岩有些苦恼,“我要是再年长几岁就好了。” “等下,我有个办法。”王瑛赤着脚跳下床,找了把剪刀将发尾剪下一绺,用猪皮胶给他沾了个假胡子。 “这,这能行吗?” “只要你不用力往下拽,肯定看不出来。” 陈青岩半信半疑的照了照镜子,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这也太丑了! “哎哎别往下拽,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有了这胡子人家才能信任你,不然一看你跟他们儿子差不多大,谁还找你教书?” 吃完饭两人便来到教室,先将地面洒扫了一遍,桌子也擦干净,一直到辰时冯掌柜的才带着儿子姗姗来迟。 冯章跟他父亲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胖乎乎的头上竖着两个发包,身上穿了一身姜黄色的衣服,见到陈青岩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 “这是陈夫子,以后教你读书认字的。” “我不学,我不要上学堂,啊啊啊啊……”孩子扯着脖子哭嚎起来。 陈青岩站在原地束手无策,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冯掌柜也有些尴尬,提前都跟人说好了,这要是回去显得太没诚信了。干脆推开儿子道:“不学也得学,不然以后谁管铺子?” 小孩一听哭的更响了,好像风笛一般震得人耳膜疼。 王瑛见状从怀里拿出一个西红柿出来,蹲在小胖子身边道:“宝贝乖不哭了,你告诉阿叔为何不愿意上学啊?” “夫……夫子总打人。” “咱们夫子不打人,就算你学不会也不打你。” “当真?”小胖子止住哭声。 “当然是真的!”王瑛把手里的番茄递给他,“一看你就是个勇敢的好孩子,这颗甜果子奖励给你,你要是能坚持一日,明天还给你一个果子。” 冯小胖好奇的拿起番茄嗅了嗅,没忍住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让他瞬间瞪大眼睛。 “爹,这果子好好吃!” 冯掌柜也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果子,怎么从没见过?” 王瑛见缝插针的又拿出一颗递给他道:“这果子叫番茄,可以当水果吃也能炒菜吃。” 冯掌柜捧着果子上下打量,“在哪能买到?” “眼下还买不到,上次我家四叔从莱州来时候捎来的,家里也没有多少了。” “原来如此。” “不过,过段时间我们家铺子开了,冯掌柜要是吃着还行可以去铺子里买,都是从莱州现运过来的新鲜果子。” “哎呦,这么远运过来,价格可不便宜吧?” “您家大业大,还差这点果子钱?” 冯掌柜笑着捋了捋胡子,“成,倒时开业的时候我去瞧瞧。” 送走冯掌柜,小冯章扁着嘴又要哭。 王瑛牵着他的小手走到座位上,“夫子真不打人,我同你一起在这听课。” “好!”孩子被一颗番茄收买,直接把王瑛当成自己人,有他坐在旁边壮胆倒也不害怕了。 陈青岩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很多年后,当他已经是耄耋之年时,回忆起这堂课依旧难忘不已,王瑛那坚定的眼神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上讲台,拿起笔书写起自己的人生。 * 陈青岩的身体经不住劳累,每日只教半日课。 第一天的教学还算成功,一上午的时间小胖子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和从一数到九。 冯章年纪小有些贪玩,经常听一会儿就走神不知想什么去了。陈青岩也不恼,陪着他一起想,等孩子回过神时候再继续教。 晌午冯家夫人来接孩子的时候,冯章没再哭闹,还拉着他娘的手道:“我明日还要来!” 冯夫人也没想到儿子竟然转了性子,居然喜欢起念书,这是好事当娘的肯定支持,于是第二天冯家小胖准时又出现在门口。 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堂兄弟。 这俩孩子跟他的情况差不多,之前也在别的学堂念过几天书,但都学不进去,得知新开的私塾夫子性格温和不打人,二人便决定一起来试试。 教室里的孩子多了,陈青岩将起课来也更有劲儿,他声音好听,讲起话不像老秀才那么拗口,孩子调皮了也只是训斥几句不会动手。 最最重要的是,临下学的时候夫子的夫郎还会奖励听话的孩子一人一颗红果子。 这东西可好吃了! 古代本就食物匮乏,好吃的东西更少,让他们吃一次就惦记起来,还有人已经开始打听陈家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张。 * 王瑛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挑了个黄道吉日,铺子终于开了张。 他提前将试验田里的蔬菜和水果搬出来,装进竹篮里盖上麻布,装在骡车上让墩子把车赶到镇外。 天亮后再从镇外进来,假装从外地运过来。 石墩子老实巴交,不敢过问东家这是啥意思,怎么吩咐的便怎么干,十分懂规矩。 大清早,一家人都来铺子里帮忙。 二顺踩着梯子把招晃挂上,青绿色的招晃上绣着四个大字——王氏菜铺。 招晃是婆母缝的,青芸帮忙绣的字,布料用的讲究,往上一挂将这一排的商铺都比了下去。 随着一筐筐新鲜的蔬菜从骡车上卸下来,附近铺子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要知道现在可是十月份,北方的地里都结霜了,老百姓现在能吃到的蔬菜只有提前囤好的萝卜和白菜山芋,再就是晒干的蔬菜。 这样新鲜的菜别说吃了,见都见不到。 “掌柜的,你家这菜从哪拉来的?怎么这么新鲜啊!” 王瑛道:“从莱州拉来的,我们家四叔不是在那边做官嘛,刚好有点人脉,便想着从那拉些菜过来卖。” 这说辞有人不相信,从莱州到镇上七八天的路程,多新鲜的菜放上七八日都蔫了,这筐里的菜还挂着露水呢! 信不信也没法刨根问底,毕竟人家有当官的亲戚,大伙只当听个乐呵。 隔壁卖香油的老板道:“这胡瓜怎么卖的?” “二十文一斤。” “二十文?夏天的时候才卖两文钱!” 王瑛笑道:“你也说了是夏天,现在什么季节?除了我这,可买不到这么新鲜的菜。” “那也太贵了,吃金子不成?” 手头没钱的已经摇头离开了,王瑛不着急,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卖给寻常人的,不然他怎么赚钱? 再说卖便宜了试验田里那点地也不够卖的。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李氏才小声问出口,“瑛儿,这菜究竟是哪来的啊?车夫前几日不还在家里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